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贼寇 陈案重启 (三) - 恩怨情仇心 - 月夜轻书
遇贼寇陈案重启
(三)
苏州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上,有着城中最大的客栈、最大的酒楼,最大的澡堂、最大的赌场和最大的妓院,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最大的医馆。
苏州城里的百姓,大多钱银缠身,既然如此,当不会亏待自身。若是身子稍有不适,这些人便会到城中最大的医馆——“身体力行”医馆,于此处就诊。
这“身体力行”医馆,看着牌匾啰嗦,但绝非名不副实,内中大夫的医术,也当真高明。尤其是馆长陈力行,是货真价实的大国手,妙手回春之名,早已盛传江南。
楚仁义和上清来到医馆之前,仰望这三层高楼。若非极其有钱的富豪,又怎盖得起如此奢华的楼宇!
陈力行医术高明,来此问诊之人甚多,医馆门前人流兴旺,车水马龙,来往行人络绎不绝。
上清和楚仁义进入医馆,才解释通了心中疑问。那疑问便是,为何陈力行要花费巨资,垒筑这三层高楼。
二人入内,见到每层楼的每个房间外,都排满病员,等待屋内的大夫为自己瞧病。
楚仁义对上清笑道:“师父,您瞧!若是您在此开馆行医,保准在一年内,盖他三百层危楼!”
上清笑道:“只我一人也不行,你没见这医馆之中,聘请了许多医者么?”
楚仁义道:“但总是那陈力行大夫的名号,吸引这许多人,前来问医就诊!”
上清点了点头,道:“我们先行去找陈大夫排疑解难吧!”
二人问明了陈力行房舍的方位,便走了过去。
那陈力行的屋子,在二楼最里面一间。上清和楚仁义来到拐角处,朝里一望,才发现排队的人,已然沿着长长走廊,拖到了拐角口上。二人无奈,也只得排在众人身后,半个身子已然露出走廊拐角外。
午时已过,其他房屋外的病员,均求诊完毕,早已回家用餐。而陈力行屋外的患者,却仍是排了一条长龙。
陈力行正在用餐,午饭吃的是炝炒小白菜,及半只烧鹅,另加一碗白饭。虽只是两个菜,但此为隔壁雁鸿酒楼的大厨所做,端的是香美异常。
门外的众位患者早已饿了,但因排队不敢走开,馋馋地站在门外,直流口水。
楚仁义见状,留着师父上清排队,他自己忙跑出医馆,在一旁的小店里,买了几大桶白饭,外加两大碟青菜、一大碗豆花,再拿了多副碗筷回来。
回到医馆之后,楚仁义将饭菜分给众人食用,多数人饿得发慌,道了声谢,便分食饭菜。
只有三个大富豪家中的小管家,他们的主人去了雁鸿楼享受,留他们在此排队。这三人看不上此等粗菜淡饭,骂了楚仁义两声:“这等喂狗的杂食,也拿来给我享用,没的污了我的嘴巴!”“你这下等人,脏兮兮的东西,拿来干嘛?丢到粪坑里都没人要,留着你们自己吃吧!”
楚仁义也不理睬他们,和众人分食之后,仍是站在一旁等待。旁观众人心中感谢楚仁义,见那三人发作,纷纷瞪了他们一眼,却又不敢多言。
陈力行用完午餐,又睡了一觉。
楚仁义笑道:“这人行头倒也挺多,怎的不管我们这许多人的等待?”
旁边一人说道:“这陈大夫还算不错的了,他总算没有只收那些富人的钱,未给他们卖好。仍是让他们排队等待。”
楚仁义点了点头,说道:“如此说来,这人还不坏!”
等到申时末了,才轮到楚仁义和上清。楚仁义只怕说话不表其意,便让师父前去问话。
上清走到陈力行身前,见其六十余岁年纪,须发皆白,面皮上却少有皱纹,倒是颇具鹤发童颜之感。上清不敢怠慢,双手一揖,开门见山地问道:“陈大夫,不知您对十年前四海镖局郑夫人之死,还有几分印象?”
陈力行闻言,面色一变,急道:“我没这许多空闲时间与你多言,你若是不来看病,就请出去!”
上清道:“如此说来,你还记得当年情形?”
陈力行道:“不记得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上清道:“你的表情出卖了你!”
陈力行道:“胡说什么!十年前的东西,谁还记得那许多?我行医数十年,哪能每个病人,都记得如此清楚!”
上清道:“可那是四海镖局的人物,您的印象总该深些吧?”
陈力行道:“记不得!我的病人,有许多都比郑四海尊贵,我可认不得他!”
上清道:“你能说出郑先生的名号,说明你认识他,自也认得他夫人!”
陈力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道:“你莫要多言!我是不肯说的!”
上清道:“什么事令您发这么大的脾气?”
陈力行怒道:“我发什么脾气!我用得着发脾气么?”
中午之后,又来了数人,在楚仁义后方排队,这时他们耐不住性子,喝道:“前边的人怎么了,惹得陈大夫生气?不瞧病,就快走!”
上清继续向陈力行问道:“是否有人威胁你?让你不敢说真话?”
陈力行一愣,沉思片刻,不再答话,对外边下人喝道:“送客!”
上清忙说道:“我再问一个问题,便自行离去!”
陈力行道:“快问!”
上清道:“陈大夫博闻广识,自然知道巨蝮草之名!”
陈力行又是一呆,双眼之中,放出恐惧光芒,他凝神瞧着上清,问道:“你怎么知道?”
上清不答,反问道:“不知陈大夫可有此等草药?”
陈力行闻言之后,脸色一沉,又低头斟酌片刻,似有犹豫之事,拿不定主意是否说出。
这一切,上清都看在眼里。
过了稍许,陈力行答道:“我不知巨蝮草,从来没有听说过!”
上清道:“这么说,陈大夫也没有巨蝮草的存货了?”
陈力行立刻大声喝道:“我怎会有巨蝮草?这么稀有的草药,谁能找得到!你少诬陷我!”说完,他对着门口下人喝道:“快送他们走,别再来烦我!”
上清点了点头,带着楚仁义朝门外走去。
夕阳下,两个人走在街上。
上清向楚仁义问道:“仁义,刚才我与陈力行大夫所说之言,你都听见了?”
楚仁义点头道:“徒儿都听见了!”
上清问道:“听得清楚么?”
楚仁义道:“非常清楚!”
上清问道:“既然如此,那么你来说说,都发现了哪些问题?”
楚仁义道:“郑夫人之死确有内情,并非因病而亡。”
上清点头,又问道:“还有什么?”
楚仁义道:“陈力行显然知道内情,只是他不肯说!”
上清道:“陈力行知不知道内情,我不敢说。但可以断定,有一点,他一定知道,郑夫人乃中毒而亡!”
楚仁义道:“师父因何断定?”
上清道:“据我观察,陈大夫在我问及巨蝮草之时,面现恐惧之色。而当我问及有人威胁之时,他显然陷入沉思。这都凸显,此事乃幕后人为,而陈大夫只是被人胁迫,才道出谎言,谎称郑夫人因风疹而死!”
楚仁义道:“不错,当时陈大夫是有这般反应,只是我没注意觉察,听师父说来,确有此事!”
上清问道:“你还看出什么问题?”
楚仁义挠了挠头,突然想到一事,答道:“陈大夫显然听说过巨蝮草之名,也知道这草药的用途和毒副作用。然而,当年他为郑夫人诊治,也显然知晓她的病情,但为何不肯明言?”
上清道:“此事想来不难,有人在陈大夫去郑家上门之前,已然威胁了他,他自然不敢以命相搏。”
楚仁义道:“这么说,那威胁陈大夫的人,便是凶手咯?”
上清点头,答道:“极有可能!”
楚仁义道:“我们劝陈大夫说出此人姓名,不就可知那凶手是谁?”
上清摇头道:“说来容易,但显然不可行!”
楚仁义问道:“为何?”
上清道:“莫说因陈大夫心中恐惧,不敢多言,我等也不便强求。就算他敢于说出此事,最多也只知那人是个蒙面人!”
楚仁义问道:“师父怎生知晓那人蒙面?”
上清答道:“那人下毒谋害他人,如此心狠手辣,若是让陈大夫得知自己真实身份,那便早已将其杀害,难道还会留他活口,让他泄露自己的底细么?现下陈大夫仍然在世,那便说明,他在表面上不知对方身份。”
楚仁义伸了伸舌,叹道:“好狠的角色!”
上清道:“你入世未深,不知人间险恶,这也怪你不得!”
楚仁义问道:“照师父这般说来,那人为何要留陈大夫一命?”
上清道:“若是郑夫人刚过世,为她诊治的陈大夫便死于意外,郑老弟怎会不怀疑?”
楚仁义道:“那人是为了打消郑伯伯的疑虑?”
上清点头道:“原是如此!”
楚仁义问道:“这么说,那凶手是陈大夫熟知之人了?”
上清道:“何以见得?”
楚仁义道:“不是熟知之人,为何要蒙面?”
上清笑道:“就你这小子不知深浅!江湖上的经验,你还差得远呢!不相识就不用蒙面么?若是下次见面,被识破身法,该当如何是好?我早就听郑老弟说了,你当初在去济世帮的路上,和一群官兵发生了纠纷,是么?”
楚仁义道:“是啊!那群官兵欺人太甚,无奈之下,只得教训他们!师父,我做错了么?”
上清笑道:“做得很好,本身错不在你。但只是疏漏一点!”
楚仁义一思量便已知晓,笑道:“我没蒙面?”
上清道:“不仅是你,郑老弟、天阳、天青、瞿正明等人全没蒙面!郑老弟见形势危急,一时未加多虑,那就算了,他直到最后仍未出手,别人要赖,也赖不到他身上。而你,却没能利用他留给你的时间,去乔装打扮,可就忒粗心了!”
楚仁义撅着嘴说道:“我抹花了脸,也算打扮了!”
上清笑道:“那怎么能算?”
楚仁义道:“我可不怕他,那军官敢来抓我们,我就将他当时的恶行,给抖出来!”
上清道:“哪有那么容易,官官相护,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若是有济世帮这般实力,凭他们和当地官府的关系,寻常恶霸官员自然不敢乱来。但四海镖局只是江湖上的营生,虽规模甚大,却也不能与官府抗争,若是被那些官兵瞧出破绽,那可不是害了郑老弟么?”
楚仁义点了点头。
上清又说道:“况且,你不是要嫁祸给祁风寨么?若是被敌人发现你是假冒,此移祸江东之计,岂不落空?”
楚仁义笑道:“我知道了,以后我多长个心眼就是!”
上清轻抚楚仁义的头顶,笑道:“好孩子!”在他眼中,众位弟子都是长不大的好孩子。
楚仁义话题一转,问道:“师父,巨蝮草不是在您手写的医书上记载着么?这陈大夫怎知此药?”
上清笑道:“这巨蝮草,又不是你师父给起的名字,更不是我最先发现。这是出自神医华佗的青囊书记载。师父也是知晓此草药后,才不辞辛劳地去岭南采集。而我的医书,只是将这草药的性状与药理,记载得更为明确而已。天下间,有许多医学大国手都知百草,这巨蝮草所知者,又不只我一人。”
楚仁义点头,又问道:“说不定,凶手便是从陈大夫这里买去巨蝮草,进而下毒杀人。这种草药稀少,买的人自也不多。我们可去问陈大夫,问那买药人的姓名!”
上清答道:“不然,陈大夫没有巨蝮草!”
楚仁义道:“没有?可您说他知晓巨蝮草之名啊!又说他更知晓此草药的疗效与毒副性!”
上清道:“他知晓此等草药,和他手中存有,是两码事!他可从前人医书上得知,而此药稀少,他长期在城内,采摘不到,也属寻常!”
楚仁义道:“师父怎能确定他未存此药?”
上清道:“我问你,在我离开医馆之前,陈大夫说了些什么?”
楚仁义道:“我可记不得了!”
上清道:“他很激动地说道:‘我怎么会有巨蝮草?这般稀有的草药,谁能找得到!你少诬陷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仁义道:“这说明他知晓巨蝮草,以他激动的程度来讲,他九成没有此药。而他说你诬陷他,却是表明,他知道郑夫人,是因中巨蝮草之毒而亡!”
上清道:“没错,你说得很对!据此,你能推断出什么?下一步,我们该当何去何从?”
楚仁义道:“巨蝮草来源不详,我们无法将这一点,作为开端来寻找。而毒害郑夫人的凶手,咱们是毫无头绪,自也不能从这里寻找。只是确定,郑夫人中了巨蝮草之毒!那该怎么办?”
上清笑道:“臭小子,又来问我!”
楚仁义道:“师父,您就提点一下吧!”
上清道:“其实,陈大夫的神情,给了我一点提示!”
楚仁义问道:“什么提示?”
上清道:“他的恐慌,说明他也许知道那凶手是谁。就算不确定,就算那凶手刻意隐瞒,但想必陈大夫也已看出些许端倪,猜出那人的大致身份。”
楚仁义道:“但我们问不出什么消息!那陈大夫不肯说,咱们总不能强求!”
上清道:“陈大夫心中的负担,已然够重!不必去打扰他!”
楚仁义道:“那么,咱们朝哪方面追查呢?”
上清问道:“陈大夫恐惧的神情,说明了什么?”
楚仁义道:“说明他对那凶手惧怕之极,隔了十多年,仍是这般恐惧!”
上清道:“没错!那么,这凶手最有可能是哪些人?”
楚仁义道:“难道是江湖上的拦路贼匪?师父说过,与四海镖局结仇最深之人,便是那些吃了败仗的贼人。”
上清道:“这话倒是没错。只不过,我们去哪里找这些不知名的贼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