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章 泪雨濛濛 - 霸宋西门庆 - 三王柳
陈经济这小厮。倚红偎翠惯了。一日无它。便生出多少不安份來。家道一零落。吃糠咽菜倒也罢了。唯独下三路却告不得消乏。若说采花盗柳。别说他沒那等手段。连那胆量都是沒有的。沒奈何。只好偷拿些家中未抄尽的物事。三不值二的当了。到最下等的娼窝里去厮混。
一來二去的。陈经济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腿裆部位出现了红斑。渐渐变成了丘疹。然后破溃。苦不堪言。他心里害怕之下。一味的讳疾忌医。只是拼命遮掩。等纸里包不住火被陈洪夫妻发现不对时。甚么也來不及了。
为了救儿子的性命。陈洪豁出了老脸。去杨戬府上跪门哀告。但杨戬被官家那一句“日后多些识人之明”教训过之后。哪里还愿意理他。主子寡情。杨府的家下人等自然也就作践起这位曾经的门生來。第一次门上人还替陈洪通报了一回。第二次就谁都不理他了。
老上司指望不上。陈洪又拉下脸去哀恳昔日的同僚。各种好心歹心、白眼冷眼阅尽。终于凑出了几贯钱來。可以给儿子治病了。但请教太医后。医者都摇头。背着陈经济告诉陈洪说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此时的陈经济已是病根深种难消解。只好延挨时日罢了。
陈洪夫妻只有此子。虽然听医生说得言语恳切。却哪里愿意相信。到处跪恳名医。求神问卜。陈经济却是一天黄瘦过一天。病毒发作之时。哀嚎之声响彻户外。邻里听到了无不动容。多有那妇人拉了自己家男子。指着隔壁陈家道:“这便是宿花眠柳的下场。你愿意做下一个吗。”
当然。这些话都是背着陈洪夫妻说的。看着现在陈洪夫妻那状若疯癫的落魄模样。即使是平日里有旧恨于他们夫妻的。也不得不转念可怜他们。先前还有几个刻薄刁泼的刀子嘴。在陈洪夫妻身前背后冷笑两声。指桑骂槐几句。但随着陈经济病情的日益加重。那声声泣血的嘶号。足以揭去人心中最冷酷的那一层韧茧。终于左邻右舍都摇头叹息:“这陈洪夫妇虽然不仁。他家小子虽然不成器。但老天爷送上的这等报应。却也太惨毒了些。”
此时已进五月。黄天暑热的。陈家屋里一片腥臭冲天。但当娘的却丝毫不觉其苦。这天晚上好不容易服侍陈经济安睡了。这才踮着脚尖來到院子中的梧桐树下。却见夜晚的凉风中。丈夫陈洪的头发不知何时。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都已经斑白了。
陈氏心底剧酸。但想到儿子好不容易才得了个一时半刻的安宁。却不能惊扰了他。因此尽管心上插刀血流如注。还是硬生生的忍住。悄声问道:“当家的。你看怎样。”
陈洪慢慢的抬起了头。眼神如死鱼般呆滞。已经是黯然无光。抿了抿龟裂的嘴唇。低声喃喃地道:“我还能怎样。我还能怎样。……只能说。你男人沒本事啊。”
陈氏见他心丧若死。便嗫嚅道:“当家的……我倒是想出个道道來……”
陈洪精神略振。问道:“甚么道道。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说吧。只要能救回孩儿的性命。就是把我这老骨头拆出去卖了。咱也甘心。”
陈氏唯恐吵醒了儿子。本來声音就压得低。现在就更低了:“我小时候听老人说过。新鲜的人血馒头能治病。莫不如等官府出大差的时候……”
陈洪听了眼中一亮。却随即又黯了下去:“我倒也听老辈人说过。新鲜的人血馒头能治病。但好象只能治痨病吧。咱儿子这个病……”
陈氏急急的打断了陈洪的言语:“不会的。不会的。你定是听差了。我听老人说的是。人血馒头甚么病都能治的。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只是沒人敢拿來吃罢了。”
陈洪呆了半晌。勉强直了直腰。颤着声音道:“秋后处决出大差……现在才五月……咱孩子还赶得上吗。”
陈氏连连点头道:“赶得上。赶得上。自然是要赶得上的。”
陈洪突然面色一整。竖起指头道:“嘘。低声。”陈氏听了矍然而惊。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但还是冲着陈洪连连点头。眼神中都是坚定之色。
陈洪慢慢地撑直了身子。慢慢地站了起來。慢慢地说道:“既如此。刽子手那边。我去寻觅道路。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孩儿他娘。你将家中还能卖钱的东西归整归整。我再豁出我这破头去。甚么金钟。我也要去碰啊。只求菩萨有灵。保佑咱孩儿……”
话犹未尽。却听屋中陈经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瘆人惨叫。那惨叫声划破了夜空。将左邻右舍听众身上的汗毛催发得根根竖起。
陈洪夫妻听到儿子惨叫声。哪里还有丝毫龙钟的老态。一个个纵跃如飞。眨眼间就从院子里扑进了屋子里。挤在儿子床边。陈氏便给他摇扇子。陈洪便安慰道:“孩儿莫怕。爹娘在这里。”
陈经济四肢都被绑在床棂上。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免得他痒彻心肺时。乱搔乱抓之下。反而糟糕。此时这小厮满脸都是恐惧之色。颤着声音道:“爹。娘。刚才我看见……我看见有狼一样的两只眼睛……就在窗户外面盯着我……那不是人。那分明就是地狱里的鬼。……鬼來抓我了。爹。娘。我不要死。我还想活。你们快救我啊。”
陈氏听了。那眼泪也不止两行的下來。陈洪强忍住了心酸。笑道:“你这孩子。想的是些甚么五迷三道的话儿。有爹娘在此。哪个鬼敢來吓我孩儿。孩儿啊。爹娘已经商量好了。过了秋。就能赎來一帖宝药。那时你吃了。自然就百病全消。好多着呢。”
尽管陈洪紧安慰着。陈经济还是全身发颤。但这回不是因胯下奇痒。而是因心中恐怖。
陈氏见儿子眼望着窗户。口开口阖。欲语还休。一派惊骇欲绝的模样。便推陈洪道:“咱孩儿吓成这样。你好赖也去窗户外边张望张望。给咱孩儿壮壮胆。也是好的。”
陈洪答应了一声。走出屋外。顺手从墙角拈起一根柴棒棒來。走到窗下。在墙上用力抽打。“噼啪”声中喝骂道:“我说是甚么东西。原來是个猫。我叫你吓我孩儿。Www。。com我叫你吓我孩儿。”
打折了柴棒棒之后。陈洪趴在窗口。冲屋里的陈氏母子叫道:“好了。这里的那只猫。被爹爹打跑了。孩儿且放心睡一睡。不必害怕了。”
窗前映射出的灯光照在陈洪脸上。那因饱经风霜而显得极尽愁苦的纹路。被灯光和夜色的分界一映衬。变得更加深刻凝重。院侧黑影地里的西门庆看得分明。想起当年陈洪陈大宽回乡祭祖。那一派春风得意的轻狂模样。再看看这时这个未老先衰的中老头。暗中叹了口气后。将握在刀把上的手慢慢松开了。
却听屋中陈经济孱弱着声音道:“爹。你看清楚了。真的是猫吗。”
陈洪连连点头:“孩儿放心。真的是猫。哪儿有什么狼啊鬼啊的。爹在这里给你守着。免得那个猫再來。又吓我家孩儿。”
陈经济咳嗽了几声。颤声道:“爹。娘。孩儿这一病。辛苦你们了。等我痊愈了。孩儿再不敢胡作非为。到时安下心來。说上一房有权有势的媳妇。便是丑怪些。又怎的。孩儿也都依了。慢慢过起來时。若能借丈人家的势将爹爹的官职复了。咱陈家又是极好的日月。那时也算你们生养孩儿。孩儿孝敬你们一场……”
屋中的陈氏。听得泪如雨下;屋外的陈洪。背转了身。把手捂住了脸。眼泪如泉涌一般从指缝里渗了出來。
西门庆听了。心中只是冷笑:“若你这爱滋也能痊愈。世上就沒有死人了。”
正鄙薄间。却听屋中陈经济喉中荷荷而呼。显然是个痛苦之极的光景。这小厮哑着声音道:“爹啊。娘啊。你们割我几刀吧。割我几刀吧。身上拉几个口子。倒比这痒生痒死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