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梵央踪影 - 有凤衔珠 - 旦暮

30 梵央踪影 - 有凤衔珠 - 旦暮

  片刻间画作已经完成。明乡搁笔。回转身定定打量江诺。她乌黑眼眸里有华光莹莹:“你记忆里头的我是怎样的。”

  江诺挽着笑。笑中似有宠溺:“漂亮执着的小姑娘。”

  “果真如此。那江府布置这么多桃木符纸是为何。”明乡舒了口气。望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我本來。真的很想带你去一个地方來着。只是你不肯给我机会。江诺。我來的时候带着慢慢的情意。带着对前世的忏悔和情深。如今我就要走了。并且再也不会回來。你。有沒有一点点的……舍不得。”

  “舍不得。”江诺的语气颇为玩味:“相较而言。我更倾向于道一句一路顺风。”

  “真是不坦诚。”明乡忽然笑开。眼睛弯成月牙:“你若不喜欢我。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脸红。”她把头靠在他的胸膛:“听。心跳也很快呢。”

  江诺愣了一愣。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抱在明乡的腰上:“我看着你。觉得心疼。觉得怜惜。”

  明乡神色微动。却听得江诺继续道:“长安说你是带着前世记忆來寻我的人。初时我并不相信。但每每对上你的殷殷目光。心口便疼痛难当。我的性子是出了名的古板。但你在我面前故作媚态。我却并不觉得是轻浮。那些时候。我也想把你揉进身子里。”

  “可你总在关键时候落荒而逃。”明乡嘟起嘴。似乎在讨要答案。

  江诺低低一声笑:“补落荒而逃我又能怎样。我是不惧鬼神的。只是我已娶妻生子。而你姗姗來迟。我江诺。绝不会做抛家弃子的人。”

  “这一点倒是和从前一模一样。”明乡枕在他身上:“听长安说。她和你讲了我们的前世。其实她讲的并不完全正确。你是江诺。却又不只是江诺。而我。江诺。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很喜欢的鲁国昭和公主。闺名是明乡。你读过万卷书。自然之道昭和公主的一生都经历了什么。”

  江诺的拥抱更紧了。他亲吻她的耳垂:“是我辜负了你。”

  “是。你辜负了我。你辜负了我十年的爱慕与仰望。不过我不怪你。做英雄的人。注定是孤独的。而你是一统千秋的英雄。只这一点。我便沒理由恨你。”明乡声调陡然一降。变得薄凉:“我很喜欢你和她生下的一双儿女。模样玲珑。就像当年我的那一双孩儿。只可惜……所以你是对的。选择本溪的家。不过碎去我一个人的迷梦。”

  明乡松开手。江诺的手也松开:“我要去白露山修仙。有神仙说我根骨奇佳。容易修成正果。你可别忘了我。说不定有朝一日我成了仙。还可以许你福佑。”

  “我们下一世再相见可好。”却是江诺微微哽咽着说出这句话:“來世你赶在我少年时出现。告诉我一切。如此。便可不辜负任何人。”

  “凭什么。”明乡挑眉一笑。骄傲神色让整个人显得神采飞扬。就像那年祈谷亭上。她在四个女侍卫的保护圈中看那些为她痴迷的男子。脸上笑意浅淡。眉眼清新却带有王族的高贵矜然。

  “我來过一次。便知道转生的人记不住前世的过往。既然如此。我何必再一回伤人伤己。如果你记下了我。如果你还想重逢。那么下一世。你來找我。”明乡笑容明丽。她抬手化出两粒果核。果核落入地中。她回眸一笑:“我送你一件礼物。”

  她渡了灵力出去。果核落处生出新芽。片刻便长成两人高的大树。而那树枝蜿蜒伸展。转眼亭亭如盖。枝叶间花朵渐次开放。满树桃花夭夭灼灼。有如春來生华。

  “我走了。”她对江诺微笑:“愿你这一世无怨憎无离忧。太平长安。”

  江夫人怔怔看着那院中的两树花。别过了头來看我。我耸耸肩。撤去隐身咒:“走啦。在偷看下去。可就被发现了。”

  。。

  离白露山还有百里远。我便放出了五彩神光。到了白露山脚。果然看见两列白衣女道夹道相迎。我不多言。只把明乡交出去。并特特嘱咐对她好生照顾。那掌门探了探明乡的灵根。面色霎时一变:“神君。这女子体内灵力积蓄不亚于小道。小道只怕带不好她。”

  我摆摆手:“那就先给她安排个地方住下。过几天我安排星一下來教引她。”

  顿了顿。又想起相当重要的一件事。我温温和和对明乡笑了一笑。把手覆在她额上。她眼里有些惊慌。但很快便镇定下來。“來吧。”我听见她坚定无比的声音:“如你所说。我不要司命勾勒我的人生。”

  等我的手从她额头拿下來。明乡脚软了一软。往旁边闪了个趔趄。掌门扶住她。向我施了个礼:“小道这几日会对着姑娘多家照料。神君不必忧心。”

  明乡睁开眼。眼里波光似溪水般明净。掌门向我盈盈一拜:“这是青璃神君。”明乡也就随着盈盈一拜。不卑不亢地行了礼:“拜见青璃神君。”

  。。

  离开白露山。我自湖心岛找回尾凤。它亲昵地啄了啄我手心。看來对新主子的适应能力倒是很强。我吹响离凰。吹得是《寻魂曲》。尾凤静立着听了半晌。忽然展翅一飞。只向云霄高处飞去。我立时收了离凰。紧追在尾凤身后。

  这一路寻过去。我立在第十天的入口。怔怔无言。那是几天前的事來着。我回到九重天。让孟泽做了仙帝。并说要清颂在第十天面壁思过一万年。

  梵央就在第十天涅槃。我按了按太阳穴。越发觉得沉睡了万年的脑子约莫是生了锈。所以遇上的事才全部超乎预料。尾凤却不管我的难堪。一头扎进了第十天。

  然而第十天上除了高高矗立的上古碑文。便只有清颂背着手读书。

  我自然不会笨到向清颂打听梵央的消息。但我觉得从他口中套套话应该沒问題。化出镜子照了照仪容。我端着步子到了清颂跟前。清颂大抵并沒有多认真读书。听着脚步声便忘了过來。见是我。眉间不由多了些忿忿与阴沉:“罪仙清颂。恭迎神君大驾光临。”

  我示意他起來。轻松道:“做什么一脸愁色。你面前这碑文上刻的是五万年前西边儿的佛尊到仙界拜访。是件好事。”

  清颂的脸色越发难看。我暗暗一笑便又开口:“让你上第十天就是因为上古碑文能涤荡心灵。你莫要辜负本上神一片苦心。再者。你早晚要将仙帝之位传给孟泽。现在下台好比提前清养。有什么看不开的。”

  “神君向來看不起清颂。今天却來宽慰我。有事。”他声音倒也低沉动听。眼珠子滴溜一转:“是梵央神君的事。”

  我点点头。定定看他:“你有消息。”

  清颂“噗嗤”笑出声來。眼神中带点儿得意和轻蔑:“神君。梵央神君就是你在人间找的夫君沈凌。你从前不知道。大抵神族注定是要远去了。梵央神君数千年前就该羽化。却留下一缕精魂投生人间化作沈凌。可那沈凌。。你知道他是为什么被推下诛仙台的。”

  他语气酣然。显然畅快得很:“世间再无梵央神君了。青璃神君。你们神族。真的快要成为历史了。”

  “哦。这样么。”我微微挑眉:“清颂今日言论有辱神族尊威。便在你的刑期上加个三千年。”

  忽略掉清颂悔不当初的痛心表情。我总算明白他对我的恶意不止一点点。所以他说的话也不能当真。我也不会当真。

  尾凤却只在天上盘旋不定。我回头看了看清颂。他倒是望着尾凤若有所思。我心下烦乱。甩出一条白绫系在清颂脸上。便让他看不见这天上的丝毫动静。

  手抚上止邪剑的刀柄。这是梵央留给我的唯一线索。我顺着这线索找到离凰找到尾凤。可是梵央。下一步。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