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知母 - 为我医相思 - 煌瑛
周小蝶是一个信奉邪不胜正的人。这种人常常忘记:还有很多人信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些人比她更愿意做坏事。更不愿吃亏。
“民不和官斗”这句话小蝶不是不知道。她甚至还打算利用这一点來整一整那三个坏心眼的庸医。但却是她自己悲惨的经历。让她体会到这句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她丢了药。报了案。然后呢。每天一清早就有三四个官差守在泰安堂门口。说是封锁现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结果呢。一整天沒见着他们有什么行动。普通的患者也进不了门。这么折腾了四五天。药店一个大钱也沒进帐。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小风一边埋头扒饭。一边闷闷不乐地唠叨:“我今天才听说一个重要情报。。合元堂的吴大夫前几年给青天老爷的夫人治好了不孕症。他在本地白道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人家才是真正的官民一家亲。我们的案子被束之高阁。搞不好还会被判个诬告反坐……你耍心眼做坏事之前。怎么不把搜集情报的工作做好呢。”
小蝶积蓄多日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你一个大男人。上不能开天。下不能辟地。遇到事情还要推到妹妹头上。泰安堂开不成。你就别指望我养活你。”
“什么叫你养活我。”小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提高了声音。争辩道:“哪天我沒有兢兢业业地坐堂看诊。”
小蝶冷冷哼了一声:“不提还好。你既然提起來。咱们不妨算算总账。自从你來以后。一个病都沒看出來。总是装模作样地瞎蒙。要不是我趁抓药收钱的功夫摸摸人家的脉。看看人家的气色。再抓上对症的药。雍州城都不知道给你治死多少人了。Www。。com你吵什么。我当选雍州第一色女。我还沒抱怨呢。”
小风扔下碗筷。站起身说:“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被你如此奚落。。太可耻。我一定要配出一付绝世好药。创出一片新的天地。让你刮目相看。”
小蝶根本不信他有那种能耐。撇了撇嘴:“就不知道哥哥打算配一付什么样的绝世好药。”
小风挺了挺胸脯。一脸骄傲:“你等着瞧。”
他说做就做。备齐了药材。洗净了手。郑重地对小蝶说:“妹妹。我要进入正式合药阶段。请你回避。”
小蝶不屑地晃了晃脑袋。冲他一咧嘴:“不就是一剂蟑螂药。你连药方也记不住。还是我给你写出來的。装什么神秘。”
“药方我是沒记住。但我记得合药过程中富有创意的决定性一步。”小风义正词严地推推搡搡。把妹妹赶到了后门外的小巷里。“这决定性的一步走好了。就可以炼出蟑螂蚊虫的绝世克星。别心痒。这个秘方到我死的时候会传给你。”
小蝶无奈地关上大门。“一定是在吹牛。”她根本不信哥哥的话。“用止咳露的配方能配出杀蟑螂药。他以为自己是变戏法的。”
很快。一阵浓白色的烟雾夹杂着酸辣的恶臭越墙而出。
小蝶皱了皱眉。
她还沒來得及拍门抗议。就看到那种生命力极强的顽固甲虫。像潮水般从一切缝隙涌出小院。
“真的有用。。”小蝶顾不上毛骨悚然。眼睛先亮了。心里开始盘算这种奇药的前景。气味恶毒无疑会让销量大打折扣。但若真有奇效。靠它來养活兄妹二人绰绰有余。看來天无绝人之路。药店开不成。毕竟还有别的活路可走。
“嗯。”小蝶的遐想才开头。就看到那群打定主意吃她一辈子的老鼠们在搬家。“连老鼠都能赶走。不得了啊不得了。”
她还沒想到新的赞美之词。就看到邻居家的狗从狗洞里跌跌撞撞冲了出來。蹒跚着來到路中央。晕倒了。
这……毒性太惊人。小蝶忽然很不安。拧着眉头叫道:“哥。。你还活着吗。”她推不开门。也听不到回答。急忙绕到药店正门。想从那里进入后宅。一路上只见四邻八舍纷纷捂着口鼻从家中逃了出來。连泰安堂里的官差也落荒而逃。小蝶踢开后院的门时。在浓烟中辨不清方向的小风立刻像找到了航标。狼狈地逃到大街上。“咳咳咳。。妹妹。你进的药材成色实在太好。使情况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突变。我得去买一些劣质的原料。要知道。药材的成色。真的很重要……”
小蝶看到他那副难受的样儿。几天來的郁闷忽然一扫而空。忍不住大笑起來。
“嘿嘿……嘿嘿嘿……”小风也尴尬地笑了。
他们笑闹了一阵。小蝶收敛了笑容道歉:“我不高兴的时候总能被你逗乐。我那么胆大妄为的想法。你都愿意实践。我不该气你对我不好。要生气也该气你太惯着我。宁可看我胡闹也不拦着。”
“下一次我觉得不妥。一定在实践之前反驳你。”小风咳嗽罢了。说:“不是每个人都能把坏事做得如愿以偿。既做了坏事。又得不到预期的结果。只剩下亏心和懊丧。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我当兄长。不该让这种事发生在我们身上。”
兄妹二人言归于好。小蝶心虚地说:“哥哥。我发现做坏事是连锁反应。一开头就很难收场。”
“嗯。”
小蝶挥舞衣袖挥开面前的残烟。嘴里大声嚷嚷:“谁干这种缺德的事。谁在我家的灶台里塞上这些中草药。这样捉弄人太过分了。”她特意强调中草药三个字。显然是提醒大家:泰安堂也是受害者。至于元凶嘛。当然是拥有很多草药的人。邻居们带着狐疑渐渐散去。泰安堂意外地沒有受到投诉。
小蝶不喜欢借題发挥。但也不喜欢错失良机。她喜欢睚眦必报。
她还以为。一辈子打一打类似的小算盘。也就这么过去了。沒想到这天晚上來了不速之客。
为了过去的零收入的五天。小蝶又失眠了。她默默背到第七十五个药房。听到前面药店有个女人大力拍门:“大夫开门啊。有急患。”
小蝶踢了踢墙壁。提高声音喊:“哥哥。有夜诊。”
一连喊了七八声。小风才迷迷糊糊地大声回答:“你醒着。干嘛不去开门。”
“前面太黑。我……害怕。”
“那就别管她。反正我去了也不会看。”
“别。我们已经五天沒生意啦。”
小风不再回答。可能又睡着了。小蝶听到前面的人一直在敲门。于是起身披衣。“來了來了。”她转到门前。忽然心里一动。最近世道不太平。听说黑鹰党又在活跃。这敲门的万一是个打家劫舍的歹人怎么办。也许是利用女子叫门。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然后一拥而入……那么戏剧化的事情虽然少有。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别为几个药钱把小命赔上。
“这位姑娘。我们药店的原则是打烊之后就不抓药。你去别家看看吧。”小蝶摆摆手。静等回音。
那女子似乎更加焦急:“别的药店我已经去过。他们沒有这几味药。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小蝶想了想。又问:“你要的是什么药。我话说前头。我们这里的名贵珍稀药材很贵。”
“钱无所谓。我要天王剪刀三钱。清凉花根二钱。金线叶六钱。草田螺三钱……”她飞快地报了几样药材。
她的话还沒说完。小蝶“呼啦”一声把门拉开。直视着那女子月光下的脸。一字一句地问:“师姐。是谁受伤。”
“小蝶。。”
药宗首徒孟小霞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样的巧遇。
小蝶沒想过这辈子还能见到药宗掌门。小蝶更沒想过。再见她的时候。她竟然是这样一副面如金纸的惨淡病容。
小蝶曾经很怨师父。她一直觉得。即使自己有再大的过错。师父也不该狠心对待他们兄妹二人。小蝶曾经以为。再见到师父的时候。自己会活得好好的。会成为一个比师父更伟大的人物。居高临下俯瞰这个无情的女人。让她后悔把自己赶出药宗山门。
但真的见了她。真的俯瞰她。小蝶只觉得一阵心酸。任凭豆大的泪珠落在任绯晴手心。“师父……”
似乎是听到她轻轻的呼唤。任绯晴睁开眼睛。有些迟疑地看了小蝶一眼。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声音掩饰不住惊讶:“小蝶。”
小蝶用力点点头。问:“师父。是谁下这样的毒手。”
任绯晴沒有回答。在一旁的药宗次徒范小泉哼了一声。闷闷不乐地答道:“是黑鹰党。”
“黑鹰党。”小蝶惊呼之时不忘压低了声音。惊疑地问:“我们和黑鹰党有什么过节。何至于把师父伤成这样。”
孟小霞叹了口气。拧着眉头道:“这话可就长了。你三年前解了毒宗的毒人。毒宗把这笔帐算作师父头上。几番激将。一定要和师父一较高下。师父无奈接受了挑战。与毒宗宗主虚泉子订三年之约。约定各自炼药。眼看三年之约就在眼前。师父忽然说要去看望一位故人。”
“故人。谁。”小蝶好奇地问。
孟小霞一抿嘴:“就是黑鹰党的首领。那个号称‘飞手’的大盗易天。”
任绯晴一直静听着她们交谈。这时候忽然虚弱地插嘴:“他不是易天。”说着挣扎着要起來。守护在任绯晴身边的范小泉急忙为师父扶正枕头。任绯晴喘了两口。稳了稳心神。缓缓道:“小蝶。把你哥哥也叫出來吧。我有件大事要交待。”
她话音刚落。小风立刻推门进來跪在任绯晴的卧榻下。“师父。那个假易天为什么伤您。”小风眼里噙着泪。声音恨恨。
范小泉在一边抢着说:“他本來和师父言谈甚欢。师父后來说‘阁下如此英雄。纵然以真面目闯荡。也不难成名于江湖。何必假冒易天之名。’一句话惹恼了他。他恶狠狠说他就是易天。还说沒想到师父这样的世外高人也听信别人对他的诽谤。Www。。com后來我们出了普州城沒五里。就被人袭击。”
“我门中人不擅武功。”孟小霞说到此处潸然泪下:“我和范师弟不通拳脚。只有师父能力敌匪人。后來他们被毒药逼退。师父却受了伤。我们拼命往回赶。可是走到这里。师父已经难以支撑。”
小蝶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问:“师父……您怎么知道他是个假的。也许人家是真的呢。被你这样一说。谁不生气。”
“生气。”孟小霞白了小蝶一眼。“生气需要杀人灭口。”
任绯晴沉着地说:“我当然知道他是假的。因为易天是我的丈夫。”
谁也沒听她提过她的丈夫。沒想到答案竟是如此。
“这三年我倾全力炼制‘紫霜丸’。却沒有一点获胜的把握。”任绯晴的眼神淡淡地扫过惊诧莫名的徒弟们。平静地继续说道:“这是以命相搏。稍有差失。我就再也沒有机会去见他……听说普州出了黑鹰党。他们的首领叫易天。我无论如何也得去看看。。若是真的。能在死前见他一面。也可了结我二十年來的心愿。可惜……”
小蝶眨了眨眼睛。似乎想问什么。又不敢在诸位师兄师姐面前放肆。
任绯晴看着小蝶轻轻一笑。说:“可惜不过是一场空。我要死了。可我还留着一个关于你的秘密。我说出來。你的人生也许会不同。你自己决定。我该带走它。还是揭露它。”
“师父。”药宗弟子齐齐跪下。“您千万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可是她的眼睛只看着小蝶一个人。小蝶认真想了想。说:“既然让我知道有这样一个秘密。弄不明白我就无法安心。至于是不是会让我的人生不同。我想。这应该由我來决定。”
“好。”任绯晴点点头。直爽地说:“你是我和易天的女儿。”
小蝶张大嘴巴无法合拢。
任绯晴继续说:“二十年前。我和天哥成婚第十天。符朝宗被判满门抄斩。符大哥的儿子才四岁。那时候在我家凑热闹。天哥对这孩子说。拚了命也要救出他爹和他怀有身孕的娘。他让我藏好这孩子。可他去了就沒回來……我总想着。至少在我死之前。再看他一眼也好。”她偏过头。凄凉地笑了一下。“小风。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娘。。我应该好好照顾你。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可是我太自私。心疼自己的女儿。让你替她受了重罚。”
小风抹了抹眼泪:“您的恩德。小风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为妹妹受罚又算什么呢。”
任绯晴摸了摸小蝶的头。柔和地说:“小蝶。这个药宗掌门之位。我传给你。”
小蝶不加思索地回答:“我不干。”
任绯晴有些意外。脱口问:“为什么。”
小蝶撇了撇嘴:“推卸责任的时候把我叫‘弃徒’。要拼命的时候又要我当宗主。我可沒这么好使唤。”
“你。。”任绯晴瞪圆了眼睛。一口气沒接上。头有些发晕。她挥手对小霞等人道:“你们三个出去。”
屋中只剩下母女二人。任绯晴看着小蝶。慢悠悠说:“三年不见。你竟然变成一个独善其身的人……我时日无多。本门内再也沒有能力敌毒宗宗主的人。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你要看着昔日的同门白白送死。更何况。这一场风波本來就是因你而起。”
“这个理由不充分。”小蝶抗议道:“我已经因为解毒付出‘逐出师门’的代价了。为什么时隔三年还要负责。官府对犯了罪的人。也只对一个罪惩罚一次而已。你以为自称是我‘亲娘’。我就会百依百顺。”
“你真是气死我。”任绯晴狠狠瞪了小蝶一眼。但她声音中的失望却远远多于愤怒:“我沒指望你相信我是你娘。药宗好歹是你长大的地方。你愿意眼睁睁看它名裂人亡。”
小蝶还要油嘴滑舌。忽然看见任绯晴脸上腾起一片青气。她纵然顽劣也慌了手脚。急急地说:“师父。凝神调息。别乱了气血。”
任绯晴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景况。要不是还有一席话沒说出來。真想就此死个清静。她一边理气。一边失望地看着小蝶。
小蝶这几年一直埋怨她。时时不忘她是个狠心的师父。此时此刻也沒有找到一点面对亲娘的感觉。甚至在负气中忽略了她是个将死的人。眼看她身体不支。小蝶十分后悔。亏心地低下头帮她扎针。一刻之后。任绯晴又能长长出气。正要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來。却见小蝶抬起头。郑重地望着她。
“我改主意了。。虽然你和我心目中的娘差很多。但我不希望自己和你心目中的女儿差太远。”
任绯晴偏头看着女儿。平静地问:“你要去。”
“嗯。”
小蝶的回答让她母亲松了口气。柔声说:“据闻毒宗的宗主本领高强。如果你不幸落败。要学会认输。毒宗不会赶尽杀绝。”
“我不喜欢认输。”小蝶不服气地呶了呶嘴。“我要是输了。药宗就成了毒宗的分堂。多沒面子。”
任绯晴看了女儿一眼。悠悠长叹:“我始终只是个自私的人。我从沒说过你是我女儿。因为我不能说。我远离江湖。因为你爹的仇人太多。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成了亲。我说了。就会有人知道你是易天的女儿。我是易天的妻子。我们的性命就有危险。。我必须要活下去等你爹。所以你要答应我。你也要竭尽全力活下去。找到你爹。”
然而小蝶用倔强的目光盯着她说:“我答应代你接受挑战。因为你是养我长大的师父。我不会去找他。因为他不是我的父亲。”
任绯晴笑了笑。要小蝶伸出手与她击掌。又说:“我希望你找到他。代我把这一巴掌交给他。告诉他。我沒有辜负约定。问问他。他这二十年做了什么。”
小蝶看着自己的手有点意外:“这样一说。你可能的确是我亲娘。”
任绯晴狡黠地微笑起來。果然与小蝶有点神似。“我虽是生了女儿。却沒当过‘母亲’。”她的神情渐渐恍惚。似乎是对小蝶说话。又像自言自语:“我们之间闲聊几句。听起來也和别人家的母女不一样。总是少了什么。小蝶。你……”她伸手抚摸小蝶的脸。说:“要是过得比我好。就好了。”
小蝶不习惯被严厉的师父这样对待。忸怩地避开她。端了一碗水。她让师父靠在自己臂弯里。把碗送到她嘴边。
可是师父沒有张嘴。
小蝶的臂弯里愈加沉重。心中一惊。手里的碗落在床上。任绯晴的眉宇间还带着一丝惆怅。方才失望的眼神已然淡了。空洞的眸子里。仿佛能看到她的灵魂飘然而逝。
“娘。”小蝶尝试着叫一声。摇摇她的肩膀。
任绯晴的身躯慢慢滑倒。小蝶也顺势跌坐在地上。目光却无法从母亲脸上挪开。。她的嘴唇明明尚有血色。脸颊也温暖柔软。体温还未消退……小蝶立刻伸手去摸怀里的还魂丹。摸不着时才想到。还魂丹早给冯骏吃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來。只好怔怔地期盼母亲再睁开眼睛。
瓷碗滚落。清脆地碎了一地。小蝶才从悲怆的破裂声中领悟:母亲真的不会再睁开眼了。她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一声。只觉得有一样重得无法形容的东西压在她的头顶。压得她抬不起头。只能大口大口喘气。急促的呼吸催化了胸中的某种东西。变成滚滚泪流。夺眶而出。
四天后的黄昏。
小风扬起鞭。回头看了小蝶一眼:她正在沮丧地躲在阴影里拔拉小算盘。
“本來是雇车。现在变成买车。又开销了大把银子。”小蝶抽抽鼻翼。就要潸然泪下。。她一时冲动。亮出自己的私房钱以尽地主之谊。谁知道哥哥这个沒良心的家伙。不把别人的钱当钱看。大手大脚买这买那……小蝶看着自己的荷包不断瘦身。几乎心疼得昏厥。干脆躲到一边自求两眼清静。
终于恢复了守财奴的本色。能有一件事分她的心也好。小风放心地一笑。走到小蝶身边说:“等这事办完了。咱们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改葬师父。重新开店。”
“山清水秀的地方必定人烟稀少。”她心里嘀嘀咕咕。“我以后给谁看病。山里的猴子。猴子能付钱给我养家糊口吗。”
她一转身晃到范小泉和孟小霞的车外。听车中的二师兄低声嘀咕:“师妹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诸位师弟师妹开导她。她自然明白道理。。她从小就知道师父的位子是要传给大师姐的。再说她只喜欢配毒药、攒银子。对这个麻烦的位子未必看重。”
小蝶当然知道大师姐十岁起就惦记着这个位子。原來她上任第一天。就有人盘算着要她让贤。
“这话倒是沒错。”小蝶掀开帘子跳上车。冲惊慌尴尬的师兄师姐扮个鬼脸。“我本來就是个充满铜臭的人。不像师姐那么清高出尘。符合一代宗师的形象。”
范小泉脸上忽红忽白还想说什么。被孟小霞严厉的眼神制止。只好铁青着脸不再言语。
他们不说话。小蝶也不作声。小霞本來是个庄重和气的人。这时候看着小蝶的目光却严厉苛刻。“你知道身为宗主的人应该表现出什么样的风范。用什么样的言行举止应付各种各样的场合。”小霞索性敞开了谈看法。声音不急不徐听不出情绪。“我从小就观察着师父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按照她最严格的要求约束我自己。”
小蝶吐吐舌:“我是做不到。。幸好我们是药宗。不是礼部。”
小霞似乎被她逗乐。嘴角微微向上挑。:“既然你坐在宗主的位子上。就要有宗主的样子。我相信师父也是这么想。”
“你和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來。当然不会弄错。”小蝶的眉头轻轻一耸。口气有些酸。“用不着算计。。要是个钱途无量的门派。我可能会依依不舍。药宗掌门这个位子。我还沒当成宝贝。”说着。她抬腿就要跳下车。却被孟小霞一言不发地伸手拉住。
“一日是药宗掌门。就要表现出掌门的样子。。”她的神情仍旧端庄恬然。“小泉。你愣着干什么。”
范小泉一躬身跳下车。为小蝶挽起门帘摆好脚凳。恭敬地垂手立在一边。孟小霞轻轻在小蝶背上拍了一把。叮咛一句:“从今天起。人人见了你。都把你当作我们当中最强的。我不希望别人认为我们的敬意给了一个不值得尊敬的人。”
小风注意到妹妹沮丧地抱膝坐在驾车的位子上。嘿嘿一笑:“师姐给了你一个下马威。是不是。”
“她的地位一直比我高。小时候有人欺负我。她帮我摆平。我成为弃徒的时候。她帮我求情。现在位置对调。她就讨厌我。”小蝶闷闷不乐地咕哝:“更让人难受的是她说的沒错。。她是优秀的大弟子。我不过是沾了血缘的光。”
“师姐很多方面很优秀。可她缺少你的机灵。”小风宛然自若地说:“在生死一线的场合。一代宗师的气质有什么用。你不需要垂头丧气。。能把握瞬息万变的形势。一瞬间做出判断。这样的人才是适合在那场合出现的药宗掌门。遇到你。师父立刻就下决心把掌门之位传给你。也是为这个缘故。”
“是……这样么。”小蝶啜啜地垂下头。心里不像方才那么失落。
小风轻轻地拍了拍小蝶的手。说:“师姐恼怒。因为她比你更好胜更高傲。她是疼爱你十六年的师姐。这道坎一定能过去。天下哪有一帆风顺的掌门。”
小蝶压低声音自言自语:“她疼爱我十六年。因为她觉得我根本不配成为她的障碍。”她还沒有再说什么。小风贼兮兮窃笑:“妹妹。想不想在临走时乐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