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遇 - 归去,来兮 - 徐离长安

第四章 初遇 - 归去,来兮 - 徐离长安

第四章初遇

那时我被扔在黎千山的边缘,月黑风高夜,令我这个之前三千年都是养尊处优的废柴更加害怕。

那一夜,我用自己薄弱的灵力,点了一盏小小的灯陪伴在我身旁,最后灵力耗尽的我昏昏沉沉地睡着,连喜悲亦来不及细思。第二日,我试图找下山的路,可是兜兜转转,除了从悬崖边跳下去,我丝毫没有找到第二个办法。可想到那些人能够送我上来,就一定有下去的办法,我舍不得放弃。第三日,我那小身板终于开始抗议,于是我便施个小法术弄晕一条蛇。

因为灵力太弱,根本无法形成火把蛇肉烤熟,我只能剖开蛇肉把它生吃。那股腥到酸涩的味道,和沾满在指甲边缝上由红变黑的肮脏蛇血,我如今还记得。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日了,萦绕在黎千山中心的瘴气似乎四散开来,我根本无处可逃。

也许是吸入了些许的瘴气,我脑中思路越发不清晰,走着走着便倒下了。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

就这样,我偶尔昏迷偶尔清醒地躺着。有时清醒过来,睁眼便看到刺眼的阳光,心想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既然是新的一天,我总要抱着希望,努力活下去。

又一次清醒,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再不吃大概就要饿死了。于是我紧闭着气关试图把腿直起来,可是不足一刻,又无力地跌落。我闭上眼睛,坚定了会心神,默念着一定要活下去。于是,我用尽力气,咬紧牙关,抓起身旁一堆仍是绿色的树叶,就塞进嘴里。

头顶树叶的“簌簌”声伴随着我的咀嚼声,嘴里泥土与青叶不断搅和着,我慢慢等到的,是黑夜。原来在地平线上的,除了朝阳,还有夕阳。

天上那轮圆月冷艳地俯视着我,今天大概是十五十六吧,八月还没过。爹和娘大约会生一个小弟弟,然后大家都会祝贺爹和娘。爹和娘肯定不希望再有人提起我,这怎么可能如他们的意?那些女人们喝茶吃瓜子的时候最喜欢说别人闲话,她们肯定会说起我的,毕竟爹爹之前是这么宠爱我。那么还是会有人记得我的。

可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都快要死了。娘说过死了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连幸灾乐祸都干不了。眼睛酸涩得有点难受,我想揉一揉,才发现我连手都伸不起来。

死了也好。我想。

突然,一阵清香覆面,我看着一袭素白的锦袍披在了衣衫褴褛的我的身上。

那个人很高,我只能看到他的下巴。终于,那人蹲了下来,把我抱起,他黑发如锻,弯腰的时候轻柔地拂在我脸上,像一根羽毛触了一下我心尖上的露珠,轻微一碰都会不住地颤抖。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活下去了。对了,刚刚我觉得死了也好是违心的,我一点儿也不想死。

他招来一只通体白色,眼睛却赤红的兽。然后,我被那只兽吓晕了。

再次醒来,便看到他背对我,坐在潭边,因为坐得随意,高大的背脊有些许弯曲地轻倚在他身旁的石块,我竟觉得他好像从心里透漏出无尽的疲惫无力。

我连忙打断思路不再多想,起身向他拜谢:“多谢恩人,救了我一命。”我不知该如何行拜谢礼,急了起来便就是两手平摊在地,把头用力一磕。

“不必。救你,只是希望吾妻安好。”

他声音似水潺潺,淡淡而安稳,却听得我心下咯噔:“那您妻子怎么不在您身边?”

“她已离我而去,估计已经不记得我了。我多救一个人,在这里的善意便会多一分,也许终有一次,别人的善意会回报在她身上,”最后一句话他说得似喃喃,可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这也是我仅仅能为她做的事情了。”他的妻子,一定也和他一样,高贵得像个仙人一样。我再望向那清澈的水潭,平静地倒映着站在他身后的我,这副蓬头乱诟的样子,即使我爹娘见了,也只会往我身上扔几个铜钱。

“恩人,您对您妻子这么好,为何她还要离开您,她怎么舍得忘了您?”

这次,他没有再回答我,只是转头与我道:“你中了瘴气的毒,不过我已经帮你解了。既然你已无碍,我们就此别过罢。”

在他转头的一瞬,我看到他耳后,有个小小的月亮的印记。不知道是胎记还是什么,不过在他身上还真好看。

我兀自想得入迷,却不知他早已不见踪迹了,连告别的话都来不及和他说。

“木鱼姐!来嘛来嘛,我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生辰礼物给你!”陆颜使劲地晃着我的手臂,对我撒娇道,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怎么,你要把你的司瑾公子送给我?”

“司瑾”这两个字,几乎每次见到陆颜的时候都能听到,若一年可以见到她一百次,那么我认识她也快五千年了,假使我把每次听到的“司瑾”二字横着写下来,不知道能环绕魔界多少圈。不过我却从没见过她的司瑾公子,因为陆颜十分认真与我说:“我不能给木鱼姐你看,不然你就会爱上他了!”

其实,陆颜能给我看的,也不过只是一幅司瑾的画像罢了。说来,陆颜也是个可怜的痴情女子。这其中,又是一个英雄救美,然后美人就念念不忘那位只留下姓名的英雄。

等待的时间并不是最磨人的,而是那与希望等长的失望。不过,我何尝不是和她一样。

“虽然我不是送他本人给你,当然我也不会送给你!不过你也猜得八九不离十!木鱼姐,这次是你三万岁的生辰,我要送一幅他的画像给你!”陆颜这一幅夸张的献宝般的表情,和她的衣着真真是一点都不符。

我挑眉看着她,这丫头竟然舍得把那位司瑾公子的画像送给我,要知道,当年她一从凡间回来,便嚷嚷着让她爹爹找四海八荒最好的画师,把她描述的人画下来。初始,灵王只是帮她找了一些颇有名气的画师,以为可以把她敷衍过去。

可谁知这丫头对这张画执着得很,所有的画师都被她用恶毒的言语攻击走了。最后,陆吾叔叔受不了陆颜每日的撒泼打闹,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找来了四海八荒中最有名而且据说比天帝还难请的画师曲墨。

听陆颜说,那位画师长得真的如传说般风流,就连外披的衣袍都是穿得歪歪垮垮。他若是帮你画丹青,千万不能看他的眼睛,不然不出一瞬就被他的桃花眼勾走魂魄。这事似乎还是从天庭传下来的的,曲墨在帮天庭的天枢神君画完后,天枢神君便从一个正常的男子变成一个断袖。

在现任天帝帝誉即位的大典的时候,天枢神君还当着天庭十万天兵天将的面,说一生只爱曲墨一人。话语一出,就把所有的神仙吓得脸都歪了,这真的还是原来那位墨守成规,不苟言笑的神君吗?可曲墨风流成性,当然不会愿意就此吊死在一棵树上,即使这棵树相当威武,所以,曲墨也当着这十万天兵天将的面,拒绝了天枢神君。

你以为故事这就完结了吗,人生如戏,往往在你以为完结的时候,又冒出高潮迭起的一幕。

曲墨在陆颜家为她作画的时候,陆颜家一婢女去曲墨的房间打扫,在曲墨的枕侧看到了一张男子的画像,那个男子头戴一银色菱形额饰,穿着玄色锦袍,紧抿的嘴唇和无焦的眼神透漏出几分刻板。

陆颜一听婢女回报此事,便马上找到我,拍着大腿大笑与我说:“曲墨这骚包还真是外表风骚,内心闷骚!明明就喜欢人家神君,还要傲娇地不接受!”

话又说回来,曲墨这人骚不骚我是不大感兴趣,不过却诚然佩服他,仅仅一遍,便达到了陆颜所有描述的要求。

陆颜还与我说,曲墨这人甚是奇怪,因为在画司瑾的时候她好像一直听到他在喃喃自语,说什么,什么俊,找妻子还惹一堆风流事什么的。

因为陆颜没有听太清楚,我和她在商讨后,都一致觉得,曲墨的原话应该是:天枢神君啊天枢神君,你长得也是英俊的,就好好找个妻子共度余生,不要再惦记着我这个惹了一堆风流韵事的人了。看来,曲墨也不是表面这么无情。

在曲墨画好后,陆颜也学着曲墨,把心上人的画像放在枕侧,每日睡前都瞻仰一下。

“既然你用如此重礼相待,我便勉为其难去一下吧。”看在这份重礼在那臭丫头眼中比黄金值钱多了,我也不与她计较这么多了。

“木鱼姐,你答应我了啊!那我先走了,我马上回去临摹一幅给你!”

“……”

晚上回到房中,我就累极躺下,可辗转反侧老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在朦胧将睡之际才想起,今天筑殷爹爹没有在这里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