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执念深情 - 一曲清笛半阙思 - 倾沐

第二百零二章 执念深情 - 一曲清笛半阙思 - 倾沐

  溟远望着正在迅速调息的墨逸。觉得这世间之事太过可笑。千算万算总有意想不到的的结局。

  只是。纵使如此。失去了一只手臂。修为残剩无几又无能相助。此去九重天阙。不是送死又是什么。

  他心里百转思索。若是趁现在后悔应当还能困住他。完成离忧最后的遗愿。并且。西王母一事也算告一段落。墨逸与北沼再无瓜葛。都能安心所行个人之事。

  可是。真的这么简单吗。

  这个人。即使不去送死。被自己勉强困在这里。与一个死人也是沒有什么分别的。

  溟远又想起了弇兹的话。也许正如他所说。绝处逢生。不到最后一刻还不能画上一个句号。

  于是他捧來了檀香炉。燃了些草药。好让这些气味顺进墨逸的血液。用來加快他的调养并暂时强身。

  弇兹匆匆赶到玉山。他对脚下的侍卫和宫婢视而不见。西王母再三刁难。他心里本有怨气。上天庭找玉帝他觉得麻烦。若是西王母自个儿前來询问。自己倒是要问问。焚狱一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若是他与玄女真的死在那里。她又会编出什么谎话來开脱罪责。

  只是一路走过去。直到地牢门口。也不见那人出來。弇兹轻呲一声。心里只道再给这玉山原來主人一个面子。待秋后再与她算账。

  其实。弇兹刚刚踏足玉山之时。西王母便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不动声色。只是暗自让侍卫观察其动向。

  稍后。有侍卫回禀:“西海之神去了地牢的方向。是否要阻拦或警告。”

  西王母轻笑一声。沉声说:“不用。我若是沒猜错。呆会许还有故人造访。你们各自守好玉山。不管何人求见皆说我有事。叫他们改日再來。”

  “是。”侍卫依言退了下去。

  西王母整了下妆容。对着镜子笑了笑。自言自语的说:“看來。我也该准备准备去迎那贵客了。”

  弇兹进了天牢。却是十足十的小心。缓慢前行。上次焚狱一事闹得他的心里还有些阴影。如今玄女还一人呆在西海。他可不想因为有什么差池就让她一人枯等。看那天荒地老。

  只是快要临近终点。依旧什么看守也沒有。却也沒有陷阱。

  他松了一口气。凝神查过去。很快的。拐弯过去的正中央空地里。他看到了那个被锁住的凡人。

  离忧蜷缩在地上。一条虚凝的锁链穿透了她的后背。气息虽微弱却显而易见的尚活着。

  许是听到动静。她勉力抬起头。见到來人是弇兹。明显有些未反应过來。

  弇兹疾走近了两步。他本想简单告诉离忧。此次前來便是为了带她走。却在看清楚当下的状况之后。立刻将那句话吞进了嘴里。

  这天界所存的地牢本就不是为了锁凡人。而是为了锁神仙。要知道。想要困住神仙。普通的束缚是不够的。不光要锁身。还要锁魂。而那虚凝的锁恰恰紧紧缠在离忧唯一的一抹实魂之上。弇兹若是强行将那锁斩断。真是神仙尚可修复。但是这只有一魂的凡人。无疑是自取灭亡。

  西王母考虑得倒是周全。如此为之。即使沒有一个人阻拦救她之人。却也沒有办法将她活着带出去。

  弇兹心里一边骂着那女人的狠毒。一边正思忖着该如何开口同离忧谈这些的时候。明显从她的眼里看到涌上了的一些欣喜。恍若黑暗里亮起了一盏灯。饱含对光明的渴望。

  弇兹叹了口气。却还是说了实话:“我想。我应该救不了你出去。”

  本以为听到这种现实。她眼里的光亮会被迅速浇灭。却不想离忧只是笑着说:“无事。本就不需要你相救。只是可否劳烦你动手。给我一个痛快。”

  弇兹怔了怔。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又将那话回忆了一遍。

  离忧见他沒有反应。立刻解释:“这锁锁得我极为难受。却偏偏留了一口气死不了。我阳寿已经不过多。只是希望你帮帮我。给我个痛快。你若是觉得麻烦。直接砍掉这锁也是不错的。”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弇兹的问她。

  “知道。那是魂飞魄散。”离忧平静的回答。好像早就看到了那个结局。

  “魂飞魄散。”弇兹自己低声喃喃念了一句。突然觉得生命长可至厌烦。短却也恰如朝生暮尽。难享天伦。

  离忧轻咳一声。因为气息微弱。说出的话都犹如叹息:“其实。前几日就该如此了。是我不小心落在了西王母的手上。不然也不老你费心费力了。”

  弇兹思绪被拉回來。他立刻说:“可是。墨逸正在赶來的路上。”

  “他一个人。”离忧的一颗心又提了起來。

  “一个人。”

  她挣扎着半撑起了身:“那就更要快些。我不想到最后。西王母还要以我一个垂死的人來要挟他。”

  弇兹摇头:“无用的。你还不了解他吗。即使所有的人都告诉他你已经死了。只要西王母依旧以你相逼。他也是会信的。关于你。他从來不敢赌。”

  离忧沉默。她知道弇兹说的全是实话。那人就是如此。一颗石头开了窍。然后一条路走到底。如何也不会回头。

  但是。她依旧不希望墨逸落在西王母的手里。

  做一颗宝冠上的石头。作为一个女子虚荣心的炫耀。即使两人都无知无觉。这个结局也太过凄惨了些。

  “那么。可否请你救他。”离忧祈求般的询问弇兹。他是西海之神。应该会有些办法。

  弇兹戏谑的笑了笑。眼里是一如往常的冷淡:“如何救。西王母狡诈。墨逸只要上到这九重天阙。基本上就沒有任何生路。我若是要帮他。也绝对会落个帮凶的罪名。到时。万千天兵天将。我即使是与天地共生的神族那也是难逃的。我同你们非亲非故。实在沒有必要做到那一步。”

  离忧的眼里是一片茫然。弇兹说得沒错。每一步都艰难。他何必以身犯险。

  沉默了半晌。空虚的寂静中。离忧突然费力跪下來。她对着弇兹磕头。重重的一下下。额头很快便红肿破裂。鲜血流出來。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血腥味。

  可她沒有停下來。潮湿幽静的地牢里就如此回响着粘腻的沉重。

  弇兹望着她。犹如看见一只垂死的生灵在做最后的挣扎。终于。他眼里的冰雪消融。恍如有根刺卡在喉咙里。他觉得眼角发酸。难受得说不出话來。

  半晌。他沉声道:“罢了。罢了。区区凡人擅自行这俗礼。你不知道这是亵渎天命的吗?你方才说的事情。我且勉力一试吧。”

  离忧闻言停了下來。她抬起头。额上的鲜血蜿蜒下來。脸色苍白。竟有一丝可怖。

  她却连血都顾不上擦。只是拉着他的袍角。祈求着问:“那你救他。可有胜算。”

  弇兹蹲下身望着她回答:“我要费时布个阵。届时将阵眼落在他的身上。然后在关键时刻将他移走。虽移不开多远。但是西王母也不会大费周章抓捕。应该能侥幸活下來。只是后事我不会再去管。最多帮你告知一下溟远。拖他看护。而往后墨逸是生是死皆与我无关。”

  离忧立刻点头:“这倒是个保命的好法子。要费你多少修为。”她知道。在上神面前保命。代价一定不低。

  弇兹挑眉淡淡回答:“两千年而已。”

  可他说的并非实话。真正需要耗费的其实是他的半生修为。弇兹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半生修为。要费半生修为。却是答应一个将死的凡人救一个不知是哪个道上的非亲非故。

  离忧心知弇兹藏了实话。却也沒有再问。

  她再次磕头。然后抬起头冲弇兹微笑。十分诚恳的说:“大恩无以为报。下一世我做牛做马......哦。对不起。我好像什么都给不了你。”她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因为离忧方才想起來。自己已经沒有了下一世。真正的飞灰湮灭。什么都不留。

  那样抱歉的笑容弇兹第一次见。那种执念带着深刻的感染。明明是第一次交谈。却好像帮不到她自己就天经地义的该内疚一番。

  “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也不要你的什么报答。”他轻声道。声音里果真带了一丝愧疚。

  离忧却笑得清清静静。仿佛这世界美好。并沒有亏欠她半分。

  弇兹望着她这种不怨不艾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的问了一句:“觉得苦吗。这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