诱敌言 迷雾未散 (三) - 恩怨情仇心 - 月夜轻书

诱敌言 迷雾未散 (三) - 恩怨情仇心 - 月夜轻书

诱敌言迷雾未散

(三)

楚仁义道:“现在,这么快?我……我都没准备好!若是现在便去,只怕郑小姐更要惶恐!”

上清道:“哈哈,仁义,你胆子怎么变小了?有师父在,还怕什么!咱们先去对郑老弟知会一声,让他和郑小姐先有个准备。我们今日下午,便上街采购物品,把天青、天生也叫上帮忙,明日咱们正式提亲!”

楚仁义道:“如此甚好,只是……”

上清道:“只是什么?”

楚仁义道:“只是,咱们还没调查清楚郑夫人的死因呢!现在就提亲,是否不妥?”

上清道:“提亲又不是成亲,你现在在武学上的悟性更进一步,我还要带你回青城山上,修炼个一年半载。要成亲,至少到明年去了。那时,郑家便是要再为郑夫人守一年丧,也早已过了。到时,那还不百无禁忌?”

楚仁义道:“那我回山修炼之时,郑小姐能否同往?”

上清笑道:“本来修炼武艺应当心无旁骛,带郑小姐回山,有误你的进修。但咱们武学,更是注重养生之道,禁忌逆天而行。你若想带郑小姐同往,我也不应阻止,不该违背你最初的想法。不然,只怕练武之时,还会适得其反!”

楚仁义笑道:“谢师父!”

上清道:“我们先去拜访郑老弟吧!”

楚仁义道:“那么,我们何时询问郑夫人大哥的行踪?”

上清道:“你就等着瞧吧!”

上清偕同楚仁义、天阳,三人来到郑四海屋宅门外。镖局大院里,主管房舍的黄妈,正在屋内指挥两名妇人打扫。她见上清三人来到屋外,忙热情将他们请了进来。

郑四海正在卧室里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听见外面声音,便知是上清到了。他忙起身朝外走来。

四人这几日时常见面,上清等人也不客套,便大大咧咧地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上清环顾四周,笑道:“郑老弟可真是爱干净、好整洁。这几日,我都见你将这屋子打扫四次了!”

郑四海笑道:“咱们走镖的,在外那是又苦又累啊!莫说干的是脏活累活,那随时还都有身首异处的危险,不然,便是要赔得倾家荡产!你说说,这不仅是身子骨疲累,连心里都累啊!”

上清点头称是。

郑四海又道:“所以说,我回到家里,就盼个安静、整洁、清爽、舒适的屋子,供我调理身心!”

上清笑道:“此话甚有道理!但不知郑老弟这累了大半辈子,可曾想过要休整一时?”

郑四海道:“想过了!我就等着女儿出嫁,嫁个好人家。到那时,我便将镖局交到孙达手上,让李清和正明二人辅助于他。从此以后,我便安安乐乐地大享清福!”

上清道:“这就对啦!你也该歇歇了!”

郑四海道:“我不休息,那是因为我怕给我宝贝女儿挣的嫁妆不够!”

上清道:“你挣的银子,这辈子都花不完,又怎会担心嫁妆不够?况且,以咱们这交情,还要你什么嫁妆?”

郑四海笑道:“我总是想让我女儿过得更好一些!”

上清也笑道:“呦!那我们可没法和你比了,我这徒儿,是个彻彻底底的穷小子,你可别指望他将来哪天能大富大贵!”

郑四海笑道:“所以我就更要挣女儿的嫁妆了!”

上清道:“这样的穷小子你也不嫌弃?”

郑四海道:“我们江湖中人,讲的是个义字,钱财身外物,看得那么重干嘛?我这女婿有情有义,乃是人中龙凤,他和小女又情投意合,只要他俩好,我这做父亲的,也就老怀安慰了!”

上清笑道:“什么老怀安慰,你才多大年纪?正值壮年的人,就在这倚老卖老,可不害臊?”

郑四海道:“不就说了个‘老’字么!又没有卖老!”

上清道:“既然你也喜欢我这徒儿,那你这几日就准备放开镖局,让孙达他们做吧!”

郑四海喜道:“这么快?嘿嘿,老哥哥,你今天是来提亲的啊?”

上清道:“自然是了!我看这两个小辈如此投缘,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我们若不尽早成全他们,可真是作孽了!”

郑四海道:“你不是说,要带仁义回山修炼武艺么?那……这还回去么?”

上清笑道:“还是要回去的!只不过,我先来下了聘,免得你到时赖账!”

郑四海笑道:“老哥又说笑了!有这么好的女婿,我还怕你赖账呢!”他顿了顿,又说道:“此去经年,你舍得让他们小两口分开么?”

上清听他说“小两口”,那便已然认了仁义这个女婿。他笑道:“我自然不忍,所以我决定,带我这儿媳妇回老家看看青城的景色!”

郑四海知道,上清将这些徒弟都当成儿子般看待,这一句“儿媳妇”,那是将心中的欢喜之情叫了出来。之后,郑瑶跟着楚仁义,便是跟到了大靠山。这神仙一般的道长,绝不会让她吃半点亏。在上清的庇佑下,天下间,又有谁能再让她吃半点亏?

郑四海略显沧桑的眼眶中,早已饱含泪水,面颊上却全是笑容,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笑容,任何快乐都代替不了这种心情,这比他自己遇到最幸运的事,还能令他愉悦百倍!他拼命噙着泪花,不让其掉落。他不知此时的激动,是因为女儿找到了最好归宿,自己多年盼望有了完满结局,还是因为听说女儿即将远行,自己心中万分不舍。他猜不出自己的心情,自从妻子过世之后,他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女儿身上,此时虽为女儿高兴,却也忍受不住离别的忧伤,忍耐不了那即将独自一人的凄凉。他虽不愿女儿离去,但能见到女儿幸福,他吃再多的苦又怎样?只因女儿已是他生命的全部,他的宠、他的爱,全都在女儿身上,女儿的幸福,比他性命更为重要,他还能奢求什么?

一滴泪水,终于划过郑四海的脸庞,他却没有发现,那滴泪水在他脸上纵横之时,逐渐地分岔,分流而入面颊上两道浅浅的沟壑纹理中。他不会发现这一点,只因皱纹是渐渐长出来的,而他的心,都放在了女儿身上!

郑四海仍是这般豪迈,他不去理会流出的泪水,仍是对上清笑道:“你这老道,只说了一句话,便想将我最珍贵的宝贝领走?你可真会占便宜!”

上清笑道:“谁说我只言一句?贫道总共说了好几句话,你可冤枉我了。还有,我也得夸你一言!你是我见过最豪爽的英雄。”

郑四海问道:“怎么说?”

上清道:“我的徒儿,将你最最珍贵的宝贝娶走,你却比自己捡到珍品还要高兴。一个人吃亏,都能吃得这般开心,天下有谁能及?”

郑四海道:“不错,我这就去告诉瑶儿,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你们在这儿稍等!我去去就来!”

上清拉着郑四海的手,笑道:“不急在这一时,我们下午去采购聘礼,明日正式前来下聘,你这等大户人家,如此隆重之事,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郑四海笑道:“是的,你看我,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上清道:“况且郑小姐害羞,她现在万事都未准备,你拉她出来,那还不羞死她!”

郑四海道:“还是道长考虑周到,我一介莽夫,可难懂女儿心!”

上清道:“瞧你说的,我一个出家人,就易知儿女事?”

郑四海道:“至少你比我细心!对了,有件事你没我想得周到!”

上清问道:“何事?”

郑四海道:“你劝我早日退下修养,但仁义却要次年才能归来成亲,那不是让我闲等一载?我可不干,今年我先继续保镖,顺便将具体细节教给孙达等人,再把金不换他们培养成栋梁之才。”

金不换、殷勤、童钱、铁秀四人,合称“河南四侠”,是半月之前,郑四海在前往杭州的路途上,偶遇的高手。郑四海此时欲招募四人加入镖局,为镖局平添四位大援。

上清笑道:“金不换、殷勤等人,有着这般高超武艺,还需要你来培养?”

郑四海道:“但他们之中,除了铁秀心思慎密、成熟稳重之外,其余三人都浮躁单纯。要让他们独当一面,非培养不可。”

上清笑道:“对了,怎没看到这几位活宝?”

郑四海道:“他们想看苏州风景,要外出玩耍数日,近期不会归来。”

上清道:“也好,落得耳根清净。”

郑四海道:“等他们慢慢熟悉怎样领导镖局,而你们再次归来之时,我便退下,洗手不干了!”

上清道:“如此甚好,免得……免得浪费了这一年的钱财!”他本想说“免得你一人寂寞空想”,却又怕惹人哀伤,便住了口,改为其他言语。

郑四海岂不知上清心意,他叹了口气,喃喃说道:“若然内子还在人世,见到如此情景,真不知要乐成什么样子。”

上清安慰道:“郑老弟也别多想,尊夫人英灵在天,定能见到如此温馨的场景!”

郑四海黯然道:“但愿如此!”

上清道:“对了,你可以请尊夫人的亲朋好友前来观礼,他们在此,便如同她本人亲临。”

郑四海道:“她哪还有什么亲友?”

上清心中一惊,奇道:“他一个亲戚都没有么?”

郑四海道:“她本是衢州人士,战乱时,老父与两个弟弟早死,唯有母亲带她逃了出来。当时她二人逃入苏州,我见她们孤苦无依,便将其留在镖局。说来惭愧,当时镖局开张未久,房舍小得很,又无何等名号,将她二人收留下来,很是委屈她们。”

上清道:“但尊夫人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当时有你这般少年英雄守护,她绝不会感到委屈。况且,只要她心中有你,你便身无镖局,她也不会觉得清贫!”

郑四海忆起当年甜蜜,一幕幕往事再次浮上心头。但多年来,此处早已人去楼空,当年情景不可复现,此时的微笑中,多少会带点落寞。郑四海的眼角再次湿润,像他这样的好汉,便是比断手断足再惨十倍的酷刑,他也无动于衷。但今日竟然两番泣泪,这正应了那句老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郑四海回过神来,见上清等人仍站在身旁,微觉羞赧,报笑道:“道长说得对,内子当年在我身旁,很是幸福,绝无丝毫嫌弃。”

上清微笑着点了点头,再次问道:“听你说尊夫人有两位兄弟,均较她年幼,却不知她有无大哥大姐?”

郑四海道:“她便是家中长女,又怎么会有哥哥姐姐?她只有父亲、母亲,和两个弟弟,此外再无其他亲戚朋友。至于远房亲属,她连提都没提过,想必是当年战乱,早已失却联系!”

上清点头道:“可惜了,郑瑶成亲之日,竟无姨娘舅父前来观礼!”

郑四海无奈道:“那也无法可想。”

上清点头道:“那我们先去采办物品,老弟可通知我那未来儿媳妇,让她也欢喜欢喜!”说完,他便领着楚仁义和天阳去了。

三人回到后花园里,均默不作声。沉默半晌,上清终于开口道:“郑老弟所言,与周全全然不同,以我所见,双方所言不一,有两种可能!”

楚仁义答道:“是的!一种可能,是一方说谎。而另一种可能,便是双方均在说谎!”

上清道:“这是两种可能,还有一种不可能!”

楚仁义接口道:“那便是双方均所言非虚,只有这种不可能!”

上清道:“依你所见所想,是谁在撒谎?”

上清突然提及此问,楚仁义倒是一怔。他认为师父与自己相同,不用详询,也料定周全所言不实。郑四海这般豪侠,如何能够说谎骗他?而过世之人,是郑四海的妻子,他怎会骗人,又何必说谎?

片刻后,楚仁义心中一惊,猛然问道:“师父难道怀疑郑伯伯……怀疑郑伯伯是真凶?”

上清笑道:“以我与郑老弟十余年交情,他的为人,我甚为了解。他并非偷摸之辈,自不会暗杀他人。更何况,这是他的妻子,是他最为深爱的人。那时,在他心中,郑夫人因病而逝,他已痛苦万分,不能自拔。然则,若是被他知晓郑夫人乃为人所害,他不更要发狂?你我怎能相信他是真凶?”

楚仁义道:“这么说,只有周全在撒谎了?他难道识破了天阳身分?”

天阳接口道:“不然,我伪装得如此巧妙,又未露出丝毫破绽,他怎会识破?我瞧他句句属实,毫无半分虚言,他那惊慌失措的表情,也绝非作伪!”

楚仁义道:“怎么会?郑伯伯和周全,定有一人说谎。我们已确定并非郑伯伯,那么,不是周全还有谁?”

天阳道:“人不可貌相,你怎能确定不是郑总镖头?”

楚仁义道:“可是,受害的是他夫人啊!”

天阳道:“自古以来,多少人因难以忍受自己夫人的管束和唠叨,而动手害死她们!我并非说郑总镖头坏话,但咱们若要查案,便不可凭空想象。你若不能拿出证据,我可不会信服!”

楚仁义哑口无言,思索片刻,喃喃道:“好吧!我们各找证据,共同破案!”

天阳道:“这就对啦!大师兄,你不能因为郑总镖头即将成为你的岳丈,而将他嫌疑排除。纵然我也相信他并非凶手,但我们必须怀疑每一人,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上清道:“没错,天阳所言,不无道理,与我所见略同。偏差者,不过在于郑老弟一人。虽然我绝不相信郑老弟会害死自己夫人。但镖局之中,未必没有凶手,我们不妨查上一查!”

楚仁义道:“镖局中有凶手?我们已然锁定张中汇与周全二人,他们都有作案嫌疑。难道还有其他人的嫌疑,超过他二人?”

上清道:“或许镖局中有他们的帮凶,这个谁也说不准,我们还是查一查的好!”

天阳道:“是的!但咱们主要还是先查张家与周家,这两家不仅有作案动机,且听师父所言,张中汇和周全听得巨蝮草之名,面部全然变色,这最令人起疑!”

楚仁义点头道:“只是,现下线索已断,我们当从何处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