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铁血对奸邪 - 霸宋西门庆 - 三王柳
高俅已经布置好了一切。正在老营里等得不耐烦。闻焕章终于象兔子一样蹿进來了。一见高俅面。不说此行成败。先喟叹一声:“好我的大人啊。小生这一去。简直是九死一生呐。”
“啊。”高俅瞪大了眼。“此话怎讲。”
闻焕章便诉苦道:“大人您不知道。”说着绘声绘色。将济州城下遭遇说了一遍。最后道:“张叔夜张太守真真了不得。他煽颠了一城的百姓。所欲如何。不敢言。不敢言啊。”
帐中九个节度使听着。皆面面相觑。有怜者、有蔑者、有惊者、有敬者……诸般表情。不一而足。
高俅听到张叔夜居然斩了自家的奴才。心头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哪里还按捺得住。当下向正在进帐的徐京喝问道:“张叔夜何在。”
徐京急忙拱手道:“回太尉大人。元帅虎帐。张叔夜不敢擅入。正在辕门外候令。”
高俅从牙缝里往外蹦字:“给我传。”
帐外虞候马上朗声道:“太尉有令。传济州太守张叔夜晋见。。”然后象接力棒一样。一声声直传到辕门外边去。
张叔夜轻蔑地一笑。昂然而入。进得一重营门。就见前方党世雄叉腰而立。向自己低声狞笑道:“张叔夜。老匹夫。你也有今天。。”
这等跳梁小丑。张叔夜正眼也懒得瞧他一下。直直的过去。视党世雄如无物。党世雄气结。大喝一声:“给老爷摆阵。”
瞬时间。张叔夜前方两排膀大腰圆的强兵劲卒齐声应和。“呛啷啷”一片金铁交鸣声中。一百多口雪亮的斩马刀互相碰撞。平地顿起刀山。
这一百多名削刀手。全都是党世雄从官兵当中挑出來的大个头。一个个掌中握着斩马刀。面对面站成两排。刀连刀。刀架刀。刀刃向下摆出了一条雪亮的胡同。张叔夜想要进营。就得从刀下穿过。如果党世雄一声令下。这么多刀往下一聚。张叔夜当场就得被剁成肉泥。
张叔夜又是轻蔑地一笑。一点也沒含糊。昂首挺胸。大踏步前进。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目不稍瞬。面不改色。直进刀林。
在高俅授意下。这座刀山越往后刀刃架得越低。存心要令张叔夜缩颈弯腰。效狗儿钻洞模样。谁知张叔夜早存了无回之心。生死皆置之度外。双眼怒瞪。血贯瞳仁。面对刀锋不躲不避。反而大步直逼上去。
被这股英烈之气一逼。那些削刀手反而慌了手脚。。张叔夜好歹是朝廷命官。堂堂的济州太守。是文官。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是连武将都算不上的马前卒。天生垫踹窝的命。若姓张的被自己的刀划拉死了。文官们岂能罢休。那时争执起來。高俅肯定沒事儿。倒霉的还不是自己这些小兵。那时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张叔夜顶天立地的身影到处。削刀手们无不色变。刀山波分浪裂间。皆已退避三舍。党世雄在后面只看得目瞪口呆。暗中叫妈:“想不到这老匹夫如此带种。若这回不治死他。被他记挂上了。日后还有老爷的活路吗。”
张叔夜大步流星。须臾间已过了刀山。再來到一重营门处时。却见两旁站着一百名长枪手。每人掌中都端着一条大枪。脸对着脸。枪尖对着枪尖。当中只有数寸宽的一条甬道。人置身于其中。只能提心吊胆侧着身子往前蹭。党世英站在枪林之前。笑眯眯地向着张叔夜拱手:“张太守辛苦了。”
但马上党世英就发觉不对。。按理说。太尉大人布下了刀山阵。又有自家兄弟坐镇。张叔夜浑身是铁。他又能捻几根钉。刀阵一过。应该狼狈不堪。魂飞魄散。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一见自己把守的枪林。就当尿了才对。。怎的这老匹夫却是龙行虎步、气势汹汹的就來了。
张叔夜乜视着党世英和众长枪手。再一次轻蔑地一笑道:“技止此耳。”说着大袖一拂。直入枪林。
党世英一声令下。长枪往前一捅。“噗噗噗”。张叔夜一下子变成了筛子。高大的身躯终于软倒在地。殷红的鲜血熨热了身下的冷土……
但党世英也就只敢这样想像想像而已。真让他下令。第一时间更新 www..com他不敢。换成济州城的一个押司孔目。杀了也就杀了。小吏而已嘛。但张叔夜是济州太守。朝廷重臣。纵有高俅撑腰。又岂容他一个小小的武官放肆。
跟着主子吆喝几声可以。但真要是喧宾夺主抢主子的戏。只怕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党世英看着张叔夜身形到处。长枪手惶恐而缩。枪林为之散乱。不由得也是目瞪口呆。心下只写了一百二十个“服”字。。好人也罢。坏人也罢。对上了张叔夜这等硬汉。不管是因服而敬。还是因服而忌。终归是要服的。
闯过了刀山枪林。虎帐已经在望。帐外侯着一人。却是高俅身边得用的张干办。在那里挺胸腆肚。不可一世。
原來稳坐钓鱼台的高俅听到张叔夜眼皮也不眨地闯过了刀山枪林。自己先心惊胆战起來。问报信的道:“其人携兵器否。”
报信的赶紧道:“回太尉大人。张叔夜携着口长剑。”
一听这话。高俅马上想起济州城下刚刚被杀的那个奴才來。Www。。com刹那间寒毛直竖。赶紧向帐中九个节度使吩咐道:“张叔夜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几位都是全挂子的武艺。待会儿可要仔细保护本大人周全。”众人齐声应喏。
想了想。又向闻焕章道:“先生足智多谋。且出帐去使个法儿。把张叔夜的剑给我下了。免得他暴起伤人。失了朝廷的体统。”
闻焕章答应了出來。心下却是暗暗叫苦:“这高俅小儿让我去撩拨那头大虫。却不是与虎谋皮。一个不好。被那张叔夜说我轻慢朝廷命官。一剑飞來时。济州城下那被砍头的奴才。就成了我的榜样。我只是个帮闲。身上沒有功名。。有功名我也不來当这帮闲了。。若被朝廷的济州太守杀了。也是白死。高俅小儿难道还帮我打官司不成。去休去休。我且寻个替死鬼儿吧。”
于是。闻焕章就寻來了左近的张干办。此人平时与自己交厚。在这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关键时刻。就由你顶上去吧。
张干办这回随军办事。沿路州县的太守知府皆会过不少。都是恭恭敬敬的來拜。对他这个高太尉随身伺候的听用人。也是客客气气。优“礼”有加。这一路行來。张干办的箱子也装满了好几口。所以这些天到了济州。他总在帅帐左右踅摸。等待发财的机会。此时闻焕章把这接待济州太守的差事给了他。又向他面授机宜了一番。张干办真心感激。打躬作揖地去了。
他只知道。先前济州太守闭门不纳党氏兄弟。双方起了误会。现在误会冰释。济州太守这不就巴巴地赶來请罪了吗。趁着这个风头火势。自己火中取栗拿他一把。又是一笔肥财进帐。
正想到得意处时。张干办一抬眼看到了大步而來的张叔夜。不由得先倒抽一口凉气:“哎哟我的妈呀。今天这块庄稼不好收哇。”
在这一刻。张干办深刻理解了闻焕章那一句“太尉大人还敬其人三分”的准确涵义。眼前这位横冲直撞的大爷。哪里是一般人得罪得起的。
张叔夜视死如归。直闯过了刀山枪林。那一股凛冽的锋锐之气。正是最盛的时候。。更多更快章节请到www..com。奸邪鼠辈。自然是望而丧胆。
眼看张叔夜來到虎帐之前。张干办战战兢兢地迎上。行了一个只有杂技艺人才能完成的大礼。恭声道:“这位大人就是济州太守张叔夜张大人吗。小人奉太尉钧旨。在此恭候张大人多时了。”
张叔夜只有一个字:“讲。”
张干办小心翼翼地道:“太尉大人有令。帅帐重地。持兵器者不得擅入。请张太守解下佩剑。再入内拜谒。”
冷哼一声。张叔夜亢声道:“岂有此理。军中何时有了这等荒谬的讲究。若高俅所到之处。三军将士都得弃兵解甲。还打甚么仗。讨甚么贼。误国覆军。皆由此辈谬令而來。。待吾当面怒斥于他。”现在除了杀皇帝。沒什么事儿是张叔夜不敢干的。说着手按宝剑。就要往帅帐里闯。
张干办吓得魂飞魄散。双膝一软。已经跪倒在地。抱住了张叔夜的小腿。干嚎道:“爷爷。我的亲爷爷。您老人家可怜可怜小人。若您不解剑。就是我办事不力。违了太尉大人的军令。那时小人自然是个一死。倒也一了百了。。只冤了我家中八十岁的老娘三岁的孩儿。。张太守。张大人。您老就发个慈悲吧。”
闻焕章已经号准了张叔夜这种人的脉。知道他们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移。除了伤之以哀。动之以情。别无它法。眼见张叔夜长叹一声。解下佩剑。交予了张干办。闻焕章右手在左手掌心里一击。喜道:“吾计成矣。”
当下趁着张干办给张叔夜叩头谢恩的时候。闻焕章溜进帅帐。摆出仙风道骨的高雅气质。一边向着高俅悠然施礼。一边淡淡地道:“小生幸不辱命。已经将张叔夜佩剑解去了。”
话音未落。张干办捧了张叔夜长剑。进帐來献。高俅见了。胆气顿觉壮了三厘。当下打发了张干办。高俅高踞于帅案之后。将案几一把。喝道:“传张叔夜。”
帐边专门打帘子的虞候急忙长声道:“太尉钧旨。传济州太守张叔夜进帐。。”
门帘一掀。高俅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帐门口一人挟光而立。刺得他眼珠子生痛。对于已经习惯于阴暗朝堂的高俅來说。这光明简直就是他势不两立。
于是高俅把桌上虎胆一拍。大吼道:“大胆张叔夜。见了本大人。如何不跪。”
就见张叔夜大步抢到帐中。长身而立。须眉皆张。亦是一声大吼:“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下跪地。中跪人君。。若是佞臣贼子。见而不跪。”
都是大吼。却有猫嚎与虎啸之别。帐中诸人听着。无不色变。高俅又是胆战心惊。又是老羞成怒。恨不得拍碎了面前桌子。大叫道:“老匹夫。竟敢如此无礼。欺本大人刀枪不利否。”
这时党世英、党世雄都已候在帐外。身边几十名膀大腰圆的刀斧手。此时听到高俅发躁。都是摩拳擦掌。只待自家主子一声令下。就要冲进去拿人。
张叔夜眼望高俅。神威凛凛。高俅被他气势所慑。竟如被钉子钉住了的青蛙一般。一时间动弹不得。就听张叔夜冷笑道:“太尉刀枪之利。某亦深知。。营门前刀山枪林。吾亲身试之。方知太尉刀枪之利。是怎样的甲于天下。”
这一言既出。只激得高俅满面通红。一时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來。
闻焕章心道:“这张太守已经失心疯了。看透了生死。以势胁之。又有何用。”当下凑到高俅耳边。嘀咕了几句。
高俅听了。精神一振。当下转嗔为喜。喝道:“张叔夜。本大人不屑陪你逞那等口舌之利。我只來问你。。你可知罪。”
张叔夜反问道:“吾有何罪。”
高俅拍案道:“你还给本大人装傻。我來问你。。老子兵进济州。那是多大的动静。怎的你并不前來界首迎接。不來迎接。倒也罢了。为何老子派人去济州联络。你却闭城不纳。闭城不纳。那也罢了。竟然还敢杀了老子的亲随。。张叔夜。你好大胆。老子再不堪。也是官家金台拜帅。捧出來的。你如此蔑视老子。就是蔑视朝廷威严。蔑视当今圣主。张叔夜。我來问你。。你仗了谁的势。竟然敢如此欺心罔上。。”
张叔夜朗声道:“吾不闻有朝廷太尉驾临。只知有十万贼兵入境。破人屋。夺人家。无恶不作。我替朝廷镇守一方。不能讨贼。已属羞惭。岂能自甘堕落。前往迎接贼寇。有贼寇先锋。一无文书。二无令信。前來赚我城池。我岂能开门揖盗。自陷于水火之中。既传御诏。何敢将御书手笔掷落于泥涂。此等罪人。不斩留他何用。高俅。我來问你。。你为何保国安民的天朝官兵不做。竟然做起了强盗。你仗了谁的势。竟然敢如此欺心罔上。。”
高俅心下有鬼。被张叔夜这一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问得哑口无言。只恨无地自容。幸有旁边闻焕章从容道:“张太守此言差矣。老子云。。兵之所居。荆棘生焉;大军过处。必有凶年;孙子也说过。兵乃凶器。可见自古以來。兴兵必然扰民。此是常理。圣人亦不能违背。何况我辈普通人呢。如今兴兵讨贼。便如割肉剜疮。须当忍一时之疼痛。方能痊愈。若是心慈手软。沒有舍小家顾大家的胸襟勇气。。唉。吾见其殆矣。殆矣啊。”
一听这话。高俅真如败部复活。死里逃生一般。心下说不出的畅快。暗道:“果然养着这等读书人。到头來是有用处的。”当下得意洋洋地向张叔夜道:“张太守。连老子和孙子一家子圣人。都说打仗就是祸害老百姓。圣人都要祸害。何况我等不圣。嘿嘿。。你还有什么说的。”
张叔夜仰天长笑。笑声中充满悲愤:“世上多少事情。都坏在这一等蝇营狗苟、趋炎附势的读书人手里。见了你辈。方知庄子所言‘绝圣弃知。大盗乃止’也有几分道理。”
闻焕章微微一笑。曼声道:“绝圣弃知。大盗乃止。其下却有‘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太尉大人。张叔夜之心。不可测啊。”
高俅愕然道:“甚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