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战场历练 - 有凤衔珠 - 旦暮

13 战场历练 - 有凤衔珠 - 旦暮

  武侯笑了笑:“你父亲征战数年。不会那么蠢。倒是你。看你着急的样子。似乎是有点儿信了那话。怎么。你知道些什么。”

  武侯将手帕丢在止桑手里站直了身。他的身形在月光下伟岸非常。他摸了摸止桑的头。忽然开口道:“你还真是长得不大像我呢。听你娘亲说你原先一直盼着做兄长。是想看看弟弟妹妹会不会和你长成一个样。”

  止桑便愣了。身子微微的抖。他直直看着武侯。眼底尽是惊慌:“父……父亲。”

  武侯拍了拍他的肩:“怕什么。连你自己都怀疑自己的身份。放心。我容不得背叛和欺瞒。若你真不是我的孩子……”

  武侯乍然一笑。笑中带些阴冷。止桑忍不住开口问:“若不是。”

  “如你所说。侯府尊荣。容不得任何人践踏。你是这样。你母亲。也是这样。”

  月余。鲁国新一届的圣女甄选开始。止桑被长公主领着进宫。一路所见皆是六岁大小的粉**孩儿。可止桑沒有半点儿玩心。他心里只记得一句话:侯府尊荣容不得人践踏。他是侯府公子。便要有侯府公子的气度和优雅。

  甄选圣女这样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同他并沒什么关系。在大殿站了小半个时辰。庄公便吩咐一个嬷嬷领他去玩耍。正要离去时。长公主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对庄公道:“止桑在家总是念着明乡。这到了宫中。反倒是不好意思开口么。嬷嬷。领小侯爷去双棠居吧。”

  庄公也不多言。只点头应允:“正好明乡此刻还在双棠居。”

  此前止桑并沒怎么见过明乡。一來明乡小他四岁。二來即便是皇亲贵族也不能随意进出宫门。到了双棠居。他唤退嬷嬷。自己进了去。

  明乡不在双棠居。掌事的宫女领了叫思琴的小姑娘出來。吩咐道:“你陪小侯爷玩耍片刻。”

  王子公主自幼便有年纪相当的玩伴。思琴便是明乡的玩伴。大宫女抱出一个盒子。盒子打开。五彩的鸡毛毽子。玉制九连环。都是些精巧的玩意儿。止桑却摇了摇头。凑到思琴耳边:“公主去了何处。”

  思琴一开始并不回答。吞吞吐吐半天却是顾左右而言他。止桑微有些怒意。沉声道:“我从不把同一个问題问三遍。这是第二遍。我问你。明乡在何处。”

  “在……公主对入宫來的圣女很感兴趣。自己偷偷溜去了大殿。”思琴颤颤答道。

  止桑便拐去了大殿。然则王宫构造复杂。他又很少进宫。并不识路。东拐西拐两三刻钟。止桑迷迷糊糊靠在巨柳身上。傻望着西边和南边两条道不知如何是好。

  柳树后头传來人声。止桑看向树后。树后是一座假山。人声便是从那假山后头传來。止桑对偷听沒什么兴趣。然而他要离开时。女子的声音传进耳里。赫然是他的娘亲。

  止桑靠近了些。躲在假山后头。只听得长公主长叹一声。字字句句道來。竟是在谈论止桑的身世:“我能有什么办法。人的样貌是上天给的。我也沒法儿改变不是吗。皇兄。止桑是你抱给我的。我本沒打算欺骗武侯。如今他对止桑起了疑。还是应该你來决定下一步要如何。”

  皇兄。那么同长公主对话的。是鲁庄公无疑了。

  只听得庄公沉吟道:“博阳侯世代手握重兵。现如今鲁国军中将领出自博阳侯府的十之**。孤不能弃了军队的忠心。”

  “王兄的意思是。”长公主暗问。

  “听闻止桑勤奋好学。已经能斗得过一般的成人了。”庄公忽然道:“既然如此。今年冬天武侯再出征。便让他带上止桑吧。”

  “王兄。”长公主惊讶。语气也急切了些:“止桑不过十岁。”

  “十岁又如何。当年我们择了他來做武侯的儿子。便早该想到他这一生的坎坷曲折不是么吧。和硕。你是孤嫡亲的妹妹。你也希望孤王手中的江山。能稳如磐石。是吗。不然。十年前你产下死婴。也不至于瞒着所有人找我相商。”庄公道。语气缓了缓:“和硕。你是孤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所以。”

  “所以……”庄公顿了顿:“十年转瞬如云烟。若再给我们一个十年。止桑独当一面。我们就不必惧怕武侯淫威了。到时候。不等他找我们算账。我们自然了结他的一生。”

  庄公和母亲。是要让父亲死。止桑心头一惊。更加紧张得大气儿也不敢出。只听得那边庄公款款道:“你也不要觉得愧疚。你要记得当初嫁给他是为了什么。止桑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你好好管教。他定是我们手上最好的棋子。”

  两人边说便走。声音渐远。止桑慢慢探出头。见兄妹两人走出好远。这才舒了口气。可身上衣衫已然被汗浸湿。他觉得头皮发麻。他想起那一日月光底下武侯说。我容不得背叛和欺瞒。侯府的尊荣。更容不得践踏。

  可自己真的不是武侯的亲生子呢。

  “止桑哥哥。”小女孩儿声音如黄鹂清脆。带着点儿紧张:“止桑哥哥。你擦一擦汗。”一条带着茉莉芬芳的手帕到了眼前。止桑默默接过擦了擦汗。半晌。腰身忽然一直。抬头狠狠盯着面前的小姑娘:“明乡。你何时來了这里。”

  “我……我一直在这儿啊。”明乡睁着大眼睛。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

  “你……”止桑脸色因为紧张而变得难看:“你……”

  “我。”明乡却是粲然一笑。垂挂髻边一对粉色绢花下垂着的丝带在风中微扬:“我都听到了。但是止桑哥哥。你会是我的哥哥。我会把听到的话。当做一个秘密。只有你和我知道的秘密。”

  止桑全然沒料到明乡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知该说什么。寂静半晌每夜只木楞楞问了句:“为什么。”

  明乡笑:“因为你是我很喜欢的哥哥呀。”

  是年冬天。新一任圣女终于确定下的那一日。武侯领着止桑远赴边关。临走之前。止桑抱了棵小树苗儿到双棠居:“这种树到夏天会开红色的花。那时候我肯定不在王都。如果你想念我。就给树浇水。不管怎么说。等着这树苗长成参天大树。树上开出火红花朵。我一定会回來。”

  明乡却咯咯娇笑:“止桑哥哥。石榴是要长成参天大树。指不定要个百年千年呢。”

  “百年千年我也回來。只要你还在这里。我就会回來。”

  “恩。回來后给我讲讲。边关和王都有什么不一样。”

  屋子里的光阴沉了些。止桑推开床前屏风。月亮果然沉下來。这入窗而來的。是熹微晨光。他穿上黑金铠。将护心镜带好。铜镜里的年轻人浓眉剑目。也是一副雄姿英发的模样。

  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恍惚。十年转瞬如昨。那时他出关有明乡相送。如今。却只剩残月为伴了。

  鲁国地理位置偏南。边关并不似北边儿的国家那样或是草原连绵或是黄沙漫天。这里有的是一条河流。还有高峰峡谷羊肠小道。

  也因着渠水边上这山高谷深的地理条件。别国若想在这附近藏上几千几万个人是相当轻松的一件事。楚国又是强国。楚王励精图治十余年。世人都能看出他的野心。

  止桑要遏住楚王的野心。不为别的。只为当年亲身经历的第一场仗里。武侯身先士卒冲入战场。待到回來。武侯挂彩不少。却还是高举长庚刀满目荣光道:“为将者。保家卫国。”

  止桑这拿过武侯留给自己的长庚刀。长庚刀由精钢打制。削铁如泥。即便是在夜里。刀身也是一片银光。真是一把好刀啊。止桑想。就像武侯是百年难遇的将才。

  这百年难遇的将才。在自己身边陨落。

  早在五百年前大庆覆灭。诸侯争夺天下之时。晋鲁两国就因一座城池的归属而争执不休。后來楚国日盛作了诸国盟主。便乘盟主之势。将那城池及周边方圆千里的土地一分为三。晋国鲁国楚国各占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