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天界责难】 - 仙入为主 - 闲静少言
小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云衍沒再说话。空气间唯剩雨水打湿地面的窸窣声。
不知怎地。夏溪苽有些害怕起这样的寂静。
她作势清了清嗓子。避开云衍的目光转向葡萄藤边上的菜田。沒话找话道:“夏末的最后一场雨结束。大抵就要入秋了吧。秋天來的这样快。今年怕是吃不上新种的青菜了。”
云衍依旧定定望着夏溪苽。如水的明眸太过清亮。即便夏溪苽有意避开也能感觉得到。
良久。云衍终是轻叹一声。“西瓜。你总在逃避。”
夏溪苽身形僵了僵。隔着细雨的帘幕微微闭上眼。“天庭的仙家。是不是快要到了。”
云衍凝视着她的侧颜。眼底似有悲悯。但声音仍是淡淡的。“最多不过半柱香的工夫。”
“那日容柒说要去酒楼。你便已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变故。所以明明可以亲口告诉我的事情。你非要我用灵力探寻泄露仙气令千叶察觉。如今你神力在这一带波动异常。九重天那一众游手好闲的仙家势必会前來一探究竟。”
夏溪苽说到这里。睁开眼望向云衍。话语间颇有种自嘲的味道。“我原先还痴痴的想着。兴许是我的多疑。兴许……你也同我一样。会舍不得。”
“你当明白。天命难违。”云衍看着夏溪苽渐渐黯淡的双眸。面上平静得可怕。
夏溪苽轻笑一声。“那日在墨渊要我命的人是你。放走我独自扛下天劫的还是你。你忍着剜心之痛也要动用红石浮护我周全。现如今却又亲手将我推开。你总说是天命所致。可到底是怎样的天命才会像你这样反复无常。”
她精致的容颜有些惨白。眼底含上一股不知对谁的讥讽。“云衍。我从來沒有看透你。哪怕时至今日也沒有。然你一次又一次的将我从天堂推向地狱。却是真真残忍。”
“西瓜……”云衍薄唇轻启。欲言又止。那宽大白衣下的手臂微伸。像是要上前搂住夏溪苽一般。但到底是不动声色地忍下了。
夏溪苽却不管不顾。猛地从竹椅上站起上前一步环住云衍的脖颈。颓然般的恳求道:“云衍。我们就在这里住下好不好。天下苍生的安危与你何干。神与仙相恋又有何妨。我们就当一世的平凡夫妻。男耕女织。好不好。”
云衍凉薄的双眸泛起痛苦之色。他手下动了动。却终究抑制自己想要将夏溪苽揉进怀间的冲动。
细语缠绵。悲怆中忽然传出一声气冲斗牛的怒吼声。“大胆小仙。朝圣殿上逃婚欺上瞒下。今日竟欲勾引神君行不轨之事。实乃红颜祸水。居心叵测。还不速速随我等上天庭领罚。”
一重天那样大的变故都沒有引來他们。如今一丝风吹草动就令他们草木皆兵。
夏溪苽心下冷笑。正欲松开环在云衍脖子上的手同他们理论一番。下一秒就被云衍手下一个借力。整个人跌落进他怀中。
她尚在恍惚之际。耳边便已传來云衍轻描淡写的声音。“红颜祸水。居心叵测。怎么说彩辰仙子这个名号也是我亲口下达的。现下不经天庭审讯便无端定下这样毫无根据的罪责。莫不是从未将我这个神君放在眼里。”
云衍天然就有一种叫人畏惧的本事。不轻不重的话说下來。竟令來人额间渗出细密的水珠。也不知是细雨滴落。还是冷汗涔出。
一众仙家当即跪地道:“臣等绝非是……”
“是什么。瞧瞧本神君的热闹吗。”云衍漫不经心的打断來人的话。“托塔天王既有如此闲心。想必罗刹地一众妖魔早早便经你之手打点的干干净净了。”
托塔天王一时语塞。暗自瞥了坐在云衍腿上的夏溪苽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憋出一句话來。“臣等不见神君数日委实担忧。不久前透过镜花水月察觉人间异动。玉帝心系神君安危。这才特地派遣臣等助神君一臂之力。只是沒有想到。彩辰仙子竟也躲在此处。”
一重天八十一道天雷劈下也能让他们心安理得地喝上喜酒。这会子又是打哪儿编出來的屁话。定是发觉她的踪迹想要下界捉拿。却是沒有料到云衍也在此处。
牛皮吹这么大。倒也不负仙家道貌岸然的名号。
夏溪苽不由冷笑。就准备将墨渊的事情全盘托出。环在她腰间的手却紧了紧。懒洋洋的说道:“难为托塔天王一片盛情。不过彩辰仙子先你一步赶來。妖怪由她之手已经除去。倒是有劳众仙家费心了。”
一句话轻而易举将夏溪苽私下凡界逃婚的事情撇的干干净净。托塔天王蹙着剑眉短时间内倒也再想不出什么罪名。
夏溪苽闻言。心下淌过一阵暖意。
云衍不愿她将墨渊的事情说出來。不过是怕事情暴露玉帝会把罪责尽数落到她一人头上。到时候她仍旧免不了长眠墨渊的命运。
可是。那八十一道天雷落下。背上的伤触目惊心。也都这么算了吗。
思及此。夏溪苽心中又是一阵歉疚与酸楚。
绵绵细雨隐隐有加大的趋势。因着云衍神君坐在此处不敢使用仙术避让。纷纷湿透了道袍。
跪在一旁埋头不语的赤脚大仙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倏地抬头锐利的眸直指夏溪苽。“神君有所不知。当日您不在仙界之时。彩辰仙子曾口出狂言说您正遭遇不测。现下您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是以……”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夏溪苽截住他的喋喋不休。故作惊讶道:“上仙何以见得小仙是在胡说。方才云衍神君有难是我亲自搭救。您也是听见了的。”
赤脚大仙吃瘪。继续闷头不语。
倒是单膝跪地的托塔天王仍是心有不甘道:“无论如何。彩辰仙子忤逆神君旨意逃婚已成事实。神君若是不重罚。何以服众。”
云衍轻轻笑了笑。凉薄的眉眼寒意渐重。“你这是。在威胁我。”
他话音稍落。漫天细雨急卷而下。原本还算清明的天空霎时变得阴沉。狂风大作。竹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天色变得太快。连夏溪苽都察觉到事有蹊跷。她不禁转头望向云衍。他绝世的俊颜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态。只紧紧凝视着夏溪苽柔声道:“西瓜。你可愿意信我。”
夏溪苽见他神色真挚。不由一怔。
刹那间天色彻底暗沉下來。豆大的雨滴夹杂着狂风斜斜穿过屋檐打落进來。
突如其來的黑暗让夏溪苽眼前一片迷茫。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抓住云衍的衣摆。却只觉有什么温凉的东西附上她的唇瓣。极尽温柔的在她唇上轻啄一口。
那亲吻浅尝辄止。夏溪苽晕晕乎乎还未來得及作反应。眼前终是彻底一黑。晕了过去。
天地间唯剩一句婉转如呢喃。却又力透纸背的承诺。“等我。”
九重天上四季如春。朗坤殿内的槐花树开得正茂。仙气萦绕四周。一派宁静祥和之气。
而事实上。如今的朗坤殿不过徒有其表。自从婚礼那日南宁绝阴错阳差娶走了凤凰岛的幻珊公主。殿内便一直是阴气沉沉的氛围。
就在今日。这种紧张的氛围终于上升到了极致。围在珍宝阁前的一众宫娥各个眼观鼻鼻观心。生怕把这样一个如火如荼的状态打破。殃及池鱼。
幻珊依旧身着一件火红色凤袍。不过那用金步摇盘起的发髻早早透露了她已为人妇的事实。
现在。她正缓缓凝神。右手手心一团耀眼的火焰的在她手掌冉冉腾起。
“南宁绝。你不是最宝贝你那珍宝阁吗。你若再不把结界撤下。我便一把火烧了里头的一切。”
一众宫娥闻言。在心底暗暗叫苦。
她们殿下新娶的夫人脾气着实太火爆了些。三天两头便要将这朗坤殿烧上一烧。从前彩辰仙子在的时候还能用御水之灵挡上一挡。无奈如今却独独苦了她们一众侍女。
好在珍宝阁前银白的结界终于撤下。及时阻止了这样一场剑拔弩张的局势。
众宫娥偷偷松了口气。幻珊的脸色却不知为何更难看了一些。她冷哼一声收回火球。箭步上前一掌推开大门。抬眼便瞧见呆坐在一众珍宝中央的南宁绝。
他今日简简单单一件玄衣着身。祥云由于各色珍宝的缘故也隐隐发出金光。他便盘膝坐在祥云之上。那瘦削的背影经过满是珠光宝气的映衬。反倒显得更加萧索。
南宁绝这个样子。竟是和她在珍宝阁同夏溪苽会面时一副姿态。
幻珊心中蓦然一痛。满腔怒气瞬间被苦涩代替。她缓步上前靠近南宁绝。颤抖着嗓音质问道:“夏溪苽她根本就不爱你。你这个样子又是想要做给谁看。”
南宁绝依旧呆坐在原处。像是沒有听见幻珊的质问一般开口。声音稍稍嘶哑。“你这次來。不会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