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时光清浅】 - 仙入为主 - 闲静少言

【064 时光清浅】 - 仙入为主 - 闲静少言

  “后來我真真上了名校。他却因为赌博而输的倾家荡产。沒有钱上大学。我日日夜夜不停的打工。谁想到头來我辛苦赚來的血汗钱全都替他还了赌债。

  校长同情我的遭遇。替我申报了助学基金。可即便如此。他欠下的赌债还是过于庞大了。我开始不分昼夜的打工。直至三个月前我在高数课上累的睡着。醒來后一切就都变了模样。”

  余下的话夏溪苽沒再说下去。然云衍依旧能够想象到当她睁眼醒來时所见所闻。心底又该是多么的孤独与绝望。

  两次。整整两次。他都放任她独自面对这些苦难。

  那他所执着的这数十万年。可是值得。

  云衍将夏溪苽搂得更紧了些。凉薄的眉眼淌出怜惜。呢喃道:“彩辰……”

  二人靠得如此近。夏溪苽自是听得真切。她只觉心中忽然动了一动。像是触碰到过往的什么一般。再三琢磨。却又不得缘由。

  便当是云衍在唤她的名号。稍稍从悲伤之中抽离开來。道:“要说你替我赐得称号也忒随意了点。别不是因为七彩星辰因我而开就取了这样的名字。”

  云衍眸中似有光芒流转。不动声色的放开夏溪苽。转身淡淡道:“天色已晚。早些离开吧。”

  夏溪苽瞧着渐渐散开的人群。点点头跟上。

  古人的作息比之现代偏早些。幸而夏溪苽在仙界呆了不少时日也便习惯了。

  戌时的街市因着过节还有三三两两的人群。耳边却已传來一更的敲锣声。

  容柒到最后也沒有赶过來。沿街买花灯的摊贩陆续准备收摊。夏溪苽同云衍并道而行。走至人烟稀少的小巷。正欲驾云而走。

  将将招來祥云。夏溪苽警觉的回头望了望。身后却空无一人。

  “怎么了。”云衍淡淡道。

  夏溪苽摇了摇头。怪道:“我近來上街买菜时总觉得有人跟踪我。方才便又觉背后有双眼睛一直窥视着我。甫回头却是空荡荡的。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

  云衍亦朝夏溪苽背后轻轻扫了眼。又极快收回目光拉过夏溪苽踏上祥云。语气颇为随意。“那便当是你多心了吧。”

  他倒是艺高人胆大。夏溪苽不由失笑。心下仍是隐隐不安。

  若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盯上便也罢了。她最最担心的。不过是九天之上的一众仙家。逃婚至今于人界已有半年光景。在仙界却仅仅半日。看似漫长。实则也不过如此。

  倘若他们真的找到这里。她亲手种下的美梦。怕是就此轻而易举地的破灭了吧。

  夏溪苽不敢细想。是夜。月凉如水。照旧平淡无奇的度过。

  翌日一早。夏溪苽熬了一锅白粥同云衍就着亲自酿好的小菜吃下。便迫不及待的手持锄头在葡萄藤旁的泥地里刨出二十平米的空地。信手撒了把昨日刚刚买來的菜种。

  听摊主说是青菜的种子。她瞧着却是和白菜无甚差别。

  云衍坐在一旁心安理得的看着。悠然自得的饮了口茶。方道:“我听闻种菜的种子须得撒的均匀些。像你这般挤在一处倒下。纵是放了花灯。也难长出一颗來。”

  夏溪苽草草锄了一把地。撇着嘴不以为意道:“你懂什么。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自是这个理。它若是不愿意长出來。到时候即便入口。口感也定是不佳的。”

  “就数你歪理多些。”云衍轻笑。撤去幻术的绝世容颜下。眼角眉梢皆是宠溺的笑意。

  那个时候微风还捎着竹叶的清香。暖阳还斑驳的落在他的发间。一切都美好而安详。

  夏溪苽从未想过单单这样清浅的时光。她往后数万年间却不止一次的想起。想到春风绿了北川。夏荷红了南岸。泪水失了脸颊。

  日头渐短。用过午膳夏溪苽照着云衍指点练了半日的功。再从屋里出來时天色已渐渐暗淡下來。

  夕阳的余晖落在院中。篱笆围成的院前。十來道身影齐刷刷站立。晚霞拖得他们影子颀长。

  夏溪苽仔仔细细瞧了好半晌才终于确信。这些便是昨日托容柒的福见过的一众伶人。本來却是无伤大雅。奈何云衍也说过这些都是从墨渊之中跑出來的妖物。她不得不重视。

  为首的千叶公子今日照例身着一身墨绿色纱衣。手持折扇潇洒自如的摇了摇。丹凤眼底浅笑盈盈。“这位姑娘。一夜不见。别來无恙啊。”

  太过柔丽的面容有种说不出的诡谲之感。连带着说出來的话都是阴恻恻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夏溪苽干巴巴的笑了笑。道:“小舍简陋。容不下您这尊大佛。千叶公子还是回自己的酒楼逍遥快活去吧。”

  “姑娘何必如此拘泥礼数。你我同是修道之人。难道不知双修更能促进修为增长。”千叶笑得愈发妖艳。“再者。凡间的那些肉体委实入不得鄙人法眼。还是姑娘的仙人之躯我使得更舒坦些。”

  夏溪苽终于明白了他们在人间开伶人馆的真实原因。许是当初探查他们本体时露了仙气。他才会在酒楼当众提点她的名字。

  现下听闻他如此要求。忍不住便“啐”了一口。冷笑道:“我瞧着昨日那公主形体丰满该颇合公子胃口才对。怎么这般想不开看上我这样骨瘦嶙峋的。”

  千叶脸又绿了一些。丹凤眼暗沉。“我劝你还是识相点应了我的邀请才好。我这身后一众弟兄可都等得不耐烦了。”

  夏溪苽还待再说上些什么。一抹白衣已慢悠悠的从屋内踏步而出。眉眼幽深。寒凉如水。说出來的话却仍懒洋洋得紧。“我倒是好奇。你们等得不耐烦又当如何。”

  这话从云衍嘴里说出來偏生有股理所应当的气质。夏溪苽忍不住笑出了声。余光却瞥见千叶眼底淌出的几分满意而妖娆的笑容。

  这神情夏溪苽莫名觉得眼熟。正要细细看上几眼。对方已将脸色绿到极致。暖风中轻纱飘扬。暗幽色的黑气自他周身渐渐蔓延开來。

  而他身后的一众艳服伶人。像是得到某种指令一般。纷纷显出袅袅黑气。

  那些气体渐渐缠绕在一处。越聚越大。似要成狂风之势向她涌來。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好整以暇作观望状的云衍。漫不经心的弹了弹衣领处因那团黑气而引來的尘埃。裾金袖摆轻扬。

  霎时。耀眼金光倾泻而出。于空中缓缓散开星星点点的光华。婉转而轻柔的将那团黑气包裹其中。

  不出几秒功夫。那花了一分多钟才将将聚起的黑气顷刻间烟消云散。徒留一具具倒地不醒的躯壳。

  夏溪苽惊叹之余忍不住朝那些人群中望了望。懊恼道:“千叶怎么不见了。”

  “随他去。”

  云衍再一挥动袖袍。那十來具躯壳已化作幽幽金光。消散于无形。

  变故來得快去得更快。前前后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切就又平和如初。仿佛一场精心设计的闹剧一般。

  夏溪苽怔怔望着。半晌。才问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妖力无处着身。遂造出了这些纸片人。我方才将他们散去。也好不再祸害人间。”

  云衍说完转身又朝竹屋之内走去。无事人一般道:“西瓜。该烧饭了。”

  夏溪苽抬眼瞅了瞅西边被晚霞染红的半边天。若有所思的应声走进厨房。

  这一夜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冷风透过竹间细缝灌进來。夏溪苽裹紧了被褥。睡得极不安稳。

  就像是。初到人间时那样的不安稳。

  翌日。朦胧细雨不停。昨日才种下的菜种及时得到雨水的浇灌。土壤肥沃而潮湿。

  夏溪苽推开竹门时云衍已经起身。一派闲散姿态坐在屋檐底下观雨。

  墨长的发经由一个绸缎松松垮垮的系在背后。不远处的小溪缓缓流淌。鱼儿反复跳跃吸取着新鲜空气。小桥流水。湘水人家。

  夏溪苽不禁看得痴迷。大抵是目光太过炽热引得云衍回首。她才稍显羞赧的低下头。

  云衍淡淡一笑。冲她招了招手。“过來。”

  夏溪苽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还不忘随手搬了把竹椅坐在他身旁。

  雨滴三三两两的打落在她身上。夏末时节渗出丝丝凉意。

  “西瓜。你可知我们在人间呆了多久。”云衍的声音。依旧淡淡地。

  夏溪苽心下却倏地涌出一股不安。垂眸道:“半年光景。”

  更确切点说。是两百一十六天。

  她一笔一划小心翼翼地数着。固执而虔诚。

  “是啊。都半年了。”

  云衍感慨一声。凉薄的眸从烟雨朦胧中转向夏溪苽。“有些话说出來你可能不相信。从你拽着我的衣袖跑向林间的那一瞬间。我大概就对你有了好感。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神君。从來只有保护天下苍生的义务。他们会觉得我足够强大。沒有任何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