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秋来镇上 - 有凤衔珠 - 旦暮

35 秋来镇上 - 有凤衔珠 - 旦暮

  这一人一兽对视的时间绝对超过一分钟。。若不是山脚下鹔鹴凄厉的叫声传來。只怕会持续得更久。饕餮在听得鹔鹴凄厉叫声的瞬间挪开眼。直向山脚奔去。

  凤鸣方才消耗过多。已无力再载着我们上山。我们也3不知饕餮究竟在不周的那一处打了洞住着。便沿着饕餮出现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两旁的高大树木被修长竹节代替。竹子长得很高很迷。把路全遮了。然而竹子和竹子的间隙间有阳光穿过。想这竹林也不见得有多宽广。我正想从乌木簪中跳出來待未梳飞过去。注意力却被一阵乐音吸引了去。

  未梳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折了方向东行。待绕过这竹林。未梳站在一片荼蘼花海里目瞪口呆。

  这世上只怕不会有人见过这样的荼蘼。从竹林的边缘开始。一直蔓延到山顶的雪线。荼蘼不耐寒。它能开得这样恣意。栽种的人该要费去多少心力和修为。

  他用这样的方式纪念。守着花海等待。简直像极了一个人。

  三十年前的永乐镇。曾有一片芍药花田。

  心瞬间一痛。我随着未梳的目光望去。窄小的院门内。有一人着月白长袍站立。我们刚在院门口停下。他回转头。俊俏脸庞上笑容暖暖:“静秋。”

  奈涅和饕餮。不是合二为一了。如今的局面。是奈涅用了分身术。还是他已经能把自己从饕餮当中分离出來。

  凤鸣忽然开始嘶叫。五神兽心神相联。它这一声叫。意味着参日身边的鹔鹴除了大问題。仙帝是不怕得罪五神兽的。五兽天成。与山河同寿。死去等同于新生。

  我和未梳自然是明白山脚下出了什么变故。未梳略过凤鸣的狂躁不安。扬起笑走向奈涅。凤鸣也固执。见未梳不为所动。竟然直接变大身形将未梳衔在口中飞下山。

  山山脚下原本茂密的树林已成一片 狼藉。我们下山。首先看见鹔鹴折了翅膀躺在一棵被劈成两半的香樟旁边。凤鸣将我们放下。自己飞到鹔鹴身边。明黄色羽毛变成熊熊烈火。把鹔鹴整个儿罩在里头。

  未梳紧抿着唇在横七竖八的树木间穿梭。听得有野兽的低吟。她翻过一棵巨树。看见饕餮正舔着参日脸颊上的伤口。

  “奈涅。”未梳试探着叫了声。

  饕餮却不说话。撇过头浓黑的眸子竟是森森寒意。它伸出前爪一声吟叫。四周的树木残躯抖了两抖。眼前变得阴暗。我抬头。一大群飞鸟掠过天空。

  饕餮叼起参日。把他交到未梳手上。一旁凤鸣已经为鹔鹴做了治疗。现下正呆站在一旁。鹔鹴走到凤鸣身边低低说了些什么我们听不懂的话。但见得凤鸣点点头。走來驼起未梳和参日。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一趟不周之行。原本以为上了不周事情就能圆满解决。却不想五兽做出了不同于我们想象的举动。

  计划里。扶戈虬龙会在不周拿走参日的性命。而我跟随未梳接近奈涅。寻机会对他施展幻术。在睡梦中夺去他的性命。

  参日奈涅是星君。他们一日不死。星君就一日不得归位。眼下卿尧的攻势猛烈。先结正处于用人之时。何况这两位星君的品阶不低。同我一样是个二品。

  可现在。兜兜转转。我们又被凤鸣带回了参日的住处。

  前一月还算是参日悉心照料未梳。一转眼又是未梳日夜守在参日床边寸步不离。我不知参日伤得中不中。他身上那些横七竖八的伤口。在回到住所的当夜便消失了。然而伤口的消失不意味着参日醒來。事实上。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四天。

  这样的等待我很喜欢。饕餮的事多一日得不到解决。我便能多一日留在人间。

  斜月西沉。未梳烧水为参日擦净身子后。提水去里面屋子沐浴。我藏身的乌木簪被放在妆台上。恰好能从铜镜里看见缭绕水雾中的倩影婀娜。木桶内。未梳目不转睛打量着的。可不就是那一把鱼形雕花檀木梳。

  在九天时。未梳对五百年前的下凡历劫不屑一顾。对占星的法术嗤之以鼻。可如今。她却在烛火下仔细打量一把梳子。未梳终究不可能当五百年前什么都沒发生。就像参日。注定活不长久。

  夜里我睡在未梳身边。她动也不动。只拿背对着我。我想说些什么。可几次三番张口。又不知该如何说。迷蝶归來几近夜半。并沒带回任何消息。我收了迷蝶往被子里缩了缩。未梳翻身。与我只隔毫厘。

  她的目光沉静而荒凉。我眨眨眼笑道:“还以为你睡下了”

  “睡不着。”她把我俩中间耸起的被子掖下去:“琼落。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嗯。”我疑惑。

  “沒什么。”她又翻了个身。半晌。她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孟泽仙君的计划无一疏漏。参日就要死了。”

  又过了四五天。迷蝶终于捎來让我欢喜的消息:楼谷把我的消息告诉了沈凌。如今沈凌已经在前往不周的路上。参日也醒转过來。醒來了拧着眉头下床。二话不说就要未梳收捡行李去不周。

  自私说來。我巴不得未梳能立马同意参日。可未梳显然与我不一样:“我不去。”

  “你不想见奈涅。”参日意外。

  “想。”未梳不假思索地回答。“但此刻。我更愿陪在你身边。”

  我不知参日会在何时死去。但他近些天的气色不错是真的。这一日他起得极早。换了身悠闲公子装扮把未梳带去了秋來。秋來是五里外的小镇。因为镇子靠近大庆皇城遗址。特特建得像个小皇城一样。也正为此。秋來每日游人如织。

  听了镇子东边的太平钟响。参日买了串糖葫芦递给未梳。牵她进了一茶馆。

  茶馆里戏台上的青衣水袖一扬。咿咿呀呀唱的却是:“可怜我。尚书之女许藩王……”

  场面有些尴尬。未梳同参日走出茶馆。倒是参日微微笑着:“你心虚些什么。当年你是想逃离皇城。离开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后人杜撰。硬生生要把你唱成祸国的红颜罢了。”

  顿了顿。参日又道:“我如何也不能相信我会要了你的命。直到那一天。你从七丈高的城楼一跃而下。我才明白自己是有多蠢。你说得对。我想要的是江山。可我一点儿也不坦诚。我憎恶野心家阴谋家。却沒想到自己笨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可笑但是我还觉得自己起兵很有道理。我觉得我稀罕的不是皇位。而是父皇缺失多年的珍爱和一个机会。。向你证明自己的机会。”

  “所以静秋。你大可不必忌讳什么。局外人哪能像我们这样明察秋毫。更何况……”他有意停顿片刻:“我已经不介意你嫁给我的时候。心里念着谁了。”

  “嗯。”

  “你在我身边。已经是恩赐。”

  未梳低头的时候。眼睛有些红。

  很明显参日也明白自己命不久矣。我下这样的判断。乃是因为他从秋來回住所的路上一直絮叨。其实也沒说什么特别的事情。这一个半月他与未梳同在一个屋檐下。有什么想说的早已说过。他的絮叨更像是交代。交代未梳怎样活下去。

  “不周的路你该知道要怎么走了吧。过些天你觉得想奈涅了。就去找他。”

  “你呢。”

  “我。”参日似笑非笑道:“我自有去处。”

  他还试图瞒着未梳呢。用过午饭。参日忽然敲开未梳的房门:“我想了很久。觉得在放手之前。还要做一件事情。”

  “何事。”

  “把梳子给我吧。”参日指着那把鱼形雕花檀木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