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啮臂盟(3) - 暮云碧 - 吴小舰

第三回 啮臂盟(3) - 暮云碧 - 吴小舰

唐焯怔了一怔,赔笑道:“等我当上了新宗主,我就去跟姨妈提亲。”

孙思楚道:“当真?”语声微颤,显得又惊又羞。

唐焯笑道:“我干嘛骗你?”

孙思楚心花怒放,低声道:“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唐焯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楚妹,其实我担心的不是姨妈,我担心的是……你那几个哥哥。”

孙思楚低声道:“唐滞哥哥虽说霸道,脾气也大了点,不过……对我是很好的。唐泣哥哥也很疼我。”唐焯微蹙双眉,一时不语。孙思楚道:“你……若是来……提亲的话,唐泣哥哥那边,我去和他说,求他应允……”她心下害羞,语声越说越细。

唐焯苦笑道:“也只好如此了。”

孙思楚道:“不过唐泣、唐泱哥哥他们几个,最近心情都很不好,我听说唐滞哥哥失了踪,没有一丁点的眉目,更可怕的……是……”

唐焯急问:“更可怕的是什么?”孙思楚却一时默不作声,唐焯也不再追问,显是不愿强迫于她。过了片刻,孙思楚低声道:“唐滞哥哥此次出门,私自携走了……‘佛头青’和‘星流雷动’,这两件物什,也……也都和他一样,不知了下落。”她声音甚低,说到“佛头青”和“星流雷动”时,更加声细如蚊,哪怕于这旷野荒郊之中,也似乎担心被人听见。

唐焯“啊呀”一声,显是吃惊不小,隔了半晌,方才颤声道:“明道的星流雷动,竟也……也不见了?”

孙思楚“嗯”了一声,道:“是。”

庙外二人一时无言。清冷的月光洒在这片山岗之上,山风阵阵,直吹得那庙门吱呀吱呀作响。静谧间,远处忽地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夜啼,那叫声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不免令人心惊。孙思楚声音微微发颤,说道:“‘不怕夜猫子叫,就怕夜猫子笑。’我听老人说,这猫头鹰……倘若闻到了死人的气味,就会……笑出声来。”

唐焯柔声道:“楚妹不怕,楚妹不怕。”一边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以作慰抚,一边凝眉沉思。孙思楚忽然问道:“表哥,你这次去白沙镇办差,寻访线索,有没有想过去找一个人?”

唐焯一愣,随即会过意来,说道:“妹子,你说的是……”

孙思楚道:“谁?”

唐焯一字字地道:“沐沧溟。”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殿内的白衣雪和沈泠衫心头俱是一震,凝神听他们说下去。孙思楚抿着嘴唇,缓缓说道:“嗯,我说的就是这个人。那你……你去找过他了?”

唐焯道:“我暗中打听了一番,前阵子他外出云游未归,不在沙湖山庄。”

沈泠衫听他们提及沐沧溟,当即侧耳细听,心想说不定能从他的口中,漏听到爹爹沈重的一丝消息,哪知唐焯去往白沙镇,却未曾见到沐沧溟,心中顿感失望异常,转念又想,爹爹本在沙湖山庄养伤,若身子尚未痊愈,沐沧溟便外出云游,岂是待客之道?由此看来,想必爹爹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想到这一层,她心下甚感宽慰,耳中却听唐焯问道:“妹子缘何说起沐沧溟?你的意思是……”

孙思楚道:“是。我听唐泣几个哥哥说话,感觉此事隐约与他有关。”

白衣雪将他们的对话,一一听在耳中,寻思:“白沙镇一带的武林大豪,非世伯溟莫属。唐滞在白沙镇不明不白失了踪,唐门自会想到他的身上去。殊不知沐世伯却是为我背了黑锅。”又听唐焯沉吟道:“那你几位哥哥现如今又作何打算?”

孙思楚道:“唐泣哥哥的意思是,丢了两件紧要的宝贝,自是非同小可,但一来明暗两道比武大会的日期,眼瞅着就快要到了,而且四大山庄也非一般的小门小派,一旦轻举妄动,只怕局面急转而下,闹得不可收拾。此事只宜细作安排,从长计议。”

唐焯听到比武大会,心念一动,说道:“楚妹,这一回比武,你……你的心中,是盼着你唐泣哥哥赢呢,还是我赢?”

孙思楚想也不想,说道:“当然是你赢啦。”唐焯见她毫无犹豫地脱口而出,显是真情显露,不由大为感动,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一时竟然无语。

其时寥星缀幕,冷月无声,二人依偎在一起,倾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心下均想,如果就这样一直依偎下去,不去管那什么比武大会,也不理会两家的仇怨,岂不快活?过了良久,孙思楚忽道:“不过这次比武大会,你定是赢不了唐泣哥哥啦。”

唐焯闻言身子一颤,缓缓放开了孙思楚,道:“原来在你的眼中,终究……还是你唐泣哥哥更胜一筹。”语声中满是苦涩之意。

孙思楚格格娇笑起来,道:“唐泣哥哥昨日就出了远门,去了临安府。眼见着比武大会就到了,他这一趟来回,少说也得大半年,那时候他远在天边,你怎么赢他啊?”

唐焯奇道:“临安府?你说唐泣去了临安府?”白衣雪听了,心下也甚感奇怪,显密二宗的比武大会已经近在眼前,唐泣身为密宗的宗主,却不知何故,远赴江南。想起沐沧溟曾经提醒过,唐泣才是唐门密宗第一高手,他若不在唐家堡,对自己取得佛头青的解药,倒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孙思楚道:“是啊。不过具体情形,我也不很清楚,好像是临安恩平王府那边来了人,说有要事相商,唐泣哥哥匆匆忙忙地和来人走了,都没来得及和我告别一声。哼,临安城多么繁华,倘叫我早点知道他要去临安办差,昨天就要去找他,从临安城给我多带些好玩的玩意回来。”

孙思楚天真无邪,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唐焯听来,却不啻惊雷:“唐泣何时与恩平王府搭上了关系?我怎么一点不知情?这位恩平郡王听说极受当今皇太后的宠溺,日后多半会承继皇位,看来这些年,暗道的动作着实不小啊。唐泣有了恩平王府在背后撑腰,只会愈发飞扬跋扈,我明道今后更无出头之日了。”想到自己身系明道的复兴大业,门中上上下下,无不对自己抱以热切的期望,如今复兴之路却一片黯淡,不禁心凉如冰。

猛然间,一个疑念涌上心头:“唐泣的身手,在暗道高手中数一数二,眼见两家之间的比武大会在即,他理应留在唐家堡料理事务,等到比武大会水落石出了再走,却突然远赴临安,其间必有蹊跷。”转念又想:“唐泣为人心思缜密,做事谋定而后动,他既不参加比武大会,临行之前,想必对比武之事已然作了妥善的安排,哎哟,难道他竟成竹在胸,算定了这次比武,暗道稳操胜券?” 唐焯越想越是心惊,寒夜风疾,额头上却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