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万春羁旅复西行 上 - 蒿里情 - 追风小子儿

第一章 万春羁旅复西行 上 - 蒿里情 - 追风小子儿

第五卷:昆仑绝唱

乱仄诗(记昆仑行)

剑狂奈何西风劲,寒气袭人酒尚温。

怒斩祁连山间月,轻挽昆仑顶上云。

残灯无梦休独话,回首难忘是英魂。

叶朗归来情动处,草漫山岗又一春。

第一章:万春羁旅复西行(上)

菩提顶一战后,也不知过了几日几夜,叶明自一片寒凉中醒来。他蓦地有了意识,最先听到的,便是阵阵清幽的鸟鸣,继而又闻到汩汩的流水声。此刻,叶明周身疼痛不已,缓缓睁开眼来,熹微的晨光之下,他第一眼便看见了高耸入云的悬崖。

此刻,他上身已然被套上了一件布衣,正半身浸在水中,躺在一排荡漾摇曳的木筏上。其身侧,依次平躺着四人,萧秋野、萧琳、康峥、藏晴儿,众人尽皆面色苍白的半浸在寒凉的水中,尚且兀自未醒。木筏之下,便是奔腾翻涌的泉水。此刻,众人正处是在菩提顶下的不死泉中。

叶明头昏脑涨,艰难坐直身子,忽闻得身后传来个浑厚冷清的声音,道:“你醒了?!醒了,便快去唤醒其他人罢!在这冰凉的泉中,泡了这许久,再不唤醒他们,怕是要伤了身子!”这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却似是自少女口中发出一般。

叶明闻言,向身后看去,却只看到一面冰冷的崖壁。那声音,正是自崖壁中传来。叶明艰难转回身来,欲要站起,怎奈双腿僵硬,动弹不得。他正自犹疑,忽闻得边上传来个爽朗的憨笑声,道:“兄弟,你们都昏迷三天了!”说话间,一个衣衫褴褛,红光满面的胖子划了小船,自泉外潭边的树荫下徐徐而来。其人,正是大野智。

伴着这一声爽朗的憨笑声,木筏上的众人,便也似闻到了动静,各个眯着眼睛,慢慢坐将起身。叶明扫视了木筏上的众人一眼,蓦地叫道:“大野兄,赫连……”说到此处,他错愕的看一眼秀眉紧皱的康峥,便不再说话了。刹那间,便闻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哭道:“师兄,师兄!”她叫两声师兄,便已然泣不成声了。这人,正是方醒来不久的藏晴儿。

康峥闻言,侧首看了藏晴儿一眼,冷冷的道:“晴儿,你莫要哭了!师兄,他决计没事的!”藏晴儿闻言,侧首道:“师姐,你……”康峥闻言,喃喃道:“师兄……师兄他不会死的,我感觉得到!不管天涯海角,只要我活着,我便一定能找到他!”其声冰冷,坚定。两行清泪,却已然随着她的言语,缓缓自颊上滑落。

众人错愕间,忽闻得那壁中女子叹息一声,道:“大野师弟,秋野,峥儿!你们且带叶少侠前去休息!老身,咳咳,老身受了风寒,身上多有不便。”萧秋野闻言,低声道:“师父,您老人家好生调养,其余诸事,便交由弟子去做罢!”听得萧秋野言语,叶明已然知道,那壁中之人,正是不死妖萧夭女。日前,她真气耗竭,拼死强碎玄铁枷锁,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萧夭女闻得萧秋野言语,却是蓦地动怒,道:“秋野!凭你你这点微末的道行,怕是无济于事罢?!”萧秋野闻言,面带赧然,恭恭敬敬的道:“师父所言甚是,徒儿武功不济,便是拼着身死,也绝不辱没了谷中声名!”萧夭女闻言,冷哼一声,道:“倘若你不是为了那妖……那女子!你现在的功夫,怕是已然不在叶少侠之下了!”这话说出来,明里听去,虽是骂萧秋野武功不济。暗里,却倒是像当着大野智与叶明的面,给萧秋野找回面子。

叶明闻言,又见大野智不住给自己使眼色,便即皱眉,拱手道:“萧老前辈,萧前辈之功夫,自然是要胜过在下的!”萧夭女闻言,复又冷哼一声,道:“我万春谷的功法,怎的会输给那老佛爷、老道士?!只是秋野学艺未精,耽搁下了罢了!”萧秋野闻言,连连点头,道:“师父说的极是!徒儿学艺不精,实是辱没了师门!”

萧夭女闻言,蓦地叹了口气,冷冷的道:“那两截断剑,已然教那不知羞耻的老魔抢了去。先前,他来谷中抢夺断剑,突施暗算,将我以玄铁枷锁锁住之时,已然便有了那安汉剑的剑身。此番,他已然将三截断剑凑齐,怕是要进了那昆仑地宫了!大野师弟,叶少侠,秋野!你们好生养伤,待到大寒之日,昆仑绝顶,怕是与你们脱不开干系了!”

三人闻言,俱是答应一声,便即紧紧皱眉。萧夭女沉默片刻,蓦地厉声道:“怎么,你们还赖在这里不走,是欲要老身亲自送你们吗?!”说罢,复又咳嗽起来,显是几乎拼了性命,才将那玄铁枷锁震碎。大野智闻言,向叶明挤了挤眼,悄声道:“快,快!”叶明见状,连连拱手,道:“萧老前辈,我等这便离开此处!”萧夭女闻言,复又冷哼一声,道:“秋野!还不快滚!”叶明闻言,心下暗忖道,这萧老前辈,当真也是烈火一般,邪性得很。萧秋野闻言,不敢怠慢,连连拱手,道:“是,是!”当下,众人相互搀扶着,相继上了小船。

大野智划了小船,载了众人,慢慢自不死泉缓缓划进潭中,又自潭中划向更为宽广的湖面。小船一路向北,直向山下的众多房舍划去。待到远离了不死泉,叶明回身看了看,向大野智道:“大野兄,萧老前辈称你作师弟,你到底是谁的弟子?!”大野智闻言,叹了口气,沉吟片刻,喃喃道:“家师,正是鸿儒。”众人闻言,皆是蓦地一惊。

叶明闻言,长出了一口气,道:“你说的这个‘鸿儒’,可是武林之绝世奇才,号称天下第一的,鸿儒崔八荒,崔老前辈?!”大野智闻言,摇了摇头,道:“号称天下第一?这‘号称’二字,当真可以拿掉了!这武林之上,若他说是天下第二,便没人敢妄称天下第一了!”叶明闻言,点了点头,道:“那……那鸿儒前辈,当真已然仙逝了吗?!”大野智闻言,双眉紧蹙,摇头道:“不知道。”众人闻他言语,不禁又是为之一怔。

叶明闻言,亦是蓦地皱眉,道:“大野兄,可莫要再诓我,你当真不知道?!”大野智闻言,皱眉摇了摇头,道:“这个,为兄当真不知道了。自打十五岁上,我便再没见过师父了。他生前,便已然给自己修好了陵寝,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他便自己入了陵寝之中,再不曾出来过了。”众人闻言,又是一阵愕然。叶明闻此,亦是不再说话了。这鸿儒之奇,当真是过于出人意料了。

良久,大野智叹息一声,向叶明道:“兄弟,若是你到了凉州,便能进入他的陵寝之中。”叶明闻言,皱眉道:“我?!”大野智皱皱眉,郑重的点点头,道:“正是!若你去了,不管师父他老人家,是生是死,都是要见你一面的。”

叶明闻言,不解道:“这个……这是为何?!”大野智叹口气,将船桨一横,喃喃道:“兄弟,待到咱们去往昆仑山,势必要经过凉州。到时候,你若是愿意进了他的陵寝一看,便该是什么都知道了。”叶明闻他言语,心下蓦地一紧,双手微微发颤。萧琳见状,遂紧紧将他手握住,轻声道:“明哥哥,你莫要急,便是再难的事情,总会得到解决的。”

边上众人闻言,尽皆皱着眉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叶明,便似要将他看穿一般。叶明沉吟良久,侧首看了康峥一眼,又转向大野智,沉声道:“大野兄,你平素能掐会算,赫连兄弟,该是活着罢?!”大野智闻言,嘿嘿一笑,道:“你小子!不是平素,最看不惯为兄这装神弄鬼的伎俩吗?!怎的,眼下有求于为兄了?!”大野智说罢,见船中众人皆是皱眉不语,便即深吸了口气,缓缓道:“赫连兄弟,他的生辰八字,他的命,比你们想得都硬!他,他是决计不会死的!”

康峥闻言,长出了口气,蓦地一笑,道:“我就知道,师兄……师兄他决计不会死的!”说话间,眼泪却又流了下来。萧琳见状,微微侧首,道:“峥儿,你好好养伤,赫连兄弟,不会有事的。”康峥闻言,看了看萧琳,却又将头别了过去。萧秋野将一切看在眼中,忙岔开话题,道:“快到岸边了,咱们,咳咳,咱们准备下船罢。”

大野智慢划了几桨,小船稳稳靠岸,众人身体尚未缓过劲儿来,便即相互搀扶着,缓缓下了船,慢慢向先前所居的房院行去。此时,万春谷中晨光熹微,周遭依然是晨雾缭绕,流云氤氲。然而,那本来尚绚丽盛开的花草,旬日之间,竟已然委顿不起,生出些个凋零之色来。数日前,方百花竟妍,春光翠染的万春谷,竟俨然多出了些许老气横秋之态。

众人虽然察觉到谷中的异状,却也到底不好道破。遂各自回了先前的住处,慢慢调理。叶明回了房间,慢慢调息,觉体中经脉凝滞,内力一时运转不得。他胸口膻中周遭,更加疼痛难忍,稍一运功,额上冷汗便即涔涔而下。他心下暗叹道,那邪魔樊神轨,当真是厉害得紧了。

那日,叶明与魏白曜大战数百回合,内力虽然耗竭,但也绝非没有丝毫抵挡的能力。想到樊神轨那可怕的内力,叶明心中又不禁隐隐担忧起来。倘或教他将那地宫打开了,三件宝物再现世上,当真不知还要起多少纷争了。

叶明忍了剧痛,强撑着催动内力,良久,蓦地喷出口黑血来。这口黑血吐出后,体中内力,便也缓缓开始运转,显是已然将先前经络郁积之处撑开。他长出了口气,复又缓缓闭上双目,静静调息。蓦地,窗外传来阵凄凉哀婉的萧声。

这萧声低沉,阵阵哀婉之意,自曲中缓缓流出,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这萧声,叶明自然是识得的。此曲,唤作《空谷凝心咒》,先前藏晴儿曾于狼山上奏过。倘若心无邪念之人听了,便能调理气息,大有裨益。叶明心知,有人助自己疗伤,便随着阵阵萧声入耳,屏息凝神,缓缓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