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入住江家 - 有凤衔珠 - 旦暮

20 入住江家 - 有凤衔珠 - 旦暮

  江母点点头:“有劳姑娘了。”

  于是事情在江母这毫不客气的回答中定了形。江诺倒是再三推脱。表示他家娘亲自孀居后精神便有些不正常。劝明乡不用把这邀请当真。明乡睁大眼睛。桃花眼楚楚可怜:“莫非先生忧心我胡乱开口。实则是个专骗老人的混物。”

  “不不不。”江诺连连摆手:“只怕冒犯 姑娘。”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明乡甜甜一笑:“先生就不要嫌弃我啦。我真的很会烹茶的。”

  说书先生将摊子一收。帏布拉开。江母颤颤起了身。明乡便去扶她:“伯母小心些。”

  一路上明乡与江母言谈甚欢。从说书先生扯到千百年前的鲁王宫。江诺心头显然存了疑。亦步亦趋跟在我身后。我见他好几次欲言又止。不由觉得有点儿好笑:“先生有什么话尽可说。不必藏着掖着。”

  江诺却是斜斜瞥我一眼。一手搁在身前:“在下总觉得两位姑娘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看两位姑娘的衣着装扮。不像是小门小户家的女儿。如何随随便便跟了生人去。就不怕遇见心怀不轨的歹徒么。”

  我笑。指了指明乡:“你若去问她。她定会给你个满意答案。”

  “姑娘不能。”他问。

  “我自然不能。和你有瓜葛的人是她。我不过是陪她走这一趟罢了。不过江诺。你方才有一句话说错了。你与我的确是有过一面之缘。可于她。你与她……”我顿了顿:“你亏欠她太多。自己慢慢还吧。”

  江诺一头雾水:“我欠她。我何时欠了她。我与两位姑娘。这才第一回说话。”

  “那是因为有些事情你不记得了。你不记得。她却记得一清二楚。江诺。你知道自己的名字。在许多年前有谁用过吗。”

  “江诺。”江诺喃喃:“七国时期。沉日大陆上有过一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先生与我重名。”

  我摇摇头:“不止重名这么简单。那位先生是你的前世。而现在搀着你母亲的女子。是你那一世的结发妻子。”

  江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瞪大了眼看我。张嘴结结巴巴。只断断续续说出个“你”字。我打断他的话:“别怕。你见过大白天在太阳底下乱逛的鬼魂么。她是活生生的人。”

  “那你呢。”他仍旧有些后怕。

  “我。”我勾唇一笑:“我是仙使。专管世间孽缘。”

  诚然我是在骗他。可我骗得一本正经。也就不由他不信。而等他听我编完这风流名士和官家小姐的故事之后。眉眼之间也是微有动容。微叹了口气。他道:“是我始乱终弃么。如此倒真是我欠了她。”他抬眸望明乡的背影。夹带着点点同情点点得意。

  男人么。听见有姑娘为自己死心塌地等候百年千年。难免会有些得意。我心中一痛。梵央的面容浮上心头。明乡在地下睡了千百年后重生。重生后便急着來找转世的江诺讨回当年死去的东西。而梵央。他在十八天枯等我上万年。我好不容易想起他。却连他在何处都不知道。

  江诺的妻子是个很和善的夫人。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生得一副温婉样貌。举止亦是大方端庄。我如此断言。乃是因为她见着自家丈夫领了两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回了家。还能笑吟吟吩咐丫鬟下去收拾客房。

  “母亲性子怪癖。想什么便是什么。不知姑娘家在何处。可需要写上一封信捎回家中。”江夫人点燃火炉搁在桌子腿儿边上。不过片刻。屋子便暖了起來。

  “家。不用提它了。”明乡接口道:“我们姐妹是离城人氏。自幼无母。去岁做知州的父亲去了。临终前嘱咐我们投奔数年前定居本溪的叔父。谁曾想我们千里迢迢赶过來。叔父家早已是人去楼空。所幸在茶馆儿里头遇见了先生和老夫人。不然。我们过几日便要流落街头了。”

  言罢。眼生一黯。竟是落下泪來。江夫人也眼眶泛红:“真是一双可怜人儿。”

  围着火炉闲谈了半晌。江诺出门去私塾接将要下学的儿女。明乡则被老夫人叫去里屋烹茶。先前我并不怎么说话。只温温的笑。如今屋里只剩我和江夫人两个。气氛莫名安静下來。

  “姑娘是叫长安吗。”江夫人亦是温温笑着:“不爱说话。”

  我摇摇头:“并不是。只是生人多了。便不大好意思开口。”

  江夫人乐了:“原是个害羞的姑娘。不碍事的。我十六七尚未出阁的时候。也像你一般害羞呢。后來嫁了人。陪夫君应酬。管这一家子琐事。脸皮也就厚了。对了。长安。你叔父既然已经不在本溪。那你们姐妹俩接下來打算怎么办。”

  我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等晚上我和姐姐好好盘算盘算吧。天大地大。总会有容得下我们姐妹的地方。”

  “这话倒是严重了。你们两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孩儿。到哪一处不受追捧。如果你们不嫌弃。大可先在县丞府住下。等有朝一日遇了良人。县丞府也算是你们姐妹俩的娘家。”江夫人恳切道:“县丞的官位虽然不高。但夫君人脉极广。城中有名有号的大户人家。都与夫君有來往呢。”

  我做出一副害羞表情。垂了眼眸:“多谢夫人垂怜。如此。长安代姐姐一并谢过夫人。”

  明乡似乎颇得老夫人欢心。一整个下午都沒从屋子里出來。反是时时能听得老夫人的笑。笑声尖尖的。又带点喘。

  “娘亲。”两个雀儿一般的清脆声音从屋外闯进來。紧接着是两个垂髫小童直向江夫人扑过來。女童抱住江夫人还不算。更贴到她身上蹭了蹭。江夫人一手环着一个孩子。笑得慈爱非常。任他们闹够了方才摸着他们的脑袋:“好了好了。今儿收敛些。别让姐姐看了笑话。”

  “姐姐。我们何时有了姐姐。”七八岁的男童先一步探出头。待我与他四目相对。他却是呆了。他眼睛里闪着光。嘴唇自然张开。半晌。悠悠惊叹:“姐姐……好美。”

  女童也转过头來。却是仰头看了我半天。猛地扑倒我身上蹭啊蹭的:“姐姐。姐姐。”

  我不由扶额。却低头扶着女童扯着我衣裙的手:“嗯哪。以后就与你们住在一处了。”

  里屋的门打开。明乡跟在老夫人身后出來。见着这两个活蹦乱跳的小屁孩儿。她一愣。手上茶盘微微斜了些。似乎就要坠下。男童面上一抹惊喜。回过头看江夫人:“娘亲。那也是新來的姐姐么。”

  童子的清澈声音似乎把明乡唤醒了。她扶了扶茶盏。朝男童打招呼:“是啊。新來的姐姐。姐姐方才烹了一壶茉莉花茶。要喝么。”

  两个小孩儿立马离了我奔去明乡身边。

  是夜。狭小的客房里头。我和明乡同席而眠。我难以入睡。她也辗转反侧。等她翻身翻到第三十七回。我望着头顶素白的蚊帐:“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潜伏在这县丞府里。是想杀了他。”

  明乡瘪嘴:“谁潜伏了。我们是受邀进了府。又受邀在这里住下。一切都名正言顺。对了。你觉不觉得江诺那夫人有些傻。”

  “怎么傻。”我问。

  “你看不出來。”明乡惊讶。吃吃笑了两声:“看她那高兴样子。估计是把我们当做从天而降的摇钱树了。我猜不出两月。她就会张罗着给你我找夫家。到时候本溪城里的少年公子纷纷來这县丞府。她待价而沽。随便挑上两个公子哥儿也能得一大笔彩礼钱。”

  “你确定城里的公子哥儿会这么配合。”我挑眉。

  明乡嗤笑着扳我的脸:“长安。对自己的样貌有信心些。”

  我应景笑了两声。然而总不能感到宽慰。我抬起手。手在夜里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儿。我把手抵在明乡脸上:“感觉到了么。明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