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非情之得 - 一曲清笛半阙思 - 倾沐

第一百八十二章 非情之得 - 一曲清笛半阙思 - 倾沐

  南嘱一夜未眠。他睁着眼。直到眼前从黑暗变得光明。

  第二日清晨。他提笔修书。让信使将一封信送至未国。

  八日后丰帝回复。南嘱立刻将信笺拆开。

  其上只有七个字。

  “遂君愿。一诺不悔。”

  他笑了笑。将信折好贴身放着。

  所求既已得。便是该动身的时候了。

  同日。南嘱登台点兵。只有不到三千人马。

  无惑显然知道他的想法。却并未有何阻拦。恰如他的所作所为与他的最优抉择是一样的。

  到了出发前的几日。南嘱已经迁往军中居住。并未归家。自然也沒有与离忧道别。

  离忧得不到任何关于军情上的消息。她知道这是南嘱给她的惩罚。却也甘愿受了。

  格晴不知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着实心疼离忧。这个从未国远远嫁于这里的公主。弃了荣华富贵。从研习医术到精专土木。无一不亲为。单为这点。哪怕她当真做错了什么。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深夜。格晴见她屋中还有灯光。知她还未睡下。于是捧了杯红枣茶进房。

  她故作笑着说:“南嘱的性子就是这样。嘴硬心软。现在又有战事。他更加沒有心情与你道歉。等打完了。回來后我定帮你说说他。”

  离忧淡淡笑了笑:“他同我道歉做什么。”

  “你们不是吵架了吗。我见你很不开心。”格晴说出自己的疑惑。

  离忧摇了摇头:“他这是要去战场。我只是担心而已。只有三千兵马。还要远赴。粮草供应定也是不够的。此去...此去...”

  她的声音慢慢弱下去。如一方沉寂的泥沼。

  格晴反而无声的笑了。她轻声说:“若是担心。何不自己去看看。我想。南嘱也是想见你的。你们互相倔着。谁也不知道对方的担忧到底有多少。这样多可惜...”

  离忧眼里一亮。她立刻拉住格晴道:“我们若是现在去可來得及。”

  格晴颔首:“大军是明日从理国边境出发。现在刚刚入夜。我们骑快马走。一定能赶上的。”

  “那快走。”

  格晴立刻去牵马。离忧刚奔出门却又立刻折返回來。

  她取了一皮囊新酿的桂花酒。利索的跨上了马。

  离忧在理国呆了近两年。这驾驭之术已经十分娴熟。但是现在正是子夜。天气阴冷。沒有明月及星子照亮。马儿不肯走快。她急得催促。被马儿甩下來了两次。

  格晴心疼。立在原地说:“不然等天亮些我们再走吧。”

  离忧勉强再次爬上马:“无事。一点也不疼。你安心带路。我们继续行。”

  格晴无奈。只得继续往前走。

  待到天空露白。眼前多了光明照亮。两人立刻将皮鞭扬起。马儿四蹄如飞。

  不知又行了多久。远远的。离忧已经能看到前方黑压压的马车。大大的旌旗上写着‘南’一字。

  “驾。”她心中欣喜。再次加快速度。将格晴都丢到了后面。

  來到近旁。沿着军队往前行却看不见南嘱的影子。

  离忧勒回马。在原地打转。却见军队的马车已经要动起來。

  难道南嘱已经先行了。终于还是晚了吗。

  “九九。”正待灰心时。蓦地听到一声呼喊。

  离忧欣喜的回头。不远处。南嘱正一身戎装惊讶的望着她。

  她立刻跳下马。却忘记了夜晚摔的那几下狠的。

  踉跄两步。却被跑过來的南嘱扶住。

  离忧气喘吁吁。她将腰间挂着的酒递给南嘱。轻笑着说:“还好...还好赶上了...”

  格晴已经追了上來。她见离忧已经找到了南嘱。特意远远看着。从心底为他们高兴。

  南嘱拿过酒囊。皱了皱眉问:“你连夜赶过來的。”

  “是。”

  “就为了送酒。”

  “还为了道一句‘平安’。”她笑得清清静静。

  因为赶路。她发髻散乱。脸上尽是尘土。那晨曦微光落在她的眉宇间。晕出了淡光。却如虚晃的梦境。

  半晌。南嘱替她将额边的碎发拢至耳后。嗔道:“跌了多少次。这方狼狈。怪不得士兵们都认不出你是我娶回的妻。一直无人來禀。”

  离忧却是压低声音说:“你只带这些兵马。是不是太仓促了。”

  南嘱笑:“只是先行探路和干扰。不会有什么正面冲突。我理国的士兵最擅长的便是游击。你且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來。”

  离忧松了口气。这才道:“我知道军情不可泄露。你总该告诉我是否危险才好。”

  南嘱回答:“无惑还留在理国。有无危险。你一问他便知晓。”

  离忧这才想起。慌乱中竟将这人给忘记了。

  她说:“那也该送送你。从你嘴里知道。我更加安心一些。”

  南嘱沉默片刻。良久。拍了拍挂在腰间的酒。扯开话头:“这酒不能只给我一人。等将士们一起回來。你可得备上一人一坛的分量。”

  离忧知道启程在即。于是颔首:“我等你。一路平安。”

  南嘱扬了扬手:“回去吧。我们要出发了。再不走。该有将士嘲笑我放不下家眷了。”

  离忧脸上涌上一阵红晕。

  南嘱替她将马牵过來。扶她上马。又遥遥的对着格晴道:“照顾好她。”

  话毕。便走到队伍的前面。军队即刻出发。

  离忧勒住马绳往回走。格晴问:“你再看看么。”

  离忧笑道:“不了。他刚刚给我布了任务。我有三千坛酒要酿呢。”

  “驾。”

  离忧骑马。扬尘而去。而军队前的那人。终于放下尽力维持的冷漠。只余唇边一抹微笑。久久不散。

  这一仗打了整整一年。从先前的探路到游击再到现在聚集全部兵力。大大小小总共十四场。全部都是理国为胜。

  原先瞧不起这南边小国的氏国不得已开始严肃对待。

  有探子回报。对方兵力已经由两万增至十万。全部盘踞在边境。只守着理国來打。

  南嘱暂且撤兵。这一年。他第三次回到了家。

  离忧从无惑嘴里知道了军情。她想了一万种办法。却似乎沒有一个法子能很好的帮助南嘱。

  南嘱心硬。也明白自己和紫玉的立场。莫不说紫玉愿不愿出手。即使真愿意了。南嘱也未必会承这个情面。

  三国对战。不论哪两国斗得伤了元气。那第三国都能坐收渔人之利。

  紫玉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要做这渔人。他要统一中原之地。看的是长远。且四周还有多国觊觎。想要分一杯羹。这种复杂的情况。他万不会在这时出手。

  南嘱回了家。离忧立刻道:“你回來了。”语气中却有难掩的惝恍。

  南嘱不以为意的说:“这次呆不了很久。三日后便要再次出发了。”

  离忧惊讶的问:“三日。如今氏国明显在等你前去。明知是圈套你也还要去。”

  “不然。还有别的法子吗。”南嘱淡淡问了一句。

  离忧不再说话。她明白。的确沒有了其他的办法。

  虽然知道这是圈套。但是理国明显沒有时间与他们耗下去。

  这里虽解了旱灾。虽不再贫困。可也沒办法维持理国近三万的兵马长期驻守。戚山富饶却也不是用之不竭。不管是何种结果。这征战必须很快结束。越拖只会越糟糕。

  “九九。若是战胜了。这天下归一而太平。我不再做君主。你也不用再背负公主的担当。如果...如果是那样。你想过怎样的生活。”南嘱突然轻声问。目光变得缱绻而温柔。

  离忧怔了怔。能赢吗。

  就算赢了。她和南嘱果真能放下那些吗。

  她低眉思索。半晌。轻声道:“那时。我想布衣巷陌。做个寻常百姓。”

  南嘱轻一拍桌子。道:“好。那时。你可以酿酒。可以做药。我们定也能衣食无忧。”

  离忧神情一松。轻嗔:“我这样忙碌。那你做什么。”

  南嘱一扬眉。不屑的说:“我有一身力气。实在不行就去打铁再或者做个屠户也不错。”

  离忧扑哧一声笑出來:“屠户。倒是和你现在差不了多少。”

  南嘱抿唇望着他。眼里的笑意慢慢淡去。

  他心里明白。这场战十分艰难。九死一生。纵使他从來孤傲。却也知道很难回來。

  即使回來了。得了氏国。以紫玉的性子也不会任由他占着这山河。

  前路未可知。可南嘱已经将自己的命运看得透彻。

  谁活着都可以。唯有他。只有那一条路。早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