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目的 - 千山记 - 石头与水
谢贵妃一时想不透母亲态度骤变的原因,谢太太也不知该怎么同闺女讲,你别打莫如的主意了,她可不是傻瓜,你上回推波助澜那事儿,莫如可都知道了哈。
谢太太回府,满是心烦,在看到谢莫忧时方好了些。谢莫如一身淡蓝衣裙,她仍在孝中,不好穿的鲜亮,但家中有长辈,太素净也不大好,便只得折中。不过,头上首饰仍是简单的两三件,并不做华丽妆扮。见祖母回府,谢莫忧带着丫环上前服侍谢太太换衣洗漱,待谢太太一身柔软舒适的家常衣衫坐在榻上吃茶时,也得感叹一句,“幸而还有你。”
谢莫忧默然一笑,坐在右首椅中。以前总是看谢莫如不大顺眼,虽不至于眼钉肉刺,但也是眼中砂砾不大舒服,谢莫忧偶尔还有瑜亮之感。如今谢莫如离了谢家,弟弟们每日上学念书,母亲依旧禁足牡丹院,少了谢莫如,谢莫忧又觉着,生活真是寂寞啊。嫡母的孝期明年就到了,她身为庶女,要守孝二十七个月,父亲却只消一年的妻孝就好,只是,妻孝早过,却不见父亲有扶正母亲的意思。她几次去牡丹院看望母亲,母亲都问过她……想到母亲忧心的模样,谢莫忧心下暗叹,难道,父亲真的没有扶正母亲的意思么?
谢莫忧隐下心酸,与谢太太说起家里的事来,这会儿真没人同她争风头了,祖母有了年岁,平日里的琐事多是交给她练手,祖母帮着把关。谢太太去宫里这半日,家里也有几件小事,谢莫忧一一禀过,又道,“苏相府上打发人送来帖子,苏家三子与戚家姑娘的亲事定在腊月十二。”令素蓝取来喜帖给谢太太看。
谢太太含笑接了,这大红的喜帖又无端的戳中谢太太的心事,原本丈夫是看好苏不语李樵两个的,虽都是庶子出身,却当真是好孩子,去岁春闱双双榜上得名,帝都公认的杰出青年。丈夫原是想择一为孙女婿的,不想方氏突然去逝,家里孩子们都要守孝三年,亲事自然是提不得了。结果,苏不语就给戚国公府捷足先登了。当然,谢太太也不能说这亲事不好,戚国公府嫡出姑娘,配苏不语也绌绌有余了。戚国公府的嫡女,这样的条件,谢家还是有些不足的,怕就是争也争不过。谢太太瞧过帖子,同谢莫忧道,“记得提前备一份贺礼。”
谢莫忧柔声应了,她并不知家里先时的打算,故此对苏戚两家联姻,谢莫忧并没什么感觉,她道,“祖母,大姐姐一直与苏公子相熟,苏公子成亲的事,要不要打发人同大姐姐说一声?”
谢太太想到谢莫如就发愁,还是道,“也好,你大姐姐现在还住在万梅宫么?”
谢莫忧也不大清楚,主要是谢莫如手里的产业太多,谢莫如又时常换地方,谢莫忧道,“上个月给大姐姐送东西是在万梅宫,应该还在吧?”不过,谢莫如也有一月换两次住处的时候,谢莫忧为求保险,道,“先令管家过去请安,要大姐姐在,再送东西。不然这大冷的天儿,又是刚下过雪,听说城里的路都不大好走,何况城外呢。”
谢太太只管交给谢莫忧去安排。
谢莫如并未在万梅宫,万梅宫雪景虽好,但她在万梅宫住了有些时日,见外头道观庙宇连带一些大户人家都在外施粥舍衣的发放救济。谢莫如有样学样,她也买了好些糙米去施粥舍饭。谢莫如做事向来轰轰烈烈与众不同,别人都是稀粥稀饭,她不一样,她的粥饭总能插上筷子不倒才成。她就是一月一换,一年都住不过来。”
“殿下,搬家毕竟是件繁琐事。人为什么要有家,就是因为人渴望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生活。而且,据属下了解,谢郡主每到一处地方,必然要清点所住别院的物品。不是看清单明册,而是要一件件亲自在核对。殿下,恕属下直言,谢郡主这样屡换居所,清点东西,倒不像是为了住的舒坦,反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程离这句话,让宁荣大长公主不禁皱眉,半晌猛然自软榻上直起身子,脱口道,“难道是!”
宁荣大长公主的话嘎然而止,一双眼睛冷冷的望向程离,程离知趣要退下,宁荣大长公主反道,“阿离你坐吧。你知道也无妨,说来,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宁荣大长公主叹,“当年先帝征战天下,也并不是一帆风顺,先帝在前头打仗,母亲管着筹集粮草。我母亲凡事喜留后手,据说母亲曾在各地建密仓以备不测。但后来先帝一直打进帝都城,称帝建国,这事儿就鲜有人提及了。”
程离一向思虑缜密,即使话自宁荣大长公主这里说出,他仍有些不同看法儿,道,“可是,若真有此事,先帝没有不告诉今上的道理。”先帝唯此一子,哪怕当年托政于宁平大长公主,可这等要事,绝对会告诉今上的。毕竟,先帝过逝时,今上已有六岁,也略略懂事了。
宁荣大长公主缓缓摇头,“你不知道我母亲的性子,先帝第一场战事是攻打长平县,那时,先帝驻兵长宁县,两县离得不远,中隔一条河,那河的名字说来也有趣,平宁可占一字,叫平宁河。河上有座桥,若攻打长平县,必过此桥。先帝彼时麾下不过兵五百,先帝带兵一过了平宁桥,我母亲就在对面令人把桥拆了。先帝倘不能攻进长平县城,自己也不用回来了。这就是我母亲,她即使有后手,恐怕也不会告诉先帝。”
“我母亲过逝前,将众人都谴出慈安宫,唯留宁平姐姐。如果真有此隐密,最可能知道的人,就是宁平姐姐了。”
程离仍是想不通,“可按常理,程太后不是该告诉先帝的么。毕竟,先帝是长子。”
“母亲的心思,一向不好揣测。当年她就说过,宁平姐姐执意掌政,怕是难得善终。先帝赌咒发誓,厚待宁平。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宁平结局,果如母亲所料。”宁荣大长公主重倚回榻间隐囊,道,“我一直觉着,母亲定给宁平留了后手,但直至最后,未见宁平出手。魏国这些年闭门不出,魏国刚烈,肖似其母。宁平常说,活当轰轰烈烈,死当顶天立地,人这一辈子,最怕苟且。依魏国的脾气,倘不是有谢莫如,怕早就死了。如果魏国知道些什么,她不会不告诉谢莫如的。”
宁荣大长公主曲指轻扣榻板,木材发出沉闷的轻响,宁荣大长公主一叹,“以前我说谢莫如像宁平,真是小看她了。她因梅树的事儿闹了一场,大冬天的都不消停,施粥舍饭的都能打许多人的脸,我还以为她真是母丧之痛难平,非要寻些晦气呢。原来不过是转移帝都诸人的视线,在掩饰她找东西的事。这就说得通了。”
宁荣大长公主看向程离,“就不知她是不是真的找到了?”宁平的东西,今上恐怕早翻了个遍,如果真有这样东西,如果今上也未得手,那么,必是藏的极是隐秘的。那么,谢莫如得手了么?
程离道,“谢郡主身边断难近身,但属下思量,依谢郡主的脾气,倘她有,她不会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