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逃脱不成 - 有凤衔珠 - 旦暮

36 逃脱不成 - 有凤衔珠 - 旦暮

  未梳写了那么多命格本子。揣摩人心的本事不会差。但见她静静坐着。并不插一句话。

  参日开始梳头:“但实际上。无论是妻子还是藩王妃。你都扮得很用心。而我真正关心的。是你有沒有对我动心。”

  “我……”未梳有些挣扎。

  两人都不说话。屋子里一片寂静。铜镜里映出两个绰约的人影。如多年前的藩王宫。二人一坐一立。好似他们就这样过了五百年。

  未梳的长发已然梳顺了。参日停手。拿起乌木簪看了半晌。忽然开口道:“忽然想为你描眉。”

  未梳笑:“早先在秋來镇上。该买只眉笔的。”

  参日将未梳的头发尽数托起。握乌木簪的手却微松。簪子落在地上。连声响动都沒有、参日的声音却忽然哽咽:“我终是不能与你纠缠一生的。该陪你的那个人。从來都不是我啊。对不起。静秋。对不起。”

  方静秋蓦然回首。参日俯下身。在她颊边落下一个温柔至极的吻:“你也忘了我吧。”

  未梳的脸色一早便是苍白的。但此刻竟多出几分惊慌。她一偏头。恰好看见参日的双眼阖上的霎那。一行眼泪落下來。她擦干参日脸上泪痕。身子已是一转。已经将参日抱在怀里。

  “说什么对不起呢。”她像是自言自语:“说不准的。”

  我不知未梳在想些什么。但我确信。在这一瞬间。我眼前的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司命。而是如假包换的方静秋。

  她这样抱着他出神。在铜镜前一坐便是一下午。到太阳悬在山头。我终于忍不住提醒:“未梳星君。再过一刻钟。参日星君便回到九重天了。你也同他告个别吧。”

  未梳如梦方醒。并不回答我。她搬來一张梨花椅。将参日放在上头。而后掰开参日手指拿走那把鱼形雕花檀木梳。解开参日的发冠:“我也为你束一束发。”

  前后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我却觉得比百年还要煎熬。参日先前微有凌乱的头发被未梳打整好。此时看去。正是个齐整的贵公子。可惜他紧闭着眉眼。倒叫人难看出他独有的那一份邪魅不羁。

  也可惜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傲气男人。从此再不会以参日的身份出现。

  参日的死因在多日前不周山的一战中种下。我和未梳都心知肚明。在我和未梳被凤鸣驮着上山寻找奈涅的间隙。扶戈虬龙成功打败参日。并在饕餮赶去前。取走了参日的心脏。

  参日原是那自己的心与卿尧做过交易的。沾了魔气的神仙九重天可不会要。孟泽先前曾告诉过我们。一旦参日身死。会有人取走他的心送往地藏王菩萨那里净化。净化共七日。七日后。参日七百年的记忆会随着自身的魔气消失。

  这七百年。自然把这一世包括在内。甚至于。他根本不会记得自己曾经下凡历过一劫。参日明显明白其中的厉害。他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是叫未梳也忘了他。

  未梳转身拿來纸笔。当下便在梳妆台边挥墨。而另一边。参日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那一瞬光华大盛。参日整个人被包裹在白光之中。未梳扔下笔。扑上前紧握参日的手。

  然而握不住。

  握不住的不止这一只手。未梳扑进白光之中。光芒散去。她怀里却只剩参日的衣冠。窗口立着一个人影。是参日少年时候会皇城参加奈涅登基大典时候的装扮。他丹凤眼微挑。仿佛在下一秒钟就会轻蔑一笑。

  未梳抱着参日的衣冠看着拿到人影:“参日。”

  人影笑笑:“我知道你是静秋。”

  话音袅袅。人影却化作一道青烟飘然而去。未梳将衣冠捧到眼前。毫无征兆地大哭起來。

  我不知该如何劝慰。也并不觉得此刻应该上前劝慰。遂悄悄从乌木簪中脱身。留下在未梳幻境中冲参日飞去的迷蝶。自己则直奔幽冥司。

  我终究还是利用未梳了。利用她的伤心。成全自己的逃脱。

  闪进楼谷的住处。我愣了一愣。下意识地转身就跑。两道快如鬼魅的身影闪到我前面拦住去路。不是地玄天青两人又是谁。

  天青看我的眼神简直像是长着刺。她手一挥。扶戈不知从何处爬出缠在她身上:“琼落仙君很讨厌我和地玄。”

  我明白自己跑不过这两人。索性大大方方走到桌前坐下:“星君此言差矣。琼落如今药要务缠身。此次前來。只是为求见幽冥司司主。方才见司主并不在此。只好离开。”

  天青“咯咯”娇笑。捅了捅地玄:“你信不信。”

  地玄还是不说话。只板着张脸。仿佛谁的情面也不给。

  天青恼了。手一挥扶戈便冲地咬去。地玄侧身伸出两指。扶戈便被卡在地玄手中。丝毫动弹不得。他瞥了眼天青。恨铁不成钢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会偷袭啊。”

  天青同样恨铁不成钢:“注意现在的重点好吗。”

  地玄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天青和此时仍被自己夹在手中的扶戈。愣了愣松开手。我面前有一木盒。说是木盒。却有丝丝寒气儿外泄。天青地玄二人此番下界是为领参日星君回九天。如此一想。这盒子里装着的。北城就是参日星君被地藏王净化过的心脏了。

  我的手腕盒子处移了移。天青眼尖。立马叫出声:“别动。”

  我笑。大大方方将盒子揽在怀里。天青地玄果然变了脸色。我抱着盒子站起身:“这可是我如今从你们俩面前溜走的唯一筹码。怎么能不动。二位星君。我想孟泽仙君并沒有派给你们监督我的人物吧。怎的。星君见我人在幽冥司。便认定我是从未梳星君身边逃了出來。”

  天青撇嘴。语气轻蔑:“那怎么说得准。琼落仙君可是脸勾结中曲山众魔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的。”她的目光往我身上扫了扫:“更何况你还怀了人类的种。真真儿是仙界的败类。”

  我冷笑。一挥手召出万千迷蝶。整个大殿被五色迷蝶映照得光彩辉煌:“星君可是要同琼落这个仙界败类决一胜负。”

  地玄将天青挡在身后:“仙君言重了。天青才四千岁。年纪轻。说话沒有分寸。仙君莫要同她计较。仙君要走。走便是。只是留下参日星君的精魂吧。如此我二人才能像孟泽仙君复命。”

  我往后一退飞出大殿。将木盒抛还给二人。临了还听得天青气急败坏的声音:“如何不拦住她。他这一去。又不知要让人找多久。”

  地玄道:“你以为单凭我二人能拦住她。她可是仙界公认的幻术第一人。你莫忧心。有孟泽仙君在呢。”

  我用尽了卜术也沒有卜出沈凌的位置。而人间也沒什么地方能躲得过仙界耳目。这人间也不似三十年前的人间。七国统一。令行禁止。一切都规矩得不像话。

  七国统一。

  如果我沒记错。三十年前沈凌重伤是江诺和卿尧勾结的结果。如今江诺做了沉日大陆的主人。仙界竟也愿意。又或者只是仙界忙着应付从中曲山倾巢而出的众魔。无暇顾及人间的坎坷变动。

  卿尧对沈凌也极有兴趣。说不定。他会知道沈凌的行踪。

  我改变脚底祥云的方向。直奔中曲山。

  中曲山的结界仍旧很厚。只是这厚实同以往已经有了不同。从前这满山结界均是梵央神君所设。如今的结界却是三分神力。七分魔力所结。仙界送给魔界的牢笼。反成了众魔的安乐窝。

  站在中曲山结界外。我闭回忆前几次进入山中的感觉。那几回我被蒙着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空气中的湿润意味。

  “榴。。”面前吼叫的声音有些耳熟。我睁眼。英招隔着一层结界欢快的飞行。我笑了笑。心情瞬间好了许多:“好久不见。”

  英招点点头。眸子里闪着光。它向我吹了一口气。面前的结界颤了颤。我让开路。它果然从结界里冲了出來。我走近结界。却见被英招闯开的结界自动合在了一处。

  英招在我面前趴下。我摸着它的背:“你能带我进去吗。”

  它点头。我跃上它的背又问:“你知道沈凌在何处吗。”

  英招又一次点头。我狂喜。拍拍它的脑袋:“带我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