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阳关赋 第六十五章 青山路远 - 长空赋 - 苍叶孤城
琳琅满目的朱漆楼宇,如同魅影般地映射在云稹的眼眶内。他曾去过皇宫,那里虽然气派轩昂,却依旧比不了这里的宏伟。
“你是谁啊?看你并不像是药王谷的人,你来此地有何贵干。”
从楼阁旁边拐出一个沧桑的老人,皮肤黑黝黝的,唯一能算白的地方就是他黑眼珠子外的清明白眼层。
云稹着实没想到在这神秘的地方竟然有人生活,而且看他的口吻应该和药王谷的人不是同一派的,施礼道:“老伯,在下来此是前来寻求一件物事,听说它一直被药王谷保管。”
老人拾起一旁的扫帚,漫不经心地在地面上哗啦着,沉声道:“你要去药王谷寻求物事,干嘛跑到药王山庄,速速离去吧!这里不欢迎外人……”
声音未落,老人已换了地方去打扫,空留下云稹独自一人站立在空荡荡的院子前面。他想:无论如何这次不能白跑一趟,晚晴生死不明,黄巢和王仙芝虎视眈眈地望着神州大地,与公于私都不能舍弃这次机会。
云稹望着转眼间已换了好几个地方打扫的老人,这地本是干净的也不知道他在扫什么,就蒙混喊道:“阁下既然世代替巴陵道人守护《长空赋》,现在有缘之人站在你面前,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这些话有一部分是云稹胡诌的,无意中看见老人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停下了忙碌的身影,看来这话还是有些分量的。
老人沉默了半晌,将扫把揣在咯吱窝里,转身沉吟道:
“浣溪沙,
醉花阴里,
弹指浮生缘。
迷途返,
奈何桥边,
须臾黄风卷。
没了乌云,
相思失心弦。
徒怨孟婆,
绿水暗青山;
鸿音断,
归路茫然,
空余碧落叹黄泉。”
云稹不解其意地望着老人,从他沉吟的小赋中感觉此人身上好像背负着太多的忧伤,没想到自己刚才信口几句话,竟让老人成了这副模样,深感歉疚。
“又是长空赋?就是因为它才让老朽妻离子散”兀自哽咽的老人干瘪的老脸上流下了几行泪水,沿着皱纹斜斜地落了下来。过了好久才收敛住伤感,沉声道:“那东西就是个不祥之物,孩子!你何必再执着于它?”
短短几句暖心的话加上老人身上的种种惨淡,不由让云稹生出一种莫名的悲伤,上前搀扶着老人坐在了石阶上,欠身施礼道:“凡尘间不可或缺的离别,总让留下的人叹息。长空赋又多么神奇,晚辈真的没什么兴趣,可如果它能解救身边的至亲和黎民,云稹的一条小命又有何足惜!”
“你就是云稹?”
老人挥袖擦拭着泪水,听到云稹自报家门,震惊地望着眼前的这个英姿略显憔悴的孩子,难以置信的问道:“那你身上背的该是天门至宝天行剑咯?绝对错不了,老朽曾经也有缘在宫中见过它的样子。”
“你知道晚辈的来历?还识得天行剑,老伯究竟是谁?外面都传说药王山庄坐落在药王谷,可听老伯刚才言下之意,两者好像并没有多大的联系,你又为何隐居于此地?”
云稹的讶异丝毫不亚于老人,一口气将心中所有压抑的疑问炮语连珠地全部倾诉了出来,眼神期待地落在老人身上,似乎着急得到答案。
老人能感觉到他的诧异,苦笑道:“你既然能来到药王谷,想必老朽那个不成器的徒儿冯莫神已见过了吧!”
老人竟是冯莫神的师父,难怪刚才冯莫神走到药王山庄门前就转身离去了,这中间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此刻他实在不愿意多说话,只想将心里的疑团解开,就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老朽原名楚青山,膝下有一独子,在老朽跻身于药王谷掌门的时候,还有两个徒弟。他们一位是现在的掌门冯莫神,另一位现在应该是长老吧,他叫做渊卿。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身为一门之主也难免在某些地方会有失公允,归根结底都离不开你想找的东西。”老人叹息地诉说着一件让他毕生遗憾的事情,那种落寞、自责、羞愤又遗憾交加的感受,看样子真是难受至极。
楚青山望了望一脸茫然不知在想什么的云稹,神态黯然地接着说道:“老朽的孩子叫做楚昕辞!”
“什么?”云稹吃惊万分,瞳孔放大到了极致,问道:“您说楚昕辞是您的孩子?那他后来的事情,你们还有联系吗?”
楚青山也暗吃一惊,难道这孩子年纪轻轻竟然会认识昕辞吗?反问道:“你们也认识吗?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他人很好的,自己置办了个医馆,时常行医云游,过的倒也自得其乐。不过和您的大弟子冯莫神相比,他却更加显得老一点。前几年,晚辈身负重伤还多亏他所救!”云稹口说心比地将他与楚昕辞如何相遇向楚青山说了一通。
楚青山捻须含笑,说道:“这孩子竟能变成这样,也不枉老朽曾对他的种种教导,实属不易啊!要是他当年能如此行事,也就不会酿成今日的悲剧。”
“药王谷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离开此地成为现在的样子?”云稹是个直肠子,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可是话说出来了,顿觉后悔。
这些话无疑对楚青山亏欠的心灵又加盖上了一层阴影。
楚青山咳嗽了几声,迷离的眼神闪烁不定,叹道:“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老朽那会已是五旬之龄,很快将会辞退掌门之位。并不是老朽私心,我那三个徒弟之中,唯独对昕辞抱有的期望更大,可惜他那时候他和你一般年轻,做事欠缺沉稳,很难担当重任。”
停顿了片刻,见云稹仍在倾听,便说道:“大徒弟冯莫神素有远见,可是天共造物不会十全十美,他生性优柔寡断,难以成大器;老朽的二弟子渊卿为人机灵聪颖,在医学上也颇得老朽真传,不过他处事干练偶尔难免也会阴狠毒辣,试问这样的人老朽怎敢任用。有一天老朽命他们三人出山历练,回来必须各带一件稀罕之物,再从中考虑选任掌门!”
云稹闷声冷哼,你也想的太多了,既然楚昕辞各方面都很优秀,何不直接选择他了事。说什么他年轻不够沉稳,还不是你怕难服众人的悠悠之口吗?
药庐堂上,黑白分明的两人也在喋喋不休地争论。
冯莫神整理着散落在地上的书籍,阴沉地板着脸,忧心忡忡地说道:“当年,咱们三人奉命寻求宝物以作掌门之选,你和三师弟向来聪慧精明,在神农顶前便提出要去长安与江南,而我是大师兄自然不会与你们相争,只身去了师父留下的最后一个地方——南疆!”
瞧着冯莫神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渊卿不以为意地说道:“是啊!可是最后的结局大出所料,想必师兄你也不会想过会有今天的局面吧。”
冯莫神将案前的陈设恢复了原样,坐在了药炉子旁边,不停地闪着风扇,道:“你去了江南,知道师父喜欢喝药茶,便千方百计得到了贡品的配方,还不忘带来‘青树’幼苗;三师弟前往长安,无意中得到了一门稀世武学,以供师父参考。”
“嘻嘻!”
渊卿阴笑了一声,似乎强忍着气急败坏的神色,说道:“哼!我们两人拿来的哪个不是举世无双的真品,可最后远不及你一片虚情假意,让你捡了个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