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飞来一线 - 平霄录 - 逍遥燃雪

第十七章 飞来一线 - 平霄录 - 逍遥燃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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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儿,前面就是飞来峰的绝天谷禁地,你真的想好了吗?”枯荣真人在做最后的尝试,真心舍不得自己的徒弟去冒险啊。

“师父,你不要再劝我了,我已经想得很明白。没有哥哥,就没有现在的我,为了哥哥,我必须要去……师父,谢谢你。”宇阳说完,一跪在地,行了三叩九拜大礼,虽说为了哥哥,自己不得不去,可是师父的教导也要答谢。如果回不来,就全当诀别吧。为此,枯荣真人受了这礼。

行完礼,宇阳也不在停留,冲进了禁地。

“小小弟弟――”

“宇儿,一定要回来……”

“……”

身后的声音,宇阳没有理会,决定既然已经做下,就必须去做。

一步跨入谷内,宇阳感觉自己像穿过了一层空间。眼前的景物,根本就不是自己在谷外看到的重山秀水,而是无际的云海,一条孤零零的小路悬在空中,一直延伸到天际头。小路每隔一段就有一块圆盘一样的地方,想来是供人休息用的。宇阳打量了一下自己脚下的圆盘,上面光洁明亮,也没有什么碑石文书,找不到任何说明和提示。

“这便是绝天谷禁地吗?”宇阳轻声自问。

“这里当然不是绝天谷!”

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宇阳的身后,宇阳急忙转过身,眼前是一个紫衣老者,头插一根黄梨木簪,紫发紫髯,两手空空,环抱胸前,正饶有兴致地打量自己。

“弟子宇阳,见过师长!”宇阳双腿一曲,恭敬行礼。

“哼!谁是你的师长!”紫衣老者面sè一肃,厉声道。

“前辈是我师长定是无疑,一来我九华仙门强大无比,外人如何进得了本门禁地,二来前辈的服饰,正是我门长老的装束。弟子若不能确信,如何敢对外人行此大礼?”

“哈哈,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子,今rì一见,方才确信。”紫衣老者肃容一收,很是高兴,“既然如此,我便指点你一二。你眼前的路,叫一线天,穿过一线天,到达从这里开始数第十个圆台,就可进入绝天谷,在谷中有口观天台,如果你能找到并进入观天台,取回里面的灭神砂,你此行就算成功了。”

“一线天……绝天谷……观天台……灭神砂……”宇阳小声地重复着。

“小子,是不是怕了,怕了就回去吧。其实怕也没什么,观天台连我风雷真人都没见过,更别说进去了。小子回去吧,别逞强了。”风雷真人耐心地劝诫道。

“弟子答谢真人指点,告辞了。”

说完,直接踏上了一线天。

一步落定,周围的景sè又发生了改变,云海不见了,小路也不见了,能看到的只有漫漫红尘。

“掌门师兄,你的决定真的对吗?”风雷真人对着虚空说到。

“风雷师弟,你耐心看下去吧,为兄相信天衍之术所说的一线生机,肯定会应在这小子身上……”

“只是,一个这么大的小子,真的能过得了一线天九问本心的考验吗?”

没人回答风雷真人的疑问,也再没人听到风雷、天辰的对话。

此时的宇阳望着茫茫的红尘,心中不免有些小紧张。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会充满恐惧,宇阳这个小不点虽然聪明,可一样也不例外。看着这前、后、左、右、头上、脚下都是一样的红尘,宇阳的耐心渐渐被磨光。走,不知道往哪走;不走,哥哥又如何等得。急死个人了!

宇阳的着急很快就有了回应,灰尘慢慢开始翻滚,一个巨大的漩涡慢慢形成,巨大的力量牵引着宇阳缓缓靠近。宇阳已经放弃了挣扎,在这股吸力面前,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抗拒的资本。

漩涡吞噬了宇阳,宇阳也随之一阵恍惚。

再次醒来,宇阳感觉自己被一双大手温柔地抱在怀里,嘴里含着一个甜甜的柔软。

“嗯?这个味道怎么像……”宇阳纳闷地往上看去,一张慈祥的笑脸看着自己,那是多么美的一张脸啊,那是一张所有母亲都拥有的温柔和爱怜的笑脸。

宇阳在被哺rǔ?

是的,宇阳正在吃nǎi。奇怪吗?这正是九问本心第一问的开始。无论凡人,还是修真者,都是有源有头,既然有源头,那就必然不会孤立存在,即便是块石头都会和周围发生交集,所以作为群体行为,忠、孝、仁、义、德、廉、耻就成了判定一个“人”的标准,而智、勇也成了判定这个“人”能否长大的条件。这九个要素,便是一线天九问本心的考验。而这些,也正是作为道门一脉的九华仙门立派的根本,所以,这些自然要问。

对宇阳而言,九问什么最危险?无疑肯定是孝。宇阳从小便失双亲,靠红姨、山叔带大,所以“孝”之一字,在宇阳心中最重,也最危险。

能有机会再次体验亲情的宇阳,此刻早就忘记了什么禁地,什么一线天,心中美美地接受着难得的温馨。

rì子一天一天过去,宇阳也一天一天长大。这次的宇阳,体会到了童年。院中大树上的鸟窝搭了又拆,愤怒的小鸟,在宇阳晾晒的衣服上拉满了粪便;隔壁的大黄,一身漂亮的毛发,被染成了五颜六sè;老师的大褂换了一件又一件,但无论哪一件,背上都依稀可以看见简陋的乌龟;大堂的蒲团上跪满了宇阳的膝盖印,但每次愤怒的藤条都没能落在宇阳的小屁屁上,总会有慈祥的nǎinǎi把自己拉入怀抱,随后就是“你打我孙子,我就打他老子”……

宇阳迷失在亲情的温存中,已经彻底沦陷。时间走远,宇阳已经二十岁了。二十岁的年龄,对于一个凡人来说,是谈婚论嫁的年龄。宇阳,当然也不能免俗。

烛台上的红烛轻剪窗花,一对新人却一在窗下买醉,一人却在床头枯坐,没有洞房,只有花烛。新郎当然是宇阳,而新娘却是陌人,一个宇阳不喜,也不熟悉的人,只是为了父亲所说的冲喜才来的新婚。

婚后的rì子有喜有苦。喜的是nǎinǎi、父母,苦的是宇阳和新娘。只是这样的喜并没有继续多久,重病的nǎinǎi还是撒手人寰,最后想抱抱孙子的念头没能实现,老人家含恨离世。

大婚未远,又添新丧。

天空黄纸飘散,坟前宇阳默然,最爱自己也是自己最爱的nǎinǎi终究还是离开了自己,为了nǎinǎi,宇阳牺牲了自己的幸福,为了结婚而结婚,可即便如此,还是如此。“孝”之一字,宇阳错了吗?宇阳不知,苍天不语。

时间再次走远,宇阳邂逅了曾经的心仪,可再见时,对方早已人妇,更有儿女。两人相识无语,只是远远点头。对方也是为了父母之命,舍弃了自己的幸福,可如今看来她似乎也正幸福着,儿女双全,可是她真的幸福吗?幸福的人,哪有眼波怨恨,脸上淤青,一语未发已是短叹唏嘘。“孝”之一字,却又如是?

弹指再十年,宇阳在不惑之年,终于升级为父。双亲苦熬二十年,中年变老年,不过还好终于等到了孙子。老父亲老泪纵横,又是谢天又是告祖,满心的欢喜,看得宇阳惭愧不已。可是世事难料,乐极生悲,父亲不等孙子满月,也是溘然长逝。

还是那座山头,老坟旁边再添新坟,守着nǎinǎi看着父亲,宇阳再次沉默。

二十年后,宇阳高坐大堂,接受儿子、儿媳的献茶。相比自己而言,儿子比自己幸福,至少他的幸福是自己找的,而不像自己,不多的几次温存,也只是为了开花而已,宇阳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最后一次温存,是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前……

随着孙子的出生,家里的笑声多了起来。最高兴的莫过于“老伴”,逗弄孙子几乎成了她唯一的乐趣,恍惚中宇阳似乎在她身上找到了nǎinǎi的影子。不过和nǎinǎi相比,她好像差了一些,孙子一岁那年,她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