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半夜出没的红衣女子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静谧的街道，借着月光才能够看清四周景象。
    江渺一身粗布麻衣，手持铜锣，铜锣在月光下散着幽幽冷光。
    最近正值多事之秋。
    城中日日都有女子失踪，至今未找到一人。还有人莫名其妙就死在家中，无伤无病实在蹊跷，官府调查至今无果，有传言说是妖物作祟，沸沸扬扬的，令人心慌。
    以至于每家每户一入夜就紧闭门窗，生怕作祟的妖物顺着门窗进来，抬抬手就带走了自己的性命。
    江渺边走着边敲打着铜锣，嘴里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不知是哪家的家犬忽的狂吠起来。
    云州城中已经莫名其妙死了不少男子，无一都是趁着月色出门的，连同府衙的巡逻兵都未能幸免。
    江渺皱着眉，心里有些不安。
    暗处人影攒动，像是无数只手要将人拉下地狱去。
    江渺定了定心神，只听犬吠越来越急促，忽的见眼前一片片白色飘落，像是雪花一般。
    惊诧之际阴风阵阵，吹得他起了鸡皮疙瘩。
    回过神来定睛瞧去，那空中飞舞的哪里是什么雪花，分明是白色的纸钱！
    什么人会用到纸钱？
    江渺心中愈发不安。
    “嘻嘻嘻……”
    一阵阴风吹过，带起不少尘沙，糊了江渺的眼睛。
    “小兄弟，小兄弟……”
    耳边传来女人柔柔的呼喊声，江渺僵住了身子，他不想回头，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女人一袭红衣，撑着白色的伞，白色的纸钱纷纷落下，她的脸模糊不清，唯独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女人一双美瞳直勾勾的看着他，带着无限引力一般，让江渺挪不开眼。
    “小兄弟快来……”女人柔柔的嗓音落在江渺的耳朵里，带着无限的诱惑般，让江渺不由自主的想要回应她。
    “你是谁？”江渺不由得问道。
    女人捂嘴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江渺的问道：“小兄弟，我瞧你已值弱冠之年，却未有妻室，可要我帮你？”
    江渺喉结滚动，“不要”两个字死活说不出口，挣扎许久吐出一个单字：“好。”
    女人笑着朝着江渺伸出手来，柔柔的嗓音带着诱惑：“想要妻室，便要有诚意。听闻城中有一做喜服的铺子，兄弟可识得路？”
    江渺僵硬的点了点头，他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救都做不到。
    红衣女子笑了起来，“那便劳烦兄弟带路了。”
    江渺无法控制自己的腿脚，直接在前面给红衣女子带路。
    静谧的街道飘满了白色纸钱，每家每户门口都挂着灯笼，堪堪为江渺照亮了路。
    红衣女子飘在江渺身旁，宛若夜中幽灵：“小兄弟，我且问你，这铺中老板你可认得？”
    江渺僵硬地回答：“认得。”
    “他家几口人？”
    “妻子早逝，唯有父女二人。”
    “呵呵……”红衣女子阴恻恻笑了起来，“什么父女二人，如今不过只余下一个半百的老男人罢了。”
    江渺思绪混乱，云州城中两起案件，一件是少女失踪案，一件是无故死人案，两起案件没有相同点，若非要说，便是案发时间都在夜晚。
    江渺没法去观察红衣女子，只能自己暗自想着。
    难道这个女人不是杀人凶手，而是少女失踪案的真凶？
    白色的纸钱洋洋洒洒落满了一整个街道，江渺在铺子前站定。
    “真是辛苦你了小兄弟。”女人柔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江渺感觉到一道凉意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为了报答你，便许你给我的姑娘们做夫婿吧！”
    话落，红衣女子便要加重手中的力量，想将江渺的魂魄收走，却只听见“咚——”的一声，江渺手中的铜锣响了起来，巨大的冲击将毫无防备的红衣女子震得后退数步才勉强站稳。
    江渺只觉得自己浑身轻松，动了动手腕，发现自己已经恢复正常，转身看向红衣女子，道：“云州城中两起案件，你是哪一起的真凶？亦或者，两起案件都是你所为？”
    红衣女子脸色发青，恶狠狠的瞪着江渺：“你不是打更人！你是谁！？”
    她就说时隔多日不曾见过打更人，怎么今日有人打更，原来是诱饵。
    江渺：“缉妖司大掌司，江渺。”
    “江渺……”红衣女子呢喃着江渺的名字，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当官的，哼，云州城内不太平，你们应该很着急吧？怕不怕被百姓的唾沫淹死？”
    白色的纸钱从空中飘落，一阵接着一阵的阴风吹起，白色纸钱将红衣女子围住，她一挥手，白色的纸钱形成了一条锁链。
    “江大人，我的姑娘们可都念叨着你，今日你来了，便走不了了！”
    红衣女子速度很快，手中白色的锁链像是没有长度上限，从她的手心处快速飞向江渺。
    江渺眸光一暗，快速拔出缠在腰间的软剑，跨步而上。
    “叮当——”
    长剑抵上锁链，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江渺没想到白纸形成的锁链怎么砍也砍不断。
    红衣女子冷笑一声，抡动右臂，铁链直冲江渺面门，出手又快又狠，江渺见状快速后退几步侧身躲过铁链。
    “嘻嘻嘻……”暗处传来一阵阴森森的笑声。
    “江大人，江大人……”
    “江大人怎么不救自己的部下？”
    “江大人怎的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江大人不是自诩捉妖第一人吗嘻嘻嘻……”
    江渺只觉得这些声音如同心魔一般一直围绕在他的耳畔，握紧了手中的软剑，稳住了心神，看向红衣女子的眼中满是杀意。
    “缉妖司手册上没有你的名字，你究竟是谁？”
    云州城作为云荒和人间的链接枢纽，所有从云荒出来的妖都要在缉妖司的妖物手册上登记，江渺可以肯定，手册上绝对没有眼前这个女子的名字。
    红衣女子娇俏一笑，“我是喜娘，最喜欢给人牵红线了，江大人，你要不要妻室呀？”
    “牵红线？你给谁牵红线？”
    “自然是我的姑娘们。”
    江渺想起云州城中无故惨死的男人们，心中满是怒意：“你口中的牵红线便是要他们的命？”
    “云州城那么多无故死亡的男人，便是你的手笔吧！”
    喜娘没有否认，反而自豪起来：“当然。那些男人心中丑恶，面目丑陋，我的姑娘们个个貌美如花，心若菩萨，若非没得选，便是如何看不上他们。”
    喜娘语气中的无所谓惹怒了江渺，他出剑迅速，剑身烁着寒光。
    喜娘站在原地，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江大人便是杀了我，也救不回那些肮脏的男人。”
    铁链擦着江渺耳畔而过，软剑与铁链擦出不少的火花。
    “吱呀——”旁边的窗户被推开，慵懒的声音从中响起：
    “我说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吵吵什么呢？”
    喜娘的身体僵了僵，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扯住了，难以置信的转身看去。
    说话的女子慵懒的靠在窗棂上，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喜娘脸色发青，问道：“你是谁！”
第二章：这里，有你的执念吗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我？”女子指了指自己，笑问：“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喜娘灵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道：“你、你、你是……”
    女子食指抵住嘴唇：“嘘！你很吵。”
    江渺看着女子，他有点印象，是往生堂的老板，四个月前才从外地回来。
    喜娘不敢说话，眼见天色渐亮，不想继续跟江渺纠缠下去了，转身就想走。
    “往哪跑！”江渺见状赶忙追了上去。
    喜娘见江渺穷追不舍，脸色越发的难看，她本以为江渺只是个普通的打更人，以为还能像往常那样促成一桩“美事”，却不成想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甚至连猎物都不是普通人。
    气急了的喜娘跑进了云州城城郊外的密林中，像是躲进了这里她才有底气一般。
    进了密林，江渺才发现自己跟丢了人，但他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盯着他，让他心里有些难受。
    顾不得其他，江渺快速拿出一个巴掌大的信号弹朝着空中发射出去，绚烂的烟花照亮了整个缉妖司的上空。
    缉妖司的信号弹是特制的，只有缉妖司人能够看见，所以江渺也不怕暴露什么。
    “是郊外的密林！”韩风通过信号弹掐指一算，确认了江渺的方位。
    闻言，追风脚下生风般朝着郊外密林的方向跑去。
    “哎!你倒是带上我啊！”韩风在后面大喊着。
    缉妖司成员都是缉妖司自己选出来的人，他们拥有缉妖司的力量，但却不是同质力量。
    追风人如其名，拥有缉妖司当中最快的速度。
    密林中不知为何起了雾，江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沙沙……”
    风吹起了地上的树叶，江渺看见雾中隐约的红色衣裙，握紧了手中的剑。
    江渺厉声问道：“喜娘，你为了所为的牵红线肆意杀人，可想过后果？”
    喜娘呵呵一笑，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后果？原来杀人还有后果？”
    江渺皱着眉，总觉得喜娘话中有话。
    “还是说，江大人口中的后果，只针对妖？”
    江渺不明白：“什么意思？”
    喜娘笑道：“江大人如此信奉正义，怎么那些失踪的姑娘还未归家？你可知她们身在何处？”
    江渺一愣，云州城这几月，除了无故死亡的人，还有无故失踪的少女。
    甚至相比于无故死亡案，少女失踪案的线索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江渺：“你知道她们在哪里？”
    喜娘：“我当然知道，这个云州城卧虎藏龙，你别以为你一个江渺就顶了天。”
    “这么说，是有人背后指使你做的？”
    “这世上能指使喜娘的人可是少之又少。”轻灵的声音从江渺身后响起。
    她穿着素白如烟，背后用金色线绣着一只翱翔的凤，凤凰的尾羽延伸至袖口处，那双凤眼栩栩如生，喜娘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自己的魂都要被吸进去了，连忙错开眼。
    喜娘看见她，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都弱了一半。
    江渺注意到了，但他聪明的没有问。
    江渺：“此话怎讲？”
    女子没有理会江渺，而是直勾勾的看着喜娘：“喜娘一族消失了数百年，这云州城外，有你的执念吗？”
    喜娘瞪大了眼睛，随即又尖叫一声：“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女子叹息一声，语气带着些许无奈：“你明知我是谁，又何必对我撒谎呢？”
    喜娘低下了头，三个人谁也没有出声，这样安静了许久，就在江渺以为喜娘要逃跑的时候，喜娘抬头看向女子，眼眸中带着渴求。
    “你会救她们的，对吗？”
    江渺愣住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个棺材铺的老板到底有什么能力，能让喜娘这样的大妖低下头颅去求她。
    女子语气淡然：“我是一个商人，商人只讲利益。”
    喜娘不带丝毫犹豫：“我知道你要什么，作为交易，只要你救了她们，我愿意奉上我自己。”
    女子看着喜娘片刻，哼笑：“你也不过烂命一条。”
    姗姗来迟的韩风和追风一脸懵地看着两个女人，小声问江渺：“大人，她们在说什么啊？”
    江渺在一旁听得也是一知半解，摇了摇头。
    喜娘见女子没有拒绝，庆幸般的笑了笑，转头看了看江渺三人，脸色又冷了下去。
    “我会来找你的。”喜娘丢下这句话转身就消失在雾中了。
    “哎！”韩风想追上去，却被江渺拦了下来。
    “林中雾气大，追不上的。”
    喜娘会往这林中跑，想来这里就是喜娘的地盘，在别人的地盘乱跑只会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江渺朝女子走去，“不知老板怎么称呼？”
    女子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是老板？”
    这世道少有女子做生意，大家往往都会根据刻板印象唤她老板娘，鲜少有人唤她老板的。
    江渺：“往生堂老板，四个月前回来的。”
    “这么注意我？”
    “云州城所有进出人口都会登记，只是记住了而已。”
    女子有些失望，“我叫孟扶兮。”
    “孟老板，”韩风从一旁挤入两人中间，笑意盈盈地问道：“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呀？”
    韩风深知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特意笑着问她。
    孟扶兮也笑着问：“想知道？”
    韩风卖力地点头。
    孟扶兮伸出食指晃了晃，韩风一愣，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江渺懂了：“十两？”
    孟扶兮摇摇头，“一百两。”
    韩风惊呼：“一百两！？”
    孟扶兮略微失望：“缉妖司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江渺：“缉妖司又不是什么金窟……”
    韩风连忙打断了江渺要说的话，指着一旁的江渺，插嘴道：“只要孟老板愿意帮我们这个忙，江大人可以将自己的月奉都给你！”
    孟扶兮闻言双眼冒光：“多少？”
    韩风忽略了江渺如同杀人般的眼神，伸手比了个‘七’字。
    孟扶兮高兴地搓搓手：“七百两？好说好说。”
    韩风心虚的笑了两声。
    一行人回到缉妖司，便见缉妖司门口站满了人。
    “江大人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望去，给江渺让出一条路来。
第三章：谋划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江渺感觉到了压抑的氛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回：“是罗裳坊老板家的女儿失踪了。”
    江渺一愣，想到了昨夜喜娘说的话。
    什么父女二人，不过只余下一个半百的老男人。
    按照喜娘所说，人是在喜娘出现之前就失踪了的。
    罗裳坊的老板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此时双目通红，两鬓的白发格外醒目，他拉着江渺，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江大人，我妻子早逝，只留下了一个女儿，我好不容易将她拉扯到大，昨日刚过及笄夜里就失踪了。”
    一旁的少掌司韩风迅速拉开苏老板扯着江渺袖子的手，安抚道：“苏老板莫慌，你先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们，我们这就着手去查。”
    苏老板看向江渺，神情复杂，身边有一老妇人朝着江渺的扑了上去，嘴里哭喊着：“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我的女儿已经失踪半月余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不是自诩捉妖第一人吗！”
    “你们天天说着会加大搜查力度，可是有什么用！还不是每天都有人失踪！今日失踪的是苏老板的女儿，明日失踪的又是谁家的女儿？！”
    “江大人，你也是人，你也有手足亲朋，若是失踪的是你的家人，你还能如此淡定的搪塞我们吗！”
    周边的围观人群也吵闹了起来。
    江渺作为缉妖司大掌司，被派遣到云州调查解决少女失踪案和无故死亡案已经有数月了，可案件没有丝毫进展。
    这已经让云州老百姓开始不满了，他们都是普通人，没有缉妖司那群人的能力，所以他们不敢去找作祟的妖物算账，但他们找不到妖物还找不到缉妖司吗？
    江渺皱起了眉，韩风见周围人的情绪高涨，连忙安抚道：“诸位，我等奉天命来此捉妖，定然会全力以赴。少女失踪一案已有线索，很快就会抓住幕后黑手，请大家相信我们！”
    不远处的茶楼上，一少女推开窗户看着底下闹哄哄的人们，轻摇扇面。
    清盈的声音响起：“你好像很有把握？”
    少女对面的男人勾唇一笑，眸中满是自信：“江渺撑不了多久。缉妖司的人靠百姓的信仰之力获得力量，可若是百姓不再信仰他们呢？”
    见男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少女不免提醒：“父亲大业，不容差池。”
    底下的人们渐渐散开，韩风不免松了一口气。
    对于少女失踪一案，他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太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喜娘真的知道点什么。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少女失踪案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先不说百姓会将他们如何，单是丞相那边他们都无法解释。
    这么久过去了，他们也只是知道无故死人案是喜娘在作祟，他们甚至没有能力将喜娘捉拿归案。
    “大人，是丞相来信。”信使见到江渺，连忙将信递上。
    云州两件案子进展太慢，江渺已经猜到丞相此时来信是为了什么，打开信件一目十行，面色沉静了下来。
    一旁的韩风见状连忙问道:“大人，丞相说什么了？”
    缉妖司隶属丞相，是为百姓捉妖的部门，但近月来，丞相的政敌骠骑大将军贺之为以缉妖司能力不足为原因，上奏请求建立崇武营为缉妖司分担捉妖压力。
    皇帝同意了，不日，崇武营将完成建立，如果五日内，云州两件案子还没有结案，崇武营就会接手案件和云州城妖物的管理权。
    韩风闻言也沉默了。
    缉妖司的力量来源于百姓的信仰之力，如果崇武营接手，影响的不仅仅是丞相一派的权利，更是他们所有人的能力。
    江渺转身朝外走去：“我去一趟往生堂。”
    往生堂开着门，里面不停有人进进出出，云州城最近死的人太多，她的生意是越发的红火。
    江渺刚一进门，便有人上前招呼：“江大人是要买些什么？我们这的纸扎最好……”
    江渺冷声打断：“我找你们老板。”
    小厮一愣，随后又将江渺上下打量了一翻，道：“江大人上二楼便是。”
    江渺忽视了小厮怪异的眼神，往二楼走去，只是他一踏上阶梯，便觉得自己浑身千斤重，有一种使不上力的感觉。
    所有的场景和声音都在倒退，猛的，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蓝绿色的眼睛。
    “江大人来的真是巧。”
    轻盈的声音将他的魂拉了回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双蓝绿色的眼睛是一只纸扎人。
    江渺看向孟扶兮，孟扶兮手中正拿着笔作画。
    江渺不解：“你给纸扎人点睛？”
    孟扶兮正巧落下最后一笔，没有回答江渺的问题：“找我？”
    江渺没有计较孟扶兮的转移话题，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喜娘何时来找你？”
    孟扶兮一边将画装裱，一边回答：“急什么？她想来的时候自然会来。”
    江渺默了默：“凶手一刻没有捉拿归案，百姓就多一份危险……”
    孟扶兮看向江渺的眼中略带失望，打断道：“你来，是为了查案？”
    江渺点头：“自然。”
    孟扶兮摇摇头：“缉妖司依靠人们的信仰获得力量，你是缉妖司的直属第一继承人，你应该能感觉到缉妖司的力量在变弱。”
    江渺看向孟扶兮的眼中带着审视，“你还知道这个？”
    孟扶兮笑了笑：“这不重要。江大人，比起我，你更应该关心缉妖司才对。”
    缉妖司的中心有一块能够看见信仰之力的碑文，碑文上的字每日都在改变，上面记载着每个地区妖物作祟的案件。
    人们信仰缉妖司时，碑文的光会很亮，而现在，碑文的光一日比一日暗淡。
    江渺并不担心：“只要这两起案件结案，人们的信仰之力自然会回来。”
    “呵。”
    “你笑什么？”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蠢样。”
    江渺皱着眉，不解：“这么多年？”
    江渺可以肯定自己与孟扶兮并不熟络，虽然他失去了到达云州城之前的记忆，但他可以肯定，孟扶兮给他的感觉是陌生的。
第四章：崇武营进城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孟扶兮没有理会江渺的疑惑，转而问道：“缉妖司的碑文上，是不是又多了几起案件？”
    对于孟扶兮，江渺是好奇的，一个做死人生意的老板，不仅知道缉妖司妖物手册上没有记载姓名的妖，还知道缉妖司力量的来源。
    这是许多妖族都不曾知道的秘密。
    这也让江渺更加确信，孟扶兮此人，很危险。
    “你既然知晓还有什么必要问我？”
    孟扶兮笑笑：“以示尊重。”
    街道上忽然热闹了起来，百姓纷纷站在街道两侧，让出一条道路给中间的车队。
    孟扶兮听见动静，侧目看去。
    与其说是车队，倒是军队更为准确，为首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的人身穿盔甲，后面跟着的马车还插着带有“武”字的旗帜。
    孟扶兮的目光在领头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收了回来。
    “江大人，你们朝堂之事可真是复杂。”
    江渺没有理会，目光紧随着崇武营一行人，他们比丞相所说的时间还要快一天到达云州城，江渺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这些人显然没把丞相放在眼里。
    “那是什么？”人群中有人指着车队末尾的囚笼高声道。
    众人纷纷往囚笼看去，囚笼没有任何遮蔽，里面的人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将脸埋下去，身子微不可察的颤抖着。
    副将贺望神情倨傲道：“此妖名为金翼，在柳州城为非作歹，不出三日便被我们崇武营捉拿归案！”
    不过几句话便让原本心绪沉重的百姓雀跃起来，有了‘不出三日捉拿归案’的例子，百姓的希望渐渐升了起来。
    “怎么缉妖司做不到？江渺不是自诩捉妖第一人吗！”有人在人群中大声质问。
    百姓的情绪躁动起来，如此对比下，他们更希望崇武营接手云州城的案子。
    为首的人抬头看向江渺，薄唇微勾，眼眸中满是势在必得。
    孟扶兮忍不住添油加醋：“江大人，看起来你好像有麻烦了。那个领队比起你来，并不逊色哦？”
    江渺神色如常，这不过是贺远道的惯用手段罢了，他并不是很在意。
    江渺只是盯着囚笼里瘦弱的身躯，道：“金翼一案，有冤情。”
    “哦？”
    “金翼以金为食，性善，擅长寻金。于是有许多人利用金翼的特性寻找金子，失去了价值的金翼又怎么会在贪婪之人手中活下来。”
    “无凭无据，过于武断。”
    江渺看向孟扶兮，眸色清亮：“缉妖司记载，不会错。”
    孟扶兮嗤笑：“那你现在要去给金翼翻案吗？就凭一个缉妖司记载不会错？”
    出于本心和道德，江渺不愿看见任何一件冤案，但孟扶兮说的没错，无凭无据，谁会相信他？
    困于囚笼中的金翼只觉得有一只温柔的手抚摸了他的灵魂，一时间疲惫尽散，他渐渐抬起头来，那双懵懂的眼睛如同一汪清澈的泉水，精准的看向孟扶兮。
    淡漠的脸向他露出了一抹柔和。
    江渺一直没回缉妖司，按他的说法，他必须要等到喜娘才肯回去。
    孟扶兮懒得管，自顾自的扎纸人。
    入了夜，一阵犬吠之后，白色的纸钱停留在了往生堂前。
    纸扎人将脑袋探出窗外，一双蓝绿色的眼睛在夜里格外的显眼，乍一看定然会被吓个半死。
    小厮冷着脸给喜娘开门，喜娘见是个男人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冷哼一声往里走。
    江渺坐在大堂里，看见喜娘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喜娘则是狠狠地剜了江渺一眼，环视一圈后问道：“她不在？”
    小厮冷冷开口：“老板在睡觉，老板吩咐了，你有事告诉我就可以。”
    喜娘有些不信任这两个男人，但孟扶兮不出面，她也别无他法。
    “郊外密林中有一片沼泽，云州城失踪的少女就在那里。”喜娘看向江渺，冷声道：“江大人，我劝你最好不要私自行动。”
    江渺此刻也明白了，喜娘与孟扶兮的交易是救出那些失踪的少女，可喜娘实力不弱，她为什么没有自己去救呢？
    答案只有一个：因为那里的妖是喜娘也无法打败的存在。
    喜娘向孟扶兮提出这个交易，是认为孟扶兮可以解决这件事吗？
    孟扶兮有什么实力？
    江渺心中疑惑，但面上不显，“那里的妖是谁？”
    喜娘：“一只没了神智的潮汐。”
    潮汐一族因水而生，性格纯善，是一片水域的水之灵。
    喜娘神情悲戚，是身为同类的同情。
    人类失去了神智在如今的世道尚且可以依靠父母手足生存，可妖不一样，他们从云荒出来，失去了神智便只能任人宰割，连家都回不去。
    江渺沉吟片刻，“我知道了。”
    在案发初期，缉妖司和云州城府衙都去那片密林搜索过，并未见到喜娘所说的沼泽，但喜娘没有必要撒谎，所以，只可能是潮汐将那片沼泽隐蔽起来了。
    回到缉妖司，江渺从库房中拿出了勘探仪，韩风听见动静连忙跑了过来，一脸疲惫。
    白天因为崇武营副将的那些话，不少百姓跑到缉妖司门前来闹，要求将两起案子移交给崇武营，缉妖司当然不会答应，他们便要江渺给他们立誓，要求两日内解决两起案件，韩风好一顿安抚，那些百姓才肯离去，不然江渺怕是难进家门。
    “大人要去何处？”韩风关切道。
    “喜娘说郊外密林有一片沼泽，我去探探虚实。”
    韩风点点头，“孟老板同大人一起？”
    江渺摇头，韩风立即道：“我同大人一起。”
    江渺没有拒绝。
    月光倾洒而下，密林中安静的出奇，江渺将勘探仪置于掌心，催动灵力，勘探仪上的指针旋转起来，片刻后指向西北方向。
    跟随勘探仪的指引，韩风看着面前的空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大人，喜娘不会骗咱们吧？”
    忽然间一阵寒风吹来，韩风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起来了，勘探仪上的指针开始旋转起来。
    韩风搓了搓手臂：“哪来的邪风？”
第五章：沼泽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江渺垂眸看了看勘探仪，勘探仪像是失灵了一样，指针乱转。
    将勘探仪递给韩风，然后将腰间佩剑拔出，手腕翻转，长剑剑身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蓝色，长剑在空中画了一个完美的剑花，随后江渺手腕用力将剑猛插地下。
    蓝色的光顺着破裂的地面一路蜿蜒而上，随后爆发出巨大的蓝光。
    蓝光消散后，原本宽阔的地面变成了泥泞的沼泽，沼泽上还漂浮着枯枝落叶。
    “咻——”
    “咻——”
    两道冒着黑气的箭矢直冲江渺面门。
    韩风惊呼：“大人小心！”
    江渺后退半步，手中的剑快速挥动，只听“叮当”两声，便将袭来的箭矢拦腰截断。
    箭矢落在地面上化成了冒着黑气的水。
    沼泽很大，像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湖，中心处有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正盯着江渺。
    很快又沉了下去。
    “大人，这片沼泽以前应该是片湖。”韩风突然想起来了府衙当时所说的话。
    “水光湖。”江渺也想起来了。
    当时搜查时，整片密林不见一处水源，府衙还疑惑说府衙日志上有记载这片密林中有一片很大的湖，却不曾见到。
    韩风环顾四周，不解道：“那妖怎么还不出现？”
    江渺是掐准了时间来的，按照喜娘所说，潮汐一般出没在丑时，他特意赶在丑时前到这里。
    江渺：“再等等。”
    如果少女失踪案是潮汐所为，潮汐定然会有所行动，只要守在这里，就算潮汐不出现，也能保云州城一夜平安。
    韩风闲来无事去一旁捡了些树枝烧了起来，“按照喜娘所说，潮汐是水妖，水妖怕不怕火？”
    江渺觉得韩风脑子不太好使：“这点火也就取取暖了。”
    韩风看了一眼火堆，觉得江渺说的有道理。
    不知过了多久，云将月亮遮了起来，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呼——”
    呼啸的狂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吹向江渺，江渺握剑挥出几道剑气将吹来的落叶打散。
    却不曾想，落叶后隐藏着一张僵白的脸！
    江渺一愣，看见了那张脸上参差不齐的鳞片，空洞无神的眼睛被黑色侵蚀，尖锐的手指抓向江渺的脖颈。
    江渺挥剑抵挡住潮汐攻来的左手，潮汐见左手被挡住便快速切换右手抓向江渺的脖颈。
    江渺紧绷身体，迅速抬手挡住潮汐袭来的右手，抬腿猛的朝着潮汐腹部踹去。
    “砰”的一声，潮汐摔在地面上，韩风拿出捆妖锁扔向江渺：
    “大人！接着！”
    江渺接住捆妖锁朝着潮汐走去。
    “你涉嫌云州城少女失踪一案，跟我回缉妖司接受问审。”
    潮汐一言不发，从地上爬起来猛的冲向江渺，江渺眸光暗了一分，手中的捆妖锁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直冲潮汐，将潮汐牢牢捆了起来。
    潮汐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挣脱开捆妖锁的束缚，却不曾想他的动静越大，捆妖锁捆得就越紧。
    韩风不会武，早在江渺和潮汐打起来时就躲在一旁，见潮汐被抓住，便朝着江渺走来。
    “大人，你没事吧？”
    江渺摇摇头，“把他带回去。”
    妖物手册上记载过潮汐一族，作为一片水域的水之灵，潮汐一族的肤色应该是淡淡的蓝色，而这只潮汐的肤色却是诡异的僵白。
    失去了神智的妖还会改变肤色吗？
    潮汐空洞无神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江渺一眼，就在韩风要接触到他的那一刻化为一滩水逃走了。
    韩风惊呼：“啊？”
    轻灵的声音传来，带着慵懒的意味：“你们动作可真快。”
    韩风闻声望去：“孟老板？”
    跟在孟扶兮身边的喜娘嘲讽道：“潮汐一族虽然武力一般，但是逃跑的手段了得，区区一根捆妖锁就想抓住他，简直做梦。”
    江渺看向喜娘：“依你所见，要怎样才能抓住那潮汐？”
    喜娘冷哼：“我要是知道还要你们做什么？”
    韩风摩挲下巴：“原来你也不知道啊。”
    略带嘲讽意味的话瞬间点燃了喜娘的怒意，恶狠狠地瞪着韩风：“我看你是想跟我的姑娘们结亲了是吧？”
    韩风立马哭兮兮的看向孟扶兮，撅着嘴巴哭唧唧：“孟老板，你看她……”
    孟扶兮叹息一声，瞥了一眼喜娘：“你跟一个十八岁的小孩计较什么。”
    开玩笑，那可是她的财神爷，在案件结束前可不能让财神爷受委屈。
    江渺睨了韩风一眼，又快速撇开，表情嫌弃。
    孟扶兮：“想抓他多简单，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江渺：“你有办法？”
    孟扶兮摆摆手，示意他们躲起来。
    他们不知道孟扶兮要做什么，便听话的将自己藏了起来。
    于是，藏在树上的江渺眼睁睁的看着孟扶兮走到沼泽边，左脚踩右脚把自己绊倒了，然后故作柔弱的往地上一躺：
    “哎呀，我摔倒了。”
    江渺：？
    韩风：啊？
    喜娘：……？
    孟扶兮摸了摸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泪眼汪汪的看着沼泽中心冒出来的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
    江渺站得高，目光移到沼泽上，便看见沼泽里有什么东西朝孟扶兮游了过来。
    江渺表情龟裂：这还真有用？
    潮汐停在了离岸边还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从沼泽底下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孟扶兮，像是在观察孟扶兮有没有威胁。
    离得近了，孟扶兮才注意到潮汐僵白的肤色与快被黑色侵蚀的双眼。
    这不对。
    云荒之中的潮汐无一不是淡蓝色的肌肤，水蓝色的眼眸，是云荒之中最美的水之灵。
    眼前这只潮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潮汐确认孟扶兮没有威胁后快速前进拉住孟扶兮的手腕就要将人往沼泽拖。
    孟扶兮反手挣脱开潮汐的手转而抓住潮汐的手，孟扶兮琥珀色的眼眸发出淡淡的绿光。
    孟扶兮轻唤他的名字：“潮汐。”
    原本挣扎不开正打算化成水逃走的潮汐一愣，呆呆的看向孟扶兮的眼睛。
    不过片刻，潮汐只觉得的自己的魂要被眼前的女人搜刮干净了。
    他想逃走，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孟扶兮拉着他的手腕，他想像刚才那样化成一滩水，却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停止了转动，无论如何他都无法使用出来。
    这不对！这不对！
    潮汐挣扎的更大力了，孟扶兮废了好大的劲才将潮汐从沼泽里拽出来。
    上了岸的潮汐想往沼泽跳，江渺连忙用捆妖锁捆住他。
    孟扶兮掐着潮汐的脸，触感不似正常的柔软，而是如同石头般僵硬。
    孟扶兮强迫潮汐直视她的眼睛：“看着我，告诉我。”
第六章：喜棺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潮汐的识海是黑色的。
    入目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这是孟扶兮没想到的，她本以为只是有人贪心夺了潮汐的神识，毕竟潮汐拥有治愈的能力，潮汐的神识更是有活死人，肉白骨的能力。
    可是失去神识并不会让识海变成这样。
    从潮汐的识海出来，孟扶兮的脸色并不好看：“三魂仅存两魂。”
    韩风：“怎么会……”
    江渺看向喜娘，问道：“他是一直在这的吗？”
    喜娘想了想，摇摇头：“我不清楚，我来时他就在这里了。”
    “那就先带回去。”
    韩风带着潮汐要往外走，江渺看向喜娘，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伏法。”
    喜娘冷哼一声：“你还没资格管。”
    天边微微亮起，江渺没搭理喜娘，只是看了一眼孟扶兮。
    孟扶兮当然知道江渺是什么意思。
    孟扶兮：“距离约定之日，还有多久？”
    江渺皱眉：“你知道？”
    “崇武营都进城了，我还能不知道？”
    “还有两日。”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
    江渺不解：“什么？”
    孟扶兮摆摆手：“记得找几个劳工来挖坟。”
    江渺和韩风带着潮汐离开后，喜娘疑惑的看着孟扶兮，“你很相信他？”
    孟扶兮笑笑：“何以见得？”
    喜娘：“无论是我的事还是潮汐，你都让他来了。”
    她明明求的是她！
    “他是缉妖司人，我不让他来还能让谁来？”
    喜娘愤愤：“可他是个男人！世上最是花言巧语、薄情寡义之人便是男人！”
    孟扶兮笑了：“那也只代表一部分人，不能代表所有男人都是如此。”
    喜娘简直恨铁不成钢：“你真是魔怔了！”
    ……
    喜娘一族最先是由新婚娘子的头盖修炼成形的，所以最初的喜娘对于婚姻充满了神往。
    为了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喜娘常常扮演着媒婆的角色，慢慢的，牵红线就成了喜娘的特性。
    但对于不幸的婚姻，喜娘也会做“售后服务”，比如被淹死的女婴会被喜娘收养，从而成为新的喜娘。
    个别性烈的喜娘会重新为妇人寻一个新的良人。
    喜娘一族的力量来源于百姓的幸福，所以喜娘一族延续至少有六百年。
    后来战乱，百姓想着生死存亡，难以将心思放在婚姻上，喜娘一族的能力大打折扣，为了生存，喜娘一族选择了隐世，保留实力。
    断臂悬崖上，孟扶兮正等着江渺，喜娘青着一张脸，恨不得将江渺扒皮抽骨。
    江渺身后还跟着几个缉妖司的人，孟扶兮见状也是毫不客气的指挥起来了：
    “这悬崖下面有一处山洞，进去后就能看见一副喜棺，把喜棺抬上来。”
    众人见江渺没有说话，老实的顺着悬崖往下攀岩。
    这处悬崖并不安全，但缉妖司人个个身手矫健，江渺倒也不担心
    走到孟扶兮身边，道：“那只潮汐好像不会说话。”
    江渺翻阅过缉妖司内的典籍，潮汐一族并不是不会说话的，反而他们更喜欢说话，因为生于水泽，而少生灵，潮汐一族的生存环境往往孤寂。
    但越是孤寂，他们越爱说话。
    可这只潮汐，无论问什么都不说，他也检查过了，潮汐的发声系统没有问题。
    孟扶兮扶额苦笑无奈：“失去了神智什么都不记得，你问他有什么用？”
    真是蠢得没边。
    江渺不太相信：“他真的失去神智了？失去神智还会攻击别人？”
    失去神智的妖应该像只木偶人一样呆傻，不可能会去主动攻击别人。
    孟扶兮半垂下眼帘：“三魂失去两魂，江渺，我怀疑有人在背后操控潮汐。”
    潮汐是确确实实没有神识了的，为什么会主动攻击别人，孟扶兮也很难说准。
    但又是失去神识又是失去灵魂的，孟扶兮只能想到傀儡术。
    傀儡术只需抽走灵魂就可以将人或妖练成傀儡，至于为什么抽走了神识，孟扶兮猜测是因为潮汐的神识特殊，拥有很强的防御与自愈能力。
    如果不抽走神识，傀儡术很难施展开。
    江渺默了默：“这件事你不用管。”
    孟扶兮不过是往生堂的老板，说起来也不过是云州城百姓罢了，无论潮汐背后是不是真的有人操控，这都与孟扶兮无关。
    边境并不安稳，皇帝迟迟未立太子，朝廷势力争夺愈发激烈，没有必要将无辜之人卷入这场纷争。
    孟扶兮勾唇一笑：“江渺，喜娘说的不错。”
    江渺不解：“什么？”
    “这云州城中卧虎藏龙，你不要以为你一个区区缉妖司大掌司就顶了天。”
    缉妖司不过是平衡人与妖而存在的司属，拥有比缉妖司能力的妖多了去了。
    更何况，缉妖司只能管住妖。
    江渺不明白孟扶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虽然不爽，但也没多说什么。
    等人将喜棺从悬崖下搬上来时已经到了晌午。
    喜娘呆傻的坐在树下，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整个妖都萦绕着悲伤的氛围。
    喜棺通体为大红色，只有前后两面刻着大大的“囍”字，棺盖上绕了一圈钉子。
    韩风看见那些钉子有些不解：“为什么要给棺材上钉这么多钉子啊？”
    通常给棺材钉钉子只需要在四个方位钉即可，从来不会绕着一圈都钉满钉子的。
    孟扶兮：“因为怕里面的人出来啊。”
    韩风不由得联想起来：“还能诈尸？”
    孟扶兮叹息一声，摇摇头。
    韩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江渺知道。
    这喜棺结的，是阴婚。
    “开棺吧。”喜娘走了过来，原本就冷漠的脸上浮着悲伤的神情。
    喜娘的特性就是牵红线，江渺看向喜娘，问道：“这棺材里的人，也是你牵红线的对象？”
    喜娘冷冷看了一眼江渺，没有回答。
    孟扶兮伸手捻了捻喜棺上附着的灰尘，这灰尘不比寻常，带着丝丝凉意。
    孟扶兮问：“是钉魂钉？”
    喜娘苦笑一声：“发现这棺材的人不算少，知道这钉子的，你是头一个。”
    钉魂钉，顾名思义，是将一个人的魂魄钉在一个地方，除非钉子被其他人拔走，否则永远无法脱身。
第七章：喜娘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钉魂钉这个东西并不多见，以前在云荒是用来钉那些罪大恶极的妖的，所以现在在人间，没人知道也属正常。
    韩风听孟扶兮这么说，“咦”了一声，“都已经把整个棺材钉上钉子了，还用钉魂钉把人钉在这里。”
    喜娘没有多说什么：“开棺吧。”
    见江渺点了头，缉妖司的人便将棺材上的钉子撬出，钉子落在草地上没什么声响，正如喜娘此时有些麻木的心绪。
    棺盖被打开，一阵异香扑面而来，孟扶兮皱着眉捂住了口鼻。
    喜娘：“这香味有麻痹人的作用，且可以保证千年不散。”
    有些人速度慢了点，此时都觉得自己的手足不是自己的了。
    韩风赶忙给他们喂下了药物，这才让他们缓解了许多。
    江渺靠近棺材，棺材中躺着一个穿着喜服的女人，女人容颜依旧保持着年轻。
    只是喉咙、肩膀两侧、手心、小腿上都钉着钉魂钉，黑色的钉魂钉冒着丝丝白色的冷烟。
    喜娘伸手去抚摸着女人安静的面庞。
    语气柔得像是一滩水：“她叫温言，是景城温家的小女儿。”
    三百年前，国刚建立不久，四处都在复兴。
    温家本是一个普通的商户，不过金老爷有些经商头脑，靠着一批木材从小商户成了大老板。
    成为一方富商后，有不少同样是商人的人上门与金老爷谈论商事。
    有一个名叫张痞的商人蒙骗金老爷，说是穗城的茶叶卖得相当好，甚至用了不少钱收买人那些给金老爷打探消息的人。
    在得到的消息是一致时，金老爷信了张痞的话，进购了一大批茶叶，却不成想到了穗城时，一批也卖不出去。
    意识到被骗的金老爷去找张痞算账，却遇到了土匪劫财，横死他乡。
    得到丈夫去世的消息的金夫人日日以泪洗面，却不想刚安葬金老爷，便有人带着借据上门要钱。
    金夫人清楚的知道金老爷没有向任何人借过钱，可那些人手中是借据清清楚楚的写着金老爷的名字。
    人已死，死无对证，金夫人只能报官，官府却以借据上有金老爷的名字为由要求金夫人还钱。
    求助无门的金夫人只能变卖家产，可金老爷收购那些茶叶时花出去的钱已有大半家底，金夫人拿不出那么多钱，只求宽限几天。
    可那些人并不在意金夫人的苦苦哀求，将温家两个女儿全部抢走，金夫人在反抗时磕到了脑袋，成了痴傻的乞丐。
    大女儿被卖给了一户猎户，小女儿则被卖给一商户冲喜。
    却不想，成亲前夜，新郎官就已经没了生息，可买来的儿媳还活着。
    那家商户秉持着不能让自家儿子没有媳妇的心理，将温言配了阴婚。
    喜娘娓娓道来的声音让大家全都沉浸在故事中。
    孟扶兮望向喜娘：“你也死了，对么？”
    众人看向孟扶兮，不明白孟扶兮为什么会这么说。
    喜娘苦笑：“我常常想，如果你当时在的话，那场悲剧是不是不会发生。”
    “不要跑题。”
    喜娘点头：“那猎户在之前也有过两个妻子，皆死于野兽口下。”
    韩风问：“他不是猎户吗？他的妻子为什么会死于野兽？”
    喜娘解释：“因为他会让他的妻子去做诱饵，将野兽引诱至陷阱里，可一个女人如何跑得过野兽？”
    “如果拒绝，他就会殴打妻子，打到妻子同意为止。”
    “妻子死后，他会拿着变卖野兽得到的钱再去买一个妻子，如此往复。”
    韩风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孟扶兮：“然后呢？”
    喜娘：“我比较幸运，死后没有变成孤魂野鬼，反而被路过的喜娘捡到了，她问我想不想做喜娘，我能看出她对婚姻的向往。”
    “我答应了。虽然我成了喜娘，却并不是活着的喜娘，我的活动范围被控制在这片山林里。”
    “我看着我的尸体被野兽分食，看着那些人将女婴丢入湖中淹死，看着小小的村庄逐渐销声匿迹。”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知道我能出山林时，云州城已经建立了。”
    “所以缉妖司手册上没有我的名字，因为我不来自云荒，我甚至算不上妖。”
    只是一只得了妖缘的野鬼罢了。
    孟扶兮问：“所以你的执念是什么？”
    鬼魂在得到机缘后也是可以投胎转世的，喜娘一直徘徊于此，定然不是为了做杀人的恶鬼。
    “能够自由活动后，我立马去找温言的尸体，我问了许多人，许多妖，总算从一只翼族口中得知了温言的下落。”
    “我没办法挖坟，只能控制别人来帮忙，喜棺被钉死，我打不开。”
    喜娘还记得，当时那只翼族看着喜棺摇头叹息：“真是造孽！竟用钉魂钉对付一个人族的女娃娃！”
    那时她才知道温言，她的亲妹妹受到了怎样的遭遇。
    她心痛，于是憎恨，恨世上所有的男人，恨他们薄情寡义，恨他们自私自利，恨他们所图皆利。
    将喜棺藏在悬崖下后，她杀了那几个被她控制的男人，给她捡到的那些女婴的魂魄配了阴婚。
    云州城日日有少女失踪，日日有少女魂魄，她便进城替她的姑娘们挑选夫婿。
    于喜娘而言，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好的报复手段。
    说罢，喜娘恶狠狠的瞪着江渺：“若非你们当官无所作为，我家便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江大人，你不知道吧？云州城最初失踪的少女并非是潮汐的作为，而是你们人，你们的同胞！”
    一句话让在场的缉妖司的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缉妖司向来只管犯罪的妖，至于人，那是府衙的事情。
    但是府衙从来没说过少女失踪案有人为的手笔。
    这件案子报上来的时候，便已经判定是妖族所为。
    可如果喜娘所说是真的，那么从一开始的少女失踪案便是人为的，可是后面为什么会变成潮汐所为呢？
    难道真如孟扶兮所说，潮汐被控制了？
    喜娘看向孟扶兮，语气真挚道：“我想见见温言。”
第八章：结案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喜娘认罪，无故死亡案结案。
    书房内，江渺对着面前的案宗迟迟无法下笔。
    于喜娘来说，她并非是无故杀人，于那些被害者来说，这是无妄之灾。
    韩风将无故死亡案的线索理出来放在桌面上，见江渺迟迟未写结案报告，疑惑道：
    “大人，这案件还有什么疑点吗？”
    江渺摇摇头，提笔将追捕过程写了上去，但巧妙的隐藏了孟扶兮的存在。
    将案宗写完后，江渺刚想去水牢里再次审问潮汐，却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江大人，又见面了。”
    江渺转身看向来人，与江渺的长相不同，贺远道有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眼光潋滟如同一汪湖水。
    精致的五官比起女人来并不逊色。
    江渺并不乐意看见贺远道：“堂堂崇武营大都护居然不走正门。”
    贺远道也不在乎江渺的冷嘲，笑道：“这么久才侦破一起案件，江大人的能力真是退步了。”
    江渺反嘲：“那也比你们找替罪羊好。”
    贺远道面色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韩风此时带着孟扶兮过来：“大人，孟老板找你！”
    刚转了个弯看见了贺远道，韩风愣了一瞬，当即就想带着孟扶兮往外走。
    贺远道笑道：“来都来了，藏什么？还是说，不近女色的江大人也学会金屋藏娇了？”
    韩风只能尴尬的带着孟扶兮过来。
    当时刚进城时，贺远道还疑惑不近女色的江渺怎么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
    后来派人去查，才知道那个女人是棺材铺的老板，但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孟扶兮看着贺远道笑了起来：“从云荒来的狐狸？”
    贺远道一愣，原本好看的桃花眼眯了起来，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暗光：“哪来的妇人在此胡说八道？江渺，你真是堕落了。”
    看来这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平庸之辈。
    对于贺远道，江渺了解的并不算多，不过是阵营不同，所以贺远道总找麻烦，但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问题，他便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孟扶兮刚刚这么一说，江渺便不得不打量起贺远道。
    从外表来看，贺远道与妖真的不搭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孟扶兮的话。
    孟扶兮也不在乎贺远道说的话，转而对江渺道：“根据人妖和平协议，喜娘会被押回云荒。”
    “但我答应过喜娘，所以她不会去云荒。”
    贺远道闻言，双手环臂，好整以暇的看着江渺和孟扶兮。
    江渺皱着眉，自然不答应孟扶兮的话：“无论喜娘是妖是鬼，既然犯在了我手上，必然要按照协议规定处理。”
    “缉妖司可管不到鬼。”孟扶兮冷笑：“若非喜娘答应过我，不然你以为一个地牢能关住她？”
    鬼与妖不同，缉妖司只能管理妖，鬼有鬼的司法处。
    “她草芥人命，虽有苦衷，但事实如此，不过是将她关押进云荒而已，这已经是宽容处理了。”
    “云荒的锁牢，只能关住妖族。”孟扶兮有些不耐烦：“江渺，你别太犟。”
    这是连“江大人”都懒得叫了。
    江渺不愿让步，孟扶兮心中有气，贺远道此时插嘴：“原来江大人不是靠自己破案的呀？”
    孟扶兮瞪了一眼贺远道，贺远道只觉得浑身僵硬，愣在了原地，灵魂被撕扯了一瞬，仿佛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贺远道清楚江渺的能力，所以他没有怀疑江渺，而韩风不过是个文官，也不会有这种能力，贺远道最终将目光放在孟扶兮身上。
    孟扶兮见贺远道在看自己，冷哼一声：“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啊？”
    孟扶兮转身要走，本来她来这里就是为了当时说好的钱，不过现在的情况，要是让贺远道知道她与江渺的交易，指不定要怎么宣扬江渺呢。
    孟扶兮不愿意去惹这个麻烦，反正最后江渺会主动来找她。
    孟扶兮一走，贺远道也呆不下去了。
    他必须要去查一下这个女人的来历。
    贺远道走后，守在水牢的守卫气喘吁吁的跑来通报：“大人，潮汐不见了！”
    ……
    回到往生堂的孟扶兮正在气头上，原本趴在桌面上百无聊赖的折着金元宝的小厮见孟扶兮回来立马坐了起来。
    “老板，你回来啦！”语气和表情与当时看见江渺和喜娘时迥然不同。
    孟扶兮语气冷淡：“嗯。”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被冷落过的小厮瞬间挺直了腰杆：“老板，是不是那个叫江渺的欺负你了？”
    孟扶兮瞥了他一眼，然后在一旁坐下：“迟熙，今日赚了多少？”
    迟熙打开账本一算：“赚了八十两。”
    孟扶兮叹息一声：“这世道赚钱真难。”
    遥想当年，她一出手可都是要收上千两的！
    二楼的纸扎人慢悠悠的从楼梯上下来，飘在孟扶兮面前，一双蓝绿色的眼睛格外诡异。
    从纸扎人里传出一道温润的声音：“那只喜娘说的人我查到了。”
    迟熙对此见怪不怪了，“过了这么久应该已经转世了吧？”
    纸扎人摇摇头：“没有转世，但是成了有执念的鬼。”
    温言没有喜娘那么好的运气，死后因为执念成了怨鬼，不过好在犯命案之前就被鬼官发现并带回了地府，但是温言一直不肯投胎，鬼官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她徘徊在地府入口。
    迟熙咂嘴：“这对姐妹花的执念都挺强的。就是不知道解开了执念，能获得多少力量。”
    孟扶兮想了想，回答：“应该是喜娘的四成力量。”
    毕竟她解的是喜娘的执念而非温言的执念，再加上喜娘已经答应了给她那个东西，她也不会收喜娘太多力量。
    喜娘毕竟犯了人命，是要去赎罪的，有力量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纸扎人继续道：“按照府司规定，她要接受八世的赎罪，每一世都要失去最重要的人。”
    孟扶兮点了点头，这是喜娘的因果，她不会去插手，更何况八世赎罪已经算是宽容。
    孟扶兮对着纸扎人道：“今日开鬼门，送她进去。”
第九章：鬼门开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夜半子时，云州城安静的像是一座空城，孟扶兮打开大门，提着一盏白色的灯笼就走了出去。
    迟熙跟在后面撒着白色的纸钱，纸扎人就趴在迟熙的背上，一双蓝绿色的眼睛饶有兴致的看着迟熙。
    迟熙恨不得把这个纸扎人给撕了：“你个死人，非要给我加工作！”
    开鬼门这种事哪里需要他啊！他就是个打杂的！
    纸扎人笑嘻嘻：“你不是打杂的吗？撒撒纸钱就不算是你的工作吗？”
    迟熙气急了，知道自己吵不过纸扎人，索性就闭嘴。
    按照缉妖司宣判的结果，喜娘应该在两日后被押送至云荒，喜娘当然不服这个结果，但是碍于孟扶兮，她还是妥协进了地牢。
    但是地牢管不住她，她本就不是活物。
    像是受到了感召一般，喜娘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牵引力拉扯着她，这股力量控制着她的四肢。
    与孟扶兮的力量不同，喜娘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灵魂里产生了一种欲望，她想跟着这股力量走。
    出了地牢，喜娘看见了韩风，韩风正背着其他人在院子里偷偷烤鱼，看见喜娘从地牢里出来，吓得手里的鱼都掉了。
    “不、不是吧？”
    原来孟扶兮说的是对的！地牢真的关不住喜娘！
    “江大人！江大人！”韩风叫喊着去找江渺。
    喜娘忽视了叫喊着跑开的韩风，那股力量将她引到街道上，经过往生堂，她才看见地上的白色纸钱。
    一路往西，到了一处空地，孟扶兮才停下来。
    远远看去，只能看见一只白色的灯笼亮着，时不时还能看见蓝绿色的不明物体一闪而过。
    喜娘到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刻，江渺在听见韩风的描述时便急匆匆去追喜娘了。
    纸扎人从迟熙的后背上跳下来，站在孟扶兮身侧，不一会儿便浑身散发出绿色的光芒。
    孟扶兮身后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打开，出现了一扇门，门的两侧挂着一长串的白色灯笼。
    孟扶兮给喜娘让出一条路来，“来。”
    喜娘往前走，心中满是激动，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眼前模糊一片，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纸扎人进入门内，不一会儿就拉了一个人出来。
    那人身穿大红色喜服，一双眼睛还在不停的泣血。
    起初她被纸扎人拉出来时是懵的，直到看见眼前的人，她才反应过来。
    “阿姊！阿姊！”温言大喊着朝着喜娘奔去。
    “温言……”喜娘抱着自己的妹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姐妹相见，本应是轻松愉悦的，只是两人身份不同寻常，此时相见哭泣，再见便不知道是哪一世了。
    迟熙在一旁昏昏欲睡，他对这种姐妹情深的场景并不感兴趣，作为一个在人间打工的妖，他只想休息。
    江渺匆匆来迟，见到这场景便知道是孟扶兮要送喜娘进鬼界。
    江渺面色阴沉：“孟老板，你越界了。”
    孟扶兮只是远远瞥了他一眼：“越什么界？我又没亲你。”
    迟熙闻言连瞌睡都不打了，警惕地看向江渺，纸扎人也默默靠近孟扶兮。
    江渺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红着脸骂道：“不知羞！”
    孟扶兮没搭理他，只对姐妹俩道：“哭够没？”
    喜娘抹了抹眼泪，朝着孟扶兮伸出手来：“谢谢你。”
    孟扶兮搭上喜娘的手，手心交叠处发出一瞬白光，随后收回手。
    江渺想上前阻止孟扶兮，只是刚走一步便对上了纸扎人那双蓝绿色的眼睛。
    一瞬间，那种事物颠倒的感觉如同潮水般袭来，江渺动弹不得。
    “我虽帮了你，但你毕竟犯了人命，犯了错就要罚，去了府司，就好好认错吧。”
    喜娘点了点头，在进入鬼门前一刻扭头看向孟扶兮，语气真诚道：“其实我撒的那些纸钱，是从你的店里拿的。”
    孟扶兮：“？”
    “另外，我叫温艳。”
    说罢，温艳拉着温言进了鬼门，生怕身后的人追上来。
    喜娘进去后鬼门就关上了，同一时刻，孟扶兮提着的白色灯笼也灭了，一时间周围变得黑漆漆。
    “孟！扶！兮！”江渺从那股颠倒感中脱离，心中一股气差点上不来。
    “干什么？”孟扶兮有些不耐烦。
    本来被偷了东西就烦，还找不到人要赔偿，现在江渺又要作妖，孟扶兮只觉得活着好难。
    “你知不知道私自放走罪犯是什么罪名！”
    “我哪里私自放走罪犯了？温艳认罪，该给她判罪的也不是你们缉妖司。”
    江渺气急：“她是妖！如何不归缉妖司管！”
    孟扶兮反驳：“她是不是妖你自己清楚。人家是先死再成妖的，江渺，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要不要跟贺远道一起去看看医师？”
    纸扎人又爬到迟熙的身上，迟熙烦躁的将纸扎人拉下来丢在地上，想要狠狠地踩几脚，却碍于孟扶兮在，他不敢。
    “案宗你早已经写完，这案件也结了，我完成我对她的承诺没有问题吧？倒是你，你还欠我七百两。”
    孟扶兮不愿与江渺多说，见江渺不说话便要回去睡觉。
    江渺心中烦躁，但很快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温艳已经去了鬼界，他不可能去鬼界把温艳抓回来，所以只能改写案宗，说温艳自尽了。
    但同时，江渺也疑惑孟扶兮为什么能打开鬼门。
    人间与妖界互通也不过几百年，鬼界更是销声匿迹，孟扶兮是怎么打开鬼门的？
    亦或者，孟扶兮究竟是什么身份？
    次日一大早便有人敲响往生堂的大门。
    迟熙一脸燥意的去开门，便看见韩风捧着木盒朝他笑了笑。
    “孟老板在吗？”
    昨天江渺跑得太快，他没有跟上，等他到的时候便看见孟扶兮往回走了。
    只有江渺一脸沉思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问江渺，江渺什么也没说。
    所以他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干什么？还不到开门的时间。”
    “来兑现承诺。”
    江渺一回去就将七百两的银票给他了，让他找时间把钱给孟扶兮。
    韩风隐隐猜测，一定是江渺和孟扶兮闹了矛盾。
第十章：遇险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迟熙没跟韩风客气，收下木盒后便直接将门关上了。
    嘴里嘟囔着：“算那小子守信。”
    韩风挠着头往回走，他不明白怎么随便一个人都这么大脾气。
    楼上的孟扶兮在扎纸人，想要扎出一个好看的纸人，就要费心费力。
    一个月扎出纸人大致的骨架，一个月扎出纸人外面的皮囊，一个月赋予纸人灵魂。
    那只蓝绿色眼睛的纸人跳到桌面上，问孟扶兮：“你真不打算放弃？”
    一只生动的纸人，最起码要三个月才能做成，这还是排除找材料和灵魂的时间，孟扶兮执着这么多年，连一只纸人都没扎成。
    孟扶兮头也没抬，“都坚持这么久了，还有放弃的必要吗？”
    为了扎这一只纸人，她已经跨越了人妖鬼三界，现在说放弃，着实是有点太晚了。
    “可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扎了纸人，又东拼西凑出一个完整的灵魂，那也不是原本的他们。”纸人还在劝道：“而且复生之法有违天道，你这般执着，不怕把自己搭进去吗？”
    “只有活着才能找出真凶。”
    无论纸人如何劝告，孟扶兮充耳不闻，只是扎着手中的纸人。
    纸人见孟扶兮不听，便不再多说，只是看着她手中的纸人骨架一点点显现出来。
    ……
    关押潮汐的水牢并不是普通的水牢，所用材料都是有压制妖族的效果的。
    再加上缉妖司本身就对普通的妖族有一定的镇压能力，潮汐能从水牢中逃跑，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江渺想到了孟扶兮之前说的，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潮汐。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定然是有人帮助潮汐越狱。
    思及此，江渺再次来到密林中的沼泽旁。
    这里没有人活动的痕迹，想要抓住他，便只能守株待兔了。
    ……
    孟扶兮已经扎好了一副骨架，将骨架放置一旁，走到书桌旁开始提笔。
    孟扶兮对纸扎人喊了一句：“过来研墨。”
    纸扎人只能乖乖的跟过去帮孟扶兮研墨。
    画皮，并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孟扶兮沾墨，在纸上画着。
    想要纸人灵动鲜活，便要看执笔人画力如何，是否细心。
    只是刚动笔，迟熙就在楼下焦急的叫唤着：“老板！缉妖司出事了！”
    迟熙不是很懂孟扶兮是怎么想的，明明昨天刚和江渺吵了架，又让他注意缉妖司的动向。
    孟扶兮放下笔出了门。
    迟熙就跟在后面说着：“今日早上韩风送来了七百两银票，然后我就让他回去了，没想到人会在云州城内遇险。”
    韩风是在缉妖司临街受的伤，被人发现时已经不省人事了，伤口处渗出来的血还冒着浓浓的黑烟。
    追风将人带回缉妖司后请了云州城所有的医师，都说治不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迟熙敲响了缉妖司的大门，但没人开门。
    孟扶兮顾不得其他，“踹开。”
    迟熙有些抗拒，不是抗拒孟扶兮的命令，而是抗拒进入缉妖司。
    缉妖司对妖族有着天然的镇压能力，这种感觉对迟熙来说并不太好。
    孟扶兮也没强求，上前一步抬腿猛的踹向大门。
    此时的韩风只觉得自己来到了一片幻地。
    周围一片漆黑，他大声喊着：“有人吗？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他，他便只能往前走，可四周太黑了，无论他往哪里走，都好像是在原地踏步。
    “江大人……”韩风蹲下来抱住自己，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追风……你们在哪里啊？”
    追风正到处找江渺，缉妖司的医师临时外出，现在韩风的情况撑不过两天。
    孟扶兮推门进来的时候，只看见了安静的躺在床上的韩风。
    韩风脸色乌黑，身上的伤口已经停止了往外渗血，只是黑色的烟还在往外冒，伤口周围已经出现了细微的黑色纹路。
    孟扶兮自知没有救人的能力，但是遏制住黑纹蔓延她还是能做到的。
    困在幻地的韩风只觉得有人在扯着自己。
    “跟我走。”
    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韩风惊得站起身来，却没看见一个人。
    “孟老板？是你吗？”
    “跟我走。”孟扶兮只是重复着一句话。
    韩风知道孟扶兮这是在帮自己，便跟着声音的来源走。
    不知过了多久，韩风能看见前方一点的光亮，他心中欣喜，快步跑了起来。
    孟扶兮见黑纹遏制住了，不由得松了口气，但她也知道遏制不了太久，想要人醒，就必须找到潮汐。
    追风找到江渺的时候，江渺正守在沼泽旁等潮汐露面。
    追风将韩风情况告诉江渺，江渺没想到会有妖这么大胆，敢大白天的在缉妖司附近行凶。
    但他此时无法走开，手中线索太少，他只能守在这里等潮汐露面。
    “立马叫方源回来。”
    方源是缉妖司的医师，专研妖毒，目前看来，只有她来，才能把韩风救回来。
    追风没有停留，转身就放了一个信号弹，只是信号弹放出的那一刻，便有一阵呼啸狂风卷来。
    “呼……”狂风带着一股腥臭味猛冲江渺而来。
    江渺拔剑，几道剑风迅疾砍向那道袭来的狂风，狂风从中被撕裂，江渺看见了潮汐。
    那张僵白色的脸宛若死物。
    潮汐身上的鳞片浮动着，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精准的看向了江渺，片刻后猛的冲向江渺。
    “呵……”潮汐低呵着，尖锐的指甲直冲江渺的命脉。
    江渺侧身闪过，长剑宛若游龙，一道蓝光自剑身亮起，江渺旋身而上，一道剑幻为两道剑，两道剑幻为多道剑。
    江渺立于空中，嘴角溢出了血。
    “去！”江渺两指并拢，直指潮汐。
    他身旁的剑得到命令，直冲潮汐。
    幻化出来的剑远没有本剑的伤害大，但江渺本就不是致他于死地。
    潮汐被漫天的蓝剑惊得后退了一步，他想往沼泽跑，却被追风拦了下来。
    浑身的鳞片浮动着，他自知无法抗衡那漫天的蓝剑，便将目光放在追风身上。
    “呵……”
    潮汐尖锐的指尖直冲追风面门，追风速度更快一筹，擦着潮汐的指甲而过。
第十一章：争执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冒着蓝光的剑直冲潮汐，潮汐被拦住，硬生生的挨下了这些剑的攻击。
    “呵……”他说不出话来，只能以此来表达愤怒。
    受了伤的潮汐非但没有削弱，反而速度更快了。
    尖锐的指尖直扑追风面门，另一只手死死的抓住追风的手臂，让追风想躲都躲不开。
    但速度更快的是迟熙，他猛扑过去，将潮汐踹到在地上，然后整只妖都蹲在潮汐后背上。
    潮汐想要起来，却被迟熙按压的动弹不得。
    江渺没想到孟扶兮会来，此时正冷着脸，忽视掉孟扶兮后拿着捆妖锁就往潮汐那边走。
    迟熙不待见江渺，见江渺过来了也只是浅浅的害怕了一下他手中的捆妖锁，但并未走开，哼了一声撇开了脸。
    孟扶兮抓住潮汐的手腕，强迫潮汐看向她。
    “潮汐。”轻灵的声音进入潮汐的耳朵，怔愣片刻后对着孟扶兮龇牙咧嘴。
    孟扶兮皱着眉，这不对劲，明明第一次见面他还有魂魄的！
    “三魂全失，缉妖司也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孟扶兮的语气里带着隐忍的怒意，她转身看向江渺，那双极其好看的眼眸里带着杀意。
    “什么？”江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孟扶兮的意思，理解后解释道：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三魂全失，缉妖司断然不会轻易对妖族动用私刑。”
    “那他的魂去了哪里？”孟扶兮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对于妖来说，魂是最重要的东西！”
    人与妖本就不一样，妖的魂如同黄金一样引人心动，而失去了魂的妖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江渺耐心解释：“我不知道，潮汐昨日就越狱了，我是刚刚才见到他的。”
    孟扶兮不愿继续与江渺争辩，从囊袋中拿出一张小符人来，小符人只有巴掌大小，贴在潮汐的身上，潮汐瞬间陷入了昏迷。
    同时，地下暗道中的人见眼前景象消失，不由得暗骂了一声。
    “又是她……”低沉的嗓音里夹带着浓烈的杀意。
    他的身后立着一张鲜红色的帆，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为了救出你的傀儡，我可是受了很重的伤。”一旁穿着白色袍子的人提醒道。
    缉妖司能够自动鉴别劫狱的妖，她可是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救出一个傀儡。
    现在手臂上还痛着呢。
    男人不耐烦道：“不是有潮汐的神识吗？治疗一下不就行了？”
    “那可是神识，若非他自愿，我能怎么用？再说了，这神识奉献给大人，不是更加妥帖？”
    男人思索片刻后觉得女人说的没问题：“那你就好好养伤。”
    女人想着画面上的孟扶兮，道：“那个女人绝非妖族。”
    “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她都比江渺更护着妖。”
    男人点头：“这倒是稀奇。而且也绝非人族。”
    女人忽然灵光一闪，“你说她会不会是……”
    男人果断否定：“怎么可能？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
    潮汐已经昏迷，迟熙便直接将潮汐扛在肩膀上。
    江渺皱眉拦下孟扶兮：“你要带他去哪？”
    孟扶兮神色淡然：“他自有他的去处。江大人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部下。”
    韩风现在还处在生死一线之间。
    见孟扶兮要走，江渺上前两步拦下了孟扶兮，“你不能带走潮汐，他是少女失踪案的疑犯，必须回到缉妖司。”
    孟扶兮真是恨不得一巴掌给江渺打清醒：“然后继续让人劫狱？潮汐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灵魂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傀儡！”
    “你要是真的这么在意这起案件，就应该去查查幕后真凶。”
    孟扶兮不再多说，带着迟熙越过了江渺往城内走去。
    追风见人已经走远，而江渺却不曾追上去，有些不解：“大人，你怎么了？”
    以往，是不会有人敢这么和江渺说话的，更妄论在江渺眼皮子底下把疑犯带走。
    追风能感觉出来，最近的江渺不正常。
    江渺只是摇摇头。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流失，刚刚与潮汐交手，按照以前的他，面对这样一个仅有自保能力的妖，他完全可以一招制敌。
    可他发挥不出来以前的力量了。
    难道真如孟扶兮所言，哪怕解决了云州城这两起案件，百姓对缉妖司的信仰还是不能回归从前？
    与妖族相关的命案越来越多，是因为缉妖司力量越来越弱，所以妖族有恃无恐了吗？
    江渺捏紧了拳头，随后又松开，面色如常：“我去找孟扶兮，你回去看着韩风，务必让方源今夜之前赶回来。”
    追风点头应下。
    对于失去了灵魂的傀儡，想要恢复就只能找到他失去的灵魂。
    可灵魂哪里是那么好找的？
    纸扎人从二楼飘下来落在潮汐面前，左瞧瞧右看看，然后咂嘴：“失了魂呐。”
    迟熙将大门关好，去后院舀了一碗清水放在潮汐面前。
    孟扶兮则是在观察潮汐的状态。
    潮汐一族外覆鳞片，鳞片坚硬，可抵御攻击，这对武力不高的潮汐一族而言是一种保护。
    而她面前的这只潮汐，手臂上的鳞片已经脱落了大半，鲜红的血肉排列在他的手臂上，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只有脖子以上的鳞片会浮动，代表这只潮汐是有生息的。
    迟熙往潮汐的伤口上撒了许多药粉，然后拿出一把剪子从他的手臂上拔下他的一片鳞片。
    拔下的鳞片放置在清水中，以鳞片为中心，散开了许多黑色的污水，带着腥臭味，让人反胃想吐。
    迟熙已经躲得远远的，孟扶兮只能捂住口鼻，再次将那鳞片从水中拿起查看。
    此时，有人敲响了大门，迟熙开门便看见了江渺，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加难看。
    语气也不客气：“你来干什么？今日不待客，江大人请回吧。”
    江渺：“我不会打扰你们，我只是有事要找孟老板。”
    孟扶兮听见了江渺的声音，觉得这件事有必要让他知道，便道：“让他进来。”
    迟熙不情不愿的将江渺放进来。
    江渺一进来便闻到了腥臭味，捂着口鼻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第十二章：寻找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孟扶兮将那片鳞片拿起来对着烛火，黑色的鳞片闪着光，却失去了原本的流光溢彩。
    “这只潮汐已经被污染了。江大人，你若是为了查案而来，便可去差人去沼泽打捞尸体。”
    潮汐的老巢就在那儿，那些失踪的少女这么久不见活口，便只能去沼泽里碰碰运气了。
    “我知道，我已经差人去找了。”江渺道：“我来，不只是为了查案。”
    那沼泽很大，要找起来也很费功夫，但耐不住受害家庭多，府衙人手不够还可以发动百姓的力量。
    孟扶兮没搭理江渺，转身拿起杵臼，将鳞片放入臼中，然后推到迟熙面前，“捣碎。”
    迟熙乖乖的干活，只是时不时的瞟一眼江渺，捣鳞片的手重重的敲下，似乎将鳞片当做江渺了。
    孟扶兮转身去拿引魂香，又取了潮汐的一滴血，滴在引魂香上然后点燃，缕缕白烟中带着丝丝红色，烟雾飘起，却不像之前那样指引方向。
    孟扶兮皱起了眉，引魂香可以指引魂魄方位，哪怕主体没有魂魄也可以，但是现在为什么会失效？
    迟熙将磨好的粉末推在孟扶兮面前，看着那缕消散了的引魂香，道：“会不会是魂魄已经被毁了？”
    引魂香可以引得主体魂魄方位，但前提是魂魄完好。
    孟扶兮摇摇头：“也可能是魂魄被禁锢了。”
    潮汐的魂魄特殊，没道理毁掉魂魄，再者，魂魄被毁，潮汐就不可能还有生息。
    孟扶兮看了一眼潮汐脖子上浮动的鳞片，觉得大概率是魂魄被禁锢隐藏，所以引魂香找不到。
    看来得想其他办法。
    孟扶兮将磨好的鳞片放在江渺面前：“韩风体内的毒是潮汐的妖毒，解药便是潮汐的血肉，但是潮汐现在情况特殊，只能以鳞片为药引再之其他药物解毒。”
    “我知道你们缉妖司有专属的医师，你只需要把药引给她即可，她自知如何去做。”
    江渺收下了药引，他来的目的不是这个，药引也属意外之喜。
    江渺嗫喏了嘴唇，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两个字：“多谢。”
    见江渺走后，迟熙冷嗤一声：“虚情假意。”
    若是江渺真有心感谢，怎么就两个字就完了？连同之前的事情，道歉都不曾有一个！
    孟扶兮见迟熙气愤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你这么讨厌他做什么？他又没抓你进缉妖司。”
    迟熙哼哼：“他当然讨厌了。我跟了老板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哪个人敢这么和老板说话的！”
    “这个江渺居然还敢和老板呛声，要我说，就应该不见他，让他自己干着急去。”
    “而且，”迟熙瘪了瘪嘴：“谁惹老板不开心，我就讨厌谁！”
    当年遇到迟熙，是个意外。
    孟扶兮也只是想找个打杂的，正巧迟熙欠她一个恩情，便让他来了店里打杂。
    不过说起来，迟熙也不过三百岁，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孟扶兮笑笑：“你有这份心，也不枉我当年救你。”
    迟熙哼哼两声，尾巴愉悦的摇了起来。
    纸人见迟熙难得露出了尾巴，飘到迟熙面前，声音极小：“瞎高兴什么呢？她救的人多了去了，又不多你这一个。”
    迟熙白了纸人一眼，语气里带着炫耀的意味：“你就是嫉妒我。”
    纸人呵呵两声，飘回了二楼。
    孟扶兮没有闲心去管纸人和迟熙，她再次尝试窥探潮汐的灵魂，却还是失败。
    潮汐失去魂魄，操控他的人为什么要让潮汐去抓那些少女？
    少女失踪，除了人心惶惶还能有什么作用？
    孟扶兮忽的想到了什么，猛的一拍大腿，如果案子难以侦破，最大的受害者除了百姓还有谁？
    是缉妖司。
    缉妖司的力量削弱，禁锢妖族的铁链便会松散，于妖族而言，他们便可以在人间放肆。
    而少女失踪一案，明面上的凶手就是潮汐，潮汐被捕后就算失去价值，幕后之人也并不会有什么亏损。
    他们能炼出一个傀儡，便能炼出第二个。
    可什么人会想削弱缉妖司的力量？
    崇武营吗？
    孟扶兮觉得不是没这个可能，缉妖司现在毕竟牵扯进了权利的斗争，丞相的政敌使绊子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样也太伤天害理了吧？百姓的命也是命啊！
    孟扶兮觉得有必要去提醒一下江渺，但又想到江渺对她的态度，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又想到了那七百两的银票，孟扶兮摩挲着下巴，要不再谈一单生意？
    孟扶兮觉得可行，等江渺再来找她时就去谈谈。
    思索着，孟扶兮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入夜，每家每户依旧紧闭门窗，虽然已经解决了无故死人一案，但是少女失踪案还未解决。
    云州城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女儿，有些有钱的人家还聘请了不少妖族来做护卫。
    “那只潮汐太没用了，你是怎么找的傀儡？”白袍女子有些埋怨黑衣男子。
    本来就已经去过一次缉妖司捞他了，现在又不知道被哪方神圣控制住了。
    黑衣男子心中也烦闷，一开始找合适的傀儡的时候，他一眼就看中了潮汐。
    不仅拥有自愈的能力，防御力还高，根本不怕被其他人弄死。
    但是他千想万想没有想到会被人反控制。
    现在他无论怎样呼唤，潮汐就像没听见一样，虽然还能够联系，但跟没有联系是一样的。
    街道上一黑一白快步行走，最终停留在了往生堂门前。
    二楼一双蓝绿色的眼睛通过窗户的缝隙看见了一黑一白的袍子，然后飘到孟扶兮面前。
    “好像有客人来了。”
    孟扶兮挑了挑眉：“子时的客人？”
    这还真是稀奇事了。
    从来没听说过会有人大半夜来棺材铺的。
    被强行控制的潮汐还端坐在一旁，确定潮汐脖子上的鳞片还在浮动后，孟扶兮才拿起白色灯笼下了楼。
    门外，白袍女子看着面前的棺材铺皱起了眉：“你确定是这儿？”
    黑衣男子点头：“是这里，不会错的。”
    孟扶兮推开窗户，看着门外的一黑一白，笑问：“二位客人来得有些太早了。”
第十三章：幕后凶手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两人瞬间警惕的看向孟扶兮，白袍女子打量后，皱紧了眉头。
    这是那个控制潮汐的女人！
    黑衣男子显然也认出来了，沉下来的面色在夜里显得有些可怖。
    黑衣男子：“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现在还回来，我保你全尸！”
    孟扶兮面色不变：“原来不是客人啊，真是可惜。”
    关上窗户不再理会这一黑一白，被忽视的男人怒气更盛。
    手中黑色雾气聚集，形成了一把冒着黑气的大刀。
    男人举起大刀便猛的往大门上砍去。
    “砰——”的一声，大门纹丝未动，大刀反而弹了出去。
    男人惊讶：“什么？”
    白袍女子：“这女人不简单，硬的不行，就试试软的。”
    黑衣男子不解：“怎么试？”
    狠话都放了，现在把人叫回来？
    白袍女子上前敲门，迟熙不耐烦的打开窗户怒骂道：“你们能不能消停点？你们大晚上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觉是吧！”
    孟扶兮人好才跟他们两个好声好气说话，他就一个打工的，本来白天迎客就烦，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还要被吵的睡不着。
    他不敢跟孟扶兮发脾气，又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白袍女子一愣，好声道：“只要把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
    迟熙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
    白袍女子一愣，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迟熙不耐烦：“一万两，不然免谈。”
    虽然有些狮子大开口了，但是看他们两个心切的样子，应该是咬咬牙也会出这个钱的。
    迟熙心中窃喜，嘿嘿，又给老板赚一笔。
    二楼窗户缝隙的蓝绿色眼睛看了一会儿又缩了回去。
    “我说，就这么把潮汐还回去？一万两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了？”
    要他说，就应该趁机宰一笔大的。
    孟扶兮摇摇头，“傀儡并不重要，他们能炼出一个就能炼出第二个，如果留下潮汐，遭殃的只会是其他的妖族。”
    “虽然一万两确实少，但是没关系，计划照常进行了就可以。”
    白袍女子咬咬牙，狠狠心出了这一万两，将银票递给迟熙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也不敢说话，这是他第二次麻烦她了，他自知理亏。
    迟熙确认无误后才转身去把贴在潮汐身上的符纸撕下。
    清楚的感受到了和傀儡的联系后，黑衣男子控制着潮汐从往生堂出来。
    一黑一白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门外送客的迟熙。
    白袍女子道：“那也是只妖。”
    黑衣男子点头：“那个女人古怪，还是第一次碰见可以弹开我的亘古刀的门。”
    他有仔细观察过，那个棺材铺根本没有什么防御的灵器或者阵法。
    这种自动御敌的情况，只有天地灵宝才会有。
    而缉妖司本就是天地灵宝，所以他们才不敢贸然对缉妖司下手。
    可那个棺材铺又不是，而且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天地灵宝？
    一黑一白的两人思索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潮汐的身上隐藏着一根透明的丝线，从潮汐脖子上的鳞片一直蜿蜒至往生堂。
    ……
    方源火急火燎的赶回来，见到躺在床上生息微弱的韩风，一时间心脏抽了抽。
    查看了韩风身上的伤口，黑色的烟从伤口处往外冒，但奇怪的是，黑色的纹路停止了蔓延。
    方源检查后道：“是潮汐一族的妖毒。但毒素被控制住了没有蔓延，大人，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源一脸新奇的看向江渺，她从来不知道江渺还有这种能力。
    江渺摇摇头：“不是我。这是药引，快速做出解药。”
    方源略微失望，但看见江渺手中的药引，又像是打了鸡血：“大人，这药引从何得来？有了此物，韩风定然会脱离危险！”
    江渺：“不必多问。”
    对于孟扶兮，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过无论是什么身份，能够打开鬼门，定然不是寻常人。
    只是这样的能人也会屈服在世俗下吗？
    江渺想到了孟扶兮一张口就是七百两，不禁有些肉痛。
    他的月俸怎么可能有七百两，那是他攒了许久的房钱。
    思及此，江渺长叹一声，转身离开。
    次日清晨，迟熙一开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江渺，吓了一跳。
    迟熙差点炸毛，猫瞳中满是怒意：“江大人大早上在这里吓人做什么？”
    江渺无辜：“我一没说话二没动手，哪里就是吓人了？”
    迟熙更加不待见江渺，嗫喏着：“迟早让那个破纸人把你带走！”
    江渺：“你说什么？”
    迟熙清了清嗓子：“你来干什么？给你的部下布置后事？”
    江渺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厮不讲礼，但想着孟扶兮，还是忍了下来：“我找孟老板。”
    后面让韩风自己找他算账好了。
    迟熙一听是找孟扶兮，整个人都不乐意了起来。
    “想见我老板，你就得排队。”
    江渺不解：“排队？”
    迟熙点点头：“我们老板接了罗裳坊老板的单子，要给他家的闺女做棺椁，一大早就出了门，江大人公务繁忙，过段时日再来吧。”
    “不过就是一家而已，我在此等候便是。”
    江渺刚想往里走就被迟熙拦了下来：“谁说只有一家的？还有做糕点的许家、卖木料的徐家、走商陈家……反正都是那些女儿失踪了的家庭，江大人还是请回吧。”
    江渺：……
    他差点忘了，昨天从沼泽里打捞了许多少女尸体，全都难以辨认真容，只能依靠身上的物件才能辨清是谁家的女儿。
    迟熙都这么说了，江渺也明白迟熙的意思，只道：“你记得告诉孟老板我来过。少女失踪一案，我想请她帮忙。”
    江渺竖起三根手指：“韩风说他可以给孟老板这个数。”
    如此一来，也算报了上次韩风胡说八道的仇。
    迟熙点了点头：“江大人放心便是，待老板回来我一定告知。”
    见江渺离开，纸扎人又飘了下来，“你居然敢拿她的名义拒绝别人？”
    “什么叫拿老板的名义？我只是实话实说。”
    云州城死了那么多人，又只有一家棺材铺，本来就忙，才不想帮那个江渺呢。
第十四章：柳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纸扎人摇摇头，只觉得迟熙最近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府衙打捞了不少少女尸体上来，有些人已经靠着尸体上的特殊物品认错了是自家的闺女，而有些尸体却无人认领。
    府衙看着那些蒙着白布的尸体叹息，“真是造孽呀！”
    罗裳坊的老板似乎一夜白了头，孟扶兮到苏家时，除了一个洒扫的下人，便只剩下一个苏老板了。
    “我女儿生前最爱荷花，那池子里的花都是她种下的。”苏老板哽咽着。
    孟扶兮顺着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小池子，池子里有几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孟老板，可有现成的荷花样式的棺椁？”
    往生堂的棺材与普通棺材不同，孟扶兮喜欢在棺材上画些花样，再加上孟扶兮画艺精湛，所以往生堂的棺材卖的很好。
    “让孩子在那沼泽底下等了那么多日，我实在是不想再让孩子等了。”苏老板说着抹起了泪来。
    那沼泽腥臭不堪，花了好大力气才将沼泽清理干净，他很难想象，自家爱美的闺女在被拖入那沼泽时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孟扶兮思索片刻后点点头：“有倒是有，就是只有荷花，苏老板还要给令爱添衣吗？”
    大部分人认为棺椁是死去之人的外衣，棺椁花样越好看，就说明外衣越好看。
    苏老板点了点头：“我信孟老板的手艺。”
    谈好了价格，苏老板送孟扶兮出门。
    苏家临近一条小溪，小溪边种满了柳树，溪水清澈，能清楚地看见水里的鱼。
    孟扶兮将目光放在了一棵柳树上，那柳树比其他柳树要粗壮许多。
    一阵清风徐来，柳条被吹向孟扶兮的方向，孟扶兮后撤一步，避开那柳条。
    精致的眼眸看着那柳树，片刻后离开。
    溪边安静的只剩鸟叫，隐约还能听见风声。
    “这个女人……”
    风吹走了呢喃声，像是不曾出现过。
    等孟扶兮回到往生堂时，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看见孟扶兮回来，迟熙立马迎了上去：“老板回来啦！老板辛苦啦！”
    孟扶兮坐下后还体贴的给孟扶兮做起了捏肩。
    “棺材都送去了吗？”
    迟熙拿了账本来：“定的早的都送去的，今日赚了近千两呢！”
    孟扶兮点点头：“不错，奖励你去安福街的小溪里抓鱼。”
    迟熙懵了一瞬：“啊？”
    他不吃鱼啊！
    孟扶兮瞥了他一眼，迟熙只能应了下来：“那个江渺今早来了呢，说是想找老板帮忙，还说愿意支付酬金。”
    孟扶兮点了点头：“去把他叫来。”
    潮汐是晚上行动的，潮汐被带走，那么就说明最近几日的晚上不太平。
    但是沼泽被抽空了，潮汐应该也不会回沼泽了。
    所以现在正是找到那一黑一白两个人老巢的好时机。
    迟熙不情不愿的出了门。
    此时的江渺正被贺远道缠着打探少女失踪一案。
    “今夜是你最后的时间，江大人若是明日之前还未能将凶手捉拿归案，那么这案件就归我们崇武营了。”
    江渺神情冷漠：“你这么心切，是因为崇武营无事可做吗？”
    江渺觉得，但凡崇武营但凡有点案子，贺远道都不至于这么闲的跑到缉妖司来。
    贺远道扯了扯嘴角：“我的部下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捉拿凶手自然是不需要我亲自出马的。”
    “我毕竟不像江大人，事事亲力亲为。”
    江渺：“我很忙，没工夫跟你闲聊，你要是没事就走吧。”
    贺远道：“江大人这么急着赶我走做什么？”
    迟熙跟着侍卫进来，看见江渺便是浑身不舒服：“江大人，我们老板找你。”
    贺远道打量着迟熙，好看的桃花眼眯了起来。
    江渺一听是孟扶兮找他，当即就往外走，贺远道跟在江渺后面一步的距离。
    “什么样的老板居然需要江大人去亲自见？”
    迟熙这才发现这里还有其他人，抿了抿嘴唇，回答道：“做死人生意的，这位大人也要跟我们老板做生意吗？”
    他一点都不想帮江渺的，但是老板说了，给钱的就是财神爷，对于财神爷，就是要面面俱到。
    他是不想让自家老板损失钱财才帮江渺的，没错，就是这样！
    迟熙好一顿心理安慰，贺远道抽了抽嘴角，只觉得这个小厮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他贺远道合作的，可都是重中之重的人物。
    不过一说是做死人生意的，贺远道立马就想到了那个不同寻常的女人。
    探查的探子来说这往生堂的老板叫孟扶兮，虽然是死人生意，但经常出城。
    去向也很复杂，近的远的都去。
    贺远道一直想不明白，棺材铺还需要出城？这到底是什么生意？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去看看，那个女人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思及此，贺远道便开口：“既然是做死人生意，为何要找江大人呢？”
    江渺瞥向贺远道，警告道：“此番只为查案，你莫要瞎想。”
    贺远道笑道：“既是查案，江大人应该不会拒绝我同去吧？”
    迟熙不乐意：“查案的是缉妖司，跟你有什么关系？死皮赖脸的要跟过去，是没了江大人就活不成了吗？”
    迟熙一番话让江渺和贺远道侧目错愕。
    江渺从来没想过，迟熙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八的年纪，这张嘴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贺远道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敢这么说他的，还是把他和江渺捆绑在一起，显得他像是没了江渺就不能活了一样。
    贺远道一时间胃里翻涌，恶心感涌了上来。
    贺远道怒骂：“死小鬼，胡说什么呢！”
    迟熙哼了一声：“我难道说错了吗？既然不是，你为何非要跟着江大人？还是说你想在江大人查案时使坏？”
    说着，迟熙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指着贺远道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你怎能如此！”
    贺远道第一次被人这么泼脏水，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死小孩，我定要去你店里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老板能教出你这样的小孩！”
第十五章：地下通道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迟熙才不怕贺远道的恐吓呢，扬起下巴就走。
    孟扶兮倒是没想到贺远道会跟来。
    贺远道一进来就告状：“你是这小子的老板吧？”
    孟扶兮点头：“怎么？”
    贺远道：“这小子目中无人，口中无德！”
    孟扶兮问迟熙：“你说什么了？”
    迟熙老实的把自己说的话告诉孟扶兮，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一副乖孩子认错的模样。
    孟扶兮听完后又转头看向贺远道，一本正经道：“贺大人，其实我觉得他说的没错。”
    贺远道：？
    孟扶兮给了贺远道一个“我懂”的眼神，“贺大人作为男子，竟也有羞涩的一面，实在稀奇。”
    贺远道：？？
    贺远道只觉得自己好可怜，有一种被人污蔑后所有人都相信了的感觉……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孟扶兮正色道：“来都来了，那就当做好事积德了。”
    多一个人就少一份力。
    也就是说，她可以躲在一边偷懒了。
    孟扶兮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孟扶兮带着江渺、迟熙和贺远道一路出了城门。
    江渺：“为什么要出城？”
    孟扶兮：“今夜子时，有两个人，一黑一白，来找我了。”
    说着，孟扶兮还偷偷观察贺远道的表情。
    见贺远道一路上看似左顾右盼，实则把耳朵竖起来偷听的样子，孟扶兮就知道自己可能是猜错了。
    江渺皱眉：“是控制潮汐的人？你受伤了吗？”
    迟熙插嘴：“有我在才不会让老板受伤！”
    说着还瞪着江渺，一副“你是不是质疑我”的模样。
    江渺一时间有些怀疑迟熙和孟扶兮是不是真的老板和小厮的关系。
    正常的小厮对老板哪有这么强的保护欲的？
    孟扶兮：“我在潮汐身上绑了定位绳，潮汐现在就在城北的山上。”
    一旁偷听的贺远道摸索着下巴，这个女人果然不同寻常。
    普通人哪里会有定位绳这种灵器的？要么是她背后有人，要么是她的身份非同寻常。
    毕竟，要是真的有一定能力的普通人，早就被缉妖司选中成为江渺的同事了。
    夜里爬山不是一件很安全的事，不过好在这座山有一条蜿蜒小路，虽然被杂草覆盖，但还是很好走的。
    迟熙守在孟扶兮身边，警惕的看向四周，生怕旁边的林子里有什么东西会突然扑出来。
    江渺走在最前面，手里提着从往生堂拿出来的白色灯笼。
    贺远道搓了搓手臂，“为什么一定要拿白色的灯笼。”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拿着白色灯笼还怪吓人的。
    偏偏他还是最后一个。
    迟熙白了贺远道一眼：“也不看看我们做的是什么生意？难不成拿红色的灯笼？”
    贺远道闭上了嘴，他从来不知道世界上会有人有这么一副好嘴。
    不去当文官真是可惜了。
    上了山，入目是一座破败的寺庙，规模算不上大，但也不小。
    进了寺庙，便能看见一座垂眸的佛像，破败的环境下更显得怜悯众生。
    将蜡烛点燃，江渺才好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蒲团上落满了灰尘，佛像周围也布满了蜘蛛网，这里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活动的样子。
    江渺疑惑：“你真的确定是这里吗？”
    迟熙见不得别人质疑孟扶兮，道：“说不定这里有什么暗道呢。”
    孟扶兮倒是不急着找，反正一到子时，潮汐肯定是要被放出来抓人的。
    他们只要守在这里抓潮汐就好了。
    江渺去敲墙面，但是并未发现什么暗格。
    孟扶兮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子时了。
    “等等吧，潮汐应该快出来了。”
    四个人蹲在角落里，借着掩体将自己藏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子时才听见石门挪动的声音。
    是从地下传来的。
    孟扶兮和江渺对视一眼，瞬间打起了精神。
    地砖被人从下面推起，潮汐从下面爬出来后就往外走。
    孟扶兮声音很小，“跟上去。”
    江渺点了点头，从掩体后走了出去，潮汐敏锐的发现有人在跟踪自己，尖锐的指尖蓄势待发。
    同一时刻，寺庙下的一黑一白两人正看着面前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此珠可以连接人的神识，因为黑衣男子控制了潮汐，所以可以从黑衣男子的神识里看见潮汐目前的画面。
    “江渺？”白袍女子诧异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座寺庙已经荒废了很多年了，再加上位置偏僻，基本上不会有人往这边来。
    江渺速度很快，只要拦下潮汐，今夜的云州城就是安全的。
    长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潮汐脖子上的鳞片浮动着，随即一个跨步直冲江渺。
    江渺后撤半步，侧身避开潮汐的指甲，手腕翻转挑过潮汐的手臂，一脚踹在潮汐的肚子上。
    潮汐飞出去了一段距离，江渺趁机快步上前将孟扶兮给的符纸贴在潮汐额头上。
    那颗珠子上的画面瞬间暗淡下来。
    黑衣男子面色扭曲，怒道：“又是这样！”
    白袍女子面色铁青：“我早就说了应该探探那个女人的实力，现在好了，人家跟缉妖司勾搭上了，我看你怎么完成任务！”
    白袍女子不打算继续帮忙了，转身往暗道走去。
    “你自己想办法和大人交代吧！”
    将潮汐安顿在一边后，江渺来到潮汐刚刚出来的位置，长剑猛插地下，那块空了的地板瞬间四分五裂。
    地板裂开后露出一条通道。
    迟熙推了推贺远道，道：“我看你来时似乎不愿意走在最后面，那这次你在前面带路吧。”
    贺远道：？
    贺远道嘴角抽搐：“你可真是细心。”
    迟熙害羞的挠挠头：“多谢贺大人夸奖。”
    贺远道不情不愿的先下去了，手里提着白色的灯笼。
    通道很黑，而且很狭窄，墙壁上除去青苔并无其他。
    灯笼微弱的光在这里异常明亮。
    不知走了多久，贺远道只觉得前面的路越来越宽了。
    “那是什么？”迟熙指着墙壁上模糊不清的东西问道。
    闻言，贺远道将灯笼迅速塞在江渺手里，“江大人快去看看。”
第十六章：锁魂帆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墙壁上刻着一些画像，只能大致看出来是一群人在跪拜。
    但是拜的是什么呢？
    江渺试图将壁画上覆盖的灰尘擦干净，但却只能看见被刮花的痕迹。
    贺远道猜测道：“这朝拜的会不会是这座寺庙供奉的佛像？”
    江渺觉得不像：“那为什么不直接刻在外面？而是暗道里？”
    迟熙动了动耳朵，一阵沙沙声后，疾风直冲孟扶兮。
    迟熙大叫：“老板小心！”
    江渺快速拔剑，剑与刀之间碰撞擦出一阵火花，强烈的风将灯笼击碎了。
    四周陷入黑暗，迟熙死死将孟扶兮护在角落里，生怕有人突袭。
    贺远道也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横刀出鞘，与江渺背靠背警惕四周。
    “咻——”
    疾风箭矢直冲江渺，贺远道横刀挡在江渺面前，江渺抓住时机冲向箭矢发出的地方。
    “噗呲”一声，是长剑划过肉体的声音。
    江渺还想抓住他，但是暗道中忽然明亮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光让江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待江渺睁开眼睛时，人已经不见了。
    贺远道收回横刀，问道：“还要继续往下走吗？”
    长剑上还挂着血迹，迟熙上前捻了一点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有些惊异道：“不是人血！”
    江渺闻言也捻了一点血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确认与迟熙所言一致后皱起了眉。
    对方大概率就是控制潮汐的幕后黑手了，既然不是人，那便是妖，但是同为妖族，为什么要控制潮汐抓人杀人？
    目的又是什么？
    孟扶兮看了一眼四周墙壁，壁画大部分都被刮花了，只有跪拜的那一部分能辨认出来。
    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但是没道理。
    就算需要百姓的香火供奉才能活下去，这寺庙荒废了这么久，那妖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而且那一黑一白两人看起来不像是与那妖有关的。
    但是怎么会选择在这里控制潮汐呢？是巧合吗？
    孟扶兮道：“往前走吧。”
    只凭目前所知，很难猜测一黑一白的真实目的，往前走，或许能找到困住潮汐灵魂的东西。
    一行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推开石门，便看见了一片空旷的房间。
    房间中间有一根石柱，石柱破损的只剩下一半，上面摆着一颗类似夜明珠的珠子。
    刚踏进门一步，石门便自动关上了。
    一道凌厉的刀风直冲孟扶兮，孟扶兮身形灵动，巧妙的避开了刀风。
    那刀风打在了身后的石门上，石门瞬间四分五裂。
    不敢信要是她刚才没有避开，刀风打在她身上，会是什么后果。
    迟熙迅速站在孟扶兮前面，将人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前面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手持大刀，刀上还冒着黑烟，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孟扶兮。
    “小娘们，早劝过你不要多管闲事，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自当为你圆梦！”
    说罢，黑衣男子几个跨步直劈孟扶兮。
    迟熙拉着孟扶兮的手腕快速躲避着黑衣男子的大刀。
    江渺长剑擦过刀身，一阵刺耳的声音后，贺远道来到黑衣男子的背后，横刀直劈黑衣男子。
    三个人打得有来有回，孟扶兮不打算去插手，环顾四周，在角落里找到了一面鲜红的帆。
    “是锁魂帆。”孟扶兮面色冷了下来。
    锁魂帆，不仅能锁住灵魂，还能炼化灵魂。
    虽然炼化速度比不起鼎，但也是不小的折磨。
    迟熙清楚的看见那面帆里有东西在动。
    孟扶兮见三人还在打，于是偷偷摸摸接近了那面帆。
    锁魂帆里传来微弱的求救声：“救救我……救救我……”
    迟熙拿出火折子吃将锁魂帆烧了，但是并没有用。
    孟扶兮将目光放在了黑衣男子身上。
    灵器往往都认主，除非自己主人愿意，不然谁也打不开。
    既然锁魂帆是他的，不如就借他的手打碎这面帆。
    思及此，孟扶兮开口：“作为妖族，你好吃懒做、恶贯满盈、残害同族，实在有违妖族底线。”
    闻言，黑衣男子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孟扶兮身上，恶狠狠的眼神像是想要将孟扶兮生吞活剥了般。
    江渺皱着眉，不知道孟扶兮要做什么。
    黑衣男子啐了一口：“臭女人，别着急，等我解决了这两个人，马上就轮到你！”
    孟扶兮继续道：“你不敢自己去抓人杀人，是害怕死后到了地府，被丢进畜生道吗？”
    “你夺了潮汐的灵魂，夺了潮汐的神识，将他练成傀儡，让他替你去做那些腌臜事，是怕影响你的道心吗？”
    妖在成为妖之前，不过就是自然界中普通的植物或者动物。
    机缘巧合之下，看见了一些事情知道了一些人，才会有心，有了心就会想成为人。
    植物和动物怎么会成为人呢？于是有了妖。
    人间每有一只妖诞生，云荒使者就会将其带回云荒登名记姓。
    所以才会说，云荒是妖族的家。
    有些妖根基不稳，没有好的认知，就会误入歧途，影响了自己的心，就会影响自己的修炼根基。
    黑衣男子不敢自己去做，也是害怕影响自己的修炼根基，于是选择利用傀儡替自己去做。
    被说中了，黑衣男子气急了：“死女人，我这就来送你上路！”
    说罢，他不再和江渺及贺远道纠缠，直冲孟扶兮。
    那大刀冒着黑烟，像是黑白无常在和她打招呼。
    迟熙拉着孟扶兮一个翻滚躲过了袭来的大刀。
    黑衣男子还想继续，却被袭来的江渺截了下来，孟扶兮皱着眉，觉得江渺有些多余了。
    拍了拍迟熙，示意迟熙去拦着江渺，迟熙有些不愿意，但是不得不去做。
    被迟熙拦下来的江渺一脸疑惑，“你做什么？”
    迟熙哼了一声：“你别管。”
    孟扶兮从囊袋里拿出一枚飞镖朝黑衣男子扔去。
    毫无防备的黑衣男子被飞镖扎中，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瞪着孟扶兮。
    “找死！”
    孟扶兮身形灵动的躲避着黑衣男子的攻击，几个转身便来到了锁魂帆附近。
    见大刀要劈下来，孟扶兮一脚将锁魂帆朝黑衣男子踢了过去。
第十七章：木偶妖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待黑衣男子反应过来时，锁魂帆已经被他自己劈成两半了。
    男子气急败坏，涨红了脸：“混蛋！你干了什么！”
    孟扶兮无奈摊手：“你自己干的，还能怪到我头上来？”
    锁魂帆破碎，里面被束缚的灵魂被释放出来。
    淡青色的灵魂从锁魂帆中飘出来，显然是那只潮汐的模样。
    得到了自由的灵魂凭借本能去寻找自己的身体。
    孟扶兮挑着眉，朝着黑衣男子笑道：“你的破事马上就会被地府知道，你要不要把你的底牌露出来瞧瞧？”
    黑衣男子呼吸沉入胸腔，只觉得一股戾气在自己心脏处游走，压都压不住。
    片刻后，戾气在他胸腔处爆发，整个房间充斥着黑色的烟雾，狂暴的心绪影响着在场的所有人。
    江渺捂住口鼻，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过快，有一种残暴的心绪从他的心底发了芽。
    迟熙撑着墙，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直不起腰来。
    迟熙推了孟扶兮一下，道：“老板，你先走。”
    孟扶兮面色依旧，不受这戾气的影响。
    躁动不安的情绪无限蔓延，江渺转而看向孟扶兮，持剑的手不自觉的抬起，一步步艰难的朝着孟扶兮走去。
    另一只手死死按着持剑的手，他仅存的理智想要遏制体内横行的戾气，控制自己的行为。
    但戾气过于强大，理智被戾气一点点缠食，江渺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
    贺远道抱着头蹲在角落里，或许是经历不同，所以对控制类力量的屏蔽能力也不同。
    贺远道无法抗衡体内的戾气，但是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理智。
    黑衣男子笑声张狂：“你敢毁坏我的锁魂帆，那就让你也尝尝被人控制、被自己人杀死的滋味！”
    迟熙努力握着拳头，强撑着站在孟扶兮面前，将人护在身后。
    迟熙咬着牙，“你能控制人，却不能控制心。不过一只木偶，竟有如此妄念！”
    玩偶成妖，大多是控制类能力，但力量的基础源于本心。
    心若向善，力量越纯，爆发出来的力量能够很好的抚平人心中的欲望。
    心若向恶，力量越邪，爆发出来的力量能够引起人心中的妄念、贪念、恶念。
    孟扶兮手搭在迟熙肩膀上，一只带着温柔力量的手抚过他的灵魂，让他平和了下来。
    迟熙扭头看向孟扶兮，他知道孟扶兮的力量与过去，所以不明白孟扶兮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不走，而是选择抚平这股戾气。
    孟扶兮给了迟熙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而看向黑衣男子，道：“本以为控制潮汐的是傀儡之术后却没想到是真的木偶。”
    黑衣男子惊讶于孟扶兮不受他的戾气影响，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你在云州城呆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云州城内有什么妖吧？”
    黑衣男子灵光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大惊失色：“不可能！不可能！”
    孟扶兮握住江渺的手腕，平和的力量祛除了体内的戾气，江渺只觉得整个人得到了净化。
    明亮的眼睛看着孟扶兮，没有说什么，只是转身看向黑衣男子，目光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狠劲儿。
    潮汐从外面火急火燎的跑回来，一眼就看见了蹲在角落里的贺远道，利用自己的神识净化了贺远道体内的戾气后才来到孟扶兮身边。
    黑衣男子见这些人一个个都脱离了戾气的控制，只觉得这个世界荒诞了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人摆脱自己的私念！
    净化吗？不！他不信！灵族灭族几百年，怎么可能会有灵族存在！
    黑衣男子更愿意相信孟扶兮是活得更久，完全人化了的潮汐一族。
    “死！你们都要死！”
    黑衣男子像是疯魔了般，朝着孟扶兮横冲直撞了过来。
    江渺将孟扶兮护在身后，长剑剑身散发着蓝光，无需他人帮助你蓝光突破黑色的雾气，将整个房间笼罩。
    蓝光散去，只留下一只破损了的木偶娃娃。
    迟熙看了一会儿，道：“是分身。”
    木偶一族惯会用替身手段，扔下一个木偶来迷惑敌人。
    江渺将木偶捡了起来，确定木偶上没有黑衣男子的气息，才点头：“真是可惜。”
    贺远道清了清嗓子：“这算是解决了吧？”
    早知道这么危险，他就不跟过来了。
    谁知道能在这里碰到木偶妖啊？那道戾气差点把他撞死！
    贺远道欲哭无泪，现在只想赶紧回去。
    江渺看向潮汐，“你虽是被木偶妖控制的，但是你还是要跟我去缉妖司接受问审。”
    事实如此，潮汐所杀之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不带回缉妖司问审实在说不过去。
    潮汐虽然是被控制的，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木偶妖控制着去做了什么。
    对于江渺的话，他没有异议，只是看向孟扶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孟扶兮揉了揉脖子，权当没看见，对迟熙说：“赶紧回去吧，累死我了。”
    贺远道在一旁附和：“那木偶妖逃走了，这里应该也没什么了，先回去问审吧。”
    江渺也没有异议，只是一直在想那壁画上画的究竟是什么。
    壁画上的人究竟在朝拜什么呢？
    是神吗？还是仙？
    什么人的朝拜场景会被刻在墙壁上成为壁画？
    问题萦绕在江渺心头，他看向孟扶兮，随后又将目光移开。
    回到云州城时天已经亮了。
    江渺押着潮汐先走了，贺远道想靠近孟扶兮，却被迟熙拦了下来。
    见迟熙一脸警惕的模样，贺远道也不敢硬要靠近孟扶兮，只是临走前对孟扶兮道：
    “孟老板，你养了个好员工。”
    孟扶兮奇怪的看了贺远道一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有人夸她家的员工她自然乐意附和：“我的员工自然是最好的。”
    贺远道见孟扶兮一点不谦虚，一时间竟然知道迟熙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了。
    果然，有什么样的大人就有什么样的小孩。
    回到往生堂，见纸扎人探头探脑的模样，迟熙恨不得把纸人丢在地上狠狠地踩几脚。
    孟扶兮提着纸人就回了二楼，“你跑出来干什么？”
第十八章：审问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纸人回答：“忙完公务出来找你呢，结果你和迟熙都不在。你们干什么去了？”
    “维护人间和平呗。”
    纸人满脸不信：“给了你多少？”
    孟扶兮一脸伤心：“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本来就有在好好守护世界。”
    纸人“吁”了一声：“那你抓着什么妖了？”
    “一只木偶，但是没抓住，被他跑了。”
    “那天晚上来要人的那个？”
    孟扶兮挑眉：“你知道？”
    纸人回：“那小子借刀杀人，控制他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府司里都传开了。”
    说着，还拿出一张画纸放在孟扶兮面前，打开画纸，上面画着的赫然是那木偶妖的面容。
    纸人指着画纸问道：“是他不？”
    孟扶兮点头：“你们速度还挺快。”
    纸人语气自豪：“那当然。我们府司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浑水摸鱼的妖的。”
    末了，还加了一句：“人也不行。”
    府司很少会来到人间视察，所以得知的消息都是依靠在人间工作的使者。
    但使者少，人和妖又多，难免会有工作差异，所以就会有人想着投机取巧，从中获得一个好的投胎转世的机会。
    比如下一世投到有钱人家，免掉工作的劳苦。
    又或者是让府司不知道自己做过坏事，如同木偶妖那样。
    但是府司也很重视这类事件，所以前几年在人间找了不少使者。
    孟扶兮算不上，但迟熙是。
    迟熙的所见所为在府司是可以直接看见的，换句话说，使者是府司在人间的眼睛。
    所以府司能这么快就知道木偶妖的所作所为。
    纸人将木偶人的信息翻出来，念给孟扶兮听：“他叫木泰，原是上坞县一名木偶戏艺人的木偶，应该已经有了至少三百年的修为。”
    作为一只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木泰拥有意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摆脱控制他的木偶戏艺人。
    甚至是反控制木偶戏艺人。
    不过人的寿命与妖不能比，木偶戏艺人的手艺一代传一代，木泰原本的身体破旧不堪，不知道修补过多少次。
    不过也是因为木泰拥有了意识，快要成妖了，所以磨损一年比一年少。
    但木泰修炼的本心向恶，所以当他真正成妖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木偶戏艺人一家子变成了木偶。
    纸人翻阅着才收集来的消息，道：“不过消息不全面，具体还需要你的帮忙。”
    孟扶兮点了点头，上坞县灭门一案在缉妖司有过记录，不过江渺一直因为少女失踪案和无故死人案耽误了。
    现在似乎要落到崇武营手里了。
    想到崇武营，孟扶兮就想到了贺远道。
    在暗道里，贺远道的表现不像是演的。
    可是除了崇武营，还有谁会希望缉妖司的力量削弱呢？
    如果不是权利之争，还会是什么呢？
    孟扶兮叹息一声，人可真麻烦。
    缉妖司审讯室内——
    江渺：“你是怎么认识那只木偶妖的？”
    潮汐作为水之灵，应该只能生活在水源附近，那密林偏僻，很少会有人去涉足。
    那时的沼泽还不是沼泽，是一片很大很澄澈的湖。
    “他叫木泰。”潮汐回答：“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有一种妖叫做喜娘？”
    江渺皱眉，这事还跟喜娘有关？
    潮汐观察着江渺的表情，小心翼翼道：“那日我如往常一般同喜娘玩耍，木泰和一个穿着白袍的女人闯了进来。”
    那片密林野兽多，所以很少会有人去，当时木泰二人闯进来时，他还很诧异。
    后来他嗅到了同类的气息，猜测木泰也是妖，所以放低了警惕心。
    潮汐一族与其他妖族不同，他不得不提高警惕心，提防着任何人。
    木泰找到潮汐时，喜娘并不在场。
    潮汐只记得，那时是半夜，木泰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笑着问他：“这附近还有其他妖族吗？”
    木泰说他是来寻故友的，但是不知道故友的名字和样貌，只知道故友是只妖。
    潮汐起初并不相信，木泰只说那故友曾救过他一命，却不曾告诉他任何信息。
    所以他只能到处云游寻找那个救命恩人。
    潮汐信了，只回答：“附近的妖很少，你不如去云州城内看看？”
    江渺：“然后呢？”
    “我不知道他去没去城内，但是他每日都会来找我，跟我说他没有找到他的故友。”
    潮汐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时间久了我就越来越相信他了。”
    作为一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潮汐，他自知自己很容易相信别人，所以一开始对木泰很是警惕。
    但是后面木泰经常来找他，他就觉得木泰是只好妖。
    哪个坏人做坏事会等这么久的？
    “后来他夺了我的神识，还想要夺我的灵魂，为了自保，我故意舍弃了两魂，藏起来了一魂。”
    潮汐被控制，湖水失去了灵气，变成了沼泽。
    他被木泰控制着抓云州城内的少女，将少女带进沼泽里，活活淹死。
    喜娘曾经试图阻止过被控制的他，但是并没有什么用——潮汐的防御能力太高，她的力量没办法将潮汐拉回来。
    再加上潮汐失去了神识和两魂，单靠喜娘就更不可能拉回来了。
    江渺心中暗想：难怪喜娘什么都知道。
    江渺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既然是淹死的，那为什么那些少女面部模糊，身形如同枯骨？”
    江渺还记得那些被打捞上来的少女尸骨，难以辨认的面部，和只剩下皮和骨头的身体。
    若非有妖气残留，不然很难想象这是死了几个月的尸体。
    潮汐摇摇头：“我只负责抓人。那个白袍女人每夜都会去沼泽捞人，但是又会把尸体放回去，我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看来木泰不过就是个挡箭牌，真正的幕后凶手是那个白袍女人。
    “不过那个白袍女人平常一直和木泰呆在一起的，但是昨夜居然没看见她。”
    潮汐也很苦恼，锁魂帆还是那个白袍女人给木泰的呢。
    审问完毕后，江渺将所知写在密函中找信使加急送往京都。
第十九章：询问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结合潮汐所言，少女失踪一案的幕后凶手是白袍女人，并且不知道她在利用那些少女尸体密谋什么。
    事发突然，必须要让丞相知道云州城所发生的事情。
    还有崇武营。
    江渺眉头紧锁，那个木泰显然也不是崇武营的人，不然不会连贺远道都一起攻击。
    贺远道也很奇怪，为什么一定要跟过去？
    韩风得到救治，毒一解开就开始到处乱跑。
    韩风拉着江渺就开始哭唧唧：“呜呜呜，大人你是不知道，那毒可凶得很！”
    “那黑色的雾气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样，我怎么跑都离不开那个地方！”
    “不过还好有孟老板帮我。”说着，韩风又嘿嘿笑了起来，“孟老板果然是看重我的！”
    江渺默默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略微嫌弃的看着韩风：“这和孟老板有什么关系？”
    就他知道的，孟扶兮只提供了一个药引，并没有接触过韩风啊。
    “是孟老板帮我走出幻境的！”韩风大喊：“孟老板果然厉害，连妖毒都能对付！”
    江渺只觉得是妖毒把韩风的脑子毒坏了，看了一眼一旁满脸好奇的方源，道：“你给他检查检查脑子。”
    方源拉着韩风，朝着江渺笑道：“大人你忙去吧，我一定看好韩风！”
    见江渺离开后，方源才好奇的问道：“哎，你说的那个孟老板是谁啊？”
    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是从外地新进城的吗？
    韩风清了清嗓子，将方源推到一边，“小孩子好奇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去干活！”
    方源气急：“你才是小孩子！我都及笄了！”
    韩风充耳不闻，朝着书房摇头晃脑的走去。
    方源气的直跺脚，愤愤离开。
    江渺到往生堂时，孟扶兮还在做纸人。
    上了二楼，看见了那个蓝绿色眼睛的纸人，江渺一时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是上次的颠倒感并没有袭来，让江渺有些奇怪。
    如果是防御类的灵器，怎么这次没有效果了？
    难道是这纸人有记忆功能，记得自己了，所以这次就没有发挥效果？
    江渺觉得稀奇，这类的灵器稀少，孟扶兮就这样摆在这里？
    孟扶兮抬头看了一眼江渺，挑眉：“江大人倒是闲，竟有兴致往我这边跑。”
    江渺在椅子上坐下，“我来是想问你一些事。”
    孟扶兮：“一个问题十两。”
    江渺扯了扯嘴角，将腰侧的钱袋子放在孟扶兮面前。
    孟扶兮毫不客气的将钱袋子收了起来，“说吧。”
    江渺问：“那夜来的白袍女人，你还记得她的脸吗？”
    孟扶兮回忆了一下，那个白泡女人她有点印象，但是她的帽子将整张脸都遮住了，她没见过那个女人长什么样。
    孟扶兮摇摇头：“她没露过脸。怎么，是问出什么来了吗？”
    江渺点点头，将潮汐所说的告诉了孟扶兮。
    孟扶兮挑眉，倒是没想到江渺这么信任她。
    “既然木泰是个挡箭牌，那想找到那个女人可就难了。”
    挡箭牌有挡箭牌的用处，说不定人家发现东窗事发，已经跑到其他地方去了呢。
    江渺还是觉得那个壁画有问题。
    木泰选择那座寺庙藏身真的是巧合吗？他又是怎么知道那座寺庙有暗道的呢？
    江渺看向孟扶兮，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下：“那个壁画，你觉得那个被朝拜的是什么东西？”
    孟扶兮想也没想：“我哪知道，又不是我在朝拜。”
    江渺盯着孟扶兮看了两秒，随后又叹了口气：“我付过钱的，孟老板，诚信经营呀。”
    孟扶兮将手中的笔一丢，学着江渺的样子叹了口气：“江大人，与其好奇被朝拜的是什么东西，不如好奇那些朝拜的人真的是人吗？”
    江渺一惊，从未思考过的角度从脑海中展开。
    “什么意思？”
    难道那些朝拜的人不是人？那是什么？妖？妖也会朝拜别的东西吗？
    “意思很明显了。聪明如你，倒也不必我把话说的太明白吧？”
    江渺觉得有必要再去看看那副壁画了。
    见江渺要走，孟扶兮补充道：“木泰逃了，那势必还会有其他被控制的妖。江大人，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有些事情不必太好奇。”
    潮汐能被控制到现在，就说明他们还需要潮汐继续去抓少女，只是半路杀出了个缉妖司，他们不得不弃车保帅。
    失去了一个傀儡，他们可以再炼制一个，妖那么多，傀儡并不愁。
    江渺点头应下。
    江渺走后，纸人飘到孟扶兮面前，问道：“他刚刚说的壁画是什么？”
    迟熙可没把这事汇报上来。
    孟扶兮朝纸人伸手：“给钱。”
    纸人撇撇嘴，“还没发俸禄呢。再说了，我的俸禄不都给你了吗？我哪有什么钱。”
    孟扶兮蹙眉：“你就没藏点私房钱？”
    孟扶兮才不相信纸人的鬼话，堂堂鬼官，一个月就那么点俸禄？
    纸人见孟扶兮一脸的不相信，只觉得自己的鬼生遭到了重创。
    “我是那种鬼吗！”气急了的纸人想哭哭不出来：“孟扶兮，我们鬼也是有尊严的！”
    孟扶兮撇嘴：“切！”
    被质疑了的纸人飘到角落里思考鬼生去了，孟扶兮撑了个懒腰就往外走。
    迟熙见孟扶兮要走，连忙跟上：“老板要去哪里玩？”
    孟扶兮哼哼两声：“今日的棺材都给人送去了吗？”
    迟熙点头如捣蒜：“送去了送去了，今日的都送完了。”
    “那我们便去缉妖司玩。”
    听见“缉妖司”三个字，迟熙有点迈不动脚。
    迟熙犹犹豫豫：“老板，我们去那干啥？要不我们去茶楼听曲吧？”
    虽然他不乐意让孟扶兮去茶楼听曲，但是他更不乐意去缉妖司。
    妖族对缉妖司有一种天生的抗拒。
    看出来迟熙的挣扎，孟扶兮也不强迫：“不是说了让你去河里抓鱼？”
    迟熙扭捏着应了下来。
    比起缉妖司，他更讨厌鱼。
    孟扶兮熟门熟路的来到地牢，潮汐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察觉到有人来了才坐起身来。
    “是你？”
第二十章：鬼脸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孟扶兮席地而坐，“失去了神识又失去了灵魂，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失去神识只是失去了意识和自主攻击能力，失去灵魂，身体才会开始慢慢溃烂腐败。
    不然那片湖水也不会变成沼泽。
    而潮汐在失去神识又失去灵魂的情况下，身体不仅没有腐烂，灵魂还能自主找到身体。
    这不对，他已经是一具傀儡了。
    潮汐犹豫了片刻，才说：“木泰炼化不了我。”
    孟扶兮蹙眉，木偶妖的能力就是将所有生命体炼化成傀儡，潮汐既然是活着的，就不可能存在无法炼化的可能性。
    更何况，论修为和攻击力，潮汐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木泰的。
    孟扶兮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有什么东西在维护潮汐。
    “是有护体灵器？”
    潮汐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失去了一段记忆。”
    在木泰二人找到他之前，他就失去了一段记忆。
    那时，喜娘常常试探性问他还记不记得一个人，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了一段记忆。
    但是他去问喜娘，喜娘又不肯说。
    潮汐思索着回答：“或许是因为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才不会被木泰炼化。”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孟扶兮更倾向是潮汐获得了什么护体的灵器，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了。
    不过，按照潮汐所说，知情者是喜娘。
    但是喜娘已经入了鬼界，现在说不定在干什么苦差事。
    孟扶兮摩挲着下巴，要不去一趟？可是还有上坞县的案子等着她去查清。
    可是不去，她没有合适的身份去查案子。
    必须让江渺解决了手头上的事才能跟着去查案。
    孟扶兮起身拍了拍衣裙，“你知道我是谁？”
    潮汐挠了挠后脑勺，“你给我的感觉很舒服，很亲和，像是家人一样。这世上能有这种能力的只有一族。”
    孟扶兮叹了口气，原来是猜出来的。
    临走前叮嘱道：“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会回来的很快。”
    寺庙暗道内，依旧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韩风跟在江渺后面提着灯笼，“大人，这个暗道是咋发现的啊？”
    他一个云州城人士，从来没听说过这座寺庙下还有暗道，属实是藏的有点深了。
    “昨夜里就是在这里遇到的那只木偶妖。”
    关于潮汐一案，韩风大致知道了，听江渺这么一说，恍然大悟，“那他还挺能找的，这地方我们本地人士都不知道呢。”
    江渺停在壁画前，将灯笼照近了，才能清楚的看见壁画的内容。
    只是江渺想去探究朝拜的人究竟是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声。
    江渺猛的转身，抽出腰间长剑：“谁！”
    韩风也警惕起来，这地方黑得很，很难确认是不是有除他们两个人之外的人在。
    没有回应，江渺皱着眉，是木泰吗？
    不，现在只有他和韩风两个人，按照木泰的能力不会这么躲躲藏藏。
    江渺转身去看那幅壁画，却发现壁画上原本没有被划掉的小人都被划得看不清了。
    江渺眉头紧锁，刚刚明明是没有的。
    什么东西速度这么快？
    这壁画果然有问题！
    韩风指着划痕外露出的一角，道：“大人，你看这是翅膀还是尾巴？”
    江渺顺着韩风指的看过去，还不待细看，壁画上便浮现出一张鬼脸。
    江渺与那鬼脸相距不过一指长，江渺瞪大了眼睛，迅速后退了几步。
    想再去看那鬼脸时，那鬼脸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好像刚才看见的只是他的幻觉。
    韩风只觉得自己心跳加速，刚刚那鬼脸突然出现，吓了他一跳。
    那鬼脸还长了许多黑色的毛，难以辨认模样，只觉得瘆人。
    “壁画不见了。”
    见没有鬼脸的江渺想再去观察壁画，却见原本刻着壁画的地方光滑的如同一块新石头，没有任何刻画的痕迹。
    “这倒是稀奇了。”韩风也皱起了眉：“会不会是幻术？”
    江渺摇摇头，他也不确定。
    “你们在干什么？”轻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韩风转身见是孟扶兮，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是你啊孟老板，吓死我了。”
    孟扶兮笑着：“你们看见了什么？被我吓成这样？”
    韩风想往孟扶兮那边走，却被江渺拦了下来。
    韩风不解的看向江渺，“大人，怎么了？”
    江渺只是冷着脸看着前面的孟扶兮，“你是谁？”
    孟扶兮奇怪的看着江渺，“你说我是谁？”
    “你不是孟扶兮。”
    江渺可以肯定，孟扶兮是不可能从暗道最里面出来的。
    韩风闻言，打量起“孟扶兮”，这才发现“孟扶兮”是从暗道最里面出来的。
    那暗道里面，他和不曾涉足，还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是孟扶兮，他出城前还看见人往缉妖司走了。
    所以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不可能从暗道里面出来。
    “孟扶兮”忽然笑了起来，嘴角咧得快到耳根处了。
    “江大人还真是好眼力。”怪异的声音响起，“孟扶兮”的身形渐渐消失。
    江渺环顾四周，他只能听见自己和韩风的呼吸声，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放下心来。
    韩风不解：“那是什么东西啊？妖吗？他是怎么知道孟老板长什么样的？”
    江渺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这只妖很古怪，还会易容他人，江渺猜测，墙壁上出现的鬼脸应该就是这只妖做的鬼。
    但是壁画怎么会消失呢？
    “江大人，你果然在这里。”
    江渺转身看去，见是孟扶兮，松了一口气。
    韩风警惕的打量着孟扶兮，生怕是刚刚那只妖又回来了。
    孟扶兮一见韩风这紧张的样子，就大致猜出来了，笑道：“你们碰见什么了？”
    江渺：“一只会易容的妖。”
    印证了猜想，孟扶兮便也猜到了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转身离开暗道，江渺和韩风默默跟上。
    那只妖一定还在暗道里，继续留在这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往山下走，江渺问：“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孟扶兮不答反问：“你不去抓木泰，来这里研究壁画？研究出什么来了？”
    “壁画消失了。”
第二十一章：进鬼界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江渺将暗道里发生的事告诉孟扶兮，“我没看见那幅壁画，每次要去看的时候，就会有东西出来阻止我。”
    突然浮现的鬼脸是，易容成孟扶兮的也是。
    为什么呢？那幅壁画里藏着什么秘密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孟扶兮：“也就是说，只有韩风看见了壁画？”
    韩风点头：“也就看见了一眼。”
    还是被刮花的壁画，还有那个分不清是翅膀还是尾巴的东西。
    孟扶兮没再说话，根据江渺和韩风的描述，她已经大致猜出来那是什么妖了。
    但是为什么产生实质伤害，只是恐吓的话，想来对方也没有交恶的意思，或许只是想警告江渺一下。
    入夜，蓝绿色眼睛的纸人在往生堂里到处乱飘。
    迟熙被纸人惹得烦了，一把将纸人摔在地上，“狗官你到底要干什么！”
    飘来飘去的烦不烦！
    纸人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然后蹦跶到孟扶兮面前：“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你不在的时候他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迟熙见孟扶兮回来了，一时间有些尴尬，低着头默默挪到角落里。
    孟扶兮看了一眼迟熙，将纸人提起来，丢在桌面上：“你少欺负猫。”
    纸人大惊：“你说什么！我哪里欺负他了！孟扶兮你这个昏君！”
    孟扶兮捏了捏耳垂，“早就不是君了，说这干什么。”
    纸人只能愤愤的瞪了一眼迟熙，然后坐在孟扶兮面前，问：“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算不上是求。”孟扶兮回答：“你今晚把鬼门打开。”
    纸人疑惑：“又有游魂吗？”
    鬼门很少会打开，死去的人或者妖的亡魂会由黑白无常带回鬼界，是不需要特意打开鬼门的。
    “我要去找喜娘。”孟扶兮想了想才想起来她的名字：“就是温艳。”
    纸人想了许久才想起来孟扶兮说的是谁。
    “找她做什么？她现在应该在府司当引路使者吧？”
    “潮汐说他失去了一段记忆，依他所说，知情者就只有温艳。”
    纸人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那你可得快点出来，鬼界不容生魂的。”
    孟扶兮当然知道鬼界的规矩，她本来也没想在那里面多待，多晦气。
    子时，纸人将鬼门大开，白色长串的灯笼出现，鬼门立于灯笼之间，散发着冷冷的寒意。
    孟扶兮在自己身上绑了个绳子，将绳子一端交给迟熙，道：“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后务必把我拉出来。”
    迟熙点头应下，语气郑重：“交给我，老板就放心吧！”
    进了鬼门，孟扶兮的身影消失在浓雾之中。
    借着月色，屋顶上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白袍女子：“她果然来历不凡。”
    心中庆幸自己没有和这个女人交手。
    黑衣男子则是沉着脸，他就说自己的戾气怎么对这个女人没有用处，原来她不仅不是人，还不是妖！
    恨归恨，木泰没有忘记正事。
    木泰问白袍女子：“什么时候动手？”
    “她应该不会去太久。”白袍女子将目光落在迟熙手中牵着的绳子上：“生魂进入鬼界，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出来不了了。”
    木泰惊讶：“你想把绳子割断？”
    白袍女子点头：“你难道还想再见到她吗？有她在，计划已经落后其他组很多了。”
    木泰想了想也认同了白袍女子的话，“你去割绳子，我去抓那只妖。”
    缉妖司对妖有天然的力量压制，他们现在没办法再次劫狱，所以只能把目标放在其他妖身上。
    猫妖虽然比不上潮汐，但是胜在攻击力和灵活度可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迟熙正拉着绳子数着时间，忽的感觉到一阵风朝他袭来。
    纸人大惊：“小心！”
    迟熙快速侧身避开，看见来者是木泰，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又是你。”迟熙语气兴奋：“我就知道是你！”
    木泰皱着眉，不明白迟熙看见他为什么会这么兴奋。
    难道他被下套了？
    可是他在屋顶上呆了那么久，没有看见其他人啊。
    迟熙可不在乎木泰是什么想法，他只知道，只要抓住木泰，就能向孟扶兮邀功了！
    迟熙越想越兴奋，将绳子绑在自己腰间，面对木泰跃跃欲试。
    “快点快点，小爷现在手感火热！”
    木泰不明白迟熙为什么这么兴奋，但是他的目标就是迟熙，这并不妨碍什么。
    木泰拿出自己的大刀直冲迟熙。
    两只妖很快就扭打在一起，纸人在一旁只觉得不对劲。
    这个木泰怎么会出现的这么突然？
    果不其然，没多久纸人就看见了一抹在黑夜里很是亮眼的白色袍子。
    那个女人鬼鬼祟祟靠近鬼门，手中还拿着匕首。
    纸人心中立马有了一个猜想，飘到鬼门前，蓝绿色的眼睛直视白袍女子。
    “你要干什么？”
    颠倒感瞬间袭来，白袍女子只觉得眼前的画面颠倒了过来，一种窒息的感觉死死缠绕着她。
    “当”的一声，匕首掉落在地上，她伸手挠着自己的脖子，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掐着她一样。
    已经进入鬼界的孟扶兮很快就到了府司前。
    作为一个生灵，她在鬼界格格不入，府司的值班守卫拦下了她，厉声问道：
    “你是何人！此地乃是鬼府！莫要走错了地！”
    府司内有人快步走了出来，来人高挽着发，一身白衣如雪，清秀的脸庞上有一双魅惑众生的眼睛，眼角下还有一颗痣。
    “大人。”男人亲昵的叫着孟扶兮：“好久没见了呢。”
    孟扶兮往侧边跨了一步，拉开了和男人的距离：“我找人。”
    男人接着靠近一步：“找谁呀？男的女的？我帮你呀~”
    男人挑逗的尾调让孟扶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温艳。”
    男人一听是个女人，面上的笑容更盛：“这简单，我现在就叫鬼把她带来。”
    说着，自顾自的牵起了孟扶兮的手，拉着她进了府司。
    守卫简直不敢正眼看，他也是没想到平常严厉的官爷会有这副面孔。
    孟扶兮不是很乐意挨着他，男人一脸伤心：“大人你变了，这么多年不见，你竟然不关心我了。”
第二十二章：失去的记忆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孟扶兮：“可是我看你在这里过得挺好。”
    男人摆出一副泫泫欲泣的模样：“才不好呢。这些个鬼一点都不听话，惹得我天天生气。”
    说着，男人拉起孟扶兮的手，一副哀求的神情：“大人，要不你带我走吧，就像带走符渊那样。”
    符渊就是那个在往生堂到处乱飘的蓝绿色眼睛的纸扎人。
    “我并未带走符渊。”孟扶兮解释道：“我只带走了他的一缕神识，那抹神识附着在纸扎人上，可以让他看见人间景象罢了。”
    男人显然不甘心，但是那张魅惑的脸蛋上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来：“大人，我也可以的。”
    “符渊能做的我都能做，他做不到的我也能做。大人，你就带我走吧。”
    孟扶兮不为所动，“好好当鬼官不好吗？”
    男人有些失望，自他有记忆起，他便生活在鬼界，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只能通过使者传来的景象才能看见。
    那些花鸟鱼虫，那些生机勃勃的景象，是鬼界见不到的，他心生向往，却跨不出鬼界的大门。
    温艳被带来时，二者气氛正僵持着。
    孟扶兮不同意带他出去，男人觉得孟扶兮一点都不心疼自己。
    孟扶兮只觉得头疼，看见温艳就像看见了救星。
    温艳倒是没想到孟扶兮还能进到鬼界来，诧异之后又想到了她的身份，又觉得正常。
    温艳试探性问道：“你不会为了那点纸钱来找我算账吧？”
    她从往生堂偷了不少纸钱，但是她哪知道往生堂是孟扶兮的啊，当时那个往生堂明明没人。
    她要是知道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偷。
    孟扶兮：“想平账吗？”
    温艳没想到孟扶兮真的会为了那点纸钱跑到鬼界来找她算账，她只觉得自己心都死了。
    愣愣的点头：“想。”
    “关于潮汐，你知道多少？”
    温艳没想到孟扶兮会问这个，想了想，回答道：“我第一次见到潮汐时，他才刚出生。”
    那片湖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只是那片密林很少会有人涉足，没有人生活的痕迹，更容易孕育出妖来。
    潮汐出生于那片湖，所以一直生活在那片湖里。
    潮汐的警惕心很强，但是面对同类又会降低警惕心。
    “那年有个弃婴，被我捡回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
    为了让弃婴活下去，她飘到农户家取了羊奶才把人救活。
    她毕竟是鬼，经常靠近人会折损人的阳寿，尤其是小孩，影响会更大。
    所以一直是由潮汐抚养长大的。
    “那地方怎么会有弃婴？”孟扶兮听着觉得不对劲。
    荒郊野外的，哪里会有人过去？
    一旁的男人道：“两百年前的云州城死亡人数很少，应该不会存在养不起一个孩子的问题。”
    只是最近才开始打仗，两百年前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饭吃。
    温艳摇摇头：“我不清楚，当时捡到那孩子的时候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等那孩子大了些，我本打算送去其他人家里，就当收养了，反正比跟着我们强。”
    他们是妖，不怕风吹雨打的，但是人不行，人动不动就会生病，病起来就容易死。
    孟扶兮猜测：“潮汐不同意？”
    温艳：“潮汐怎么会不同意？那孩子知道后和潮汐大吵一架，下山时下了大雨，脚底打滑从山坡上滚下去摔伤了。”
    “之后呢？”
    “那孩子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要说最伤心的是谁，那肯定是潮汐了，自己好不容易带大的孩子眨眼就不认自己了。”
    但是没办法，再伤心也要把人送走。
    “我们选了的那家生活在安福街的小溪边。”
    那户人家只有一对夫妻，她是听说那家人在求子才想着把孩子送去的。
    听到安福街，孟扶兮就想到了那日从苏老板家出来时看见的那颗柳树。
    孟扶兮问：“那孩子死了？”
    温艳：“嗯。被那对夫妻杀死的。”
    说到这里，温艳少见的露出愧疚的神情。
    “那个丈夫是屠夫，家里做猪肉生意。那段时间有猪瘟，所以生意不好，又碰上了小偷，他们连吃饭都成了困难。”
    “为了生存，他们把小孩杀了，然后买了头羊回来，将小孩的肉和羊肉混在一起，卖出去了。”
    孟扶兮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潮汐知道后也很愧疚，他身为水之灵，居然萌生出了杀生的想法。”
    这违背了他修炼的初心，影响到了他的根基，温艳不愿再看见悲剧发生，索性就将潮汐的记忆抹去了。
    “你去报官了吗？”
    “当然。那对夫妻腰斩了，但是我一直没有找到那孩子的尸骨。”
    男人翻了翻生死簿，精致的眉头皱起：“两百年前，云州城并没有那户人家的死亡信息。”
    不论人生前因何而死，死后的亡魂都会被黑白无常带回地府。
    但是登记册上没有相关记录。
    孟扶兮：“你知道的就这么多？”
    温艳点头。
    那就奇怪了，既然没有灵器，潮汐是怎么做到的呢？
    被炼制成傀儡的身体居然还能装下他的灵魂。
    绑在孟扶兮腰间的绳子动了动，孟扶兮不再逗留，起身往外走去。
    男人追上去拉着孟扶兮的手，问道：“你这次离开，什么时候还会来？”
    “不知道呢。”
    这次来是为了查案，下次会不会来，有没有下次都不一定。
    男人露出失望的神情，“好吧。”
    孟扶兮刚一出鬼界，迎面就有一把匕首朝她袭来。
    江渺一把推开孟扶兮，匕首擦着他的手臂划了过去。
    确认孟扶兮无恙后，江渺转身又和木泰扭打在一起。
    孟扶兮倒是没想到一出来就能看见这么惊险刺激的一幕。
    迟熙和纸人蹲在一边看着缉妖司和木泰二人打架，时不时还点评上了。
    符渊：“我就觉得江渺刚刚就应该踹木泰一脚，说不定木泰就被踹飞了呢？”
    迟熙：“加大点力说不定就被踹死了呢嘻嘻。”
    孟扶兮：……
    孟扶兮左右看了看，并未看见那白袍女子，但是木泰怎么会自己一个人出现呢？
    更何况木泰现在是负伤状态。
    孟扶兮踢了踢迟熙：“怎么回事？”
第二十三章：你的身份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迟熙揉了揉被孟扶兮踢疼了的屁股，回答道：“老板你是不知道，你刚一进去，这个木泰就想袭击我！”
    “不过幸好我身手敏捷，那木泰块头太大抓不着我嘿嘿。”
    孟扶兮又看向符渊，符渊补充道：“那个白袍女人想割断绳子，应该是不想你从鬼界出来。”
    “不过她被我的颠倒术困住了，后面江渺来了，那个白袍女人才逃跑了的。”
    不过也幸好江渺出现了，不然以他现在的状态，很难跟别人硬碰硬。
    木泰本就是负伤状态，面对江渺很难招架，索性再次使用替身逃跑了。
    江渺手臂上被匕首划出来的口还在流血，但是他并没有在意，而是走到木偶前将木偶捡起来。
    这个木偶与上次的木偶不一样，这次的木偶能够明显看出来是女性。
    迟熙觉得很惊奇：“他居然还有女子样式的木偶。”
    “又是替身。”江渺有些气愤，木泰总使这一招，这下想抓住他是真的难了。
    孟扶兮：“先回去吧。”
    关于潮汐失去的那段记忆，孟扶兮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但是木泰的替身木偶，和上坞镇死去的木偶戏艺人一家子有没有关系呢？
    她之前观察过木泰使用的替身木偶，虽然很难看清面容，但是身形上像是个男子。
    这次不仅能看清面容，身形上像是女子。
    甚至这两个替身木偶都有一个相同点——
    木偶身上都负了伤。
    如果是木泰自己制作的替身木偶，会制作有身体残缺的替身木偶吗？
    木泰虽是男子，但他到底是妖，妖有妖法，就算他手艺不精，利用妖法也可以让这些替身木偶变得精致。
    可为什么这些木偶是残缺的呢？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如此吗？
    回到往生堂，孟扶兮拿了金疮药给江渺。
    江渺没收：“这点小伤不是什么大问题。”
    迟熙在一旁学着江渺阴阳怪气：“这点小伤不是什么大问题~”
    要不是他被江渺推到一边去了，不然给孟扶兮挡伤的肯定是他！
    江渺没理会迟熙的阴阳怪气，问道：“你去鬼界做什么？”
    生灵也能进入鬼界吗？虽然江渺对鬼界的了解不算多，但是生灵进入鬼界是不被允许的吧？
    轻则成为痴傻瘫儿，重则永远留在鬼界。
    孟扶兮没有回答，只是把药放在江渺面前，转而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开鬼门往往都是避着人的，就是为了避免有人误入。
    江渺是怎么知道她在那里开了鬼门的？
    江渺：“今夜是我巡夜，正巧听见了打斗声，我才闻声找来的。”
    这个解释还算能接受，孟扶兮没再多问。
    “夜深了便不多留江大人了。”孟扶兮起身往楼上走。
    迟熙恨不得江渺现在就走，连忙道：“江大人辛苦了。”
    驱赶的意味很明显了，但江渺没动，“你就不想知道潮汐的判决是什么吗？”
    孟扶兮头也不回：“无非就是驱逐回云荒罢了。”
    回到妖族的出生地，对于潮汐来说，肯定是利大于弊的。
    “是云荒六百年监禁。”
    孟扶兮没说话。
    六百年，对人来说才漫长，对妖来说不过是弹指之间罢了。
    江渺继续补充：“明日启程。”
    孟扶兮这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江渺：“这么快？”
    连木泰都没抓到，这么快就要把潮汐送回云荒？
    “江渺你有点太离谱了。”孟扶兮冷下了脸来。
    江渺：“我可以为你宽限他两天。”
    迟熙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江渺不要脸。
    还“我可以为你宽限他两天”，不过就是想跟老板做交易罢了，居然说的这么好听。
    孟扶兮显然也知道江渺的言下之意，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
    江渺：“你的身份。”
    这还是江渺第一次这么直截了当的问孟扶兮，她的身份。
    他可以确定，孟扶兮是活着的，生灵进入鬼界，少有能安全无恙出来的。
    孟扶兮的身份，他一开始就想知道。
    孟扶兮看向江渺的眼眸里带着凉意，连同一旁的迟熙都冷下了脸来。
    “判决书下来了吗？”
    “没有。”
    孟扶兮勾唇一笑，“那江大人便不要回去了。”
    作为缉妖司大掌司，罪犯的判决书一般都是江渺写的。
    只要判决书没下来，潮汐就不会那么快被送往云荒。
    江渺蹙眉，他没想到孟扶兮会这么说。
    “只要我一日不见踪影，缉妖司那边就会翻遍整个云州城。你想关我，你能拿什么关我？”
    最近的案子实在蹊跷，偏偏每次都有孟扶兮在场，江渺觉得自己必须要知道孟扶兮的身份。
    如果连敌我都难以分清，那他必须要将孟扶兮划入监管名单里了。
    孟扶兮没有回答江渺，江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景象晃动着，接着模糊起来。
    “睡吧，等你醒来就好了。”
    轻柔的声音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最终趴到在桌子上。
    迟熙挠挠头：“老板，把他藏哪去啊？”
    “就放楼上呗。”
    迟熙不乐意：“可是楼上只有一张床。”
    “那你去把这个给潮汐。”
    说着，孟扶兮拿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
    “这是什么？”
    “他的记忆。”
    ……
    最后还是孟扶兮自己把江渺抬上楼的。
    绕过屏风，将人丢在床上。
    孟扶兮将食指放在江渺的眉心处，白色的光从眉心处散发开来，不一会儿江渺就变了个模样。
    但细看还是与江渺有七分相似。
    孟扶兮冷哼：“蠢狼。”
    睡梦中，江渺好似来到一片世外桃源。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红色的灯笼上贴着大大的“囍”字。
    “哎呦你可快点吧！人家都要拜堂了！”
    一位大婶大喊着后面的人，生怕错过什么似的。
    江渺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小院里已经围满了人，江渺挤不进去，只能绕到院子后面翻墙进来。
    唱词郎高声喊着：“一拜天地！”
    新婚娘子持着锦扇遮面，从江渺的角度能够清楚的看见新婚娘子的脸。
    白净细腻的肌肤上化着婚妆，精致的眉眼间萦绕着喜悦，让她看起来更加动人了。
    江渺只觉得心漏跳一拍。
    “孟扶兮？”
第二十四章：祭拜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晨光微熹，几声鸟叫惊破这安静的清晨。
    韩风撑着懒腰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了潮汐。
    潮汐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做一件坏事，正巧被人撞破了。
    韩风惊跳着大喊：“大人！大人！”
    ——
    迟熙是很乐意去开门的，但是敲门声一直响，他不得不去开门。
    “催什么催什么？催命啊！”迟熙嘴里骂骂咧咧。
    见来者是潮汐，迟熙愣了愣，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着他才把潮汐放进来。
    迟熙像是知道潮汐要说什么似的，在潮汐开口前抢先道：“她在楼上。”
    迟熙不知道孟扶兮去了鬼界做了什么。
    他只记得，那颗装载着潮汐记忆的珠子飘向潮汐眉心时，原本温和安静的潮汐突然狂躁起来。
    他也有不为人知的过去。
    既是执念，孟扶兮不会坐视不管，所以他也没道理拦着潮汐。
    潮汐对迟熙道了声谢，连忙往楼上赶。
    在缉妖司找到他之前，他必须要让孟扶兮答应他。
    此时的孟扶兮正忙着画人像，蓝绿色眼睛的纸人安静的呆在孟扶兮身边。
    见来者是潮汐，孟扶兮并不意外，方下手中的笔，“都记起来了？”
    潮汐老实点头：“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想去报仇却不知道该找谁。”
    那户人家已经被腰斩，府衙替他给那孩子报了仇，空余他一心愧疚，满腔仇恨。
    “你倒是有情有义。”孟扶兮将沏好的茶推到潮汐面前，“安魂茶，对你有益。”
    潮汐心中思绪杂乱，再好的茶入口也是食之无味。
    “你且说说，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潮光。”
    孟扶兮瞥了一眼一旁的符渊，对于这个孩子，温艳的印象不算深。
    毕竟她只是把孩子捡回来了，抚养孩子的并不是她。
    温艳不知道孩子的名字，所以很难查到这个孩子的平生。
    符渊收到了消息，里面开始寻找叫潮光的人。
    “找到了！”符渊喜悦的声音从纸扎人里传了出来。
    潮汐奇怪的看了一眼纸扎人，又看了看孟扶兮，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难得扬起了笑脸：
    “大人，可是有潮光的消息？”
    人之虽死，但那孩子并无大错，是可以有投胎转世的机会的。
    两百年，足够她转世了。
    符渊缓缓道：“潮光，两百年前降生平安村一户农户人家，可惜那户人家遭遇了土匪劫村，孩子被卖给了人牙子，但因为生了病，所以被遗弃了。”
    潮汐呢喃着：“原来是这样。”
    他就说那片难有人踏足的林子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孩子。
    孟扶兮若有所思，既然孩子只是普通孩子，潮汐也未曾获得什么护体的灵器，那么，是什么东西在护着潮汐？
    潮汐希冀的看着符渊：“那孩子现在还好吗？”
    符渊翻了翻平生册，回答道：“还没投胎，现在在府司当差。”
    闻言，潮汐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孤魂野鬼。
    孟扶兮问：“那孩子尸骨在哪？”
    喜娘说不知道潮光的尸骨葬于何处，潮汐也不知道。
    “安福街小溪边的一棵柳树下。”
    孟扶兮想起了那棵异于其他柳树的柳树。
    那棵柳树无论是枝干还是绿叶都比其他柳树要粗壮好看上好几倍。
    这是成妖的征兆，或许那棵柳树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
    孟扶兮站起身来，“走吧。”
    “等一下。”潮汐看向孟扶兮，眼神中带着祈求：“大人，我没钱，但是我可以向您献上我的灵魂。”
    “你想要什么？”
    “安魂香，还有人间做白事要的东西。”
    事情已经过去了两百年，府司记载不会错，他不会去挖开那片土地确认潮光是不是真的在那里。
    他只想让这个无辜可怜的孩子得到安息。
    或许这样能让她在府司的日子好过些。
    带着潮汐来到小溪边。
    苏老板安葬好自家闺女后已经搬走了，那户宅子空置了下来，现在看起来有一股荒凉是意味。
    风吹起了柳枝，那柳枝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孟扶兮，孟扶兮后退一步，拉开了与柳枝的距离。
    潮汐满腹心事，没空注意这些细节。
    将东西一一摆在柳树下，点上安魂香，眼泪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潮光，对不起。”
    孟扶兮走远了些，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潮汐和潮光。
    “孟老板？”一道惊诧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孟扶兮回头看了一眼，见来人是贺远道，又把头转了回去。
    “孟老板，好巧。”贺远道无视掉孟扶兮的冷漠，厚着脸皮贴了上来。
    “贺大人很闲？”
    崇武营的建立，就是为了在朝廷上抗衡缉妖司，虽然崇武营没有缉妖司那样的力量，但是在民间的名声与缉妖司不相上下。
    这样的情况下，崇武营有许多案子要查，每日都是很忙的。
    但是孟扶兮并没有看出来贺远道工作繁忙的样子。
    贺远道如实回答：“只是听说江大人失踪，所以来替缉妖司寻一下人而已，算不上闲。”
    孟扶兮挑眉：“江渺失踪了？”
    贺远道笑笑：“我还以为孟老板知道呢。”
    “我又不是缉妖司人，怎么会知道这个？”
    “可是孟老板不是知道许多事吗？”贺远道审视的目光落在孟扶兮身上，面上依旧带着笑意：
    “我可都听说了，江大人能够侦破无故死人案，可都是多亏了孟老板提供线索呢。”
    孟扶兮勾唇一笑：“碰巧罢了。”
    贺远道显然不信：“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孟扶兮反问：“能在这里碰见你，不也是巧合吗？”
    贺远道哼笑一声，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一直在蹲孟扶兮。
    说完心事的潮汐走路过来，情绪并不高涨：“大人。”
    贺远道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逃犯，转眼意味深长的看向孟扶兮：“还真是巧啊，又能碰见孟老板，又能碰见逃犯。”
    潮汐看见贺远道，愣了愣，随即后退一步，警惕的看向贺远道。
    孟扶兮没搭理贺远道，而是问潮汐：“祭拜完了？”
    潮汐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
第二十五章：柳树妖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贺远道挑眉：“原来逃犯与孟老板有关。”
    孟扶兮不耐烦的看向贺远道：“贺大人是不是有些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灵魂深处又传来了一阵强烈的撕扯感，疼痛瞬间遍布全身，原本俊逸好看的脸布满了因为疼痛而流下的汗水。
    这一次，贺远道确定了，上次不是他的幻觉，是真真切切的，来自灵魂的痛。
    贺远道强忍疼痛，望向孟扶兮：“你不是人。”
    “你少骂人。”
    没搭理贺远道，带着潮汐就走。
    忽的一阵狂风袭来，以潮汐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圈。
    孟扶兮皱起了眉，怎么回事？
    潮汐也是一脸懵，突然起来的风圈将他们困在了这里，但是并没有攻击。
    灵魂处的撕扯感消失，贺远道顾不上孟扶兮的身份，观察起了突如其来的风圈。
    贺远道皱着眉猜测道：“只是想困住我们？”
    孟扶兮则是看向风圈中唯一一棵柳树，语气略微冷淡：“耍这种小把戏，只是为了留下我们？”
    柳树安静的立在那里，并没有回应孟扶兮的问题。
    孟扶兮指使着贺远道：“去把那树砍了。”
    贺远道左看右看，最后指了指自己：“我？”
    孟扶兮点头。
    “我拿什么砍！”贺远道气愤道：“而且你凭什么命令我！”
    熟悉的撕扯感又来了，贺远道脸色瞬间变成了惨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孟扶兮，咬牙切齿道：“算你狠！”
    他已经确定了孟扶兮不是人是身份，但是看起来也不像妖。
    什么妖能够攻击别人的灵魂？他从来没听说过。
    贺远道不情不愿的拿出自己的横刀，抬手，对准柳树就要砍下去。
    “住手！住手！”一道女声传来，长长的柳条狠狠地抽在了贺远道身上。
    “嘶！”贺远道躲避不及，硬生生挨了一巴掌，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柳树化为一个女子，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抬起又是一巴掌打在贺远道脸上。
    “啪——”
    贺远道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气的他破口大骂：“你有病吧！”
    柳树妖也是毫不退让：“你才有病！好端端的你砍我作甚？我招你惹你了？！”
    贺远道更气：“我是自愿的吗！是她指使我的！”
    “她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啊？你不是崇武营大都护吗？还是说崇武营大都护是一条听话的狗？”
    “你！”贺远道气极了，他没想到这个柳树妖敢这么跟他说话。
    “好你个柳树妖，辱骂朝廷命官，你就等着下牢狱吧！”
    孟扶兮捏了捏耳朵，只觉得眼前这两只妖吵得要命。
    “吵够了没有？”孟扶兮平静的语气飘飘然进入两妖的耳朵。
    灵魂处传来一阵强大的压力，贺远道震惊的看向孟扶兮。
    不，不可能，孟扶兮怎么可能会是那一族的呢？
    柳树妖是刚出生不久的妖，对一些东西并不知晓，只觉得孟扶兮好厉害，看向孟扶兮的眼中带着崇拜。
    孟扶兮无视掉柳树妖的眼神，问道：“你用这风圈留下我们，是要做什么？”
    柳树妖回答道：“我没有要留下你们，我只是想留下他。”
    说着，柳树妖指向潮汐。
    潮汐一脸懵，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可我不认识你啊！”
    柳树妖气呼呼：“我还不认识你呢！你在我这里又是哭又是烧东西的，你知不知道树最怕火了！”
    潮汐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抱歉，我只是想给一个逝去的人烧些东西。”
    柳树妖抬了抬下巴，哼了一声：“那个人是不是叫潮光？”
    潮汐惊讶：“你知道她？”
    “我当然知道了，那个小孩经常在我这里乘凉玩耍呢！”
    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骄傲。
    “不过，”柳树妖的表情又冷漠了下来，“她常说，她有一个抚养她长大的哥哥，她说的哥哥就是你吧？”
    潮汐低下了头，“是我。”
    原来潮光过的并不幸福，不然也不会对着一颗树说话了。
    “她还说，她的哥哥不要她了，要将她送人。”
    潮汐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也或许是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把潮光送走。
    孟扶兮敏锐的察觉到了问题，皱眉：“不是说，潮光失忆了吗？”
    潮汐忽的抬头看向孟扶兮，对啊，潮光从山上摔下去失忆了啊，怎么会对一棵树说这些话呢？
    柳树妖皱着眉，“什么失忆？”
    “潮光她……没失忆？”
    潮汐很震惊，既然潮光没有失忆，那她为什么要装作失忆呢？
    孟扶兮像是看出来了潮汐是疑问，解释道：“或许是想让你没有负担的送走她吧。”
    被送走时的潮光才多大点？她一定想不明白被自己视为哥哥的潮汐为什么突然就不要她了。
    也或许是她知道人妖殊途，也或许是不想让潮汐为难，她选择装作什么都不记得，让潮汐毫无负担的送走她。
    潮光知道，如果她还有记忆，潮汐定然会害怕自己怨他恨他。
    如此，潮汐便不会害怕这些了。
    柳树妖没听懂孟扶兮在说什么，只看见了潮汐无声痛哭。
    柳树妖皱眉鄙夷：“你哭啥呢？我都还没说完。”
    “她说她不喜欢和别人说话，她的养父母都觉得她是怪胎，并不喜欢她，但也更多的是可怜她。”
    “她还说，食不果腹的那段时间，她的养父母看她的眼神已经不似往日那般慈爱了。”
    潮汐恨不得以命相抵，可事情已经迟了，他再恨再愧疚，都无法让潮光活着。
    孟扶兮只是看着柳树妖，“说了这么多，是想替她报仇吗？”
    柳树妖大手一挥，风圈瞬间消散，“杀了他不如让他活在愧疚里，要不是他执意送走潮光，潮光会被当做羊肉被人分食吗？”
    孟扶兮看向潮汐，她能明确感觉到，潮汐的灵魂开始破碎了。
    孟扶兮又看向柳树妖，目光落在她背在身后的手上：
    “你这么恨他，帮他挡住木泰，替他被木泰炼化成傀儡的，是不是你？”
第二十六章：自刎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柳树妖没想到孟扶兮会知道，但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伸出自己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坦荡承认：“是我。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孟扶兮不答反问：“你替他被炼化，只是为了替潮光报仇？”
    “当然。”
    “可潮光于你而言，不过是漫长妖生中的三五年。为她搭上自己半数修为，值得吗？”
    孟扶兮的目光落在柳树妖的手臂上，那条手臂已经木化了。
    “她是我初开灵智遇见的第一个人，修为没了还能再修，我既然能成妖，就证明我有这个气运。”
    “哪怕是丧失妖体，我也会为她报仇。”
    孟扶兮又看向了一旁的潮汐。
    在往生堂，潮汐用自己的两魂与她做了交易，现在只剩一魂支撑着他来到这里。
    原本潮汐祭拜完后就应该回到缉妖司的地牢等待刑罚，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柳树妖。
    孟扶兮透过潮汐看见了他的灵魂，原本木泰就已经将他折磨得伤痕累累，现在又被柳树妖各种打击，仅剩下的魂开始出现了裂痕。
    “杀了我……”
    潮汐踉跄着走向孟扶兮，原本应该盛着希望的眼眸被蒙上了一层灰。
    “大人，求您杀了我……”
    说着，潮汐收起了自己的鳞片，跪在孟扶兮面前。
    “我拥有世上最坚硬的鳞片、世上最尖利的指甲，却无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空余一身救助之力，却救不回自己的亲友。”
    “大人，求您杀了我。”
    妖死后，是不会进入府司的。
    妖身死后，灵魂四处流浪，最终会因为没有载体而魂飞魄散。
    潮汐求死，求的不是去府司见潮光，求的是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不待孟扶兮说话，柳树妖抢先道：“不可以！你必须活着，你必须满心愧疚地活着！你对不起潮光，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死掉！”
    没有人理会柳树妖，孟扶兮只是抬眸看向贺远道，“贺大人，借刀一用。”
    贺远道呆愣的将横刀递给孟扶兮，他在一旁听着只听懂了个大概，但是他想不明白，潮汐为什么一心求死？
    孟扶兮将横刀放在潮汐面前：“我不杀生，你若想死，大可自刎。”
    孟扶兮没打算插手柳树妖和潮汐之间的恩怨，交易已经完成，她也得到了她想要的，潮汐求死，她也不会拦着。
    柳树妖看着潮汐拿起了他面前的横刀，目眦欲裂：“不可以！住手！”
    长长的柳条自柳树妖手心处飞出，直冲潮汐，狠狠地打在了他拿着横刀的手上。
    “啪！”
    潮汐疼的不自觉松开了手，但很快另一只手拿过横刀往自己的脖颈处一划，痛觉席卷全身，心中却只觉得轻松大于痛苦。
    幸好没有来生，幸好你下辈子也不会遇见我。
    柳树妖没想到潮汐求死的心如此决绝，呆愣的看着潮汐的尸体因为灵魂飘散而慢慢消散。
    “怎么会这样？”
    孟扶兮将横刀还给贺远道，没有去打理柳树妖。
    贺远道：“孟老板，一点不为他难过？”
    孟扶兮白了贺远道一眼：“我与他，是交易关系。你见过哪个老板为顾客哭泣的？”
    回到往生堂，还没进门就看见了急匆匆的韩风。
    “孟老板孟老板！”韩风看见孟扶兮就像是看见救星一样：“孟老板可见过我家大人？”
    孟扶兮摇头：“没见过。”
    韩风急切道：“实不相瞒，我家大人失踪了，追灵术也失了效果，孟老板，你能不能帮帮我？”
    迟熙在一边不情不愿，恨不得现在就告诉韩风，你家大人就在楼上。
    但是碍于孟扶兮，他心中再不乐意也不能说出口。
    孟扶兮只是将潮汐的鳞片交给韩风：“他今早越狱，死于安福街小溪边。”
    韩风一愣，接过鳞片，不可置信：“怎么会这么突然？”
    孟扶兮摇摇头：“江大人兴许是找那壁画去了，潮汐一案也算了结，木泰势必会卷土重来，你们多加提防。”
    韩风觉得孟扶兮说的有道理，按照江渺对那幅壁画看重的程度，很有可能去找那壁画了。
    只是那壁画在暗道中已经消失，江渺会去哪里找呢？
    韩风心中疑惑，朝孟扶兮道过谢后才找别人去了。
    见韩风走了，迟熙问道：“老板，为何要留下江渺？他能有什么用？”
    不过是缉妖司的大掌司而已，除去身份和地位，说起来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人，有什么特殊的？
    迟熙想不明白。
    孟扶兮拍了拍迟熙的脑袋：“小孩子哪来那么多问题。”
    迟熙瘪了瘪嘴：“我哪里是小孩子了！放在云荒，想同我结亲的女妖都能绕整个云荒一圈了！”
    孟扶兮笑笑：“嗯。”
    迟熙气急：“你别不信！这是真的！”
    孟扶兮点头：“嗯。”
    迟熙气得跑到一边把符渊拽了出来，“你快说话啊！你说啊！”
    符渊才不会附和迟熙呢，只是在一边偷偷笑。
    不出意外，迟熙又和符渊打起来了。
    孟扶兮叹了口气，云州城最近太平了许多，她这小店里都没什么生意了。
    ……
    困在梦中的江渺陷入了自我怀疑。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梦，但老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梦到了孟扶兮，这也叫算了，那个同孟扶兮拜堂的人，他清楚的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同他一模一样。
    这算什么事？
    思索着，眼前画面忽然变换，原本嬉闹着的画面变成了黑色的画面。
    眼前出现了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江渺皱眉警惕：“你是谁？”
    他不是在做梦吗？怎么像是幻境一样？
    男子笑了笑：“我不就是你吗？”
    “什么？”江渺不明白男子这么说的意思。
    男子没有解释：“醒来吧，去找她。”
    “找谁？”江渺只觉得眼前的画面愈发模糊起来。
    “找到她，杀掉她。”男子的声音在倒退变得模糊不清。
    找到她？她是谁？杀掉她？为什么？
    江渺只觉得呼吸一紧，胸腔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他，难受的紧。
    “醒了？”
第二十七章：翻案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江渺环顾四周，确认自己现在安全后警惕的看向孟扶兮：“缉妖司的人，没找过来？”
    孟扶兮正在磨墨，头也没抬的回答道：“他们问我知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你去了哪里呢？”
    江渺：……
    他倒是低估韩风那群人对孟扶兮的信任程度了。
    江渺没在往生堂看见潮汐，不由问道：“潮汐呢？”
    “死了。他的鳞片我已经交给了韩风。”
    “怎么死的？”
    “自刎。”
    “畏罪自杀？”
    江渺有些不相信，潮汐虽然犯了命案，但是他是被迫的，主要人物还是木泰，就算受罚也不会要他的命。
    怎么会突然自刎呢？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事。江渺，无边幻境里，你都看见了什么？”
    江渺忽的想起来自己在梦中所看见的场景，不由得耳根一热。
    “幻境而已，不值一提。”
    “无边幻境是通过你自身的经历而产生的幻境，虽然叫做幻境，但更多的是你的记忆。”
    说着，孟扶兮抬眸看向江渺。
    “你还记得吗？”
    江渺闻言愣住了，无边幻境根据记忆而编织，那么他看见的场景是真的？
    可为什么，那个新郎官会是他呢？
    他的记忆……
    胸腔处难耐的痒意袭来，同时还伴随着头疼，像是有人拿着斧子劈他的脑袋似的。
    孟扶兮略微失望，“你不记得也无妨。我们曾经拜过堂，在那片桃源里。”
    孟扶兮的话印证了江渺的梦境，江渺猛然看向孟扶兮，不可置信但语气严肃：“你莫要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
    孟扶兮只是淡淡的看着江渺，笑了笑，然后将目光放回桌面上的画纸上。
    江渺见孟扶兮这样的反应，心中难言是什么滋味。
    如果梦境是真的，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说的话也是真的吗？
    找到她，杀掉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
    为什么要杀掉她？
    江渺要走，孟扶兮也没打算拦着，只是迟熙带着符渊跑上楼来，见她神色如常，迟熙不由得好奇起来：
    “江渺怎么一副失了魂的样子？老板，你拿人家灵魂了？”
    要是孟扶兮点了头，他现在就去门口放大鞭炮庆祝。
    符渊跳到迟熙肩膀上，啧啧两声：“你还不肯放过人家？”
    孟扶兮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符渊，冷漠的眼神像是无情的利器，符渊隔着一个纸扎人都感到害怕。
    迟熙不明所以，“明明是那个江渺一直纠缠老板好吧！”
    还假惺惺的给老板挡伤害呢！真是比那些茶妖还能装！
    回到缉妖司的江渺满腹心事，正巧碰到从郊外回来的韩风。
    韩风一身灰土，整个人脏兮兮的，看见江渺双眼放光，“大人！大人！你去哪里了！”
    江渺被喊得回神，含糊不清的回应了一下。
    韩风：“大人，听说那只金翼的判决书下来了，贺远道是说要送回云荒，但是贺望要求判处腰斩！”
    江渺这才想起来，崇武营刚刚进城时，带着一只金翼，那只金翼身上的案件有问题。
    “已经下了判决书？”
    “只是听说，而且两个贺大人现在应该吵起来了。”
    贺远道和贺望，一个是义子，一个是亲子，两人本就关系紧张，判决上有争执，说不定要吵个三五天。
    金翼一案，按照缉妖司给的消息，是冤案，但是这案子本就不属于缉妖司，他没办法越界查案。
    但贺远道和贺望有争执，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来到崇武营，侍卫见来人是江渺，不敢怠慢，连忙进去禀报贺远道。
    贺远道此时正在看贺望跳脚，听见有人说江渺来了，一下子心情好了不少。
    “让他进来。”
    缉妖司与崇武营在朝廷上的阵营不同，平时都是恨不得给对方添乱的，此时江渺亲自过来，贺远道很是好奇。
    江渺来崇武营是要做什么？
    江渺刚踏进大厅，就看见面红耳赤的贺望，然后才看见坐在高位上喝着茶，很是悠哉的贺远道。
    这也没韩风说的那么激烈啊？
    “你来做什么？”贺望不待见江渺，冷声问道。
    “我找他，与你无关。”江渺同样也不待见贺望。
    贺望见江渺这样跟他说话，气不打一处来，瞪着江渺和贺远道，“和你个贺远道，你居然和缉妖司的人有联系！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父亲！”
    贺远道一点不怕贺望的威胁，“你去啊，又没人拦着你。”
    贺望更没想到贺远道一点不给他面子，当即拂袖而去：“你且给我等着！”
    一个义子，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他现在就去找父亲告状，让父亲把这个目中无人的东西驱逐出去！
    见贺望愤愤离开，江渺自觉落座：“你就不怕贺望真去告你的状？”
    贺远道一脸无所谓：“他要是真有本事，这大都护的位置轮不到我来坐。说吧，你来干什么？”
    贺望不待见江渺，同样贺远道也不待见江渺。
    作为政敌，贺远道更是时不时恶心一下江渺。
    “今日一来，是为金翼一案。”
    贺远道挑眉：“哦？何意？”
    “金翼一案，有冤情。”
    “可来认罪的，是他自己。”
    “柳州城灭门惨案，死了那么多人，你觉得会是一只还未长成的金翼做的吗？更何况，作为一个杀人凶手，他为什么会自首？”
    杀了那么多人，死罪难逃。
    金翼回来认罪，是看清现实还是良心发现？贺远道通通不知道。
    因为这案子是贺望查的。
    贺远道也不恼：“你想查这案子？”
    江渺点头：“没错。”
    “可金翼与你有何干系？贺望查案已经确认凶手就是金翼，金翼自己也认罪了，你拿什么翻案？”
    “既然是冤案，自然会有线索。贺远道，你才是崇武营大都护，一个贺望而已，他的意见不重要。”
    江渺难得说了句贺远道爱听的，贺远道心情愉悦，红唇勾起，“我今天高兴，便由你。案宗我会找人给你。”
    说罢，贺远道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吧，我带你去见金翼。”
第二十八章：金翼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金翼将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听见脚步声，这才抬头看了一眼。
    金翼一案是骠骑大将军贺之为，也就是贺望的亲父特意丢给贺望历练的案子。
    贺远道没插手，所以金翼对贺远道的印象并不深，他只知道贺远道是崇武营的大都护，自己是生死掌握在这个人的手上。
    目光又落在贺远道身边的江渺身上，他记得，那日进城，这个男人是在那个女人身边的。
    江渺来到金翼面前，蹲下身来问道：“你是金翼？”
    金翼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柳州城张氏一族灭门惨案是你做的吗？”
    金翼依旧点头，“是我杀了他们，我认罪。”
    贺远道一副“你看，就是这样子”的表情：“我都说了，他自己都认罪了。你想翻案，你从哪里开始翻？”
    就算把案宗给江渺了又如何？金翼自己认罪，根本找不到其他线索。
    江渺不打算就这么放弃：“你是一只金翼，没有杀害那么多人的能力，就算你参与其中，也定然不止有你一只妖。”
    “你若有苦衷，可以告诉我。我是缉妖司大掌司。”
    虽然大多数妖族都怨恨缉妖司的存在，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缉妖司就是存有判决恶妖的能力。
    这也是为什么妖族怨恨却迟迟没有毁掉缉妖司的原因。
    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妖希望自己被冤枉，成为背锅的乌龟。
    金翼动容了一瞬，但很快又将情绪压了下去，只是摇摇头：“只有我，只是我。我杀了他们，张家上下一百余口人，都是我杀的。”
    金翼咬死不松口，江渺有心无力。
    贺远道摆摆手：“放弃吧江渺，他这个样子，就算有冤情，你又能怎么办呢？”
    江渺没理会贺远道，只是看着金翼：“你说是你一只妖做的，那请你描述一下当时发生的状况，以及为什么你要杀他们？”
    金翼动了动嘴，声音微弱：“就是拿菜刀，将他们全杀了的。没有原因，我就是见不得他们，所以我才杀了他们。”
    江渺看向贺远道，贺远道点点头：“当时查案审讯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金翼的话虽然与查案时的口供一样，但细细一想就知道，这些话漏洞百出。
    就算是因为看不惯张家人选择痛下杀手，但是一把菜刀，是怎么杀掉一百余口人的？
    金翼的攻击力甚至不如潮汐，连最基础的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妖，是怎么凭借着一把菜刀杀掉一百余口人的？
    更何况，案发时是深夜时分，竟一点声响没有，悄无声息的就杀掉了一百余口人。
    金翼不愿说实话，甚至愿意背锅，是为什么呢？苦衷？还是威胁？
    但是什么威胁会比命还重要呢？
    江渺没再多问，拿了案宗就从崇武营离开了。
    贺望沉着脸走来，质问贺远道：“你带江渺去地牢做什么？”
    贺远道也没打算隐瞒：“看金翼咯。”
    贺望警告道：“金翼的案子是我负责的，你的手别伸太长！”
    贺远道显然不把贺望的警告放在眼里：“就这一个破案子，别搞得我很稀罕似的。”
    连江渺都能想到金翼的口供漏洞百出，贺望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
    就这样还想跟他抢大都护的位置，简直可笑！
    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贺远道的态度让贺望恨不得现在就把他踢出崇武营，但无论是武力还是地位，他与贺远道都有一定距离。
    只能在原地气得跳脚。
    回到缉妖司，韩风正巧送信使出城回来，见江渺拿着案宗不免有些好奇：“大人，又有新的案子了吗？”
    江渺摇摇头：“是柳州城张氏一族的灭门案。”
    韩风“啊”了一声：“那不是金翼一案？”
    想是想到了什么，韩风一拍大腿：“难道是崇武营的那个小人觉得这案子有问题，就丢给我们了？”
    韩风觉得很有可能，那个贺远道天天不干正事，动不动就用点下三滥的手段恶心他们，现在故意挖坑给他们也不是不可能。
    江渺解释道：“金翼一案有冤情，是我去向贺远道拿的案宗。”
    韩风了然，“不愧是我家大人，就是正义！崇武营连这个案子都做不好，还有冤情，简直没眼看。”
    江渺倒是习惯了韩风这样，手中拿着案宗正细细翻阅。
    柳州城虽然算不上繁华，但其中百姓也算是衣食无忧。
    张氏一族是做首饰生意，最近不知从哪里弄了一批金货，卖得相当好。
    江渺将疑点通通记录下来。
    金子并不多见，许多首饰生意用的都是银子，很少用金子的。
    张家算不上大富大贵，突然间用金子做首饰拿出来卖也很可疑。
    再加上金翼的能力就是寻找金子，这让江渺不得不画上一个问号。
    案宗上没写张家的金子的来历，想来应该是没人去查。
    江渺吩咐道：“韩风，你去一趟柳州城，张家的金子来历不明，我想应该与金翼有关。”
    如果张家利用金翼寻找金子，后见金翼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打算杀掉金翼，却被金翼反杀，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金翼为什么不说呢？这个理由比他所说的要合理许多。
    此时的孟扶兮正在制作纸扎人的最后一步。
    将皮与骨架拼接起来，纸扎人有了一个生动的人形，现在只需要附着灵魂，这个纸扎人就会活着了。
    符渊在一旁看着，他还是想劝一劝孟扶兮：“你真想清楚了？每复活一个，你就会失去一条命。”
    孟扶兮满不在乎：“我的命多了去了，少一条就少一条。”
    收集执念壮大力量的同时，孟扶兮还收集了不少的灵魂。
    如花一般的灵魂绽放在孟扶兮的手心，然后慢慢飘向纸扎人。
    淡淡的蓝光从灵魂处散发出来，然后融合于纸扎人身上。
    纸扎人身上迸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白光刺眼，孟扶兮却不敢闭眼。
    “扶兮姐姐。”
    熟悉的声音响起，孟扶兮只觉得眼前画面模糊了起来。
    成功了吗？
    孟扶兮迫不及待的擦掉眼泪，一只小手冲破白光牵住了孟扶兮。
    “扶兮姐姐。”
第二十九章：符虔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男孩巴掌大的小脸蛋上带着暖暖的笑，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孟扶兮，甜甜的叫着孟扶兮：“扶兮姐姐。”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笑着，朝孟扶兮伸出手来。
    孟扶兮迫不及待的想去牵他的手，只是入手的触感却还是粗糙的纸。
    眼前光景如同烟一般消散，蓝色的灵魂从小男孩头顶冒出，变成了一股蓝烟消散了。
    原本生动的小男孩又变成了纸扎人，然后一股无名火从中冒出，将纸扎人燃烧殆尽。
    又失败了。
    孟扶兮面色平静，但符渊知道，她的内心早已经如同海浪般汹涌。
    符渊叹了口气：“天道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这已经不是孟扶兮第一次失败了，之前也是同样的情况收场。
    不仅浪费了制作材料，还浪费了辛辛苦苦收集的灵魂。
    孟扶兮咬了咬牙：“去他爹的天道。”
    她偏是不服。
    复生之术有违天道，可那又如何？只要他们活过来了，那就够了。
    孟扶兮正恼着，迟熙跑来见孟扶兮一副要发怒的模样，立马收起了自己笑嘻嘻的表情。
    悄悄挪到符渊身边小声问：“她咋啦？”
    符渊：“小孩子管那么多做什么？”
    迟熙跟着孟扶兮的时间不算很长，有些事符渊才不会告诉迟熙。
    有一种“我和她有秘密，你和她没有吧”的爽感。
    迟熙瞪了一眼符渊，“老男鬼。”
    符渊无所谓迟熙说了什么，只当做是迟熙的诋毁。
    符渊嘚瑟：“站在无尽的巅峰，就会遭受无尽的诋毁。”
    迟熙气急，却拿符渊无可奈何。
    孟扶兮平复心情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看向迟熙，问道：“你咋咋呼呼的做什么？”
    迟熙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老板，我看见韩风往柳州城的方向去了。”
    柳州城是云州城邻城，距离虽然算不上远，但两边府衙很少有交往联系。
    韩风去那里做什么？
    孟扶兮问：“江渺呢？”
    “不知道，没看见。”迟熙想了想：“不过早些时间我还看见江渺和贺远道去了崇武营，两个人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呢。”
    江渺和贺远道属于政敌，按理来说这两个人不会走得很近。
    孟扶兮问：“你跟上去了没有？”
    迟熙摇头：“没有。崇武营和缉妖司一样，散发出一股让妖恶心的气息。”
    而且再说了，他看不惯江渺和贺远道，才不想跟进去挨着他们呢！
    孟扶兮：“那你跟着韩风去。”
    迟熙不解：“跟着他做什么？”
    难道韩风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你不好奇？”
    “那我现在就去！”
    迟熙跃跃欲试，嘿嘿，他倒要看看韩风去做了什么。
    迟熙一走，往生堂安静了许多。
    “你还要继续吗？”符渊问。
    制作一副纸扎人，三个月的时间和心血全部白费，再加上材料不够，她如果想要继续，那是一定要再次离开云州城的。
    “当然。”
    孟扶兮不打算放弃，复生之术虽违背天理，但只要成功，那便足够了。
    “先去鬼界？”
    孟扶兮点头：“嗯。”
    制作骨架，普通的材料可不行，幽冥骨才是最好的。
    但是幽冥骨只存在鬼界，获取地点要通过十八般地狱，才有概率遇见。
    符渊叹了口气，抬手在空中一划，一道空间裂缝就出现了。
    “路上小心。”
    找幽冥骨的路势必是漫长的，从鬼门进去必然会被发现，所以孟扶兮每次进入鬼界找幽冥骨都需要符渊打开鬼界的空间之门。
    进入鬼界，孟扶兮刚踏入鬼界的土地，就有一张鬼脸突然出现。
    皱巴巴的鬼脸朝着孟扶兮笑了笑，阴恻恻的声音听得人起了鸡皮疙瘩：“哟，是生灵。”
    此话一出，周围不少鬼魂飘了过来，围着孟扶兮左瞧右看，时不时还有咽口水的声音。
    “是生灵……多久没看到生灵了……”
    “她看起来真美味，一定很好吃！”
    “……”
    孟扶兮没搭理那些鬼魂，只是往前走着。
    幽冥骨诞生于幽冥之境，此境飘忽不定，但范围只存在鬼界。
    想找到并非易事，不过这不是孟扶兮第一次找幽冥骨了，凭着之前的经验，她已经能够大致确定幽冥之境的方向。
    “别走啊，”为首的鬼魂不愿放孟扶兮离开，“让我尝尝你的味道，你一定很好吃。”
    鬼界不少鬼魂会吸食生灵，以此提高修为，修为高的鬼魂会成为鬼修，但并不会被府司接纳。
    白色的光在孟扶兮手心绽放，一朵白莲漂浮着，孟扶兮回眸看着那只鬼魂，“你想试试吗？”
    温和却带着强大吞噬能力的白莲让鬼魂不由得后退。
    “不想不想。”鬼魂连连摆手，生怕晚一步就被孟扶兮手中的白莲吞噬。
    孟扶兮收起白莲，继续往前走。
    待孟扶兮走远了，为首的鬼魂才道：“快去禀报大王！灵莲出现了！”
    四周的鬼魂奔走相告，生怕晚一步，孟扶兮就离开了这方天地。
    鬼界最高的悬崖名为鬼崖，鬼崖上建着一座宫殿，宫殿通体呈黑色，但却是流光溢彩的黑。
    大殿上，一只鬼魂急忙来报：“大王！大王！持有灵莲的女人出现了！”
    闻言，原本闭眼歇息的男人睁开眼睛，红色的瞳孔带着冷意。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哪儿？”
    “在冥魂城。”
    此时的孟扶兮正漫游在冥魂城的街道上。
    与人间一样，鬼界也有城池，每座城池都有城主，也就是鬼官，帮助府司管理鬼界。
    不过孟扶兮比较特殊，她的周边没有鬼魂靠近，虽然他们都很垂涎生魂。
    还不待孟扶兮找到幽冥之境，便听见一道黏糊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呢~”
    孟扶兮身体僵了一瞬，感受到男人带着凉意的手挽住了她的胳膊，孟扶兮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大人是不是想我了呀？居然来得这么勤。”
    孟扶兮冷冷拒绝：“其实是符渊想你了，叫我来替他看看你。”
    听见符渊的名字，男子一脸晦气，冷哼：“大人你就是嘴硬，不过我喜欢。”
    孟扶兮心中叹气，“符虔，你很闲吗？”
    符虔摇头：“只是能够见到大人，再苦再累的活都可以丢给下属干。”
    孟扶兮：……
第三十章：幽冥之境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符虔的语调带着难以说清的暧昧：“时隔多年，大人，我带你逛逛故地吧。”
    “不必。”孟扶兮没有心情逛这地方，“我来此，是为幽冥骨。”
    符虔表情僵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初，“幽冥之境百般难寻，大人，我可以帮你。”
    孟扶兮依旧拒绝：“府司比我更需要你。”
    符虔无话可说，只是有些幽怨的看着孟扶兮离开。
    半晌，符虔轻啧一声，“真是难搞。”
    “大人。”有鬼兵匆匆来报：“看守鬼神殿的士兵都被击杀，探子来报，说那人朝幽冥滩去了。”
    符虔一改在孟扶兮的模样，声音严肃却带着冷意：“让他去。”
    一个生活在鬼界的活人，能翻出什么水花？
    符虔是不明白为什么府司要严加看管那个人。
    但幽冥滩与幽冥之境伴随，他是怎么知道幽冥滩的位置的？
    孟扶兮也在找幽冥之地。
    思索间，符虔觉得有必要去看一看，虽然孟扶兮嘴上说着不可能带他出去，但如果让孟扶兮欠他一个人情，他顺势提出要求，不就可以出去了吗？
    符虔觉得这个办法的可行性非常高，问那个鬼兵：“他往哪里去了？”
    鬼兵指了个方向：“那边。”
    幽冥之境虽然现在还没有开启，但孟扶兮找到了幽冥滩。
    幽冥滩是一汪黑色的浅水，其中有不少幽鱼，但是这些鱼除去观赏性也没有其他作用了。
    “孟扶兮，你比我想象的要快许多。”
    低沉的男声传来，孟扶兮转身看去，来人瞳孔为红色，棱角分明的脸极为俊朗。
    孟扶兮微微诧异：“你还没死？”
    男人额头上的青筋抽了抽：“你很盼望我死？”
    孟扶兮啧啧称奇：“你半人半妖半鬼，能活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男人只觉得自己被歧视了，哼了一声：“要是能选择出生，我更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孟扶兮不置可否，“你找我做什么？”
    男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我要出去。”
    早些年，孟扶兮将他诓骗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结果他再也出不去了。
    一个活着的生灵，在鬼界就像是美味的肥肉，鬼鬼垂涎。
    他能活到现在，他都要夸自己是神人。
    “出去做什么？这地方不好吗？”
    男人只觉得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地方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常住？”
    孟扶兮点头：“那你就替我多住一会儿。”
    男人：……
    “你有病吧孟扶兮。”男人实在忍不住，“你当初骗我说这里可以重铸血脉，还我一个凡人身躯，结果到现在我还是这个样子，你还想我替你多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孟扶兮回道：“你也知道重铸血脉是骗人的啊？”
    男人闭上了嘴。
    “你当初为了重铸血脉杀了多少人，需要我给你回忆一下吗？”
    男人撇嘴：“那也不能把我就这样关在这里。”
    “出去，你就会被缉妖司抓住，轻则送去云荒像是千年孤独、万种刑罚，重则执行死刑，再无轮回。”
    “可我留在这里依旧被府司看管，他们虽然不会杀我，却日日监视我。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话说到这个份上，孟扶兮没打算继续强留：“是生是死，你自己抉择。”
    “我虽无法走出鬼界，但也听说了，缉妖司的力量日益削弱，仅凭他们，还无法夺我性命。”
    孟扶兮最后提醒：“云泽，你要想清楚了。”
    “这世上，除你之外，再无人可战胜我。”云泽一脸笃定，“那只狼崽也不行。”
    孟扶兮勾唇一笑：“我尊重你的选择。待我取走幽冥骨，会带你一起。”
    符虔刚到就听见了孟扶兮的这句话，一整个晴天霹雳，面露委屈的抱住孟扶兮的手臂，“大人，带我一起。”
    孟扶兮：……
    云泽认得符虔，现在见符虔这副模样，有些难以接受符虔的反常，但想想他纠缠的人是孟扶兮，又忽然能接受了。
    “你怎么来了？”孟扶兮问符虔：“府司不要你了？”
    符虔泪眼汪汪的看着孟扶兮：“如果能跟着大人一起，哪怕就是辞官我也愿意。”
    符虔说得一脸真诚，孟扶兮却是半点不信。
    “你要走了，符渊可就要回来了。”
    鬼官也分三六九等，符虔现在是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当年符渊分出一缕魂跟她离开鬼界，也是因为竞争没有赢过符虔。
    不得已而为之的保命手段。
    符虔沉默了下来，但很快又点头，郑重其事的看着孟扶兮：“大人，我愿意！”
    离开这鬼地方，然后快活逍遥的过生活，不想活了就回来申请投胎。
    这简直就是他的梦想生活！
    孟扶兮当然知道符虔的想法，讨叹了口气，只觉得符虔把人间生活想得太简单了。
    不然她也不知道事事都要挣那点银子。
    “你自己去跟老鬼申请就是。”
    鬼官辞职后也是可以通过正规程序离开鬼界的，没必要让她带符虔出去。
    符虔却一副粘人的模样：“人家更想要大人带人家出去嘛~”
    孟扶兮往旁边走了一步，想跟符虔拉开距离：“免谈。”
    闻言，符虔一脸失落，随即又指着云泽委屈巴巴的问：“那大人为什么可以带他出去！”
    “因为他是活人，是生灵。本就不能在鬼界多待。”
    符虔更委屈了，但孟扶兮一点也不关心。
    眼前一道亮眼的白光闪过，虚空中像是被劈开了一道口子，幽幽的黑色气息从那道口子里飘出来。
    这就是幽冥之境，传说中藏匿枉死之人尸骨的地方。
    孟扶兮没有犹豫，助跑加跨步大跳一跃而起，进入了幽冥之境。
    幽冥之境中飘荡着拳头大小的、幽蓝色的火光。
    云泽和符虔紧跟其后，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进入幽冥之境，对这种漂浮着的幽蓝色的火花见怪不怪了。
    云泽问孟扶兮：“你要多少幽冥骨？”
    孟扶兮：“越多越好。”
    人间枉死的人得不到安葬，往往都是府衙或者其他人卷上草席然后薄薄一层土草草了之。
    这些人死后成为冤魂，要么飘荡人间，要么为祸四方。
    他们的尸骨腐烂后会进入幽冥之境，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幽冥之地实际上是一个坟地。
第三十一章：查案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柳州城内，街边商贩叫卖着，韩风同追风正从柳州城府衙出来，手中拿着关于张家灭门惨案的卷宗。
    张家之前只是普通商贩，住宅在闹市之中，那里大多是普通百姓，发家之后，张家举家搬迁至柳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临福街。
    柳州城府衙就位于临福街，每日夜里的巡逻兵最为多的街道，却能悄无声息地发生一场灭门惨案。
    韩风打算先去张家之前的住宅打听打听。
    按照江渺所说，此案有冤情，可那金翼却咬死自己是杀人凶手，那么让金翼心甘情愿背锅的原因是什么呢？
    韩风也心有疑惑，他虽没有见过金翼，但翻阅缉妖司典籍，从中可知金翼一族性善好食金子，并非大恶之徒。
    张家举家搬迁之后，市井的宅子已经荒废了许久，拿到了府衙的通行证，韩风便直接进去了。
    宅子不算大，有一个正厅两个偏院，但已经荒废许久，屋顶的瓦片上已经长了不少青苔。
    韩风对追风说：“我们分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追风点了点头，转身往偏院去。
    虽然说现在是人妖共处的世界，但妖一般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尤其是那些特殊的妖。
    比如潮汐，食之万病可愈。
    比如金翼，擅长寻金。
    妖往往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想找到他们是很难的。
    那么张家老爷是怎么找到金翼的呢？还是说，他获得金货纯属巧合？
    进入大堂，随处可见的蜘蛛网，落在家具上的灰尘已经厚厚一层。
    韩风找了一圈并未发现异常，这里除去灰尘和蜘蛛网那些逝去的时间的产物，并无其他。
    这就更奇怪了。
    崇武营搜索过临福街的张宅，并未在那里发现什么，现在连老宅都没有线索，这干净得让人觉得怪异。
    追风此时也搜完了，朝着韩风摇摇头：“没有。”
    “那我们去临福街的宅子找找。”
    两人走后，草丛里钻出一条手臂长的白蛇，吐着信子，那双蛇瞳紧紧盯着韩风和追风。
    一个木偶从草丛中爬了出来，然后化成人形：
    “是缉妖司的人。”
    白蛇爬到木泰身上，缠绕着他的手臂，然后盘在他的脑袋上。
    “缉妖司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木泰也不知道，他已经从云州城逃到这里来了，哪里会想到缉妖司的人追得这么紧。
    木泰见两个人已经离开，也往外走，边走边问：“为什么接头的是你？”
    白蛇将脑袋探在木泰脸边，语气不善：“你不希望是我？那你希望是谁？除了我，谁还会管你们的烂摊子。”
    让他们抓几个人，这么简单的任务还能被缉妖司知道，知道就算了，还差点被缉妖司抓住，简直没用。
    木泰：“大人那边有说什么吗？”
    要说最害怕的，那肯定是自家大人了。
    木泰一想到任务完成后回去要面对大人的责问，他就有些心悸。
    白蛇哼了一声：“大人说了，待你们任务完成后去找他。”
    木泰心凉了半截。
    完蛋了。
    而此时的孟扶兮正在收集幽冥骨，幽冥骨只有一截手指的大小，一般藏匿在地底下，找起来很是费神。
    不过现在有人帮忙，孟扶兮也乐得清闲。
    孟扶兮往地上一坐，从囊袋里拿出一整套的茶具开始泡起了茶。
    云泽见状抽了抽嘴角：“孟扶兮，你就这样看着我们干活？”
    孟扶兮点头：“不然呢？”
    符虔瞪了一眼云泽：“让你干活你就干活，哪来那么多事。”
    云泽只觉得符虔脑子坏掉了：“拜托，找幽冥骨的是她，又不是我。”
    孟扶兮幽幽道：“你要是不想帮我，大可以不帮。”
    云泽刚要休息，就听孟扶兮补充道：“但你也要想清楚了，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云泽只能愤愤的继续找幽冥骨。
    符虔在一旁补刀：“早说了好好干活，你偏不听。”
    云泽瞪了一眼符虔，他就早知道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这个符虔，像只哈巴狗一样对着孟扶兮摇尾巴。
    哪里还有鬼官的威严？
    要是知道来这里要干苦力，他就把他的小弟们带来了。
    云泽边干活边懊悔着。
    此刻的柳州城内，韩风正失望的从张宅出来，迟熙蹲在门口抛石子玩，见人出来了，连忙站起身来。
    “韩大人！”迟熙朝着韩风招手。
    韩风看见迟熙有些意外，快步走过去：“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韩风与迟熙并不熟悉，只是见过几面，知道他是往生堂的小厮。
    迟熙笑嘻嘻的回答：“店里有个顾客订了纸钱，老板让我过来送，正巧碰见你们。”
    韩风倒是没怀疑：“噢，你们店里生意还真挺好的。”
    店在云州城，却连柳州城都有客户。
    迟熙问：“韩大人在这里做什么？”
    迟熙听说过这家人的事，一夜之间，上下百口人被杀，凶手好像就是当时崇武营进城时押着的那只金翼。
    “查案咯。”韩风叹了口气，“我得在天黑之前回去呢，先走啦。”
    韩风没有透露更多，说完就和追风离开了。
    迟熙摩挲着下巴，这倒是稀奇了。
    案子按理来说已经抓到了凶手就应该结案了，怎么现在还在查？
    难道是这案子有问题？
    迟熙看了一眼张宅的大门，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他的目的是为了知道韩风开柳州城做什么，至于查案，查的什么案，案子如何都与他无关。
    得到了答案，迟熙迫不及待的就要回去，出城正巧碰见了韩风，索性搭了个伴。
    马车内，迟熙见韩风一脸苦恼，不由得好奇起来：“韩大人你好像有心事？”
    韩风摇摇头：“算不上什么大事。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会找金子的妖？”
    韩风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自己就一个脑袋，怎么想也想不出来，索性就想问问迟熙，能不能得出什么不一样的答案。
    迟熙警惕了起来：“韩大人问这个做什么？难道韩大人需要金子？”
    韩风摇摇头：“这案子奇怪的很。张老爷原先只是个普通的首饰商贩，突然间就获得了金货，因此大赚了一笔，你不好奇吗？”
第三十二章：破案 - 一梦浮生录 - 墨阡安

    迟熙摇头：“不好奇。不义之财不取，他获得的金货定然不是什么正规手段获得的，不然也不会上下百余口人全被杀了。”
    张家的案子不是什么秘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猜测。
    有人说，是有人眼红张家忽然暴富，所以潜入张家把人杀了。
    有人说，是张家的手段不干净，遭到报应了。
    无论是什么说法，都无法去判断张家金货的来源。
    韩风认同迟熙的观点，可现在的问题是，张家的金货从哪里来的呢？
    金翼一口咬定是自己杀的人，却没有正当理由。
    回到云州城，江渺正在等韩风，贺远道同江渺对立坐在亭子里下着棋。
    江渺不是很想跟贺远道下棋：“你真的挺闲的。”
    贺远道笑笑：“有贺望跟我抢活干，我当然不会给自己找事做。”
    贺望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崇武营一有什么案子贺望就要来抢，就好像生怕他抢他东西似的。
    原来这年头还有人抢活干。
    韩风回来时看见贺远道有些犹豫，江渺倒是没有那么多顾忌：“找到了吗？”
    韩风摇摇头：“没有。无论是老宅还是新宅都没有。”
    干净的像是被处理过。
    韩风觉得一定有凶手返回案发现场处理过，不然不会疑点重重的案子什么线索都找不到。
    意料之中，贺远道倒不意外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
    韩风嘟囔着：“如果能找到张家人的亡魂问一问就好了。”
    他们找不到线索，张家人肯定是见过凶手的。
    江渺听见了，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孟扶兮。
    孟扶兮可以打开鬼门，说不定她能够找到张家人的亡魂。
    江渺立即站起身来，对贺远道道：“失陪。”
    韩风见江渺离开，也紧跟了上去。
    他可不太想跟贺远道待在一个地方。
    ——
    幽冥骨很快就被集齐，孟扶兮不多留，将收集好的幽冥骨塞进囊袋里就往外走。
    云泽不敢休息，生怕把人跟丢了。
    目的已经达成，孟扶兮抬手，散发着白光的灵莲出现在孟扶兮的手心上。
    灵莲很快分出一片花瓣，花瓣漂浮在空中，然后迸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白光消散，变成了一道划破空间的口子。
    孟扶兮没想到自己从幽冥之境出来就能看见江渺。
    此时的迟熙正想着用什么办法才能打发走江渺，还不待说话，就看见一道空间裂痕在店里出现，然后孟扶兮就从里面出来了。
    江渺怔愣一瞬，他一直不知道孟扶兮的身份，现在让他对孟扶兮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能够打开空间裂缝的人，究竟是人还是妖？
    可孟扶兮看起来也不像是妖，又能打开鬼门，难道是鬼？
    可她有影子啊……
    江渺心中疑惑，但面色不显，刚想说话，就见孟扶兮身后跟着两个男人。
    这是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云泽再一次出现在人界，熟悉的气味令他快要哭出来了。
    符虔则是左顾右盼，对一切都很好奇。
    迟熙最先炸毛：“老板！他们是谁！？”
    孟扶兮扶额无奈苦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她也没想到迟熙会回来的这么快，现在很难去跟迟熙解释云泽和符虔的来历。
    再加上有江渺在场，她更不好去解释了。
    一个鬼官，一个本应该死在四百年前的人，怎么说怎么奇怪。
    迟熙并没有被安抚到，警惕的看着云泽和符虔，有一种想要冲上去咬死他们两个的冲动。
    孟扶兮看向江渺，挑眉问道：“找我？”
    江渺点头。
    孟扶兮转身往二楼走，“那就跟上来。”
    孟扶兮没有留云泽和符虔的意思，他们两个也显然不想留在一家普通的棺材店里，见孟扶兮走了便也往外走。
    符渊看见了符虔，有些意外，但碍于江渺在场就没有问孟扶兮。
    孟扶兮在椅子上坐下，朝江渺伸出手：“我的规矩，你知道的。”
    江渺将钱袋子放在孟扶兮手中，道：“金翼一案，我想翻案。”
    孟扶兮掂了掂钱袋子，回：“我知道啊。”
    早在崇武营进城时她就知道江渺想要翻案了。
    “但是我找不到线索。”
    无论是老宅还是新宅都没有线索，江渺也觉得肯定是凶手返回案发现场处理掉了。
    孟扶兮直接问：“你的述求是什么？”
    “我要见张家人。虽然线索断了，但是被害者肯定见过凶手。”
    孟扶兮挑眉：“你觉得我能找到他们？”
    张家一共百余口人，进入鬼界后肯定是按照生前作为进入轮回判定了的。
    江渺：“我知道你的身份不简单。你虽然不说，但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你的规矩是一事一钱。我已经给了你钱，作为老板，你也应该给我想要的。”
    孟扶兮食指轻敲桌面，只是看着江渺，没有说话。
    半晌，孟扶兮才开口：“你究竟是怎么当上缉妖司大掌司的？”
    江渺不解：“什么？”
    “在认识我之前，你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案件吗？找不到线索就开始寻求旁人帮助？”
    江渺沉默了。
    他坐上这个位置算不上久，之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案子，但那时，他的力量尚且可以做到日行千里，一招制敌。
    但现在不可以了。
    他必须承认孟扶兮说的是对的，哪怕案子完结，百姓对缉妖司的信仰是不如以往的。
    他的力量削弱了许多，目前只能做到自保。
    “抱歉，”江渺站起身来：“是我心急了。”
    说罢就要往外走，孟扶兮出声拦下：“我说不帮你了吗？”
    江渺站住，转身看向孟扶兮。
    孟扶兮将钱袋子丢给江渺：“我可以帮你，但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江渺：“伤风败俗、违背法律的我都不会做。”
    孟扶兮白了江渺一眼：“我是那样的人？”
    江渺走了回来，在孟扶兮对面坐下：“你先说说是什么事。”
    “不是什么难事。”孟扶兮道：“今夜子时，我带你去找他们。”
    孟扶兮没说，但江渺还是应下了。
    当务之急是恢复百姓对缉妖司的信仰，其余之事尚且可放置一旁。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