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楼下六人 - 洗剑集 - 十万大水
呆木再问:“你为何愿意与我做朋友。”
白雪道:“只因你是个人。一个还有人性的人。”
呆木一愣。道:“只要是个人。你都愿意和他交朋友。”
白雪道:“是的。”
呆木点点头。已经不再说话。
巫梦忽然道:“那么。你又为何肯上车來。”
呆木道:“不为什么。”他顿了顿。又道:“如果真要说什么理由。那么。只因我们是朋友。”
朋友。当呆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发一麻。热血上涌。这或许是他生命中第一个严肃的说出这个词语。也是第一次属于他的朋友。
龟大爷突然道:“走吧。”
风从远山吹过來。远山又已被黑暗笼罩。
马车载着这样一**织着爱恨情仇的人。缓缓驶出了江山酒楼。
巫梦忽然道:“龟爹爹。酒楼的门沒锁。”
龟大爷道:“老子知道。”
他只是紧紧的抱着他儿子的尸体。他的儿子都死了。还要这酒楼做什么。
巫梦还要再说什么。白雪已经轻轻拉住了她。
一切都该沉默了。一辆马车远远的驶向黑暗。
黑暗中。风在沉沦。
沉沦的风低沉而忧伤。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似乎带着深深的叹息。
风在叹息什么。
在叹息他们吗。
是在叹息人类之间无奈的残杀还是叹息他们之间火热的情感。
谁也不知道。谁也不会知道。
也许人间沉沦。愚昧混杂。可毕竟人间有爱。只要有爱。就有希望。
风还在叹息。
风从远山而來。到达红楼已只剩下细细的叹息。
伫倚危楼风细细。
这也是蝶恋花。
蝶恋花第一次踏进红楼的时候。是在那次忧伤与感动交融的厮杀之后的第三天。Www。。com
白雪的心中曾经对红楼有过无数次的想象。毕竟那里是一带霸主巫月的栖身地。他设想着应当是光怪迷离或是刀山箭雨的城堡。而当他的马车第一次真正的驶进红楼所在的天之村时。他居然惊讶的发现。那里竟和杭州城并沒有太大的区别。
此时。朝阳刚升起。人间灿烂。
刚刚褪去一身露珠的青石板街道上。随处可以见清秀可人的小姑娘。她们或者手里提着小花篮。或是带着动人的嫣然巧笑。一双双莹白如玉的纤足套在生硬的木屐里。踢踢踏踏的走着。她们的笑仿佛将这清冷的初秋化作了温暖的春天。
街上更随处可见到摆摊的小贩。走过的货郎。Www。。com傲倨的绸缎店。清淡的古董商行。黑瓦白墙。竟有说不出的平凡。
白雪清楚的感觉到这是真正的平凡。这些卖花的女孩真的是在卖花。摆摊的小贩也在卖力的吆喝。他并沒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杀气。更看不出这些人有半分的作假。
这是一个真正平凡而普通的小镇。
谁也想不到苗王会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便连白雪也万万沒有想到。
“这里就是天之村?”
呆木回答白雪道:“是的。”
白雪确问道:“红楼就在这里。”
呆木道:“是的。”
白雪“哦”了一声。随着马车的摇晃慢慢的闭上眼睛。不知在沉思什么。
良久。他忽然又睁开眼。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谁。
呆木知道。他回答道:“他是一个寂寞的人。”
白雪道:“寂寞。”
呆木道:“是。他是个寂寞的人。”
白雪知道。呆木不讲巫月的地位、财富、相貌、智慧、武功、野心、手段。偏偏讲的是一个寂寞。这是一个跟了巫月很多年的心腹说的话。白雪会记在心里。
“莫非每一个霸者。都摆脱不了寂寞。”
巫梦拉着白雪的手问道:“姐夫。Www。。com你在说什么。”
白雪沉声道:“沒什么。我突然想起來一个人。”
他的心中想起來一个人。一个永远在黑暗中的人。
他是个平凡的人。面前摆着一口普通的箱子。静静的坐在荒野小庙里。在等待着。
巫梦道:“什么人。”
白雪道:“沒什么人。”
巫梦撅起小嘴。哼了一声。道:“讨厌姐夫。。”
白雪已不再说话。他也看到了前方。前方一条很长很长的青色石板路延伸到尽头。整洁干净的石板路上犹如铺盖着一层月光。明明是朝阳。可白雪已觉得那是一个月的世界。
蹄铁“哒哒”的敲击在石板路上。Www。。com洒下一片干净的乐章。
前方。那是一个很大的院落。一幢小小的红楼矗立在院子后面。朱红色的雕漆在朝阳下显得那么的沉重而庄严。
呆木已经下车了。他并沒有上前去开门。而是站在马车边上。垂手道:“白雪。我只能到这里了。”
白雪点点头。
巫梦不解道:“既然已经到了。为何不一起进去。你是不是怕了。。”
白雪叹道:“他不能进去。因为他沒有得到你父亲的准许。”
呆木感激的看了一眼白雪。只是说道:“这一生。有你这个朋友。也不错。”
巫梦还想再说什么。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可呆木已经走了。他离去的背影孤单而寂寞。
他其实也是个寂寞的人。因为只有寂寞的人才能看见另一个人的寂寞。
白雪已经下车。他目送着呆木的远去。心中有说不出的落寂。
“笃笃笃。”铜环扣动朱漆大门。发出沉闷而厚重的响声。当白雪扣到第五下时。大门已经无风而开。院子里压满了桃花。屋檐下竟垒起了燕新巢。
这个季节居然还有桃花。更有点点新燕低翔而过。
院子里面有六个人。
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正在慢慢的扫着落花。他的须发已经花白。肩上扛着畚箕。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背对着白雪众人弓着腰一点点的扫着落红。这桃花本在树枝上惹着美人笑。可一旦落下。也只能化作烂泥任人踩踏。
粉红的桃花已经落下。笑对秋风。那么人面呢。
美人洗手做羹汤。
一个很娇很媚的美人正俏生生的站着院子中间石桌旁。她的腰很细。仿佛在秋风中一吹就会折断。可她纤手上提着的偏是个又大又重的锡壶。锡壶嘴里倒出滚烫的美酒缓缓注入一个天青色的瓷杯里。
琥珀色的黄酒。天青色的瓷杯。竟有种说不出的和 谐韵味。
她在给一个中年人倒酒。那人年约二十五上下。天庭饱满。神目如电。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一袭青衫泛白。只是霜染双鬓。他坐着。面前大理石圆桌上摆着一只吹壶在温着酒。
酒香。更刺鼻。
除了酒。还有一只石埙。灰头土脸的石埙也那么的摆着。
酒已经倒好。可他并沒有去喝。只是静静的望着。望着那只石埙。
院子里并沒有石埙那低沉而沉重的乐章。相反倒是流溢着一阵阵悠扬华丽如同梦境的乐章。就在不远处。有一架古琴。琴前是一个弹琴的侏儒。他站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十指纤细飞舞在古琴上。那种华丽的乐曲就这么肆意的从他的指尖流溢出來。
白雪看见他的年纪肯定超过了三十五岁。可身高竟如七岁小儿般的矮小。头大如斗。四肢纤弱瘦小。穿着一身长筒白袍。可这些都不是最吸引白雪的。白雪的目光停留在了他的双手上。
那双手带着一层薄而透明的手套。这种手套如果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白雪叹了口气。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是什么人。
一个人在这样的动人的音乐声中。即便他本不是君子。只怕也会收敛起自己。努力的装出一副很有风度的模样。可偏偏就在红楼朱门门槛上竟坐着一个乞丐。但见他骨瘦如柴。一身衣裳褴褛。面色黝黑。发鬓凌乱。尤其是十指如鸡爪。正捧着一只烤的金黄发亮的烧鸡在大口大口的啃着。在他的脚边还摆放着有一只大胖猪蹄。一小坛好酒。三盘刀切。一大碟的卤牛肉。
他的嘴一直在动。眼睛却死巴死巴的盯着院墙下的一张藤木软榻。
舒服、悠闲又不失情趣的软榻。
一个懂得享受的人。本不应该让这样的软榻空着。可偏偏这张软榻正是空着的。反倒是它的旁侧正有一个落拓的中年人在呼呼大睡。
浪迹天涯的江湖客。只要有几根稻草。几片遮雨的瓦片。本就是能够对付一夜的。只不过现在才是朝阳初生。此人竟然呼呼大睡。他就那么随意的躺在落红与黄泥之上。睡得很香。
白雪想了想。终于走到坐在最中央石桌边的青衣人身前。那青衣人叹了口气。道:“你來了。”
白雪道:“你本不该在这里。这件衣服也本不是你的。”
青衣人面色一变。奇道:“你说什么。”
白雪沉声道:“我再说。这个位子本该是苗王的。这件衣服也该是苗王的。你本不该在这里。”
青衣人尴尬道:“哦。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