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缘劫缘结 - 一曲清笛半阙思 - 倾沐
树木葱茏。脚下山岚雾浓。
啾啾的速度很快。不久。离忧同溟远便稳当的站在了竹舍前。
溟远煮了茶。悠然自得的坐下來。
半晌。他蹙眉朝着离忧摆手:“站在外面作甚。”
离忧只得缓缓走进去。坐在溟远的边上。
往杯中斟了茶。溟远瞅了瞅里间说:“以后你便用那个房间。缺什么让啾啾带你下山买。”
离忧颔首。却又立刻摇头。
溟远似乎反应过來。于是淡淡道:“墨逸已经不在了。你尽管用吧。”
离忧茫然回头。那床榻果然是空的。
心跳如鼓擂。身子突然止不住的颤抖起來。
她断断续续的问:“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溟远见他一双已经发红的眸子。立刻按了按额角:“你别误会。不在了只是不在这里。他前几日便好了。如今又有些事情要忙。來不及与你道谢。”
“什么事这样紧张...我又不是为了他的道谢。”离忧含糊的说。
溟远叹了口气。目前。除了北沼的事情。还有什么能让他走得如此匆忙。
墨逸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连溟远都有些摸不透了。
明明才答应了紫玉要好好照拂离忧。却又在知道楼玄天他们准备反攻北沼的时候立刻走了。留一个烂摊子给他。
离忧见溟远不答话。以为他不愿意告诉自己。于是怯生生的问:“他的身体已经全好了。”
溟远从思绪中转醒:“他的身体已无大碍。多亏了你的血。”
“那他还会回來吗。”
“应该会吧。他并沒有同我说时间。也许几日。也许几月也说不定。”溟远诚实的回答。如今北沼收复在即。事情总要麻烦些。
离忧点了点头。她不再说话。既然已经选择上了戚山。她便是要等着他的。
若是再相见。一定要问明他的心意。不要误将自己的相思当做别人的。误了他的前程才是。
只是这些想法。她并未与溟远说。
她从不谈起墨逸。哪怕心里时时刻刻都有他的影子。
离忧开始与溟远学习酿酒制药。
溟远恍然觉得时光像倒回了前世。那时的他与渺渺便是这样。
时间是萃累经验最好的方法。溟远的技艺经过了数千年的考验。离忧明显少走了许多弯路。
山中寂静。岁月仿佛被拉长。
离忧按着溟远指示的地方将一坛酒挖出來。突然想大醉一场。
算上今日。恰巧三年。她等了墨逸三年。他却再次音讯全无。
她不是魔也不是仙。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年轻的日子也就那几年韶华。不知道还能等多久。越是等那心中的火光就愈发微弱。
她想着。若是真的等到白发苍苍。他即使是回來。自己也是不愿意见的。
那是女子的执念。总该将自己最好的样子留在情郎的心里。
如此想着。离忧席地坐了下來。
扳开盖子。酒香溢出來。陈年的老酒。光是闻着就觉得心脏跳动得快了些。如醉酒般的模样。
离忧喝了一大口。热烈的液体入了肚。辣得她的泪水立刻落了下來。
心里好像平静了一点。脑子也变得混沌。
于是。那些浇愁的烧灼立刻变成了瘾。停不下來。
溟远手中的书已经看完了一半。还未见到离忧回來。
他狐疑的想。难道是自己埋得深了些。要多费些功夫。
天已经渐黑。溟远提了灯出去找。半晌。埋酒的树根边上。他将那个烂醉的人捡了回來。
说是‘捡’其实一点也不夸张。
他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抱着酒坛坐在地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脸上和身上都是泥土。活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小猫。
溟远摇了摇头。三年都不见她饮酒。第一次就醉成这般模样。
拧了毛巾要替离忧擦脸。不想她拼了命的挣扎。嘴中还嘟嚷着:“你走开...别...别想把我的酒骗走。。。”
沒头沒脑的一句话。溟远本是想笑的。却在见了她的神态之后沉默了。
她的眉头紧锁着。表情严肃而认真。嘴唇微微张开。似是想哭却如鲠在喉。
就是这样一个人。死死将自己往这些痛苦中挤。被情逼成了这番模样。
酒这东西便是如此奇怪。它能轻易卸了人的伪装。让那些尽力掩藏的懦弱和伤痛无处可藏。
溟远的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线。他想起來。三年。如他只是白驹过隙。如她却是无法重回的惋惜。
“想哭就大声些。你这样我看着难受。”溟远沉沉道。
离忧闻言反而笑了。她歪着脑袋眯眸看着溟远。半晌。恍如释然般的说:“我不难受。明明是这酒不好。辣得我掉眼泪。”
溟远不语。他见她脸颊通红。双眼也布满了血丝。再喝下去怕是得出事情。
于是他转身要走。准备去弄两碗醒酒茶。
“墨逸他骗我。”背后无奈的一句话。反倒有几分清醒的语气。
溟远止了步子。似乎想听她说完。
“他说要听我唱歌的。他还说了要我等他。明明都见面了。他却又不告而别。”离忧觉得心口很痛。疼得她拼命的去揉。嘴唇簌簌抖动。大滴的泪水又落了下來。
“溟远。在他的心里我算什么。”离忧抬起头问。十分卑微的姿势。像是祈求一个答案。
溟远动了动嘴。半晌却说:“我不知道。”
本想告诉她墨逸追了她三世。怎么可能不在乎。可若是说了呢。她心中的牵念只怕会越深。墨逸若是遭遇不测。或是隔个几十年再回來。也让她这样凄苦的等下去吗。
离忧撑着额头。只觉得太阳穴处突突的跳着。
她的手肘一动。还剩的小半坛酒就跌到地上。摔碎了。残酒留了一地。
她突然生起气了。莫名的对着溟远发火:“你做什么要将它摔了。就一坛酒你也小气得不给我。”
溟远皱了皱眉。她的模样沒有变。这酒品同上一世相比却差得可以。
他叹了口气。沉沉道:“这样辛苦。何必呢。我还有一坛酒。名‘忘情’。就埋在屋前第十四棵树下。若是喝了。那些情便能忘得干净。你。要不要试试。”
他见离忧不答。抬起眼望她。却见她已经趴在桌上沉睡。也不知道那些话她听见去沒有。
溟远沒有功夫将她挪进去。他从内屋拿了薄毯替她披上。心中只愿她的梦里不再有那些苦痛。须臾的幸福。短暂的也好。
第二日。离忧迷迷糊糊醒來。溟远不知去向。
她去外堂简单梳洗了一下。又不知道该干嘛。
坐了一会儿。她拿着小铲子往外走。
走到第十四棵树下。她开始挖土。
昨夜的宿醉还沒解。才挖了一会儿。汗水便透了满襟。
离忧坐了会儿。
她透着树叶缝隙望着天空。雾气依旧浓厚。只能见到太阳的小半个轮廓。
要不要忘记。她开始想。
半晌。她又开始挖土。这一次总算挖到了东西。诚如溟远所说。那是一坛酒。是可以忘情的酒。
她捧在手里。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像是累极了一般。沒有再动。
枯坐到夜里。冷风一吹。徒然又清醒起來。
她拎着酒坛。摇摇晃晃往林中深处走。
心想着不能让溟远找到。坏了她饮酒的兴致。
一日都沒有吃东西。她却不觉得饿。
闭着眼喝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下肚。冷得她一哆嗦。
缓了半晌。尝试回忆那些事情。奈何还是清晰。
以为不够。于是一口接一口。
溟远酿的酒。无论什么配方都是后劲十足。
沒过多久。离忧便觉得脑袋发晕。天旋地转。眼前的两棵树也虚影成了大树林。
迷迷糊糊。倒像真的忘记了什么。
只是心里的痛却越发明显。她沒有办法停下來。一边饮一边流泪。大颗的泪滴落到草里。将这脚下的一切都染得醉意熏熏。
饮到最后。似是产生了幻觉。本该忘记的人却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一样的眉眼。只是眉头堆到了一块。有些生气的模样。
离忧迷惑的伸手去碰。他的脸凉凉的。很柔软。十分的真实。
她高兴起來。以为自己占了一个梦境的便宜。于是腆着脸笑嘻嘻的往上蹭。脸上带着餍足的表情。
墨逸半环住她。沉声问:“这是什么酒吗。”
离忧眯着眼。瞅了半天去看那酒坛。拖着尾音道:“忘情酒嘛...”
墨逸叹了口气。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问:“那么。你到底要忘记什么情。”
离忧一滞。突然如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哭了起來。泪水汹涌。声音哽咽:“溟远也是个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明明说是忘情酒。怎么还幻想出來了你。呆会等你走了。我又要难受好久。”
墨逸一时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他刚刚回來戚山。溟远便让他自己去找。又说她酒品差得很。不该多喝。
他晃了晃酒坛。几乎已经要空了。
是忘情酒吗。他心里也有了疑问。
“果真能忘情吗。那我也试试。看看是不是真能忘记什么。”他话落便将酒坛举起來。作势要将最后一口给饮了。
离忧一慌。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一把夺过酒坛。咕噜噜将最后一口饮下。
“不给你。我就不给...唔...”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他捧起了脸。他撬开她的唇齿。霸道的扫尽她嘴中残留的酒。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离忧身子一僵。却很快迷失在这个吻中。
她的喘息紊乱。脑中依旧混沌。眩晕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