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信 - 千山记 - 石头与水
帝都代有人才出,南安侯十几年不在帝都,对帝都人物知之便不甚清楚。但大浪淘沙,这些年淘下去,能留在帝都的寥寥可数,能有一席之地的……南安侯屈指数一数,还真没哪个有谢大姑娘的锋头。
谢莫如出头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但,锋头之盛,说得上有一无二。
虽然只是一介女眷,但谢莫如的出身便决定了,不能将她视为简单的内眷女孩儿。谢莫如要是安安静静、无德无能也不就罢了,偏生人家即不安静也不无能,还挺有本事,把他家脸都抽肿了。她娘还能刺激过大,把谢家一步好棋走成臭棋……
这啥人哪?宁平大长公主复生啦?
咋就把他娘刺激到神智失常了哩?
承恩公府要谋士有谋士,要幕僚有幕僚,南安侯打听起来也容易。
程离先得跟这位承恩公府的三公子请罪,言及自己未尽到劝谏责任。南安侯善解人意,没有丝毫怪罪之意,道,“我并无责怪先生之意,只是,谢姑娘身份特殊,不得不慎重相待。我又对她甚了了,还请先生从容告之。”
程离险些泪奔,他容易么,谋士有主意能怎么着,奈何主公不肯听从,执意作死啊!如今来了个明白人,程离当即将谢莫如所作所为事无巨细同南安侯说了一遍,南安侯感叹,“即使大长公主复生,也不过如此了。”谢柏尚宜安公主,都未能分毫改变谢府的政治立场。当然,对于谢家来说,这很正常。要是尚个公主,谢家便成了承恩公府小弟,南安侯反而要不屑了。只是,两家有宜安公主这里,怎么着也不该是结仇吧。结果,他家硬是能结成仇。
这里头要说没原因绝对不可能啊。
南安侯研究过得承认,当年太/祖宁平一系掌权,是有其原因所在的。今上自大长公主手里夺过权柄,显然不是昏庸的,就是谢莫如这个么十一二岁的丫头,离间的本领也是一等一的厉害。人家光光鲜鲜的啥都没做,他娘就自作聪明的把该犯的蠢一样没落的犯了个遍。
南安侯性格并不似其母,当然,也不似其父。
南安侯请表侄李宣喝茶,承恩公府别院内,春末夏初时分,合欢树下,南安侯虽是武将出身,少时也学过一些风雅,只是煮茶的手艺就远不及李宣了。南安侯笑,“阿宣你是此道高手,我这可真是献丑了。”
李宣原是想他来煮,无奈南安侯非要亲来,李宣并不笨,双手接过南安侯递过的好茶,不轻不重的奉承南安表叔一句,“表叔你是拿刀枪的手,跟我这煮茶的手当然不一样。”
看李宣小小年岁已应对出众,南安侯感叹文康表姐会调理孩子,口内道,“我去南安城时你刚过两周岁生辰,这些年虽有回来,咱们却是连亲近说话的时候都少有。如今父母年迈,南安太平,我这遭回来,是想久留帝都。故此,有些事,想跟阿宣你打听一二。”
李宣连忙道,“表叔有事,只管吩咐。”论辈份,南安侯长他一辈。
谢莫如道,“我不想让人知道是我出的主意,更不愿更多的人注意我。”
李宣道,“不瞒妹妹,也瞒不住你,我都觉着妹妹出的这法子不错。妹妹既有妙计,不若跟谢尚书说,谢尚书亦有雅量。”
谢莫如笑,“我自世子这里知晓北岭先生之事,祖父自有雅量,当不会计较些许小事。”
李宣又不傻,知谢莫如格外告诉他当是有其用意所在,终于点头,“好。”
谢莫如给李宣出的主意非常简单,既不用修前朝陵也不用修前朝史,谢莫如只道,“我观史书,大凤王朝时,凤武皇帝修筑书楼供民间读书人借读,实乃千古功德,至今传为美谈。先帝登基为帝时都说,为帝当为凤武帝。如果陛下能仿凤武当年所为,修筑书楼的事定要交给个德高望众的大儒来做的好,问一问北岭先生,他可愿主持筑书楼之事?”
李宣就怦然心动的带着这个主意回家,先跟他爹商量过,再进宫找他皇帝舅说。穆元帝父子两代在江北岭身上吃闭门羹,私下对李宣道,“此事暂不可张扬,你私下问一问江北岭,可愿意主持此事?”要不是他爹供过江北岭这个牌坊,穆元帝又听信宁祭酒信誓旦旦能留下江北岭的话,想给自己的执政生涯留下个礼贤下士的闪光点,真不至于搞到现在下不来台。前朝史也开修了,前朝皇陵也大略收拾了齐整,尼玛江北岭还要回老家。倘不是极端克制,穆元帝真要亲自送江北岭回“老家”了。当然,此“老家”非彼老家。
如今外甥带来新主意,穆元帝不欲张扬,否则江老头儿再摇头,他这张龙脸就没处搁了,索性让外甥私下先把江老头儿问问,有了准信儿再说,省得再被打脸。毕竟,控制住想对一个打他们父子两代龙脸的老头儿下手什么的,真的挺难受的。
所以说,装x也不是容易的事啊。
穆元帝打发走李外甥,不想第三日就得了江北岭准信儿,老头儿应了。穆元帝大喜,还特意同文康长公主道,“阿宣大了,越发能干。”
文康长公主道,“皇兄这样,叫我不好把实话跟皇兄说了。”
穆元帝挑眉,“怎么,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文康长公主接了内侍捧上的茶,挥手将人打发下去,与穆元帝实说了,“原是阿宣去谢家,与谢莫如说起江老头儿的事儿,谢莫如给他出的主意。他心里也没谱儿,回家同他父亲商议,他父亲觉着有些可为之处,方来找皇兄说的。倘是别个事,我倒不必多此一举特意来同皇兄讲,只是那丫头总有些叫人说不出的感觉,我必要慎重些才好。”
穆元帝笑笑,“她这性子,还真有些像宁平姑妈。”
文康长公主不欲多提这个,道,“总之跟皇兄说一声,皇兄心里有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