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场初识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早，华灯初上，五彩斑斓的夜生活便已迫不及待开始。 繁华热闹的市中心地段，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不远处的喷泉广场更是人头攒动，音乐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直扑苏小芸的耳朵。 密集高耸的高楼深处，陆陆续续亮起了灯火，无声静候着忙碌一天归家的人们。 可惜，没有一盏是属于她的。倒尽瓶中最后一滴，轻晃着杯中殷红的液体，苏小芸难过的想。 82年的拉菲，有着淡淡的花香，入口丝滑，柔顺而醇厚，是她在死党林芩那死乞白赖骗来的。此时在她喝来，却有着无尽的苦涩。 瞟了眼手边反扣着的相框，一直藏匿心头的痛楚和伤感，齐齐涌了上来。 她的顾岩，已离开她整整三年了，而今日，便是他的忌辰。 对苏小芸而言，几年的光阴从未改变什么，与他相聚时的点点滴滴仿若昨天。至今她仍不能面对他的离去，她固执而自欺欺人的想，她的顾岩，只是出了趟远门，就跟往日外出公干一样，不久便会回到她身边。 颤抖着拿起相框端详，照片中的男人眉目依旧，深情款款的从身后拥着她，笑得如沐春风。而自己，则小鸟依人的靠在他的臂弯，满脸蜜意。 那时的他们，同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爱得痴缠而热烈，恨不能天天厮守，融入对方的一切。 他们甚至偷偷互换了戒指，准备一毕业就订婚。可惜，没有后来。 顾岩因车祸永远离开了她…… 从开始的撕心裂肺到如今的沉默苦痛，三年来的分分秒秒，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撑过来的，在无尽的思念和自责中，她承受着怎样的煎熬，几乎每夜都要借助酒精才能勉强入睡。 她恨自己，她悔不当初，为何当时要无比矫情的那样做！ 明知C市与A市相距300多公里，明知他为了那个项目已连续奋战了好几个通宵，却在宿舍小姐妹的撺掇下给他打了那个电话…… 若非她虚荣心作祟，顾岩岂会满心愧疚，不顾疲劳的匆匆赶往A市，就为了给她过那个生日…… 说到底，是她害了他啊…… 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熟悉的脸庞，眼眶一阵灼烧，泪水倾泄而下。 这时，枕头下的手机疯了般响起。苏小芸揩了揩泪，摇摇晃晃的来到床边，拿起瞧了瞧，是林芩。 她顿了顿，轻点红色的图标，狠心的向左划了过去。 估计来时她的状态实在太差，让林芩有些不放心。可她现在着实没心情，一切等回A市再说吧。 挂掉电话，望着收拾好的行李箱，还有台灯下整整齐齐从未寄出去的信笺，一股蚀骨锥心之痛愈发蔓延开来。 “你到底要缅怀到什么时候？就不能整理好心情重新开始吗？” “阿芸，你是铁了心要做剩女吗？真的，你还年轻，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顾岩再好，可逝者已逝，你总不能抱着回忆过一辈子吧?” …… 诸如此类的话，林芩曾苦口婆心劝过她多次。对于她善意的开解，苏小芸满怀感激，亦感到十分幸运，历经这场令她肝肠寸断、心力交瘁的感情，还有她这位挚友一直不离不弃，陪伴左右。 可惜林芩不是她，有些伤痛，她只能自己慢慢承受。 想到明天还有个会议，苏小芸打起精神，去冲了个澡。将湿发微微吹干，赤脚走在厚厚的地毯上，情绪总算稍稍平缓了些。 虽是深冬，外面寒风肆虐，但房间暖气足，倒也不觉得冷。当视线再次落在那一摞信笺上时，苏小芸的心再次不可遏止的抽痛了一下。 纸上，满满写着对他的想念。每当思念满溢的时候，她都会默默写下那些心底最想说的话，不知不觉便积下了这么多，然后在每年的这一天悉数烧掉。 明知不过是自我安慰，却仍希望她的顾岩能在天堂看到…… 寻过茶几上的烟灰缸，拿过厚厚的信封，苏小暖划燃火柴，缓缓将其点燃。 默默望着馨香的信笺尽数燃成灰烬，变成丝丝缕缕的黑色蝴蝶，苏小芸再次泪流满面。 不得不说，拉菲的后劲很足。不一会儿，她只觉酒意上头，趴在床角，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苏小芸被一阵尖啸声吵醒。方觉全身早已湿嗒嗒一片，说不出冰冷刺骨，而前方更是红晃晃一片，炙烫不已。屋内满是呛人的浓烟，铺天盖地朝她袭来，直直侵入她的胸腔，让她剧咳不止。 艰难的回过神，却是呆住，房间着火了！ 眼前的场景令她惊骇不已，挣扎着欲要爬起，满心只想把火扑灭，哪知整个人头重脚轻，一点气力也使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火势越来越猛，然后，在楼道外众人高高低低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秦铭扬出支队时，已是新闻联播开始的时间。 想到明天是未来丈母娘的生日，在女友冯丹丹的再三提醒下，他哪敢不上心。请好假便去市中心的百货公司与她会合。 自处对象以来，因各自工作的关系，两人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所以秦铭扬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知道女友要求高，不喜他不修边幅的样子，他走时不但匆匆洗了个战斗澡，将下巴刮得锃亮锃亮，还换上了崭新的浅蓝色休闲夹克，里面一件薄薄的米色针织毛衣，剪裁合体的牛仔裤更将他一米八的个子衬得高大帅气。 刚出宿舍大门，遇到两个战斗班的小战士，俩小子还不怕死的打趣他：“哟，秦队，瞧您春风满面，是赶去约会吧？” 秦铭扬心情大好，破天荒没收拾俩家伙，淡笑不语。 怕女友等得着急，他一路小跑着来到大门对面，挥手拦了辆计程车。 赴约的路上，秦铭扬无比激动又满怀期待。途径文理学院门口，晃眼见到一家小店的招牌时，心里一动，忙让司机师傅靠边停下。 这是一家新开的干果铺子，想到冯丹丹喜欢吃糖炒栗子，他特意给她买了份。 出店门时，看了看时间，快七点半了。秦铭扬心里着急，决定抄小道过去，反正此处离百货公司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 穿过美食街，正欲过马路，却见左侧数米处的一家酒店门口呼啦啦涌出一大波人，个个面露惊惶，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秦铭扬见状不由皱了皱眉，攥紧手中的纸袋，快步走了上去。 “你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拦住一对中年夫妇，他急声问。 “着、着火了，三楼着火了！”那名体胖的女人弯腰大喘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吓死人了，出个门容易麽！竟遇上这档子事……”她身边的男人小声抱怨着。 秦铭扬心头一紧，一股身为消防员的使命感油然而生，来不及多想，整个人旋风般冲向大厅。 “喂，小伙子，里面危险，去不得……” 对于中年妇女善意的提醒，秦铭扬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此地处于闹市，险情一旦扩大，后果将不堪设想。就算接到报警，依队里的出警速度，再快也要好几分钟。 此次事故造成酒店大楼保护性跳闸断电，电梯已停止使用，人群骚动，似潮水般从安全出口齐齐涌下。 秦铭扬三步做两，逆人流而上。来到事发地点时，整个楼道已是静悄悄一片，一名值班服务员正慌作一处，准备开溜。 “房里还有没有人？！”秦铭扬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大声问道。 “有、有……”突如其来的火情显然吓坏了小姑娘，她嗫喏着，指了指身后的通道，便逃也似的飞奔下楼。 秦铭扬眉宇紧锁，抄起楼道口的灭火器，沉着奔向失火地点。 手触到门板时，已有烫手之势。刚用力撞开房门，火焰与浓烟便扑面而来。 秦铭扬迅速拔去保险销，将房内明火扑灭。打开卫生间，扯下面巾淋湿，捂住口鼻，在烟雾滚滚中，寻到了被困人员。 是一名身着睡裙的年轻女子。看样子已昏迷多时。所幸她全身湿透，并无明显灼烧痕迹。 秦铭扬将湿浴巾裹在她身上，将她打横抱起，飞速撤离了现场。 刚出酒店大门，救护车和消防车便呼啸而至。 副中队长肖宇跳下车，望着满脸是汗的秦铭扬，很是惊讶：“你怎么在这？！” 这小子，不是说晚上有事早早请假了麽？ “刚好路过。”秦铭扬将手中毫无意识的女子交予医护人员手中，斜睨了眼闻风而至的酒店经理，那人此时已如霜打的茄子，焉巴巴缩在一旁。 “我先送人去医院，收尾工作交给你了。”上车前，他简短道。 肖宇点点头，带领几名小战士向楼里奔去。 经值班大夫检查，被困女子由于吸进了大量有毒物质，出现了呼吸道轻微灼伤和肺部感染，需要住院治疗。所幸救援及时，病情不算太严重，无须转院。 忙完这一切，靠着墙壁，秦铭扬总算舒了口气。 这时裤兜里的手机疯狂鸣叫起来，单调的铃声在寂静的病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瞥了眼来电显示，竟有十二个未接电话。秦铭扬周身一滞，脑门似被鞋底猛抽了一下，“嗡”的一声响。 糟了！方才只顾着救人，竟将会面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万分忐忑接通电话，便是冯丹丹劈头盖脸的怒火：“秦铭扬，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回回都迟到，你到底还有没有时间观念？!” “百货公司都关门了！大冷的天让我在门口吹冷风，你什么意思？！” 眼见被误会，向来冷静自持的秦铭扬有些慌了，想到自己失约在前，于是好脾气的试图解释：“丹丹，你听我说。我有准时出门，这不碰巧遇上火情了么……“ “你不是请假了吗？！敢情全世界只剩你一个消防员了？！”电话那头的冯丹丹显然气得不轻，气急败坏吼道：“有火情你要救，遇上小偷你也要管，人民警察的活你都干了，还真当自己是超人啊？！” 秦铭扬没吭声，静待她发泄完，才轻声说：“丹丹，你知道的，我不但是消防员，还是名军人，这种时候，我不能坐视不理……” “秦队长，我不是你的兵，不需要你拿大道理教训我！我冷，今天的见面取消吧，明天你也别过来了，省得浪费您的宝贵时间！”冯丹丹说完不待他出声，便恨恨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嘟嘟嘟的忙音，秦铭扬一愣，再回拨过去时，里面提示已关机。 看来她是真生气了，秦铭扬苦笑着挠挠头。 期待已久的约会泡了汤，先前的计划生生被打断，秦铭扬茫然的在上衣兜里掏了掏，准备抽只烟缓缓心神，却冷不丁触到鼓鼓的纸袋。 是来时路上为冯丹丹选的糖炒栗子。 因捂了些时候，此时早已结成了一团。秦铭扬默默取出，丢掷在走廊的垃圾桶里。刚抬头，便碰上了急急赶来的辖区民警。 因工作关系，他与两位算是老熟人了，彼此寒暄了几句，大致讲罢事情经过，秦铭扬打算去病房拿外套离开。 来时整洁的衣服，此时已污浊不堪，皱巴巴一团。也罢，干他们这行的，就很少有光鲜的时候。 秦铭扬自嘲的摇摇头，拿过外套，正欲转身，却觉衣摆似被轻扯了下。扭过头，那名女子已缓缓苏醒。 想到方才事故的起因，他神色一整，正要对她进行批评教育，却冷不丁对上那双小鹿般失措的眼睛，莫名的，心顿时一软。 她还很虚弱，面色苍白如纸，在惨白的灯光下，整个人似脆弱的玻璃娃娃。 “我、我叫苏小芸，谢谢你……”她咬了咬唇，略带不安的小声说。 第二章 意料之外，意料之中 这是苏小芸第一次见到秦铭扬。 那时的他一身狼狈，个子高高，肤色黝黑，不是那种让人一眼心动的男人，相貌也只能说端正，但因为自带一股正气，便显得格外英气十足。 连同他道谢时，也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便大步流星出了病房。 因为要住院观察，苏小芸第二天的文学交流会被迫缺席，原定当天夜里返回的计划也只好暂且搁置。就这样，她在这个令她既伤心又牵绊的C市暂住了下来。 第七天，林芩不知从哪儿得到风声，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一踏进病房，见到气色仍差的好友，她毫不客气大骂：“作死呢你！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朋友？！” 苏小芸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一个劲讪笑：“你是大忙人嘛，这么点小事怎么好惊动林大律师…… 林芩一听这话顿时来气，怒目而视：“苏小芸，姐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是是是，我的大律师，小女子知错。”她能在百忙之中赶来，苏小芸开心又感动，能在C市见到亲人的喜悦简直无以言表。 林芩依旧板着脸，没好气的问：“能出院了吗？医生怎么说？！” “可以了可以了，今天下午就能出院。”苏小暖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回答。 “不行，这事得问你的主治医生，你说了不算。”林芩冷笑，径自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想了想，问：“你的事顾家人不知道吧?” 苏小芸笑容微僵，埋首低声说：“不知道。” “那就好。”林芩放心的点点头，犹自撇嘴道：“顾家老太太忒会缠人，被她知道保不齐又说些乱七八糟的，我就怕你应付不过来。” 说完抬腕看表：“都快三点了……走吧，办出院手续去。我住经开区那边，你同我住一块儿也好有个照应。” 这句话令苏小芸大为振奋。呆医院的这几天，可真憋坏了她，食堂饭菜的味道一个样不说，形单影只更让她无比落寞。 于是，她一脸谄媚的望向林芩，笑嘻嘻道：“我刚出院，身子骨虚着呢，林大律师是不是要给我补补？” 林芩一听，立马粉脸一黑，骂道：“补你个头，没钱！” “哟哟哟，谁不知你林大状日进斗金，还敢跟我哭穷？！” “姐姐我容易吗？天天跟一帮大老爷们耍嘴皮子，累死累活就赚点辛苦费……” “我不管，总之回去之前我吃定你了，你看着办。”苏小芸换下病号服，胡乱翻了翻被烧得只剩半截的行李箱，颇为无奈的耸耸肩。 “这东西还留着干嘛？晦气！丢了算了！”林芩一脸嫌弃。 “那我可真就一无所有了！”苏小芸长叹一声，旋即眼珠一转，笑得灿烂：“要不你养我？” “爬开。”林芩恶寒的避开身子，毫不给面子：“姐的钱是要留着养小鲜肉的……” “这么没节操的事你也干？”苏小芸嗤笑。 “没办法，谁让这是个看脸的时代呢？以为都是你啊，还学古人守节……”林芩随口呛了她一句，见苏小芸笑容一黯，心知嘴快触到了她的伤心事，忙岔开话题：“行了行了，赶紧走吧，莫非你还真爱上这医院的伙食了不成？”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一楼出院窗口，一问，才知住院费用早就缴清了。 这下轮到林芩诧异了：“妞，你还真遇到活雷锋了啊！” 苏小芸虽同样惊讶，却也猜到了七八分，探头问：“你好，能告知我缴费人的姓名电话吗？” 值班的是个小姑娘，估计这类情况见得多了，在电脑上寻寻找找，半响后头也不抬的说：“记录显示是消防中队的同志，不过没留姓名，联系电话倒是有。” 苏小芸一怔，这才明白送她来医院的那黑高个竟是消防员。转眼一想，倒挺符合他的职业，也只有火里来水里去的人才会黑成那样。 这样想着，便要了电话号码。因手机彻底报废，便一把夺过林芩的手机，在她的极度不满中，郑重其事将号码存了上去。 “喂，你干嘛？！吸多了浓烟脑子抽风啊？敢用我电话泡帅哥？” “瞎说什么！”苏小芸白了她一眼，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小声点。 多亏那位不愿透露性命的消防员同志，不然自己就直接躺停尸间了。出院时打个电话道声谢，这是起码的礼貌，当然，还有医药费，总不能让人家出吧…… 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自己，苏小芸耐心等待着，然而那组号码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无奈，只得作罢。 “怎么了，是不是没人接？”林芩捅了捅她，经验老道的眯眯眼：“连名字也不说，说不定号码是假的。” 苏小芸破天荒的没与她斗嘴，而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好友说：“亲爱的，给我买个手机吧！” 林芩脸一垮，颇为肉疼的哀嚎一声：“早知道你这么麻烦，我就不来了！” 苏小芸见怪不怪的挽着她，用全世界最甜腻的声音道：“好芩芩，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怎么会见死不救呢是吧？拜托啦，大不了我肉偿嘛……” 林芩最怕她这招，哆嗦着撇开她的爪子，高声嚷道：“闭嘴，说人话。”然而最终架不过苏小暖的软磨硬泡，只得答应。 最近市区正在各学校开展“消防安全四个一”活动，接上级指示，秦铭扬带领队员们走进校园，清剿安全隐患，指导消防演练。 这样的活动虽不是头一次，却因范围广任务重，大伙儿不敢有丝毫松懈。白天忙活一天，夜里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各式各样的突发状况。 在这短短一周，整个中队出警二十九次，大到火场救火，小到清理老式居民楼里的巨型蜂巢。 每每回到队里，大伙儿已是累得筋疲力尽。也只有这个时候，才顾得上自己的私事。 在食堂扒拉几口面条，简单做了冲洗，秦铭扬打开抽屉，瞥了眼手机，发现上面有两通未接电话。是挺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为A市，却没有冯丹丹的。 这几日着实太忙，秦铭扬这才发现自那夜电话里不欢而散后，两人整整有一个礼拜了未联系了。 她还在生自己气麽？用干毛巾胡乱擦了擦头，他沉默着抿了抿嘴。 其实自那夜以后，他也有些懊悔。冯丹丹只是埋怨了几句，自己委实不该对她上纲上线。作为军人，又特别是像他们干消防的，处对象本就不易，能有女孩看上他们，已是烧高香了。 想到每次休假中都会被紧急召回，与女友甚至没有几次完整的约会，秦铭扬内疚不已。默默拨通了冯丹丹的电话，一来想问问她的近况，二来想解释下冯妈妈生日当天没赶去的原因。 电话音单调的嘟嘟响着，一声比一声让他不安，一连打了三遍，她依旧没接。秦铭扬的心顿时空落落的，说不出的失意和沮丧。 尽管与冯丹丹是经人介绍认识，但他却是怀着无比认真的心情来对待的。 秦铭扬是个务实派，他觉得爱情这个字眼挺虚幻的，可望而不可及，远不如实际行动来得踏实。因为不能像其他恋爱中的情侣一样时刻伴她左右，又因为心存愧疚，他才会一次次包容着冯丹丹的任性和小脾气。 他甚至一度自我安慰的想，或许结婚以后就好了。 可这一次，她的冷落似乎久了些，电话不回也不接，就连条短信也没有，这样的状况是从没有过的。 秦铭扬困惑的揉了揉眉心，陷入了沉思。 “X！黑灯瞎火的，你怎么还在这儿？” 肖宇刚踏进房内，便被黑暗中静坐的秦铭扬吓了一跳，他顺手打开灯，却见秦铭扬一脸心事重重。 “不是请了假么？你还杵在这干啥？!”肖宇倒了杯水，一脸不解。 秦铭扬长叹了口气，在好哥们儿面前也不做遮掩：“她不接我电话，我连人在哪都不知道。” “吵架了？”肖宇皱皱眉，试探着问。 “能吵我倒还不担心，问题是连吵的机会都没有。”秦铭扬无奈的说。 肖宇扬扬眉，拖过旁边的椅子，正欲开解几句，却见桌上“叮咚”一声，有秦铭扬的短信。 “看吧，我就说女人是情绪化的生物，这不没事儿了吗？”肖宇长吁口气，笑嘻嘻安慰。 他呷了口茶，睨了眼秦铭扬的表情，不免诧异。心道这小子怎么了，一副被人点穴的表情。 “短信怎么说？”他不放心的问。 良久，秦铭扬轻轻放下手机，抹了把脸，用辨不出情绪的声音说：“她要分手。” 啥？！ 肖宇瞪圆了眼，看了眼一脸木然的秦铭扬，一把夺过桌上的手机，点开一看，冯丹丹只有简短的三句话：“我想我们真的不合适，还是分手吧，祝你幸福。” 肖宇心头的火苗瞬间蹿得老高，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愤愤不平道：“现在的女人都咋回事？连分手的理由都特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在才说不合适，早特么干嘛来了！” 相较肖宇的火爆脾气，秦铭扬只掀了掀眼皮，用手肘捅他，示意他注意影响。 “你就不气？”肖宇愣了愣，急吼吼嚷道。 秦铭扬没吭声，脑子里反复涌现着冯丹丹的话。她说，他们不合适，在相处了一年后。 是真不合适？还是她耐心全失，不愿再继续下去？ 秦铭扬叹气，觉得再纠结这个问题似乎已失去了意义。冯丹丹要分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然而掩饰的再好，心头还是难免失落。 见他情绪低落，本就沉闷的性子下此刻愈发像一座石雕，于是肖宇颇为仗义的说：“要不要哥们也请会假，开解开解你？” 秦铭扬倏地抬头，正要回绝，却见肖宇一脸正色的说：“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说完便拨通了大队长的电话。 刚说要请假，不出所料，大队长的大嗓门震天撼地般从听筒传了出来，肖宇习惯性的撇开耳朵，趁领导换气的空档，简单道明原委。 “……那去吧，注意纪律。”大队长曹斌的声音明显顿了顿，沉默了一小会，破天荒用极其温和的嗓音说：“告诉秦铭扬，大丈夫何患无妻，改天让他嫂子再给他物色个。” 肖宇响亮的答了个是，扭头冲好哥们诡异的眨眨眼。 不远处的秦铭扬被看得莫名其妙，几秒后蓦地反应了过来，心头猛地打了个冷颤。 第三章 出洋相了 做好工作交接，两人去了离营区三里远的厂区胡同，一家名叫“正宗东北饺子”的小店。 老板娘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老家吉林榆树的。男人在附近的厂子上班，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就在C市上大学，一个在老家念高一，正是用钱的时候，日子难免有些紧巴巴。 自一年前知道她的情况后，秦铭扬和肖宇便经常来这里吃饭，有时趁休假，还会打包带不少饺子回去。 能帮衬一点是一点，这是两人惯有的默契。 许是天冷的原因，今夜店里没别的客人，十来平的小店很是冷清。 两人刚一落座，老板娘便十分热情的端来了两碗红枣姜茶。 “还是老规矩，一人半斤芹菜牛肉馅？”老板娘笑吟吟的问。 肖宇点点头，补充了句：“再来两瓶桑葚汁。” “好咧！”临近厨房时，老板娘扭头又说：“店里新酿了些果酒，要不要来点尝尝鲜？今儿大妈请客。” “不用了，喝饮料就成。”秦铭扬婉言谢绝。 喝了口姜茶，肖宇望了眼对面的秦铭扬，语带戏谑：“行了，别憋了，有什么不痛快跟哥说说。” 秦铭扬冷斜了他一眼，一副“你的演技有点浮夸”的表情。 “还是约个时间当面谈谈吧。”肖宇收起了嬉笑，一脸认真的建议：“人正在气头上时，很多决定都是欠缺理智的。” 秦铭扬点点头，以示赞同。 “唉，女人……”肖宇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开解我吗？你倒发起牢骚来了！” “这话没毛病，论现状，哥还真比你惨。”肖宇自嘲的笑笑。 秦铭扬倏地止住了话头，因无心之言而心生愧意。 肖宇去年离了婚，老婆带着儿子回了安徽娘家，他现在用孤家寡人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见秦铭扬一脸自责，肖宇摆摆手，不以为意道：“嗐，没事儿！都过去了……” 见他仍有些过意不去，肖宇叹了口气，卸下伪装，低声道：“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起码她是解脱了！” “还记得刚闹离婚那会吗？若不是曹队压着，全队人怕是都知道了！说出来挺丢份的，我堂堂大男人，竟然连个家庭也维系不好……对她，对儿子，我是一百个内疚一千个内疚，可是光这有用吗？逢年过节不能回家，家里老小全靠她照顾，还得每日每夜提心吊胆，怕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前妻说，当时她连坐月子都是哭着过的……” 肖宇自顾自说着，渐渐的，声音有些哽咽。对座的秦铭扬默默听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所以当她提出来时，我真的连一句挽留的话也说不上来……就我那前岳母，一直埋怨我让她闺女守活寡受委屈，更是举双手赞成我俩离。我前妻耳根子软，是个没什么主见的，这一来二去便也铁了心……”这段难堪且憋屈的过往成了肖宇心中难以磨灭的痛。或许只有在最铁的哥们面前，他才能一吐为快。 关于这事秦铭扬知道一些，却并不清楚详情。只知道闹得最厉害那阵，大队长曹斌暴跳如雷，直呼要将那破坏军婚的男人送去吃牢饭，还是肖宇劝了许久才作罢，可他自己却沉默的不像话，好几次秦铭扬半夜查哨时，都能瞧见他在操场上抽闷烟。 “过去的事，提它干嘛？”秦铭扬眉宇低沉，拿起桑葚汁，与他碰了碰。 “听说她现在过得不错，两人前不久还结了婚，想必挺好。”肖宇笑了笑，笑容里却说不出的酸涩。 “对军人而言，家庭和使命，确实两难全。”秦铭扬感同身受的总结。 “有什么办法？谁让咱干了这行。”肖宇叹气。 一时不再有话，气氛有些低沉。这时老板娘端来了热腾腾的饺子，满满两大盘。 两人各怀心事，有一搭没一搭吃着，也许是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平日感觉味道超好的牛肉饺子，此时也食不知味。 吃到一半时，秦铭扬的手机响了。肖宇猛地探头，警觉的问：“队里打来的？” 秦铭扬摇摇头，定定看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肖宇舒了口气，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那你倒是接啊！” 铃声执着的响着，清脆而悠扬，一闪一跳的，晃进他眼里。仍是那组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A市。 架不住肖宇的牢骚，秦铭扬摁了接听键：“你好，哪位？” “喂，您好。请问是云台区特勤中队的同志吗？我是一周前在家园酒店被你救出的伤者苏小芸……” 刚拿近耳边，一道女音便适时响起，嗓音甜美清冽，无比悦耳。 秦铭扬愣了愣，经对方一提醒，倒是很快回想起了那天的事，印象中，那个娇小苍白的女孩，在他离开医院时，曾轻牵他的衣摆，向他道谢，她说她叫……苏小芸。 “请问有什么事吗？”突然而至的来电，让秦铭扬很是意外，于是礼貌而客气的问。 “是这样的，我明天就要回A市了，谢……” 未等对方说完，对座的肖宇大手一探，稳稳夺过了手机，冲里头着急说道：“我说冯大美女，你还是过来一趟吧！我们秦队眼下正伤心着呢，人都已经喝高了……”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秦铭扬瞪圆了眼，他急低喝：“喂！你胡说什么？” “我们在云台中路兴盛塑料厂后面的第一个胡同口，有家饺子店……”肖宇一口气说完，贼兮兮挂了电话。 “你疯了？！”秦铭扬气得直骂。 “哥哥这是帮你！”肖宇撇撇嘴，埋头继续吃饺子，嘴里含糊不清道：“相信哥，人一会儿绝对会赶来，不信咱俩打赌……” 赌你x！ 秦铭扬一脸黑线，看着帮倒忙的兄弟，有些哭笑不得：“瞎弄什么！不是冯丹丹……是上回救出来的那个女孩。” “x！”这回轮到肖宇傻眼，无比尴尬的吼：“你不早说！” “我有开口的机会吗？！” 瞧这洋相出的！两个大男人窘的大眼瞪小眼，一时语塞。 过了会，萧宇讪笑道：“嘿，还别说，这小姑娘挺有诚意嘛！要不我找段警官帮你打听打听？” “苏小芸，女，26岁，A市人。靓丽女人网情感专栏写手，新锐作家。”秦铭扬面无微澜背出一连串信息，惊得肖宇一愣一愣的。 “你小子属狼啊！真没看出来，原来早就摸清底了！”肖宇朝他竖了竖大拇指，面上一个大写的“服”字。 “瞎叫唤啥？！”秦铭扬皱眉，从钱夹子抽出一张名片，丢到了他面前。 “这样啊！”肖宇悻悻然接过，瞄了瞄。 扒拉着盘里的饺子皮，想了想，他别有深意的拽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见秦铭扬仍臭着一张脸，他咧嘴笑道：“消防员和作家，就像烈酒和故事，嗯，有点意思！” “顾好你自己吧！”秦铭扬眼角一抽，只觉头更痛了。 第四章 被套路了 苏小芸觉得自己一定是中邪了！要不就是魔障了，对，魔障。 下午买了新手机，跟林芩又去了C市最有名的小吃街，两人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肚皮鼓鼓。 懒洋洋回酒店一番洗漱后，林芩又保持高度的革命热情投入了一大堆卷宗里，百无聊赖中，苏小芸则想到了救她一命的消防员同志。 想到明天一早便要回去，她也没多想，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谁知还没道明意图，画风骤然一变，被一个急吼吼的声音告知，那姓秦的黑高个喝高了。 他们不是有纪律么？居然还能喝酒？苏小芸蹙眉想。细细回想那人的语气，又觉得对方没必要骗自己。 会喝成那样，估摸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她想。 作为一名半资深媒体人，苏小芸有时也觉得自己太过感性，容易被感动、更容易……心软。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那个没头没脑的电话后，她有些不淡定了。 犹豫了几分钟，她从床上翻身爬起，匆匆穿好衣服，管林芩要车钥匙。 “这么晚了，你干嘛去？”林芩扶了扶镜框，一脸不解。 “出去下，一会就回来。”苏小芸一脸讨好的说：“哎呀你就别问了，快给我钥匙！” “打住！挪开你的爪子!”林芩被她摇得头晕，只得举白旗投降。从包包取出车钥匙时不忘叮嘱：“早去早回啊！别去偏远没监控的地方！” 苏小芸系好围巾，笑嘻嘻贫嘴：“喏！” 因为顾岩的关系，苏小芸对C市也不算太陌生。但凡恋人们去过的地方，像市区比较繁华的地段、游乐场、美食城、公园、动植物园之类，都有过两人的足迹。 但在城郊位置的云台区，她还真没去过。 打开导航，林芩的高尔夫很快融入夜色，穿梭在城市的车流中。出门时林芩骂她是疯子，她甚至没有反驳，一路上，她的心情略显复杂，认真审视自己的行为，也觉得有些疯过头了。 要回去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心头又立马给予否定。管它呢，出都出来了，再说对方也不是洪水猛兽，还会吃了自己不成？！ 好歹也是救命恩人，好歹还帮自己垫了医药费呢，应该去，这样去不突兀…… 苏小芸咬咬牙，自我安慰着。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因临黑前下了场小雨，小吃店生意惨淡，除了秦铭扬和肖宇，一直没有新的客人。老板娘便解下围裙，开始忙着清理厨房。 “回吧？”付过钱，肖宇掂了掂手中打包的饺子：“嘿，还挺沉！” 秦铭扬点点头，正欲拎起桌上的打包盒，却见一位大叔肩扛两罐煤气走了进来。 “哟，这么快就送来了！”老板娘笑着迎了出来，正要搭把手，却见秦铭扬不声不响的走了过来。 “我来吧。”秦铭扬接过罐子，随老板娘进了厨房。 “这多不好意思……可真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老板娘不停的道谢，口中直呼过意不去。 秦铭扬手中不停，口中不忘细心叮嘱：“大妈，这东西是危险品，不能平放倒放，要远离火源，摆放在通风的位置。您每天用完一定要拧紧阀门，检查看看有没有漏气，要消除一切安全隐患。” 趁洗手的空档，他又习惯性检查了遍厨房里的线路和设备，这才放下心来。 刚撩开门帘，却见肖宇挤眉弄眼的唤他：“扬子！” 秦铭扬微愣，不明就里。却见肖宇指了指身后，笑得暧昧而兴奋：“……真来了呢！喏，五点钟方向！” 秦铭扬抬眼望去，果然，前方街口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苏小芸身着灰色呢子大衣，系着紫色围巾，脚蹬小皮靴，正婷婷袅袅向他走来。 真来了？秦铭扬张了张嘴，有些微讶。 转而心想这姑娘胆子可真大，大半夜的，仅凭一通电话便赶了过来。她怎么就那么轻易相信别人？不知道这样很危险麽？ 看来擅长描写风花雪月的女人满脑子都是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就在秦铭扬暗自腹诽间，人已到了两人跟前，而肖宇，已十分热情的跟人套起了近乎。 “作家同志，失敬失敬！”肖宇笑容可掬的自我介绍，临末扯过秦铭扬说：“这位你认识，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苏小芸礼貌的打了个招呼，一双杏眼不动声色在两人身上扫视：“不是说喝高了么？不大像啊！” 不但没高，简直生龙活虎好么？！苏小芸蹙眉，直觉自己被耍了。 见美女作家面露不悦，肖宇忙夺过秦铭扬手中的打包袋：“那什么，你们聊。我先回队里了！扬子，还有一小时呢，不急。” “喂！你小子—！” 不等秦铭扬说完，肖宇便大刺刺撇下傻眼的两人，一溜小跑向不远处的吉普，扬长而去。 “那个……” “你们—” 两人不约而同出声，似是觉得尴尬，又都急急止了下文。 秦铭扬微窘，忙示意苏小芸：“你说。” “你没事吧？”苏小芸深吸了口气，努力平息着心头怒火，仰头问道。 果真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只有站在黑高个面前，才深知身高是自己的硬伤。 “没事啊，挺好的。” 想到方才的误会，他正准备澄清，却见苏小芸并没有发火的迹象，而是冲他偏偏头，说：“没事就好，这个点不好拦车，我送你吧。” 对于她的盛情，秦铭扬没有拒绝，甚至有些感激。他默默抽出一支烟，点燃。 “身体好点了吗？”秦铭扬吐着烟，想起什么般问。 苏小芸点点头，迎面而来的寒风，刮得脸上生疼，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冷？”秦铭扬双目平视前方，却洞悉一切般，淡淡问。 “没事。”苏小芸笑笑，把手放进了大衣口袋：“车上就暖和了。” 回去的途中，苏小芸的电话响了，是林芩。 刚一接通，林芩的声音便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响起，用震耳欲聋形容毫不夸张：“疯女人！你人现在哪儿？！有没有被绑架、被拐卖、被劫色啊？！你说你神经兮兮到底是去干嘛？！” 车内十分安静，电话那头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正闭目养神的秦铭扬眼皮微掀，无声睨了眼苏小芸。 果然，被闺蜜连番轰炸后的苏小芸有些吃不消了。她微微别过脸，刻意压低嗓音说：“胡说什么呢！就不能盼我点好吗？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你人到底在哪儿？别忘了明儿一早还得回去……苏小芸，你不会是在私会男人吧？！”电话那头的林芩语带疑惑。 苏小芸腾地红了脸。急急伸手捂住了听筒，生怕好友再说出什么令人尴尬的话。 “好了好了，就这样，我先挂了……” “现在是北京时间23点22分，半小时后你没回来，姐直接告到叶太后那儿去!”林芩颇为霸气的撂下话，挂了。 啧，这妞永远这么御姐范儿……苏小芸无奈的摇摇头，刚回首，便对上了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 “你朋友？”秦铭扬扬扬眉，似笑非笑问。 “嗯，死党。”苏小芸答得简洁。 “怕我是坏人？”秦铭扬又问。 “额，怎么会……” 苏小芸干笑两声，双眼平视前方，心头却忍不住嘀咕，害她大半夜跑过来，结果人啥事没有，不算坏人也好不到哪儿去！这年头，果然都是满满的套路！ 她忿忿然的表情实在生动。秦铭扬好笑的牵了牵唇角：“明天回去？” 苏小芸这次答得认真：“嗯。在医院一个礼拜人都要待废了。这毕竟不是旅游，手头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秦铭扬点点头，忽然又道：“出门在外少喝点，像上次那样就真的很危险。” 真不会聊天。 旧事重提，苏小芸的心冷不丁一抽。她沉默着，无声抿紧了唇。 气氛再次冷了下来。黑暗中，沿途的街景从两旁迅速闪过，前方地面在路灯的映照下，苍白如纸。 有秦铭扬在，她没怎么绕路，消防中队不一会儿便到了。 “谢谢。”秦铭扬向她道完谢，便打开了车门。 苏小芸探出头，急急冲他喊：“哎—黑高个，你等等。” 转身欲走的秦铭扬身形一顿，静静回望着她，显然对这个新绰号有些困惑。 “那天的事，真的谢谢你。还有医药费……”隔着车身，苏小芸极为诚恳的说。 秦铭扬笑笑，冲她道：“不用了，多大点事儿。你早些回吧，路上小心。” “可是—” 不待苏小芸说完，他朝她挥了挥手，握拳小跑着进了营区大门。 还没问他多少钱呢……苏小芸垂下双肩，轻叹了口气。搓搓手，紧了紧大衣，开车离去。 回到酒店时，快到凌晨。林芩已趴在桌上睡着了。苏小芸替她摘下眼镜，又把她叫醒：“喂，去床上睡吧。” “唔……你回来了？” 苏小芸倒了杯热水，将杯子紧捧手心，那源源不断的热意，总算令她活了过来。 “你到底干嘛去了？心急火燎的跑出去，害我一直担心。”林芩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嘟嘟囔囔爬进被窝。 “出去逛了逛。”苏小芸含糊应了句。 “疯子。洗洗睡吧你。”林芩带上眼罩，开始会周公。 苏小芸刚拿起睡衣准备换上，手机叮咚一声，提示有短信进来。 点开一瞧，是秦铭扬。上面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到了吗？” 不知为何，苏小芸的心忽地一暖，便回了他五个字：“嗯，刚到，谢谢。” 刚放下手机，对方的短信很快又传了过来：“早睡。还有，我有名字，秦铭扬。” 苏小芸愣了几秒，噗嗤一乐。 这人当真有趣，惜字如金，连短信也跟说话一样，让苏小芸一度猜测他的作文是不是数学老师教的。 想回点什么，想了想，又放下了手机。 她承认她今晚冲动了些，事实上，那样不管不顾去见一个人，那样失去理智的事，也只曾对顾岩做过。 或许，她只是不想欠他人情，力求一个心安吧，苏小芸如是想。 第五章 剩女也无奈 回到A市，苏小芸的日常回到了以前的状态。 除了每周一的节目策划、选题和录制，闲时便一门心思投入新书的创作，周末也算充实有意义，时不时参加市妇联、市团委开展的一系列公益救助活动。偶尔也会跟林芩出来喝茶，逛街，健身，享受Shopping的乐趣。总之，她把时间排得满满当当，舒适而惬意。 当然，除了一件事。 比如现在，正想趁周末睡个小懒觉，叶太后的电话却锲而不舍的响起。 内容仍旧千篇一律，先是引用别人家的故事，比如某某同事得外孙啦，谁谁谁的侄子订婚啦，连邻居家那个黑胖黑胖的小闺女也处男朋友啦……总之在表达了各种羡慕嫉妒恨后，语气一转，直奔主题，勒令她去相亲。 “小芸啊，对方的条件可不赖呢！要不是章阿姨跟妈几十年老交情，又是看着你长大的，这样好的小伙儿能给你留着？” 见苏小芸没吭声，叶太后在电话那头急了：“死丫头，你到底有没有听？！“ “在呢……”苏小芸懒洋洋应了声，颇为无奈的说：“可是叶大夫，我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您能不能别管我……” “我不管你管谁？！”苏母的嗓音瞬间拔高，显然气得不轻：“你要还是我叶芳岚的女儿，就给我立马起床！” “妈……” 刚想发表意见，却被老妈预见性的一口打断：“我告诉你苏小芸，这次我可是认真的！你要再给我搞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威胁完，遂又不放心的警告：“别再给我顶个鸡窝头邋里邋遢的去啊！回头我可是要问你章阿姨的！你衣柜里那么多衣服，好好给我挑一身，拾掇漂亮些！” 噼里啪啦一通说完，苏母十分满意的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嘟”忙音，苏小芸木然的望着天花板，好半响才将头钻入枕头下，一声哀嚎。 一分钟后，“叮咚”一声，微信响了。 摸出手机一瞧，是老妈发来的：红星北路sprcoffee店，然后是一组手机号码。 苏小芸苦笑，磨蹭了好半天，才收拾完毕。 有过数次相亲经验的苏小芸，自然明白守时对于初次约会的重要性。于是她不徐不疾开车过去，到时已晚了整整二十分钟。 进店时，她得逞的扬起一抹微笑。甚至开始想象几分钟后男方那张不悦的脸。 相不中她才好呢，她暗暗想。 很快，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她来到了靠窗的双人卡座。 迎面坐着的，是位衣着不俗、带着金边眼镜的年轻男子，一副很吃香的精英男模样。眼下他正漫不经心的翻着杂志，从不断变化的坐姿上看，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 似是听到动静，他缓缓放下书刊，抬头的瞬间，眼睛一亮。 “苏小芸？！” 苏小芸微愣，对方惊喜的表情让她一头雾水。 “是我啊，汪博。你高中同学，就是坐你后排那个，高三我转学了……”对方兴奋的程度绝不亚于中一亿大奖，见苏小芸仍旧一副呆愣的表情，忙双手不停比划道：“有一次我英语单词不过关，你愣是不放我走，你不记得了？” 看来他是真的很激动，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终于，那些年代久远的校园往事隐约浮现脑海。 苏小芸认真想了想，好像真有那么一人。 汪博，北方人。高一那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转入A中，成绩很烂，全级出名的不良学生。不但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像打架、抽烟、偷纹纹身，调戏学姐学妹这样的事更没少做。 然后，他高三那年又一阵风似的转学了，原因没人知道。苏小芸那会是班上的学习尖子，学习委员兼英语课代表，因为高考的压力，整日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汪博这样的，更是敬而远之。 只是，几年不见，这家伙一副人五人六的模样，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苏大美女，看来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见苏小芸一脸平静，丝毫没有重逢的喜悦，汪博哀叹一声，挫败的坐回沙发。潇洒的打了个响指，唤来服务员，替她点了杯咖啡。 “谢谢。”苏小芸微窘，忙言谢。为自己方才的失态略感抱歉。 “别搞得这么生分好吗？好歹同学一场。”汪博笑嘻嘻说：“早知道是你，让我等一宿也愿意。” 在他面前，苏小芸连最后一丝淑女也懒得伪装。 她放好挎包，十分随意的坐下，直言不讳：“确实很巧。我也是被家里人逼着来的……”说完一副“你懂的”表情看了眼他。 汪博耸耸肩，点头：“理解，这样的事我也有过好几次。毕竟有时为了应付……不过—” 他看了看一身休闲装扮的苏小芸，突然笑道：“不过因为是你，这次的见面变得很有意思，说不定会有质的改变哦。” 对于他暧昧十足的眨眼，苏小芸挑了挑眉，没有接话。 “给我个机会，老同学，尝试了解下我好吗？”汪博端起咖啡冲她示意。 “我有男朋友。”苏小芸语调清晰的宣布，希望对方早早打消念头。 她根本无意恋爱，前来相亲不过是为了照顾母亲大人的情绪。在感情上，她一贯坚持干净利落的原则，既然无心，便不打算给对方任何希望。 “是前男友。”对座的汪博突然语出惊人的纠正。 “你怎么知道的？”苏小芸微讶。 “你是我高中时代的女神，我对你的一切了如指掌。”汪博高深莫测的扶了扶眼镜，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 苏小芸眯了眯眼，毫不给面回了过去：“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好了，面也见了，咖啡也喝了，你我都可以回去覆命了。” “谢谢你的咖啡，有机会我请。”苏小芸礼貌的笑笑，拿起外套，准备告辞。 “别啊小芸，我这不是见着你太高兴了嘛！”汪博瞬间慌了，急急起身挽留：“你看，这样的场合都能遇上，足见咱俩多有缘？给个机会，中午一起吃顿饭呗!” “确实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事呢，改天吧。”苏小芸婉言谢绝，正打算离开，手机响了。 她瞄了眼号码，无奈的收敛了笑容。是老妈。 她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汪博：“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刚到洗手间门口，老妈的连环夺命CALL又急急响起。 “怎么样，感觉怎么样？对方还满意吧？成了没？” 面对老妈一阵紧似一阵的盘问，苏小芸叹气：“叶大夫，您能不能让我喘口气儿？什么感觉怎么样，那是我高中同学。” 苏母微顿了几秒，然后笑道：“好事啊，高中同学更好！有感情基础，又省太多步骤。妈说的没错吧？这小伙子模样好，年纪轻轻又当上了公司副总，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那是绝对的潜力股！” 面对老妈滔滔不绝的夸赞，苏小芸心不在焉的听着。 “小芸，你有没有在听？” “嗯……” “妈跟你说，什么叫近水楼台？这就是！这么好的机会，你可不能白白错过……” “妈……这种事讲感觉的，不是你说相处就相处的。求您了，别操心了成吗？” 苏母大概是真生气了，头一回这么声色俱厉的骂：“都没深入了解，哪儿来的感觉？我看你纯粹是在敷衍我，忘不掉那个顾岩才是真的！”然后气呼呼挂了电话。 苏小芸心头一痛，似有利器重重划过。呆呆望着镜子里一脸苍白的自己，大滴眼泪翻涌而下。 没错，她根本忘不了顾岩。 又或许，她从没想过要忘记他…… 直到有人进来补妆，苏小芸才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默默洗了把脸，深吸口气，确定脸上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才缓缓出去。 回座位时，没见到汪博，以为他已先行离开。刚施施然出了店门，却见他早已站在门外，臂上搭着她的衣服，正特绅士的冲着她笑。 “挺好的天气，走走？”他说着，人已来到了她面前。 接过大衣套上，望着这张白净斯文的脸，苏小芸婉拒：“不了，我还有事。” “那我送你。”汪博无视她的冷淡，依旧一脸热情。 “真不用，我开车来的。”苏小芸打趣道：“你们这些成功人士不是日理万机嘛？还有闲心出去逛？” “享受生活，保持有品味的生活，是我一贯的宗旨。再说能有佳人陪伴，也是成功的一部分。”汪博坏笑。 “那祝你得偿所愿。”苏小芸点头，冲他道别。 “喂，苏小芸，我是认真的！给个机会吧？” 身后汪博的声音远远传来，苏小芸没有转身，挥舞胳膊与他手动说再见。 第六章 那就这样吧 C市。 晚上九点，刚刚归队的秦铭扬便接到了姐姐的电话。望着熟悉的座机号码，显然，他与冯丹丹的事，被她知道了。 自上次的事后，两人已有一周没有任何联系。 不是他不积极不主动不珍惜，而是队里工作实在太多，一茬接一茬，几乎每天都是眼睛一睁，忙到熄灯，眼睛一闭，还要警惕，想出去一趟也成了奢望。 “扬子，你跟丹丹到底咋回事儿？最近联系没？”秦海霞嗓门大，中气十足，按下扬声器的瞬间，那嘹亮程度堪比高音喇叭。 秦铭扬大口吃着泡面，简短回了句：“没，最近挺忙。” “再忙也得上心啊！臭小子！要不是冯家大嫂说漏嘴，我都不知道你俩闹别扭了……听我的，一会给你们领导请个假，去给丹丹陪个不是，好好哄哄，看看电影买买花什么的！” “姐！”秦铭扬打断道：“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有分寸。” “你有啥分寸？就你那榆木脑袋，谈个恋爱能把人急死！”秦海霞气呼呼的说：“爸到现在还不知道呢，知道了能不担心？” “那你甭告诉他不就完了吗？”秦铭扬皱眉，直愣愣的说。 若搁以前，在冯丹丹闹脾气的时候，老姐说的那些招兴许还好使。不过这回，她直接提了分手，怕是不顶用了。 不想让姐姐操心，于是秦铭扬又缓了口气：“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甭管了。” “那你啥时候有空回趟家吧！爸的腿伤又犯了，昨天去医院，说是气管也有些毛病……” 听着姐姐电话那头的絮叨，搅了搅成沱的方便面，秦铭扬心里直泛酸，再也吃不下去。 “那估计得下个月……”他迟疑着答了句，其实自己也没底。 队里管的严，加上本身工作性质的特殊，他们很难有真正的假期。像他的年假，根本休不完，往往不到一半就被召回队里了。 “爸那边……”想到父亲，他喉头有些哽咽。想嘱咐姐姐多回娘家看看，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姐姐也有自己的家庭，不仅要顾一家老小，还得天天守着小饭馆，她也不容易…… 都说养儿防老，在亲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只能干巴巴的问候一声。一种无力和愧疚深深缠绕着他，让他自责不已。 那头的秦海霞似洞察般及时劝慰道：“行啦，爸的事你甭担心，我会抽时间过去的。倒是你，跟丹丹好好解释解释，好好吃饭，注意身体。出警的时候注意安全……” 挂完电话，秦铭扬整个人似被抽走了气力般靠在椅背。 理了理还未干透的板寸，收拾好垃圾，他向大队长请了两小时假。得到批准后，他拎起外套直奔冯丹丹住处。 因为不堵车，计程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前。掏出手机，正要给她打电话，一辆银灰色凯迪拉克缓缓驶了过来，在不远处停下。 秦铭扬无声避开，不经意的一瞥，然后愣住。 车上下来一对男女，一番腻歪后，正旁若无人的搂在一块热吻。而那女的，正是冯丹丹。 挂掉已接通的电话，免费观赏这一场激情真人秀，秦铭扬面沉如水，没有上去打扰。 好几分钟后，意犹未尽的两人才分开。 当看到前方静立多时的秦铭扬时，冯丹丹尖呼一声，差点跳起来，无比惊慌。倒是旁边的男人颇为镇定的搂过她，大步走了过来。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冯丹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着眼，一脸心虚。 “刚刚。”秦铭扬扫了眼两人紧握的手，神情严肃的冲冯丹丹说：“我们谈谈吧。” “宝宝，这谁啊?”身侧的男人不满的打量着秦铭扬，低声问：“……就是那当兵的?” 冯丹丹脸色不大好，闷头推了把身侧的男人：“你先回去吧。” “一会打电话给你。”那男人无奈，瞅了瞅无话的两人，开车离去。 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还是秦铭扬打破沉默，率先问道：“那是……” “我新男朋友。”冯丹丹不等他说完，抢先答道。 偷睨了眼依旧如青松白杨般挺拔的男人，却见他一脸平静，丝毫没有发火的迹象，于是壮着胆子补了句：“艺校的老师，教舞蹈的。我们也刚认识不久。” 刚认识不久，就这般天雷勾动地火，当街缠绵…… 秦铭扬自嘲的笑笑，认识冯丹丹一年多，倒还是第一次见识她如此火热的一面。 又或许，其实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孩根本一无所知？ “秦铭扬，其实我挺敬佩你们的，真的。我也曾试着做一名好军嫂，可是我坚持不下去了……你怎么看我都行，但是真的，挺抱歉的。” “没什么好抱歉的，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理解。” 终于不再争吵，而是以这种心平气和的方式结束，也算是对这段感情最好的交代吧。 “丹丹，谢谢你的坦诚，我祝你幸福。”他笑笑，云淡风轻的转身，将眼底的失落掩藏。 就这样，秦铭扬恢复了单身。 他在心头暗暗发誓，再也不相亲了，真特么伤自尊。 他是个要强的人，肩负的使命，让他根本没时间自艾自怜伤春悲秋，很快，他又全身心投入到了繁重的工作当中。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年末，还有几天便是元旦。 在这期间，苏小芸已顺利完成了新书的创作，加上网站正值改版，她便提前迎来了久违的假期。 跟林芩逛街逛到手脚发软，大小袋战利品令她几近虚脱。一回公寓，便瘫在沙发上再也不想动弹。 “喂，妞，你这几天咋安排的？”林芩也好不到哪儿去，缺乏运动的她大冬天也是香汗淋漓。 “唔，想出去走走。”苏小芸有气无力的说。 “出国还是出省？” “还没想好，反正哪儿都行，只要不呆这儿。”苏小芸闷闷的说。 “哟！你这明显情绪不对啊……咋了，跟姐说说。”她坐直身子，难得一副八卦的嘴脸。 见好友不吭声，林芩坏笑：“哦，我知道了。铁定又是那个汪博烦你了，是不是？” 苏小芸夸张的长叹：“除了那货还有谁！我都跟他说八百遍了，跟他不来电，结果人偏偏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天天在我眼前晃，我都快被他烦死了！” 林芩嗤笑：“自个儿还专栏作家呢，这点小事就招架不住了？不过那个汪博长得是不错，事业也还行，你要不试试看？” 苏小芸冲她眨眨眼，难得一本正经的辩解：“从本质来讲，情感专栏不是用来解决现实感情问题的，而是用来彰显作者本人的机智和满足广大读者强大窥私欲的。” 说完，她起身冲了两杯咖啡，漫不经心的说：“再说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怎么试也白搭，又何必给人空欢喜？” 林芩哼道：“那你到底要啥样的？” “跟顾岩一样的。”苏小芸一脸认真。 “妞……”林芩笑不出来了，默默望了好友一眼，欲言又止。 如果说两个人的执念是缘分，一个人的执念是灾难。那么顾岩于苏小暖来说，便是毁灭性的灾难。事情已过去三年，她这伤看似结疤，却从未真正愈合过…… 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抿了口咖啡，苏小芸缓缓说：“我相信，会有那么一个人来到我身边，替他来爱我。” 第七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收拾好行李，苏小芸出发了。 不是向往已久的塞班岛和甲米，也不是某处风景名胜地，而是C市最偏远的一个乡下小镇。 一个叫沙河坝的村子。 去年春天，苏小芸做志愿者时曾去过那里，也亲眼目睹过那里的贫瘠和落后。 后来在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的资助下，沙河坝村建起了简易卫生站，破败的村小学也焕然一新，变成了三层小楼。 当看到五星红旗飘扬在学校上空的照片时，苏小芸觉得半年来所有的辛苦努力没有白费，为多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而倍感欣慰。 然而公益救助从来都是任重而道远。苏小芸明白，平凡爱心，贵在坚持。 尽管上次之行有些匆忙，却给她带来了太多震撼。在最近上报的资料中，有一户离镇上最远的人家，一名叫蔡秀芬的中年妇女，让她印象深刻。 那是一个极其苦难的家庭。 蔡秀芬的丈夫去世多年，只留下三个孩子，几间瓦房，和一屁股债务。两名小叔一个呆傻，一个因意外事故身带残疾。这些年，她拒绝村里媒婆的建议，绝不改嫁，毅然扛起了那个 风雨飘摇的家。 故事看似平凡，却又那么令人肃然起敬。苏小芸被这名勤劳坚韧的农村妇女深深打动，于是这次休假，她毫不犹豫选择了来这里。 历经四小时的车程，下午两点多，她终于来到了当地县城。在郊区路边简单吃了碗面，在面馆老板的热心指引下，她再次踏上了去乡镇的行程。 一个半小时后，总算驶上了乡村公路。此时天乌沉沉的，不一会儿竟落起雨来。 望着半山腰处两条相仿的公路，路标指示牌也没一个，苏小芸犯了愁，不知该走哪条。偏偏四下荒山野岭的，莫说少有其他车经过，就是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怎么办呢？苏小芸皱眉，最后靠零星记忆选择了右边这条。 然而刚上路不久，便欲哭无泪。 这条路实在太烂，路面满是坑坑洼洼，大小裂缝无数。因雨越来越大，不一会儿便积满了水。 这样的路况实在太过危险。苏小暖拿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然后决定走“S”型路线。 就在她满心祈祷的瞬间，发动机故障灯倏地闪烁了几秒，车速渐缓了下来。底盘传来的“嘎吱、嘎吱”异响更是让她眉心一跳。 不会抛锚吧？ 急急将车靠边停稳，熄火。下车查看时，发现除了引擎盖里有“嗒嗒嗒”的声音，并无其他异常，于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继续上路，哪知再打火，却怎么也启动不了了。 苏小芸傻眼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就这样被困了。 雨一直未停，望着渐暗的天色，她的心情糟透了。 只好打开双闪，放好警示三角牌，又给修理厂打了电话，这时衣服全淋湿了。 眼下还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么？她抹了把满脸雨水，郁闷的想。 正欲回车避雨，身后一道强光亮起。她转身，只见层层雨雾中，一辆灰色越野驶了过来。 苏小芸眼睛一亮，心里很是激动。冲越野挥了挥手，刚“喂”了声，却见对方已越过她，消失在了前方。 “晕……”她撇撇嘴，失望的走向爱车。却见“叭叭”两声喇叭响，方才那辆车又倒了回来。 在苏小芸微愣的瞬间，对方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冲她喊：“怎么了？车坏了？” 雨太大，打在路旁的树木上沙沙作响，声音很快被雨声掩盖。苏小芸也学着对方，提高嗓门答：“是啊！你也是去前方镇上吗？” “等等！”越野司机将车停放好，长腿一迈，冒雨跑了过来。 “是你？！” “苏小芸？！”当看清对方时，两人均是一愣，异口同声道。 “你怎么在这儿？”望着有过两面之缘的秦铭扬，苏小芸惊讶不已。 “去办点事儿。”秦铭扬也是一脸意外：“倒是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也是有事，去沙河村。” “沙河村？不是这条道吧？这是去凤鸣村的。”秦铭扬皱眉，睨了眼全身湿透一脸错愕的苏小芸，他叹了口气。 这女人是路痴吗？连方向都搞错…… 那怎么办？！不但车坏在半道上，连方向也反了。苏小芸嘴唇微张了张，一脸灰白。绝望的望了望天色，都快哭了。 “……去我车上坐会吧，后座包里有毛巾。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只有这样了。 她最是怕冷，山区气温更低，湿嗒嗒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冷刺骨，不舒服极了。 钻进他的越野车内，苏小芸照他说的，很快寻到了毛巾。正擦着头发，秦铭扬回来了。 “不行，发动机坏了，只能叫拖车了。你联系修理厂了吗？”他拍了拍满头雨水，大声道。 见苏小芸轻点了点头，闷头继续擦头发，他突然有些不忍：“你赶时间？” “也不是……”瞥了眼风雨交加的窗外，苏小芸沮丧的说：“可是就算拖车来，也是大半夜了……” 她可不想一个人呆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她自认没有那勇气，她向来胆子小。 把她单独留在这，的确很不妥。秦铭扬想了想，说：“这儿离镇上还有半小时，要不我送你过去？” “你不去镇上？”苏小芸愣住。 “不去，我去那边。”秦铭扬指了指前方的盘旋山道。 “离这有多远？”苏小芸又问。 “十几分钟吧。”秦铭扬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不知她问这做什么。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苏小芸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虽然不知道秦铭扬到底去那做什么，但能在陌生的地方见到熟识的人，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曾冒险救过她，光这份与众不同的渊源，足以令自己对他十足信任。 秦铭扬怔住，万没想到苏小芸会这样说。 “是不是不方便啊？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只好麻烦你送我去镇上了。”苏小芸见他没说话，生怕这种时候惹他不快，忙急急做补充。 “没事。一起去也没什么。”秦铭扬沉吟片刻，欣然应允：“那你去拿行李吧。” 苏小芸心头松了口气，忙急急跳下车。 行李包、相机、笔记本、两个挺沉的纸箱。秦铭扬帮她一一搬至后备箱，拍了拍手，对她说：“走吧，上车。” 第八章 风雨夜行 雨依然很大，丝毫没有停的意思。车转过前方山包后，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苏小芸迷迷糊糊睁开眼，问。 秦铭扬眉宇紧锁，无奈的说：“前方是段陡坡，太危险了，还是步行吧。” 他说完，侧头看了眼睡眼惺忪的苏小芸，目光倏地一紧。 副驾驶上的苏小芸因为羽绒衣被淋湿，眼下仅着紧身黑色毛衣，从他的角度看去，美妙的曲线刚好一览无余。深V领下那莹白细腻的皮肤和诱人沟壑，带着年轻女孩特有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让他的心顿时乱了节奏。 但是很快，军人特有的自控力让秦铭扬急急别过头，生生压下了心头迸发的旖念。 当然，这一切苏小芸并不知晓。 她很不淑女的伸了个懒腰，瞅着秦铭扬的后脑勺，奇道：“不是说走路吗？怎么不下车？” 秦铭扬没说话，脱下身上的青蓝色外套，稳稳丢在了她身前：“穿上。” 苏小芸眨眨眼，埋首一瞧，后知后觉红了脸。她猛地坐直身子，手忙脚乱穿上还带着他体温的夹克。 “那你呢？”她瞅着坐姿端正目不斜视的男人，低低问道。 “经常钻火场的人，怎么会怕冷。”秦铭扬随口说着，不动声色睨了眼将拉链拉至下颌处的苏小芸，好笑的弯了弯唇角。 “那走吧！”苏小芸率先下车，举起包包作遮挡。 “喂—”秦铭扬寻出雨伞，撑开，快步绕过车头，递到了她跟前。 见他掏出小手电，苏小芸笑着接过：“准备挺充分嘛！” 秦铭扬拍了拍肩上雨水，从车里拿出军用背包，说：“走吧。” 乡间土路分外泥泞，加上下雨，地面尽是小水洼，很难走。秦铭扬人高腿长，这样的路况下也能如履平地。却苦了苏小芸，高一脚低一脚的小跑着才能勉强赶上。 “呀！”当踏上一块光滑的石面时，她一声惊呼，整个身子急急往后仰。 一侧的秦铭扬眼疾手快，单手稳稳扶住了她：“小心。” “呼—”苏小芸攥紧挎包肩带，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 望了眼脸色煞白的小女人，秦铭扬刻意放缓了步子，与她保持一致。走了两步，发现苏小芸并未跟上来，不由皱了皱眉：“怎么了？” 苏小芸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脸心虚的瞅着黑漆漆的周围。 山里的夜晚静得可怕，除了哗哗的雨声，入耳的便是寒风掠过松林的呜咽声。那些雨雾中摇晃的林木，像极了张牙舞爪的妖魔。 “咕咕，咕咕……” 突然，公路旁的草丛里倏地闪过一道黑影，悉悉索索的声音令苏小芸面色大变，“哇”的一声尖叫，飞快冲到了秦铭扬身后。 “啊，啊，有鬼……”她紧紧攥着秦铭扬后背的衣服，颤声叫道。 “是夜鸟。”秦铭扬又好气又好笑的转身，望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小女人，忍不住嗤道：“好歹也是高知识分子，居然会信这个？” 苏小芸没好气的松开手，恨恨道：“要你管。” 秦铭扬笑笑，也不拆穿她，觑了眼她满是泥渍的小皮靴，将手伸到了她面前：“下去的路更难走。” 苏小芸想了想，没骨气的将手放到了他的手心。 他的手掌很宽很厚，甚至有些粗糙，指根处的死茧硌得手背微微有些发疼，却无比温暖。 有秦铭扬在前方探路，苏小芸轻松了许多。她学着将脚打横，照着他的路线一步步往前挪。 好几次差点滑到，秦铭扬结实有力的臂膀总能轻松将她扶正，就在苏小芸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时，他又会洞悉般淡淡提醒：“注意脚下。” 重复这句话时，秦铭扬全程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这臭屁的男人，他还真当自己是语言复读机？ 苏小芸气得直咬牙，无奈眼下有求于人，只得按下心头不满。于是她也不再搭理他，只管埋头赶路。 穿过茂密的树林，终于，前方隐隐能见到些许光亮。 “是不是快到了？”苏小芸长舒了口气，问。 秦铭扬嗯了一声。 “是……你亲戚家吗？”苏小暖仰头又问。 这次不等秦铭扬回答，前方小路急急走来两个小身影，为首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扬哥哥！”紧随其后的小小姑娘脆生生喊道。 “大妹、二妹？你们怎么来了？” “下雨哩，山路不好走，娘让我们来接你。”高一点的小姑娘噼里啪啦说完，偷瞄了眼一旁的苏小芸。 “走吧—”秦铭扬揉了揉两个丫头的脑袋，语气十分温和。 “姐姐，我帮你撑伞。”大妹懂事的冲苏小芸笑，两颗小虎牙十分可爱。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苏小芸感激的冲她摆摆手，将手中的雨伞往两个孩子身上移了移。 一路上姐妹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抢着告诉秦铭扬学校里的趣事，考试成绩云云，仔细倾听的男人不时附和几句，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眼里的疼爱简直要满溢出来。 苏小芸傻眼，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闷嘴葫芦秦铭扬麽？ 很快，几人在山坳处一座农家小院前停下。几声犬吠后，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太太闻声奔了出来。 “娘！”秦铭扬站在院门口大喊。 “哎！”远远的，苏小芸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喜悦。 “路上不好走吧？快，快进屋！”老太太激动的撩起围裙拭泪，接过秦铭扬的背包时，才注意到静立一旁的苏小暖。 “这是我一个朋友，你叫她小苏就行。”秦铭扬看了眼身着自己宽大外套的苏小芸，对妇人说。 望着俏生生的姑娘，老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十分热情的挽住苏小芸的手问：“饿坏了吧？冷不冷啊孩子？山里交通不便，让你受委屈了！” “叫田阿姨就行。”绕过苏小芸时，秦铭扬小声说了句。 苏小芸微笑着，有礼貌的一一回答，瞥了眼前方的男人，只见他已在小姐妹的簇拥下进了屋。 第九章 隐情 屋外简单洗了个热水脸，一进屋，苏小芸就被桌上喷香的饭菜勾得迈不动步。 青椒炒腊肉、红亮亮的腊肠片儿、蒸鸡蛋、素炒青笋，外加一盆菌丝土鸡汤。 “快，快坐下吃，这大晚上的，肯定饿坏了。”老太太笑呵呵拉过苏小暖：“这阵子天天下雨，没啥好菜，你们将就吃……” 她这么一说，反倒弄得苏小芸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是自己厚着脸皮跟来的啊…… “娘，您也别忙活了，坐下一块儿吃吧。”秦铭扬将她拉回位置上，递上碗筷，又扭头唤小姐妹俩：“大妹，二妹……” “来了！”姐妹俩嘻嘻哈哈蹦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崭新的画册。 “你们两个能不能吃完饭才看……小心弄脏了。”老太太笑骂着，扯过俩闺女，又热情的给苏小芸盛汤。 “阿姨，我自己来就好。”苏小芸连忙双手接过，不住道谢。 “天冷，先喝汤暖暖身子。”老太太笑眯眯的，临末又小心翼翼的问：“合口味不？” 苏小芸喝了一小口，整个人表情瞬间一亮。果然浓郁鲜美，混合着菌菇的清香，味道堪称一绝！ 一路没怎么吃东西的她，眼下早就饿了，美味当前，便再也顾不得斯文，咕噜咕噜喝了个精光。 “好喝。”她咂咂嘴，极为认真评价：“比大饭店的味道还要好。” 老太太乐不可支，一边给她夹菜，一边不住说：“那就多吃点，来，多吃点。” 苏小芸笑应着，偷偷看向秦铭扬，见他正用腐乳拌着米饭，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其乐融融吃过饭，苏小芸主动帮忙收拾碗筷，却被老太太推到了电视机旁，塞给了她遥控器和一盘炒花生，还吩咐大妹端来了火盆。 电视机是创维牌挺老式的一款，因为长期受潮，屏幕有些花了，看起来紫红一片十分模糊。 苏小芸在家看电视的时间也少，看不看倒没什么，想到母女几个长期下去铁定伤眼睛，于是决定去找秦铭扬，看看他能不能给修修。 刚起身，却被水泥墙上的各种奖状给吸引住了。 奖状有新有旧，密密麻麻贴着，没有一丝灰尘，在昏黄的灯下，泛着浅淡的光。 苏小芸走近一瞧，下面一排是大妹的，全是学校颁发的“三好学生”、“优秀学生”之类的奖状，而最上面的一排，却是一名叫“杨小凯”的。 踮脚伸长脖子仔细看了看日期和颁发单位，奖状右下角的学校跟大妹一致，内容大同小异，越到后面，便是中学的。 这杨小凯是谁？ 苏小芸皱眉，直觉告诉她其中定有隐情，可还没来得及细想，手机响了。 摁下接听键，是林芩打来的，倒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问了问她这边的情况，感觉如何云云。 因为房屋地处山坳，信号着实不好，苏小芸只得打开大门来到屋外。简短同她说了会，自动省略了途中车子抛锚偶遇秦铭扬一事。 挂了电话，随手点开移动网络，上面显示仅有一格2G网络，几个群的信息量如排山倒海般涌了出来，嘀嘀嘀响个不停，大有将她吞噬的架势。 挑几条瞧了瞧，内容仍是那些老生常谈的问题。譬如男朋友劈腿小姐妹怎么办，爱上了自己的上司该如何相处，又或者怎样撩印象超好的小学弟之类…… 公众号的私信也爆满，不过眼下条件有限，她也有些无力，只好统一回复了条：“因事外出几日，多有不便。有事等回去后再逐一解答。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 编辑好后，苏小芸伸高手臂，又在院子寻了几个特好位置晃了晃，总算大功告成。 夜里又湿又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正缩着脖子准备回屋，却被窗前一闪一闪的红点吓了一跳。 细细一看，是秦铭扬。 夜色沉沉，窗下光线晦暗，他挺拔的身躯隐在黑暗中，模糊而孤寂，仅从他靠着柱子默默抽烟的动作中，感觉他有心事。 “你在这儿干嘛？” “没什么。”秦铭扬微仰着头，若无其事的说。 见苏小芸搓了搓手，他顿了顿道：“外面冷，进去吧。” 见他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苏小芸撇撇嘴。走了几步，她鼓起勇气扭头问：“杨小凯是谁？” 秦铭扬背影一僵，他掐灭手中的烟头，带着陌生逼人的气息，直直看向苏小暖，讥道：“怎么了苏老师？是不是又找到素材了？下一步打算怎么做?采访我？还是采访刚刚那个老太太？” 被他莫名其妙低吼了顿，苏小芸气懵了。她不过有些好奇，压根儿没有其他目的，被秦铭扬这么一说，倒像极了某些无良记者。 于是她脖子一扬，毫不示弱的顶了回去：“你胡说！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是谁，再说毫无价值的事有什么好写的！” “毫无价值？！”秦铭扬怒气冲冲走向她，一把将她扯至窗前，指着屋内不停忙活的老妇人，压低嗓子道：“你刚刚看到的杨小凯，就是她儿子！我战友，我失去的兄弟！这下，你明白了吗？” 苏小芸愣住，仰头看了看情绪有些激动的秦铭扬，他刚硬粗犷的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狭长的乌眸深沉而冷峻，甚至夹杂着一丝……痛楚。 是的，痛楚。 他语速有些急，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在眸光微闪的一瞬间，苏小芸看到了他眼中满溢的水汽。 她与秦铭扬接触不多，感觉他是个寡言的性子，但大多还算和颜悦色，第一次见到这他副模样，苏小芸有些愕然。 他说，杨小凯是他的战友，是老太太的儿子…… 反应过来的一瞬间，苏小芸恨不得咬舌自裁以弥补过失，想想自己当真浅薄的紧。 “我不管你有意无意，有些伤口不要再揭了！给老人一点念想吧，如果你还有一丝良知的话。” 苏小芸心头一震，闷闷的有些难受，为自己的莽撞无知羞愧不已。就在她呆立原地的时候，秦铭扬已绕过她，大步回了屋内。 缓缓掀眸，再次睇向屋中时，只见他已恢复了来时的从容平静，握着老太太的手闲话家常，笑意温和，与方才的一脸寒霜判若两人。 默默望着着亲密聊天的两人，又见秦铭扬从背包里掏出几套保暖内衣，一双黑色的短筒皮靴，和一堆药。 望着床上一堆东西，苏小芸眼眶有些发热。 洗过脸和脚，换上干净暖和的手织拖鞋，苏小芸拎起沾满泥污的小皮靴，正准备去院子刷洗干净，却被闻讯赶来的老太太夺了过去：“闺女，快放下，让我来。” “阿姨，还是让我自己来吧。”方才一时失言，已经让她够无地自容的了，苏小芸说什么也不让老太太帮忙。 “姨帮你刷……”老太太心疼的拍拍她的手，转身去屋外拎起秦铭扬的鞋子，在院里冲她大声道：“山路不好走，你头一回来，肯定累坏了！再说你们城里姑娘哪做过这些?” 苏小芸心里过意不去，正要去帮忙，却觉臂上一紧，秦铭扬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见她一脸不解，他低声解释：“让她忙活去吧，这样她会觉得自己被需要。” 苏小芸微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想到秦铭扬外形看来糙汉子一枚，心思倒是极为细腻。 看着忙活不停的老太太，再迎向他幽深落寞的眼眸，苏小芸心莫名有些隐隐的疼。正想宽慰几句，秦铭扬却已转身去了左侧的屋子。 “山里冷，快进屋吧。”老太太动作很是麻利，不大会儿已收拾妥当。 望着她红通通的双手，苏小芸忙将她拖到火盆前，执意让她暖和暖和，然后很真诚的说：“谢谢阿姨……” “傻孩子，谢啥？”老太太一脸嗔怪，反握住她颇为感慨的说：“其实姨要谢谢你才对……” “谢我？” “是啊，姨谢谢你。”老太太用满是裂口的指节摩挲着她细白的手背，缓缓道：“铭扬是个好孩子，这两年多亏有他，姨才能撑到现在。现在看到你，总算是放心了……” 苏小芸心头一跳，直觉她误会了什么，正要解释，却见老太太满是岁月沟壑的脸上镀上了一层哀伤，她满含泪水的笑望着苏小芸，口中喃喃道：“真是讨人喜欢的姑娘啊……要是小凯还活着，今年也该讨媳妇儿了……” 她说得很轻，因极力克制，声音有些沙哑，低沉而悲怆，似一把锯齿在心头来回划拉，令人心里很是难受。 “阿姨……”苏小暖哽咽着攥紧老人的手，想说点什么，无奈喉头发紧，任她平日如何妙语连珠才华横溢，硬是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你，你看我这老婆子，跟你叨叨这些做啥？莫不是老糊涂了咋的？”老太太吸溜了下鼻子，强笑道：“山里冷，你早些睡吧，我、我这就去给你取被子……” 开了一天车，又走了不少山路，苏小芸眼下的确又困又乏，于是起身随老太太进了里屋，帮忙一起收拾。 “这些都是我洗好的，铭扬来了才拿出来用哩。”老太太捋着毛毯，对苏小芸解释。 望着崭新的床被，苏小暖知道这是山里人最隆重的待客方式。正暗自感动间，却见老太太从屋角的老式木柜抱出长长的双人枕头，一下慌了。 “阿姨，您这是……” 老太太没注意到她一脸窘色，径自说道：“来，看看被子薄不？觉着冷的话，我再去加床薄毯……” 苏小芸急的涨红了脸，一个劲儿的说：“不、不冷，那个……阿姨，我看您是误会了，其实我跟秦铭扬……” 话还没说完，便被老太太出声打断：“这有啥？姨又不是老古板，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啧……铭扬这孩子，估计又陪老爷子说话去了……” 老爷子？ 见她一脸怔愣，老太太顿了顿，轻叹一声，指了指左侧亮灯的屋子：“就是大妹她爷爷。老爷子前年中了风，不能下地，吃喝拉撒都得人伺候……” “……小凯的事没敢跟他说，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家里人都瞒着哩……铭扬每回来，都要陪他说会子话……” 苏小芸静静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关类似的新闻报道她看过很多，也对训练场上英勇矫健的军人身姿暗自喝过彩，更对万千奋战在一线的官兵们充满敬意，可当切切实实人走进他们家庭时，那种直面的感受，瞬间击中了她心内最柔软的地方。。 她上前，握住老太太的手，哽咽着说：“阿姨，您真了不起，教育出了小凯这么优秀的儿子……他是英雄，您应该为他自豪……” “是啊，他是好孩子……”老太太含泪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你也早些歇着吧，啊。” 苏小芸点点头，目送老太太离开，却再也没了睡意。 第十章 英雄最后的印记 在屋子随意转了转，视线落在了窗前的小木桌上。抚了抚桌面，干净，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是天天打扫过的。 桌上整齐码着几本书，有《高中英语》、《朱自清散文集》、《中外名著大全》，其中最醒目的，当数最底下一个有些破皮的黑色笔记本。 她瞬间意识到，这屋子曾是杨小凯的房间。 苏小芸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癖好。但此时，却莫名的，有想一窥究竟的冲动念头。 经过短暂的内心挣扎，她抽出了笔记本，带着不规则的心跳，颤抖着翻开。 入目的，是一行工整方正的小字：警营随笔，杨小凯，2013年9月16日。 再然后，便是新兵连日常、训练心得、内务整理要领之类零碎的片段。文字朴实而风趣，看得出是个阳光乐观青年。 再往后，便记了些与战友相处的点滴。看得出来部队生活极其枯燥，他甚至别开生面的为大伙儿起了绰号。 什么“许猴子”、“大嘴”“路三儿”、“小白”、“铲车”……苏小芸被一个个有趣的绰号逗乐，忍不住笑出声来。 当看到“秦队”两个字时，她微愣几秒，才反应过来指的秦铭扬。 从杨小凯的字里行间，不难看出他对秦铭扬的敬畏和崇拜，因为他破天荒的没给他起绰号。 “第一次看到秦队，就觉得他不好接触，一脸威严不说，就那双火眼精金，看得兄弟们像无所遁形的小妖，哪儿还敢造次……” “路三儿说，秦队明明年纪不大，却成天一张扑克脸，瞅着挺让人发怵……唉，每天早上的越野五公里，真叫人吃不消，我都还没睡醒……” “我今天又犯错了，我也不知道为啥，这几天情绪一直不高，好几样科目不达标，都感觉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每天高强度的训练不说，半夜做梦还会梦到在火场，在施救现场，还有各种车祸后惨不忍睹的画面……班长和指导员开导了我许多，晚饭后秦队找到了我，只说了句，这一个月内，我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其余时间全由他支配。” “……我要崩溃了，都说秦队是中队的活阎王，兄弟们说的一点都没错。看起来我像是被特殊照顾，谁知道我有多苦？今晚的单双杠我掉队了，秦队严厉的批评了我，罚我跑负重，又陪我单练到熄灯时间……” “秦队的雷厉风行，我算是尝到厉害了。不过还别说，这一个月来，我的体能、技能简直突飞猛进，连队里的老兵也惊讶不已。或许秦队说的对，我不笨，也不孬，只是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为了这句话，我会努力，争气。” “刚刚在澡房，听到小白发牢骚，说秦队怎么怎么严苛，我突然有些替他抱不平。其实这样的埋怨我开始也有，可是我现在却慢慢明白了秦队的用心。俗话说，严将严兵，像我们身为24小时随时待命的消防员，要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不把自己训练的更强大是不行的。” “今天好热，简直要把人烤晕。下午午睡后，我们只训练了一个小时。秦队还亲自去买了冰水、雪糕回来，整整41支呢，包括昨天的冰镇西瓜，都是他自掏腰包，嘿嘿。”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本届的消防田径大比武中，我跟许猴子有幸代表中队参加了这次比赛，还分别取得了第一、第二的好成绩。大家都很高兴，特别是秦队，特意让食堂加餐，大伙儿甭提多高兴了！” “如果说训练只是为了让我们蓄积能量，那么每一次的出警，则是奔赴没有硝烟的战场。等待我们，是各种危险、和未知。今天秦队受伤了，确切的说，是因为救我被突然坠落的木条砸中。我当时就懵了，心里很难过。倒是秦队，一声不吭的指挥着现场，等去医院时，后腰都肿得老高了，都怪我太不小心，连累到了秦队。他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还反而安慰我说只是皮肉伤……” “刚刚出警回来，大家已经筋疲力尽了，这是今天的第六次了……” 一页，一页，苏小芸静静翻着。厚厚的笔记本，记录下了警营里所有的片断，真实而可贵，也是这位已逝英雄留下的最后印记。 “你在做什么？”一道清冽的嗓音蓦地自门口响起。 苏小芸一惊，将笔记本手忙脚乱放回原位，转身道：“没，没什么。” “随便乱翻别人的东西，似乎很不道德。”秦铭扬浓眉微蹙，十分介意的斜了她一眼。 “又不是故意的……”苏小芸心虚的嘟嚷了句，况且里面也没写什么机密的东西，这人动不动就拿道德说事，挺让人不爽的。 “你们玩文字的似乎都挺能说会道，不过往往更多是狡辩。”秦铭扬毫不客气说着，大步走上前来，亲手将书籍整理了一番。 苏小芸不想与他争辩这个问题，偏着头轻声问：“杨小凯……是怎么牺牲的？” 秦铭扬手一顿，脊背略僵了僵。 “可以跟我讲讲吗？”苏小芸用极具诚恳的目光看向他。 “执行任务。”两人身距不过半米，秦铭扬喉间隐忍的痛楚和鼻息间的沉重，她甚至都能清晰感受到。 她不再说话，也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安静的等他说下文。 秦铭扬从口袋摸出烟，偏头点燃，目光恍惚而飘远：“一家啤酒城着火，火势很大，浓烟加上灭火产生的蒸汽，能见度基本为零。小凯在大厅救人时，被棚顶的铁柱砸伤了腹部，严重内出血……” 寥寥数语，低沉而缓慢，苏小芸却听得心惊肉跳。 她甚至能想象当时的情况有多么惊险，多么残酷和绝望，当火舌四处蔓延，疯狂吞噬着一切时，浓烟滚滚中，消防战士们无惧无畏，奋力扑火…… 本想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眼角还是有些发热。 “所以你一有休假就会来这里？” “对，这是责任，也是承诺。” 秦铭扬轻吐一口烟圈，视线无声落向书桌，双目有些赤红。 苏小芸喉头有些发紧，对这样一名优秀的战士充满敬佩，又为鲜活的生命逝去感到惋惜，更为失去儿子的田阿姨感到痛心…… 刚刚秦铭扬说，他们是生死兄弟。 失去至爱亲朋，苏小芸也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记忆，午夜梦回时抓心挠肝、痛不欲生的感觉，她不敢再触及。 气氛愈显沉重，两人一时无话。 夜色深深，山里的冬夜刺骨的寒。苏小芸转身，指了指拾掇整齐的床铺，面带尴尬的说：“那个，阿姨好像误会了……” 秦铭扬微怔，目光越过她瘦削的肩头，顿时了然。 他眯眼，探身取过桌头的搪瓷杯盖，将指间的烟蒂摁灭：“老太太那我去说，你睡吧。” 苏小芸点点头，没忘记给手机充电。寻找插座时，目光落在了秦铭扬正欲拉门的手臂上，心头盘旋已久的疑问脱口而出：“做消防员，你后悔吗？” 秦铭扬侧头，面无表情睨了她一眼，反问：“为什么要后悔？” 苏小芸讪笑着补充：“毕竟，这是特别危险的职业，而且……” 而且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伤亡率实在太高了，譬如这房间的主人…… 后面这句话苏小芸没说，秦铭扬却懂她的意思。 “任何工作都需要人来做，既然选择了，就没想过后悔。没有当过兵的人，根本无法体会那种把命交到战友手里的感觉。”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 第十一章 事出突然 陌生的环境令苏小芸睡得很不安稳。 她向来浅眠，因为职业之故，作息经常颠倒。这一夜连着醒了好几次，摸出手机，望着明晃晃的屏幕，心里数着数儿，捱到天亮才迷糊睡去。 天亮时，雨停了。 苏小芸顶着淡青色眼圈麻利穿好衣物，拢好头发，拉门一瞧，大妹正蹲在旁边地上剁着猪草，她正是长身体的年龄，身上的黄色棉衣早已无法满足她突然蹿起的身高，显得又紧又短，露出一小截冻得青紫的腰际。 “小芸姐你醒了？”在院里喂鸡的二妹见到苏小芸，冲她弯眉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 “你们那么早？”苏小芸笑着同姐妹俩打招呼，正蹲下身子准备帮忙，却被大妹急忙拦住。 “这东西……脏手脏衣裳……” 大妹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将沾满绿色汁液的双手将背后缩了缩，生怕苏小芸误会，又小声补了句。 苏小芸毫不介意，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儿。” 正说着，二妹小大人般替她端来了热水：“小芸姐，洗完脸我们吃饭去吧。” 一番洗漱后，苏小芸这才发现家里有些冷清，便问：“阿姨人呢？” “村头大林哥娶媳妇儿，娘一大早就去帮忙了，扬子哥哥出去了。” 这样啊…… 那家伙干嘛去了？不会丢下她悄悄走了吧？苏小芸皱了皱眉，笑容渐隐。 这么想着，便有些恼意，心道这人怎么这样?好歹一起来的，去哪也不知会声…… 大妹在一旁忙接口安慰：“扬子哥去镇上了，晌午就能回。” 山里孩子早熟，从昨晚第一眼见到苏小芸起，她就敏锐察觉到了这位漂亮姐姐与秦铭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对于大妹的话，苏小芸倒没放太多的心思，瞅着小姐妹一身旧衣裤和满手冻疮，不免有些触动。 于是吃饭时，她提议：“我们待会儿也去镇上好不好？” “好咧好咧！”二妹听后高兴的直拍手，一脸兴奋。瞅了眼有些迟疑的大妹，用指头戳了戳她：“姐，我好久没去赶集了，你不想去？” “可是爷爷一个人在家……”大妹咬了咬下唇，十分纠结的搅了搅碗中的菜粥。 苏小芸夹菜的手一顿，这才发现自己的建议太过随性。 掀眸一瞧，姐妹二人面上都有些失望，心头有些不落忍。 想了想，便回房找了找，当看到桌上的车钥匙时，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可以呢！我们开车去，不到晌午就能回，绝不耽误爷爷吃饭！” 姐妹俩一听，顿时欢呼起来。 三人兴致勃勃的吃完早饭，刷好碗，又安顿好杨老爷子，苏小芸便带着两个丫头开车向镇上驶去。 后座的大妹二妹时而兴奋的接头私语，时而东摸西看，满眼新奇。 “姐，这个是皮的呢，比咱们坐的三轮车舒坦多了。” “傻吧，车都不一样，这是小车！” “那咱还是把鞋脱了吧，全是泥。” “好，脱了拎着。到了再穿……” 两个丫头的悄悄话苏小芸自是听的清清楚楚，看出姐妹俩的局促，忙出言宽慰：“没事，反正回去也要洗车，不用脱鞋。不过你们这路有点考技术啊，可要坐稳了！” 姐妹俩忙紧握安全带挺直坐好，不敢再打闹。 一路还算顺利，半小时不到便到了镇街头。在废弃的老粮站前停好车，苏小芸带着两个孩子下了车。 响潭镇，位于C市和T市西北交界处一个偏远小镇，距县城102公里，因处于山地丘陵之间，交通、水利、基本农田等基础设施建设相对比较滞后，经济结构比较单一。全镇居民的经济来源主要依赖种养殖业和外出务工。 这是苏小芸来之前了解到的基本状况。 尽管做好了心里准备，然而亲眼目睹后，心头不由多了份沉重。 一条满是泥泞的公路横穿了整个街道，一眼便能望到头。两侧的建筑陈旧而古朴，多以青瓦木楼为主，街道尽头处有几座三层砖房，在众多土楼中显得有些鹤立鸡群。据大妹讲，那便是镇政府大楼了。 此时八点刚过，沿途的商家店铺已陆续开门。街边也被临时小贩摆得水泄不通，卖玩具的，卖水果的，卖年画灯笼的，卖推车小吃的，还有呜里哇拉放着大喇叭吆喝着厂家直销卖皮鞋外套的，和着高高低低的叫卖声，吵得人耳朵发麻。 “好热闹……”二妹紧攥着苏小芸的衣角，时不时惊叹一声。 倒是大妹显得淡定许多，毕竟已上六年级，每周有五天时间呆在中心小学，没有妹妹那么大惊小怪。 绕过一家闹哄哄、正值开业的小超市，苏小芸拉着两个孩子向对面一家相对安静的服装店走去。 大妹似乎看出了她的用意，顿住步子，轻轻挣脱道：“小芸姐，别、别去那家，很贵……” 苏小芸笑道：“能有多贵？走，进去看看。” 其实她老早就相中了这家。整条街上，就数这家门头新潮些，虽也是不入流的杂牌汇总，但总比地摊上的样式好许多。 眼下情况特殊，这要搁平日，要她挑这些山寨货送人，她说什么也抹不开这面儿的。 免费吃住让她很不好意思，得想着法子报答才是，这是她一贯的宗旨。 这么想着，便已到了门口。 老板娘是位体态丰腴的中年女人，一见三人，便放下手机，踩着七寸高靴扭腰迎了出来：“妹子来挑衣服啊？进来看吧……” 苏小芸轻触了触鼻尖，强忍住她身上飘来的劣质香水味儿，她笑着颔首，无声避开了她客套的热情。 举目一扫，店内样式倒是挺全，颜色也齐，专门针对的是学生群体，有几款穿在橱窗前的模特身上还挺洋气。 “喜欢哪一款，我给你拿下试试。”老板娘挺精，也是见过世面的，见苏小芸气质出众、穿着不俗，便在一旁陪着小心，生怕开罪了眼前的金主。 苏小芸笑而不语，俯身问大妹：“有喜欢的吗？” 大妹早已看花了眼，这家“欧露可”可是同班女生口中的奢侈品，那些镇上的女生都以穿这个品牌为荣，她们那股由内而外的优越感总是让她自惭形秽。 她只是一个家境普通的农村孩子，父亲在新疆打工，为了省点路费，已有两年没回过家。母亲常年操持家务，还要照顾患病的爷爷。她除了学习好，有一个烈士哥哥，似乎没有值得骄傲的地方了。 所以当被苏小芸拽进店时，她整个脑子晕晕乎乎的，做梦一般。 大妹有些茫然，目光在各个款式间穿梭游移，只觉哪件都好，哪件都精致漂亮。 苏小芸牵着二妹坐在小藤椅上，耐心等待着她挑选，半响见她仍是没动静，望着咬唇不语的女孩，倏地有些心酸。 那个因胆怯而稍显自卑的女孩，那眼中难掩的渴望，多像十三年前的自己。 睨了眼有选择困难症的大妹，苏小芸毫不犹豫替她做了选择：“就模特身上那件吧，麻烦帮我拿一下。” 不得不说，她眼光极好。当大妹穿上新羽绒衣的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衣服属中长款，面料也算柔和，没有一般冬衣的臃肿，看起来轻盈而服帖。修长的线条设计和领口的毛毛领，衬得她白皙又文静。 “怎么样？喜欢吗？”苏小芸用手替她简单梳了梳头发，笑问。 “好看，姐姐真好看。”一旁的二妹笑嘻嘻凑了上来，嘴里不住夸赞。 大妹脸儿红红，摸着星星形状的拉链爱不释手。 “你看，小妹妹这一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老板娘笑眯眯的接过话，还不忘推销手中的衣服：“就是里面的衣服不大合适，换成这样的就更好了……” 其实不需要她提醒，这个问题苏小芸也发现了。 她瞟了眼老板手中的衣服，摇了摇头：“这件不好，太成人化了，她还是个孩子呢。”说着便去衣服架上扒拉了几下，选中了一件纯白色荷叶边打底衫。 “还有这靴子，跟这衣服颜色配极了。”老板娘机不可失将一双雪地靴奉上。 苏小芸轻哼一声，笑道：“还有什么，你一并拿来呗！” “还有这条打底裤……”老板听出了她的揶揄，讪笑着指了指手边。 倒挺会做生意！ 不过此行出来，确实是要给两个孩子添置新衣的，这么想着，便不再与她计较:：“那行，再给小妹挑一套吧！” “好咧！”老板乐不开支的应着，屁颠颠的忙活开了。 不一大会儿功夫，两个孩子穿戴齐整、焕然一新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你看你看，这哪儿还有乡下丫头的影子？活脱脱城里小姑娘嘛……”老板娘笑得谄媚，在苏小芸跟前邀功。 苏小芸秀眉轻蹙，不大喜欢她这样的对比形容。 不过她话倒没说错，两个丫头这么一穿扮，的确俏皮又可爱。 “老板，一共多少钱？”苏小芸满意的替二人整理了下头发，随口问道。 老板娘拿过计算机，噼里啪啦按了一通，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晃着大金耳环说：“887，一口价，880。” “8……880？”大妹脸色一僵，摆弄袖口的手猛一哆嗦。她扬起小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望着苏小芸，嗫喏道：“太、太贵了！” 果然奸商！敢情真把自己当冤大头了！ 苏小芸暗骂一句，见两个孩子灰白着脸，小脸上满是无措，忙安慰般怕了拍两人的头，正要再跟老板娘讲价，谁知身侧的大妹惊呼一声，整个人似着火了般，撒腿往门外蹿去! 第十二章 身陷险境 她这是怎么了？！ “大妹，你去哪儿？” 苏小芸心里一咯噔，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当下也顾不得讲价了，飞速从钱夹里抽出九张红票放到桌面，牵着二妹的手追出门去。 “哎哎哎！还没找你钱呢!”老板娘扯着嗓子喊了句，望着苏小芸远去的背影，笑眯眯将钱揣进兜里，将口香糖吹了个大泡泡。 此时已是上午十点多，正是赶集天的黄金时段，街上分外拥挤，喇叭人声乱哄哄一片。 苏小芸牵着二妹的手在人群里钻着，既担心她被人潮冲散，又得时不时提防周围的背篓和夹杂着各种气味的布袋这一类的“暗器”。 好容易来到人少一点的小摊前站定，却见大妹的身影已快速消失在了巷子口。 “大妹！大妹！”苏小芸心里着急，顾不得歇息，紧跟了上去。 僻静的深巷光线昏暗，两旁是歪歪斜斜的木楼，周遭弥漫着腐朽和酸臭味。 大妹为何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望着头顶遮雨的花布帐篷，苏小芸陷入了沉思。 “小芸姐你看，我姐在那！”突然，二妹惊呼一声。 苏小芸瞬间被拉回心神，定睛一瞧，大妹正在一家卷闸铁门前被人推搡着，她此刻没了平日的内向腼腆，像极了一只惹怒的幼豹，口中不停低吼着什么。 苏小芸吓了一跳，飞速朝她奔去。 “住手！干嘛呢你们？！”她大吼着扑了过去，母鸡护崽般一把扯过小姑娘，将她牢牢护在了身后。 “别怕，我们走！”她冷静的牵起大妹，打算离开。 “哟，这妹子模样挺俊嘛！”一位染着黄卷毛的小青年轻佻的斜了她一眼，邪肆的笑着，朝三人吐了个大大的烟圈：“是不是啊？哈哈!” 紧接着，便有四五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手持桌球杆围了上来。 几人流里流气的模样在苏小芸眼里着实有些可笑，她冷冷瞪着对方，扬了扬下巴：“你们想干嘛？青天白日欺负一个孩子，就不怕进局子？” “局子？”为首的小卷毛轻蔑的哼道：“我说妹子，不是本地人吧？哥哥劝你少他娘的多管闲事！惹毛了连你一块儿收拾！” 原来是所谓的地头蛇。苏小芸心头冷笑，瞄了眼怒气未消的大妹，纳闷这丫头怎会招惹到这些人。 “事关我妹妹，就不算多管闲事了。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我要带她走。”苏小芸平静说完，牵着两个孩子打算离开。 “呸！”许是被苏小芸的气势所震慑，那小卷毛竟没派人阻拦，只是恶狠狠啐了一口，冲大妹骂骂咧咧道：“死丫头！下次再来这，老子弄死你！” 苏小芸沉着脸瞪向他，小卷毛便一脸阴郁的住了口，嘴里爆着粗吩咐旁边的几人掩门。 “快走。”这帮人绝非善类，苏小芸拉着早已吓呆的二妹往巷口走去，满心只想尽快离开。一拽大妹，却发现她跟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杵在那。 “走啊！”苏小芸扭头冲她喊，这丫头，莫非还跟人杠上了？ “……姐姐？”连二妹也察觉出了她的反常，撇撇嘴都快急哭了。 “大妹！”苏小芸喊了声，见她仍旧一脸倔强的立在门口不肯离去，有些急了。 她皱眉，折回身正要强行带她走，却发现小姑娘眼圈发红，小拳头捏得有些泛白。 苏小芸一怔，敏锐的发现有些不对劲，便耐着性子俯身问：“到底怎么了？” “小凤还在里面……”大妹咬着牙，一脸恨意的盯着铁门。 小凤是谁？ 还没来得及详问，屋子里蓦地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是小凤！他们又在打她了，姐姐你救救她！”大妹仓惶转身，扯着苏小芸的双臂向她求助。 “你同学？”苏小芸见她很是紧张，瞬间明白了过来。 大妹哽咽着点点头。到底只是孩子，方才一直伪装出来的坚强在这一刻终于分崩离析。 在她的哭诉中，苏小芸总算明白了事情大概。 原来那名叫小凤的孩子是她的同班同学。因为母亲去的早，她爹给她找了个后娘，后来又添了个弟弟。因为家庭困难，他爹便跟同村人去了沿海务工。 她后娘待她很不好，整日里不是打就是骂，不但不给零花钱，还不许她上学，要她赚钱养家，小凤走投无路下便找了街上这伙小流氓借路费，准备去沿海投奔父亲。谁知这帮人吃人不吐骨头，小凤借的三百块钱短短几日变成了三千，这笔钱对一个孩子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小凤根本无力偿还。 今天恰逢赶集日，镇上有直达县城的客车，小凤本想揣着钱跑路，结果被这帮混混揪了回来，扬言要将她腿打折，而这一幕刚好被在服装店试衣服的大妹看到，于是便发生了刚才的那幕。 真是岂有此理，简直混账！ 苏小芸听罢怒不可遏，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看了眼不远处瑟瑟发抖的二妹，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扶着大妹的双肩，一字一句的问：“知道派出所在哪吗？“ 大妹吸了吸鼻子，猛地点头：“知道。前面那条街拐角就是。” “你带妹妹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帮忙，快去快回。” 大妹嗯了声，牵着二妹飞速离去。 支开了两个孩子，苏小芸松了口气。听到屋内孩子一声紧似一声的惨呼，她心里清楚，能出这种事，绝非偶然。此处山高皇帝远，要想解决这种事，怕是要用非常手段。 想到秦铭扬也在镇上，她几乎想也不想便拨通了他的电话。 秦铭扬此刻正在家电超市门口忙活。 响潭镇因为地理位置限制，各村村民想用上白花花的自来水根本没有可能。而杨小凯家又地处山洼，这些年来饮水便成了大问题。 如今村民虽无需挑水，家家改用塑料水管抽水，可每逢雨季，水缸里的水便浑浊不堪，卫生状况令人堪忧。 还好最近风靡的净水器在农村市场受到了欢迎，趁这次休假，他想给老太太买一台回去。 电话响起时，他刚付完钱。对于苏小芸的来电，他有些意外，周围太吵，她的声音模糊不清。秦铭扬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怎么了？” “秦铭扬，我们也在镇上。你快过来，这边出事了！”电话那头的苏小芸语气焦灼。 这回总算听清楚了。秦铭扬微怔，全身瞬间紧绷了起来：“你们人在哪？” “在三岔路口的一条巷子里，巷口有石梯，还有棵大榕树……”她话还未说完，接着便是一声惊呼：“你们要干嘛？你们这是抢劫！还我手机！” 接着啪啦一声闷响，电话挂断了。 秦铭扬心头一跳，跟老板匆匆打了声招呼，拔腿就往街口跑去。 第十三章 开了挂般的存在 秦铭扬赶到事发地时，苏小芸正抡着包与四、五个发色怪异的小青年揪作一团。 她此刻说不出的狼狈。漂亮的亚麻色卷发无比凌乱，文艺范十足的暖色格子款围脖更是乱糟糟抛至一旁，黑色羽绒衣和裤腿上也满是泥渍。 “豪哥，你是不是看这小娘们脸儿俊，不舍得动真格？”离秦铭扬最近的小胖子嗤笑了声，从门口的废木材堆里抽了根木条，朝苏小芸比划着走去。 秦铭扬看得怒火中烧，快步上前，抬腿猛地一个正蹬，小胖子应身倒地，哀嚎一声捧着小腹在地上打滚。 混战的几人倏地住手，齐齐看向杀气腾腾的来人。 一见是他，苏小芸眸中一亮，因为激动，哽咽着唤了声：“秦铭扬……” 秦铭扬大步走向她，将她和哭喊不止的小凤揽在了身后。 “小子，有两下子！”为首的小卷毛邪气的吐了口痰，冲秦铭扬叫嚣：“敢管我豪爷的闲事，你特么找死！” “哥几个一起上，给他松松皮！”他阴阴笑着，扔下烟蒂用鞋底搓了搓。 对于眼前几个小泼皮，秦铭扬压根没放眼里。他扫了眼苏小芸，口中催促道：“你们先走！” “那你呢？”苏小芸握紧小凤的手，急声问。 秦铭扬紧了紧拳头，冲她笑道：“放心，很快就好。” “我好你大爷！”小卷毛破口大骂，带着几个喽啰扑了上来。 秦铭扬眸色渐沉，身子轻巧闪过的瞬间，长腿一掀，踢飞了小卷毛的木条。随即一记摆拳扎实招呼在他的腮侧。 “我X你大爷，给我往死里弄！”小卷毛捂着流血的腮帮子吼道。 秦铭扬是正规军校毕业，一身擒拿格斗功夫在整个省消防系统也是小有名气，一眨眼的功夫，已将几个地痞打趴在地。 就在苏小芸目瞪口呆的当口，石梯下方传来了脚步声。几名身着制服的当地民警微喘着跑了上来。 走在前面的是个微胖的警官，他暼了眼东倒西歪的几个混混，扯着嗓门斥道：“住手！干啥呢干啥呢？！”！” “哎哟！宋哥，你可算来了！兄弟我阴沟里翻船—”小卷毛一见是他，跟见了救星似的，挣扎着爬起，苦着脸向他套近乎。 偷瞄了眼秦铭扬，见他正冷冷看着自己，眼神说不出的凌厉，忙识相的止住了话头：“呸！真他娘的晦气！” “谢家豪，你小子越来越浑了啊！”紧随而来的另一名中年警官绷着脸，眉目威严。 “都带回去！”胖警官轻咳一声，耸开了谢家豪递烟的手。 小卷毛脸一白，拧着眉无声骂了句：“X！” 响潭派出所坐落在镇政府对面的一栋三层旧宅底楼，几人刚进院子，便有一位五十来岁的警官拎着文件夹走了出来。 当看到磨磨蹭蹭不住嘀咕的小卷毛时，那人面色一沉，随手将文件袋劈头盖脸朝他砸去：“小兔崽子！整日不学好，你妈都快急死了！又给老子闯祸？！” “哎哎哎，舅舅轻点，轻点！”小卷毛嗷嗷叫着，没了方才的嚣张狠劲。 “汪所，出去呢？” “嗯，一会儿有个会要开。”汪所长点点头，正准备出大门，冷不防见到秦铭扬，面上一怔，旋即笑着寒暄道：“……秦队长?哎呀，幸会幸会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秦铭扬礼貌的同他打了声招呼，睇向一侧的小卷毛，不动声色问：“刚刚那位是……” 汪所长错愕的看了他一眼，旋即面带惭愧接口道：“正是我那不成器的外甥……” 秦铭扬冷哼了声，不再说话。 汪所长多精的人，从秦铭扬的神色中很快猜出了大概，他扭头问手下：“到底咋回事？” 一旁的胖警官忙将事情原委大致讲了下，很快，汪所长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浓眉一蹙，冲小卷毛大喝道：“混张东西！这事儿一定要严肃处理！小蔡，这事儿你负责，该咋办咋办！” “这位是市消防中队的秦队长，去年我们见过。”他顿了顿，又对秦铭扬道：“秦队长你看，我这还有个紧急会议，实在是……要不这样，晚点一块儿吃个饭，算是给你接风。” 秦铭扬婉言谢绝：“汪所长公务繁忙，不便打扰。”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作别。 秦铭扬十分配合的出示了证件，很快，他的身份得到核实。待苏小芸和孩子们做好笔录，姓蔡的警官握着他的手说了一堆感谢的话，并称要向他所在的单位寄感谢信云云。 对于这些虚名秦铭扬压根儿不在意。看了眼一身脏乱的小凤，他沉声说：“我相信蔡警官能公正执法，还孩子一个公道。” “小凤借的钱，我替她还。”苏小芸伸手捋了捋小凤乱糟糟的长发，皱眉道：“不过小凤的医药费，必须由对方出，直到痊愈为止。我们会持续关注这件案子的处理情况的。” “两位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秉公办理。”蔡警官一脸严肃的说。 兵荒马乱的一上午就这样过去，出了派出所大门，苏小芸有些不放心的问：“你说，他们会依法处置这伙地痞吗？” “以前不好说，这次应该会吧。”秦铭扬沉吟道。 像谢家豪这样的街霸、小地痞，不是仗着家境优越，便是仗着身后有人为非作歹飞扬跋扈，若搁以前，估计就是吓唬吓唬，走走过场。但这次不同，因为有两人的介入，碍于苏小芸的身份，地方单位多少有所顾忌。毕竟这年头，网络舆论的力量是很吓人的。 “但愿小凤的后妈经过教育，能良心发现对她好一点……”苏小芸低低道。 或许小凤的情况比较特殊，但在各个偏远地区，乃至全国，还有很多像小凤这样的留守儿童。她们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父母在她们心里，逐渐变成了两个陌生的词语，变成了一串串熟悉的电话数字。 回去的路上，秦铭扬见她沉默不语，便用玩笑的口吻试图转换气氛：“看你个头挺小，打起架来倒挺生猛。” “你的身手也不赖啊。”苏小芸摸着光溜溜的脖颈，这才记起心爱的围巾丢了。 秦铭扬手握方向盘，瞟了眼她拉拢领口的白皙小手，顿了顿又说：“等回了C市，给你买条一模一样的，当是赔偿。” “算了。”苏小芸轻叹了口气，眉宇间却难掩失落。 车很快驶上了村公路。 听她这么说，秦铭扬倒也没再坚持，望着后座打盹的小姐妹，他的眼中满是感激和欣赏：“大妹二妹这身衣服挺不错，多少钱，回头我算给你。” “不用了，也没多少钱，算是我一点心意。”苏小芸捋了捋散乱的长发，指尖翻飞间，挽了个蓬松的丸子头，看起来清爽素净。 “怎能让你破费？我对衣服价格不大敏感，你大概说个数吧。” 苏小芸白了他一眼，心觉着这男人墨迹死了：“你要不要这么纠结啊？多大点事儿……” 她生气的时候柳眉倒竖，眉眼生动，秦铭扬的心不可遏止的骤跳了一下。 他轻嗤一声，眉梢都是笑意：“也是，像你这样的大作家，工作轻松收入又高，区区小钱哪能放心上！” 他口气中的揶揄，苏小芸哪能听不出来，正要反击，车“叭叭”两声，在村口缓缓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一身旧夹克的老头笑容可掬的走了过来：“小秦回来啦？” 秦铭扬赶紧落下车窗，从兜里掏出烟递上：“严村长，找我有事?” “叫啥村长……叫叔才显亲咧。”老严头搓了搓手中的烟，弯腰在秦铭扬手上点燃：“这不大林娶媳妇儿吗？叔代表乡亲们来请你过去吃饭，热闹热闹。” 秦铭扬低眉一看，还真是，都快十二点了，上午的事一茬接一茬，他把答应大林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 于是他一脸歉意的说：“上午有点事儿给耽搁了，挺对不住大林兄弟的……” “你这娃，有啥对不住的！”老严头佯怒道：“你帮我们村的还少呐？又是出钱又是出力，要不是你带头刨路子，村东头的石拱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修好呐！” 两人闲聊着，坐在副驾驶上的苏小芸压根儿插不上话，正暗自琢磨老严头的话，却见他老顽童似的探进车窗冲她嘿嘿笑道：“闺女，要叔说啊，这全天下就数你的眼神最好使，瞅上小秦这样的小伙子，可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苏小芸微愣，旋即臊红了脸。正要出言解释，却听得秦铭扬说：“外边冷，您老上车吧，我稍您一段儿。” 老严头摆摆手：“不啦不啦，我还有事儿哩，你俩赶紧过去吧。”说完领着两个孩子，背着手，摇头晃脑向岔路的另一头走去。 “喂，你刚刚怎么不解释啊？” “解释什么？”秦铭扬发动车子，目不斜视。 “别跟我装傻充愣！”苏小芸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我跟你可是啥关系也没有。” “你觉着有必要吗？”秦铭扬云淡风轻看了她一眼，特一本正经的说：“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是无穷无尽的，为了丰富他们的业余生活，我们做点牺牲有啥关系？” “什么歪理。”苏小芸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回到杨家，两人各自换好衣服，秦铭扬拎着收拾好的行礼走了出来。 “你要走？”苏小芸有些意外。 “我明晚七点前必须归队。”秦铭扬点点头，转身去了杨老爷子房间同他告别。 待他出来时，见苏小芸仍是一脸无措的站在院子里，便问：“咋了？” “那我怎么办？我还要去趟沙河村。”苏小芸直皱眉，他就这么回城了，她难不成要走着去吗？ “你可以去镇上乘车啊。”秦铭扬眨眨眼，一脸热心的说：“客三轮，这里的特色。” “你！”苏小芸气得语塞，瞪他的眼里飕飕飞着刀子。 “行了，逗你玩呢。”秦铭扬忍住笑道：“下午送你过去。” 说完他长腿一跨，上了田埂旁的小坡，留下苏小芸磨牙霍霍。 第十四章 一本正经挖坑的男人 两人赶到大林家时，婚宴已开始。早就听说农村结婚味儿最浓，苏小芸算见识了。 满目的红色，地面厚厚的鞭炮纸屑，耳边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唢呐声，空气中诱人的饭菜香，忙出忙进的邻居们，无不彰显着结婚的喜气和热闹。 “小秦，快来快来，这边坐！”严村长和村里几位长辈忙朝二人招呼。 秦铭扬笑着同大家一一问好，临末婉拒道：“不了不了，我一小辈儿，哪能坐这桌，随便找个地就成。” “那哪成啊？”老严头急了，忙一把拉住他胳膊：“你可是我们村的贵客！无论如何今儿也要跟几位叔伯喝几杯！来来来，丫头，先坐下吃点东西！暖和……” 他话音刚落，在座的长辈们也异口同声附和。盛情难却，秦铭扬与苏小芸只得落座。 望着满桌美味佳肴，苏小芸既新奇又感慨。六道冷菜，六道热菜，鸡鸭鱼肉大蹄髈，看得人眼花缭乱，食指大动。 谁说农村酒席不好？不比大酒店差啊！ 趁老少爷们儿喝酒的空挡，苏小芸对眼前冒着热气儿看着就软糯的粉蒸肉发起了进攻。 “秦哥！嫂子！”就在她大快朵颐时，一道热情满满的称呼差点儿没噎死她。 一转头，一对新人神采奕奕的走至跟前，小两口男的敦厚壮实，女的温柔娟秀，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对不住啊兄弟，来晚了。”秦铭扬笑着起身同他打招呼：“恭喜恭喜！” 被大林那声“嫂子”呛到面红耳赤的苏小芸，好容易忍住喷饭的冲动，从包里掏出红包塞进新娘手中：“恭喜，祝二位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见秦铭扬眼中满是诧异，她略略有些得意。 开玩笑，聪明如她，早在方才借上洗手间的空档，去小卖部买好了红包包好。在杨家免费吃住也就不说了，她可没脸在人婚宴上蹭吃喝。 “嫂子，这怎么使得！”大林咧嘴笑着，拔高音儿说：“你们能来，兄弟我就够高兴了！” “拿着吧！一点心意。”秦铭扬笑道。 苏小芸微愣，心想这男人脸皮可真厚，拿她的红包作人情，还如此心安理得。 真是活久见啊！ 等等，他干嘛不澄清他俩的关系？刚刚大林那声称呼他是打算装作没听到吗？ 就在她暗骂间，大林已携新娘子向两人敬酒：“秦哥够意思！我大林也不能不懂事儿！这杯酒敬你俩的，我跟媳妇儿先干为敬。” 秦铭扬剑眉一扬，豪爽的接过一饮而尽。 苏小芸有些傻眼，不知眼下该作何处理。接了吧，就等于间接承认了与秦铭扬的关系，不接吧，这样的场合，又有些不给新人面子…… 就在她为难间，身侧的秦铭扬大掌一探，替她接过了去：“她那杯我替了吧。” “那不行，你要替这丫头，可就得三杯了！”老严头胡子一扬，乐了。 “就是，就是！” “这是人小秦疼媳妇儿呐！哈哈哈……” 旁边看热闹的人们会心笑了，一个劲儿撺掇，整个院子顿时沸腾了。 秦铭扬骑虎难下，只得一梗脖子，满打满实喝了三大杯。 “秦哥，够爷们儿！”大林笑嘻嘻的说着，还不忘打趣两人：“哥哥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我这乡下兄弟啊！” “……早着呢！” 秦铭扬咧嘴笑着，有意无意瞄了眼一脸红霞的苏小芸，心蓦地一动，咕噜咕噜冒着丝儿甜意。 再次落座，苏小芸刻意与他拉开了间距，想到方才的事，心里憋闷的紧，忍不住暗踹了他一脚。 这顿喜酒吃到下午两点才散桌。不得不承认，这做菜的厨师手艺很棒，能尝到原汁原味的农村宴席，苏小芸直叹不虚此行。当然，除了与那个黑高个莫名其妙有了牵扯。 再次不满的瞪向他时，秦铭扬正同村里熟识的人一一握别。 “小芸姐，小芸姐！”闻讯赶来的大妹二妹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左一右牵着她的手，表达着不舍。 虽然相处只有短短的半天一夜，两个丫头却已把她当成了亲人。 “小芸姐，你能不能多玩两天呀？我还想你教我写作文呢……”二妹摇着她的手，低声说。 苏小芸笑着蹲下，耐心解释说：“姐姐还有事要做……你们要是想我，可以写信给我啊！” 她说着，从包里掏出笔和纸，“唰唰”几下写好单位地址，塞到大妹手里，嘱咐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一定要听父母的话好好学习，给哥哥争光知道吗？” 姐妹俩乖巧的点点头，大妹红着眼眶问：“那你还会来吗？” 苏小芸微愕，看着孩子们殷切的眼睛，心下意识的一缩。望向不远处的秦铭扬，她咬唇，神使鬼差的点头：“会。” “好耶！” 姐妹俩顿时又高兴起来。望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脸，苏小芸也被触动，她从车里取出相机，无声拍下了这一幕。 秦铭扬午间喝了酒，苏小芸责无旁贷做起了司机。望着门口越来越远的人群，她在心里默念： 再见了，美丽的山村。再见了，纯朴的乡亲们。 车缓缓启动，刚驶上村口的岔路，便有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视野。 是杨妈妈！老太太一见到车，便快步奔了过来。 车刚停稳，秦铭扬已打开车门迎了上去：“娘！” 老太太微喘着，将鼓鼓囊囊一包东西递给了他：“今天太忙，都没好好陪你们说话……你说你们花那钱干啥？又是买衣服又是买机器的，花你们钱我不心疼呀？以后不许了啊！这里面呀有我做的柿饼和小面鱼，你们路上吃……有罐蜂蜜，是我从顾家婶子那买来的，给小芸的，女孩儿喝这个好。还有两块腊肉，你带回队里吧，给孩子们尝尝……” 望着半头白发的老太太，听着她满含爱意的叮嘱，苏小芸眼眶有些发热。 她一直有便秘的毛病，晚上起夜被老太太撞见时，便随口讲了句，谁知老人家竟记在了心里。 “谢谢阿姨。”苏小芸由衷的说。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一个劲的说：“闺女，乡下条件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您老快别这么说，有机会我再来看您……” “别有机会有机会的，你俩结婚的时候，我是一定要来的。”老太太笑眯眯的看着两人，全然没注意到苏小芸一脸语塞的模样。 “娘，这回休假短，下回再来看您。”怕惹苏小芸不快，秦铭扬忙岔开话题。他取下围巾，一圈一圈替她系上：“外边冷，赶紧回吧，小心冻着。” “知道你有纪律……”老太太笑着替他捋捋衣领，像所有送行的母亲一样，眼里满是慈爱的光辉：“出任务记得安全，有空来个电话，娘喜欢跟你唠嗑儿。” 秦铭扬一一应着，在老太太的催促声中，他“唰”的立正，无比庄重的行了个军礼。 苏小芸被眼前这一幕深深震撼到，偷瞄了眼秦铭扬，只见这高个铁汉眼中竟满含泪花。 第十五章 崖边惊魂 去沙河村的路上，苏小芸特意给镇民政局一位姓胡的干事通了电话。对方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泼辣爽快，办事麻利，在去年志愿团队下乡期间做过工作协调，与苏小芸有一面之缘。 当听明来意后，她爽快的答应了苏小芸的请求，两人约好在民政局门口碰头。 天阴沉沉的，早已没了晨间的明媚。刺骨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夹杂着零星的雪粒儿，向车窗砸来。 真冷，苏小芸紧了紧外套，望了眼副驾驶上似睡非睡的秦铭扬，把暖气打得很足。 出了镇子，车很快驶上了坑坑洼洼的沥青路。一路有胡大姐热情洋溢的指引，半小时的车程转眼即过。 到达村子时，已是下午四点半。因下了一整夜雨，去村子的路甚是泥泞，车被迫停在了山脚下。 “大姐，大概还有多远到？”苏小芸挎着相机，拎着简易行李包，紧随其后。 “不远，过了这片竹林，再翻个小坡就到了。”胡干事指了指前方高高的山包，笑道。 这还不算远？苏小芸眨眨眼，望着云雾缭绕的半山腰，心里一阵哀呼。 前方的秦铭扬洞悉般转过身，伸手拎过她的行李，故意激将她：“走不动了？车就在下面，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谁说走不动了？！”苏小芸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重重擦过他的身侧，赌气般走到了最前面。 “注意脚下，这下面是陡坡，可不是闹着玩的。”秦铭扬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提醒。 “欸，还是年轻好啊，如胶似漆的，拌嘴也比蜜甜。”胡干事静静观察着两人的互动，在一旁打趣。 “谁要跟他如胶似漆的！”苏小芸耳力向来很好，听罢不由脚步一顿，转身恶狠狠的说：“就他这样的，明面儿上看着特老实巴交好人一个，其实鬼心眼多着呢！” 对于她义愤填膺的指控，秦铭扬也不回击，状似掏耳朵，表情淡淡。 “妹子你这就不懂了！对你花心思就成，管他心眼多不多！像我那冤家，线路司机，平日里不是玩牌就是跟人吃喝胡混，钱没见影儿不说，孩子见他还得翻黄历……” 她本身就丰腴，穿着厚重的棉衣更显臃肿，走了一段小坡便气喘吁吁的，加上那无比夸张的动作和表情，惹得两人忍俊不禁。 “哎，老了、老了，这人啊，不服老都不行！你们先走吧，我歇歇就来！”她挥了挥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那怎么成，我们等你呗，反正天还早。”苏小芸望了眼天色，善解人意的说。 就在三人原地休息时，前方小路急急奔来一个男子，口中不停喊着：“胡干事，胡干事！” 来人步伐很快，转眼已至跟前。苏小芸这才看清对方的模样，三十左右的中年人，一身卡其色旧衣，光溜溜的脑袋上罩了顶棉皮帽。 “廖泉子！你急吼吼的这是干啥？”胡干事起身，绷着脸问：“莫非你又犯浑，把媳妇气跑了？” “哎呀，我的大姐呀！这回不是我，是谭老三犯浑了，在晒谷嘴那儿杵着，说要跳崖咧！”廖泉子扶住帽檐，急急嚷道。 “啥？”胡干事一怔，大腿一拍，整个人瞬间弹了起来。 “大姐，咋回事？！”廖泉子方言很重，苏小芸没听明白，被两人的举动搞得一愣一愣的。“坏了！就是你要去的那家，谭家老三出事了！”胡干事心急火燎的脱下碍事的棉衣，拔腿就跑。 苏小芸也呆住了，万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剧情波折的，堪比狗血神剧。 “快走！”就在她愣神间，秦铭扬粗糙的大掌已紧紧握住了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他扯拽着朝前方奔去。 沙河村的晒谷嘴，是村里的最高地。这块巨型石面足有学校操场大，早年间一直是全村人的聚集之地，其热闹程度远甚于村委会大院。乡亲们除了用来晒粮食，谁家老人过大寿时请电影队，戏班子，后来村上选举也都选在那儿。这些年条件好了，家家都有了电视，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出门务工，种庄稼的人也少了，这坝子便空了起来。 可眼下这儿却是喧嚷不断，田埂上乌泱泱一大片人。 有不痛不痒看戏的：“三伢子！你要是真跳了，你嫂子可成罪人了！” 有年长的婶子谆谆劝诫：“谭老三啊谭老三，你说你这是干啥？！有啥事不能解决非要寻死觅活？想想你家，你哥，你嫂子，还有你俩大侄子，你真忍心就这样死了？” 还有打工返乡的小年轻幸灾乐祸的：“三伢子，瞧你那份儿出息，女人啥滋味儿还没尝过吧？这样死了冤不冤啊？” “就是就是啊！这就是个蠢蛋！” “你倒是跳啊，十八年后又是好汉一枚！眼一闭腿一蹬就完事儿！” “欸，咱们看半天了，你到底跳不跳啊？” 一伙小青年哄笑起来。 “都给我闭嘴！”人堆中一声暴喝，有效压制了人们的闲言碎语，是谭家辈分最高的太爷，他铁青着脸，颤巍巍走向路口：“还不下来！丢人现眼的东西！老谭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崖边，立着一道孱弱的身影。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此刻正面如死灰朝崖底看着，一动不动，对周遭的议论置若罔闻。 坝上风大，山风掠过他佝偻着的身体。将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一团，更将他拐杖下空空的右脚裤腿吹得鼓鼓。 “老三啊！”苏小芸两人刚站定，一道凄厉的女声便蓦地响起。 紧接着，一身泥灰的中年妇人哭喊着扑了上去：“你这是做啥呀！你可别吓我啊！你快下来啊！” “拉住她，拉住她，还嫌不够乱么！”早来一步的胡干事皱皱眉，挥手示意紧跟其后的两名村干部。 她清清嗓子，扬着脖子冲谭老三喊话：“谭老三，我是民政局的胡干事！你说你小子唱的是哪一出啊？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讲嘛，整这些做啥？” “三儿啊，可别做傻事啊！你是俺家最有学问的了，这书可不能白念啊，不能钻牛角尖啊三儿！” 一侧，被架住的蔡秀芬口中不住喊着，眼眶儿红红。 刚刚得知消息时，她正在村子口的砖窑厂背砖，她不明白一向乖巧听话的小叔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傻事，要寻短见。 “三崽子！都说长嫂如母，你大嫂眼下就在这儿呢，你要当着她的面儿跳下去吗？你要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啊？！”村长气得大吼。 “谭老三！咱有事说事，别要死要活的！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我要解决不了，这不还有大记者嘛……” 胡干事话音刚落，周遭人的眼光齐刷刷向苏小芸看来，顿时，她和秦铭扬成了焦点。 苏小芸有点发懵，敢情这老大姐把她身份都搞岔了！忙扯了扯胡干事袖摆小声纠正：“大姐，我不是记者……” “媒体工作者，不就是新闻媒体吗？”胡干事眨眨眼，一副秒懂的神情，她低咳一声，凑近脑袋跟她低语：“放心，场面还能控制。” 苏小芸有些哭笑不得，心知眼下与她解释也是枉然。加上胸前挂着价值不菲的尼康D810专业单反，身旁又跟着个拎包的秦铭扬，怎么看都像跑现场的新闻记者。 哪知，一直不为所动的谭老三，在听到“记者”两个字后，整个人一个激灵，猛地扭过头来。 第十六章 不是超人胜超人 “你是记者？！”他双目赤红，无比激愤将目光锁在苏小芸身上。 “我不是……” 苏小芸上前几步，正欲解释，却被他恶狠狠的啐了一口。 似乎对她“记者”这个身份极为反感和厌恶，谭老三皱着鼻子，一脸鄙夷的狠狠啐了一口：“良心泯灭，无耻！披着正义外衣的小人！” “三伢子！你胡说八道啥？”村长怒目圆睁，大声呵斥。 “我胡说八道？赖二叔，我有没有胡说，村里人不明白，你也不清楚吗？！”谭老三冷笑，定定看向村长。 他自出事后甚少出门，整个人孱弱赢瘦，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凹陷的双眼愈发令人不敢直视。 “你！你小子没完了是吧？”村长一震，脸上掠过一丝难堪。他轻咳一声，绷着脸指挥身后的几个小青年：“甭听他胡咧咧，赶紧给我拽下来！” 真他娘的晦气！他抖了抖肩上的大衣，心里直骂娘。 他话音刚落，几个男青年便摩拳擦掌，往石岩高处爬去。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间，谭老三显然被激怒，情绪愈发失控，他身子颤抖的厉害，声音在山风中破破碎碎：“别过来！你们再过来，我立马跳下去！” 似是为了证明决心，他木拐猛地一扫，脚下的碎石立马“哗啦啦”向崖底滚去！ “老三！” 短促的惨呼声后，人群堆传来一阵骚动，便听得有好心的婆姨急喊：“不好了！谭家大嫂晕过去了！” “啊！”谭老三一怔，随即失控大吼：“你们把她怎么了？放开她！你们敢伤了我大嫂，我要你们偿命！” “滚！都给我滚！滚开！”他似发狂的野兽，冲人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手中的拐杖乱舞着，身子因为少了支撑，在崖边摇摇欲坠，引起更多的惊呼，看的苏小芸心惊肉跳。 “稳住他！”从来到现场就没出过声的秦铭扬凑近她耳畔简短的说。 还没等到她回神，他人已快速闪进人堆深处，纵身一跃，绕到了坝子侧方的松林坡。 苏小芸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心中顿生万丈豪情，她取下相机，交到同样束手无策的胡干事手中，冲几个不敢冒然向前的小伙子朗声说：“你们先下来吧，我有话问他。” 她说着，手脚并用，顺着石梯，很快爬上了崖顶，刚站定，便感受到了谭老三极为不善的注视。 “你就是谭老三？” “臭娘们儿，你没资格问老子！”谭老三恨恨的说。 “对，我只是个游客，的确没什么资格过问你的事儿。”苏小芸搓搓冻得发僵的手，好脾气的笑道：“但是我必须得澄清一点，我不是什么记者，所以你没必要敌视我。” “你、你真不是？”谭老三微愣，望着眼前个头娇小却毫无畏惧的女孩，疑惑的追问了一句：“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你我素不相识，有那必要吗？”苏小芸收敛笑意，一整脸色说：“看你对记者很反感，难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那些都是败类！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谭老三破口大骂，因太过激动，冷不防呛了口冷风，随即大咳起来。 “要不……你先过来坐会？”苏小芸忙适时劝说。 “不、不必！”谭老三憋红了脸，好容易止住咳，断然拒绝了她的好意：“你走吧！看你倒不像个坏人，这血溅崖底的场面不适合你看！” 苏小芸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松动，知道他没方才那么抵触自己，心里不由暗喜，于是她试探着问：“你到底有什么想不开呢？可以跟我说说吗？” “啰嗦！”谭老三瞪了她一眼，却并没轰她走：“你真想知道？” “嗯。”苏小芸极为诚恳的点头：“起码我也算是你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听众，你要是就这么死了，岂不太冤了？” 谭老三沉默不语，他一瞬不瞬的看向苏小芸，眼底涌现一抹悲愤。片刻后，他颤声道：“你帮不了我……” “你们谁也帮不了我！没用的！老天爷不公平！不给我活路！”突然，他仰天嘶吼：“这么多年，我活的憋屈，活的失败，我是个废人！” “我是谭家最有希望的老小，是这个村里念书最用功的孩子，可是这有什么用？！高三那年，我废寝忘食，踌躇满志，以为有了光明前途，可是，可是就在我高考前几天，我大哥他……他在县上的小煤窑里被砸死了!狗娘养的煤老板是县长的亲戚，仗着有人兜着，赔了我哥两万块钱就跑路了！咱们这地方山高皇帝远，官官相护，哪有穷人讨公道的地方！我跟二哥上访无门，求援无路，受尽了委屈。够娘养的新闻记者竟然颠倒黑白，掩盖事实，他们说到底，只是那些富人的狗腿子！哪里给过我们盼头!” “可日子还得过，一个寡嫂两个侄儿总得活吧？后来我跟二哥商量，用我哥的卖命钱做起了贩猪的生意，可就在前年冬天，天黑路滑，我俩一不小心连人带车翻下了山底……你说，这是不是天绝人路？” 苏小芸愣住，没想到眼前这位病恹恹的年轻人竟遭受了如此磨难。 “所以你的腿……” “我的右腿断了，二哥脑子受损，成了傻子，这个家便彻底垮了！大嫂不但要撑起这个家，还要扛一屁股债！这几年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所以你觉得是你们兄弟对不起她，是老谭家对不起她，你很愧疚。”苏小芸平静的说。 “不错！我俩侄儿也上学了，村里有人给她说媒，我是知道这个事的。我也劝过她，可她不同意，说是放不下我们。我不忍心她一个女人过的这么苦，就跟谭家高辈请婚，想娶大嫂，可是，可是……” 谭老三忿忿说着，到后来声音越来越轻，有些哽咽：“我太爷坚决不同意，村里人也开始指指点点，戳我二人脊梁骨……” “三伢子！在咱沙河村，规矩就是规矩，哪有小叔娶寡嫂的先例！”村长大声斥责道：“不知廉耻，十几年的书白念了！” “你又能好到哪儿去？还钻自己儿媳妇被窝呢！”谭老三毫不客气反讥，故意拔高嗓音。 他的话在人堆中无疑是威力不小的炸弹，顿时哗然一片，苏小芸也是目瞪口呆。 “赖二狗！你个不知羞的老东西！”一道尖利的嗓音从远处传来，远处菜地里的村长老婆挥舞着锄头，朝他奔来。 村长大惊，早已没了先前的镇定从容：“快，拦住那个疯婆子！拦下她！” 抬头望向肇事者，他怒从心来，正要爬上石梯，却被飞速奔来的老婆揪了下来，两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住手，都给我住手！你们这是干啥！还嫌不够丢人呐？” 胡干事气得不轻，这乱糟糟的，叫什么事儿？! “赖二宝，这些年我叫你一声二叔，你可没少干畜生的事儿啊！咱家的情况大伙儿都看得见，那低保名额咋就给了小卖部的王春芳呢？！你这村干部还真是称职啊，扶贫都扶到人床上去了！”谭老三不住冷笑。 “狗娘养的的犊子玩意儿！老子撕烂你的臭嘴，叫你瞎咧咧！”村长怒不可遏，趁喘气的功夫大骂不止。 “二婶子，使劲抡他，抡死这老东西！”谭老三轻蔑一笑，看了眼无比狼狈的赖二宝，嘴上使坏道：“可惜啊，你没那机会弄死我了！反正老子也不想活！” “谭老三，你要冷静，不要冲动……”苏小芸头皮一紧，急急朝他喊。 谭老三对她的劝解置若罔闻，冷冷收回目光，无比眷恋的看了眼家的方向，正要纵身一跳，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身缠粗长藤条，刚爬上崖边的秦铭扬飞身朝他扑去！ “砰！” 巨大的力道挟裹一阵劲风，扬起坝上的尘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急急砸向地面。 “秦铭扬！”苏小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心脏顿缩，她惊呼着，朝两人奔去：“胡大姐，快来帮忙啊！” 众人如梦初醒，齐齐涌上晒坝，当看到眼前这一幕时，都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快！先把人送到卫生站！”胡干事别了别齐耳短发，强自镇定指挥现场。 强烈的冲击力下，谭老三已晕了过去，幸好有秦铭扬垫底，他没什么外伤。几个小伙子上前，七手八脚将他背起，急急向村里跑去。 “小秦同志，你没事吧？”胡干事一脸关心的问。 苏小芸将他扶起身，拍打着他满身的泥土，急声问：“有没有伤到哪儿？” “没事。”秦铭扬正想直起身，肩头传来的钻心疼痛却让他轻“嘶”出声。 “天快黑了，大家伙儿散吧散吧！”胡干事冲周围人挥挥手，面色不大好。 这都啥啊，满以为能跟省上来的大记者混个熟脸，眼下可倒好，让她碰上这一茬接一茬的丑闻，真是丢尽了脸。 “今天多亏有你啊小秦。”她讪笑着，上前道谢：“你看这……” “没事儿大姐，我应该做的。”秦铭扬笑笑。 第十七章 莫名心安 “还说没事，皮都擦破了！”苏小芸皱眉，沾了点消毒水小心翼翼替他清理伤口。 “小事儿。”秦铭扬本想收回手臂，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便由着她。 贴了几张创口贴，怕衣服蹭到伤口，想了想，她又在外缠了几圈医用纱布。这么一瞧，一指长的伤口硬是给包成了粽子。 望着白花花的一团，秦铭扬哭笑不得。想动动手臂，反而不灵活了。 “别动！”苏小芸一把将他按回了回去：“小心伤口。” “又不是伤筋动骨，就一点儿皮外伤，不碍事儿。” 苏小芸不理他，小手翻飞，替他拉外套拉链。 “喂，你干嘛？”秦铭扬挑挑眉，故作惊慌：“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 “想什么呢！”苏小芸没好气剜了他一眼，手中未停。 “别动！我看看你肩膀有事没有。”她一声冷喝，有效制止了男人的微拒。 掀开毛衣，入眼的，便是一片宽阔的背脊。坚实有力，肌理分明，在昏黄的灯下，健康的铜色肌肤很是惹眼，那上面两道痕印更令人触目。 “你经常受伤？”抚了抚肉楞子，她轻声问。 “你是指肩胛骨那儿吧？”她的指尖轻柔冰凉，触在肌肤上时让他轻打了个颤：“……前年参加抗洪救灾时不小心弄的。” “还疼吗？”苏小芸用手指暗自量了量，足有五公分长。 “早就不疼了。男人大丈夫，这点小伤算什么。”秦铭扬淡淡说。 “那这儿呢？”苏小芸把衣服往上掀，重重按了下一片青紫的肩头。 “嘶……”秦铭扬猝不及防，不由痛哼出声。 “我还以为你铁打的呢。”苏小芸哼了声，转身去桌上拿红花油。将粘腻乎乎的液体倒在掌心，替他揉着伤处，嘴里不忘挤兑他：“你是不是回回都这么拼命？” 秦铭扬未答，他阖上眼，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会有事的，干我们这行的，首先要保护好自己，才能救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你这也叫保护自己啊？”苏小芸莫名有些动气，指上力道也重了几分：“我看你简直是玩命还差不多！” 秦铭扬闷哼了声，心却蓦地一暖。苏小芸语气里的埋怨他自是听得清清楚楚，亦能感受到她渗透其中的关心。 苏小芸撇撇嘴，小声咕哝：“一身的伤，被你老妈看到怕是要心疼死了。” “……我妈很早就过世了，她老人家就算心疼，也只能托梦了。”猛地提及母亲，秦铭扬满目黯然。 苏小芸手一顿，心里突然挺不是滋味儿。见他一脸伤感，不免有些内疚：“对不起啊，我……” “没事。”秦铭扬穿好衣服，语带轻松说：“我没什么忌讳，你也没必要自责，再说还要谢谢你擦药呢。” 见苏小芸仍旧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便俯身揶揄：“发什么愣？莫非是在垂涎我的美色？” 他的脸倏地放大，狭长的乌眸似笑非笑直盯着她，苏小芸低呼一声，瞬间回神。 脸上一红，说话也结巴了起来：“瞎说、说什么呢！要不要那么自恋？！” 没想到伶牙俐齿的苏小芸也有磕巴的时候，秦铭扬低笑一声，整颗心都飞扬了起来，原本火辣辣的肩膀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窗外漆黑一片，远处稀稀拉拉的灯火将山里的夜衬托的分外静谧。望着一墙之隔的卫生站，苏小芸秀眉紧锁，也不知谭大嫂和谭老三醒来了没有？ 原本计划晚上去谭家看看的，眼下情况有变，什么事儿也只得等到明天再说了。 她跟秦铭扬被临时安排在教师宿舍歇息。学校孩子不多，笼统也就百来号人，开设班级也只有一至四年级，高段年级的孩子得到二十里外的镇上念书。学校小，老师也只有三个，还得身兼数职。 这几年也曾有大学生前来支教，却因条件太过艰苦，刚到一年，那些城里长大的孩子便又迫不及待走了。 苏小芸明白，很多打着“爱心支教”旗号的年轻人，不过是将这里当成了一个跳板，为了以后的锦绣前程，为了能在工作履历表上划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罢了。真正能做到十年如一日，将一腔热血整个青春挥洒在大山深处的人委实不多。 而那些默默奉献的人们，才是最值得尊敬的。 沙河村小学后来在各界人士的共同捐助下，盖起了二层小楼，操场扩建了，教师宿舍也翻新了，可新老师却一直没下来。除了本地老师的三间宿舍之外，这其他两间便一直空着。 “你饿不饿？”直到肚子咕噜噜一番抗议，苏小芸才想起晚饭还没解决。 吃点什么好呢？ 扫了眼空荡荡的房间，一张书桌，一张单人行军床，两把椅子，似乎再也找不出别的东西了。 早知道就该在镇上买点吃的带来了……苏小芸有些懊恼的想。 “厨房在外边。”秦铭扬拉开旧木门，开灯后一瞧，笑道：“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苏小芸跟去一看，狭小的阳台上，靠墙边有一只半旧的煤气罐，上边搁着一只缺了耳朵的炒锅。 她双眼一亮，挽起袖子试了试开关阀，还好，可以用。 这边秦铭扬已拉开小橱柜，找出一袋东西冲苏小芸扬了扬：“有面，那就凑合一顿吧。” “太好了！”苏小芸不由眉开眼笑，自告奋勇的说：“你是伤员，这里就交给我吧，我会煮面条。” 秦铭扬忍住笑，一脸认真的看向她：“是面粉……你会吗？” 苏小芸微愕，不吭声了。 做饭一直是她的硬伤，在中国，大概有个能干老妈的孩子都这样。念书那阵儿叶芳岚为了女儿能安心学习，几乎从不让她进厨房。以至于苏小芸工作以后，会做的也就只有煮面条、煮速冻饺子和蛋炒饭。 秦铭扬又变魔术般寻出三枚鸡蛋，见到傻眼的苏小芸，他唇角弯了弯：“出去吧，我来。” “你会？”苏小芸一脸惊讶。 “不难吃。”秦铭扬耸耸肩，笑意温和。 “那……需要我帮忙吗？”这男人居然会做饭！苏小芸咂舌的同时，亦有些不好意思。 秦铭扬认真想了想：“操场边的地里好像有韭菜，你去摘点吧。” “没问题。”总算能做点什么，苏小芸开心极了，她拿起手机，飞一般下楼。 山里的夜总是格外冷，哈出的热气似乎也能凝结成冰。平时热闹的校园在节假日里显得分外冷清，静的有些可怕。 苏小芸只觉心里毛毛的，她打开手电筒，顺着操场边，很快找到了一块绿油油的菜地。 搓搓手，硬着头皮摘了些。在直起身的一瞬，不由被前方一幕所吸引。 眼下秦铭扬正拎了一桶水向宿舍走去。橘黄的路灯下，他颀长的身影像一尊完美的雕塑，又像高大挺拔的白杨，让人无限心安。 不知为何，苏小芸没了方才那般害怕。她哼着歌，不徐不疾上楼。 第十八章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秦铭扬 都说男人认真做事的样子最具魅力，苏小芸深谙此话不假。 看秦铭扬十分麻利的和面、择菜、洗菜、切菜，炒鸡蛋碎，揉面、切剂子，擀面皮，一切工序有条不紊，苏小芸不由问：“我们这是要吃饺子吗？” 秦铭扬抬头，笑得憨厚：“对。韭菜鸡蛋饺，可惜没肉，是素的。” 苏小芸忙说：“素点好，我正好减肥呢。” “你又不胖。”秦铭扬瞄了眼她，又埋头包饺子：“你这样刚好。” 苏小芸个头不算高，身材比例却非常好，凹凸有致，娇小玲珑，挺符合眼下“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宅男审美。 女人多少都有些小虚荣，对于他的夸赞，她自是照单全收，心里美滋滋的冒着泡泡。 “看你手法这么熟，在家肯定没少练。”苏小芸笑道。 “没办法，老妈去的早，老爸工作又忙，念书那会儿常看我姐做饭，看多了也就会了。后来在部队，炊事班的班长是山西人，喜欢弄面食，我又跟他学了不少。” 苏小芸没接话，脑子却不断浮现出他讲的场景。自打认识以来，今夜还是头一回听他提及家事。 秦铭扬只是闲聊，她却更能体会那种失去亲人的伤痛和无助。 在她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爸妈便离婚了。俗的不能再俗的理由，父亲出轨了。一个叫姜娜的公司前台插足了父母的婚姻。那个女人用万年不过时的桥段，挺着微凸的小腹找上了门。 向来口碑极佳、形象完美的父亲在那一刻变成了众人眼中无情无义的陈世美、负心汉。个性极强的母亲自是无法接受这一切，伤心欲绝之下同他大吵了一架，第二天便直接去了民政局。 他失去了母亲，她失去了父爱。苏小芸觉得两人的经历着实相似，恍惚中，竟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 “喂，又走神了？”秦铭扬递给她一碗热气腾腾的水饺。 热气熏得她双眼一热，差点落下泪来。她垂眸接过：“这么快熟了？” “尝尝看，欢迎苏老师批评指正。”秦铭扬搓搓手，笑着替她拉开椅子。 他的手艺很好，雪白的饺子圆鼓鼓、胖嘟嘟的，像极了金元宝，隔着面皮都能闻到香味。 “可以啊小秦同志。”她夹起饺子，浅尝了下便赞不绝口：“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饭，你爱人可真有口福。” 坐在对面的秦铭扬闻言抬头，无比认真的说：“女朋友都没有，哪儿来的爱人。” 见苏小芸垂眸不语，他又笑着补充：“不光做饭，但凡家务活儿我都会。夸我全能绝对不骄傲。要不苏老师帮我介绍个呗？” 苏小芸吹了吹热气，认真想了想：“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总得有个标准吧。” “就你这样的。”秦铭扬眉眼弯了弯，轻声说。 苏小芸手一抖，这下不光舌头，连心也被烫了个哆嗦。偷睨了眼对座的男人，他狡黠的冲自己眨眨眼，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瞧这坑挖的…… 枉她自诩厚颜无敌，眼下也觉面皮一热，连耳根也烧了起来。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秦铭扬！苏小芸索性埋头吃饺子，不再接茬。 秦铭扬只觉她鸵鸟般的样子可爱极了，眼见气氛有些尴尬，忙又出言缓和：“开玩笑的……” “哦。”苏小芸睫毛颤了颤，淡淡应了声。 “其实也不是玩笑……”这下轮到秦铭扬不淡定了，他递过醋瓶，正寻思如何将意思表达的更清楚，走廊上有谈话声响起，紧接着宿舍门被推开，一阵冷风蹿了进来。 “哟，你俩都吃上了？”胡干事笑嘻嘻走了进来。 “大姐还没吃呢吧？我给你盛饺子去。”秦铭扬连忙起身招呼。 “不了不了，看我这没眼力见的，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打扰你俩的浪漫晚餐了。”胡干事瞥了眼脸儿红红的苏小芸，打趣道。 苏小芸尴尬不已，脸上的红霞更深了几分。 胡干事眨眨眼，扬声喊道：“别忙了小秦，那什么，我呀，是代表赖村长叫你们去吃饭的。” 她说完，扯开大嗓门冲门外一声吼：“赖二宝！你畏畏缩缩躲外边干啥哩？挺大个老爷们儿……” 苏小芸和秦铭扬均是一愣，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发现门口还有一个人，正是村长赖二宝。 “小秦同志，苏、苏老师……”赖二宝讪笑着同二人打招呼，早没了下午时候的意气风发，小鼻子小眼睛挤成一堆，模样挺滑稽。 “你看这，你们远来是客，晚饭咋能就吃这呢？”他扫了眼桌上的碗筷，陪着笑脸说。 “我觉着挺好啊，绝对绿色无公害。”苏小芸礼貌性笑笑。 “苏老师是文化人，这文化人说话都在理，在理。”赖二宝一怔，忙顺着她的话音说：“咱村的菜都没啥污染，绝对环保。” 胡干事人精，察觉出苏小芸语气中的疏离，忙打圆场说：“妹子，你和小秦来一趟不容易，赖村长吩咐他老婆做了些特色菜给你俩接风，要不过去坐会儿？好歹也是人家两口子的心意嘛。” 见苏小芸微微皱眉，秦铭扬走了过来，笑着替她答道：“赖村长实在太客气了！您这番心意我们心领了，这天黑路滑的，我们就不去打扰了。明天再去拜访吧。” “有劳赖村长费心了。” 没想到亲铭扬看似大老粗一枚，言行举止却十分得体，苏小芸很是意外，便也顺势说。 见赖二宝脸色微僵，便又恰当好处的给了他个台阶下：“接风的确不必了，就是这晚上确实挺冷，还得麻烦赖村长给我们找个火炉……” 面灰如纸的赖二宝一听精神一震，忙不迭满口答应：“哦，对！你看我这记性，怪我招呼不周，招呼不周。” 他说着，便折身出了宿舍。 “妹子，咱这山区条件差，委屈你了啊。”胡干事打量着屋子，捋了捋床单，嘴上继续客套着：“这宿舍新盖的，被子冬天有些发潮。你要是觉着冷就吱声儿，可别硬抗……” 对于这些琐事，苏小芸倒不在意，她定定看着胡干事，语气说不出的严肃：“大姐，下午谭老三说的……” 胡干事直起身，望着一脸凝重的苏小芸，轻叹了声道：“苏老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说实话，我在民政系统干了二十多年，这种事见得太多了。不过你放心，我既然随你下基层来了，恰巧也碰上了，那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苏小芸笑了笑：“那样最好。我们都希望有个满意的结果。” “一定一定。”胡干事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的说：“大姐人微言轻，却也晓得是非黑白。这事儿我会查个明白，我管不了的，还有局长，局长管不了的，不还有镇长嘛……” “有大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苏小芸反握住她的手，由衷说道：“我替乡亲们谢谢你。” 第十九章 晦涩往事 秦铭扬收拾好碗筷，又一一整齐放回原位。 进来时，见苏小芸已打开笔记本电脑，正在桌前噼里啪啦敲字。他烧好水，简单洗漱了番，又替苏小芸沏了杯茶。 苏小芸扶了扶黑色镜框，冲他一笑：“谢谢。” “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她一脸认真的样子很美，秦铭扬竟有些舍不得移开眼。又怕扰到她，便打算去隔壁。 待门响时，苏小芸才从文字世界抽出身来：“秦铭扬……” “咋了？”秦铭扬顿住，不明所以。 “……你那边没有火炉，夜里怎么受得了？”这赖二宝办事效率快倒是挺快，却只拎了一个电炉来。她这边用着倒舒服，可他怎么办呀？ “没事儿。我不怕冷。” 那怎么行？苏小芸皱皱眉，却又无计可施。 看样子那赖二宝也将他俩当成一对小情侣了，可她总不能让他搬过来吧？虽说是新时代了，这孤男寡女的，终归不妥。 秦铭扬自是清楚她的顾虑，便笑说：“我体格好，耐冻。你弄完早点儿睡，有事就喊我。” 他说完，便关好门退了出去。 愣愣看了门口半响，听到隔壁隐隐传来的动静，再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却没了继续整理的欲望。 呷了口热茶，掏出手机打开网络一瞧，信号挺差。又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个圈，还是只有一格，而且很不稳定。 还真是与世隔绝的地方，她叹气。想到下午的事儿，便拨通了林芩的电话。 直到第二遍时，对方才接通：“芸芸大美妞，你在哪儿逍遥快活呢？” 她的声音远远传来，有着刚睡醒的慵懒。不等苏小芸开口，又接着说：“等等，让我猜猜你在哪。美容SPA？购物？不对啊，那么安静……喂，你该不会是在海边一边享受日光浴一边看身材超正的帅哥哥秀人鱼线吧？” 苏小芸默默冲她翻了个白眼：“你很闲吗？你现在的口气很像八卦记者。” “恭喜你答对了！”林芩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哈欠，拖长声音笑的得意：“姐姐手头的案子总算忙完了，为了奖励下自己，正在温泉池泡着呢。” 林芩口中的温泉池在市区的温泉花园度假村，因效仿日本的温泉汤而颇具盛名，水质颇佳，因在室外，还可品茗赏景，以前两人曾结伴去过。 “哟，挺会享受啊。”苏小芸笑着打趣：“林女士，你这个样子很反常啊，不会是有情况了吧？” “狗嘴！”林芩大咧咧啐了她一口：“就许你出去浪，还不兴让姐放松放松？” 苏小芸才不信她的话，哼道：“就你那一毛不拔的德性，舍得这么霍霍？说吧，是不是那贱人回心转意了？” 苏小芸所指贱人叫路一鸣，是两人初中同学，林芩的初恋兼前任，颜值颇高才华出众，是学霸级的人物。两人一直好了快十年，终是落了个遗憾收场。 原因很简单，路一鸣大学报考的是帝都某电影学院，而林芩在南方的某高校学法律，不同的专业，不同的交际圈，加上最要命的异地恋，大学毕业不到一年，两人便分了。 “好好的，提他多晦气？！”电话里林芩情绪瞬间低落，狠狠呸了一口，隔着屏幕，苏小芸都能感受到她的恨意。 “好了好了，不提他。”苏小芸拢了拢棉被，换了只手拿手机：“不过阿芩，你这样是不行的。你口口声声说放下了，又何必那么在意提起他？再说人现在可是娱乐圈的新秀，成天乌七八糟的绯闻还少吗？你总不能不看电视、不看新闻、不看手机、不听广播吧？！” 见林芩沉默不语，她叹气：“阿芩，恨也是爱的一种啊！” 林芩在电话里深吸了口气，字正腔圆的警告：“苏小芸，不提他，咱俩还是好朋友！” “好好好，我不说。”苏小芸知道她仍然过不去那道坎，便换了话题：“怎么样，这几天过的好吗？” “无所谓好，无所谓不好。你知道的，姐一向这样。”林芩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哎哎哎，你别扯我的事儿，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啊？”苏小芸抬头望了望黑漆漆的窗外，听着外间呼啸而过的寒风，笑道：“我在乡下呢。” “乡下？！”林芩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苏小芸甚至能想象得出她瞬间坐直身子的场景。 “对啊，就是去年我们来过的镇子。不过这次来太冷了，还是春天好，天气暖和不说，满山遍野的桃花看着也美……” “你可真行！难得的假期不出去走走，跑到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去跨年！”林芩低呼一声，旋即语带狐疑的问：“不对，你一定不是一个人，我猜的对不对？” 苏小芸认命的哀叹一声，不得不承认，以林芩的智商，分分钟能将她碾压得片甲不留。她甚至觉得林芩如果改行，做娱乐记者一定也会大有作为。 “苏小芸，问你话呢？就说我猜的对不对吧？”林芩在电话里不依不饶。 “对，你猜的很对。要加十分吗？”苏小芸苦笑。 “你这是典型的贼喊捉贼嘛。”林芩笑的奸诈：“坦白吧，对方姓名职业身高三围年收入家庭背景一个一个从实招来，行啊你！好多长时间了？把我蒙鼓里是吧？是不是应该带回来让我这娘家代表替你把把关啊？” 苏小芸被她这一长串数落弄得哭笑不得，深知精明的好友不会轻易作罢，便笑骂：“什么跟什么呀！说得好像真的一样！是秦铭扬，就是上次救我那个……” “他啊？你是说你俩现在在一块儿？”林芩一声惊呼：“你俩啥时候勾搭一块儿的？这不科学啊！”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勾搭啊！”苏小芸对她的反应极度无语，大声反驳：“是路上碰巧遇上的。” “你俩要没提前约，就这么着也能碰上，几率还不够高的啊？”林芩贼兮兮笑说：“不错嘛你，果然新年新气象，开始走桃花运了……” “怎么样，传说中的上尉同志身材如何？你俩到哪一步了？就说有没有扑倒吧？” “你就不能正经点，跟个女流氓似的。”苏小芸脸一红，啐她。 林芩不屑的说：“女流氓好啊，这年头淑女有P用！自古多被渣男害，我这例子还不够鲜活麽！” 苏小芸一怔，其实林芩说的不无道理，所谓话糙理不糙。事实上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以前的林芩那可是学校公认的校花，美貌自不必说，身材高挑气质高雅，妈妈又是舞蹈老师，从小就能歌善舞品学兼优。 可就是这个一个优秀到无以复加的女子，却终是难逃路一鸣精心编织的那张情网。 路一鸣虽出身农村，却是个双商很高的男人，现实的残酷让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于是林芩便成了他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个跳板。 因为彼此都是对方的初恋，两人也确实有过一段甜蜜的日子，甚至在大三，林芩去了他所在的城市，在他的诱哄下，把自己全身心的托付了出去。 那时的路一鸣已在周围人的引荐下，接了些小商演和小角色，在演艺界崭露头角。作为风雨同舟的恋人，林芩毫不犹豫做起了他背后的女人，为他东奔西走接私活、拉关系，甚至不惜倒贴，背着母亲拿出为自己准备结婚的积蓄，为他购置行头、撑脸面，就为了心爱的男人能有底气去打拼。结果她无怨无悔的付出，换来的不过是对方无情的背叛。 路一鸣为了能出演一部谍战剧的男二号，勾搭上了一位四十来岁的资深女制片。换句话来说，他被潜了，被包了。他离开了林芩，在她意外怀孕后的第三个月。 …… 回忆太过沉重，往事总是不堪回首。 苏小芸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不由感慨万分。路一鸣机关算尽，却万没料到林芩的继父是A市的副市长，身居高位。要是他早知道有这层关系，恐怕也不会轻易罢手。不过万幸的是林芩总算看清了他的真面目，那些痛不欲生的曾经，最终也让她脱胎换骨。 “苏小芸，你睡着啦？”久没听到动静，林芩在电话里喊。 苏小芸回过神，随口说：“没啊，思考人生理想呢。” “继续装。”林芩笑骂了句，准备收线：“行啦，我准备起了，这水真是舒服，泡的哀家玉体乏了……” 苏小芸一听她要挂电话，忙冲她喊：“别挂，我还有事儿没说呢。是正事。” 林芩抱怨不止：“啰嗦的女人……姐的时间很宝贵，拣重要的说。” “有件事，真要拜托你一下。”苏小芸收回嬉闹的神情，语气一派严肃：“帮我查个事儿，前年年底郊县有家小煤窑发生过坍塌……” “然后呢？” “那家小煤窑涉嫌违规作业，负责人据说是县长的亲戚，赔了点钱就跑路了，后来这事便不了了之。” “所以呢？”林芩在电话里头慢悠悠的问。 “我这不咨询你吗？” “走正规程序啊！找人的事我可不擅长啊，我又不是警察蜀黍。” 苏小芸毫不留情的奚落：“林大律师，您说的可真官方。” “苏老师，那我就很严谨的回答你这个问题。矿难之所以屡禁难止，是因为有些小煤老板在利益驱动面前很难做到自律自查，在完善安全体系上存在很大的难度，想要破解这种阻碍，就必须要有行政监管部门的强势介入才行。你刚刚说的那事，因为是去年发生的，还得费些功夫，多方调查核实才能给出具体答复。” “我知道这事急不来，所以就拜托你了。” “喂，你不是吧？我已经这么忙了，你还要蹂躏我？”林芩在电话那头大叫。 “我相信你的实力，也代表遇害家属向你致谢。”苏小芸极为认真的说。 “要死了要死了，早知道你找我没好事，打死也不会接你电话的。”林芩嘟囔着挂了电话，苏小芸却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依她对林芩的了解，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视线再次回到电脑屏幕，苏小芸的头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她捏了捏眉心，满心沉重的敲上了一行标题《黑心矿主跑路，谁为遇难家属买单？》 第二十章 雪夜守护 凌晨时分，这场雪终是落了下来。 先是一阵儿零星雨夹雪，后来便如破絮般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秦铭扬翻了个身，仍旧毫无睡意。屋外风刮得很急，连着窗棱也会轻声晃动。因为没有取暖器，屋子显得格外阴冷，身上的棉被湿重不说，还有股说不出的霉味，总之说不冷，那是骗人的。 不知苏小芸那边会不会好一点？ 这么想着，便格外留意起隔壁的动静来。细细听了会，她那边仍是静谧一片，想必是睡着了。 真是个特别的姑娘，他暗暗的想。 他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缘分，竟会一次次将他们从不同的生活轨迹紧紧联系在一起。先是火场里，后是大街上，就连来乡下也都能遇上。 他承认一开始对她是心存偏见的。所以在昨夜，他才会在她碰触小凯的遗物时面色不善。为这个，他已很是愧疚了。 满以为她跟时下一些哗众取宠、只为博人眼球的无良媒体人一样，没想到她是污糟糟的圈子里的一股清流。 她真诚、乐观、聪明、勇敢，尤其那份嵌在骨子里的善良，在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显得尤其可贵。秦铭扬突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会教育出如此品行优秀的孩子？ 乡下条件差，她从未叫过苦喊过累，始终与生活底层的人站在一起，为他们奔走呼吁，力争权益，先不论结果如何，光这份心意，就足以令人感动。 临睡前透过玻窗，见她仍端坐桌前，神色严肃的整理着手中资料，那份专注，突然令他怦然心动。 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包括对前女友冯丹丹。 想到自己失败的感情，秦铭扬深呼了口气，却并没有过多纠结。对于前任，他不想做任何评价，感情的事本就没有对错，只有适合与否。 如果非要他为那段感情做个总结，他只能说，冯丹丹想要的，他真的给不了。在一起的一年多来，也着实难为她了。 想到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心底又不免一阵唏嘘。还是找个机会跟老爷子说说吧…… 正胡思乱想间，隔壁一声低呼，然后便是模糊不清的咕哝。秦铭扬一愣，随即听出是苏小芸的声音。 这么晚了，她还在讲电话？ 他没有偷听的癖好，于是翻了个身，刚准备闭眼，隔壁又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便是低低的啜泣。 不像是讲电话啊，难道是梦魇了？ 秦铭扬飞快套上衣裤，拉开门奔了出去。 “别离开我，不要！” “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不要走阿岩，回来啊，你回来啊……”她的呼救声急促而凄厉，夹杂着痛苦的呜咽。 秦铭扬皱皱眉，顾不得廊下寒风肆略，把门拍的山响：“苏小芸！你醒醒！” “醒醒，快醒醒！” “苏小芸！”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的手掌都有些红肿发麻，她的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就在秦铭扬准备返回屋时，屋里却响起了低低的哭声。 那是一种极度压抑后的声音，哭的人显然很怕打扰到别人，貌似在用棉被紧紧盖住头部，然而捂得再严实，那抽噎时的换气声，还是如针般扎在了秦铭扬的心上。 很显然，她已经醒了。 秦铭扬缓缓放下手，心情复杂的摸了摸几个口袋，在裤袋掏出烟点燃，早就冻得冰冷的四肢总算有了丝暖意。 雪依旧簌簌落着，无声覆盖着周遭的一切。忽明忽暗中，他半眯着眼，眼神飘忽而深远，徐徐吐了口烟圈，心头的烦闷却除之不去。 怕她入睡后又遭梦魇，他并没起身起身离开，就这么倚着墙，一脸若有所思。 早上醒来一推开窗，满目琼瑶让苏小芸欢呼不已，一颗少女心满是惊喜。摊开掌心，迎接着飞舞的雪沫儿，直到那抹转瞬即逝的洁白化为点点沁凉。 早安，2015。新的开始，苏小芸。她在心里默默说。 静静发了会呆，才开始忙而不乱的洗漱。将今天要做的事在心里过滤了遍，她起身去隔壁叫秦铭扬。 敲了几下，没动静。见门虚掩着，苏小芸便喊了声：“那我进来了。” 推开门，却没见到他的身影。扫了眼十分整洁的屋内，苏小芸有些纳闷，大清早的，这人去哪了？ 正要出去，门口的垃圾桶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大致数了数，竟有十几个烟蒂。 没想到他年纪不大，烟瘾倒不小。苏小芸撇撇嘴，顺手将塑料袋系好拎了出去。 收拾行礼的时候，她心头突然冒出个问题，抽那么多烟，为何他屋里一点烟味儿都没有？这人难不成是夜猫子，夜里也喜欢户外活动？ 正胡乱想着，却见操场那头大步走来一人，正是秦铭扬。 很快，他便来到了门口：“你醒了？” “都几点了……”苏小芸嘟囔了句，继续收拾行礼：“也不知道叫醒我……你这是去哪了？” “前边有辆拖拉机掉沟里了，我去帮忙了。”秦铭扬拿出手套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又问：“睡得还好吗？” “还行，就是脑袋有点疼，昏昏沉沉的，怕是着凉了。”苏小芸揉了揉额头，一脸苦恼的说。 秦铭扬心说能好吗？一整夜胡话不断，又是哭又是喊的…… 见她一脸懊恼，怕是根本不知道昨夜梦魇的事。秦铭扬喟叹一声，便说：“赶紧收拾东西，刚碰上谭大嫂，叫我俩过去吃早饭呢。” “她醒了？”苏小芸的表情瞬间生动了起来，忙又问：“那谭老三呢？也回去了吗？” “都回去了，他们都没事。”秦铭扬如实说。 “太好了，我正好有事问他呢。”苏小芸笑道：“等我下啊，马上就好。” 秦铭扬不明就里看着她，却见她掏出钱包，取出三张红票，夹在了教科书中间。 她挎上行李包，又仔细锁好门，拿着钥匙冲他晃了晃：“那是我们的吃住费。” 秦铭扬心口一热，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底悄悄荡漾开来。 第二十一章 涟漪 冬日的阳光久违而冰冷，令人感受不到丝毫温度。一夜大雪将整个村庄堆砌成了银白色的世界。 蜿蜒的乡村路上，秦铭扬和苏小芸正深一脚浅一脚朝谭家走去。地上雪厚，被车碾压过后呈现一道冰渣路，看似平整，实则十分难行。 路滑加上感冒，苏小芸渐渐有些气喘吁吁。 “要不歇会吧？”秦铭扬停下步子，一脸关切。 “没事没事，不要紧。“苏小芸深吸口气，朝他摆了摆手：“……继续走吧。” 秦铭扬见她鼻头冻得通红，嘴里不住“嘶—哈”着，心知她是硬撑，却也不点破，于是点点头，继续在前面探路。 望着美轮美奂的雪景，苏小芸由衷赞道：“很久没见过了呢，真美。” 怎么会？C市冬天就常下雪啊…… 秦铭扬见她一脸欣喜，忍不住问：“你是南方人？” “嗯。外婆是南方人，我从小跟她一块儿生活，高中才回的A市。”苏小芸走走停停，不时在路旁团雪球，再欢呼着，孩子气十足的扔出去。 “可不可以等几分钟，我想堆个雪人，很快就好。”她扬起脸，一脸讨好的说。 难得她兴致颇高，秦铭扬便也不做催促，十分配合的去旁边树丛里捡松果。 一番折腾后，苏小芸颇为得意的拍拍手，整理了下雪人的帽子：“怎么样？我这个创意好吧？” 秦铭扬忍住笑，对她的杰作不予评价。雪人的身子分外臃肿，两只松果做成眼睛倒还贴切，就是那枯草圈成的帽子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这叫时尚……”苏小芸笑嘻嘻的掏出手机，招呼秦铭扬：“喂！要不一起合张影吧？” “我不喜欢拍照。”秦铭扬摆摆手，如实说。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不喜欢自拍的。”苏小芸不容分说拽过他，嘴里不忘糗他：“又不是原始人。” “我真不喜欢拍照。”秦铭扬正要婉拒，却被苏小芸眼疾手快的按在雪人前，“喀喀喀”抢拍了好几张。 “由不得你！”苏小芸俏皮的冲他扬了扬手机，一副得逞的表情。 秦铭扬无奈的摇摇头：“现在可以走了吗？” “等等，让我先看看拍了哪些精彩画面……”苏小芸划开手机，正准备欣赏杰作，熟料脚底一滑，整个人淬不及防的向后仰去。 “小心！”秦铭扬神色微变，急急朝她扑去。 然而终是迟了，苏小芸一声惊呼，整个身子已结结实实摔在了冰面。 “秦铭扬，我……快拉我一把。”剧烈的撞击让她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右手条件反射撑着地面，刚要挪动身体，手腕处的锥心刺痛让她痛哼出声。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儿？”秦铭扬急急扶起她，眉宇间写满担忧。 “我的腰……还有手，都疼……” “慢一点，试试看能站起来吗？”他小心翼翼搀扶着她，轻声问。 苏小芸紧紧扶住他的胳膊，动了动右腿，无比郁结的点点头。 “那就好。”秦铭扬执起她的手，替她轻揉了揉：“这样疼吗？” 见苏小芸疼的眉头一蹙，他叹气：“手腕可能扭伤了。” 望了望四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便蹲下身子说：“走吧，我背你。” 见她仍僵在原地，秦铭扬挑挑眉，转过头故意大声说：“不让背，那就抱吧。” 苏小芸一听脸顿时红了，她一瘸一拐走上前，银牙暗咬，壮士就义般覆了上去。 她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秦铭扬不由打趣道：“看你挺豁达的人，怎么也别扭别扭的。” 苏小芸心里默默冲他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的回击：“看你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儿，话多起来能把人噎死。” “那是因为不熟，现在不一样。” 瞧这话说的，就跟两人有多熟了似的…… “哪不一样了？”苏小芸咕哝了句，再次细品他的话时，心倏地一颤。 因为心生异样，便倏地止了话头。 秦铭扬没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兀自又道：“你太轻了，这么背着你完全零压力。” 苏小芸撇撇嘴：“只有嫌太重的，嫌轻你倒是头一个。” 见秦铭扬呵呵两声算是应答，她不由心生愧疚：“真对不起啊，你好好一个假期，却因为我留在了这儿……” 秦铭扬轻托了托她，满不在乎的说：“没事儿，举手之劳。” 苏小芸轻环住他的肩头，没再说话。 “你做的很对。” 苏小芸掀了掀眼皮，淡然反问：“什么做的对？” “能一门心思关爱社会弱势群体，并做到持之以恒，真的很难得。”秦铭扬扭头，静静对上她黑白分明的杏眸，毫不掩饰对她的赞赏。 “别，我可没你夸的那样高尚。”苏小芸笑嘻嘻道：“就像你说的，举手之劳。” 见他一脸无奈，遂又轻轻说道：“其实我能做的实在有限，每当看到太多需要帮助的人和事，那种有心无力的挫败感，会深深缠绕着我……”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秦铭扬神色一整，无比认真的说：“也许一个人的力量很薄弱，也许并不能改变太多，可如果每个人都抱着这样的念头，我相信会有奇迹发生的，这个社会也会更温暖。” 苏小芸由衷的说：“比如你们。” “那是职责，也是使命。作为消防员，能在人们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其实挺自豪的。可是从内心来讲，又不希望能用上我们。因为一旦出警，就意味着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如果可以，我希望一座城市永远平安。” 秦铭扬说这些话的时候，冬日的阳光正好穿过云层倾泻而下。那久违的明媚，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辉。 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上，真有这样一群人。他们默默坚持着，奉献着，在不被瞩目的角落为这个世界散发着光和热。 这种人，是天使般的存在，令人肃然起劲。 一阵山风掠过，枝桠上的雪沫儿簌簌落下，打着旋儿，洋洋洒洒在半空飞舞着，不一会儿便落满全身。 下雪天，我想和你走一走，这样一不小心就能到白头…… 脑海瞬间冒出一句曾风靡网络的话，尽管跟眼下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却令她一直平静的心湖起了涟漪。 她突然觉得，这次的乡下之行，不一样了。 太阳懒懒洒在雪地，令本就湿滑的路面愈发泥泞。背着苏小芸，秦铭扬却依旧健步如飞，步履沉稳。 如此零距离的接触，令苏小芸有些羞赧，正想微直身子，缩回圈着的手臂，却被秦铭扬淡淡的提醒终止：“别动。” 她无奈，只好重新覆了上去。掀眸间，看到他额角有亮晶晶的雪花，伸指不假思索替他轻轻拂去。 第二十二章 风波 在热心村民的指引下，绕过大片茶田，循着田间小道一直往里走，二十分钟后，谭家终于到了。 几声犬吠后，谭家大嫂便迎了出来。 昨夜来时临近天黑，加之场面混乱，苏小芸也没空留意这位传奇女人的样貌，现在一看，倒觉得是挺标志的妇人。 她个子中等，身材也稍显丰腴，因长期劳作的关系，皮肤红黑粗糙，却无不彰显着健康和活力。一条黑粗辫子紧紧盘在脑后，整个人看来干净而利落。 “小苏老师，你们快进来。”她露齿一笑，热情的冲两人打招呼。 “大姐，打扰你了。”苏小芸歉意的笑笑。 “不打扰不打扰，说起来，还要谢谢这位大兄弟呢。”她嘴上应着，眼神余光却不经意瞟向身后的院子。 “……小谭兄弟呢？”秦铭扬四下望了望，关切的问。 蔡秀芬无奈的说：“昨儿半夜被送回来后，一直窝里屋呢，不吃不喝的，也不知跟谁置气……” 苏小芸听罢正要前去看望，却被蔡秀芬拉住衣袖说：“小苏老师，你甭管他，那倔驴闯了大祸还没转过弯呢，由他去吧。” “天儿冷，先喝点热粥暖暖吧。”她说着，领两人往屋里走去。 谭家是离村子最远的人家，因为家庭困难，还是最老式的土屋架构，统共也就三间房。斑驳的外墙外，用水泥勉强堵着裂缝，座落在山顶，说不出的孤伶。 进屋一瞧，里面的摆设更是少得可怜，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毫不夸张。谭大嫂这些年又是照顾病人，又要养活孩子，看来确实力不从心。 刚坐定，布帘猛掀间，一大一小两个男孩推搡着跑了出来，一见小饭桌上的苏小芸和秦铭扬，很是认生的跑到了院子里。 “大生，小生，跑啥哩？吃饭了！”谭大嫂端了盆热乎乎的白面馒头，正从灶房出来，冲儿子们喊。 “二叔还没回来哩！我们去看看！” “这老二大清早又去哪撒疯了？”谭大嫂叹口气，转身替两人盛粥：“咱先吃吧，不等了。” “我来吧大姐。”秦铭扬起身，麻利盛好放在苏小芸身前，又问：“要不我跟去看看？” “没事儿，你们快趁热吃。”谭大嫂在围裙上擦擦手，将桌上的素萝卜丝往两人面前推了推，一脸歉意的说：“……没什么好菜，唉，唉……” “快别这么说，大姐。已经够麻烦你了。”苏小芸拖过她坐下，让她一起吃。 “小苏老师，没想到你这么漂亮。”谭大嫂由衷的夸道。 “哪有……”瞥了眼秦铭扬的背影，苏小芸笑说：“其实大姐才漂亮，要是不做农活，稍稍打扮下，绝对不输电视上的明星呢。” 谭大嫂羞涩一笑，抿了抿唇说：“小苏老师真会说，我一个山里婆姨，哪能像明星……” 苏小芸挑挑眉，没错过她手腕上一截白皙的皮肤。因色差太明显，所以看来格外醒目。 “大姐是南方人？”苏小芸轻松转移话题，渐渐打开话题。 “重庆人。以前跟孩子他爸在一个工厂，后来不顾爹娘反对嫁了过来。”谭大嫂比想象中健谈，她轻叹一声，无比感慨的说：“我来这儿已经十多年了。” 都说蜀地出美人，皮肤尤其水灵，看来果真不假。尤其像她这样的女人，面目姣好五官端正，不愁找不到好人家。却在丈夫去世后一直坚守着，带着两个幼子，照顾两位叔叔，苦苦支撑着风雨飘摇的家。这需要多强烈的信念和勇气？ 就在苏小芸一脸敬意的看向她时，谭大嫂轻轻说道：“小苏老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两年确实有不少人劝我，要我为孩子着想……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要是真走了，这老谭家可就真的垮了……” “大姐，你真坚强。要是没有你，真不敢想象这个家会成什么样儿……”苏小芸由衷说着，接过碗时，手腕处突然袭来的刺痛让她不由紧了紧眉。 谭大嫂红着眼圈儿强笑道：“孩子他爸刚走那会儿，我觉着天都要塌了……他就这么走了，丢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也不知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要受这样的磨难……有一阵儿我特别想死，想就这样跟着他去了，可大生小生咋办，他们还那么小……” “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生活就是日子叠日子，问题接问题，没有人一辈子是顺风顺水的。”秦铭扬的声音在头顶适时响起，他去而复返，递给苏小芸一把汤匙。 苏小芸微怔，着实被他的体贴感动了一下下。 她接过，满含赞许的说：“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位生活哲学家。” “我也是现学现卖，小苏老师过誉了。”秦铭扬挑眉，面不改色的谦虚。 谭大嫂抬袖揩揩泪，颇为感慨：““小秦兄弟说的对啊，这几年我也是这么熬过来的……来来，你们快趁热吃。” 三人正用到一半，大生小生一前一后奔了回来，嘴里不住大嚷：“娘！娘！二叔又惹祸了！” “啥？！”谭大嫂碗筷一撂，急急跑了出去。苏小芸和秦铭扬对视一眼，默契起身，追了上去。 刚出院子，便有吵嚷声不绝于耳。 “蔡秀芬，你给我出来！你家老二大清早来我小卖部撒野，烟酒都撒了一地！” “二伢子还放跑了四叔家的水牛，践坏了我的麦苗！” “昨儿个还挥者磨镰砍了我家甘蔗……” “唉！谭家老二这疯病，啥时候是个头啊？” …… 闹的最凶的，要数开小卖部的王春芳。她顶着一头干枯的金黄头发，一身城乡结合部妇女的典型打扮，眼下正双手叉腰，唾沫横飞：“蔡秀芬，这事甭想就这么算了！你今儿不给个说法，我还就不走了！”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架势，苏小芸微微蹙眉。她上前，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大姐，消消气儿，都是乡里乡亲的，凡事好商量。” 王春芳凤眼半掀，轻哼一声，不依不饶的说：“没啥好商量的！你问问大伙儿，这两年谭家老二闯的祸还少哇？！” 她说着，轻蔑的瞟了眼一脸灰白的蔡秀芬，嗤道：“天堂有路你不走，现成的桥你也不过，你说你还死扛个啥？逞啥能？” “王大妹子，话，话不能这么说……”蔡秀芬嗫嚅着，不安的搜寻着谭老二的身影。 “那咋说？那行啊，你赔钱吧，总不能让我损失这白花花的钱呐！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王春芳不耐烦的拔高了音。 就在围观群众交头接耳小声议论间，一声暴喝猛地响起：“都他娘的闭嘴，干啥呢这是？！” 众人抬头，只见村长赖二宝已出现在院门口，身后是颤巍巍的谭老太爷，搀扶他的正是昨天一同前来的胡干事。 第二十三章 配合度满分 “大清早的，乱哄哄的像什么样子!”赖二宝铁青着脸吼道。 王春芳一见是他，眸光一亮，趿着很是夸张的毛拖鞋扭腰迎了上去，口中不住嚷道：“赖村长，你来评评理，这谭老二砸了我的店，该不该赔这钱？！” 一时间，场上的目光都落在了赖二宝身上。他抖抖肩上的外套，清了清嗓子：“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了！你消停吧，老娘儿磨磨叽叽，事多。” 大庭广众下被驳了面儿，王春芳脸上有些挂不住，正要趁势摆摆谱，却被赖二宝一个眼神截了下来。 “你们都是来老谭家算账的？”赖二宝匆匆扫过人群，拖长声音问。 见围观的众人一个劲儿私语，他干咳一声，扭头又极其恭敬的问谭老太爷：“老爷子，您看这可咋整？” 谭老太爷面色也不大好，他紧了紧手中的拐杖，颇具威严的瞅了眼手足无措的蔡秀芬，“二伢子人呢？” “不、不晓得。”蔡秀芬垂头盯着脚尖儿，低眉顺目的说。 “你说你连个人都看不住，还能干点啥？！”赖二宝瞥了眼面色阴沉的老爷子，接过话头教训道。 “我，我早上去了趟砖厂，干完活儿就忙着回来烧早饭，不晓得……满以为他还在屋睡觉。” “你……”谭老太爷正要板着脸训斥，却见大生、小生拽着一身稀泥的谭老二奔了进来。 “二叔找到了，太爷爷莫吵我娘！”小生大叫一声扑了过来，将蔡秀芬紧紧护在身后。 苏小芸见状松了口气，她来到院子中央，对吹胡子瞪眼睛的老头道：“老爷子，老谭家的状况你比我们清楚，谭老二是病人，就算找到了，总不能就这样交给乡亲们任杀任剐吧？咱这是法治社会。再说事情已经出了，既然大家都在这儿，眼下应该商量赔偿的问题，您老说对不对？” “赔？一屋子光棍，穷得叮当响，她拿啥赔？”一侧的王春芳哼道。 “我、我会赔的，就算眼下拿不出这么多，我也会记账的。”蔡秀芬白着脸急急说：“各位叔伯兄嫂，老二闯的祸我赔，我老谭家赔！” “哎！也难为这苦命的女人了，男人死了没个依仗，还要收拾这么个烂摊子……” “是啊，怪不容易的……” “其实嘛也没啥，就是糟蹋了几苗庄稼，也不算啥大事。” “几根甘蔗也不管钱，反正我家老头子也是要砍了卖钱的。” 话说到这份上，几位受损的乡邻倒纷纷表示不追究了。带头的王春芳一见苗头不对，忙急吼吼的嚷：“他们不找你赔，姑奶奶可不是什么活菩萨！这事儿没完！”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身后一声巨响，一个小竹凳狠狠砸在青石板上，瞬间支离破碎。 众人被这突然的动静均吓了一跳，纷纷回头，只见谭老三正凶神恶煞的倚在门上，眼珠子憋的通红：“臭婊子！你别欺人太甚！” “谭瘸子，你个没爹娘的东西，你骂老娘什么？有本事再骂一句？”王春芳一听瞬间炸毛，骂骂咧咧向他冲去。 “老子不但要骂你，还要揍你！”谭老三挥着竹杖，一脸杀气的说。 眼看场面失控，一侧冷眼旁观的秦铭扬眼疾手快，轻巧夺过他手中拐棍，临末拍了拍他紧绷的肩头：“别冲动，打骂解决不了问题。” “你们放开我，我倒要看看这死瘸子能把我怎么着！”被众人制止住的王春芳依旧叫骂不休：“砸了老娘的店，不但不赔还撒泼，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她大喘着，看了眼神色凝重的苏小芸，又恨恨道：“不要脸！一屋老小全都不要脸！苏记者，你赶紧拍下来，把这家拍下来，让这家子出出名儿！” “王春芳，你消停些！”胡干事一把拖过她，低吼道。 “行了！一个个当老子是死人哪?”赖二宝大眼一瞪，气得大喝：“要谭家赔钱的留下，其他人回吧！还嫌不够乱麽！” 众人面面相觑，缓缓散去。一时间闹哄哄的院子总算安静了下来。 “损坏东西，是该照价赔偿。”苏小芸缓缓看向王春芳，“说吧，你要多少钱？” 王春芳微愕，显然对苏小芸的态度有些不解，细细琢磨了番，这才明白那位城里姑娘要替蔡寡妇出钱。 她是个精明的妇人，正在肚子里打着铁算盘，打算借机讹一笔，却被谭老三一句话给敲得脑袋一懵。 “王春芳，甭打小九九了！就你那小卖部有几样真货？！” 她脸一白，旋即涨的通红，大怒道：“三瘸子，你说话要有真凭实据！说亏心话是要烂肠肚的！” “你还晓得亏心！这些年你狗仗人势，霸占村委会的房子，卖了多少黑心东西给村里人！你当我不晓得？！” “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王春芳被彻底惹毛了，她用世上最恶毒的话语诅咒着，谩骂着，大有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王春芳，你要再撒泼，我可要通知派出所来人了！”胡干事被气得脑袋疼，死死拽住她的胳膊，没好气的冲她吼。 “呜……杀千刀的三瘸子，活该你年纪轻轻成废人，欺负我一个女人……” “三伢子，你要还是爷们儿就少说两句！”赖二宝也是焦头烂额，他一把扯起在雪地打滚的王春芳，耐心全失去骂道：“老娘儿就会寻死觅活！你先回吧！” “就不，他老谭家欺负人，不能轻易饶了他！”王春芳脖子一梗，盯着一头乱发，抽抽噎噎。 “你他娘的听还是不听？”赖二宝怒目圆睁，对姘头抡起了巴掌。 王春芳一看可不干了，滚打的更欢实：“好哇赖二宝，你打啊，来，使劲儿抽！” 赖二宝气得哆嗦，手扬了老高，愣是没落下去。 苏小芸垂眸，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又是一个在床上乱了关系辈分的活例子。可她毕竟是外人，对这样的事不便干预。 “这样吧赖村长，让王大姐给个数吧，如果合适，这钱我出。”她声音虽轻，却掷地有声。 蔡家人一脸惊讶的望向她，连被气得摇摇欲坠的谭老太爷也睁圆了小眼。 “说吧，谭家该赔你多少钱？” “一千！”王春芳眼珠一转，瞬间停止一切表演，汲着了汲鼻子说。 “她撒谎！太爷爷，二叔只打碎了三瓶酒几把面！”大生气鼓鼓说出真相。 苏小芸听罢笑笑：“大姐你这可是漫天要价啊！ “什么漫天要价，我那酒贵着呢！”王春芳厚着脸争辩，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能有多贵？要是茅台五粮液，那没话说，如果不是，那你可算敲诈了。”苏小芸脸上挂笑，语气却渐渐冰冷。 这时，一直甚少出声的秦铭扬突然走过来，揽过苏小芸冻得微僵的身子，故作亲昵的同她说：“老婆，咱工商局不是有熟人吗？要不打个电话请他们来验验？” 明知他是故意，苏小芸还是被他这声“老婆”臊的心一烫。她定定神，接口道：“也行，反正下午要回去，正好一起。” “哎呀，多大点事儿，还劳驾他们干啥！”赖二宝一听慌了，急急打圆场：“乡里乡亲的，说钱就生分了。春芳啊，你先回吧，那什么赔偿算我头上得了！这事儿就这么着了！” 眼见赖二宝护短，急着想将王春芳打发走，谭老三不干了：“等等！” 第二十四章 平息 “三伢子，你还有完没完了？！” “行，趁你们都在，今儿我就把话挑明了！”谭老三一个劲冷笑，矛头指向赖二宝：“村委会那间小屋是大伙儿集资修的吧？” “是又咋了？”赖二宝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吼道。 “既然是公家的，大伙儿都有资格租用那间屋子！”谭老三慢悠悠坐下，毫不客气呛道：“某些人假公济私，占用了好几年，今年要是再耍花招，怕是难服众了！” “三伢子，你不要太过分！”王春芳闻言脸一垮，随即大骂：“别以为你能识文断字就在老娘跟前臭显摆！什么东西！” “你又算啥货色？我告诉你，就你那坑蒙拐骗的小手段，小爷我早有察觉！你要不服，咱们走着瞧！” 王春芳一脸倨傲：“就凭你？” “咋的？你这是要玩大？”谭老三狠狠吸了口烟，阴测测望向她。 本就心虚的王春芳瞬间慌了手脚，她捋捋额前乱发，虚张声势嚷道：“三伢子，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你是盯上了我小卖部这块肥肉了吧？！” “是又咋的？！”谭老三脖子一梗，语带不耐。 “就你？有那本钱吗？”王春芳不怒反笑，似是抓住了对方的软肋，不屑的说。 秦铭扬忽然开口：“谁说他没有？！” 一时间，院里所有的目光齐齐投向了他，谭老三更是一脸难以置信。 “我可以出钱助他开店。”秦铭扬语气虽轻，却是掷地有声：“谭家的情况想必赖村长比我们更清楚。我倒觉得谭家兄弟头脑灵活，是块做生意的料，不如就让他试试？” “你—”王春芳一见情况不妙，正要急着跳出来跟秦铭扬掰扯，却被赖二宝一把拽了回去。 “你回去，这没你什么事儿！” “赖二宝，你个狗东西，孬货！” 她跳着大声叫骂，正要扑上前去，却被胡干事拦了下来：“王春芳，你要再撒泼，我就送你去派出所蹲两天！” 这句话总算凑效，方才还吵嚷不已的女人，一下焉了。她恨恨瞪了眼前方的赖二宝，一跺脚，气呼呼出了院子。 “胡大姐，你说我这个提议怎样？当然，我们只是外人，具体操作还得赖村长定夺。”秦铭扬笑笑，不动声色把皮球踢到了她面前。 胡干事干咳一声，看向赖二宝：“谭家老小确实不容易！赖二宝啊，我看小秦这个想法就不错，都这个份上了，总得拉扯一把才是啊！” “可是……” “别可是这、可是那的了！就这么定了吧！”胡干事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 赖二宝摸摸脑门儿，略作思付，只得点头不住答是。 就在谭家母子一脸喜色时，谭老三却语气生硬的说：“不用！我不要你帮我！” “谭老三！”这下不光胡干事和蔡秀芬，连苏小芸都有些生气了。心道这人咋这么不懂事！秦铭扬也是一番好意，他倒好，一点都不领情。 “我欠你一条命，不想再欠你钱。”顶着大伙儿不解的目光，谭老三仍旧倔强的说。 “那钱不是白给你的，是要打字据算利息的。”秦铭扬无视他的无礼，淡淡说。 “那也不要。”谭老三闷哼着，大口吸着烟，借以掩饰此刻的窘迫。 “谭老三，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肯接受。不就为了维系你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吗？”苏小芸一针见血的说：“可作为一个男人，你有没有想过，你应该为这个家做点什么？为你嫂子分担什么？！” “我觉得你没有，你很自私，而且自私的可怕。你永远顾虑的，只有自己的脸面、自尊，遇到困难也只会自哀自怜怨天由人，却没有认真想过解决办法！说实话，你这个样子，这样的生活态度，不要说谭大嫂，就是任何一个姑娘，都不会跟你的！因为你没有资格！” 苏小芸一番犀利的说辞犹如当头棒喝，令态度强硬的谭老三面红耳赤，渐渐有些坐立难安。他沉默着，好半天憋出一句话：“我知道我没资格，可我是真爱秀芬，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哪怕她大我8岁！” 如此直白火辣的示爱，将蔡秀芬一张脸臊的通红，扫了眼谭老太爷乌沉沉的脸，她一脸惶惶：“三、三儿，别说了，快别说了！” “我就要说！我偏要说！”谭老三赤红着双眼，粗声粗气的嚷：“你是好女人，我想娶你，咋就不行了？！” 蔡秀芬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她白着脸，哆嗦着看向苏小芸和胡干事，向两人求助：“三伢子他、他昨儿受了风，烧、烧胡了脑子……” “嫂子！“眼见心爱的女人一脸无措，谭老三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他张了张嘴，后面的话硬是憋了回去。 “老爷子，你看这……”赖二宝对眼前一幕也是没辙，他挠挠头，一脸为难。 “太爷我眼花，耳朵没聋，听着呢。”久未出声的谭老爷子黑着脸咕哝了句，他咳了一气，颤巍巍来到谭老三跟前，问：“三崽子！你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了？” “秀芬既然不想改嫁，我就得替大哥照顾她！”谭老三一改方才的蛮横样儿，噗通一声跪下：“太爷，您德高望重，是族里的长辈，只要您一句话，我三伢子以后绝不犯浑！” “冤孽！”谭老爷子长叹一声，好半响才说：“胡干事一大早就来找我，政策情理说了一大堆，我不同意又能咋个？路是你们自个儿选的，日子还得你们过—” 他说这，又转向呆愣一旁的蔡秀芬：“他大嫂，你是咋想的？” 蔡秀芬似没料到老爷子会在这样的场合问她，结结巴巴的说：“我、我……” “大姐，这里没外人，你有啥想法尽管说。”苏小芸上前，握着她的手，无声给予力量。 “我、我……” “问你咋想的？！”赖二宝一声大喝，替大家问道。 “你就说愿意不愿意吧？！”赖二宝心头直将这磨叽的老娘儿问候了好几遍。 “……我的、我的意思是，虽、虽说是在一个屋檐下，太爷也点了头，这事儿也得有长辈主持才行，我活了三十多年，还没被人戳过脊梁骨……”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蔡秀芬终于鼓起勇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那就是愿意嘛。”苏小芸松了口气，笑道：“恭喜二位。”看向秦铭扬，只见他也是一脸笑意的回望着她，还悄悄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门口的谭老三更是神色激动，就差没冲老头子磕头谢恩了。 “苏老师，秦大哥，还有胡大姐，你们都是我的恩人、贵人，先前是我糊涂，多有得罪，你们别见怪。” “行了行了，谭老三，希望你说话算话，像个男人，挺直腰板儿好好过日子！”胡干事摆摆手，临末不忘提醒赖二宝：“小卖部的事，可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十五章 心照不宣 “瞧你没精打采的，先眯会儿吧。” “……嗯。” 她恹恹应了声，蜷在椅座。做了一夜噩梦，刚刚下山又耗费了不少体力，她这会儿着实困得紧。 “手怎么样了？”秦铭扬没忘记她手腕受伤的事：“实在不行等到了镇上买点药水擦擦吧？” “不用。”苏小芸摆摆头，望着暗沉沉的天际一脸担忧：“这天不会又要下雪吧？我们得在天黑之前回到C市才行啊。” 秦铭扬见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由笑道：“放心，绝对能行。” 听他这么说，苏小芸心下稍宽，她仰头，望着他坚毅的侧脸，微微有些出神。 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经过短短两天的相处，她对他多少有了些了解。他正直、善良，英勇而果敢，是个至情至性的男人，可是在那一夜，她分明又见识了他隐忍脆弱的一面。 她默默琢磨着，却不知眼前这个男人，早在不知不觉中，无声闯入了心扉。 “偷看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侧脸很帅？” “嘁，臭美。”被人言中的感觉很不爽，苏小芸转身，留给他个背影。 “那我偷看你。”秦铭扬说着，将车靠边停了下来。 “你—” 苏小芸话还未出口，忽觉后背欺来一道坚实的肉墙。如此近距离的碰触令她整个身子弹簧般坐起，一扭头，秦铭扬俊朗的五官放大般呈现在她眼前。 脸脸相对的瞬间，连急促的鼻息也清晰可闻。苏小芸甚至能从对方漆黑的瞳仁中，看到一脸局促的自己。 她心一颤，惶惶覆下眼睑。 “我怎么了？”他状似无辜的眨眨眼，似笑非笑追问。 她倏地绷直坐好，虚张声势的说：“你干嘛呢？” 秦铭欺身上前，好笑的盯着一脸戒备的小女人，挑眉道：“你猜？” 苏小芸正要反击，却觉座椅徐徐向后放倒，接着便对上他一张促狭的笑脸：“是你想入非非了吧？” “你……”苏小芸一时语塞，气呼呼闭上眼。 望着面带倦意的苏小芸，他收起玩闹的神情，温声说：“好好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车再次启动，苏小芸却睡不着了。回想着早上发生的事，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她问道：“为什么资助谭老三开小超市？那八万块也不是小数目啊！” “要收利息的，又不是白借给他。”秦铭扬淡淡纠正。 “你那算什么利息啊？比银行低了一大半……” 对于他的解释，苏小芸自是不信，望着眉目硬朗的男人，出言调侃：“你说你又是修桥又是贴补的，现在又借钱给人应急，老婆本花没了咋办？” 满以为秦铭扬会顺势叫穷，哪知那家伙听后不以为意，还特自信的说：“没事儿，我用人格魅力征服她。” 苏小芸吃瘪，默默朝他翻了个白眼儿。正欲闭目养神，却又听秦铭扬说：“睡吧。” “那……辛苦你了。”她蹭了蹭柔软的椅面，略带歉意的说。 “……不管发生过什么，人总得往前看，哪怕眼下难了些。抛下心里的包袱，不被往日的痛苦困扰，总会看到光明的。” 苏小芸脊背略僵，被他一番语重心长的话直击心底。她扭头，对上他无比诚挚的眼神：“你……都知道了?” “八九不离十，猜的。”秦铭扬轻叹一声，如实说。 苏小芸微愕，氤氲水汽顿时蓄满了眼眶。 “……傻丫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秦铭扬疼惜的看了她一眼：“先眯会儿吧？” “嗯。”苏小芸哽咽着应了声，掩饰道：“秦铭扬，你给我唱首歌吧？” “我啊？我打小五音不全，这破锣嗓子唱不了，还是免了吧。” “就想听你唱。”苏小芸不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撒娇的语气：“你们不是经常唱什么《送战友》、《军中绿花》吗？” “……那些歌不管是在军营还是在外边，我们不敢轻易去唱。”秦铭扬略带歉意的看向她，眼中尚未来得及掩藏的伤感，却被苏小芸看的分明。 “……要不送你一首歌吧。” 不一会儿，车厢内响起了熟悉的音乐，是一首欧美经典老歌，JoelHanson演唱的乡村风格歌曲《Travelinglight》。 其中最广为人知的歌词是：“……曾经在我肩头有千钧重担，让我不堪重负，所有痛苦不幸的回忆让我步履蹒跚，每一步都仿似将要压弯我的脊梁，直到遇到他，我如释重负。如今我卸下自身重负，轻装前行……” 深藏许久的心事被这样的方式点破，聪慧如苏小芸，又怎会感受不到其间的善意和关切。 望着车窗外飞逝过的风景，泪水无声落下。只觉无数个黑夜里，那个被痛苦悔恨折磨的自己，在这一刻有了救赎。 轻装前行，真好。 在明快的旋律声中，她整个人渐渐放松了下来。裹紧身上外套，闭眼，沉沉睡去。 “团结就是力量，团结就是力量……”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正在睡梦中的苏小芸被一阵洪亮的歌声震醒。拨开拂在脸上的长发，睁眼一瞧，天已擦黑。 ……自己竟睡了四小时！ 她一声低呼，连忙坐起身，刚刚穿好外套，便听得车玻璃“笃笃”作响。 微微侧首，便见秦铭扬正立在窗外，俯首冲她做了个手势。 他已脱下便装，换了一身迷彩。整个人看来愈发阳刚帅气，浑身洋溢着蓬勃朝气和不可忽视的男性力量。 不过一眼，苏小芸竟有些心跳加速。她打开车门，一脸发懵：“这是哪儿？” “单位隔壁停车场。”秦铭扬轻笑一声，递给她一盒止痛气雾剂。 苏小芸一愣：“你……怎么把我带这儿来了？” 秦铭扬忍住笑意，特认真的看向她：“看你好像欠了好多觉似的，睡得挺熟，又是伤员，我总不能给你撂半道上吧？” “走吧，过去吧。” 苏小芸不好意思的耸耸肩，望了望前方灯火通明的营区，略带不安道：“这样……会不会不方便？”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欢迎苏老师来我们中队参观作客，顺便体验一下战士们的生活日常。” 见他语带轻松，苏小芸总算放下心来，于是也笑道：“荣幸之极。” 走进神往已久的红门，宽阔的操场，道路两旁高高的白杨，独具特色的警营文化墙，和楼下一辆辆摆放整齐的红色消防车，在苏小芸眼里，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眼下正值晚餐时间，苏小芸的出现，无疑引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顿时，枯燥单调的军营生活，因为这位身材姣好高颜值美女的到来，悄悄沸腾了。 但很快，与美女同行的秦铭扬又无声遏制了大家的臆测。大伙儿面面相觑，无声交换着同一个讯息。 苏小芸显然也感受到了各道强烈的注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大家抱以友好微笑，大方跟紧秦铭扬的步伐。 穿过花坛时，秦铭扬突然身形一顿，朝前方二楼探头探脑的一名小战士喝道：“高小宁！” “到！”那名身材瘦削的小战士慌忙站好军姿，响亮答道。 “下来！” 不过十来秒，高小宁已一阵风下楼，“啪嗒”一声站到了两人跟前。 “队长，您找我？”他偷瞄了瞄一侧的苏小芸，大声问。 “……带苏老师去休息。”秦铭扬将手中的行李递给他，转头对苏小芸道：“你先上去，我这边还有点事儿。” “嗯，你忙你的。”苏小芸理解的点点头，在高小宁的带引下，上楼。 第二十六章 意外之吻 “嫂子，您坐。” “嫂子，您喝水。” “嫂子……” 面对高小宁一串接一串甜腻腻的称呼，苏小芸着实招架不住，连连解释道：“小高同志……你还是叫我小芸姐吧。” 对她的抗议，高小宁置若罔闻，笑得贼兮兮：“那怎么成，安顿好您是队长给我下达的首要任务。” 高小宁一边说着，一边十分麻利的从储物柜拿出糖果瓜子：“我们营区没有家属楼，平时接待亲属都是这里，嫂子您凑合凑合吧。” 苏小芸连声道谢，又道：“你快别忙活了，忙你的去吧。” “没事儿，嫂子！”高小宁扰扰头，笑得憨厚：“嫂子您饿了吧?我这就给您打饭去！” “哎，不用不用，我还不饿呢，不用麻烦。”苏小芸忙唤住他。 看样子这称呼一时半会儿纠正不了了，她无奈的想。 “嫂子，您是哪里人？”高小宁显然对她无比好奇，于是斗着胆子打听。 开玩笑，他也是老兵同志了，这还是头一回见队长接女孩儿来队里。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里，肯定有猫腻。 不行，眼前这位大美女肯定就是队长处的对象，无论如何都要多套点有效讯息，一会儿好给兄弟们偷偷描述一番。 “南方人，家住A市。你呢？”苏小芸显然没猜到他心里的小算盘，只当他是邻家弟弟，十分轻松的话起了家常。 “我是北方人，离队长老家不远。”高小宁笑嘻嘻说。 苏小芸也有两个双胞胎弟弟，不过是同父异母，才上小学三年级。因为当年继母的角色很不光彩，加上年龄差距，姐弟三人感情不算太深厚。眼下跟高小宁闲聊间，竟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一来二去，两人竟然聊的十分投机。 高小宁是个热情开朗的大男孩，尽管家境不错，却丝毫没有时下同龄孩子身上那股骄纵浮躁之气。他跟苏小芸聊自己的军营梦，聊起刚来时跟战友出的糗，闹的笑话。 苏小芸认真听着，感受着他一点一滴的成长，不禁打心里为他高兴。 两人正聊的起劲，冷不防门口一道低喝：“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报告队长，我正陪嫂子唠嗑呢。”高小宁“唰”的起身，眼疾手快将小马扎放到角落。 “你内务达标了？”瞄了眼笑的花枝乱颤的苏小芸，秦铭扬凉凉道。 “……报告，我马上就去！”高小宁猴精，立马闻出了队长语气中的酸味，他神色一整，飞速撤离现场。 好好的气氛被打断，苏小芸撇撇嘴，转身继续归置行李。 “不饿？”这么明显被无视，秦铭扬心里小小失落了下。这丫头，亏得自己那么惦记，咋就没个笑脸呢? 瞥了眼他放至桌上的两个饭盒，苏小芸闷声道：“你故意的！” 秦铭扬也不辩解，转移话题道：“今儿菜挺好，快趁热吃吧。” “你也没吃？” “刚忙完。”秦铭扬轻描淡说。当然不会告诉她，他一忙完手头的事，就直奔这儿来了。 他想陪她一起吃。好像今天一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 苏小芸擦干手，打开饭盒一瞧，豆角烧肉，炸肉丸子，素炒豆芽，凉拌小黄瓜，还挺丰盛。 “不错嘛。”她由衷叹道。 “那是。”秦铭扬替她拉过椅子，将自己饭盒里的肉丸子全扒给了她。 “别、别，我减肥呢。”苏小芸小声嘟囔着，望着冒尖儿的菜盒犯愁。 “减什么肥！瞎闹。”秦铭扬低斥了句，将筷子递了过去：“这肉丸子味道不错，尝尝看？” 他都这么说了，苏小芸也不是矫情的主儿，大大方方夹了块到嘴里。果然鲜香美味，嚼劲十足。 望着她鼓鼓的腮帮子，一脸餍足，秦铭扬轻笑着摇了摇头。 “你也吃啊。” 苏小芸指了指饭盒，正准备开动，突然队里警铃声大作。 她神色一顿，瞥向倏地起身的秦铭扬，见他也是一脸冷峻，眉宇间说不出的凝重。与此同时，桌上的对讲机嗞啦嗞啦响了起来。 秦铭扬简短发出指令，言毕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那个……” 突如其来的警情让苏小芸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紧了紧手中的汤匙，欲言又止。 读懂了她眼中的担忧，秦铭扬心顿时一暖。 时间紧迫，让他来不及思考太多顾虑太多，明明冷静稳重的一个人，眼下却有些情难自持。 他眸色一暗，伸臂将满脸忧色的小女人瞬间拉至跟前。大掌探至脑后，在她光洁的小脸上匆匆一啄，不等苏小芸作何反应，整个人已旋风般下楼。 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似风过无痕般匆匆掠过。却带着强烈的气场，快，准，狠，将苏小芸深深击中。 她怔住，整个人似被施了点穴术般僵在原地，不能动弹。胸口“砰砰”直跳，乱了心神。 她这是……被强吻了麽？ 抚了抚他触碰过的痕迹，她后知后觉羞红了脸。 “呜……” 刺耳的警笛声响彻整个院子，苏小芸如梦初醒般奔至窗前，探头，只见三辆水罐车已全副武装，呼啸着鱼贯驶出了中队大门。 夜风刮得脸一阵生疼，也将她面颊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关好窗重新回到桌前时，却没了吃的欲望。 心莫名涌出一丝异样，震惊、意外、慌乱，还有不可忽视的悸动。 而桌上放着的，是两人尚未来得及吃的晚餐。 第二十七章 晚归 惬意的伸了个懒腰，阖上笔记本电脑，苏小芸这才惊觉已值深夜了。 想了想，摸出手机，给在省报刊做记者的表弟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一片嘈杂喧哗中，表弟余健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喂，我亲爱的美女，您终于想起我来啦？” “在哪儿呢？”苏小芸没打算跟他墨迹，单刀直入。 “哎哟我的姐，你咋一来就查岗呢？”那边余健拖长声音埋怨道。 “找个安静的地儿，我有话跟你说。”苏小芸皱皱眉，对这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表弟，她实在太过了解。 “……姐，姐，这不合适。今儿我一哥们儿过日，正热闹呢。有啥事明儿说成嘛？”余健显然想早早收线，语带敷衍说。 “余小贱！”苏小芸一声低喝，语气重了许多。 “得得，怕了你，您是姑奶奶，不，您是我小祖宗。淡定，淡定好嘛？” 不过半分钟，他略带讨好的说：“好了，可以了。请问女王大人，您有何指示？” 苏小芸也听出电话那头安静了许多，便直奔主题：“我刚发了封邮件给你，你回去后看看，最好能在周五之前整理出来。” “……什么玩意儿？那么神秘？” “一篇报道，就前年年底那个矿难事件，你应该有点印象。”苏小芸揉了揉酸胀的额角，沉声说。 “好几年的事了，不都过去了吗？你咋又突然关注起这个来了？” 他轻描淡写的态度，令苏小芸心生不快。她强忍怒意提醒道：“余健同志，请你保持一个新闻工作者最基本的职业道德素养。” “哎呀小姑奶奶，我就这么一说，你说你……你说你这么上纲上线干啥？”电话那头，余健急了。他好像喝的有点多，说话都有些大舌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想的啥！”苏小芸毫不客气的说：“就因为有你们这些家伙，老百姓才会那么失望！” 新闻记者是无冕之王，是正义的化身，在危险面前，在形式抉择时期，在社会前进的道路中，他们都发挥着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而在这支队伍中，偏偏有那样一部分人，根本不了解新闻媒体的各种操作规范，甚至欠缺最基本的常识性指示储备。为了自身利益，为了追求最大化的轰动性、可读性，不惜牺牲新闻的真实性原则，违背最基本的新闻职业道德准则，成为虚拟新闻的制造者。 沙河村谭家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对于谭老三刚开始的敌意，她实在清楚不过。而现在，她要将事情真相还原，她深知这个任务无比艰巨，而心里能想到的人，只有余健。 对于这个表弟，她还是知根知底的。虽说是家境优越的公子哥，平时有些狂放不羁，独特独行，但在前文化馆长姥爷的熏陶下，也算是根正苗红的孩子。 果然，对于苏小芸的训示，余健顿时不乐意了：“我说苏老师，你可别乱扣帽子啊！什么叫我们这样的？我哪样了?我余健多正派的大好青年，可不许胡说八道啊！” 苏小芸低笑一声，她用脚趾头也能想象出表弟炸毛的样子。于是她话锋一转：“稿子我都替你写好了，之前的材料也都发给你了，这事可就交给你了啊！” “哎哎哎！我答应了吗？点头了吗？你就发！”这坑可不浅呐，余健酒顿时醒了大半，脑子也瞬间回归清明。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抗议也没用。”苏小芸笑容笃定，淡淡说。 余健语气一顿，然后认命叹了口气：“我看你啊压根儿就不适合写什么情情爱爱的书，我们队伍最需要你这样声张正义、勇敢无畏的女侠！” 苏小芸噗嗤一笑，顺嘴问道：“这大半夜的你还不回，就不怕被你老爹骂？” “在C市呢，天高皇帝远，老爷子管不着。”余健电话里笑得猖狂，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你也在C市？”苏小芸听到了重点，不禁喜出望外。 “咋了？你在也这里?那你正好过来坐坐呗！我跟你说，今儿晚上这阵容是真强大，好多单身贵族呢，包管你挑花眼。” “没兴趣，以为都跟你一样啊，醉生梦死的。”苏小芸端起姐姐的范儿，细细叮嘱：“少喝点，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啰嗦的老女人……难怪没人要……”余健略微不耐的咕哝了句，幸好身处KTV，周遭嘈杂不已，要是被苏小芸听到，他今晚甭想踏实了。 “余小贱，明儿一早过来接我吧，顺便陪我去取车。”苏小芸简单说了下自己的处境，临末不忘嘱咐：“别告诉叶大夫和姥姥啊！我手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稍微拧了下。” “行！”余健这回应得爽快，又仔细问了下地址，便扯着嗓子喊了句：“姐，那我可挂了啊，兄弟们还等着呢！” 说完不待苏小芸回应，便径自挂了电话。 苏小芸轻呼一声，只觉心中的重石稍稍减轻了些。抬腕看表，此时已近凌晨，那个急急奔赴现场的男人还未归队麽？ 不知那边情况如何？他们是否平安？ 望了眼夜色中的对面小楼，她叹了口气。简单洗漱好，躺在略硬的单人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刚想合眼养养神，小腹一阵涨意袭来。 苏小芸微囧，忙活了大半晚上，竟忘了这件大事。她重新穿好衣鞋，刚打开门，一股冷风便扑面而来。 真冷！她微哆嗦了下，壮着胆子，向黑乎乎的楼道走廊望了望，无比沮丧的垂下了头。 都怪自己粗心，没多问一句厕所在什么位置。这可如何是好？ 越来越明显的涨意让她来不及多想，她想了想，依照原路下楼。 沉沉夜色中，苏小芸像只无措的小兔子，在花坛分路口东张西望。她心里暗暗焦急，却又无计可施。 要不问问前边哨岗里的小同志吧？她无奈的想。 正要穿过树荫，往旗台方向走去，熟料肩头微沉，身后一只大手覆了上来。 “呀—”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她心脏顿缩，整个身子就差没蹿起来。然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已捂住了她的嘴，将她尖细的后半句堵了回去。 她急急转身，对上的，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还有在夜里依旧熠熠生辉的星眸。 是秦铭扬！ 苏小芸僵硬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她定了定神，打量着一身疲惫，浑身脏兮兮的男人，呆呆问：“……回来了？” “嗯。”不知何时开始，一见到她，秦铭扬只觉整颗心都飞扬了起来。 他摘下帽子，笑得憨厚：“咋还没睡？” “……我，那个……我想上洗手间……”苏小芸窘死了。 秦铭扬扰扰头，恍然大悟，忙略带歉意的说：“是我的疏忽，忘告诉你了……走，我带你去。” 苏小芸大喜，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第二十八章 初次告白 相较城市夜晚的喧嚣，此处显得格外安静。冷清的月光透过枝桠，洒下一地斑驳。 昏黄的路灯下，一高一矮的两道影子，呈现出最萌身高差，在洁净的地面时而靠近，时而分开，步调却说不出的一致。 渐渐的，苏小芸故意慢下速度。她伫足，对前方毫不知情的男人，用食指和拇指无声比了个相框的动作。 “咔嚓”，她心里默默念着。 眼前这个昂首阔步的男人，这个身着战斗服刚刚归队的男人，大概是她见过最美的风景。 “你干嘛呢？” 秦铭扬毫无预警转身，对上她来不及收回的手，微讶。 “没什么。”苏小芸放下手，冲他狡黠一笑。 “傻乎乎的。”秦铭扬轻笑一声，指了指前方：“喏，前面就是。” 苏小芸正要拔腿往里冲，却被秦铭扬眼疾手快捉住了手臂，迎着她不解的目光，他挑眉，快步走到前方一声低喝：“在里边的都给我出来！” 他话音刚落，不过短短几秒，就有两个小战士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秦队好……” “中、中队长好……”两个家伙问好的同时，不约而同看了眼一脸窘迫的苏小芸。 “嗯，休息去吧。”秦铭扬摆摆手，对藏在他背后的人说：“去吧，我替你把门。” 苏小芸轻嗯了声，埋头冲了进去。 解决好了要紧事，心头的焦灼感一扫而空。出来时，见秦铭扬仍在外边候着，一股暖意悄然而生。 “累了大半夜，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望着他一身污秽，她体贴的说。 “不急。”秦铭扬笑笑，不疾不缓的说。 苏小芸一脸关心道：“你还没吃东西吧？现在还有吃的吗？” “12点前有宵夜，这个点只能吃泡面了。” 苏小芸倏地噤声，心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周遭愈发静谧，气氛也愈发模糊暧昧起来。两人同行到楼下时，她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长发，率先打破沉默：“那什么……不早了，我先上去了。” “苏小芸！”见她神色匆匆，秦铭扬忙急急叫住了她。 苏小芸深吸口气，只好停住了脚步，一转身的功夫，秦铭扬已来到了跟前。 “你躲什么？”夜色中，他目光灼灼，带着惊人的温度，瞬间将她整个人包围。 “我哪有。”苏小芸耸耸肩，这男人专注的眼神实在令她无所遁形。 秦铭扬心知她嘴硬，却也为出警前的失控无比忐忑。细细观察了遍她的表情，仍是一无所获。 他鼓起勇气，很是诚恳的说：“苏小芸，咱俩都单着，要不，考虑下我？” 苏小芸愣住，无比惊讶的看着一脸认真的男人，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个男人，他这是在告白么？ 秦铭扬无视她错愕的表情，接着说：“不管你接受还是拒绝，我尊重你。” 时间放佛凝固了般，苏小芸只觉面上烫了起来。 她从未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满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爱了，可眼前这个男人，分明拨动了她的心弦。她想点头，可心底的另一种不安却深深向她袭来。 也许单身久了，她连尝试新感情的勇气都没了。 无比矛盾中，她很没出息的选择了逃避：“我……” 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秦铭扬有些心疼。不忍她这般为难，于是他佯装洒脱的笑道：“我不逼你，但我是认真的。” “那……晚安。”苏小芸感激的冲他笑笑，落荒而逃。 一整夜，她睡得极不踏实。迷迷糊糊间，她梦到了顾岩。 他笑容清浅，却依昔带着忧伤，在离她几步之遥的河面站定，一瞬不瞬看着她。 “芸，你要离开我了吗？” “好久不曾入你的梦里，原来你已经忘了我……” “不！你别走！”苏小芸大哭起来，望着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泪水湿透了脸庞。 “顾岩……” 她蓦地惊醒，失魂落魄坐起身，望着陌生的环境，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抹了把脸上冰冷的水渍，心一阵紧似一阵的锥痛。 几年前的点点滴滴，幻灯片似的呈现在她眼前。最后的最后，竟是与秦铭扬的相处的这几日。 想到他简单直白的示爱，苏小芸一颗心砰砰直跳，越来越快，大有蹦出胸腔的势头。 原来，开始比选择更难。 这难熬的一夜…… 终于，她困倦到不行。刚准备眯会儿，嘹亮的起床号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不一会儿，整齐划一的跑步声、口号声响彻整个院子。望着一道道充满青春活力的身影，苏小芸神吸了口气。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刚刚洗漱完，简单收拾好行礼，有敲门声简短响起。 拉开门，秦铭扬一脸和煦的笑着，扬了扬手中的早餐：“睡的好嘛？” 苏小芸点点头，想到昨夜，又不免有些尴尬，微微侧身，将他让了进来。 “陪美女吃顿饭可真不容易。”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看他神色自若将热腾腾的早点一一摆好，丝毫不受昨晚影响，她总算放下心来。 “你们早餐也挺不错。”她道过谢，毫不扭捏喝起了豆浆。 “多吃点。”见她胃口甚好，秦铭扬又递过一只剥好的鸡蛋，临末还不忘补充了句：“洗了手的。” 苏小芸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整个人也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同他闲聊了几句，便说到了今天的安排。 秦铭扬没忘记她手腕受伤的事，正想问伤势如何，她电话响了。 “美女，您吩咐的事儿，我可不敢不上心啊！出来呗，我都到了！” “哟，挺早啊你！”他一贯油腔滑调的，苏小芸忍不住跟他说笑起来。 “那是！”余健在电话里笑的得瑟：“回去了可得请我大吃一顿啊！要不这苦力白做了。” “美的你！”苏小芸笑骂了句，嘱咐道：“门口等着吧，我马上出来。” 一侧的秦铭扬静静听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飞快喝掉手中的粥，收拾好桌上垃圾，他接过苏小芸的行李说：“我送你。” 刚出中队大门，一辆灰色沃尔沃便冲两人“叭叭”两声，缓缓驶了过来。 “嗨，美女！几天没见，越来越漂亮了啊。”余健探头冲她吹了吹口哨，懒洋洋下车。 苏小芸啐了他一口：“少给我耍贫嘴！” 余健放好行李，没忘记一侧的秦铭扬，他努努嘴朝苏小芸道：“这位帅哥，不介绍我认识认识？” “你好，我叫秦铭扬。”未等苏小芸出声，秦铭扬大方伸出手，率先同他打招呼。 “姓余名健。上尉同志，幸会，幸会。”余健热情回握，口中不忘道谢：“我家美女给你添麻烦了！” 秦铭扬眉宇不着痕迹的轻蹙了下。 眼前这个阳光青春的大男孩，跟苏小芸语气熟稔、互动亲昵，让他无端有些小小受挫。 难怪她会婉拒自己，看来是有原因的。 望着晨光下生动依旧的小女人，他压下心头涩意，勉力笑道：“年底太忙了，手上一堆事。那我先回去了，一路平安。” “再见。”苏小芸转身，望着他眼下隐隐的青色眼圈说：“……保重。” 第二十九章 生变 改版后的网站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了新老用户面前，与此同时，站内也也发生了不小的人事变动。而原先一直配合默契的老搭档们也因各种原因纷纷离职，这让苏小芸有些伤感。 面对高压快节奏职场生活，她很快收拾心情，继续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氛围中。 这日，苏小芸被营运总监叫进了办公室，而她此时正顶着一双熊猫眼，跟同事奋战了两个通宵，总算完成了手中的新方案。 “坐。” 新上任的徐总监是位四十来岁的女强人，因入行较早，又擅长交际，在圈内小有名气。苏小芸实习时就听过她的大名，能在这样经验丰富前辈手下做事，她亦感到十分荣幸。 “谢谢总监。”她礼貌道谢。 徐总监吹了吹娇艳的大红指甲，“啪”一声，将面前一摞报表丢了过来。 “这两周的业绩很不理想。”她皱着眉，毫不客气指出：“如果这就是你们最终的实力，那么我很失望。” 苏小芸笑容一顿，然后耐心解释道：“网站刚做完调整，用户从接受到适应需要一点时间……” “你一直都这么自欺欺人吗？”徐总监凤眸一凝，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问。 见苏小芸一脸愕然，她哼道：“看来你还没搞清当前的形势。” “这么跟你说吧！我读过你的书和文章，确实很有才华，也是位见解独到的女孩。可是苏小芸苏老师，我们做网站的，盈利才是最终目的。网站跟电子商务相结合，也是大势所趋。而不是让你这个情感主笔天天守着一堆不多不少女性用户这样干耗着。” 苏小芸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想到手中的方案，她不想大家的辛苦白费，于是极力争取道：“前几次的业绩确实不太理想，我们小组也做过探讨总结，我相信这一次……” “你那个版块先让出来吧，那么好的位置不做时尚美妆挺可惜。”徐总监打断她的话，“情感生活这块儿嘛，你把方案给沈倩试试，待会儿你们做下工作交接。” 苏小芸有点懵。 与同事辛苦奋战的工作成果，就因上司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拱手让人。而那个沈倩，只是个刚入职不久，经验欠缺的新人。 这样的谈话，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强笑起身，正准备出去，却被徐总监唤住了。 “作为前辈，我有必要提醒下你。”徐总监笑得和善，眸中却丝毫没有温度：“作为女性网站的策划人员，你这样不修边幅，实在有碍网站形象。” 她盯着一身随意装束的苏小芸，眯眼道：“也许因为年龄关系，你的审美是愈发下降，市场判断力和敏感度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她如此刻薄的话，让苏小芸一直强压的心头之火蹭的被点燃。向来以文艺女青年自居的她生平第一次有了爆粗的冲动。 不过理智在这一刻终是占了上风。从小受到的良好教育让她明白，对于缺乏教养的人来讲，无视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她笑笑，转身出了总监办公室。 刚回到部门，还未来得及跟同事传达领导精神，实习生小蔡神色异样的奔了过来，手中还有张墨印未干的职位调整通知书。 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苏小芸从编辑部被下放到了业务部。 “啧，这老巫婆可真狠……”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就烧了小芸姐……”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空降兵呢……”小蔡指了指天花板，一脸讳莫如深。 相对于职位调整，苏小芸倒显得淡定许多。内心虽满含愤慨，却没过多表现出来。 喝掉杯中冷掉的残咖啡，她背起包，打算出去透透气。 “小芸姐，还有半小时才下班呢！早退啊你？”小蔡一脸惊讶的说。 “错，是开展业务。”苏小芸叹口气，一脸认真的说。 然而无独有偶，大概说的就是这个。 刚出单位不久，苏小芸便接到了出版社的电话。大意说她的新书因种种原因，要延期推行，发行时间待定。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消息了。 挂了电话，苏小芸在十字路口站定，望着川流不息的人潮，只觉脑袋空空如也，身心俱疲。 那种从内心涌现出来的迷茫和焦灼，深深缠绕着她。 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她突然惊觉，自己早已过了哭鼻子的年纪，她居然连表达脆弱的方式都没有。 “呜……”一阵急促的鸣笛声由远而近，紧接着，几辆消防车在人们的注目中飞速融入车流。 看架势，前方将有很危险的火情在等着他们。 愣愣看着车辆远去，回忆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汹涌而至。 原以为遗忘的东西，却因时间的关系愈发清晰。 她想到了秦铭扬，他挺拔的身影，黝黑的面庞，还有那夜试探性的告白。 “苏小芸，咱俩都单着，要不，考虑下我？”他说。 她没忘记他掩下的失落，他的心思，她知道，都明白。 又想到方才总监那句嘲讽：“你一直都这么自欺欺人吗？” 苏小芸牵了牵嘴角，笑得悲凉。 原来，这才是真实的自己。与犀利的文字不符，与独特的见解有异。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怕失去的女人，她坚硬的外壳下面，隐藏的是一颗敏感不安的心。 因害怕失去，她甚至武断的拒绝开始。 可她忘了，心事这东西，你捂住了嘴，它就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她知道，元旦那场山村之行，她的心早已不知不觉被吸引，只为那个叫秦铭扬的男人。 可她生生错过了他…… 她叹气，认命的垂下了双肩。掏出手机，在通讯录翻找半响，拨通了老妈的电话。 电话嘟嘟响着，里面有女声温柔提醒，她所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 大家都好忙，唯有她迷惘到无所适从。 她撇撇嘴，略带哭音留言：“妈，我想吃饺子了。要韭菜鸡蛋素馅儿……” 第三十章 墨菲定律 一个人的日子，原来这么难。 苏小芸原本只想补个觉，却一不小心睡过了头。没人叫醒，没人打扰，甚至没人过问。她放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般。 从枕头摸出手机，一看，已是晚上九点。饥肠辘辘的感觉很不好，她赤脚下床，仅着单薄睡衣，像极了在房间飘荡的幽魂。 冰箱空空入也，最近常加班，她也就很少备吃的。心有不甘的打开冷冻柜，寻到了一袋没开封的汤圆。 刚下锅，电话呜里哇拉响了起来。是老妈。 “小芸啊，在单位还是在家呢？” “在家呢，刚刚睡着了。”房间太冷，她打开了暖气：“您在值班吗？” “今天不该我值班，不过有个紧急手术……”电话里叶大夫很是愧疚的说：“你打电话那会儿，妈正在手术室呢……你要想吃饺子，周末就去舅舅家，让姥姥给你包吧！” 苏小芸笑道：“行啦，我又不是小孩子，没事儿折磨她老人家干嘛。” “那你想吃点什么，等妈休息的时候给你买去。” 离异多年，加之工作又忙，对唯一的女儿，叶芳岚深知愧欠太多。 “不用啦！您要真想表现，周末陪我去听音乐会呗！”苏小芸嬉皮笑脸的说。 她自幼跟姥姥长大，老妈又是个女强人，母女共聚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比同龄人更早慧更独立。 可即便这样，她从没怨过母亲，对于她的不容易，甚至非常理解。 她不愿老妈一辈子活在自责里，说去听音乐会，也不过是因为知道她喜欢。 “音乐会是听不成了……” 听出老妈口气不对劲，苏小芸心头一跳，忙问：“咋了？只要你有时间，我带你去就是了！” “你奶奶……怕是不行了。”电话里叶岚芳长吁一声，语带沉重。 什么？！苏小芸一惊，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身体一向硬朗、慈眉善目的奶奶，她可爱可亲的奶奶，怎么会…… “在我们医院住着呢……前几天查出了肺癌晚期，没几天日子了……人还是你姑妈送来的，下午刚办好住院手续，听说你婶子和姜娜就因为费用问题差点打起来……” “养儿防老，生病住院不是天经地义么？有啥好闹的？看把她俩能的！”苏小芸听着，莫名动了气。 “可不是麽？你那个爹和你叔叔，不愧一个妈生的！娶的老婆一个比一个混蛋，要不是念在老太太面上，我都懒得搭理。你说妈当年怎么就看上苏定奎这个怂包了呢……” 叶岚芳忿忿说着，苏小芸默默听着。想到奶奶将不久于人世，她的心疼的缩成了一团。 “你也别太难过，奶奶知道你是好孩子，抽空来医院看看她吧。这人老了，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苏小芸哽咽着应了声，挂了电话。木木站在客厅中央，直到锅里溢出来的汤水将火浇熄才惊醒。 遭了，她的汤圆！ 手忙脚乱关掉开关阀，望着一地狼藉和半锅糊糊，她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出声。 美国一名工程师爱德华.墨菲曾作出著名论断，其中一条大意是说：“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这种心理学效应，人们管它叫墨菲定律。 过早经历过家庭变故，苏小芸看待问题比同龄孩子要深的多。当年父母分开时闹得惊天动地，其中最伤心的除了她自己，便是苏家奶奶了。 苏小芸见过不少婆媳相处模式，自认妈妈和奶奶是最和谐的那种。苏家奶奶是很传统的中国女性，尽管文化程度不高，却深明大义，为人随和。苏家爷爷去世的早，老太太硬是含辛茹苦将两子一女独自抚养成人。那份坚韧和毅力，实在是伟大。 当年叶芳岚作为长媳，老太太是打心眼儿满意的。 虽然叶芳岚脾性火爆，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却是个孝顺明理的女人，她在良好的家庭环境长大，对守寡多年的婆婆一直敬重有加，又是医院的业务骨干，可以说是老苏家的骄傲。 可惜儿大不由娘，苏定奎终是亲手毁了这一切。 一直把脸面看的比命还重的苏奶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身体渐渐垮了下去。 而姜娜比苏定奎小了整整十二岁，用老一辈的话说，这个狐狸精样的女人根本不是做儿媳妇的料，为了这个，苏奶奶没少骂大儿子。 可那有什么用，那女人终是大刺刺的进了家门。 苏奶奶一气之下回了乡下老家，逢年过节，除了苏小芸和堂妹赶回去探望，爸爸和叔叔总说太忙，除了年底回去上坟，平时也就是打打电话、寄点生活费。 也因为这个，苏小芸跟父亲彻底翻了脸，她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事。这几年，老太太身体愈发不好，前几年就查出有心肌炎和高血压，在苏小芸的一再坚持下，奶奶被接回了城里，暂住在姑妈家，由两个儿子出生活费。 而这一次，因为老太太病危，看似团结的两家人，却爆发了不小的战争。 自己身为情感专栏的主笔，为广大女性提供情感婚姻一系列的咨询帮助，可家里，却赤果果上演着令人发指的人伦大战，这实在是讽刺之极。 清洗好厨房，苏小芸穿好衣服，拎起包冲下了楼。赶到医院后，又在导医台的指引下，径自去了病房。 刚推开门，一道不算陌生的背影映入眼帘。而奶奶身着病人服，正在昏睡。 听见开门声，衣着讲究的年轻男子徐徐回过头，放下手中的水杯和湿棉棒，冲她微笑道：“好久不见了，过得还好吗？” 第三十一章 兵荒马乱的一天 “汪博？你怎么会在这儿？”苏小芸愣住。 汪博笑笑：“咋了？见到我有那么惊讶？！” 见苏小芸眉心微蹙，又怕惹她不快，忙出言解释道：“我爷爷住院了，在十二楼呢，你说巧不巧，主治医师就是叶伯母……” “别一口一个伯母的，你还是喊她叶大夫比较合适。”苏小芸淡淡纠正，将手中的鲜花放到床头柜摆好。 “你看你，小心眼了不是？”对于苏小芸的疏离，汪博也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看你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太累了？” “没事啊，一切都好。”苏小芸无视他的热情招呼，挪过椅子，坐在了奶奶身边。 几日未见，原本精神矍铄的奶奶，已形容枯槁，瘦的不成样子。满头的银发，深凹的眼眶，干裂的嘴唇，看的她想落泪。 她拿过水杯，沾湿棉棒在她唇边轻拭着，喃喃道：“奶奶，我来看你了。” 汪博走过来，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语带安慰道：“小芸，别着急难过，奶奶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小芸忍住泪意，抬头问道：“你来的时候，房里其他人呢？” 汪博斯文的扶了扶了镜框，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只有叶伯母在守着。听说你会来，所以在这等你。” 他没留意道苏小芸渐泛冷意的眼神，犹自说道：“……像你这样的大忙人，见一面还真不容易！” “我妈呢？”见他仍是一口一个伯母叫得欢实，苏小芸也懒得再做纠正。 “哦，叶伯母去查房了，说待会儿就来。” “谢谢你啊，汪博。我先出去下。”苏小芸真诚的道谢，然后出了病房。在走廊拐角处掏出手机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父亲的声音远远传来，显然对她的举动有些意外，这么多年来，似乎还是女儿第一次主动来电话。 “芸芸，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里，苏定奎有些受宠若惊。 苏小芸显然没心情与他共叙父女情，她蹙了蹙眉，直接开门见山问：“爸，奶奶都病成这样了，你不来医院露个脸，这样合适麽？” “……芸芸啊，我现在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啊！你姜阿姨呢？我不是早就安排她过来照顾吗？怎么？没见到她人哪？” “要是奶奶有人照顾，你觉得我会打电话给你吗？”苏小芸冷冷回击：“爸，你们有时别太过分了，我妈跟你早就没关系了，照顾奶奶也是心疼我，看老太太面子。你们把人送到医院啥都不管，像话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跟爸说话呢？！你爸我辛苦在外打拼，不也为了这个家麽？你说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那么不懂事儿呢……”面对女儿的质问，苏定奎也动了气，嗓门不觉大了起来。 “家？！”苏小芸冷冷一笑：“我还有家麽？那是我家吗？” “你！”苏定奎低咒一声，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试图转移：“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先给你二叔打个电话，让你婶子顶一晚吧，我再给姜娜说说。” “那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打那个电话？！” 她性子恬淡，鲜少有动怒的时候，除了在妈妈和奶奶的问题上。而这一次的事，实在让她无法冷静。 “奶奶的病一天比一天重，你们看着办吧！”父亲软弱的态度，身为长子的不作为，令苏小芸十分失望。如果说之前还曾对他抱有幻想，那么这一次，她是彻底寒了心。 “爸，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也别让我恨你！” 苏小芸说完，径直挂了电话。绕道去了趟医生办公室，没见着老妈，知道她铁定又去忙了。 便决定开车去附近超市买点日用品。 在超市买了桶泡面胡乱吃了几口，苏小芸便急急赶回了医院。刚拎东西下车，便意外的碰见了姜娜母子。 “妈，你看，大姐！” “大姐，你买了这么多东西，也是来看奶奶吗？”双胞胎眼尖，一见是她，便远远朝她打招呼。 苏小芸见状止步，也对同父异母的弟弟们报以善意微笑：“你俩怎么来了?” “听说奶奶病了，我们来看看。”苏小童大几分钟，有点年少老成的味道。 “姐，这么晚你还没吃东西吗？”苏小鑫只对她袋子里的吃的感兴趣，笑嘻嘻问。 还没等苏小芸回开口，苏小童轻拍了下弟弟的头，纠正道：“笨死了，你没看到外卖盒吗？那是给大妈妈送去的！” “什么大妈妈！还一口一个大姐，甜巴丝丝的。” 又不是封建社会，还大房二房正室偏房的！一侧的姜娜显然对眼前的谈话很不耐烦，忍不住轻哼一声。 见她一脸不高兴，两个儿子瞬间噤声。 苏小芸一言不发站直了身子，冷冷盯着眼前不可一世的女人。 这么多年，她像极了书中长生不老的妖精，妆容精致、衣着讲究，那双细嫩的手无不彰显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地位，心安理得享受着父亲的劳动成果。当然，她傲慢的态度，全无素养的谈吐也丁点儿没变过。 “我们姐弟打个招呼，碍你什么事儿了？”苏小芸面无表情迎向她，微扬了扬下颌。 “我教我自己的儿子，管你P事！”不知何时开始，姜娜一见到伶牙俐齿的苏小芸，血压便会飕飕往上飚。 “俗不可耐。”苏小芸摇摇头，一脸悲悯的瞄了她一眼，转身往大厅方向里走。 “苏小芸，你以为你谁啊？成天一副说教的嘴脸！”姜娜一手牵起一个儿子，冲她背影气急败坏的喊：“你不过是个没爹妈管没教养的野丫头！” “你再说一遍。”苏小芸转身，眸里寒意十足。 姜娜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主，无奈回回碰到这小祖宗，就没占过上风，心里也是憋了一口怨气。于是她无视苏小芸的怒意，斗着胆子骂道：“我就这么说了，你就是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小杂种！” 苏小芸一脸寒霜，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挑衅忍无可忍， 姜娜是她爸爸的女人，她虽然讨厌她，很不喜欢她，却也到底估计辈分。但这回，她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君子动口不动手，可她不是君子，她只是个小女子。她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年那个手足无措的苏小芸了，她决不允许有人侮辱她的母亲。 于是她蹭蹭走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臂狠狠扇了姜娜一个大嘴巴。 “啪！”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停车场听来格外清晰。 旁边的双胞胎吓住了，连姜娜也被这一记耳光打懵了！ “苏小芸，你这个疯女人！”姜娜一声尖叫，很快反应了过来，她将手中包包一抡，狠狠砸了过来。 紧接着整个人似惹怒的母豹子，骂骂咧咧扑了上来。 苏小芸目光一凛，心知今天这场打斗比免不了了。将手中东西一放，毫无惧色的迎了上去。 女人打架实在有损形象，来来去去也就是抓头发，撕扯衣服，口中交锋不停。 很快，两人不小的动静引来了附近保安，两位大叔吹着哨子迅速奔了过来，急急将扭打一处的两人拽了开来。 “住手！再不住手我报警了啊！” “打什么打，看把俩孩子吓得……” 苏小芸擦了擦嘴角血迹，理了理乱发。望了眼姜娜，她似乎更狼狈，披头散发不说，黑色紧身外套也被扯破，鞋也不见了只，像刚被蹂躏后的现场。 “大姐，你赶紧回吧！你车停哪儿呢？在我们停车场吗?走，我扶你过去！”稍胖的保安大叔替姜娜寻来鞋子，搀扶着她往里面走。 “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上医院看看？”另一位保安也一脸关切的问。 苏小芸摆摆手，谢绝了对方的好意。 见她守口如瓶模样，那保安摇摇头，走远。苏小芸疲惫的蹲下身，正准备将散落的水果一一拾起，口袋里电话疯了般响起。 刚一接通，老妈的声音低低传来：“芸芸，听说你来医院了？你现在哪儿呢？奶奶病危，刚被送进重症室抢救了!” 苏小芸手一抖，手中红亮亮的苹果滑落掌心，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很远。 脑袋嗡嗡乱响，胸口似被重物狠捶了一番。一股蔓延至全身的痛感潮水般袭向了她。 一天来所经历的排挤、委屈、迷惘、愤怒，还有对亲人即将失去的无力感、恐慌感，让她再也难以承受。 当所有情绪累积到顶点时，她坚强的小宇宙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在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晚，在无人的停车场，她掩面，泣不成声。 第三十二章 靠近你，温暖你 “小芸，你的脸怎么了？”刚回到病房，便迎来了汪博一连串的惊呼。 “哦，我近视的厉害，不小心撞到玻璃门了。” 苏小芸若无其事说着，刚将东西一一归置好，老妈一身白大褂走了过来。 “妈。”她直起身，迫不及待问起奶奶的病情：“奶奶好些了吗？” “经过抢救，暂时没事了！但是她的呼吸器官开始衰竭，随时可能陷入昏迷。”叶芳岚一脸的沉重的说：“小芸，你要有心里准备。” 苏小芸静静站着，眼圈忍不住又红了。 “老太太苦了一辈子，这把岁数还要遭这罪，实在是……”叶芳岚感慨的说着，将视线移回女儿脸上时，嗓门立马提高了好几度：“芸芸，你的脸怎么了？嘴角也肿了？！” 苏小芸慌忙侧过头掩饰道：“没事，不小心磕的。” 见老妈一脸狐疑的盯着自己，对她的解释显然不信，不由叹气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真没事。” “你这个样子是磕的吗？”叶芳岚加重语气问。女儿脸上的伤痕，怎么看怎么像是跟人动过手。 “对啊伯母，刚开始我也吓了一跳，还以为小芸被人打劫了呢。”汪博接过话茬，煞有介事走过来安抚。 “小芸你别怕，要真遇到地痞小流氓，我绝对揍得他满地找牙。” “行了，我是那好欺负的软柿子麽？”瞅了眼身形单薄的汪公子，苏小芸挑挑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你这孩子，怎么不识好歹呢？小汪这不是关心你嘛？”叶芳岚敏锐的察觉到了女儿的心思，赶紧打圆场。 叶大夫都这么说了，汪博却呵呵笑道：“没关系伯母，我就喜欢小芸这性格。比起软趴趴矫情做作的女孩儿，她这样的更可爱。” 叶芳岚微怔，随即笑得勉强：“可爱啥可爱，你那是不了解她。这孩子性子随我，跟谁都笑眯眯儿，特好说话，一旦犯起倔来十头牛也拉不回的……” 苏小芸蹙眉，无奈的喊了声：“妈……” “看吧看吧，说到她的缺点，不乐意了。”叶芳岚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嘴上不忘劝汪博：“小汪啊，你在这耽误不少时间了，阿姨挺过意不去的。这么晚了，你还是先回吧。” 苏小芸在一旁帮腔：“就是啊汪薄，不是说你家老爷子也住院了吗？赶紧回去伺候着吧，这儿有我就行了。” 汪博显然不想错过这样独处的好机会：“看你气色不太好，要不我陪你吧？” “没事儿，你先回去吧。”苏小芸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将他轻推了出去，临末一脸认真的说：“谢谢你啊，汪博。” “你看你……见外了不是？”汪博无奈的耸耸肩，一脸幽怨的说：“就真那么绝情啊？一点儿表现的机会都不给？” “咦额，别闹了好不好？赶紧回吧。”苏小芸被他盯的浑身发毛，故意夸张的说。 “那好，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奶奶。”汪博斜倚在门上，趁苏小芸不注意，偷捏了捏她的粉腮。 说完，无比花哨的将两指印在唇上，朝她做了个响亮的飞吻：“晚安，我的女神。” 苏小芸一脸平静的看着他消失在电梯口，轻摇了摇头。 刚转身，便对上了母亲审视的目光。 “说吧，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叶大夫一脸威严，那架势堪比警察蜀黍审问犯人：“你老娘纵横手术室多年，别以为能瞒过我。” 苏小芸不吭声，径自整理着陪护小床的被子。 “苏—小—芸！”几分钟后，叶大夫耐心渐失，对女儿装聋作哑的态度又气又心疼。 “你是不是碰到那个女人了?” “……“ “你们动手了？” “……”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跟妈说说？” “……” “行，苏小芸，你行。”叶大夫气得发抖，一连说了好几个行。她性格本就火爆，眼见女儿受欺负，哪还坐得住，立马掏出手机准备打给前夫。 “妈！”苏小芸一见，忙一把将手机夺了过来：“大半夜的，你干嘛啊！” “我找苏定奎说道说道！这简直欺人太甚了！赶紧的，你手机还我。” “不还。”苏小芸手一扬，将手机塞进衣兜：“有啥好说道的？！反正我也没吃亏！” 叶芳岚眉头皱的更紧了：“青不提白不提的，到底为啥动手？” 见女儿缄口不语，她又担忧的说：“小芸，你是高知识份子，妈不想看到你这样。好歹你也算是公众人物，得注意自个儿形象。” “公众人物咋了？公众人物就不是普通人了？就没有七情六欲了？”苏小芸想了想：“我承认我今天过激了，却也没觉着错得有多离谱。” “妈，我不是小时候的苏小芸了！有时候对待非常问题，就得用非常手段。”苏小芸笑得轻松，红肿的嘴角一咧，显得很滑稽。 “傻孩子……”叶芳岚重叹了口气，对女儿的愧疚更深：“手机给我，我去病房转转。” “待会儿来我办公室，妈给你开点药。” “行，知道了。”苏小芸掩好门，理了理散乱的秀发，这才察觉头皮有些发紧。 嘶，真疼。 病房又恢复了安静，苍白的灯光映得满室冰凉。夜雨淅沥，在寒夜更添凄凉。 苏小芸缓缓倒在陪护小床上，身子微蜷，似一只独自舐伤的小兽。 想到这乱哄哄的一天，想到奶奶，她的心难过到无以复加。泪水蜿蜒爬过脸颊，悄无声息滑入鬓角。 昏昏沉沉间，手机“叮咚”一声轻响，提示有信息进来。 恹恹拿过瞥了眼，屏幕上方有只小企鹅图标。点开一瞧，一个叫半城烟沙的ID请求添加好友。 对方头像是只可爱的卡通熊猫，个人资料却很干净。就在她想进一步查询时，手指却不小心触到了屏幕，轻易点了通过。 还没等她主动发问，对方已很是欢脱的发来了三个笑脸。 “你好，请问你是？”苏小芸客套的问。 很快，对方俏皮的来了句：“苏老师，你还记得沙河村的胖雪人麽？” 苏小芸微怔，低至谷底的心在这一刻瞬间鲜活起来，她毫不迟疑回复：“黑高个儿，就知道是你！” 第三十三章 一直都在 就这样，秦铭扬毫无预警的再次回到了她的世界。紧接着，回忆似泄闸的洪水，汹涌奔至，再次搅动了她状似平静的心湖。 两人的故事，像极了言情电视剧的桥段，却又远比那些画面来的深刻和悸动。 网络中的秦铭扬跟平日反差不大，因为相熟，也并非一副寡言少语的模样。 在一天天的接触了解中，他一直默默陪在她身边，聊天气、聊电影、聊爱好，聊童年，在苏小芸焦躁、不安、难过最需要依靠的时刻，总能恰当好处的给予温暖和安慰。哪怕有时会忙到昏天暗地，也会在临睡前发来最简单贴心的“晚安”。 当然，最打动苏小芸，是他独到的开解。 在停车场跟姜娜动手的事，当天晚上就传到了苏定奎的耳朵。 父亲的怒火比想象中还要炽盛，面对他铺天盖地的责骂，苏小芸心灰意冷之余，选择了一笑置之。 后来跟秦铭扬语聊时，她冷不丁提到了这事儿。满以为这个原则性极强的男人同样会对她动粗的事来一番说教，谁知他没那样做。 “方法的确过激了些，但在那样的情况下，也是人之常情啊。”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对于军人来说，尊严比什么都重要。” “人性和感情都是极其复杂的，哪有绝对的是与否。绝对好和绝对坏的人，是根本不存在的。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你记得要冷静。从心底蔑视对方，便是对她对大的反击。” 他头头是道的样子，令苏小芸破涕为笑，也释怀了不少。 “你笑的样子真傻，小妞。” 苏小芸忍住笑，反问：“喂，这是你心里话吗？你确定？” “嗯，依你这样的身份，大街上动手确实有辱斯文……” 他实话实说，苏小芸又不乐意了：“你再说？” “好了好了，我闭嘴。”秦铭扬轻笑一声：“要是有我在，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苏小芸嗤笑了句，不置可否。 这个黑高个男人，一点一点，悄无声息的，渗透进了她的生活。除开那晚的匆匆一吻，两人都默契的选择了绝口不提。 回避不为其他，秦铭扬是怕她尴尬，苏小芸则是鸵鸟般没出息的回避。 奶奶的病情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苏小芸心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每天一下班，就往医院跑。 苏家奶奶住院的半个月来，父亲苏定奎和二叔苏定江前后来过三次。婶婶也像模像样伺候了两天，只有继母姜娜自上次后，再也没来过。倒是叶芳岚这个前儿媳妇，来得比谁都勤。 这天晚上，苏小芸跟老妈一起，给奶奶擦完身子，照旧靠在陪护床上歇息。 “回去睡吧，天天上班儿那么累，晚上又熬夜，怎么受得了。”叶芳岚推醒她。 “您还不是一样要上班？”苏小芸揉了揉眼睛，“没事儿，你回办公室吧，我守着就行。” “你看你那眼睛，兔子似的。”叶芳岚一脸心疼：“赶紧回去，洗洗澡，换身衣服。” 见老妈这么嫌弃，苏小芸咕哝一声，慢腾腾爬起，抬起手臂嗅了嗅：“不会啊，除了消毒水味儿，没别的。” “你明天又穿这身回单位？”叶芳岚不由分说将她拽起：“你以前挺讲究一人，怎么现在邋遢起来了。明儿汪博要来吧？你说你这副模样，好意思见人嘛？” “他爱来不来，我就这样了。”苏小芸伸伸懒腰，满嘴不在乎。 “净瞎说！他早就定好演唱会票了，跟我这申请好几回了都。”叶芳岚嗔怪道。 望了眼病床上昏睡的奶奶，苏小芸秀眉轻蹙：“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怂恿我去看演唱会？” “奶奶有我呢。”叶芳岚一脸正色：“你总不能天天泡医院吧？对我来说，老太太的事和你的事同样重要。再说了，这也算正式约会，是我让汪博带你出去散散心的。” “妈，你能不能别管我的事？”苏小芸一脸郁结。 “你说呢？”叶芳岚从上衣口袋掏出听诊器，对老太太的心肺、胸膜一番听诊。 见老妈神色严肃，苏小芸的心也揪了起来：“怎么样？还是很不好麽？” “痰声很重，胸廓起伏很大，胸腔积液太多了。”叶芳岚细心拂了拂老太太额前散乱的银发，感慨道：“要是早一点察觉，引起重视，你奶奶也不会这么遭罪……” 她是大夫，她知道患者要遭受多大程度上的疼痛。当癌细胞通过淋巴血行或支气管进行转移扩散造成颈部水肿时，便已进入晚期了，任何手术都失去了意义。 换种说法，老太太只有一周的日子了。 当然，这些她不想告诉女儿，怕她受不了。 “妈，奶奶看起来好难受，今天就清醒了半小时。”苏小芸含泪望着母亲，眼里尽是心痛和不忍：“给她最好的止痛药吧，我不想她那么疼。” 叶芳岚哽咽着别过头，偷偷拭泪，“你要真疼你奶奶，就乖乖回家补个觉。明天精精神神的来看她。” 苏小芸静立了会儿，听话的拎起包，准备回家。 “你呀，个人问题要早定下来，老太太也就放下心了……”望着女儿瘦削的背影，叶芳岚叹了口气。 苏小芸身形一僵，心似被利器划伤，潺潺渗出血水。 跌跌撞撞回到车上，她再也忍不住，伏在方向盘上痛哭出声。 她不傻，老妈的表情和语气，她怎会不明白。 每逢老太太生日，父亲和二叔总会借机大摆寿宴，将以往送出去的份子钱换种方式收回，席桌上也总有听不完的吉祥话，唯有她跟堂妹的祝福最为诚挚。 去年的生日宴上，堂妹说：“奶奶，我希望每一年的今天，您都能健健康康坐在这儿。” 苏小芸则搂着老太太的脖子，孩子般撒娇说：“奶奶，您一定要长命百岁，您要看着我结婚生子，亲手抱您的小曾孙。您可一定要答应我……” 老太太应的响亮，眉开眼笑和两个孙女楼作一团，屋子便是一片笑声。 可这一次，她慈祥善良的奶奶，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车外夜色暗沉，冬雨淅淅沥沥，落在玻窗噼啪作响，将苏小芸的心也敲打成了碎片。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蓦地响起，将她从沉重的心绪里拉了回来。 电话依旧响着，执着而耐心。 苏小芸抹了把泪水，刚一接通，秦铭扬熟悉的嗓音直入耳内。 第三十四章 润物细无声 “小芸，你在哪儿？”他的声音不似往日沉稳，带了些许焦急。 “医院楼下。”苏小芸看了看时间，已是深夜十一点了。以往两人在晚上九、十点时会很默契的聊一会儿。她也习惯了在网上与他分享一天的心情。 而今晚她的失约，让秦铭扬很是担心。刚出警回来的他，甚至还未来得及洗漱，便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哭了？”小女人电话那头浓浓的鼻音，让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异常。 “没事。”在最脆弱的时候，能听到他的声音，苏小芸倍感欣慰，一如既往的选择逞强。 “都听出来了，还嘴硬。”秦铭扬埋怨着，语气却是十足宠溺：“说说看，兴许我能帮得上忙。” 山高路远的，能帮到啥……苏小芸轻叹一声，眉目忧愁。 架不住他的软磨，她简单将奶奶的病情说了说。 电话那头，秦铭扬一番安慰后，无比慎重的说：“芸，做我女朋友吧。” 苏小芸一愣，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惊住了。 那晚在消防中队，他的热情让她落荒而逃。两人后来再度联系，却也心照不宣的将那一页轻巧翻过。 苏小芸以为他放弃了。 而眼下，他的锲而不舍，显然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怎么了？吓倒了？”两人虽遥隔两地，秦铭扬却能轻而易举猜到她的表情。 这个节骨眼上，他毫无预警说这个，画风怎么看怎么……诡异。 “很抱歉，我现在没心情想这些。”苏小芸坦诚的说。 “我知道。”秦铭扬对她的冷静毫不意外，“可我是认真的。” “怎么突然说这个？”苏小芸实在搞不懂他的想法。 “我喜欢你。”秦铭扬轻叹，“不想你独自承担这一切，小芸，你还有我。” 心莫名颤了颤，涩痛的眼眶有水汽萦绕，脸颊微痒间，有泪水滑落。 “小芸，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他再一次问。 “本人秦铭扬，29岁，男，未婚，身高183，体重72.4KG，身体健康，无遗传病史，无不良嗜好，现役于C市消防总队特勤中队，母亲早逝，父亲已退休，有荣威W5代步，在C市二环内购置了套小户型房产，目前首付已付清。”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的基本情况就是这些，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秦铭扬笑道。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答应？”苏小芸绷着脸，故意反问。 “大学时，我心理学成绩可是全级最高的。”秦铭扬颇为傲娇的说。 见苏小芸不吭声，他的心里腾起一丝不安，于是收起玩笑，小心翼翼的问：“喂？小芸？” “那就试试看吧。”苏小芸略作思付，爽快答应，临末又强调说：“意思就是尝试着交往看看，你懂的。” 她是个慢热性子，对爱情向来抱有迟疑态度。因为失去过，对待新的感情，她愈发小心谨慎。 在父母失败的婚姻当中，她成了最受伤害的一员。她比其他女孩更敏感更缺乏安全感，也更渴求爱情里最平常的陪伴厮守。 而与秦铭扬的相遇，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也让她陷入了深深的苦恼当中。 她从未否认过对他的好感，也毫不掩饰对他的心动，她也想走出过去，有新的开始。 可是要开始一段异地恋，而恋情的男主人公，又是一位职业危险系数非常大的消防员，她的内心，说不纠结徘徊，是不可能的。 “如果彼此觉得不适合，那我只能很遗憾。”苏小芸很没底的说。 “我只知道你答应了。其他的，已自动省略。”相比苏小芸的不确定，秦铭扬听起来很开心。 缘分兜兜转转，心仪的女孩终于点了头，没什么比这更令他兴奋的了。 他不在乎什么尝试**往，对于这段上天安排的感情，他自信满满。只要她点了头，他就有把握将她娶回家。哪怕佳人现在还有犹豫，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 秦铭扬对顺其自然这个词语有另一番见解。他曾看过一篇文章，上面有一句话，他亦十分认同。 真正的顺其自然，是竭尽所能后的不强求，而非两手一摊的不作为。 喜欢，就是要努力争取。 事在人为，不是麽？ 这个骄傲又孩子气的男人……苏小芸无奈的摇摇头，却拿他毫无办法。 挂了电话，苏小芸驱车回家。刚上楼，秦铭扬的信息发了过来。 是一段极其感性的文字，看得她热泪盈眶。 “某年某月某日，我抱起你的那一霎那，并不深刻。某年某月某日，意外和你相遇，无关心动。怎知日子一久，你却三三两两，幽幽懒懒，停在我的心上。” 第三十五章 物是人非 奶奶走的那天下午，风很轻，天色依旧暗沉。【零↑九△小↓說△網】 此时的苏小芸正奔赴在回C市的途中。尽管早已有了心里准备，然而听到噩耗的那一刻，心里仍是锥心般的痛。 电话里，堂妹哽咽说着，后面的，她已听不清了。 奶奶辛劳的一生，终于画上了句号，然而在生命落幕时，多少带了些不圆满。早年丧夫的心酸，持家的艰辛、本该安度晚年的落寞和子女忙于事业的疏离。 这样也好，起码，她再也不用忍受病痛的折磨了。望向车窗外的茫茫雨雾，苏小芸难过的想。 落叶需归根，遵照老太太的遗愿，她老人家的骨灰几番周折后，终是安葬在了乡下老屋，紧依苏家爷爷的坟茔。 从失魂落魄赶回医院，到葬礼结束，苏小芸一直沉默着，冷眼旁观这一切。 耳畔风声呼啸，坟前，苏家兄弟噙着泪，面带羞愧的不停烧着元宝。两家女人嘴中不住低斥着身旁不听话的孩子，身后的远亲近邻则唏嘘不已，时不时感慨两句，只有姑姑和堂妹跪在坟前，哭得像个泪人儿。 捧上最后一捧土，苏小芸缓缓起身，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心知印象中永远慈祥可亲的老太太，从此便天人永各，再也见不到了。 在乡下呆了两天，第三天一早，同族中长辈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她准备返城。 “小芸啊……”刚要拉开车门，苏定奎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 苏小芸扭头，对上父亲红肿的双眼，极其复杂的嗯了声。 忙完奶奶的后事，这是继上次电话争执以后，父女俩首次面对面相处。 就这样静静站着，看着这个头发半白的男人，正一脸倦意的看着自己，欲言又止，苏小芸满腔的愤慨在这一刻无声消散，只剩莫名悲凉。 她儿时英姿伟岸的父亲，在岁月的无情磨砺中，竟变成了老态毕现的糟老头子。他这副模样，别说风韵十足的姜娜，就连眉目依旧的母亲，也是配不上的。 婚姻，果然影响一个人太多太多。 “芸啊，爸爸那天话重了些……”他支吾着，言语间满是后悔。见女儿没吭声，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那天我正在石家庄谈生意，小娜哭哭啼啼打电话来，搞得我火大……” 往事已过，不值一提。苏小芸牵了牵嘴角：“生意呢？谈成了吗？” “没……最近公司周转出了些问题。”苏定奎叹了口气，颇为头疼的说。 “其实你说的对，生意嘛，有赚有赔，钱是赚不完的。可人呢，说没是真没了。”他从衣兜摸索出烟盒，哆嗦着点燃，却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呛得大咳起来。 “爸……”望着他微弓的身子，苏小芸心一软，上前两步帮他抚背顺气。 “咳咳咳，没事。”这久违的温情，令苏定奎心头直泛酸。他站定，极其突兀的问了句：“你妈……最近好吗？” 苏小芸微愣，随即答道：“挺好的，老样子。” “你妈有老胃病，她那个倔脾气肯定没告诉你……她啊，是个好女人，就是太要强，工作起来就没日没夜的，也不知道好了没……” 向来独立坚强的老妈有老胃病？她怎么都不知道？苏小芸傻住。 心里随即涌出一大波内疚感，一直觉得自己是很孝顺贴心的小棉袄，却没想到，还是在父亲这里听说的。 正要开口问，姜娜披着黑色呢绒斗篷，T台走秀似的在院子里站住，中气十足的大喝：“苏定奎！大清早不收拾行李，你在那干啥呢？还要不要回去了？!” “来了！”苏定奎头也不回的说。 “别磨磨蹭蹭赖窝啊！童童昨晚闹肚子呢，有你这样当爹的麽！”姜娜皱眉，很是不满的瞪了丈夫一眼，气呼呼往屋子走，嘴里不忘骂骂咧咧：“什么破地儿！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成天唧唧歪歪，没个消停！”苏定奎不耐烦的吼了声。 对于这个毫无素养的女人，苏小芸强迫自己做到无视，她淡淡收回视线，望着父亲风中凌乱的白发，轻问：“爸，这些年你幸福麽？” 幸福？ 苏定奎猛吸了口烟，茫然的看了她一眼，毫不掩饰脸上的绝望。 当所有的激情趋于平淡后，他和姜娜这对不被世人看好的老少配婚姻，也从风花雪月走进了柴米油盐，很快，便被生活打回了原型。 姜娜是个很懂享乐的女人，且虚荣心超强，结婚后结识了一大帮子阔太贵妇，时常流连豪奢之所，美其名曰提高生活品质。对待丈夫孩子，却是粗暴之极。 加上当年并不光彩的“小三”角色，她的上位，在苏家亲友眼里，始终上不得台面。苏家老太太也一直不喜欢这个新儿媳，她便借机勒令苏定奎远离苏家人。一旦发现丈夫对以往的生活流露出丁点儿留恋，她便使出杀手锏，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婚前柔情似水的女人，却逐渐变得骄纵蛮横，特别是骨子里那份褪不去的小算计，令他苦不堪言。而双胞胎儿子的出生，并没有让生活有所好转，这几年夫妻感情大不如前，争吵早已是家常便饭。 “爸爸对不起你们……”苏定奎捻灭烟蒂，强自掩下心里的酸涩，苦笑道：“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他说完，抖了抖肩上的雨水，匆匆折回了院子。 父亲这句迟到了二十多年的道歉，在此刻听来毫无意义，却也抚慰了她多年受伤的心灵。 只是一切都来不及了。以后的以后，他所有的好与不好，只能独自去承受。 说到底，都是命…… 苏小芸收回视线，凝望着雨雾中的老屋，百感交集。 第三十六章 相见欢 回城途中，苏小芸接到了单位同事的电话，编辑部的老搭档，高姐。 简单寒暄后，对方直入主题：“小苏啊，你可要有心里准备。” 这段日子里，苏小芸最怕听到的，莫过于“心理准备”这四个字。乍一听，心里便腾起一股不安来。 于是她佯装轻松的说：“什么事儿啊高姐，弄得这么邪乎？” “唉！”高姐的语气听来却不那么乐观：“你走之前手头那个单子不是给人小蔡了吗？那小子给签下来了!” “哦？是吗？”苏小芸挺意外，听后打心底为同事高兴：“不错嘛，挺有效率啊！” “效率什么效率！傻乎乎的！”高姐不高兴的说：“客户是搞定了，不过业绩也成他的了！刚刚开会总监都说了，年底就给他转正，还要额外给个大红包给他！” 苏小芸这下懵了，明明是自己一直跟进的客户，早前也谈得八九不离十了，就因为奶奶过世，请了几天假，这临门一脚，怎么就成人家的了?! 还有那个小蔡，大学毕业实习不到三个月的小伙子，平日见了她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天天前辈长前辈短的叫着，怎么就悄无声息背后捅刀子？ 苏小芸甩甩头，有些难以置信。【零↑九△小↓說△網】却又不得不直面事实，看来是自己太容易相信他人了！ 也是，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哪个领域，每分每秒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事还少麽？ 苏小芸觉得自己很失败，她一直骄傲的认为，凭自己的努力和实力，无论在哪个岗位，都能干得很出色，而这一次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 没了业绩就意味着没有收入，又或者，她会失去这个饭碗。 高姐因为还有事，便匆匆收了线。听到电话里的忙音，苏小芸颓然放下手机，毫无气力靠在椅背，望着雨刮器来来回回在眼前晃动，心压抑到了极点。 真是哔了狗了！她突然好想爆粗。 拇指在手机屏幕滑动，想找个人倾诉，宣泄一下心头的不快。 林芩出国了。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秦铭扬。可一看这个时间点，估计他在忙，便又打消了念头。 再次来来回回挑选，直到最后她才发现，好友栏里有朋友、亲人、同学、同事和书迷，那么多人满满当当占了好多分组，却再无人可诉。【零↑九△小↓說△網】 真是讽刺啊！她沮丧的趴在方向盘上，悲哀的想。 在微博的状态栏里，她发了个撇嘴的表情。用食指将嘴角往上推了推，让自己努力保持微笑。 苏小芸，这点事算什么？吃一堑长一智，就当买个教训呗。 过了会，情绪渐渐平复。刚发动车子继续赶路，手机叮咚一声，秦铭扬的讯息发了过来。 他的关心简短而精炼：“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下雨，前方又持续下坡，苏小芸便没及时恢复。 “你怎么了？” “我现在不忙，跟我说说呗。”末了附上一个拥抱的表情。 车刚驶上正常路段时，他的电话接踵而至。 “你怎么了？你现在哪儿呢？” “回城的路上。”苏小芸不想他因为这些琐事影响工作，于是避重就轻的问：“你呢？” “我啊？正在火车上呢。”秦铭扬的声音忽远忽近，断断续续传来：“单位临时有个在职培训，去了趟隔壁市。” 苏小芸恍然记起，好像前几天他提过这事儿，可当时正忙着处理奶奶的后事，便没来得及过问。 “你这是回单位吗？” “嗯。这几天累坏你了。”电话那头秦铭扬很是心疼的说：“你不是还有一天假吗？回去了好好休息一天吧。” “没事儿。”跟他说说话，苏小芸心里的烦闷感少了很多。 “还嘴硬。”秦铭扬嗔怪了句，突然想到什么般，说：“发下你的定位。” 苏小芸不明所以，却仍是听话的发了过去：“干嘛呢？” “看来咱俩离得不远啊！”秦铭扬扬了扬眉，难掩心头的小激动：“我这趟车下一站就是毕源，你下高速走国道的话，可以在火车站跟我回合。” “不过……我要准时归队，所以……我们只有半小时见面的机会。”他有些无奈的说。 “你会来吗？”察觉到她的沉默，秦铭扬有些没底。这个铁骨铮铮说一不二的汉子，在心爱的人面前，终是变得小心翼翼。 听出了他的不安，苏小芸笑答：“好。” 一旦确定自己的心意，便不再瞻前顾后，没有扭捏，没有犹豫，她只这样精短的回复了他。 想到即将见面的重逢，她的内心也腾出一丝小喜悦。 “那你注意安全，我在下一站等你。”秦铭扬笑得舒心。 一个小时过的很快，苏小芸按约定赶到了毕源。火车站不大，很快，她飞快通过入口，穿过人流，往站台奔去。 刚刚路上出了点小状况，她比预计时间晚了十来分钟！秦铭扬，还在等她麽？ 拉了拉颈上的围巾，苏小芸第一次觉得有些焦灼。 她个子娇小，穿梭在熙攘的人群中，双脚努力踮着，认真寻找着目标。 拜托，让她快一点找到吧！他们的时间实在太有限啊！ 几番搜寻无果，望着渐渐启动的火车，她一张小脸写满了失望。 紧赶慢赶，她还是错过了麽？ 异地恋果然令人备感心酸，连见上一面也几乎成了奢望。苏小芸紧咬嘴唇，委屈的直想落泪。 攥紧手里的手机，正准备发个信息给他，忽然感觉有人轻拍了下她的肩头。 她倏地转身，然后无比欣喜。 秦铭扬气喘吁吁站定，满眼皆是笑意。望着朝思暮想的人儿，他闷笑一声，不等苏小芸回神，便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了她。 “我好想你。”他喟叹一声，在她耳畔低低说。 第三十七章 忍别离 小小的候车室，颇有年代感的长椅上，坐着一对窃窃细语的恋人。男的俊朗，女的娇美，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唯美。 望着难掩疲惫的苏小芸，秦铭扬很心疼。将她的头拨在肩头靠着：“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却没能在你身边……” “没事。”苏小芸柔顺的任由他揽着，十分理解的说：“这些事每个人都会经历，只是时间问题。再说我还没脆弱到那个程度。” 这个自愈力超强的小女人，总是刷新对她的认知。 秦铭扬抿抿嘴，圈着她的臂膀无声紧了紧。视线落在两人手中的奶茶上时，心头无比内疚：“咱俩第一次约会就喝这玩意儿，挺对不住你的。” 苏小芸理了理长发，“噗嗤”一笑微直起身，故意说：“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那就请我吃大餐呗！到时候可别心疼你的钱包啊，我可是出了名的大胃王。” 看着她微嘟着嘴，表情实在太可爱，秦铭扬朗笑出声。揉了揉她海藻般柔软的长发，笑骂了句：“傻样。” “喂，不许弄乱我的发型。” 从见面起，秦铭扬的视线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无视她的抗议，他将她再次拥入怀里，在她额头烙下轻吻：“能真实的拥抱你，我不止想过多少次，真怕这一切只是个梦。” 他一本正经说着酸溜溜的情话，让苏小芸又感动又脸红。 发现不远处有不少候车的旅客正投来好奇又探究的目光，不由微推了他一把：“公共场合呢，你羞不羞。” 秦铭扬浓眉一扬，满不在乎的说：“羞啥？亲我自己媳妇儿，天经地义。” 苏小芸白了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不害臊，谁是你媳妇儿。” “当然是你。”秦铭扬收起了嬉笑，无比认真的凝视着她的双眼：“你现在是没答应，可我会努力争取，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见苏小芸没吭声，他抓紧了她的手：“你不信我？” 在他的迫视下，苏小芸只得告饶：“信信信，我信行了吧？” “毫无诚意。” 秦铭扬不满的哼了声，不再给她逃避的机会，捧着她纤细的脖颈，出其不意吻了下去。 “秦铭扬你……唔……”突然被袭，苏小芸被他的热情吓了一大跳。想要挣脱，却被他的双臂钳制的无法动弹，几番推拒无果，只得作罢。 完了，她迟早会被这个从不按套路出牌家伙带沟里去! 她的一世英明啊……苏小芸心头哀叹一声，惶惶闭上双眼。 良久，秦铭扬总算放开了她。盯着她微肿的唇畔，得逞的笑道：“现在呢？信不信？” “我信我信。”苏小芸无奈的连连说，末了趁他不注意，在他腰上偷拧了一把以泄私愤。 “嘶！坏良心的女人，谋杀亲夫啊你！”秦铭扬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故作凶悍的冲她低吼。 苏小芸笑得奸诈：“活该，让你动手动脚不老实!” 秦铭扬嘿嘿一笑，再次将她揽在胸口：“我不介意给他们再来一场免费秀。” 苏小芸花容失色，刚要起身，却被他紧紧按住，直到秦铭扬在她耳边说：“逗你的。”才知又被他耍了！ 这个闷骚的坏男人！ 苏小芸气呼呼的捶了他一下，决定不再接茬。却听得他在头顶轻叹道：“要是天天能在一起，该有多好。” 苏小芸心头微颤，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来。 是啊，天天这样厮守一起，看得见抱得着，两人一起上班，一同回家，旅行、逛街、看电影、买菜、烧饭，哪怕只是斗斗嘴，也是幸福的啊。 可是情侣间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在两人看来，却是奢望。 “那会儿电话里听你情绪不高，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秦铭扬没忘记问这个。 “嗯。”苏小芸轻靠在他胸口，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工作上遇到了点小挫折。” “要紧吗?”秦铭扬一脸关切。 “没事，我还应付的来。”苏小芸勉力笑笑。 他的工作已经够繁重了，别看现在能与她粘在一处卿卿我我，下一刻就有可能会奔赴最危险的地方，她实在不想他因这些职场琐事分心。 “你啊！”无奈归无奈，秦铭扬心头对她的疼惜更甚一分。 他想了想，说：“你工作上的事我不干预，比起别的，我更在意你的健康和心情，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支持你。” 好久没听到如此温暖人心的承诺了。苏小芸轻嗯了声，小猫似的在他毛衣上蹭了蹭。 “答应我，要是觉得累了，倦了，随时来C市找我。”秦铭扬轻捧起她的小脸，无比认真的说：“我虽然不是什么土豪富二代，养活你还是没问题的，总之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苦。” 或许林芩说的没错，恋人间最动听的情话并非“我爱你”，而是“我养你”和“有我在。” 苏小芸是勤劳、越挫越勇的典型白羊女，在她的认知里，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但无疑，这句话深深打动了她。 于是她笑答：“好。” “傻媳妇儿。”秦铭扬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替她拢好围巾：“我要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苏小芸微怔，这才惊觉半小时很快就到了。 火车到站时的鸣笛声，候车室上空字正腔圆的广播声，声声催离别。 下意识的，她紧紧攥住了他温暖的手掌。仰头间，他也正无声的凝视着自己，眼里满是流连。 “好好吃饭，出任务要注意安全，有时间我就去看你。”苏小芸轻声说。 像所有出门聆听妻子嘱咐的丈夫一样，秦铭扬笑着一一点头，再次拥紧她：“真想把你带上车一起走。” “傻样。”苏小芸嗔怪的推了他一把：“快走吧，该验票了。” “记得要想我。”秦铭扬捏捏她的脸，依依不舍的说。 苏小芸凝噎着点头，催促他上车。 “到了给我发信息。” “路上注意安全。” “新闻上说你们那片儿晚上治安不大好，走夜路警惕些。” 向来寡言的男人，只有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才会变得事无巨细、婆婆妈妈。苏小芸一丁点儿都不觉得他啰嗦，只觉心头暖暖的。 见他交代好了一切，仍是杵在原地，无比忧伤的看着自己。苏小芸有些急了。她奔上前，在身边众人惊讶的眼中，圈住了他的脖子，深情一吻以示承诺。 很快，被幸福击中的秦铭扬反客为主，掌控了主导权。 他狠狠吻了一气，才心满意足放开了她，心却从方才那一刻，踏实了下来。 很快，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了月台拐角处。苏小芸转身，一抹脸上的水渍，方觉是泪。 离别是为了他日更好的相聚，没关系，他们还有更多相聚的日子。她在心里默默念着，却不知，整颗心在火车启动的那一瞬间，早已追随而去。 第三十八章 心事 林芩一回来就上苏小芸这报道来了。【零↑九△小↓說△網】 恰逢周末，叶芳岚也在家休息，便张罗给俩孩子做顿好吃的。 “小芩啊，你说你堂堂市长家不待，非上阿姨这儿来，不怕你妈妈生气啊？”叶芳岚心情大好，边择菜边逗她。 林芩笑嘻嘻凑上前搂着叶芳岚脖子说：“叶阿姨，你还不知道我啊，就喜欢上你家玩，有家的样子。” “这小嘴儿甜的，净挑好听的说！”叶芳岚笑说：“阿姨这双手拿手术刀还成，这论做饭啊可比不上你家请的小保姆。” 从卧室出来倒水的苏小芸听后不忘补刀：“妈你甭搭理她！她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林芩一听不乐意了，“去去去，我陪叶阿姨唠嗑呢，小丫头片子凑什么热闹！你作业写完了吗？” 一直以来，林芩都管码字叫写作业。 苏小芸毫不客气赏她个大白眼，咕哝了句：“鸹噪。”然后返身回屋。 “哟哟，几天不见，这脾气见长啊！”林芩夸张喊道：“叶阿姨，你不觉得她很反常?” 两个姑娘扎堆就斗嘴，叶芳岚早习以为常。 “最近话是少了点，早出晚归的，一个礼拜都打不到照面……”在林芩的提醒下，望着女儿匆匆的背影，叶芳岚沉吟道。 “兴许是奶奶刚过世，没缓过来吧。” 叶芳岚听后愈发生疑：“她连你也没说？” 林芩耸耸肩，无奈的摇头。【零↑九△小↓說△網】 “死丫头，她这是故意让我着急呢！”叶芳岚皱眉，将韭菜放盆里，擦擦手，准备前去查探，被林芩眼疾手快拉住。 “阿姨，您做饭吧，我去。” 叶芳岚想了想，只好同意：“也好，你先去看看，有啥情况直接向我汇报。” 林芩笑眯眯安抚：“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她这个女儿性子一点都不像她，心思重的很，连她这个当妈的也摸不准心里想的什么。 叶芳岚叹了口气，将桌上的果盘递给林芩，并使了个眼色。 卧室内，苏小芸正趴床上跟秦铭扬煲着电话粥。 “……高小林也太逗了吧？这简直是自带二哈属性嘛，哈哈哈……”讲到高兴处，她开心的晃起了双腿。 “不过你也别太严厉了，你知道他们私下管你叫什么吗？”乐过后，苏小芸又忍不住替人求起情来。 “叫我什么？”队员们给他起什么绰号，都逃不过秦铭扬的耳朵。不过见女友这么开心，他相当配合的问。 “他们啊，管你叫……啊！”苏小芸正说着，蓦然瞥见林芩正冷着脸，支着下巴靠在她旁边，于是本能的低呼一声，蹿了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电话里那头秦铭扬一听不对劲，整个人也紧张起来。 “额，没事没事，我先挂了。”苏小芸说完，匆匆挂掉电话，对神出鬼没的闺蜜嚷道：“要死啊你！” 林芩扬扬眉，嗤道：“做啥亏心事了？看把你吓的。” “胡说八道。”苏小芸嘴硬的回了句，转移话题道：“你不是陪叶大夫聊八卦吗？这么快聊完了？” 林芩听罢，点了下她的脑门，佯怒道：“个没良心的！成天魂不守舍，你娘亲都担心死了，你可倒好，跟人打情骂俏没事人似的！” 苏小芸打开电脑，漫不经心浏览着网页，故作镇定道：“谁打情骂俏了……” “苏小芸，你是在怀疑我的智商吗？”林芩淡淡说着，不动声色替她阖上电脑：“就你刚刚那语气，别告诉我对方是女的。” 苏小芸不吭声了。 “别告诉我对方是汪博。我从不认为，你一开始就看不上的男人，以后会看上。”林芩目光如炬，大有洞察一切的架势。 无奈下，苏小芸选择了坦白。话一出口，这下轮到林芩不淡定了。 “秦铭扬？！”她直皱眉，一脸诧异：“怎么会是他？” 鉴于她的反应，苏小芸略有不快：“他怎么了？论身高相貌、学识品行，我觉得都很OK啊。” “OK个鬼啊OK！你还来真的啊？”林芩冷笑：“说吧，你俩啥时候勾搭一块儿的？” 刚堕入爱河的苏小芸，对于好友的盘查失了耐心：“林大律师，请注意你的措辞，这不叫勾搭，这叫两情相悦。” “行啊你苏小芸，保密工作挺严实啊，连我也瞒着。”林芩顺势坐在床沿，语气十分不满。 “正因为是认真的，所以打算选个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你们。”苏小芸知道闺蜜生自己的气，便挽着她的胳膊示好：“好芩芩，别生气嘛。” 林芩睨了她一眼，“那男人真有那么好？”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好，我只知道有他在，整个人很轻松，心里也踏实。”苏小芸仰头，一脸认真的说。 林芩没说话，将视线投向窗外，好半响才轻轻提醒道：“你别忘了他的职业，他可是消防员。” 苏小芸微怔，随即脱口反驳道：“消防员怎么了？消防员就不能谈恋爱结婚？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见她白皙的脸蛋因为激动而涨的通红，林芩喟叹一声，摇头道：“我并没有职业偏见。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太了解你。” “小芸，你是那种一旦受伤就很难复原的人，作为多年的朋友，我当然希望你能开始新的感情。我实在不希望你以后的日子是在患得患失中渡过。毕竟，他职业的特殊性，注意无法给你过多的安全感。” 苏小芸噤声，林芩的话没错。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人，对她的了解远胜于母亲。 可是那又如何？她选择了他，就要接纳他的所有，包括一切未知的可能。 见好友抿嘴不语，眼神却也前所未有的坚定，林芩明白，小妮子终是陷进去了。 “你就不再重新考虑考虑？”她不死心的试探。 “不考虑。” “异地恋可是变数很大的。”林芩好心提醒。 “A市到C市，316.2公里，我们可以选择开车、坐火车、坐汽车等方式见面，比起天涯海角，实在近很多。”苏小芸乐观的说。 “你们这是军恋。一年365天，相聚的日子不多。” 对于这个，苏小芸更是早有心里准备：“没关系，我有空可以去看他呀。全国那么多因为工作、家庭、事业分开的男女，那么多军嫂、警嫂不都这么过来的。” 都说爱情是烧脑的，恋爱中的女人，思维果然都是自动滤镜过的。看她容光焕发、眼神发亮的模样，林芩摇摇头，识相的止住了话头。 “但愿那个男人能配得上你一腔深情。”良久，她一字一句的说。 “他会的。”对于秦铭扬，苏小芸不假思索给予肯定。 这时，客厅外传来了叶芳岚的喊声：“小芸、小芩，出来吃饭了！” “叶阿姨那儿，你打算怎么办？”林芩指了指门外。 “别，先别告诉我妈。”苏小芸蹙眉，沉吟道：“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怎么，你也没底气了？” “错，正因为是一辈子的大事，我想得到她的认可和祝福。阿芩，这么多年来，你知道我妈对我意味着什么。” 林芩点点头，“好吧，我先替你保密。无论怎样，我是站你这边的。” 苏小芸感激的冲她笑了笑，挽着她的手说，“走吧，吃饺子去。” 第三十九章 叮咚，你的宠妻狂魔已上线 农历腊月二十六是秦铭扬的生日，临近中午时，他收到了苏小芸寄来的生日礼物。托着沉沉的纸箱，在队员们的无比羡慕中回到了宿舍。 “哟，你买啥了？这么一箱东西。”肖宇也不例外的凑了过来，一脸好奇。 秦铭扬冲他神秘一笑，心里满满都是得意。 “啥呀？我帮你拆。”见不惯他得瑟，肖宇准备打开。 “别动！”秦铭扬大喝一声，护食似的将东西抢了回来：“去去，我媳妇儿寄的，要拆也是我亲手拆，没你啥事。” 肖宇微怔，随即反应了过来。他难以置信的摸摸鼻头，疑惑道：“啥玩意儿？你特么单身狗半年了，哪来的媳妇儿？” 秦铭扬轻哼一声，懒得理会。满怀激动拆开纸箱，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小心放在桌上，心都被暖化了。 有国外进口的螺旋藻药片、有他喜欢的云南普洱茶、还有张两人都喜欢的Nell组合珍藏版专辑，箱子的最下方，则放了不少各种口味的小零嘴。 一旁的肖宇也被满桌的东西惊呆了，好半响才吞了吞口水说：“果然666啊，你这都快赶上小卖部了！” 秦铭扬咧咧嘴，特臭屁的说：“没办法，谁让我媳妇儿疼我。” 就在肖宇准备削他时，苏小芸的电话准确无误打了过来。 “别闹，我接电话呢。” 秦铭扬清了清嗓子，特激动的摁了接听键，情意绵绵的喊道：“亲爱的……” 差点惊得肖宇一个趔趄。 正在超市置办年货的苏小芸被他这热情洋溢的称呼也吓了一跳，自两人正式确立恋爱关系以来，向来保守的秦铭扬平时也就“小芸、小芸的喊，没人的时候也偶尔会叫媳妇儿，但像眼下这么肉麻兮兮的唤她，还是头遭。 “你刚刚喊的什么？”超市人多，夹杂着音乐声，她不确定的问。 “亲爱的宝贝老婆！”秦铭扬豁出去了，不顾肖宇在一旁作呕的表情，喊的那叫一个舒心。 “……”苏小芸这下听清了，他难得的孩子气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东西收到了吗？” “嗯，收到了！谢谢你，亲爱的。” “我X！你特么故意的！”肖宇不客气抡了他一拳，挤上前来嚷道：“打什么电话啊？直接视频啊！也好让我一睹庐山真面目啊！” 秦铭扬也正有此意，这一周任务繁重，年底考核更是让全队上下不敢有丝毫放松，眼下好容易有点休息时间。算起来，他有十多天没见到她了。 “媳妇儿，要不视频吧，我挺想你的。” 苏小芸有些迟疑：“我现在外面呢，估计信号会不大好，要不等晚上？” “就看一眼好不好？你晚上要赶稿，我又不能打扰你。你看你，都冷落我好多天了……” 没想到他耍起赖来也是炉火纯精。苏小芸无语极了，只好接了视频。 “媳妇儿，你怎么又瘦了！是没睡好吗？”望着屏幕上的苏小芸，秦铭扬心疼极了。 “没啊。”苏小芸理了理长发，笑道：“就是前两天感冒了，没什么胃口。” “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好点了没？”秦铭扬一脸紧张的问。 “没事儿，就是还咳嗽。” “怎么还咳上了？早上出门穿太少了吧？药吃了还是不管用？”秦铭扬眉峰低压，将以前自己用过的土方偏方一股脑说了遍，恨不得替她受罪。 “行啦，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苏小芸很享受来自他的关爱，笑道：“你呢？打算今天怎么过？” “跟往常一样呗，该训练训练，该值班值班。这么些年都习惯了！”秦铭扬挠挠刚理好的板寸，如实说。话虽如此，心里却是甜甜的。 来部队好几年了，每年生日除了姐姐会打电话问候，前几年就连他家老爷子也会经常搞忘记。 没办法，谁让他摊上个干刑警的老爹？这两年因伤退下后倒还好了些，每日在家种种花草，看看新闻，找小区的老头下下棋，家里总算有了烟火气息。 能被人记挂的感觉，果真不赖。 秦铭扬一瞬不瞬的紧盯着苏小芸看，眼神温柔的放佛能溢出水来。 就在两人腻歪间，一旁的肖宇早就不耐烦了。他蹿过来想见见对方真容，无奈秦铭扬护得紧，几次未果后，只得作罢。 “你旁边是谁啊？”苏小芸眼尖，从晃动的屏幕上看到了另一个模糊的身影。 “我同事，你见过的。不用搭理他。”秦铭扬话音未落，肖宇已悄无声息贴了过来，见后随即惊呼道：“苏大美女？！” 苏小芸则优雅得体的向他报以微笑：“肖中队，好久不见。” “我说呢，扬子最近神神秘秘的，整日呵呵傻乐，原来是被你迷住了哇？”肖宇坏笑一声，贫道。 “听说你上次来队里了，可惜当时我不在啊，实在太遗憾了！” “你丫的！”秦铭扬不乐意了，大掌一伸，将他碍眼的脑袋瓜拨了过去：“行了，瞅一眼得了，还没完没了！” “我X！见色忘义啊！”肖宇冷不丁被袭，笑着顺势擂了他一拳。 “边儿去，我还没看够呢，倒什么乱！”秦铭扬扭头，对上苏小芸时，又换上柔情款款的模样：“媳妇儿，你一会再去买点药吧？嗯？拖久了可不行。” “行了，知道了，放心吧。”这家伙，越来越絮叨了。 “你还不知道他啊？也就在你这磨磨唧唧，跟个大妈似的。”肖宇休闲的喝着茶，不忘喷他。 秦铭扬瞪了他一眼：“到点了，你先下去吧。” “媳妇儿，我们该集合吃饭了。”秦铭扬温声说：“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你也早点回去吧！记得去买药啊，好好吃饭，路上注意安全，有空再聊。” 苏小芸一一应着，末了顽皮的用指尖点了点脸颊：“还有呢？” 秦铭扬的脸腾地红了。飞快打量了遍四周，在屏幕上响亮的嘬了一口。 “哇！” “好劲爆！这波很强势啊！” “秦队，你这是红果果的秀恩爱啊！” “果真辣眼睛啊！瞧这狗粮撒的！” 门倏地被弹开，一颗颗黑色脑袋齐刷刷向他看齐，个个惊掉了下巴。 不用在现场，苏小芸也能脑补出此刻的画面。 她好容易憋住笑，却见愣住的秦铭扬，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大男人，轮廓分明的俊脸上，红黑交替，尴尬又羞赧，有趣极了。 第四十章 同盟 年三十那天，苏小芸照例跟老妈一起回了姥姥家。【零↑九△小↓說△網】 年夜饭舅舅原本预定在了市内的一家五星级饭店里，小辈们也踊跃赞成，可老头老太太不同意，他们一致认为，过年就得在家才有气氛。 为了照顾老人的情绪，于是一切照旧。姥姥、舅妈和叶芳岚在厨房忙活，苏小芸跟姥爷一起写春联、贴春联，舅舅则去机场接表弟叶余健回家。 “丫丫，看看姥爷这副字如何？”姥爷搁笔，轻吹了吹纸上的墨迹，兴致盎然的问。 “挺好的。” 耳边彼此起伏的鞭炮声令苏小芸有些走神。想到秦铭扬，她心头直泛酸。 春节期间是火警火灾易发的高点时段，在这个举家团圆、欢声笑语的日子里，他跟战友们枕戈待旦、全面备战，坚守在工作一线。这样一顿团圆饭，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奢望。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姥爷摘下老花镜，见外孙女魂不守舍的样子，一脸探究。 “没什么。”苏小芸回过神，将老爷子写好的春联依次儿摆好，“都五点了，小建也该回来了。” “那你打个电话问问，路上是不是堵车了？别忘了跟你舅舅说，去胡记热卤买只荷叶脆皮鸡回来，一会儿好下酒。” “姥爷，那些高脂肪高胆固醇的东西您不能吃，不然叶大夫又要说您了。” “不碍事，今天过年，例外嘛。”姥爷哼道：“难得能跟小建喝上两杯，你是不知道，这些年戒这个戒那个，嘴里一点滋味都没有，唉……” 苏小芸不由莞尔。 姥爷心脏不大好，退休后饮食安排便成了家中大事。有医生老妈随时坐诊不说，还有姥姥贴身监督着，年轻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特殊爱好早就被剥夺了。 “待会儿啊，你可得帮姥爷说好话，知道不？”老爷子狡黠的冲她眨眨眼，末了不忘拿出一张便签纸利诱。 “这是什么？”苏小芸秀眉微掀，问。 “祝新远的电话，他是我学生。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拜访他吗？过几天姥爷给你请家里来，随你问个尽兴好不好？”老爷子漫不经心的说。 “您是说祝老师？”苏小芸眨眨眼，有些吃惊。 要知道这位祝新远可是当下很有名气的畅销级作家，他的作品均属精品，曾多次被报纸、杂志、网站连载和介绍，其中几部谍战题材的小说还被改编成了影视剧，搬上了大荧幕。在苏小芸眼里，是真真正正的大神级人物。 没想到他竟是姥爷的学生，这简直太意外了！ 见外孙女一脸兴奋，老爷子愈发得意了：“怎么样？姥爷这份新年礼物不错吧？” 非但不错，简直好到无法形容了！ 苏小芸也高兴的紧，不过她可是沉得住气的主儿，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手负身后，探着身子神神秘秘的说：“您一会儿想吃肉喝酒解馋都没问题，不过我还有个附加条件。” 老爷子一愣，不知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又要出什么鬼主意，于是等她自个儿开口。 见姥爷一脸戒备的样子，苏小芸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姥爷，我又不是小时候，您还怕我闯祸呀？” “我眼下确实有桩心事，不知怎么办才好。具体情况您别问，因为我还没打算说。我现在只要您一句话就成。” 苏小芸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见姥爷一副云里雾里的表情，于是叹了口气说：“我的意思就是，以后我要惹我妈生气了，您老可得站我这边儿。” 老爷子这下听明白了，呵呵笑道：“哦，说了半天，你是上我这儿拿免死金牌来了！” “哎呀姥爷，您这话说的……什么免死金牌啊，就是到时候让您帮我说句话而已，轻而易举的事。”被姥爷揭穿意图，苏小芸也不在乎，索性将赖皮进行到底。 她不笨，知道姥爷对老妈言听计从，很大程度上是站在病人角度。可要在其他事情上，还是会遵从姥爷意见的。 她太了解母亲，一旦知道她与秦铭扬谈恋爱，百分百肯定是不同意的。她要为自己拉盟友，而眼下除了表弟，姥爷无疑是最佳人选。 “我怎么觉着你是在给姥爷下套啊？”老爷子若有所思。 “怎么可能！”苏小芸一口否决，打算撤退，便说：“那我可当您答应了啊！” “你这丫头！”老爷子望着飞速掩上的房门，无奈的摇摇头：“这股子机灵劲儿，果然跟她妈一模一样！” 姥姥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满桌菜肴皆是她的最爱。饱含浓浓亲情的年夜饭在舅舅声情并茂的祝酒词中拉开了帷幕。 老妈和舅妈浅抿红酒，亲姐妹似的，尽兴的聊着家长里短。姥爷的小愿望也在她的努力争取下，得到了批准，老爷子一高兴，给表弟大谈起荷叶烧鸡的典故来。 望着亲人们欢聚一堂喜笑颜开，苏小芸打心眼儿里觉着高兴，心头更是感慨万千。 当年母亲硬气的选择离婚，带她离开苏家，姥姥一家人选择了最大程度上的包容和支持，这么些年来，舅舅舅妈对她疼爱有加，表弟叶余建虽然常与她斗嘴，事实上却处处护着她、让着她。 很感谢眼前的家人，让她没有变成一个自私、狭隘充满怨气的孩子。让她生命中残缺的亲情，不曾空白。 “丫丫，这可都是你爱吃的呀，怎么没见你动筷子？”姥姥疼爱的将薄荷鱼往她跟前拨了拨。 “我吃着呢。嗯，好吃。”苏小芸夹了块鱼肉给姥姥，“您也吃。” 老太太将她的没胃口归纳为感冒所致。于是对叶芳岚说：“待会儿去小区药房拿点药，孩子这感冒老不好怎么行。” “芸芸你下午回来没买啊？”叶芳岚随口问了句。 “买了。”苏小芸忙一个劲儿的说：“小感冒而已，很快就好了。” 一旁喝酒的叶余建凑过来笑嘻嘻说：“她又不是小孩子，看把你们紧张的！” 姥姥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瞎说，在父母眼里，无论儿女年纪多大，永远都是孩子。” 舅妈笑着接过话：“你啥时候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妈就省心了，再也不管你了。” 叶余建朝苏小芸努努嘴：“妈您急什么呀？这儿不还有一个打头阵的吗？” 苏小芸很无语，这聊着聊着，怎么把话头又引她这来了。一时间，满桌子的目光全朝她看来。 旁边表弟不怕死的继续嚷道：“哪有做弟弟先结婚的，你们还是先操心操心我姐的事儿吧。” 苏小芸硬着头皮夹了块可乐鸡翅给叶余建：“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 心说，我就不信鸡翅也堵不住你嘴。 然而话头一起，长辈们对她的情感问题纷纷展开了关心。 “丫丫明年也27了吧?这时间可真快啊。”舅妈率先发表感慨。 “可不是嘛?”老妈意兴阑珊的放下筷子，微叹了口气：“都快成老姑娘了！她可倒好，成天没事人似的。” 舅舅也难得八卦的进入了讨论，径直问儿子：“你们单位就没有品行家境各方面不错的单身小伙？” 叶余建闷头喝掉杯里的老白干，摆了摆手说：“打住吧您哪！我姐眼光高着呢。” “高什么高，再挑三拣四下去，都成老姑婆了。”一提这个，老妈脸上愁字高高挂。 “前阵子不是有个叫汪什么的小伙子吗？”姥姥关切的问，“听说各方面挺都好，你们处的咋样啊？” 面对姥姥殷切的目光，苏小芸含糊其辞：“呵呵，就那样呗。” 那就是不中意了。老太太失望的点点头，随即安慰道：“没事儿，不急，我的外孙女样样拔尖儿，我就不信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理是这么个理，可原本欢乐的气氛，因为这件事，陡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还是姥爷通透，慢悠悠品着小酒，咂咂嘴说：“我看你们啊，就是瞎操心。丫丫跟其他孩子不一样，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第四十一章 无处不在的汪大少 除夕夜里，叶家兄妹陪老太太玩麻将，叶余建则被叶老爷子拖进书房下棋，一时间，客厅只剩苏小芸窝在沙发看春晚。 电视里载歌载舞、热闹非凡，晚会也在李谷一奶奶的必留歌曲中圆满落下帷幕。 翻来覆去摆弄着手机，给所有亲友发去新年祝福后，又和林芩打完拜年电话，苏小芸像个孤独患者，懒洋洋倚在靠垫上，目光则停留在那只灰色的萌猫头像上。 白天发了好几则消息，他都没回。是手机没电？还是执勤时根本没带？这都已凌晨了，他还在忙麽？ “丫丫，你饿不饿的？要不要姥姥给你煮宵夜呀？”老太太在隔壁扬声问。 “不用啦，你们玩吧。”苏小芸大声应着，关掉电视，给长辈们一一打过招呼，回到了卧室。 周围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各色烟火绚丽而璀璨，映得房间愈发冷清。 没能跟他一起跨年，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可既然选择了他，就意味着今后的每一年，她都要这么渡过。 这其中的期待、牵挂，和难以言语的酸楚，她终于能切身体会。可一想到他的工作性质，心里又腾出一丝自豪来。 她喜欢的男人，正同战友们一起，守护一座城市的平安呢。 可惜她现在的心情无人可诉。苏小芸将头埋进枕头，在极度的思念中，终沉沉睡去。 “叮咚。”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声轻响。 苏小芸眼皮微掀，瞬间被惊醒。眯眼望着骤亮的手机屏幕，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握着手机睡的。 消息铃声再次响起，彩色的萌猫再次发来一则讯息，连问候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媳妇儿，你睡着了吗？” 苏小芸一下精神了，飞速回了条：“还没。” 刚发出去不过两秒，秦铭扬的语音电话拨了过来。 “新年快乐，媳妇儿。”几百公里外，他熟悉的声音在她耳畔徐徐响起。 “新年快乐。”苏小芸微笑着说。 “实在对不住，现在才看到信息……今天实在太忙了。”他很是歉疚的说。 “刚回来吗？”苏小芸敏锐的捕捉到了他嗓音里的疲惫。 “嗯，刚回来。” “饭呢？晚上吃的什么？”苏小芸心疼的问。 “下午在车上吃了面包和牛奶，刚刚食堂煮了饺子当宵夜。”他呵呵笑道。 “就吃这啊？”苏小芸听得心酸。 “有特殊任务，没办法。你呢，今天过的好吗？” 苏小芸轻声说：“挺好的，就是想你。” 秦铭扬顶天立地铮铮汉子，却因小女人这一句想念，柔肠百结。 “傻媳妇儿，我也想你。”他低叹一声，由衷的说：“我现在恨不得生出翅膀来，飞过去陪你。” “飞来也没用，我家窗户关着的。”苏小芸没心没肺的笑。 秦铭扬满不在乎的说：“那我就在窗户外边守着你。” “守多久?” “直到你心疼为止。” “秦铭扬，为什么是我？”苏小芸收起玩闹，认真的问他。 “为什么不能是你？” “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秦铭扬答得干脆，末了又生怕这样的回答让她不满意，于是套用一篇文章的原话回答：“不管你曾经被伤害的有多深，总会有一个人出现，让你原谅之前生活对你所有的刁难。小芸，你就那个人。” “你的乐观、坚强和善良，我想珍惜一辈子。”电话那头，他前所未有的严肃。 苏小芸眉眼弯弯，笑中带泪：“我也是。” “有时候又觉得很对不起你，因为陪你的时间实在有限……”秦铭扬低低的说。 “没关系，我都理解。” “好媳妇儿。”秦铭扬感动莫名，在电话里轻轻一吻：“能认识你这么好的女孩儿，都说我福气好。” “等着我，我月底就来看你。”他郑重许诺。 “嗯。”苏小芸笑应着，心头开出大片大片的花来。 两人又腻歪了会，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刚调整好睡姿，秦铭扬的红包雨铺天盖地向来袭来。 上面无一例外写着，“媳妇儿新年快乐。” 苏小芸向来不在乎这些形式，这一刻却被他浓浓的爱意无声融化了。 第二天一早，舅妈一家回了福建娘家。苏小芸便陪姥姥老妈一起去城郊的寺庙上香。姥爷因为临时有事，没有同行。 在山上吃过素斋，三人到处诳了逛。眼下春寒料峭，幸得暖阳和煦，池边垂柳正吐新芽，古老的庙宇掩映在莹白的野樱丛里，美得像一副画。 要是他在身边，该有多好。苏小芸淡淡的想。 望着前方母亲的背影，她好几次想不管不顾的跟她坦白，最终理智让她冷静了下来。 除了顾岩，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有了想结婚的念头。她太想这段感情有个结果。 苏小芸不是守旧派，只因原生家庭的破裂，她不得不在乎母亲的想法。这件事，她得挑个合适的机会才行。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她心里偷偷作着规划时，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准确的说，是两位。 从山上回到家已是下午五点。刚一开门，苏小芸便愣住了。 沙发上端坐着两个男人，都是她不算陌生的面孔。一个是她心中的偶像，祝新远，而另一个便是汪博。 姥爷正一脸热情的招呼着来人，看来三人聊的很是投机，时不时迸发出爽朗大笑。 门把的转动声，打断了大家的高谈阔论。姥爷便扭头冲她笑道：“丫丫，你看谁来了？” “祝老师，您好。欢迎来家里做客！”苏小芸无奈，只得笑着客人打招呼。 面向汪博时，她客气的伸出手说：“欢迎。” “叶老，这就是您那外孙女儿吧？果然才貌出众、气质不俗啊！”祝新远口中不住赞赏。 “这丫头不止一次在我跟前提过你，今儿机会难得，你可要不吝赐教啊!”姥爷没忘记苏小芸叨叨过的事，不徐不疾的说。 “叶老折煞学生了，新远能有今时今日，全靠恩师当年点拨提携，又岂可在您老跟前班门弄斧。” “没那么夸张，你有多少实力，我是清楚的。我教过那么多学生，就数你的文章最有灵性。”姥爷扶了扶老花镜，语重心长的说：“你能有现在的成绩，我是替你高兴的。” 祝新远一番谦逊后，发现苏小芸一双杏眸直往汪博身上瞟，于是轻咳一声，向她正式引见道：“犬子汪博，据说你们认识。” “我们不但认识，还高中同学呢。”一旁的汪博总算有了发言的机会，于是冲她眨眨眼，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苏小芸错愕不已。 汪博是祝新远的儿子？她怎么都不知道？还有，两人既然是父子，为何一个姓祝，一个姓汪？ 神啊！这到底是怎么情况？！苏小芸在心里尖叫。 第四十二章 场外求助 “祝新远是汪博的亲爹？！”听到这个消息时，林芩也同样惊讶万分。 “对啊，我当时听到也懵圈了。”苏小芸搅着杯中半凉的咖啡，撇了撇嘴。 “我说那小子当年转学就跟做特务似的，来去一阵风，原来是有这么个老爹呀！”林芩一脸顿悟，继而又说：“他当年可真不能算什么好学生，能脱胎换骨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听说当年父母感情不和，青春期叛逆瞎折腾呗！祝新远后来觉得太亏欠他，就把人接到帝都了……你经手了那么多情感纠纷的案子，这样的事还少啊？” “那倒是。”林芩深有感触的说：“一段婚姻不管以哪种方式结束，最受伤的始终是孩子。” “倒也不能一概而论，至少我就不那么认为。”苏小芸轻声说。 “这么多年一直想问你个问题。”林芩神情严肃的问：“你恨你爸吗？” 或许到了真正成熟的年龄，苏小芸不再避讳对家庭的看法：“说真的，我小时候恨过，现在是不会了，却也不会原谅。阿芩，我无法做到轻易原谅。” 她无法忘记母亲那段时间的憔悴、折磨和痛苦，那么要强的一个女人，工作能力十分出色的她，却在亲眼目睹丈夫出轨时，哭到崩溃。 那低低痛哭的声音，像魔音一样，刻在了年幼的苏小芸心里。【零↑九△小↓說△網】那一刻的她，甚至有给那个叫姜娜泼硫酸的想法。 还好，姥爷及时劝阻了母亲，娘家的包容给了母亲振作的勇气。苏小芸也在那一刻明白了最浅显的道理：强扭的瓜不甜。 与其跟母亲整日活在怨恨、泪水中，还不如义无反顾的离开，重新开始。 事实证明，跟母亲相依为命的二十多年来，她仍是那个自信、坚强，对未来充满期待的孩子。 林芩听后紧握她的手，好半响才道：“一直以为我已经很糟了，没想到你更不容易。” “你糟什么糟啊？你继父多好啊，那么杀伐果断的一个人，又身居高位，对你们娘俩却永远都是温声细语的。”苏小芸白了她一眼，语带羡慕的说：“樊阿姨可真有福气。” “那是，我老娘深谙驭夫之术。”林芩坏笑：“用现在的话说，她的情商让我等自愧不如，只有膜拜的份。” 苏小芸认同的点头，“确实是这样，用以柔克刚这招来对付男人，永远百试百灵。” 想到母亲仍然孑然一身，形单影只，她叹气：“我现在算是有了着落，可一想到我妈那边，以后一个人孤伶伶的，我就……” “你那算有了着落？”林芩冷哼一声，“别忘了叶大夫还不知情呢，要知道了，能点头才怪。” 苏小芸顿时语塞，垂头丧气的说：“我就是头疼这个啊，这不找你想辙嘛？” 林芩慢悠悠剥着橘子：“你就没侧面探探叶阿姨的口风？她希望你找个什么样的？” “汪博这样的。”苏小芸苦笑：“有时真怀疑我是不是她亲生的？不都说母女连心吗？她怎么就不懂我的想法呢？” 林芩对此却另有看法：“正因为她是你老娘，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来讲，汪博的确很适合。” 见好友不语，林芩便一条一条替她分析：“你看，那汪大少样貌外形样样合格吧？国外渡了几年金，现在又在知名企业任高管，正是年轻有为春风得意的好年纪，家境就不必说了，又是你高中同学，甭管几年未见，这感情底子始终是在那摆着的，你自己说，目前还有比这更适合的人选吗？” “合适个鬼，我对他没想法。”苏小芸皱眉说。 “可家里人都一致看好他，想撮合你俩。”林芩一针见血的说。她可不认为她这个工作狂挚友，会在春节后的第一天拖着自己不放是为了单纯叙姐妹情。 见苏小芸无精打采的，林芩沉吟道：“姥爷呢？姥爷什么看法？” “姥爷倒没说什么，叫我自己拿主意。你说，那个汪博是不是有毒啊？姥姥本来站我这边的，短短一个春节，竟哄得老太太心花怒放，不住夸他。在我妈那更是殷勤的不得了，上班送、下班接，加班还时不时送宵夜点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对我娘亲有想法……” 林芩一听乐了，噗嗤笑道：“看来这汪博为了讨你欢心，也是蛮拼的。” “要不你试着交往看看呗？说不定能改变对他的偏见。”林芩笑嘻嘻的：“找个超能赚钱的男人做老公，你只负责貌美如花就好了。再说你是搞写作的，公公又是知名作家，你想火起来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说什么呢！”苏小芸微恼，不满的搡了她一把。 林芩笑得前俯后仰：“你推我也没用，我刚刚说的，就是叶大夫所想的！” 苏小芸正要瞪她，手机响了。 看来真不能背后议人，是汪薄。 铃声执着的响着，快第三遍时，苏小芸才万分纠结的拿起：“你好。” “芸芸，你在哪儿呢？” “林律师这呢，你有事吗？” “我刚送叶阿姨去机场回来呢！她走时给了我两张新春音乐会的票，让我带你去听听。你具体位置在哪？我来接你。” 苏小芸头都大了。老妈可真坑啊，出差学习还不忘她的终身大事。人家就鞍前马后的伺候了她半个月，她老人家一高兴就把女儿双手奉上了。 “喂，小芸？听得到我说话吗？” “现在听到了，刚刚信号不大好，不好意思。”苏小芸无奈之下，可耻的撒了个小谎。 “没事，把林大美女的小区地址说下，我这就来接你。”电话里，汪博很是坚持。 苏小芸没办法，只得将位置一五一十说了。挂完电话，见林芩双手环胸，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 “要死了，这下怎么办嘛。”苏小芸愁眉苦脸的说。 “什么怎么办？兵来将敌，水来土掩。你先去听音乐会吧，再找机会跟他谈谈。” “我跟他没什么可谈的。”苏小芸执拗的说。 与汪博虽为老同学，两人真正相处的机会却甚少，虽然近段日子他在家人跟前晃的勤，可并不代表她接受了他。 她实在不喜欢他以男朋友自居的样子。 “谈，必须得谈。”林芩凑近，高深莫测的说：“你心里只有秦铭扬是吧？” “是啊。”苏下芸毫不犹豫点头。 “你好像说过，秦铭扬月底会过来吧？” “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汪博主动放弃。不然你越是排斥，越会适得其反。” 苏小芸想了想，觉得好友说的挺有道理。有时候面对问题，逃避并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迎难而上，或许会有新的转机。 第四十三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保加剧院大厅内，富丽堂皇，花香萦绕，观众更是座无虚席，掌声雷动。 这支赫赫有名的交响乐团，给A市的乐迷们带来了高水准的听觉享受。随着轻歌剧《维也纳的少女》尼赫莱蒂进行曲的奏响，整场音乐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最近烦心事太多，能有片刻光阴让她得以放松，心头压力也骤减不少。能在现场与音乐家们默契互动，这种乐趣是窝在家看直播时体会不到的，很快，她便沉醉在优美的旋律中。 第二支曲子是大家耳熟能详的经典曲目《茉莉花》，身着白色礼服的孩子们头戴花环纯洁的像小天使，当悠扬的小提琴响彻大厅上空时，台下观众再次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就在苏小芸聚精会神欣赏时，耳边传来了阵阵轻鼾声。微微侧头，发现竟然是汪博。 她无比讶异的皱了皱眉。这家伙，竟然能在这种时候睡着？ 很快，汪博的鼾声有愈来愈大的趋势，见前后观众纷纷偷来不满的目光，苏小芸大窘，忙用手暗推了他一把。 “怎么了？推我干嘛？”汪博瞬间被惊醒，一声惊呼：“……散场了吗？亲爱的？” 如此美妙的氛围中响起不和谐的音符，苏小芸再也坐不住了。怕再打扰到周围的观众，只好凑近他跟前说：“咱出去吧。” 没想到那厮立马同意：“好的。” 苏小芸语塞，抱着外套猫腰从剧院旁边的过道退了出去。 一回到大街，汪博又变身为翩翩佳公子模样，生龙活虎的问：“还是外面舒服！难得你能答应我一回，说吧，想去哪都行。” 苏小芸眼下只想回家。不过转眼一想，趁眼下大家不忙，还是与他说明白的好。 于是她提议：“去对面咖啡厅坐坐吧？” “好咧！”汪博顿时喜笑颜开，夸张的做了个请的姿势：“女王大人，您请。” 两杯拿铁，靠窗的位置，一对耀眼的男女。气氛却多少有些沉闷。 “芸芸，你怎么了？看来不大开心啊？”很快，汪博发现苗头不对，小心的问。 苏小芸轻轻放下咖啡勺，掀眸，用平静温和的目光看向他：“汪博，停止吧。” “什么停止？”汪博心头一跳，佯装镇定的脸上有了明显的慌乱。【零↑九△小↓說△網】 “你我都是聪明人，我是说，不要在我身上、我家人身上花费心思了。”苏小芸轻声说：“很谢谢你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或许你认为这句谢谢很苍白，但我还是要说。”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做朋友，或许更适合，也更轻松。” 汪博扶了扶镜框，闷闷的说：“我可没把你当普通朋友看，我对你什么样，你别说不知道。” 苏小芸点头说：“是，我知道，我并不否认。” “然而就是不能接受我……”汪博苦笑，自嘲道：“我这是被贴上好人标签了吗？” 苏小芸叹了口气：“别这么说，我之所以拒绝你，是因为我有男朋友。” “那都好几年前的事了。”汪博抢着说：“你别又拿这个搪塞我。” “我知道，你一定是因为刚才的事生气，这是我的问题，我道歉。”他想了想又说。 方才确实有些难堪，但这根本不是重点，苏小芸心说。 “这几天忙着开拓新业务，熬了太多夜，所以才……”显然，汪博有意回避苏小芸的意思，极力为自己解释。 见对座的女孩仍是一脸平静的回望着自己，终于，他挫败的止住了话头：“这么跟你说吧！我确实不喜欢什么音乐会、钢琴会，听着就直犯困。” 苏小芸笑了，挺意外他能这么坦白。 将桌上纹丝未动的提拉米苏往他跟前移了移：“刚才的事你没必要太介怀，就当是个小插曲吧。我相信会有更适合你的人出现，时间问题而已。” “是真有男朋友了？”汪博蹙眉，将信将疑。 “是的。”想到秦铭扬，苏小芸笑得甜蜜。 “做什么的？”尽管已被判出局，汪博仍是心有不甘。同时心头亦十分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男人能俘虏苏小芸的芳心。 “消防员。”苏小芸说的很轻，语气中却难掩自豪。 汪博惊讶不已，“……当兵的？” 苏小芸秀眉微蹙，不过仍是好修养的补充道：“我们是奔着结婚谈的。” “你……”汪博撇撇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的想法果然令人难以理解。这么说，我是败给一个当兵的了。” 他一口一个当兵的，多少有些令她有些不快。想痛快的反驳他几句，终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于是只说了句：“缘分这种事很难讲的，在爱情世界里，出场顺序很重要，能与他在对的时间遇上，确实很奇妙。” “他能给你什么？” 一连串的答案直戳汪大公子敏感的心底深处，心知自己再无可能，于是便收起了一贯的温雅，有些尖锐的问苏小芸：“物质？陪伴？还是对你的事业有所助力？说句最现实的，他连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都给不了你！” “谢谢，不过这些都不是你该考虑的范围。”话既已说开，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下。 汪博颓败的叹了口气，静静望着苏小芸，试图做最后的挽留：“就真的不再考虑下我么？好歹同学一场，两家又有这么深的渊源，我一直认为我们是最适合的。” 看来这个外表斯文儒雅的男人，内心已偏执自我到无人之境，再聊下去只会陡增烦恼。 想到晚上部门还有个聚会，于是苏小芸冲他优雅的笑了笑，起身告辞：“老同学，这次我请。” 第四十四章 陷入僵局 苏小芸有男朋友的事，很快传到了叶芳岚耳朵里，刚开始她是不信的。 当祝新远亲自给叶家老爷子打了电话，委婉的表达了叶祝两人未能结为姻亲的遗憾后，她才意识到事情并未按自己意愿的发展。女儿长大了。 心头蹿出一股难以掌控的的恐慌，她拨通林芩的电话，径直打了过去。 那边林芩刚拎着公文包赶到法院，大门口原告被告双方亲属正闹哄哄吵成一团，是以老太太电话里说什么问什么压根儿听不清，嗯了几声便匆匆结束了通话。 这头叶芳岚却气得不轻，班也不上了，跟科室领导请了假后，便一门心思等女儿下班。 这一等，从下午三点一直到晚上八点。 苏小芸拖着一身疲惫打开房门时，屋内黑漆漆一片。一开灯，母亲一身白色睡袍披散着头发静坐在沙发上，吓得她差点跳了起来。 “妈！你什么时候下班的？灯也不开，吓死我了！”苏小芸拍拍胸口，惊魂未定的说。 “都几点了？怎么那么晚？”叶芳岚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无波的问。 “加了一会儿班。”苏小芸觉得老妈今晚有些古怪，至于哪里怪，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苏小芸忙着进卧室换衣服，随口答了句。 叶芳岚却没打算放过她，跟上前，倚在门口追问：“跟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我自己啊。” “芸芸你没说实话。”叶芳岚有些痛心的说。 “妈你今天怎么啦？哪不舒服吗？”苏小芸直起身，奇怪的看了母亲一眼。 “你谈恋爱了，却把妈蒙鼓里。要不是你姥姥打电话问我，你是不是永远不打算告诉我？说吧，打算瞒我多久？” 苏小芸心里一咯噔，瞬间石化。心说完了，保密做的这么好，还是被叶太后发现了。 看来眼下是糊弄不过去了。苏小芸清了清嗓子，准备攻下母亲这道难题，于是陪着笑脸说：“您不是一直盼着我有个着落嘛？这是好事呀。” 望着女儿嬉皮笑脸的模样，叶芳岚冷声问：“对方做什么的？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苏小芸扬了扬手中的睡衣，“哎呀妈，我都累一天了，能不能让我先洗澡？” “苏小芸，不要让我问第二次。”叶芳岚皱了皱眉，一脸威仪的说。 老妈声色俱厉的样子，让苏小芸很无奈，于是乖乖回答：“他叫秦铭扬，C市的，是一名消防员。” “你们谈多久了？”叶芳岚再次皱了皱眉，一股冷肃的气氛悄悄在房间蔓延开来。 “认识快三个月了。正式谈……才一个多月。”面对老妈强硬的气场，苏小芸有些心虚的说。 “哼。”叶芳岚轻哼一声，“怪不得你一个春节都魂不守舍的，我说呢……” “妈，其实我没想着要瞒你，我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跟你说……” “赶紧断了！你俩不合适。”叶芳岚没耐心听完她的解释，扶着昏沉沉的脑袋说。 “凭什么啊？！”方才还乖宝宝似的苏小芸瞬间急了，拔高音量问。 “凭什么？你还问我凭什么？”叶芳岚也有些动怒，“就凭我是你妈，你是我闺女！” “那又怎么了？谈恋爱是我的权利，我不是早恋，不是未成年，我已经27岁了叶大夫！你能不能别这样？”苏小芸寸步不让的反驳。 “你是怪我专横？”叶芳岚眯了眯眼，语气冷的能结霜。 苏小芸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刚刚反应过度了，于是决定换种方式同母亲沟通：“妈，我已经是大人了，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能不能稍微尊重下我？“ “比起你的幸福，老娘顾不了那么多！”叶芳岚是真生气了。 这死妮子，为了将她养大成人，她受了多少委屈抹过多少眼泪，送她念了那么多书，到头来要跟她谈尊重？ “你又不是我，怎么就知道不幸福？” “你说你缺什么？缺样貌才华还是缺物质？”叶芳岚也强自压下心头的火气，打算让女儿直面现实：“我是着急你的个人问题，可绝不同意你找个当兵的结婚过日子！” “妈！”苏小芸急了，“当兵的怎么了？我们不是更应该理解军人，尊重军人吗？” 她不明白，向来通情达理的母亲，为何在这件事上这么固执。 “理解尊重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回事！”叶芳岚直直看向女儿，毫不客气的问：“你们一年到头能见几回？嗯？是，你们谈恋爱这会儿都没想太多，可结婚以后呢？谁带孩子？家里家外谁操持？你有个头痛脑热怎么办？遇到大事小事，能指望的上吗？” “那小伙子叫秦什么来着？” “妈！人家有名字，叫秦铭扬。”苏小芸不满的咕哝了句。 叶芳岚白了她一眼，“他是消防兵吧？干得可都是危险活，难道你要天天提心吊胆过日子？” 见苏小芸不吭声，她再次不耐烦的挥挥手，不想继续这个话头：“听话，赶紧断了。回头我让单位的同事帮你留意留意。” 望着母亲离去的背影，苏小芸一脸平静的说：“我是不会分手的。既然决定跟他在一起，我就没想过要分开。” “死犟！”叶芳岚身形一顿，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瞬间又蹿的老高：“才处了几天，就跟我玩情深似海？写书写的脑子也坏掉了？！” “妈，我喜欢他。”苏小芸在门口站定，远远冲母亲说：“我相信他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男人，也能理解他的工作，我有信心能一直幸福下去。” 叶芳岚冷笑：“喜欢能当饭吃？谁谈恋爱那会儿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你爸当年不也这样往我跟前凑麽？结果呢？结果你不是也清楚吗？” “我相信他不会，也不是每个男人都跟我爸一样。”那段失败的婚姻给母亲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苏小芸直叹气：“您不能一棍子打死一片。” “别跟我扯什么大道理，妈也是为你好。”叶芳岚依旧很坚持：“你要么跟他断了，要么电话给我，我来说。” “妈，你这是干嘛呀？” 苏小芸被逼无奈，爆发般将心头掩藏许久的话嚷了出来：“你口口声声为我好，我也知道。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这么些年来，我一直很听话，我努力念书从不早恋，实习、工作样样都按你的意思来，就是怕惹你生气惹你伤心，现在我只想安安静静谈个恋爱，你也要干涉吗？” “照你这话的意思，是嫌我管太多？”叶芳岚愣住，眼里渐渐覆上一层水雾，心也拔凉拔凉的。 “我不这意思，我是说……”苏小芸也意识到了自己语气中的尖锐，急急解释道。 “什么都不用说了！”叶芳岚生硬的打断她的话：“看样子你是铁了心了，很好。你既然都做了决定，还解释那么多做什么？苏小芸，记住我的话，你如果要继续跟他好，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就算你结婚那天我也不会去的！” 叶芳岚气呼呼说完，转身走向隔壁卧室，把门摔得震天响。 苏小芸的心被关门声震得七零八散，一直担心的一幕终于发生了。面对母亲的决绝，她只觉再聪明的脑子也不好使了。 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伤了她的心。她懊悔刚才争锋相对的态度，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可显然，已经迟了。 一时间，难过、痛苦、无助和茫然，齐齐向她涌去。她蹲下，把头埋进臂弯，委屈的哭出声来。 第四十五章 他乡遇故知 叶芳岚这回是真生气了。 一是气女儿谈恋爱这么大的事都瞒着她，且对方还是她很不看好的消防员。二是气向来乖顺的女儿在这件事上跟她死扛，叫板，寸步不让。 伤心之余，突然觉得这么些年来，自己为她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感觉自己白生了这丫头。 无论苏小芸事后怎么跟她试图交流，她都一概不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晚上也干脆住医生办公室了。 这天下班后，苏小芸专门订了家老妈喜欢的餐厅，打电话过去却是关机状态，打去医院办公室一问，才知叶大夫又出差了。 老妈这是躲着自己呢，对于母亲的固执，她很是无奈。得不到她的认同和祝福，再好的爱情似乎也多了些沉甸甸的味道。 苏小芸在回家路上买了碗麻辣烫，刚没吃上几口，秦铭扬的电话打了过来。 “媳妇儿，吃东西呢？”他拿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问。 “嗯。你吃了吗？”苏小芸挺意外这个时间点他能有空，“今天不忙吗？” “忙啊，两天没见着你了，挺挂念的。怎么样，还好吗？” 秦铭扬这几天是真忙，好不容易得空瞄一眼手机，发现每天都更新状态的女友，这两天微博栏里一片沉寂，心里有些不放心。 “挺好的。”苏小芸含糊的说。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的语气听来不大对劲，秦铭扬自是不信。 “没什么呀，就是挺好的。你看我这不活蹦乱跳吗？”苏小芸勉强笑笑，照例同他开玩笑。 “好个鬼！我还不知道你啊？”秦铭扬轻骂，末了又无比关切的说：“到底怎么了？不打算跟我说嘛？嗯？” “工作上的事？还是家里的事？”见她仍旧不吭声，秦铭扬知道事情严重了，便耐着性子小心试探。 “不管有啥事跟我说说好不好？有我在呢。”秦铭扬温声细雨的哄着。 电话里，苏小芸仍是沉默，直到秦铭扬又喊了好几声媳妇儿，才听到她低低的啜泣声。 “咋了？”秦铭扬急了，头发也顾不上擦了。 “小芸？媳妇儿？”女友的哭声似针般，细细密密直扎心窝子，让他难受极了。 “秦铭扬……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情绪处于紧绷状态下的苏小芸，在他面前，像个孩子似的，委屈大哭。 “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好不好？媳妇儿，你这样我很心疼。”秦铭扬知道她一向坚强，哭成这样，一定是遇到过不去的坎了。 苏小芸哽咽着，将这几天的事大致说与他听。 总算知道了事情原委，秦铭扬浓眉紧蹙;“看来岳母大人很不待见我啊，这还真是个问题。” 见苏小芸电话里又是一阵沉默，于是笑道：“傻瓜，就这事儿啊？” “秦铭扬，你……” “逗你的。”秦铭扬神色一整，“事是挺棘手，但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对不起媳妇儿，因为我害得你跟阿姨闹僵，我心里也挺愧疚的。”秦铭扬柔声安慰道：“等我过去了亲自向她老人家道歉，用实际行动努力说服她，让她同意我俩的事，放心。” “她要是还不同意呢？”苏小芸没他想的那么乐观，焉头巴脑的说。 “只要老佛爷恩准，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放心，你老公皮糙肉厚，扛得住。”秦铭扬笑说：“这样好不好？” “不要脸，你什么时候成我老公了。” 这就是秦铭扬。在她看来天大的事，在他眼里，总是能够轻松化解。 “怎么就不是了？这不就是早晚的事嘛？”秦铭扬贫道：“不行啊，看来我要提前争取假期，再这么耗下去，媳妇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呗，你再找个不就得了。”苏小芸顺嘴说。 “哟呵！苏小芸，你胆儿肥了？”隔着屏幕，秦铭扬恨得牙痒痒：“下次你再这样说，我可要拎起来打P股了！” 苏小芸又羞又恼：“……你敢！” “我没什么不敢的！”秦铭扬假装凶巴巴的说：“我现在就恨不得飞到你跟前，将你……” 一来一往间，心头那点乌云早消失的无影无踪，苏小芸柳眉倒竖，冷声问：“你要做什么？” “我想紧紧抱着你，再亲亲你，然后乖乖配给你的要求，任你处置……”秦铭扬话音一转，肉麻兮兮的说。 “呸，你个流氓！”苏小芸闹了个大脸红，连耳根也烫了起来。 电话那头秦铭扬朗声大笑，听到苏小芸中气十足的低喝，总算放下心来。 C市，叶芳岚刚从医院会议室出来，便在电梯口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芳岚？！”首先认出她的男人五十好几，身材微胖，正在护士的搀扶下，缓缓朝她走来。 “建国？你怎么会在这儿？”他乡遇旧友，她又高兴又惊讶。 “叶大夫，那我们先下去了？咱们中午饭店见。”同行的医生们见状，纷纷识趣的同她握别。 “好的好的，一会见。”叶芳岚笑着送大伙进了电梯，徐徐转身，对上那张熟悉的面孔：“你这是怎么了？” “肺有点毛病，一年得来医院好几趟。”男人憨笑着说。 “叶大夫，这位病人您认识啊？”一旁的小护士见状，忙笑问。 “我老同学。”叶芳岚笑得亲切，“这里交给我就好，你去忙吧。” “好咧，那谢谢叶大夫，一会儿帮我送到603病房就好了。”那小护士是个人精，笑嘻嘻说完就回到了护士站。 “放心吧。”叶芳岚小心扶过病人，又问：“你做过检查了吗？有片子吗？” “有，在病房抽屉呢。”男人指了指过道前方，“你就在这上班吗？” “没呢，我家在A市，是来这边出差学习呢。”叶芳岚笑道：“没想到竟在这儿碰上你……” 望着一身白大褂，精明能干的女人，男子又感慨又意外：“是啊，整整三十年了，竟然还能再见到你，真是没想到……” 回到病房，叶芳岚将他小心安顿好，又体贴的给他倒了杯温开水：“建国，你的家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医院?” 第四十六章 解忧 “我一个人来的。”男人温和的笑笑，指了指病床前的椅子。 叶芳岚抬腕看了看时间，离午饭还有一个多小时，于是便依言坐下，打算与老同学叙叙旧。 “咱们多少年没见了？快三十年了吧？”望着昔日同窗一脸沧桑，叶芳岚很是感慨。 男人轻叹，“算上今年就三十一年了。” “时光催人老，光阴不等人啊。”叶芳岚点点头，没忘记尽一个医生的职责：“对了，你的片子放哪儿了？我帮你瞅瞅。” “没事没事，老毛病，你甭费神。”男人受宠若惊，费力抬起身子，口中连连婉拒：“芳岚，你忙你的去吧，我这没事儿。” “你看，见外了不是？”叶芳岚将他重新按回病床上，埋怨道：“咱俩什么交情啊？这不碰巧遇上了吗？帮你看看片子咋了？” 见他不再吱声，叶芳岚笑道：“是放这个抽屉里吧？” 男人心知拗不过她，只好点点头：“袋子里装着就是……” 叶芳岚抽出CT片子，迎着光亮，一张一张认真看了看，脸色愈发严肃。 “你平时主要哪里不舒服？病发时都有哪些症状？”她转身，换上一副淡然的笑容，用随意的口吻问。 “主要胸闷发胀，一咳嗽就更严重，以前就爬山爬楼气急，现在平地儿走也难受的紧。”面对叶芳岚的询问，男人配合的回答。 “你还抽烟吗？” “现在好多了，以前烟瘾大，基本一天一包，一旦碰上办案值夜班就得两包……”男人不好意思的扰扰头，见叶芳岚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于是无奈的笑道：“都知道抽多了不好，可没办法啊，工作一大堆，得指着那玩意儿提神……” “你啊……唉，让我说什么好呢？” “咋了这是？该不会是徐医生没跟我说实话，我已经没几天日子了吧？”病中的男人一如既往的幽默，打趣道。 “瞎说什么呢？！” 叶芳岚白了他一眼，忙道：“你就是有轻微的肺气肿，积极配合治疗的话，是完全可以康复的，可别自己吓自己啊。不过，为了你自己的健康着想，还是把烟彻底戒了吧。” 男人爽朗大笑：“你是大夫，你的话我肯定听啊，不抽了不抽了。” 叶芳岚也笑：“出院后要多注意休息，锻炼身体呢尽量避免剧烈运动，饮食方面跟你爱人说说，一定要清淡。” “我爱人去世十几年了，我平日就一个人。”男人笑容浅隐，难掩眉目间的黯然。 叶芳岚一愣，瞬间意识到失言了，忙急急道歉：“这……我不知道嫂子她……建国你别介意。” “嗐，没事儿！”男人摆摆手，目光平和的睇向她：“你呢？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几个孩子？” “我离了。”叶芳岚在对方惊讶的眼神中，轻描淡写道：“他是过错方，那会儿孩子还小，便归了我。” “唉。”男人感叹一声，语气有些伤感：“你一个女人家，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确实不容易……女儿多大了？” “今年27，都工作三年了。”提到女儿，叶芳岚整个情绪又回到了来时那样，心里直犯堵，于是岔开话题道：“你呢，你有几个孩子？” “两个。一儿一女，闺女前几年出嫁了，小子还单着。” 叶芳岚羡慕的点点头，“儿女双全，挺有福气的。” “有没有福气不知道，俩孩子孝顺倒是没得说……”提到子女，男人脸上尽是满足。 那当爹的住院怎么没见孩子们在跟前伺候？叶芳岚皱皱眉。 似是看出了她的困惑，男人特理解的说：“闺女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上有老下有小的，姑爷前几年又下了岗，日子也不容易，我不想啥事都拖着她，这回来住院，就没给信儿。至于我那小子，常年在部队，他就是想回也回不了啊。再说他做得也是为人民服务的工作，我这个做老子的，不能给他拖后腿……” 叶芳岚静静听着，由衷赞道：“都是好孩子啊。” “刚听你的口气，你女儿也很不错嘛。”男人宽慰道：“芳岚啊，你就知足吧。” 叶芳岚挑了挑眉，苦笑道：“不瞒你说，我那丫头样样是拔尖儿，可就是脾气倔的很。你说明明工作上挺上进挺优秀一孩子，在个人问题上咋就那么让人不省心呢?” 说完把前几天母女俩闹矛盾的事简要说了说。男人默默听完她的牢骚，笑道：“你呀，果然还是老样子！” “你是觉得离婚那事儿对孩子太过亏欠，所以把她看得比命还重吧？芳岚啊，你是个能干了不起的女人，你这个妈妈做的确实称职，却单单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孩子早已长大独立的事实，在你心里，你的孩子永远停留在你离婚那年。” “所以你才有这样的感慨呀，一旦孩子想要反抗，你就会觉得天都要塌了。”男人不徐不疾的帮她分析，寥寥数语直中叶芳岚的内心，竟让她无言反驳。 “你女儿在你的教育下那么聪明优秀，一定是爱你的。只是你们爱的角度不同，爱的出发点不同，才会有这样的摩擦和争执。其实你也无须太介怀，这父母和孩子之间哪来的隔夜仇？好好谈谈，多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什么事都迎刃而解了！” “事隔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冷静理智，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叶芳岚笑言。 “哪里哪里，老喽，都成糟老头子了！”男人摆摆手，自嘲道：“在基层呆的久了，我这是典型的职业病，让你见笑了。” 说完两人均是大笑。 病房内气氛融洽而亲切，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陈年旧事，就在叶芳岚心情逐渐恢复间，手机响了，是主办方工作人员打来的，提醒她午宴时间快到了。 叶芳岚挂完电话，一脸歉意的跟老友握别。临出门时，男人轻声叫住了她。 “你要方便的话，留个联系方式吧？” 叶芳岚微愣，回望着男人睿智专注的眼神，心莫名的漏跳了半拍。来不及多想，她从白大褂口袋掏出笔和纸，唰唰留下电话号码，在男人温柔的注视下，翩翩离去。 第四十七章 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老同学的一番劝解终是起了作用。尤其那句多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令叶芳岚坚若城墙的心里总算有了一丝松动。 夹杂酸甜苦辣的二十多年里，女儿在她的整个生命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也是她鼓足勇气活下去的动力，她也不愿母女两人因为这件事走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不过要她无条件的点头答应，心里又多少有些不甘心。想到自己就在C市，心头突然萌生了想见一见秦铭扬的念头。 她是个想到就做到的性子，于是趁下午休息，便直接打车去了消防支队。 秦铭扬这会刚从外边回来，在东路社区举办的消防知识讲座中，他花了整整三小时给居民们讲解了火灾案例、火灾隐患、不同类型火灾应对、消防设备使用等重要知识，得到了现场群众的一致好评。 口干舌燥回到宿舍，刚扒了两口高小宁给他留的饭菜，桌上对讲机嗞啦嗞啦响起。 “报告秦队，门口有位女士要找您。” 秦铭扬一愣，率先想到的便是苏小芸。心想，这小妮子是要给他来个惊喜么？可昨儿夜里电话中也没透露丁点信息啊！ 欣喜之余，饭也顾不上吃了：“让她进来吧。” “队、队长，对方说不进去，让您出来一趟。”小战士磕磕巴巴的，有些为难。 秦铭扬喝水的手一顿，掀了掀眼皮，心里奇道，又不是没来过，这丫头啥时候矫情起来了？ 虽有疑惑，仍是快速收拾好饭盒，打算下楼去见媳妇儿。刚到拐角处，迎面撞上肖宇。 “扬子！外边有人找你。”肖宇热心的说。 “知道，我媳妇来看我呢。”秦铭扬得意的冲他眨眨眼，一脸得瑟。 “不太像啊……我刚去取快递瞄了眼，好像是个中年妇女，不可能是苏老师。”肖宇撇撇嘴，沉吟道。 “中年女人？那是不是我姐？”秦铭扬有些失望，忙追问。 “你大爷，你姐我又不是没见过，身形一点儿都不像。”肖宇拍拍他的肩，“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秦铭扬有些发懵，不是女友，也不是老姐，还有哪个女的来这找他？ 心里快速闪过几个名字，又被他一一否定，电光火石间，苏小芸的话突然就蹿进了脑子，他记得她说过最近跟母亲闹了点矛盾，老妈一气之下不再搭理她，最最重要的是，老太太来了C市出差！ 坏了！秦铭扬一拍大腿，旋风般折回屋内。 “啥情况啊?被人拿刀追啊？”正慢条斯理拆包裹的肖宇被他吓了一跳。 “差不多了！”秦铭扬胡乱应着，戴上帽子，又正了正常服下的领带，急急问：“看看，这样行不？” 肖宇莫名其妙的盯了他一眼：“勉强能打80分。我说你心急火燎的，干啥呢这是？” “我丈母娘来了！”秦铭扬紧张的清了清嗓子，抛下一句：“帮我请一会儿假，有事回来再说。” “啥？”肖宇也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冲他吼道：“那你还磨蹭个什么劲？赶紧的啊！” 秦铭扬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一溜烟朝楼下跑去。 在门口来回踱着，叶芳岚看了看表，蹙了蹙眉。 “不好意思阿姨，让您久等了。”就在她举目远眺间，一道清冽的嗓音自背后响起。 转身一瞧，一名年轻小伙一身橄榄绿，正精神抖擞的向她报以微笑。 叶芳岚只觉眼前一亮，对方服饰干净整洁，外形帅气阳刚，瞬间给她留下了好印象。 他上前两步，向她敬了个礼，：“阿姨您好，我叫秦铭扬。” 叶芳岚朝他微点了点头，算是回答。然而又问：“吃饭了吗？” 秦铭扬微怔，来的路上心里也略有准备，对未来丈母娘即将问到的问题罗列了个大概，却万没料到老太太会问这个。 “……回阿姨，正在吃呢。” 倒挺实诚！叶芳岚绷着脸，强忍着没笑，“那找个地方坐坐吧？正好我也还没吃。” “阿姨您稍等，我这就带你去。”秦铭扬脑子转得快，忙到隔壁停车场将车开了出来。 既然是女儿心仪的对象，叶芳岚便将对方的一举一动作了仔细观察，生怕女儿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遇到表里不一的男人，贻误终生。 但很快，她发现这个叫秦铭扬的孩子素质确实不错。 比如去吃饭的路上，恰逢高峰时段，路上堵成长长的车龙，他不像周遭的司机那般急躁，口中谩骂抱怨不停，喇叭按得“叭叭”乱响。他始终不徐不疾，不强行加塞，也不随意变道玩急刹车，这点让她很满意。 地方是秦铭扬找的，西门广场一楼的中餐厅。因为来时已预定好位置，尽管餐厅生意相当火爆，两人却根本无须等位，很快顺利入座。 “不太清楚您喜欢那些口味，阿姨您来点吧。”秦铭扬接过服务员手中的ipad点菜机，恭敬递上。 叶芳岚摆摆手：“没事儿，你点就是了。” “那阿姨您有忌口的食物吗？”秦铭扬耐心问。 叶芳岚随手拎过桌上的特色菜牌，瞥了眼，然后说：“没啥忌口的，你拿主意就是了。”说完便去了洗手间。 等她回来时，桌上已放好一道西芹桃仁，就是她刚刚多看了眼的新颖菜式。 心挺细，懂得照顾人。叶芳岚抿抿唇，不动声色的在心里给他打着分。 很快，菜陆续上齐。叶芳岚鲜少下厨，对美食却很有研究，苏小芸的吃货本质更是深得她的真传。她如此挑剔的一个人，眼下也不禁为秦铭扬的安排暗自叫好。 两冷两热，荤素搭配合宜，外加一份餐厅时下很火爆的四物美颜汤，挺对她的胃口，于是心头对他的好感又加了一分。 “阿姨，”秦铭扬执起玻杯，很是诚恳的说：“欢迎您的到来，因为有纪律不能喝酒，我只能用饮料代替，还请您见谅。” 叶芳岚理解的点点头：“饮料就挺好，再说我也不喝酒。” “今天挺失礼的，按道理应该是我去A市拜访您才对……”秦铭扬给她盛着汤，很是自责的说。 “小秦啊！”叶芳岚看出了小伙子的局促，也就不再绷着，开门见山的说：“你也别紧张，我今天来，也就是单纯的找你聊聊。” 她愈是这么说，秦铭扬心里越是没谱，不知道这老太太到底要说啥。 第四十八章 交锋 “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叶芳岚浅尝一口，停筷，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慢悠悠的说。 见对座的男孩子依旧礼貌的给她布着菜，便又说：“说实话吧，我挺不看好你俩。” “阿姨……”秦铭扬轻唤了一声，欲言又止。 “小秦啊，别怪阿姨说话直接。”叶芳岚想了想，用尽量不伤害对方的口吻，语重心长道：“我虽然对你了解不多，但从刚刚的接触来看，你的确是个好孩子。但是作为小芸的男朋友，甚至是未来的另一半，很多时候光人好是不够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秦铭扬这下有些坐不住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老太太果然是来劝分的。 望着叶芳岚一脸的从容优雅，岁月并未给她留下太多苍老痕迹，举手投足间无不彰显着职业女性的精明能干。他就明白，他要想抱得美人归，首先要跨越的障碍便是面前这位准岳母。 “阿姨，您说的我都懂，我也知道您不同意我俩的事，主要原因是因为我的工作……”秦铭扬端坐着，不卑不亢的阐明事实。 叶芳岚摆摆手：“不不不，你说错了，我对你的职业并不存在偏见，相反的，我很尊重军人。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我必须得为我的女儿考虑，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老太太口才果然一流，秦铭扬心头不禁冲她竖起大拇指，想到她此行的目的，胸口又有些发闷。 说来说去，就是不同意的意思呗？ 他深吸了口气，勉力笑道：“我理解。“ “我是单亲妈妈，因为种种原因，小芸很小就失去了完整的家。现在她长大了，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她开心幸福，别再走上我的老路。我是过来人，很清楚一份稳定的感情对婚姻意味着什么，所以实在无法认同你们。” “阿姨，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您是怕我的工作无法给她带来安全感，怕我们相隔两地有太多变数。可是阿姨，我是真的喜欢小芸，就跟你爱她一样。”既然话都挑明了，秦铭扬干脆坦言心中的想法。 “小伙子，很多时候光有爱是不够的。” 叶芳岚轻摇了摇头，目光一瞬不瞬紧盯秦铭扬，直言不讳道：“你们觉得难分难舍的感情，往往不过是透过手机屏幕在谈情说爱，离开这些东西，你们只是熟悉的陌生人。因为缺少面对面的交流，你无法感知对方真实的心情和感受，无法给予对方最贴心的照顾，两个人一旦发生小摩擦，明明一个拥抱就能解决的问题，却会被空间和距离无限放大产生隔阂。长此以往，你们就会有猜疑、争吵、不信任，你们双方都会觉得疲惫不堪。” 叶芳岚平静的说：“小芸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她是那种一旦受过伤便很难走出来的人，作为母亲，我不希望她过的那样辛苦。” 秦铭扬静静听着，被叶芳岚的一番肺腑之言所感动，他认同的点点头，笑道：“阿姨，您说的很有道理，我也都理解。但我相信这一切都是暂时的。” “暂时？”叶芳岚笑了笑：“你说你们是真心相爱的。那我问你，你们结婚以后呢？怎么过？如何过？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既然决定结婚，那肯定是要在一起的，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对于这个问题，秦铭扬不是没想过，“我的工作性质要特殊些，小芸可以来我这边发展……” 叶芳岚皱皱眉，很不赞同的说：“你的意思是说，我女儿为了你，就得放弃眼下的工作和理想，是这个意思吗？” “那你知道她的梦想是什么？要她放弃现在的一切，来这重头开始，这对她来讲又公平吗？” 秦铭扬微愕，这个问题尖锐而矛盾，也确实很棘手。 他是军人，忠诚服从是他的座右铭，为人民服务是他的使命，他没有选择。而作为男人，他当然希望另一半在事业上有所成绩、实现自我。只要对方喜欢的，他都无条件支持。 可眼下，明明很简单的一个问题，在他这里，却成了难题。 见他沉默不语，叶芳岚笑道：“看吧，这其中隐藏了太多问题，就算我今天不提，你们早晚也得面对。听阿姨的一句劝，趁早分开对你俩都好。” “不。” 秦铭扬呼吸一窒，叶芳岚的话似刀般在心口来回拉扯，再也顾不得是否会得罪老太太，认真说道：“阿姨，我知道您很爱小芸，您的出发点都是为她好，这些我都明白。但您要我放弃，我怕是做不到。” “作为晚辈，我尊重您敬重您，您的担心我都会认真思考的。但是在恋爱婚姻中，我跟小芸才是当事人，我们既然选择了在一起，就会做好协商，拿出最折中的办法，为将来在一起生活做准备。” 叶芳岚听后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打量对方时的目光深邃而平静，若有所思。 秦铭扬鼓足勇气说完那番话，心里也有些忐忑，因为拿捏不准老太太的心思，他的手心紧张之余冒出了一层薄汗。 “那好，你申请复员，来A市发展，我便不再插手你俩的事。”叶芳岚沉吟道。 “阿姨。”秦铭扬头皮发麻，深觉眼前这老太太难题是一道接一道向他抛来。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以真诚来打动她：“我军校一毕业就进了消防，在这几年里，我早已把单位、把中队视为了自己的家，我喜欢那里，那里有我的理想抱负，有我生死与共的战友，我不可能离开那里。我们一直坚信，一天是消防人，一辈子是消防人，我想就是因为这个，小芸才会对我另眼相待，决定接受我吧？再说我习惯了部队生活，出去以后又能做什么呢？” 叶芳岚很坚持：“以你的条件，换份工作很容易，她至少也不用每天为你提心吊胆。” “阿姨，小芸是个好女孩，谢谢您把她教育的这么好。连我们领导和队友都说这是咱老秦家祖坟冒青烟了！” 几番明里暗里交锋下来，秦铭扬学乖了，决定另找突破口。 “那是，我闺女不是自夸，那是真不错。”叶芳岚顺嘴哼道，说完才发现自己上了当。 原本沉闷的气氛因为这个小插曲，瞬间轻松了不少。 秦铭扬心头暗喜，面上不动声色的说：“所以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爱惜她，对她好的。” 没达到预期的目的，眼前再好的菜式也失去了味道。 叶芳岚蹙眉，看了看表，“任你说的再乐观，我还是保留我的意见。时间不早了，我下午还有个会，先就这样吧。” “阿姨，要不我送您吧？”秦铭扬连忙起身，招呼服务员买单。 “不了。”叶芳岚直截了当的拒绝：“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打车就行。” 这个点不好打车吧? 秦铭扬正要坚持送她，却见叶芳岚已领着包，噔噔蹬出了餐厅大门。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秦铭扬苦笑一声，他这要强又固执的丈母娘，果然不好对付啊…… 第四十九章 别样情人节 很快，情人节到了。 作为万千异地恋大军中的一员，苏小芸对于这 个洋节日也没报太大期望。 望着隔壁办公桌上殷红的玫瑰花束，还有同组 小姑娘一脸娇羞的回到座位上，在同事们的无 比艳慕中，带回男朋友送她的进口巧克力和名 牌包包，苏小芸觉得整个办公区域都是甜腻的 味道。 五点半刚到，同事中有家的、还没成家的， 都心急火燎赶着下班。只有苏小芸咬着有些发硬的面包条，专心致志赶着明天开会要用的发言稿。 在业务部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不知情的人都 以为她是被总监弄来历练的，只有她心里清楚 的很，要想回到编辑部，回到以前那个位置， 她必须要做出成绩，才能让总监收回刻薄不屑 的目光。 为了这个，她卯足了劲儿，决定再拼一把。 “小芸，你怎么还没走啊？”高姐路过财务室时 特意顿了顿步子，探头问。 “手头还有点事没完成……”苏小芸笑了笑：“高 姐，您也还没走哪？” “我是去报点出差补助。”高姐扬了扬手中的纸 张，“倒是你，这大过节的，怎么也没出去玩呀？” “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多干点活呢。”苏小芸捏 了捏酸疼的脖颈，随口说道。 “你看你说的，年纪轻轻就老气横秋！”高姐嘴 上打趣着，突然神秘兮兮的走过来，小声问道 ：“听说你谈男朋友了？” 苏小芸微愣，随即笑着嗯了声。 “行啊你，保密工作挺严实啊！”高姐夸张的轻 推了她一把，追问道：“听说是兵哥哥？” 苏小芸点点头，轻声纠正道：“是消防员。” “消防员挺好的。”高姐一脸赞赏：“我娘家姑父 是做铝合金的，去年被切割机割破了手，满手 都是血，最急人的是刀片还卡进了骨头里，到 了医院后，满屋子医生护士都拿他没辙，后来 还是我表妹拨了119，等消防员来了才取出来 呢！” 苏小芸听着，脸上泛起自豪，“以前吧，我以为他们就是灭灭火、救救灾，处了以后才知道，他们的职业范围不是一般的广，什么跳楼跳河救猫救狗抓蛇都得管，就差没拯救银河系了……” “死妮子，嘴上抱怨着，这脸上可没这么说啊，嘴巴笑的都快开裂了！”瞧她一脸幸福的模样，高姐打心里为她高兴：“怎么样啊？跟你的兵哥哥相处的如何？” 想到秦铭扬的关怀备至，苏小芸点头，诚实的说：“还行，就是太忙了，有时候好几天悄没声息的，我都怀疑是不是找了个假男朋友……” 她一脸的落寞被高姐看了个分明，这个亲切的大姐很贴心的拍拍她的肩：“他这也是忙嘛，又不是不愿陪你。” 说完又现身说法：“你知道我家那口子早年间有多混蛋嘛？成天当甩手掌柜不说，只要一过节，就找茬气我，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省钱省事啊！只要这节一过，又腆着脸来哄我……” 苏小芸微讶：“这么奇葩？” “是啊，他就这么犯浑！”高姐叹口气道：“后来孩子懂事了，为这事数落了他好几回，现在总算有点人样了。这不，结婚十几年了，不知道他哪根筋想通了，竟还订了电影票要带我去看……” 苏小芸笑道：“这不挺好吗？知道玩浪漫了。” 高姐嘴里各种吐槽老公，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管他呢，他怎么安排怎么依呗！我不跟你说了啊，再说不赶趟了！” 苏小芸俯身一看时间，低呼道：“哎呀，都快六点了，你赶紧去吧！” 高姐笑呵呵应着，哼着小曲儿回了编辑部。偌大的办公区一时又冷清了起来。 埋头弄完最后一点工作，苏小芸抬眼望了望窗外，早已是华灯初上霓虹璀璨。而肚子也及时凑起了热闹，咕咕唱起了空城计。 到底是过节呢，还是去吃点好吃的犒劳下自己吧？苏小芸撇撇嘴，自我安慰道。 这么想着，便收拾好东西往楼下走去。 有选择困难症的她在一番纠结后，最终选择了一家小餐馆，点了店里的特色拌饭。 等待中，她拿起手机看了看，秦铭杨的头像依然灰灰的，显示不在线。 他可能还在忙吧？也是，像他们连春节都坚守岗位的人，哪有闲工夫过什么情人节？她自嘲的想。 百无聊赖看向大街，一对对恋人卿卿我我牵手走过，狗粮撒的让她忍不住羡慕。 这种时候，要是他在该有多好？ 看来情侣间真有心心相印这回事，就在苏小芸最孤单的这一刻，秦铭扬的头像亮了。紧接着，两段视频同时发了过来。 这是什么？苏小芸愣了下，随即点开。 这是很不一样的秦铭扬，他穿着迷彩，身前却系了条白围裙。然后镜头往上轻移，露出他帅气迷人的笑脸：“媳妇儿，很抱歉不能陪你过节，为了表示诚意，老公给你变个小魔术。” 说完，镜头微晃了晃，定格在了整洁干净的案板上。 苏小芸凑近一瞧，有一黄一紫两个面团，旁边还放着一碗粉红色的肉馅。 他这是要做什么？苏小芸好奇极了。然而没等她琢磨明白，秦铭扬已开始忙活了起来。 揉面、切剂子，擀面皮，他的手十分灵活，不大点功夫，一张张面皮便已成型，紧接着，他将几张面皮交错摞着，用小勺将肉馅依次放好，手指再这么一卷，一朵朵玫瑰饺子竟惟妙惟肖。 太厉害了！苏小芸惊叹。 秦铭扬对着镜头一脸歉意的说：“媳妇儿，老公没买花给你，不会生气吧？队里有南瓜和紫薯，我就想着用来做点东西给你，这饺子就当做是好不好？放心吧，情人节礼物肯定有的，等我过来补给你。好好照顾自己啊，要开开心的。老公去忙了，爱你。” 接着自动播放第二段视频，里面秦铭扬正抱着吉他，轻轻哼着小安的民谣《美人》。 “对你的爱变得单纯 你看我的心越来越真 雨后窗外羞涩的花蕾 像你那样迷人 公园小路漫步的清晨 优雅跳舞温暖黄昏 河边树下玩耍的孩子 像你那么天真 不要问是谁辜负了我们的青春 我对你的爱比海还深 在无尽黑夜刺痛我的灵魂 是你轻轻一吻 是你我的美人” 琴音叮咚，指法还稍带生涩，配上他低淳磁性的嗓音，却煽情的刚刚好。 这是相识以来，第一次听他唱歌，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苏小芸被他诚挚的情感深深打动，戴着耳机听他在耳边浅吟低唱，原本普通的拌饭吃在嘴里，却胜过任何美味。 谁说消防员蜀黍不懂浪漫？她轻笑一声，心都快被暖化了。 第五十章 甜宠日常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熬到了月底。苏小芸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秦铭扬过来的这天，她刚熬夜做好一个新方案。怕自己看来太过憔悴，她一起床就冲了个热水澡，换好心仪的衣服，整理好头发，还精心化了个淡妆。 一番忙活后，望着镜中神清气爽的美女，明眸皓齿容颜清丽，脸颊因激动还微微泛着羞意，那模样，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女。 这是自己吗？ 苏小芸都有些难以置信。都说好的爱情可以使女人脱胎换骨，看来当真不假。 这件长款风衣怎么样？ 她咬咬唇，有些拿不定主意。想了想，又从衣柜拿出新款春装外套换上，衣服样式简约大气，合理的剪裁让她曲线毕露、身材姣好。浅蓝色也衬得她愈发肌肤如雪，气质优雅，更添知性味道。 就这件了！苏小芸对着镜子自信一笑，拎好包包，出门。 知道秦铭扬要来，林芩早早将市二环租赁的单身公寓让了出来，搬回家住去了。对于闺蜜的贴心举动，苏小芸特别感动。 看看时间还早，刚准备过去收拾下屋子，秦铭扬电话里说，他就快到了。 看来还有人比她更激动，她轻笑，于是改道去了两人约定好的中心广场。 人来人往的喷泉中央，苏小芸焦急张望着，在人群中努力找寻他的影子。 怎么回事，这家伙难道迷路了吗？就在她揣揣间，前方几个年轻女孩爆发出一阵低呼声。 她抬眸，只见和煦的暖阳下，秦铭扬手持鲜花，像极了偶像剧中万众瞩目的男主角，唇角微掀，在周遭女孩们艳慕的目光中，款款向她走来。 不知是阳光太过耀眼，还是他灼灼的眼神太有温度，苏小芸只觉有些眩晕。 “美女，我有个恋爱想跟你谈谈。”他痞笑着递过花，然后一本正经的的说。 “流氓。”苏小芸忍不住笑骂了句，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撒娇。 秦铭扬忽地凑近身子在她耳边说：“但是你喜欢。” 对上女友娇嗔的白眼时，他哈哈一笑，一把牵过她的手：“走吧媳妇儿，陪我吃点东西好不好？我饿了。” “你没吃早餐啊？” “出完警都凌晨两点了，怕赶不上三点半的火车，就没吃。”他略显疲惫的补充道：“怕你嫌弃我，还特意在车站的小旅馆冲了澡，换了身衣服。” 苏小芸仰头细瞧，他眼里果然有红血丝，不禁很是心疼：“傻瓜。” 挽起他的胳膊，她轻声问：“那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媳妇儿说了算。” “已经十一点了，看来你要早餐午饭一起吃了。”苏小芸无奈的说。 “媳妇儿说了算。”秦铭扬笑说。 “那吃什么好呢？中餐？烤肉？小火锅？还是寿司？”苏小芸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站在美食城楼下，犯难的问。 “媳妇儿说了算。”秦铭扬依旧重复的说。 苏小芸白了他一眼：“喂！你是语言复读机吗？” 秦铭扬收起玩笑，特诚实的说：“我不挑嘴，啥都爱吃。媳妇儿你做主就好。” 苏小芸挫败的垂下肩，叹道：“那你就没有最想吃的东西吗?” “都可以，只要有你陪着，吃啥无所谓。”秦铭扬也答得干脆。 “那好吧，我们吃寿司吧。”苏小芸替他做决定。说完牵着他往餐厅方向走去。 “媳妇儿……”秦铭扬轻咳一声，欲言又止。 苏小芸扭头，一脸奇道：“怎么了？” “不吃那个好不好？”秦铭扬在原地站定，一米八几的个子哪是苏小芸能拽得动的。 “是不是吃不惯？”苏小芸想了想，体贴的问。 “不，是吃不饱。”秦铭扬撅撅嘴，一脸委屈的说。苏小芸微怔，随即噗嗤笑出声来。 午饭最终选了家焖汁香锅店，苏小芸饭量不大，但看着对座的男人吃得津津有味，心里也甜甜的。 “味道怎么样？吃好了吗？”出了店门，苏小芸问。 “挺好的。”秦铭扬笑答：“有你在身边，这恐怕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午饭了。” “花言巧语。”苏小芸笑骂。 “那也只对你。”秦铭扬紧握她的手，一脸认真。 苏小芸大方由他握着，两人自相恋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样手牵手在街头漫步，一种踏实幸福的感觉自心里蔓延。 “我们现在去哪？”秦铭扬满足的扬起唇角，问。 “去里面逛逛？”美食城底楼便是家知名连锁超市，苏小芸从口袋掏出亮晶晶的钥匙，冲他晃了晃。 “好，听媳妇儿的。”秦铭扬宠溺笑着，伸手替她拈掉秀发上的柳絮儿：“喜欢什么老公都买给你。” “林芩那还可以做饭。”苏小芸笑道。 “好，那就买点你爱吃的菜，老公烧给你吃。”她浅笑着站定，秦铭扬很是心动，忍不住在她脸上轻啄了一口。 “讨厌……”苏小芸脸儿红红，害羞的缩了缩脖子，还好还好，没人看见。 “我亲我媳妇儿，有什么关系？”秦铭扬就喜欢她娇俏的小模样，说完一把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在她的唇上故意狠狠厮磨了番。 “哎呀，要死了……”苏小芸对他一言不合就啵啵的行为极为无语，却又毫无办法。 这个男人看似一本正经，实则闷骚的要命。自打跟他在一起，简直是一次又一次刷新着她的下限，她感觉自己一张老脸都要丢光了。 她不动声色在他腰间拧了把，在秦铭扬一声闷哼中，笑闹着跑开。 新鲜鱼虾，蔬菜瓜果，还有各种小零食，不一会儿小推车就堆成了小山。苏小芸觉得，好久没这么惬意过了。 秦铭扬付过账，两人说笑着，回到了停车场。 将满满几袋东西分类装好，秦铭扬盖好后备箱，却见女友在买热饮的途中，在一家橱窗前伫足。一看店名，原来是家新开的皮具店。 他走过去，在她耳畔问：“喜欢吗？” 正在欣赏海报的苏小芸猛地回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眸，摇摇头，“还好。” 秦铭扬轻笑，“进去看看吧。” 苏小芸果断的摇头，递给他热咖啡：“不要了，咱走吧。” “看看有啥关系？”秦铭扬坚持拖她走了进去。他当然没错过她眼中的渴望。 店内营业人员彬彬有礼，态度亲切，为苏小芸推荐了好几款不同风格的包包。每试一款，秦铭扬都会用赞赏的眼神看向她。 “好看。” “挺配的。” “挺好的。”全程中，他毫不吝啬的对她夸赞有加。 有眼尖的营业员发现，这位相貌堂堂男人味十足的男子，在看向他的恋人时，眸中尽是柔情。 “到底哪个好？”苏小芸苦着脸，无奈的举起两个包包，问。 “那就都买。”秦铭扬简短的做决定，对身边的营业员说：“麻烦你，两个都包一下。” “你疯了？”苏小芸暗惊，一把拽过他，低声说：“不要了，我其实都不喜欢。” 她当然知道这里的东西不便宜，事实上她对这些也不是太看重，刚在店外也不过是觉得那张海报拍得很精致，结果却不由分说的被他拉了进来。 “挺好的啊，干嘛不要？”秦铭扬递过卡付账，似是看出了她的不安，于是安慰道：“千金难买你高兴，再说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两个包包算什么？” “可是……”他似乎说的挺有道理，她仍是为他的荷包心疼。 秦铭扬扬扬眉，拉低身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你再可是，我就当着她们的面再亲你一次。” 第五十一章 偶遇叶小贱 去林芩所在的天水公寓路上，无比登对的两人收获了无数羡慕的目光，连门卫室的大叔也友好和善的同苏小芸打招呼：“哟，小苏过来了？” “田伯伯好。”她微笑着向老头问好。 “好久没见，变漂亮了呀。”老头子笑眯眯的，同时不忘打量一旁的秦铭扬：“男朋友很帅啊，很爷们儿。” 老田在天水物管上班多年，谁家孤僻、谁家随和，东家长西家短，对里面的住户早就摸得门儿清，却格外喜欢苏小芸，因为这闺女嘴甜，比起一脸生人勿近的林芩，实在接地气儿的多。 “人不赖，你这丫头眼睛真毒，”老田拉过苏小芸，悄悄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苏小芸噗嗤一笑。 老田的话秦铭扬自是听得分明，他笑着掏出烟，“您老抽烟。” 老头子有些意外，接过别在耳朵上，嘿嘿笑着两人：“是喜烟不是？” 苏小芸轻咳了声，有些害羞，倒是秦铭扬大方牵过她的手笑道：“您放心，喜烟少不了您的。” “哟，这可是大喜事儿。”老田拉着嗓子，夸张的说了句。 “谁说就要嫁给你了。”苏小芸娇嗔的白了他一眼，作势欲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迟早的事儿。田大叔，那我们先上去了！” 两人没走几步，大门外“叭叭”两声，有车靠近。 “喂，大爷，开下门呗！”车窗探出一个脑袋，是个衣着光鲜的小青年。 老田健步走过去，瞅了眼车牌，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对不起，非本小区住户车辆一概不能入内。” “唉，我说大爷，我就进去找个人，通融下呗？”车里的小青年显然急了，口气也有些不耐烦。 “对不起，我们有规定。”老田不徐不疾的说，“要不你靠边停车，下来登个记，我就放你进去。” “不是吧大爷？您这是坑我哪？被交警逮到可不是闹着玩的。”小青年大声发着牢骚：“我虽然没住这儿，但我认识A栋一单元的周总，他你总该认识吧？” 老田头一脸严肃的说：“小伙子，还是那句话，你车停哪我管不着，下来登个记我就放你进去。” “唉老头？！你有玩没完？”小青年急眼了，口中嚷嚷道：“不就一保安吗?得瑟啥啊？知道我爸是谁吗？” “你爸是李刚都不行！”老田的怪脾气也上来了，脖子一梗，瞪眼说道。 “哟呵！就你能耐就你牛气是吧？”小青年钻出车子，骂骂咧咧走了出来。 “小子，要在这撒野还是咋的？”老田大喝一声，周遭几个小保安闻讯赶了过来。 我去，这是要搞事情啊！ 秦铭扬皱皱眉，这么大的动静他不能装作没听见。于是顿住步子，牵着苏小芸从小径折返，打算前去劝架。 “韩烁！你小子冷静点！”车门轻“嘭”一声，另一名年轻男子急急钻了出来。 苏小芸一见来人，蓦地一愣，脱口呼道：“叶小贱？” “你怎么也在这？”叶余健见到手拉手的两人，也是一怔。 前方的小青年转身问他：“你认识？！” “嗯。” 叶余健上前拍拍他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试图化解这场小风波，于是给各位保安散着烟，口中不住道歉：“对不住啊各位，我哥们儿是个急性子，没恶意，你们大人有大量，多包涵，多包涵。” 老田头没接他的烟，而是看向走来的苏小芸，问：“这两人小苏你都认识？” 想到刚才的事，叶余健的朋友态度蛮横又粗暴，苏小芸无比尴尬的点点头。 “田伯伯，年轻人不懂事，您大人大量，甭跟他计较。”她陪着笑脸説。 老田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苏小芸都这么说了，于是挥挥手，遣散赶来支援的同事，粗声粗气的说：“小子，我不是给你面子，今儿是看在小苏的面上，破例一次。你要再胡咧咧，别怪叔不客气。” 小青年一听顿时炸毛，正要扑上来跟他理论，被叶余健眼疾手快拖住：“行了，你先把车开进去吧，我登记去，正事要紧。” “什么玩意儿……”小青年啐了口，气呼呼的回到了车里。 叶余健很快办好登记，重点又落在了秦铭扬身上：“这位帅哥好像很面熟啊？” 秦铭扬浓眉一扬，决定帮他找回忆，于是伸出手：“你好，我叫秦铭扬。在C市咱们见过。” “你好。”叶余健同他轻轻一握，一脸狐疑的看向苏小芸。 “干嘛呢？”苏小芸蹙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们……这是？”他试探着问，显然无比意外。 将手中的袋子换了只手，秦铭扬一把揽过苏小芸的细腰，霸气显示主权：“我是她男朋友。” 叶余健惊讶道：“呀？啥时候好上的？我咋不知道？” “你这跑新闻的，啥时候关心起八卦来了？”苏小芸撇撇嘴，反讥道。 “不想被我k，就管好你的嘴！”她斜了他一眼，凉凉的说。 叶余健呵呵一笑，忽地凑近问秦铭扬：“我说，你咋就看上她这样凶巴巴的老姑婆了？啧，你说你是不是瞎啊？哥们儿，我建议你去看看眼科，真的。” 苏小芸自然听清他在嘀咕什么，粉脸一垮，冷着脸喝道：“叶小贱，你是不是活腻了？” 显然，她的呵斥对叶余健来说毫无杀伤力。只见这家伙轻巧避过身子，哈哈一笑，对一脸懵逼的秦铭扬说：“姐夫，A市欢迎你！” 第五十二章 二货女友欢乐多 天空晚霞朵朵，夕阳透过玻窗洒在香水百合上，满室生香。 充满童趣的卡通音响里，正播放着Nell的《part1》，在歌手平静而舒缓的吟唱中，苏小芸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抬起头来，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厨房那边，锅碗瓢盆正欢快的演奏着交响乐，时不时的，还能听到秦铭扬在哼歌。随着“嗞啦嗞啦”的烧菜声，饭菜的香味很快弥漫整个客厅上空。 “媳妇儿，洗手吃饭喽！”他探出半颗脑袋，拔高音量冲书房喊。 “来了！”苏小芸嘴上应着，身子却没动。闭上眼，贪婪的享受这一刻，她觉得，这才是向往已久的人间烟火。 门把轻轻转动，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一堵坚实的肉墙无声靠近了她。 苏小芸笑了笑，没回头，反手精准搂上他的脖子，慵懒的模样，像极了撒娇的无尾熊。 “忙完了没？”他低笑，在她白嫩的耳垂上一啄，问。 “你猜？”苏小芸依恋的在他脖颈蹭了蹭，笑道。 “卡壳了？”男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电脑屏幕，一脸关切：“是不是打断你的思路了？” “才不是呢。”苏小芸转身，捧着他微黑的俊脸，调皮的摸了摸他下颌的胡茬，眨眨眼：“有你在，我的灵感好得不得了！” “是麽？” 秦铭扬坏笑着凑近，一本正经提议：“那咱俩要不要演点限制级的？那样你灵感更多！” 苏小芸啐了他一口：“要死了，越说越流氓！” “小说里大都这样啊，男主女主排除万难在一起后，过起了没羞没臊的生活。”秦铭扬在她脸颊偷香一口，又悄声说：“就像咱们这样……” 苏小芸白了他一眼，秦铭扬哈哈一笑，将她从椅子上打横抱起：“走吧媳妇儿，吃饱了才有力气耍流氓！” 苏小芸低呼一声，整个人已腾空而起，她胆子小，情急下紧搂住他的脖子，把脸深深埋在肩胛深处，浓烈的男人味熏得她有些发晕。 脸儿红红，心儿咚咚。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心如鹿撞吧？ “怎么又轻了？”秦铭扬皱眉，有些心疼的说。怀中的小女人太过纤弱，在他的臂弯里，简直没什么存在感。 “真的轻了？”苏小芸听后眼睛一亮，欢欣鼓舞的说：“这么说，那减肥药挺有效果嘛！” 秦铭扬停步，恶狠狠在俏臀上给了一巴掌：“瘦得跟搓衣板似的，还敢提减肥？！” 敢说她是搓衣板？这个不能忍！这简直是赤果果的蔑视好嘛？ 苏小芸急了，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哗啦一声拉下拉链，深V毛衣下的半颗酥胸就这样毫无预警暴露在男人的视野。 顿时，他呼吸一紧。 “秦铭扬，你是不是瞎啊？这是肉，是肉啊！”苏小芸挺了挺身子，愤怒低吼。 噗！秦铭扬差点一口老血，这女人简直就是魅惑人心的小妖精啊！ 艰难的别过脸，强压心头旖念，秦铭扬手忙脚乱给她拉好拉链，口中连连告饶：“是是是，老公眼神不好使，媳妇儿身材超级棒！” “哼！算你识相。”苏小芸无比傲娇的坐回餐桌前，望着精致的菜肴流口水。 秦铭扬抚额低叹，这小妮子果然没心没肺啊，刚刚还挑逗得他口干舌燥，眼下又没事人似的将他丢一旁吹冷风。 “小扬子，哀家饿了，盛饭吧。”她偏头，朝他招招手。 玩角色扮演? 秦铭扬挑眉，无比配合的上前打了个千，故意细声细气的回道：“嗻，娘娘。” 趣味横生的晚饭后，秦铭扬忙着刷碗，苏小芸则心满意足窝在沙发上，摆弄电脑。 “媳妇儿，过一会儿记得看看远处，伤眼睛。”秦铭扬摘下围裙，端来切好的水果。 “知道知道。”苏小芸嘴上应着，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紧盯屏幕，手指如飞。 “忙啥呢？这么认真。”秦铭扬好奇的探过身一瞧，这丫头竟然是在玩游戏。 他语塞，见她玩的兴高采烈，不忍扫她兴致，便拿来靠垫放在她腰间，又怕她肩酸，伸出手替她按摩。 “谢谢。”苏小芸嘿嘿一笑，张口接过他喂来的苹果。 “很好玩？”秦铭扬宠爱的替她擦去唇角的水渍，笑问。 “嗯，还行……”苏小芸认真的点点头，盘腿坐在沙发上，调整了下坐姿，舒舒服服靠在他肩头，嘴里不忘吐槽：“就是操作有点难，这一关总是过不去……” “啊！又失败了！”她小脸一垮，郁闷的嚷嚷。 秦铭扬瞥了眼，这丫头玩的是款新开发的网端游戏，眼下很火，队里有小战士也玩这个。 他不爱玩游戏，一直觉得玩那个有点玩物丧志，但女友喜欢，他倒也不反感。 比起这个，他更关心她的身体：“要不歇会儿吧？一天到晚盯着电脑，还要不要眼睛啦？” “好嘛，好嘛。”苏小芸阖上笔记本，嬉皮笑脸的说：“怪我冷落你了就直说嘛！假模假式的。” 秦铭扬佯怒，捏着她的脸咬牙切齿说：“好你个不识好歹的小娘子！” 苏小芸学着他痞笑：“但是你喜欢。” 学得挺快啊！ 秦铭扬一把揽过小女人，将她吻得娇喘微微才作罢。 一番耳鬓厮磨后，秦铭扬摩挲着她滑嫩的脸庞说：“太晚了，今晚别回去了。” 苏小芸美目一睁，瞬间从绵绵情意中清醒。拢了拢微乱的外套，她略带戒备的翻身爬起，问：“你想做什么？！” 她的反应实在太好笑，秦铭扬哭笑不得，伸指给她了个爆栗子：“你怎么那么污！脑瓜子都想些什么呢？” 苏小芸微讶，“你刚刚不是说……” 这男人，明明都说了让她留下来的话，现在是要来个死不认账嘛？ “我是说太晚了，怕路上不安全。苏老师，你不会是想歪了吧？”秦铭扬故作吃惊的说。 “歪你X！”苏小芸气呼呼起身，对这个时而open时而保守的家伙极度无语。 “媳妇儿，干嘛去啊？”秦铭扬暗笑一声，冲着她的背影问。 “我思想污，我想了不可描述的事，我面壁行了吧！”苏小芸闷闷的说。 秦铭扬再也忍不住，爆笑出声。 知道女友面子薄，他急急跟随过去，从后面抱住她，嘴里说着软话：“行了，逗你呢。真生气啦？” “像老公这么帅的人，这么棒的身材，你垂涎也是正常的……” “不对不对，是媳妇儿貌美如花魅力无边，把我的心都勾走了，舍不得你走才是真的……” 苏小芸转身，打量他半响，才皮笑肉不笑的说：“口才挺好啊，练出来了？你继续……” “哪有，在娘娘面前，小的哪敢造次！”秦铭扬答得顺嘴。 “相公……”苏小芸朝他勾了勾手指，笑得邪恶。 秦铭扬被她这句称呼弄得热血沸腾，心头的小火苗蹿得老高。喜出望外的揽紧她，“媳妇儿，你刚喊我什么？再喊一遍？嗯？” 苏小芸柔情蜜意的回搂着他的腰，踮脚在他耳边说：“想什么呢？！衮去睡沙发！哀家要歇息了！” 秦铭扬愣住，嘴角抽了抽，笑不出来了。 第五十三章 项链，相恋 洗过澡，简单涂了点润肤露，刚出浴室，便听到客厅里秦铭扬高高低低的声音，似乎在讲电话。 她有些不安，就怕他们单位突然来个紧急召回什么的。 胡乱擦了擦湿发，望着秦铭扬时而严肃时而平和的脸，欲言又止。 “这是好事，你尽管放开手脚做！有啥难处就说，我也会尽可能的帮你……这样吧，我过两天下来一趟……”他站在窗前，宽阔的背影似一面坚实的墙，能抵挡一切风霜。 苏小芸一颗心却隐隐被揪起，他刚刚的话她自是听得清楚，以为他要离开，心头万千思绪翻腾，情不自禁上前轻轻环住了他。 秦铭扬身躯微震，倏地转身将她揽在了心口，匆匆结束了对话：“好的，具体时间我再联系你。带我向大嫂问好！好的，再见！” 苏小芸撅撅嘴，状似不经意的问：“谁呀？” 秦铭扬垂眸，怀中娇憨十足的小女人，如雨后粉荷般清新娇艳令他心动。他轻笑，一把抱起她，将人放至沙发上，一边擦头发一边埋怨道：“你的鞋呢？光脚丫子就出来了？感冒了咋办？” 苏小芸小猫似的蜷在他怀里，咯咯笑着指了指：“喏，在浴室！” “粗心的丫头！”秦铭扬笑骂了句，替她拿过毛毛拖鞋，还不忘擦净了脚帮她穿上。 他的指头粗粝，掌心却干燥而温暖。不经意抚过肌肤的温度却烫红了她的脸。 她双脚微缩了缩，想了想问，“你要走吗？” 她们才相处了一天啊，要知道为了这短暂的一刻，两人都盼了很久，煎熬了很久，实在太不容易了。 秦铭扬一愣，这才想起她为何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心头顿时涌起万千柔情：“现在不走。” 苏小芸闻言猛地抬头，一双杏眼霎时聚起了水雾：“那是明天？” “傻媳妇儿……”他疼惜的抚上她的脸，问道：“你还记得响潭镇的谭家老三吗？” “记得啊，怎么了？”苏小芸眨眨眼，一头雾水。 “刚刚就是谭老三来的电话，上回咱们走时不是借给他八万块钱吗？他那小超市办起来了！”秦铭扬用手指梳着她的头发，喜滋滋的说。 “真的？！”苏小芸倏地坐直身子，开心极了。 “真的！”一次无心之举，却能帮到需要帮助的人，秦铭扬也很高兴，“谭家太爷还专门给他挑了个好日子，本周三正式开业，另外还要完成他的人生大事……” “你是说他跟蔡大嫂的婚事？”苏小芸瞬间反应了过来，挺感慨的说：“太好了！他这可是双喜临门啊！” “错，是三喜临门。”秦铭扬揉揉她海藻般的长发，轻声纠正。 见苏小芸一脸迷糊，他叹气：“傻乎乎的，咱俩不算吗？” “呸，谁说要嫁你了！”苏小芸撇撇嘴，故意说。 “哟呵！我整个人整颗心都给你了，还想耍赖？”秦铭扬板正她软趴趴的身子，用教训的口吻说：“你这小妞太没良心了！还敢始乱终弃？！” “那得看你表现！”苏小芸傲娇的仰起头，哼了声。 “还要咋表现？”秦铭扬装傻充愣的功夫也是一流，故作懵懂的问：“是不是要我用武力征服?” 苏小芸紧了紧领口，喝道：“秦铭扬，你是要反天吗？” “我哪舍得！”秦铭扬眉眼弯弯，像极了狡猾的狐狸：“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禽兽？！” “在我眼里，你反正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苏小芸腾的起身，准备回卧室寻外套：“你不是禽兽胜似禽兽！” 她笑眯眯说完，打算掩门。 “等等，媳妇儿！”秦铭扬突然想起什么般，大步跟了过去。 “喂，你干嘛？能不能矜持点？”苏小芸护住胸口，一脸紧张的说：“我要睡觉了!” 秦铭扬见她煞有介事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捏了捏她的香腮：“你满脑子想些什么呢？我就那么色欲熏心？” “那可说不好！”苏小芸呵呵笑道，“你看你虎背熊腰的，我这小身板儿能是你对手？！” 秦铭扬帅气的拨了拨短发，痞笑道：“放心，这笔帐等到洞房花烛夜慢慢找你算。” 苏小芸语塞，脸顿时红的像苹果，嘴硬的回了句：“算就算，who怕who！” 秦铭扬饶有兴致的摸摸下巴，笑了。 “笑什么笑，笑得那么猥琐。”苏小芸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弯腰在行李箱找衣服。 秦铭扬低笑一声，在口袋掏了掏，变魔术似的翻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他拥住忙活的小女人，在她一脸惊讶中，打开，是一条造型别致的铂金项链。 “媳妇儿，情人节礼物！“他轻吻她的脸颊，柔声说。 “节都过了，还买这做啥？怪浪费的。”苏小芸感动极了，到嘴边的感谢却变成娇嗔。 “傻瓜，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情人节！以后我还会陪你过生日、过结婚纪念日、过七夕，哪怕不能第一时间在你身边，但礼物绝不落下！” 苏小芸听得热泪盈眶，靠在他的臂弯，无比满足的说：“没关系，哪怕你缺席那些重要的节日，我都理解你。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埋怨你半分。” “好媳妇儿。”秦铭扬将她抱在床沿，细细拨过她的长发，露出一段纤细的雪白玉颈：“来，老公给你戴上！” “秦铭扬，这算不算定情信物？”苏小芸摩挲着漂亮的吊坠，爱不释手。 “当然算了！”秦铭扬将她掰正，满意的点点头：“美，好看。” 苏小芸拥住他，梦呓般道：“项链，相恋。秦铭扬，谢谢你来到我身边，给我带来那么多快乐！谢谢你亲爱的，我很幸福。” “我也很幸福，媳妇儿。”被她一番煽情的话语所感染，秦铭扬也不禁感慨道：“我一直觉得谈恋爱就那么回事，结婚找个能过日子的就行。直到认识你才明白，原来电影电视剧小说里的爱情，是真的存在的！从心疼你的那一刻开始，或许爱就生根了！” “媳妇儿，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浪漫，但我会学的。”他抵着她的额头，说。 “浪漫不浪漫我不在意，有心就好。”苏小芸笑嘻嘻的说。 开玩笑，她就是言情小说写手啊，什么样的浪漫花招没见过？！ “再说浪漫有时是做给别人看的，所谓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看那谭老三，一门心思喜欢蔡大嫂，最终还不是打动了她？！” 提及这个，秦铭扬笑道：“那小子也是个闷骚的，心眼挺多！” 苏小芸咯咯笑着，推了他一把：“某某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秦铭扬嘿嘿一笑，在她唇上飞快一吻。 两人笑闹了阵。秦铭扬突然正色道：“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 “前几天沙坝村重新选举了，镇上领导特别重视这次选举，大肆调整了村委班子不说，还狠杀了一股歪风邪气。就那个村长赖二宝，已经被革职调查了，王春芳的小卖部也被封了！谭老三还说，年前有市里的领导去了他家，问了些当年小煤窑坍塌的事，据说阵仗挺大的，好多记者都去了呢！” 苏小芸静静听着，只觉强压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地，全身心说不出的舒泰，喃喃道：“看来叶小贱同志功不可没啊，总算办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秦铭扬不明就里，一脸疑惑：“余健？跟他有关？” 苏小芸点点头，将拜托表弟的事都细细说了遍，秦铭扬听后赞道：“不错，果然是一身正气的好后生！我服他！” “嘁，还说呢！”苏小芸嗤道，“不知道谁小心眼，乱吃人家飞醋！” 秦铭扬一脸尴尬，厚着脸着蹭过去，“……媳妇儿，我这还不是觉着咱这小舅子太过优秀吗？” 苏小芸听罢愈发乐不可支：“哎哟，这是咱们自信爆棚的秦队长嘛？你也有发虚的时候啊？哈哈哈……” 秦铭扬见她猖狂，不由恨得牙痒痒，一个饿虎扑食将花枝乱颤的小女人罩在了身下。 第五十四章 意外电话 太久没休息好，一番嬉闹后，苏小芸沉沉睡去。或许是因为有他在，平日里噩梦不断的她，竟睡得出奇香甜。 半夜里，她迷迷糊糊听到客厅有键盘敲打的声音，透过门缝，依稀能看到幽幽光亮映衬下，男人耐看的侧颜，还有十分专注的神情。 很好奇他在做什么，无奈困得紧，她翻了个身，又接着睡去。 早晨闹铃声过，苏小芸被一阵粥香吸引，肚里的馋虫瞬间被勾起，手指随意梳着卷发，跳下床就往客厅跑。 这大概就是书中描述的阳光温热，岁月静好。望着纤尘不染的房间，还有冒着热气的一粥一菜，她觉得心从没这般触动过。 “秦铭扬？”她靠在门框，娇娇的喊了声。 “到！”秦铭扬高声应着，随即拿着碗筷走出厨房，见小女人身着宽松睡衣，睡眼惺忪的样子，宠溺的笑道，“饿醒了吧？” “嗯。”苏小芸朝他皱皱鼻子，笑答：“都怪你煮的太香，吵醒了我的美容觉！” “都几点了还美容觉！”秦铭扬笑骂：“小懒猪，快去刷牙洗脸，要不粥该冷了！” “知道了知道了!跟叶大夫一样啰嗦！”苏小芸打了个呵欠，假模假式的做了个弯腰锻炼的动作。 “呵呵，我不光要啰嗦，还要啰嗦你一辈子！”秦铭扬嘿嘿笑着，冷不丁瞥见她赤着脚，于是皱眉道：“又不穿鞋？” 噢，忘了！苏小芸调皮的耸耸肩，欢笑着折回了卧室。 一番洗漱完坐到桌前时，丰盛的早餐早已摆好，皮酥肉香的煎饺、清脆爽口的腌黄瓜，堪比饭店厨师手艺的煎鸡蛋，还有两碗南瓜粥。 “哇，要不要这么奢侈？”她嬉笑着小尝了口粥，软软糯糯，口感很好。 “这叫奢侈？”秦铭扬夹过饺子，送至她嘴边：“我怀疑你是不是都不吃早餐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苏小芸吃得腮帮子鼓鼓，不住夸道：“好吃，香！” “现在的年轻人晚上不睡、早上不起的，有几个能按时吃早餐？”秦铭扬皱眉，毫不客气的说：“作息太糟糕了！” 苏小芸撇撇嘴：“哎哟喂，自己也没多大，说话跟个老头似的！” “刁民！”秦铭扬捏了捏她的脸，“反正比你大！以后要听哥的话，好好吃饭，知道没？” 苏小芸气咻咻看着他，正要发作，这边秦铭扬已夹了块黄瓜过来：“乖，这个很下饭的！”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一碗粥见底，苏小芸擦了擦嘴角，有些担忧的说：“秦铭扬，我不会做饭，以后可咋办啊！” “没事儿，老公来做，媳妇儿你负责吃就好。”秦铭扬喝着粥，满不在乎的说。 “可你不在咋办啊？像我这样的厨房杀手，只会做黑暗料理，咦额，想到那个画面我就打哆嗦！”她长叹一声，眉目犯愁。 “没事儿，老公有空教你。哦，还有我姐，我姐是开馆子的，她烧菜更好吃。以后你下班就去她那，想吃什么让她给你做，老公回来结账就行。”秦铭扬安慰道。 “这样真的好吗？”苏小芸弱弱的问，为自己做不好贤妻而愧疚。 “这有什么呀？”秦铭扬笑道：“我爸做饭也还行，可我妈除了教书啥也不会，照样不好好的？” 苏小芸手托腮，想了想说：“我还是想做饭给你吃，我会慢慢学的，大不了抽空报个班呗。” “媳妇儿，你有这份心老公就挺知足了。”秦铭扬揉揉她的头，笑着起身收拾碗筷。 “我来洗。”苏小芸挽起袖子，自告奋勇的说。 “行啦，玩去吧。你这双手是拿来写文章的，粗活交给老公就好！”秦铭扬将她拥到沙发前，“好不容易休假呢，你先看会电视，我很快就好。” 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帮忙，苏小芸觉得这家伙哪里是疼女朋友，分明就是宠女儿一样嘛！ 她闷笑着，打开电视，粗略翻了翻，大都是晨间新闻之类的，于是拎过桌上的电脑，刚一点开游戏界面，愣了。 自己的游戏闯关竟然过了！ 那么难的一关，她屡战屡败，怎么就过了呢？ 她有点发懵，望着亲铭扬忙碌的身影，响起昨夜，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秦铭扬！”她抱起电脑冲到厨房门口，欣喜的问：“你帮我弄的？” 秦铭扬淡淡的说：“看你那么郁闷，睡觉前就琢磨了下，没想到还挺有意思。” “傻瓜。”苏小芸心头热热的，“你不是不爱玩游戏吗？” “开玩笑，哥只是不想花那时间，要想学，还不是分分钟的事？”秦铭扬冲他眨眨眼，贫嘴道。 “那你到底琢磨了多久？”苏小芸又问。 “俩小时……”秦铭扬据实作答。 “真是傻瓜……”她眼圈发酸，有些心疼的说。 “媳妇儿，不要告诉我你现在很感动啊！”男人笑着逗她。 苏小芸正要啐他，电话呜里哇啦响了起来。是姥姥家的座机号码。 “喂，怎么了姥姥？您想我啦？”苏小芸笑嘻嘻的说。 “丫丫，你是不是没上班呀？”老太太开口就问：“我打你单位电话，说你请假了。” “额，对，我……我今天休息呢……”苏小芸捂住听筒，看了眼正在洗手的秦铭扬，支支吾吾的说。 “小健说昨天看到你了！听说那个男孩子也过了?”姥姥跟老妈的性格一样，向来直奔主题，绝不弯弯绕绕。 “额……”苏小芸不自然的应了声，不知怎么回答。尽管家人都知道了秦铭扬的存在，但像这样当面捅破，她还是很忐忑。 “你这孩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含糊不清的！”姥姥责备了句，又说：“行了，别瞒着了，既然来都来了，中午就带上他过来吃个饭吧！正好你姥爷也想见见。” “姥姥……”这突如其来的电话打乱了她的全部计划，她呆住。 “早点过来啊，我去准备菜了，我待会儿再给你妈说说，让她中午也回来一趟，就这么定了！”老太太说完，径自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嘟”的忙音，苏小芸心如乱麻，不知如何是好。 第五十五章 忐忑 “你是说，姥姥姥爷要见我？”秦铭扬擦干手，望着一脸焦灼的苏小芸，笑问。 苏小芸拧眉，着急的虚搡了他一把：“亏你还笑得出来……哎呀，这可咋办……” 秦铭扬看看时间，一脸冷静的对她说：“那就去呗，反正迟早要过这关。” “不行。”苏小芸斩钉截铁打断他的话。 “怎么？老头老太太又不是洪水猛兽，你还怕我被生吞活剥了不成？”秦铭扬好笑的睨了她一眼，转身去卧室换衣服。 “秦铭扬……”苏小芸跟了过去，看着他麻利的身影，十分纠结的说：“要不……要不我就告诉老太太，你单位临时有事回去了吧？” “干嘛要扯谎？对我这么没信心？”秦铭扬扭头，似笑非笑的说。 “不是。”苏小芸立马否认，见秦铭扬挑挑眉，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看向她，不由叹了口气，“姥姥比我妈还挑剔……” “嗯。还有呢？” “人上了年纪难免唠叨，我怕她说些不好听的……” “嗯，还有呢？” “姥爷是个大学究，也是个怪老头，不大容易相处……” “嗯，还有呢？” “还有叶大夫，她中午也要回来……” “嗯，还有呢？” “还有我舅舅、舅妈、表弟……” 自她长大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当年跟顾言谈了三年，也都是极其隐秘的，直到他出事，这段地下恋情才算浮出水面。 而今天这种场合，很明显，叶家人是极其重视的。光是想到长辈们探究、审视的表情，苏小芸头都大了。 “处对象不都这样吗？有什么可担心的？”秦铭扬淡定的说。 很快，他换了件马克华菲新款休闲外套，内搭黑色菱形针织衫，天生衣架子的男人再配上修身牛仔裤，一双大长腿完全不输泡菜剧里所谓的欧巴，完全是帅气、时尚的型男形象。 “咋样，这身可以吗？”他拨了拨板寸，邪气一笑。 “马马虎虎。”苏小芸撇撇嘴，口是心非的说。 望着焕然一新的男人，她心里直嘀咕：“得瑟个什么，结婚后还穿这么骚包，不是给她找不痛快吗？还不如给他收拾成老头样呢……” 一想到小姑娘们望着他犯花痴的画面，她心里就直冒酸气。 “媳妇儿，想什么呢？”秦铭扬搂过她，很委屈的问：“就那么不看好我啊？” 苏小芸撅撅嘴，“穿得那么招蜂引蝶。” 亲铭扬哑然，这才发现小女人是在说反话。捧起她的脸，他笑道：“这么说自己男人，该打！” “那你回去了不能这么穿。”苏小芸不依，闷闷的说。 “回单位也穿不了啊，不是迷彩就是常服，出警得穿战斗服、防化服那些，你不都知道吗？” “我是说你们周末休息的时候。”苏小芸气呼呼瞪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们周末不能外出。” “噢！”秦铭扬恍然大悟，总算get到了她生气的点，哈哈笑道：“你是不放心我吧？嗯？” 苏小芸不理他，转身就往客厅走。秦铭扬眼疾手快，一把拖住他，打横将她抱起，在她的低呼声中，双双倒在了床上。 “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只穿给你看，好不好？”咬了口她精致的耳垂，他柔声哄着。 见苏小芸头一偏，仍是不理他，不由低低一笑，在她耳边悄悄道：“好媳妇儿，只要你喜欢，老公什么都依你，玩制服诱惑也行……” 要死了！ 苏小芸羞得脸红耳赤，气急败坏捶了他一拳：“你给我起开，跟头熊似的！” “不，你不开心我就不起来。”秦铭扬手长腿长的覆住她，开始耍赖。 “你先起开，你重死了。”苏小芸使劲推他，无奈两人身形相差太大，某人跟泰山似的纹丝不动。 “秦铭扬，你、你起来啦！”她别开头，避开他细细密密的吻，娇喘吁吁抗议。 “你到底还去不去了？”苏小芸无语至极，大喝道。 “好！”秦铭扬瞬间直起身子，啪的来个立正稍息。 “你怎么这样啊？”苏小芸哭笑不得，摸了摸脖子上被他狼吻后的痕迹，有些担心的问：“有东西没？” 叶大夫眼睛毒得很，让她看出“草莓”之类的东东那还得了？ “报告媳妇儿，没有。”秦铭扬笑嘻嘻说着，替她理了理松散的睡衣：“乖，换衣服吧。” “那你先出去。”苏小芸门口努努嘴。 “不，我就要偷看。”秦铭扬冲她眨眨眼，一脸坏笑。 “衮粗去啦，你个流氓！”苏小芸朝他翻了个白眼，忍无可忍的朝他丢了只抱枕。 “好好好，我走我走！”秦铭扬踮脚轻巧接过，在她脸上偷亲一口，笑着掩上了门。 两人收拾完毕，又开车去了市中心的几家商场置办礼物。 头一次登门拜访，秦铭扬自是不敢半点马虎，一路上谨记媳妇儿教诲，给长辈们的东西全按苏小芸的意思来，所谓投其所好大概就这意思吧。 “要不要再买点啥？”掂了掂手中礼品，秦铭扬小心的问。 “那要不把整间商场买下来？”苏小芸白了他一眼，这家伙，口上说的淡定，还不是跟她一样紧张。 秦铭扬无奈的看她一眼，老老实实说：“这个……怕是办不到。” “傻乎乎的。”苏小芸笑骂了句，“走啦！” “好咧，媳妇儿。”秦铭扬发动车子，在她的指示下，往叶家开去。 第五十六章 舌战仨泼妇 叶家坐落在A市东郊的胡同深处。 当年苏小芸的舅舅下海经商赚了不少，便索性买下了这座小四合院，将两老接来这北方小城养老，他们一家三口则住附近的商品楼。 这条胡同很有年代感，清一色的青砖灰瓦，古香古色。巷头巷尾依然保持着建国以前的风貌，各类店铺茶馆应有尽有，光阴在这里，显得格外平和而绵长。 在浮躁的都市呆得久了，各种压力往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也只有在这里，苏小芸焦躁的状态才能得以舒缓。 车停在了巷口的临时车场，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往里走去。 因晨间下过雨，青石板上湿漉漉的，透过薄薄雾气，她一路微笑着向街坊打招呼。 “王大爷，您锻炼回来了呀？” “花婶，买菜呢？” “徐婆婆，接孙子放学哪？” 秦铭扬也对各位叔伯婶子报以微笑，望着朝气蓬勃的小女人，不由赞道：“人缘不错嘛？这回趟家就跟明星出场似的！” “嘴甜，长得又讨人喜欢，没办法。”苏小芸臭美的冲他挤挤眼，笑道。 “哟，丫丫回来看姥姥姥爷呢？”迎面走来一位三十多位的妇人，抱着眉清目秀的孩幼童笑着冲她打招呼。 “嗯哪娟姐！”苏小芸回道：“你这是去哪啊？” “给孩子理发呢。”妇人说着，不忘打量一旁的秦铭扬：“这位是……” 这次未等秦铭扬开口，苏小芸笑着挽上他的胳膊说：“我男朋友。” 妇人惊讶的瞪大了眼，随即夸道：“很帅呢。” 苏小芸抿嘴一笑，抬头看了眼秦铭扬，这家伙竟有些害羞，微黑的脸上泛起了红意。 “你姥的担心就是多余，像你这么好的条件还愁找不到男朋友？”妇人笑道：“快回去吧，我就说你舅妈一大早过来干嘛，原来是有客人呐。” 苏小芸嘿嘿傻笑着，拉着秦铭扬，同她话别。 “哦……”秦铭扬拖长声音，意味深长看向她，“原来某人在这片儿是出了名的黄金剩女啊！” 苏小芸对这个词特反感，于是柳眉一竖：“秦铭扬，你又得瑟了是不？” “照这么说来，某人还是大龄光棍呢！”她轻哼一声，反唇相讥。 秦铭扬见四下无人，便凑近她跟前说：“没关系，剩女和光棍，绝配。” 苏小芸白了他一眼，“闷葫芦变话唠，看来我是被你的外表给彻底蒙蔽了！” 秦铭扬正要回她，前方路口的石板上涌来一大股脏水，远远的，还充斥着洗衣粉的味道。 “小心！”秦铭扬手臂一伸，将她整个身子揽了回来。 “这谁啊，公共场合乱倒脏水！”苏小芸稳住身子，双脚急急往后缩了缩。 “没事吧？”盯着她漂亮的白色板鞋，秦铭扬一脸关心。 “这怎么行呢，要是滑到了老人孩子咋办？你在这等着，我看看去。”她拎起裙摆，踮脚往前方拐角走去。 “媳妇儿……” 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秦铭扬担心她跟人起冲突，忙急急跟了过去。 还没靠近院子，洗衣机轰隆隆的转动声和嘻哈说笑声直扑耳朵。走进一瞧，院外空地上，一个妇人猫着腰正在清洗窗帘毛毯一类的东西，另外两个女人在帮忙。一旁的消防栓阀门大开，白花花的自来水正哗哗流着。 秦铭扬皱了皱眉，正要上前，苏小芸已早先一步开口：“大姐，洗衣服哪？” “你谁啊？”妇人停住动作，奇怪的斜了她一眼。 还是另外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眼力好点，嚼着口香糖笑道：“好像是叶老头家的外孙女。喂，丫头，有事吗？” 苏小芸点点头，直言不讳：“是这样大姐，这脏水呀，能不能别乱放到街面上啊？实在太滑了，我刚才差点就摔了一跤……” “我在想，这街坊邻居的，就数老人孩子最多，要是滑到可就麻烦了……”生气归生气，苏小芸还是耐心的跟她们讲道理。 几个女人一愣，还是洗衣服那个最先反应过来，不太高兴的看了眼衣着不俗的两人，哼道：“哟，说了半天，是讲大道理来了！不就洗个衣服吗？小题大做的！” 苏小芸蹙眉，为这种人的言论感到气愤。想了想，还是好声好气的说：“大姐，话不能那么说，咱们同住一个胡同，就应该共同维护公共卫生是吧？” 话一出，几个女人顿时不乐意了，同仇敌忾一致炮轰她： “我说小妹妹，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这跟你有关系吗？我又没倒你家门口，又没放你家的水，你墨迹什么哪？” “姑娘，你又不是居委会大妈，管这事干啥？” “老娘爱倒就倒，管得着嘛你？” 妇人们牙尖嘴利，劈里啪啦将苏小芸气得脸通红：“你们……” “谁说管不着？” 一番唇枪舌战后，秦铭扬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望着女友委屈的脸，他轻轻搂至身后，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你又是谁啊？现在的年轻人可真够闲的啊？”几个女人互望一眼，哈哈笑道：“小伙子，别以为模样周正就来指手画脚的，大姐没空跟你唠嗑！” “身板挺好，看那腰就知道带劲……”另外一个女人扯了扯身上轻薄的低胸开衫，故意跟同伴咬耳朵，说完还挑衅的冲苏小芸眨眨眼。 “你……”苏小芸气结，那女人冲秦铭扬直抛媚眼，言语大胆挑逗，实在不堪入耳。 “大姐，请你说话注意点。”秦铭扬拧眉，义正言辞的说：“先不说你们在街面泼脏水这种行为不好，就单是私自打开消防栓这一条，我就可以电话举报你！” “你谁啊？口气不小啊？你举报一个试试？”洗衣服的女人啪一声扔掉手中的肥皂，耍起横来。 “我叫秦铭扬，是一名消防员。”秦铭扬笑笑，乌眸直直对上她轻蔑的眼神。 那女人一怔，随即不屑的撇撇嘴：“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就一灭火的拽什么拽！” “我们消防兵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秦铭扬不气也不恼，依旧不卑不亢的说：“我们只是在平凡的岗位做着一份平凡的工作。” 苏小芸很不满对方的态度，正要上前跟几人理论，被秦铭扬轻轻握住了手，并递给她一个安心的表情。 “你们知道这玩意儿是做什么使的吗？”秦铭扬指了指锈迹斑斑的红色消防栓。 “鬼知道它是做什么使的？不用白不用，放着也浪费！”那女人啐了一口，满不在乎的说。 “这是消防栓！这里面的水在火场里拿来是救命的，懂吗？”秦铭扬为她的无知感到悲哀，语气也愈发严厉。 “春冬季节天干物燥，咱们这胡同又窄，遇到紧急火情，消防车根本进不来，如果碰巧车里水不够怎么办？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吗？” 秦铭扬向来和颜悦色，自交往以来，苏小芸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声色俱厉。显然，几个女人也没了方才的嚣张，渐渐面露愧色。 “根据《中华人共和国消防法》第二十八条规定，未经有关部门许可，任何单位或个人私自开启、使用或破坏消防栓均属违法行为。现在，你们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吗？” 看来是“违法”二字起了作用，几个女人一脸灰败，神色紧张：“消……消防员同志，你不要抓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绝对不会了……” 秦铭扬将礼品放至树下的石台上，麻利脱下外套，袖子高挽，问：“扳手呢？拿来！” “哦哦……”那会还搔首弄姿的女人赶紧将专用扳手递上。 秦铭扬俯身，将阀门紧紧拧好，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扳手没收，念你们是初犯，这次只口头警告，下次再这样，消防部门就要进行处罚了！” 三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声说是。 两人刚出巷口，苏小芸便看见居委会主任和小区文明监督员萧大妈带着几个大爷大妈吵吵嚷嚷走了过去。 看来，几个女人的行为引发了众人的不满，至于结果是什么，她已没心思去想。 望着胸口溅湿的秦铭扬，想到他刚才正气凛然的神情，她又担心又自豪，不顾大众场合，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以示奖励：“亲爱的，你真棒!” 第五十七章 登门拜访 叶家小院不大，却布置的精致典雅，干净整洁。无论是大门口笔锋苍劲的春联，还是院角的紫藤架和石桌，无不渗透着书香气息。 过道两边，各类花草长势颇喜，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眼下正值阳春三月，窗前一株碧桃红白相间，袅袅婷婷开的正艳，格外吸人眼球。 “进来呀！发什么愣呢？”苏小芸眉眼弯弯，向他招了招手，并朝院子大喊：“姥姥，我回来了！” “丫丫来了？”舅妈王美琴闻讯走了出来，朝两人笑道：“还挺快，我也刚来一会儿。” “舅妈，这是秦铭扬。”苏小芸拉过一旁的男人，笑着介绍。 “阿姨好。”秦铭扬见状，忙不迭上前问好。 “好、好，快进屋吧。”王美琴抿嘴一笑，将他从头到尾略略打量了遍，冲屋子里喊：“妈，丫丫来了呢。” “来了！正烧着鱼呢……”老太太应着，身系围裙从厨房快步出来。 这是秦铭扬第一次见到叶家姥姥，望着眼前精神矍铄、身板挺直的老人，头发还染着时下很流行的酒红色，不由暗暗惊讶，这哪是女友口中七十好几的老太太？ “姥姥好，我叫秦铭扬。”他主动上前，恭恭敬敬自我介绍，并将礼品奉上：“一点心意，还请姥姥不要嫌弃。” 老太太点点头，客气笑道：“唔，听说过你，屋里坐吧，你说你这孩子，来就来吧，买这么多东西干啥？” 苏小芸撅撅嘴，知道姥姥说的客套话。心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老妈的心思，要是秦铭扬今儿真打空手来，又该让您挑理了。 倒是王美琴很热情，拿过新拖鞋递上，“来，小秦，这是给你准备的。丫丫你这孩子傻站着做什么呢？” 苏小芸吐吐舌头，接过姥姥手中的东西，放到了靠阳台的小房间。 洗完手出来，只见舅妈已麻利的沏好茶，端来水果，跟秦铭扬有一搭没一搭唠着嗑。聊天内容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问些个人基本情况、家庭情况一类。 秦铭扬则端坐沙发上，挺胸抬头，双手分别放在膝盖上，对于王美琴的问话据实作答。那模样，要多别扭有多别扭，像极了聆听领导训示。 这家伙紧张了。她暗暗想着，适时出声替他解围：“舅妈，姥姥叫您呢！” “是吗？”王美琴微微一笑，小丫头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便也不拆穿，而是扭头对秦铭扬说：“别太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来，吃水果。” “哎呀，舅妈，我给他削就好，您快去忙吧。”苏小芸拥着王美琴，撒娇耍赖全用上了，总算将老太太派来的特务给哄去了厨房。 长辈一走，秦铭扬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不少。苏小芸凑近一瞧，这家伙鼻尖都沁出薄汗了。 “你很热？” “有点，房里暖气太足了。”秦铭扬轻咳一声。 苏小芸低低一笑，刚准备削苹果，水果刀已被他轻夺了过去：“小心手，我来吧。” 他手掌宽厚，指头修长又灵活，从头到尾整个苹果皮都不带断的，他擦净刀刃放回原处，将苹果递给她：“喏，吃吧。” 苏小芸毫不客气接过，大大咬了一口，问：“舅妈刚刚问你什么？” “就是闲聊。”秦铭扬简短回答，忘了眼厨房方向，小心翼翼说：“要不我也去帮忙吧？” “帮什么帮？！”苏小芸眼明手快将他捉住：“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哪儿也别去。” “可是……”秦铭扬不解的看向媳妇儿，欲言又止。 因为自己的到来，给叶家长辈添了麻烦，他有些过意不去，加上他又是个闲不住的人，便想着前去做点什么。 苏小芸的想法却不同，她觉得秦铭扬是头一回上家里来，可不能逮着什么做什么。 这准儿媳妇儿、准姑爷刚开始太勤快，以后有的是比较，会被说道的。还不如刚开始该干嘛干嘛，后面偶尔表现表现效果好的多。 她一直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如果长辈对另一半满意，他就是啥也不干也是万里挑一的，这要是不满意了，就是做的再多再好也没用。 所以她直接给秦铭扬堵屋里了。见他一脸局促，不由扑哧一笑：“干啥呢，跟夹了尾巴的小狗似的。” 秦铭扬佯装生气的捏捏她的脸，凑近脸抗议道：“小丫头片子这么挤兑你老公？说谁是小狗呢？” “讨厌，痛呢。” 苏小芸夸张的轻呼，末了狠拧了他手臂一把。见他忍着不吭声，又有些心疼，便牵起他的手往自己房间走：“知道你浑身不自在，走吧，去我房间玩。” “媳妇儿，我没有浑身不自在。”秦铭扬听话的任由她拽着，嘴里小声解释说：“我是想早点融入你们家里，我……” “行啦，知道啦。”苏小芸笑嘻嘻的说：“你有那份心就好了，咱们呀，做咱们该做的事去。” “那是什么？”秦铭扬一愣。 “你是不是傻？当然是谈情说爱啊。”苏小芸撩撩长发，抛了个媚眼给他，脸不红气不喘的说。 秦铭扬俊脸一红，紧张的瞅了眼门口。这丫头是越来越豪放了，还真是啥都敢说呀…… 厨房内，婆媳两人忙个不停，口中却不忘讨论同一个人，秦铭扬。 “小伙儿挺精神，模样端正，个子也挺好。”王美琴是典型的家庭妇女，看人也是大众标准。 老太太呯呯砰砰剁着蒜泥，哼道：“黑了点。” “男人黑点没事，又不是登台唱戏，那么白做什么。”王美琴倒不那么认为。 “那不行，以后真结婚了，生个孩子也黑，看着多闹心。”老太太挺坚持己见。 “哎哟妈，您想的可真远。”王美琴噗嗤一乐，“我看人小伙儿也不算黑，估计是职业关系。人不是当兵吗，总得训练啊救火啊什么的，水里来火里去的，不黑也变黒了。” 老太太一听眉头都快纠成一块了，嘴里直叹气：“哎哟，你一说这个，我这心头就堵得慌！你说丫丫这孩子怎么就一门心思非要喜欢这样的呢？你说老祝家那小子多好，嘴甜心细工作又体面！” “小声些，您一会儿可别当着孩子面说这些，人是您喊的，饭是您留的，说那些多不合适。”王美琴指了指客厅方向，示意婆婆别再说了。 老太太不高兴的说：“有什么不合适的？我是孩子她姥姥，当然希望她一辈子顺顺当当的！” “您哪！”王美琴叹道：“要我说，还是芳岚最像您，刀子嘴豆腐心。这牢骚归牢骚，要是真瞧不上人小伙儿，您会大动干戈将我们都召回来？您就是担心丫丫以后受委屈。” 别看王美琴文化不高，这情商可不是盖的，自打嫁入叶家以来，这察言观色的功夫是愈发精湛，早将婆婆的性格摸得透透的。就因为她贤惠勤快体贴人，所谓“婆媳是天敌”这类的言论在叶家硬是不成立。 “是啊，丫丫是我拉扯大的，我能不心疼吗？”老太太无奈的说：“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大半身子都埋黄土的人了，操心完闺女还得操心外孙女儿……”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见老太太越说越悲切，王美琴赶紧上前劝慰：“哎哟妈，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常言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您照顾好我爸安度晚年就对了，管小辈们做啥？再说丫丫能看上小秦，说明人小秦也不赖，您哪，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老太太抹了抹泪，想了想说：“先观察看看吧。” 第五十八章 登门拜访（二） 卧室内，苏小芸拍拍床沿，“过来坐啊!” “这是你房间？”秦铭扬打量着屋内摆设，抚过书架问。 “嗯，和叶小贱的房间，现在是我的。”苏小芸仰起脸，笑嘻嘻说。 秦铭扬视线落在姐弟二人小时候的合影上，点点头：“这样啊……” “你不知道他那会可浑了，什么都要和我争！”苏小芸耸耸肩，无奈的说：“刚来A市那会，姥爷给我买了新书桌和台灯，这家伙一见大发脾气，将书房砸了个稀巴烂，为此还挨了顿柳树条子！” “叶小健？”秦铭扬惊讶的挑眉。 “对啊！他还冲我大吼大叫，叫我衮呢！”苏小芸淡淡说。 “媳妇儿……”苏小芸说的轻描淡写，秦铭扬却听得心酸，对眼前的小女人，心头更多了份怜惜。 “没事儿，他现在懂事多了，知道让着我了。”想到表弟之后的转变，苏小芸笑得欣慰。 秦铭扬可不那么想，从只言片语中，仍能体会到她小小年纪的不易，那种寄人篱下的艰辛，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原来她的世界，曾那么灰白苍凉。 “媳妇儿，苦了你了。”他上前，伸臂将她轻轻嵌进怀中，几乎要用尽所有气力。 感受到他的情绪，苏小芸轻笑道：“不会啦，有那么多长辈宠我爱我，我很幸福呢。” “以后还多一个我。”秦铭扬吻着她的鬓角，柔情缱绻的说：“我会一辈子疼着你，陪着你，暖着你。” 苏小芸哽咽着嗯了声，眼角有泪落下。 “五一你们会放假吧？” “嗯。” 秦铭扬松开她，替她揩去泪渍，正色道：“我那套房就差装修了，到时候你抽点时间跑跑建材市场，具体怎么装全按你的意思来。” 苏小芸眨眨眼：“我？” “你是房子的女主人，当然你说了算。”秦铭扬弹了下她的脑门，理所当然的说。 苏小芸愣了愣，随即脱口问道：“秦铭扬，你这是求婚吗？” 秦铭扬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反问：“你说呢？” 被突如其来的剧情惊到，苏小芸有些结舌：“就、就这样啊？” 拜托，求婚不是应该玫瑰气球钻戒外加情意绵绵斟酌许久的情话么？她就这样被打发了？ “不然呢？”看来小女人不喜欢这种简单粗暴型啊，秦铭扬心头暗叫失策。 “啊，没事啦。”看到他一脸自责，苏小芸笑道：“看你一脸诚意，我就勉为其难考虑考虑吧！” “要不再给我次机会？”秦铭扬倒是一脸认真的提议。 “哎呀，你纠结死了。”苏小芸娇嗔的拍了拍他胸口，心满意足轻拥住了他。 没想象中浪漫，却比想象中更心动，这种感觉很奇妙。 “媳妇儿，我是个粗人，要是哪做的不够好，你一定要说……”秦铭扬抚着她的肩头，轻声细语说。 “啰嗦。” 苏小芸咕哝一声，圈上他的脖子，正要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妈！饭快好了吗？我下午还有个手术！”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蓦地在窗外响起。 缠绵悱恻的两道身影倏地弹开，苏小芸有些慌张的说：“……我妈回来了！” 秦铭扬也有些紧张，轻咳一声，替媳妇儿整理好衣物：““那、那咱出去吧？” 两人刚一前一后刚到客厅，叶芳岚已洗完手走了过来。 “妈，这是秦铭扬。” 苏小芸照例介绍，秦铭扬上前，恭敬的朝她行了个礼：“阿姨好。” “坐吧！”叶芳岚点点头，面无表情的朝他点点头。来的路上老太太已道明了情况，是以对他并不惊讶。 “妈，秦铭扬一直说要拜访您呢。”苏小芸讨好的挨着她坐下，替男友说好话。 叶芳岚兀自倒了杯水，不痛不痒的嗯了声。见未来岳母大人一脸疲倦，秦铭扬便贴心的替她削着苹果。 “小秦啊，上次我提过转业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叶芳岚看了眼毕恭毕敬的男孩子，皱眉问。 秦铭扬手一顿，苹果皮无声断裂。 他掀眸，正要阐明心中的观点，对面苏小芸已着急替他出声：“妈，你们见过？！” “上次去C市顺道见过。”叶芳岚放下茶杯，不徐不疾说。 “我怎么不知道？！”苏小芸无比惊讶，涨红脸的模样像极了手游里愤怒的小鸟。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叶芳岚对女儿的反应视若无睹，眼神凌厉如霜，直直看向秦铭扬：“小秦，你是怎么想的？” “阿姨，您吃苹果。” “谢谢，马上开饭了，这会吃会增加胃肠负担。”叶芳岚礼貌而客气的说。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考虑过？”望着手足无措的秦铭扬，她并没因此而打住这个话题，而是紧追不放。 “妈！”苏小芸急了，正要替男友解围，姥爷和舅舅走了进来，两人一路低低交谈着，是以靠近客厅她才察觉。 “爸，外面下着雨呢，您又出去了？”叶芳岚起身，语气里稍带埋怨。 “爸腿有点疼，我带他去做了个理疗。”舅舅叶明涛说着，将手中的皮夹子往沙发上一扔，给老爷子倒杯了热茶。 “姥爷您还有哪不舒服？”苏小芸也是一脸关心，迎上前问道。 “没事儿，缺乏活动，多走走就好了。”姥爷淡淡说着，眼神却一直落在秦铭扬身上：“这就是小秦吧？” “就是那个文主任提过的消防员小秦！小伙儿可以啊，把前院几个老娘儿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叶明涛向他投来赞赏的目光。 “姥爷好！叔叔好！”秦铭扬起身，忙向两杯长辈问好。 “坐坐，那么拘束做什么？”老头子呵呵笑着，一脸热情。瞅了眼水晶果盘中的苹果，又说：“知道我爱吃苹果，特意给我削的吧？” “对啊对啊！”苏小芸特狗腿的说着，将盘子双手奉上：“姥爷，秦铭扬削果皮的技术可好了，您尝尝看！” 一旁叶芳岚看得直皱眉，“爸，您少吃点。” “不碍事，不碍事。”老头子说着，兴致勃勃咬了口，还不忘赞道：“果然好吃。” 叶芳岚无奈，转头看向胞兄：“刚刚说文主任，又提到小秦，到底什么事儿？” “嗐，就是前边巷子口那几个女的，租房的那个。”叶明涛摇摇头，一脸不屑：“今儿往大街上乱倒脏水，害得俩老太太差点摔一跤，还私自拧开消防栓洗衣服，你说是不是混账？多亏了小秦上去制止，文主任刚刚还跟我们夸呢！” 叶芳岚看向秦铭扬，一脸微讶。 “依我说，那几个女的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平日里穿着暴露也就算了，还时不时带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回来，你说这……这简直是我们胡同里的几个毒瘤嘛！”叶明涛翘着二郎腿，忿忿的说。 “明涛！”老爷子板着脸发话了：“言语不可粗鄙。” “我没说错啊！哎哟爸，您天天屋里待着当然不清楚了，您不知道这街坊邻居都议论呢……” 老爷子擦擦手，语重心长说：“谣言止于智者，再说谁都有不容易的时候。” 叶明涛摸摸鼻头，干咳一声不再说话了。 望着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爷子，秦铭扬微笑，心头说不出的敬佩。 第五十九章 登门拜访（三） 不得不说，叶家人在待人接物方面是周到热情的。 尽管叶芳岚对这段恋情不太赞成，但也未过多为难秦铭扬。有叶明涛和老爷子主导话题，苏小芸和王美琴在一旁不时附和，是以气氛不算尴尬。 望着女儿旁若无人的给秦铭扬夹菜、剥虾，叶芳岚沉着脸，几次想出言制止，终是忍下。 “……够了呢，你也吃。”秦铭扬满怀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小声说。对上丈母娘面无表情的脸时，又有些惴惴。 女友的意图他心里清楚，她照顾自己是真，表明态度也是真，但这般孩子气的举动，在叶芳岚眼里无疑是挑衅。 “哈，还是姥姥做的蒜蓉虾好吃。”苏小芸笑得没心没肺，对身侧的秦铭扬说：“多吃点，这味道可是仅此一家，你在队里可是吃不上的！” 秦铭扬默契的接过话茬，笑道：“是，是。姥姥的手艺堪称一绝，我今儿算是有口福了。” 老太太对自己的厨艺尤为骄傲，听到小辈们的夸赞自是高兴，于是随口问道：“你们平日都吃些啥？” “我们中队四十一人，都是五、六人一桌，主食基本上是早晚馒头、中午米饭，菜一般是三荤俩素，要是碰上节假日有加餐。”秦铭扬见大伙儿都有些好奇，便如实作答。 “啧啧，天天那么累，能吃饱吗？”自打知晓他的情况，王美琴便对这个很早没妈的孩子多了份关切。 秦铭扬咧嘴笑道：“能，阿姨。” “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饿肚子的道理！”叶明涛哼道，暗笑妻子的担心多余。 “你知道啥？”王美琴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老话说的好，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外边的饭菜再好，它能赛过家里的？” 秦铭扬嚼着虾肉，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王美琴的无心之言击中了他心底最隐秘的地方，记忆中一家人和乐融融吃饭的画面因为事隔多年，似泛黄的老照片，早已变得模糊。 王美琴起身，帮他盛了碗海鲜汤：“知道你要来，这是你姥姥特意炖的。来，尝尝看！” 秦铭扬很感激的说：“谢谢姥姥，谢谢阿姨。” “小秦啊，别那么客气，吃完饭陪我下会棋。”老爷子在一旁慢悠悠的说。 “好的姥爷。” “味道怎么样？”苏小芸侧头，笑眯眯问。 “很好喝。”秦铭扬由衷的说。 “那就多喝点，小健对海鲜过敏，是个没口福的！今天还是趁他不在，我才敢煮这个。”老太太也笑了，表情也没了来时那般严肃，显得可亲了许多。 “妈，您这是偏心。”叶明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小秦，你也别那么紧张，我家老太太这是喜欢你呢，要不然这满桌子菜我可吃不到啊！” “对头，对头！”老爷子扯着嗓子学了句四川话，摇头晃脑说：“我们今天都是沾小秦的光了！” 大伙儿均是一笑，秦铭扬知道老太太这是爱屋及乌，于是连说了好几声“谢谢姥姥”，嘴甜的连苏小芸都忍不住悄悄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顿饭在越来越轻松的氛围中结束，秦铭扬被老爷子拉进了书房，苏小芸则帮忙收拾碗筷。 “小芸，你过来下。”望着女儿一脸欢欣，叶芳岚沉声喊道。 “怎么啦？” 叶芳岚没理她，率先回了卧室。苏小芸心头一咯噔，脸上笑容渐隐。 “什么事儿啊叶大夫？搞得神神秘秘的。”苏小芸虚张声势嚷着，随手掩上了房门。 “他住哪儿？”叶芳岚朝隔壁努努嘴，双手环胸拷问。 “C市啊！您不是知道吗？” “我是问他现在住哪？”对于女儿的装疯卖傻，叶芳岚耐心渐失。 “他战友家啊。”苏小芸搬出早就想好的答案。 叶芳岚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真的?” “哎呀妈，都说了住他战友家，您怎么就是不信呢！”苏小芸莫名有些心虚。 好在叶芳岚并未注意她的表情，又说：“一会早点回家，我晚上要回来住的。” 苏小芸惊讶：“您每周一、周五不是值班吗?” 叶芳岚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我换班不行吗？” “行，当然行。您老人家说了算。”苏小芸耸耸肩，无奈的说。 叶芳岚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想什么，苏小芸，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话不用妈给你挑明了说。” 苏小芸叹口气，决定趁此机会再给老妈做做工作：“既然您私下也找过他，想必对他多少也有了些了解，那我能不能知道原因，您为什么坚持不同意？” “我早就跟他讲过，要么放弃你，要么换工作。”叶芳岚寸步不让的说。 “妈，你这根本是有心刁难。”苏小芸有些生气，为母亲的蛮横。 “刁难？！”叶芳岚哼道：“你要不是我闺女，他做什么我管得着吗？” “您能不能……”母女二人大眼瞪小眼，眼看大战一触即发，门轻轻推开，在客厅沏茶的老爷子走了进来。 “娘俩做什么呢？”老爷子明知故问。 “没什么。”苏小芸抹抹泪，负气的别过头。 “小秦还在我书房呢，丫丫你先过去。” 支开苏小芸，老头子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坐下，一副长谈的架势。 “爸，您不是下棋吗？来这做什么。”女儿三番两次因为一个外人跟自己较劲，叶芳岚心情也无比糟糕。 “知道你要上班，我长话短说。” “同意孩子们的事吧。”老爷子微叹一声：“我知道你的想法，跟当年我和你妈一样。可后来怎么我们做的？你又怎么做的？” “芳岚啊，谁没个年轻的时候，谁没个坚持的事？你这样下去，除了跟丫丫越来越远自己伤心外，没有任何好处。” “爸就问你，如果时光倒回，你再遇上苏定奎，你能保证不重蹈覆辙？” 叶芳岚心里一痛，嘴硬道：“不会，像他那样的白眼狼陈世美，我宁愿一辈子都不遇上！” “不，你会。”老爷子幽幽说，无奈而感慨：“丫丫这孩子啊，像你又不像你，但那股子倔劲啊跟你一模一样。天下的父母再阻拦，有几个能拗得过孩子？” “放心吧，小秦不是苏定奎，那孩子不骄不躁、做事稳妥，是个可靠的后生，再说受部队熏陶的人，他能坏到哪里去？” “我觉着消防员就挺好，有家国情怀的男人，才是大丈夫，你该为丫丫的选择欣慰才是。” 叶芳岚不吭声，默立半响说了句：“爸，我先上班了。” 第六十章 秦队长，拒绝卖萌 姥爷对秦铭扬满意超出了苏小芸的想象，先是拉着他厮杀了好几盘象棋后，又兴致勃勃提议去郊外钓鱼。难得老人家兴致好，秦铭扬自是满口应承。 饭后不久叶芳岚兄妹便上班去了，王美琴也要走趟亲戚，家里便只剩下了老太太和苏小芸。 “老还小，老还小，你姥爷跟个孩子似的，疯得没边儿。”老太太抱怨归抱怨，手中却不停。 她在用钩针做宝宝鞋。 为这个，苏小芸和表弟没少笑她，老太太总振振有词的说：“趁现在眼睛还好使，给你们的孩子先备着。那外边儿的东西它就有自己做的好？”说完还不忘对姐弟俩一通催婚。 每每这时候，苏小芸和叶余健便不再吭声了。天下的老人都一样，重复循环般盼着一辈辈儿结婚生子，儿孙绕膝几世同堂，似乎只有这样，人生才算真正圆满。 老太太手巧，年轻时还是厂里的“三八红旗手”“优秀职工代表”，退休后除了每天固定去晨练，照顾老伴一日三餐，偶尔打打小麻将，每逢周末将儿孙们召回来吃顿饭以外，没其他活动了。所以她想做什么，小辈们也不干涉，她高兴就好。 “歇会吧姥姥，久了眼睛疼。”苏小芸给她泡了杯苦荞茶，贴心的替她揉着肩。 “不累，这副镜子是你舅舅新配的，看着还行。”老太太满意的欣赏了番杰作，取下老花镜靠在沙发上休息。 “丫丫。”老太太覆上她的手，轻声问：“那个小秦，你就那么喜欢吗？” “姥姥！”苏小芸撒娇的摇了摇她的手臂，“您不是都知道嘛?” “知道是一回事，想听你亲口说是另一回事。”老太太看向她，用极其认真的口吻问：“你俩怎么认识的？” 面对老太太的逼问，苏小芸无奈，只得将相识经过细细说了遍。 “这么说来，倒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老太太点点头，眉目间随即泛起一丝愁：“就是家里条件太一般了。这父子俩都是光棍，妈又去得早，你要嫁过去，够你苦的。” “他还有个姐姐……”苏小芸轻轻补充。 “嫁人了吧？”老太太笑了笑，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能指望人家多少？结婚过日子那是实打实的，什么鸡零狗碎的事你都得管，都得经手。你现在不用考虑这些，以后可不行了，姥姥是怕你做不来。” 苏小芸亲热的搂着姥姥脖子，略带娇羞的说：“没事儿，我可以学。“ 见她一副铁了心的架势，老太太直叹气：“哎哟，我的傻孙女儿……” “谢谢您，姥姥。”苏小芸孩子气的亲了她一口，由衷感谢她对秦铭扬的接纳。 “先别谢我，姥姥呀只希望你过的好。”老太太放下手中活计，握紧她的手说：“别怪你妈，她也是为你好……” “姥姥，我懂。”想到午间跟母亲的争执，苏小芸有些愧疚。都怪自己这臭脾气，一急眼就上来了。 “你妈这些年受了太多苦，辛苦把你拉扯大够不容易的，你是她女儿，要多理解她。”老太太一提这些心里眼里都是痛：“或许有一天她会想明白，会同意你俩的事，但要她马上转过弯，估计有点难，慢慢来吧！” “姥姥还有几天日子啊？不就盼着你们一个个都好好的？”老太太摩挲着膝盖上未做完的鞋袜，喃喃说。 生命来来往往，来日并不方长。想到这句话时，苏小芸眼眶有些泛湿。 “姥姥……”她紧了紧胳膊，略带哭音的喊了声：“您又胡说了，您那么好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老太太豁达的笑道：“傻丫头，你姥爷说过，我呀是属妖精的，妖精是什么？那可是千年万年呢！放心吧，姥姥没没那么快见马克思的！” 苏小芸破涕为笑，为老太太的幽默劲。 “行了，别烦我了，做完这些该准备晚饭了！”老太太推推她，故意一脸嫌弃的说：“你看你顶着两个黑眼圈，丑死了！” 啊？苏小芸摸摸脸，眉毛顿时耷拉成小八字。难道是秦铭扬这家伙睁眼说瞎话了？两人腻歪在一起，他总是一副看不够她的模样，原来是敷衍她呀？ “去躺一会儿吧，饭好了叫你。”老太太好笑的摇摇头。 苏小芸嗯了声，小跑着回了卧室。一看镜子，还好，是有些眼袋，但不细看也没那么明显就是了。 她轻吐了口气，往单人床上一躺，刚胡乱扯过被子，门轻轻开了，老太太笑着探头问：“丫丫，小秦喜欢吃什么呀？有没有忌口的东西？” 苏小芸微愕，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呢。 飞快想了想答道：“没有，他什么都爱吃。” 老太太点点头，慈爱的说：“行啦，你眯会儿吧。” 苏小芸心头暖烘烘的，蹭了蹭枕头，不一会儿真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院子里的说话声惊醒，是姥爷他们回来了。听话音，似乎收获不错。秦铭扬麻利的杀鱼、洗鱼腌好鱼，并主动请缨去厨房做了道萝卜丝鲫鱼汤。 晚饭后，又聊了好一会家常，苏小芸才提出回去。经过接触，老头老太太对秦铭扬是愈发喜欢，有意留他住一晚，被苏小芸抢先婉拒了。 告别二老，两人开车回到了林芩的住处。 苏小芸整理好床被，对秦铭扬说：“客厅冷，你晚上就睡我的床吧。” “还有，你夜里要是饿了就吃这个。”她拿出自己最喜欢的零食，往床头柜一搁。 望着小女人忙忙碌碌，秦铭扬满满都是幸福。整整一天，让他不敢来半点马虎，好容易有独处的时间，她又要回家了。 他上前轻轻拥住她，满是不舍：“能不能不回去啊媳妇儿？” 苏小芸轻笑：“干嘛，你还小啊？” “是真的，我不想你回去嘛……”秦铭扬吻了吻她的脸，将下巴靠在她肩头蹭啊蹭，像极了笨拙撒娇的大熊。 “乖啦，我明天一早就过来。”苏小芸无奈，却又十分享受他的依恋。 “真的？”秦铭扬瞬间来了精神，眼睛闪闪亮。 “做好早餐等我哟！”苏小芸玩笑的戳了戳他的胸膛。 “没问题，那可说好了，你一醒就过来。”秦铭扬亲了亲她诱人的唇畔：“我等你。” “知道啦，婆婆妈妈的。”苏小芸忍住笑，哄小盆友般摸摸他的脑袋：“姐姐走了哦，乖乖的啊。” 秦铭扬配合的双手捧脸，乖巧的直点头：“知道了，媳妇儿。” 从没见过他这副蠢萌模样的苏小芸被逗得捧腹，好半天才直起腰来：“哈哈哈，你说我刚刚要是拍下来给你战友看，他们会不会眼珠子都掉出来？” “好啊你，敢捉弄你老公。”秦铭扬捉住她，作势要揍。 苏小芸轻笑一声，灵活躲开，口中不住喊道：“不敢了不敢了，我投降……” 秦铭扬不听，一把揽过他，将她摔在床上，狠狠“惩罚”了番才作罢。待两人气息渐稳后，苏小芸一脸好奇宝宝的撅撅嘴说：“秦铭扬，我想看你跳舞。” “我不会呀。”他自认唱歌还行，跳舞嘛……就不忍直视了。 “瞎说，你们部队上不都喜欢跳什么骑马舞、小苹果吗？给我跳一个呗？”苏小芸朝他勾勾手指，决定******秦铭扬挑眉，一脸正色：“那个已经过时了。” “难道你还有更拿手的？”苏小芸惊讶“呀”了声，眼里直冒小心心。 “有。”铭扬邪邪一笑，压低嗓子说：“新婚之夜老公给你跳钢管舞。” 噗！苏小芸脑洞大开，开始控制不住的浮想联翩，整张也热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 计划有变 整日形影不离的热恋男女一旦分开，那种煎熬的滋味只有两位当事人才能体会。 苏小芸一回家就迫不及待洗漱完毕钻进了被窝，跟秦铭扬聊了大半夜，困到不行才迷糊睡去。 手机斜放在枕头边沿，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她甜睡的侧脸。耳机里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秦铭扬一脸宠溺，竟舍不得关掉。 就这样罢！ 他翻了个身，柔软的床被里全是淡淡的馨香，是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闭眼深嗅一口，假装她依旧在身边，无比期待黎明的到来。 第二天一早，苏小芸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 是同事小严打来的，让她救急。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苏小芸整个人都不好了。 为了秦铭扬，她好不容易腾出三天假期，这才两天呢…… “苏姐，我知道你人好，帮帮忙好不好？”电话里，小严都快急哭了，似乎真碰上了什么难事。 “别着急，你慢慢说。” “半夜孩子发高烧，又吐又泄的，我老公偏偏这时候又出差了……”小严带着哭音说：“我知道你这几天请假了，可是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小严比她小半岁，孩子刚满六个月，跟苏小芸不同组，严格来讲还与她是竞争对手关系，也是个业务能力挺强的女人。【零↑九△小↓說△網】最近正在跟进一张数额较大的订单，而今天又是最为关键的时刻。据她所知小严为这个已耗费了不少心血，要不是家有急事，也不会这般拜托她。 于是苏小芸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行吧，我就替你一天。” “那谢了啊苏姐！眼下整个部门就你能搞定，你不知道我刚刚都担心死了，真怕这事就这么黄了！” 小严满口道谢的同时不忘说：“你帮我这么大忙，等我回去就跟老大说，把这张单子的业绩算你一半！” 苏小芸婉言谢绝：“不用，我来业务部还是你带的我呢！小CASE啦，你安心带孩子去医院吧！” “那好，谢谢了啊苏姐！”小严情绪稳定了下来，细细交接了番手头的工作，千恩万谢的挂了电话。 看来今天的爬山计划要泡汤了！ 苏小芸叹了口气，简单洗漱了番，想到秦铭扬还在等她用早餐，于是开车急急往天成公寓驶去。【零↑九△小↓說△網】 这边秦铭扬刚买好早点回来，苏小芸便火急火燎的奔了进来。 “媳妇儿，你百米跑呢？”他开着玩笑，去厨房拿碗筷：“快洗手过来吃东西了。” “不了，我还得回单位呢！”苏小芸换好鞋又直冲卧室：“拿个电脑就走。” “不是请假了吗？”秦铭扬奇怪的问。 苏小芸拎着电脑包，拈了块烧麦放嘴里：“我同事有急事，让我帮个忙。”滚烫的汁水烫的她秀眉一蹙，呼呼直哈热气。 “小心烫。”秦铭扬赶紧倒了杯温水给她：“坐下来慢慢吃吧，空着肚子上班哪行？” “来不及了！”苏小芸撇撇嘴，充满歉意的看向他：“对不起啊，说好了带你出去走走的。” 秦铭扬理解的笑道：“没事儿，以后有的是机会。” 见女友一脸焦急，他果断的说：“那走吧，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开车就行。”苏小芸拍拍胸口，刚刚吃的太急，噎的她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行什么行？”秦铭扬说着，麻利的将桌上热乎乎的烧麦油条装进了打包盒，又贴心的放了盒热豆浆：“我来开车，你多少吃点。” 苏小芸很感动，这个男人怎么就那么暖心呢？ 顺利到达单位时，时间还很充裕，竟提前了十来分钟。 “中午回来吃饭吗？”秦铭扬替她理了理长发，柔声问。 苏小芸想了想，说：“看情况吧，我尽量好不好？” “那好吧！如果回来，提前给我发信息，我好准备菜。”秦铭扬叮嘱着，末了自嘲笑道：“我这算不算标准的家庭煮夫？” “算！”苏小芸弯腰冲他眨眨眼，笑嘻嘻说。 话音刚落，冷不等被他擒过后脑勺，在嘴上深深一吻：“媳妇儿，你这还没上楼呢，我就开始想你了。” 苏小芸心里甜滋滋的，嘴上却忍不住数落：“傻帽儿……” “只对你傻。”秦铭扬咧嘴笑道，牙白的惹人嫉妒。 “行了，我走了啊，你乖乖的。”苏小芸冲他挥挥手，大步流星进了大厅。 痴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秦铭扬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如果可以，他真想跟所有的男人一样，送心爱的女人上班，跟她吻别，再满怀憧憬的接她下班，体验最普通的相处日常。 可是他不能，只因他是军人…… 只盼时光慢些，再慢些，能让他能多陪在她身旁…… 临近中午下班时，苏小芸抽空在网页浏览商品。同组的小姑娘们一见，叽叽喳喳围了过来。 “苏姐，看什么哪？” “看你挑的那么认真，是不是好事将近啊？”另一名小丫头打趣道。 “苏姐，说说嘛，别那么保守啊……” 苏小芸被她们八卦的不行，笑道：“哪有啊，我是帮一亲戚挑的。真要结婚，喜糖绝少不了你们的！” 小姑娘们嘁了一声，纷纷表示不信，又各自忙开了。 苏小芸其实说的是真话，知道秦铭扬的假期不长，又答应了谭老三要去参加开业仪式，便寻思着买点贺礼提前寄过去。上次去杨小凯家时，家里的电视机已严重老化，她不想老太太看着伤眼睛，便想着买台新的。 左看右看，总算挑中了满意的，某品牌49英寸的液晶电视，外观简单大气价格也合理，最重要的是，厂家可以免费送货。 苏小芸开心的付完账，刚详细填好送货地址，办公桌上内线电话响了。 总监在电话里简短的说：“苏小芸，来下我办公室。” 第六十二章 临时任务 有些忐忑的来到领导办公室，对方缓缓转过椅背，一副候她多时的架势。 “徐总监，您找我?”苏小芸保持微笑，礼貌的问。 “坐吧。”徐总监指了指对面的空椅。 “谢谢总监。”苏小芸嘴上客套着，依言坐下。有了上次不愉快的谈话经历，她学聪明了许多，言行谨慎静观其变。 “小严的事儿我听说了。”徐总监悠悠品着咖啡，闲话家常般说：“辛苦你了。” “不辛苦，没耽误正事就好。”苏小芸笑笑。 “你的方案我仔细看过了，挺好，看来最近进步挺大的。”徐总监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总算有了丝笑意：“在业务部待了这么久，感觉如何？” “还行。”苏小芸淡笑，心头却道，在你的特殊关照下能不好吗？今天又有什么新花样，尽管使吧，反正姐最近心情好，不怕。 “对以后的工作有什么新规划没有？”徐总监一副长者般关心的口吻。 苏小芸特平和的说：“如果可以，我当然想回到以前的岗位去，不过若组织需要，我相信在哪儿都能发光发热的。” 徐总监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既然笑道：“哟，变圆滑了，不像刚开始那会是个刺头儿了！” “总监，我……”苏小芸一脸微囧。 “行了！你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的。”徐总监特干脆的摆摆手，睨了她一眼，话里有话：“晚上有个饭局，你去准备下。“ 苏小芸惊讶的掀眸：“什么饭局？” “公司邀请几位圈内伙伴一起吃个饭。”徐总监边说边忙着收拾桌上的资料：“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也会去的。” 苏小芸轻轻蹙眉，不明白公司这么多业务骨干，为何会选中不显山不露水的自己。 徐总监见她一脸不解，哼道：“你以为我想带你去？那么大的广告业务，我还真怕你这菜鸟给我搅黄了呢！” 淬不及防又被她奚落，苏小芸不乐意了，心道，那你还冒这个险？要是搞砸了，这锅她真不背。 “你吧，写写东西还行，要说应酬，还真是……徐总监今天看来心情不错，破例跟她多聊了几句：“你也别瞎琢磨了，若不是合作方代表点名要你参加，还真轮不到你。” “我的工作宗旨就是，用最有限的时间创造最大的价值。” “别傻愣着了，回去准备吧！五点怡然居见！哦记得帮我锁门。”徐总监说完，踩着八寸高跟鞋，嘚嘚嘚扭腰出了办公室。 看来幸运日神马都是假的！ 本还想着早点忙完回去陪他呢，看来彻底没戏了！苏小芸无奈的想。 刚无比郁结的出一楼大厅，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高大挺拔气宇轩昂，在人群中颇有几分醒目。心情顿时像洒进了阳光，瞬间明亮了起来。 “秦铭扬！”她轻喊了声，冲他挥舞了下手臂。 男人回头，笑容灿烂而帅气，大步朝她走来。 “你怎么来了？”苏小芸乳燕投林般扑进他宽阔的怀里，娇声问。 “接你下班。”秦铭扬亲昵的吻吻她额头，丝毫无惧周遭行人递来的目光。 苏小芸挽起他胳膊，开心的说：“已经中午了，要不就在外边吃吧？” “可是我已经做好了。”秦铭扬牵着她的手，低低笑道：“怎么，你是想铺张浪费吗？” 想到晚饭不能陪他，苏小芸心里别提多愧疚了，于是便说：“既然秦队长做了丰盛的午餐，哪有浪费的道理？走咯，回家！” 她说这话的时候，欢呼雀跃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秦铭扬听到那句回家时，心却莫名疼了疼。 下车时，秦铭扬唤住了正要摁电梯的小女人。 “怎么了，是不是落东西了？”她体贴的问。 秦铭扬笑笑，从衣兜掏出把亮晶晶的钥匙，郑重其事的放至她手心。 苏小芸不明所以，刚要发问，却听见男人饱含深情的说：“拿着，这才是属于我们的家。” 这是……他新居的钥匙？苏小芸猛地抬头，又惊讶又感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有那么激动？”他轻笑一声，俯身在她鼻尖一啄，眼里满是疼爱。 “秦铭扬……这，这会不会太快了？”苏小芸呆呆握着钥匙，直到它在手心渐渐有了温热。 “什么太快了？” “我是说，我们才交往了三个月，你就把钥匙给我，是不是太快了些？”幸福来得太突然，她反而有些不安，总觉有些不真实。 “快什么快？我还想早点把你娶回家呢。”秦铭扬拉着她出了电梯，将她抵在过道墙壁上，目光灼灼：“媳妇儿，我一刻都不想等了。” 两人四目相对，视线纠缠在一块儿，气氛说不出的你侬我侬。 将她的手环上腰两侧，秦铭扬在她微挣的一瞬间，情意绵绵吻了下去。 真不要脸啊，大庭广众下亲热……苏小芸面红耳赤的胡乱回应着，小手在他背后轻拧了一把。 秦铭扬呼痛，不得不松开。苏小芸气息不稳的理了理头发，指了指斜上方监控，轻骂道：“你个流氓，你是要给小区保安表演直播吗？” “那可不行。”秦铭扬餍足的咂咂嘴，见苏小芸一脸紧张，于是痞笑道：“没事儿，大不了结婚那天多给几个保安小哥散点喜烟。” 这家伙也实在太多面了吧？时而正经时而深情，时而冷峻时而顽劣…… 苏小芸白了他一眼，飞快打量了番四周，做贼似的打开门。 秦铭扬好笑的看向她，不阻拦也不吭声，乖乖配合着，任由她像只害羞的鸵鸟将自己拽了进去。 门轻轻阖上，屋内随即爆发出一阵笑闹声和惊呼声。 第六十三章 试衣小插曲 吃过饭小睡了会，已是下午三点。若不是前台助理电话提醒，苏小芸差点忘记晚上赴约一事。 “啊呀，烦死了！”她承认有轻微的起床气，清梦被扰实在不爽。烦躁的揉揉头发，她又趴回了床上。 “怎么了媳妇儿？”正在拖地的秦铭扬闻讯赶来。 “……没事儿，我去洗澡。”苏小芸递给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寻出换洗睡衣，磨磨蹭蹭往浴室走。 “孩子气。”秦铭扬笑着摇摇头，帮她整理好床被，继续打扫。 “媳妇儿，明天一早我就走了，要不晚上出去吃吧？”秦铭扬在客厅高声问。 “什么？” 知道她没听清，秦铭扬好脾气的又说：“老公晚上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今晚不行，今晚有饭局。”浴室门轻开，苏小芸探出脑袋，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说。 “跟谁？” “临时通知的，跟业内的几位合作方代表。”苏小芸看了他一眼，无奈的说。 秦铭扬有些失落，“这么说，今晚我又是孤家寡人了……” “我会早早回来的。”苏小芸擦着头发，上前安慰说。 “饭局能有早的嘛？”秦铭扬一脸不信，咕哝道。 苏小芸也是满心郁结，陪着笑脸说：“我尽快，好不好？” “行啦，去忙你的吧。”秦铭扬轻笑一声，十分理解的说，“来，老公帮你吹头发。” 苏小芸轻嗯了声，顺从的侧躺在他的膝盖上，长发似瀑倾泻而下。吹风机嗡嗡响着，男人的手轻柔而灵活，指腹穿过发丛，带着无数柔情。 窗外阳光正炽，连空气似乎也带着些许甜意。苏小芸像极了慵懒的猫咪，享受的半眯着眼，脑子里很应景的迸出那么一组词：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媳妇儿，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他的怀中醒来。 “我又睡着了？”她迷糊的揉揉眼，“几点了？” “快四点了。”秦铭扬抚着她馨香的长发，温声说。 “啊！怎么不叫醒我？”苏小芸轻呼一声，瞬间站起身子，手忙脚乱翻着行李箱：“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别着急，越忙越乱。”秦铭扬在一旁安慰。 虽说总监的评论有些刻薄，却也不乏事实。那么多衣服，除了休闲款，就是运动款，好容易有几套拿得出手的，也都是去年的款。 苏小芸皱皱眉，突然觉得自己好low。 “咋了？”秦铭扬也察觉到了她的低落。 “没事。”苏小芸撇撇嘴，拿起手机，向林芩求救。 奇怪的是这妞竟然不接电话，无奈之下苏小芸只好发了条信息，简要的道明原委，便径自去了她房间。 一打开房门，冷清的感觉迎面扑来，看来这家伙很久没回来住了。拉开衣柜，衣服倒还在，花花绿绿跟百货商店似的。 这么多款式怎么选？苏小芸咂舌，一股脑全搬进了自己卧室。 “这是要干啥？”秦铭扬望着满床的衣服，瞪大眼珠子问。 “江湖救急。”苏小芸嬉笑着推他出房门：“哀家要更衣了，你且回避。” “我原地欣赏不行嘛？”秦铭扬正耍贫嘴，苏小芸冲她眨眨眼，“一会就好。” 门一声轻响，随即关得严严实实。 身材高挑就是有资本啊！苏小芸啧啧叹着，挑了件黑色低胸无袖长裙，正打算试试，冷不丁瞥见背后镂空一片，于是放下。 林芩172的个子，三围火辣，穿这种衣服女神范十足，对于身材娇小的她嘛……咳咳。 再选了选，一字肩的浅紫A字裙看起来挺不错，她满意的换上，再化了个淡妆，整个人瞬间明艳起来。 打开门，她甜笑着问：“这件怎么样？” 秦铭扬抬头，呼吸明显一窒。小女人袅袅娜娜，妆容得体，那剪裁合身的线条更衬得她纤腰不盈一握，如一株盛开的芍药，清丽而娇美，又如海面上风情万种的海妖，惑人心神。 “不好。”秦铭扬皱眉。 “怎么不好了？”苏小芸惊讶的问，满以为他会大加赞赏才是。 秦铭扬放下遥控器，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拦腰抱回了镜子前：“穿这样哪行？” 苏小芸眨眨眼，端详了好一阵儿，才发现问题所在。她捂住白嫩嫩的胸口，小声问：“是、太露了吗？” “你说呢？”秦铭扬轻哼一声，不满的睨了眼鼓鼓囊囊、呼之欲出的V领口。 这女人是迟钝还是缺心眼儿？穿得这般引人犯罪。她就这样去赴宴，估计对方都没心思谈正事了。 “那我换吧。”苏小芸识趣的吐了吐舌头，思付片刻，挑了件黑色蕾丝长裙。 这件总可以了吧？她心里暗想。 “不好。”犹抱琵琶半遮面更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秦铭扬拧眉，咬牙切齿说。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难不成要扮成阿拉伯妇女啊？苏小芸哭笑不得。 “想到一大帮男人色迷迷看着你，我就不舒服。”秦铭扬正色说：“你是我媳妇儿，只能穿给我看。” 这男人也太霸道了吧？这样也能吃醋。 苏小芸暗笑他的保守，不过转眼一想，他是受过正统教育的人，在部队除了作训服就是战斗服，要他一下子转变思想，也的确不太可能。慢慢来吧！ “那你来选吧！”她指了指那堆衣服，决定把难题抛给他。 选就选，秦铭扬挑挑眉，像模像样的研究起来。 苏小芸见他左挑右选，望着林芩的一大堆宝贝眉头越皱越深，不由笑道：“别这么严肃啦！就这样吧？这件挺保守的。” 她指的是一件香槟色小礼服，露臂小圆领，下面是蓬松的过膝裙摆。 “会不会太短？！”秦铭扬认真摆弄着，恨不得将衣服看出个窟窿。 “短什么短？”苏小芸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是不是我穿迷彩你才满意?” 秦铭扬嘿嘿笑道：“如果可以，我还真想你穿来看看。” 苏小芸忍无可忍，二话不说将他推了出去：“给我客厅呆着去！” 第六十四章 饭局潜规则 酒席座位都是徐总监一手安排的，进程也完全符合宴请的标准程序。 在场的除了她二人，还有四男一女，因工作关系，苏小芸对其中三人不算面生。徐总监对面坐着位性感妩媚的美女，据说是某时尚杂质的平面模特。而她身侧坐着的，是位仪表堂堂的中年男人，一身低调的灰色风衣为他平添了几分儒雅。 一番寒暄后，徐总监笑着向她介绍身边的男人说：“小苏，这位是鼎力传媒的策划总监方文修先生，方先生还有个特殊身份，阳光青苗基金会的理事长。听说了你热心公益的事迹后，方先生很受感动，特意要求你参加今晚的晚宴，待会儿你可要多敬他几杯啊！” 方文修静静听着徐总监介绍，朝苏小芸微微一笑，伸出白皙修长的手：“苏小姐，久仰。” 一直心不在焉的苏小芸见状，只好打起精神同他轻轻一握：“方先生，幸会。” 精致兼具特色的菜肴陆续上齐，酒也悉数斟好，饭局很快正式开始。 徐总监频频敬酒，极尽热情殷勤之能事，对四位男士都是自己干一满杯白酒，对苏小芸和小模特美女却十分体谅，让她俩端杯就行。 本身不太熟悉的几人因为她的舌灿莲花，气氛一下活络了起来，没了开始时的拘谨。 只有方文修正襟危坐，浅尝辄止，安静听着大家各抒己见，偶尔迸出一两句精辟的话语。 苏小芸眼神游移，整个晚上有些不在状态，这一幕自然落入徐总监的眼中。【零↑九△小↓說△網】 徐惠对这个小下属的表现自是不满，众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出言提醒，着急之下，只好时不时给她递眼色。 苏小芸今晚却是抱着只带双耳朵和嘴巴的心态来的，酒桌文化她不太擅长，也着实应付不来。 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宗旨，她无视上司频频传来的警告眼神，埋头一勺一勺喝着薏米杏仁羹。 “苏小姐的文章我大都看过，不愧是才女。”席桌上大家相谈甚欢，方文修却淡淡在她身侧说了句。 冷不丁被夸，苏小芸很是惊讶，拿纸巾轻沾了沾唇角，礼节性笑笑：“方先生过奖了。” “太谦虚了。”方文修笑着睨了她一眼，将身子往椅背轻靠了靠，“我也算是你的忠实粉丝啊！” “今日有幸得见芳容，确实意外。没想到你那么年轻漂亮！”他缓缓说着，眼里满是欣赏，赞美的同时不忘与她拉近距离。 “哟，方总，您这是借酒抒意啊！”小模特嘻嘻笑着，大着胆子开他玩笑。其他人顿时默契的笑了。 “哪里哪里，我这是小粉丝遇见大偶像，心情激动了点，大伙儿见笑了。”方文修笑着说。 “方总也是才华横溢、年轻有为啊！” “那就更应该走一个。” “对、对，自古才子佳人是美谈，机会难得，是该走一个！”其他几个男人眨眨眼，心照不宣开始起哄。【零↑九△小↓說△網】 “小苏……”徐惠急了，轻喊了声，就怕她看不懂形势。 见大伙儿把注意力都放她身上，苏小芸不由哀叹一声。只好执起酒杯，朝方文修说：“方总折煞我了，我这无名小卒竟能博您青睐，实在愧不敢当。这杯酒敬您，我先干为敬。” 苏小芸一仰脖子，喝的豪气干云。酒桌上顿时叫好声不断。 “苏小姐真人不露相，果然好酒量！” “豪气！这就对了嘛！” “我就喜欢跟性子豪爽的人交朋友！阿惠啊，你这个下属不错，有你当年的影子！”大腹便便的王老板笑道。 徐惠笑道：“老喽，不行了，不行了，小苏呀，快给几位大哥满上。” 她是个极为察言观色的，总能见缝插针的调剂气氛，拉近关系。 酒桌上要么一口不喝，要么奉陪到底。一旦开了先例，后面的就躲不过了。苏小芸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上。 推杯换盏间，她全程面带微笑，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说着客套恭维的话，看到总监向她递来满意的目光，她在心里苦笑。 酒过数十巡，本就不甚酒力的她，有点开始犯晕。强撑着回到座位时，高跟鞋有点打滑，一侧的方文修眼明手快一把托住她，生生避免了一出洋相。 “谢谢方总。”她低低道了谢，有些尴尬。 “吃点东西垫垫吧。”方文修亲自为她布菜，热心体贴的举止又惹得大伙儿一阵起哄。 “还是方总怜香惜玉啊，哈哈！” “就冲这个，苏小姐就得再敬一杯聊表谢意。” “方总，您眼里可不能只有苏小姐啊，我好歹也是含苞待放的鲜花呀。”小模特意有所指的说。 几个男人又是一阵大笑，然后完全放开来，相互敬酒趁机联络感情，也开起了女人们的玩笑。 王老板有些大舌头了，笑嘻嘻拉着身侧美女的手说：“方总没空疼你，王哥来疼你。” 小模特也借着酒劲倾身上前，向他撒娇道：“王哥你坏！疼我还灌我酒。” “不灌了不灌了，王哥就疼你这娇滴滴的劲儿。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办公室谈谈新业务？” 小模特一脸娇嗔，推开他肥腻腻的手，“哎呀，说好了今晚不谈公事……” “好，好，不谈，待会儿咱们换个地方慢慢谈，嘿嘿。”王老板涎着脸，旁若无人的说。 吃了点热菜，苏小芸的胃里好受了些。余光瞥见对面拉拉扯扯的两人，眉头不可觉察的轻皱了下。 “好点了没？”方文修看起来定力很好，一副完全不受干扰的样子。 “嗯。”苏小芸感激的冲他说：“谢谢方总。” “客气了。”方文修举止得体的拿过湿巾擦擦手，漫不经心的说：“听说你在网上成立了志愿者之家？” 苏小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就是组织了些爱心人士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才两百来人，还不成规模……” “唔，挺好。”方文修赞许的点头：“有这样的想法就是好的。徐总啊，你这个兵是真不错。你要是不把握，我可挖走了啊！” 徐惠一听，赶紧赔笑道：“方总见外了不是？咱们这可是第三次合作了，贵公司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知会一声就行，哪儿还能分你我呢！” “就你嘴巧。”方文修笑着摇摇头，扭头递了张烫金名片给苏小芸：“慢慢来嘛，需要我的地方吱一声就成，我随时都在。” 苏小芸道过谢，看着手心里的名片，心也有些发烫。 不得不承认，权力是个好东西，对她来说有时很难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不过轻飘飘一句话而已。 默默揣好名片，正想着有时间是不是该正式拜访下这位理事长，毕竟她们志愿者团队想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想着在沙河村的日子，她有些走神。 就在这时，却听见徐惠说：“难得各位赏脸参加今晚的晚宴，是我徐惠的荣幸。时间还早，要不我们移驾KTV再叙？” 她的提议立马得到了男人们的赞成，徐惠笑道：“诸位可能不知道吧？我们小苏不但才华了得，嗓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就是报名好声音也没问题呢！” 她这么一说，男人们兴致更高了，连方文修也微讶的看了她一眼，眸光晶亮。 苏小芸极为无语的看了眼上司，感觉这女人不是一般坑。索然无味放下水杯，郁结极了。 第六十五章 未知的危险 怡然居在A市算比较高档的，是集餐饮、住宿、娱乐、康健、会议为一体的私人会所。【零↑九△小↓說△網】地段较偏，在三环外的一家芙蓉园内。据说老板后台很硬，会所也从不对外直接营业，生意全凭顾客口碑介绍和回头客，换句话来讲，能来此地的消费的，都是些非富即贵、有头有脸的人物。 而此刻，苏小芸一行人正在徐惠的安排下移步KTV。穿过古香古色的长廊，几人说说笑笑来到金碧辉煌的水晶大厅，乘电梯来到了三楼最大的豪华包厢。 灯光迷离，乐声渐起，不同于席间的拘谨和刻意，忽明忽暗的灯光滋生了无数暧昧，醉人的音乐下，大家似乎都默契的选择了侧头私语，距离也愈发近了起来。 刚坐定，胃里便一阵难受。苏小芸皱皱眉，略带抱歉的拉开房门，打算出去透透气。刚靠在彩色玻璃墙面，手心的手机微震动了下。 点开一看，都是秦铭扬发来的信息，从吃饭时间开始，零零碎碎有十来条。大多是嘱咐她少喝酒多吃菜、但凡敬酒能推就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注意安全云云。 “媳妇儿，快结束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好来接你。”最后一条他说。 苏小芸心里暖融融一片，一晚上的紧绷憋屈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知道，哪怕再艰辛再难，世上总有这么一个男人会疼她关心她，为她守候。 苏小芸微笑着，贪恋的看着他的讯息，舍不得删掉。 “小苏，你干嘛呢？就等你了！”包厢门开了，徐惠探出身子催促。 “来了！”苏小芸应了声，站直身子，飞快回了几个字给他，晕晕乎乎回到了包厢。 “好了好了！我们多才多艺的苏小姐来了！”她刚推开门，几个男人便放下酒杯，夸张的朝她鼓掌。 苏小芸歉意的笑笑，眼尾一扫，徐惠鞍前马后正在替各位客户选歌，沙发那边王老板已和小模特嘻嘻哈哈偎在一处，时而勾肩搭背，时而贴面私语，那小模特也卯足了劲儿，发着嗲撒着娇，整个人直往他怀里钻，画面说不出的辣眼睛。 只有方文修端坐一边，自斟自饮，浑身上下透着淡淡的孤独，跟众人的狂欢成了鲜明的对比。见到她时，也只一口饮尽，眉眼略抬。 “没事吧？”他给她斟满，轻声问。 “还好。”苏小芸捋了捋裙摆优雅坐下，对他的关心表示感谢。 方文修笑了笑。这时熟悉的音乐声起，是陈奕迅的老歌《十年》。酒杯同她轻轻一碰，他仰头饮尽，便拿起了话筒径自唱了起来。 他的嗓音很醇厚，音色音准也不错，本就伤感的一首歌，更是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一曲完毕，喝彩声一片。苏小芸在大家的起哄下为他献酒。 “谢谢！”他浅笑着睨了她一眼，颇为豪放的一饮而尽。 也许是灯光的错觉，苏小芸总觉得这个谜一样的男人有些危险。含笑的眸子里，总有她熟悉的……情愫。 他对自己有兴趣？ 苏小芸被这个大胆的猜测吓了一跳。 匆匆坐回位置，方文修也不紧不慢的坐了过来，整个身子还微微向她倾斜着。两个人如此近距离的并肩，令苏小芸整个人都不安起来。 大屏幕上响起了梁静茹的《绣花》，是她最爱的一首。她连忙朝徐惠打了个手势，拿起话筒，趁机躲到了左边的沙发空位上。 她的稳定发挥自然得到了大家的赞赏。几人又趁机向她献酒，一轮下来，她有些招架不住。 苏小芸摆摆手，连声告饶：“不行了，不行了，不能再喝了。” “哎哎哎，我们美女作家的酒量可远不止这点儿！”王老板腆着肚子懒洋洋的说，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儿。 “王总又取笑我了。”苏小芸强自笑道：“我从未喝过这么多，今晚已是极限了。” “苏小姐不禁人美歌声也美，只唱一首哪能听过瘾？” “就是就是，女人自带三分酒量，苏大美女你就别推脱啦！来来来，哥哥我敬你一杯。” 另外两个男人也嬉笑着上前，左一句右一句恭维着，眼光也是愈发放肆，不断游移在她精致的脸蛋和高耸的胸脯上。 苏小芸被缠得心烦，却又不好甩脸子当场给人难堪，只好向一侧自嗨的徐惠投去求助的目光。 “小苏啊，难得李总许总兴致高，你可不能扫兴啊！”徐惠将这一切自是看在眼里，无视她一脸窘迫，意味深长的说。 装模作样的老女人！苏小芸心里骂了句，气得银牙暗咬，却又别无他法。 深吸了口气，接过满满两大杯刚硬着头皮喝下，一旁的许总又邀请她合唱一曲。苏小芸机械的笑笑，只得配合的唱完《敖包相会》、《纤夫的爱》和《相思风雨中》。 一连三首，唱的她口干舌燥，再被狠灌一通，苏小芸只觉头重脚轻，连意识都模糊了起来。 谢绝了所有敬酒，她靠在沙发上稍做休息，好让自己喘口气。 这时K歌时段已结束，狂放激情的DJ嗨曲响起，小模特欢呼一声，脱掉外套，在男人们放大的瞳孔中，兴奋的扭臀摆胯，尽情舒展着妖娆的身段。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吵得苏小芸脑袋都快要炸裂，只想飞快逃离这一切。她踉跄起身，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KTV的豪华包厢内都配有洗手间，是以去公共洗手间的人并不多。逃离了乌烟瘴气的地方，苏小芸总算舒了口气。 在洁净的洗舆池放满水，屏住呼吸，将头深深埋进水里，一阵冰凉顿时向她袭来，强烈的感官刺激下，脑袋的混沌感减轻了些许。 抬眼，望着镜子中醉熏熏的自己，她拍拍脸，自嘲的一笑，苏小芸，你这是在干嘛？这是你想要的吗？ 呆呆立了好一会，她擦净水渍，打开随身携带的包包准备补妆。 简单扑了点散粉，又重新涂了点唇彩，她抿抿唇，刚要整理裙摆，这时女厕门轻开，方文修悄无声息走了进来，并“咔嗒”一声将门反锁。 望着镜子中如幽灵般出现的男人，苏小芸瞪圆了眼，僵立当场。 他怎么来了？！ 望着慢慢走近的灰色身影，她一颗心都快迸了出来。狭小的空间内，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第六十六章 秦铭扬，救我！ “方先生，你、你来这里干什么？！”苏小芸一脸惊惧，整个人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握包的手更是不受控制的微颤不已。【零↑九△小↓說△網】 方文修依旧带着笑，只是那笑容此刻看来却毫无温度，在苍白的灯下显得十分诡异。他一步一步，步履缓慢，望着呆立镜前的苏小芸，唇角拂过一抹得逞。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呢？苏小姐？”他靠近她僵直的背后，越过她裸露的香肩，凑在耳畔轻问。 “我、我先走一步！失陪！”苏小芸吓得花容失色，话也说不利索了。她一把抓起包，仓惶中往门口跑去。 “急什么？这么安静的地方，正适合咱俩单独交流。”方文修眸色渐暗，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一把将她拖了回来，从身后将她死死搂住。 苏小芸惊叫一声，拼命挣扎：“方先生，你喝醉了，请你自重！” “嘘……别抗拒。”方文修无视她的拳打脚踢，他身形高大，娇小的苏小芸在他面前，压根儿不是对手：“矜持什么呢？男女之间不就这么回事儿？你就是写这个的，不要告诉我你不懂……” 他说着，双手抚上她凹凸有致的身前，还流里流气的深嗅一口：“啧啧，真香。” 方才还温文尔雅的男人，此刻却摇身一变，成了猥琐变态的龌龊男，苏小芸惊吓之余，怒火中烧。 “放开我，你这个禽兽、畜生！”苏小芸抡起包包，雨点般砸向他，里面的化妆品“哗啦啦”散落一地。 使劲扳着他的手臂：“你这叫性骚扰！你再不放开我喊人了！” “你喊呀！”方文修笑得一脸邪恶，满不在乎的说：“就算有人来，你说是被侵犯，我说你是投怀送抱想勾引我，自愿跟我在这儿玩刺激，凭我的身份地位，你说，大家会信谁？” “还不如乖乖依了我，你的业绩我帮你达成就是了，大家各取所需……” “知不知道你这小模样太勾人了？弄得我一晚上神魂颠倒的……乖，听话，帮我……”他涎着脸絮絮说着，强拉着她白嫩的小手往身下探去。 “帮你大爷！贱人！”苏小芸只觉他衣冠楚楚的模样恶心极了，见挣脱不成，便用尽气力将他整个人往墙壁撞去。 方文修惊讶她小小个子居然会有如此的爆发力，他呼痛一声，刚想翻脸，见苏小芸一脸寒霜，心头又蠢蠢欲动，于是呵呵笑道：“有点意思，性子够辣！不知道一会是不是也这么带劲儿？” 他嘴上调笑着，再次扑上去环住了她：“美人儿，我就喜欢你这股野性，太顺从的哥哥提不起兴趣……唔，你皮肤真够滑的，来，让我亲一口……” 苏小芸气得浑身发抖，一边挣扎着往门口挪去，一边找准时机准备反击。当余光瞥向流理台上的手机时，她扑上前去，飞快解锁，慌乱中，按了紧急拨号1键。 那是秦铭扬的号码。在这危急关头，她能想到的，只有他。 电话很快接通，秦铭扬清冽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喂，媳妇儿？” “秦铭扬，救我！”苏小芸刚扯开嗓子喊了句，电话便被方文修一脸戾气的扫落在地。 “混蛋，你怎么不去死！”苏小芸嘴唇发白，像极了愤怒的小兽，无惧形象的朝他大骂。 方文修无视她的谩骂，将她死死按在了冰冷的流理台，并手忙脚乱扒她的衣裙。来回拉扯中，“嗞啦”一声，小礼服的领口被扯破，一阵强烈的窒息感后，苏小芸只觉颈前一凉，只好死死捂住胸口，心中愈发悲愤。 她难道要在这被这个斯文败类给糟蹋吗？不！不能！ 想到秦铭扬，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毫不示弱的与他扭打成一团。抓、咬、掐，能想到的招她毫不客气一一用上，满心只想尽快摆脱这只恶魔。 “小骚货，装尼玛清高，让你装淑女！”方文修吃痛，眸中寒意顿生。狠狠扇了她翘臀一巴掌，强行扒着她的安全裤。 苏小芸扭头，用额头狠狠撞向他的鼻梁，在他呼痛捂住鼻子的一瞬间，整个身子快速翻滚开来。 对再次扑来的方文修，她脱下两只高跟鞋，狠狠砸向他的脑门。弯腰捡起手机，飞速打开洗手间大门，赤脚往通道的相反方向跑去。 “妈的！”方文修吐了口血沫，狠狠的骂了句，随即拉开门追了上去。 真是无巧不成书，汪博一个哥们儿刚从国外回来，今晚也在怡然居设宴接风。几人酒足饭饱后，便在三楼的B区包厢K歌。 一番鬼哭狼嚎后，汪博也有了些醉意。刚想出去透透气，却见跟班樊壮壮一脸兴奋的爬过来跟他悄声汇报：“汪少，洗手间那边儿有好戏看！” “什么好戏？”汪博喝完杯中的人头马，漫不经心问。 “有对狗男女在OX，画面超激情！”樊壮壮咂咂嘴，眉飞色舞的说：“我X，那女的声音够正点，听得我热血沸腾！” 情场失意，汪博最近心情也不太舒畅。不由笑骂道：“你小子也真够贱的，就不怕长针眼？” “怕啥，人家敢演，咱就敢看！”樊壮壮笑得Y荡，正想补充两句，包厢门猛地被推开，一名衣衫凌乱的女子顶着松散的长发奔了进来。 歌声戛然而止，屋里几人神色各异，齐齐看向她。 “麻烦报下警！快！”她边说边惊恐的回头张望，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汪博总算看清了来人。他愣了愣，脱口叫道：“苏小芸？！” 第六十七章 亦正亦邪的汪大少 豪华的总统套房内，汪博猛力吸着烟，半靠在沙发上，望着洁白大床上酣睡的小女人，一脸若有所思。 刚才那一幕实在太惊悚了，他倾慕已久的女神竟会这样猝不及防出现他眼前，而且还是以这种极其狼狈的画面。 他以为，他再也没有见她的机会…… 无法形容他当时的震惊，但几乎是同一时刻，他果断奔上前，接住了摇摇欲坠的苏小芸，尚未来得及询问，她已经在极度惊吓中昏了过去。 她看来喝了不少，刚靠近，他便闻到了浓烈的酒味。从她破损的丝袜和脏兮兮的脚底看来，似乎还跑了不短的路，那身香槟色的小礼物也已是破破烂烂不忍直视，白花花的半截酥胸让他看的只想骂娘！ 他娘的！他眸光阴沉，狠狠掐灭烟蒂，烦躁的拔了拔头发，在屋里来回踱着。 房门轻开，樊壮壮肥胖的身子灵活闪了进来。 “汪少，我打听清楚了。”他快步来到沙发前，猫着腰汇报。 “跟她喝酒的都有哪些人？！”汪博拧眉。 樊壮壮将情况大致说了说，又道：“那孙子被猴子和阿金逮住了，正关在杂物间，就等您发话呢！” “王八犊子！”汪博咬牙切齿大骂，：“下三滥的瘪孙，男人脸都被他丢光了！” 樊壮壮等他发完火，才小心翼翼问：“那要不要通知贾所？” 汪博怒火冲天，仍不忘保持冷静：“公共洗手间那片儿有监控没有？” “……没有，偏偏前几天坏了，工程部也一直没人来修。”樊壮壮小声说。 “那还说个毛！”汪博一听，肺都要气炸了：“证据都没有，报警有个毛用！到时说得清吗？” “请的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白拿工资不做事吗？”他气咻咻的吼。 “老大，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姓方那老东西，到底要怎么处置？！”樊壮壮人壮心挺细，在他身后轻声提醒。 差点忘了这茬！ 汪博顿住步子，想了想，冷声说：“好好修理修理，让他以后见到女人就打哆嗦。” “这……会不会重了点？” “重什么重？！对于衣冠禽兽，就特么不能心慈手软！”汪博瞪了他一眼，阴森森的说，“手脚利落些！” “我明白。”樊壮壮领命，匆匆离去。 汪博深吸一口气，又点燃一支烟，强压下心头怒火，看了眼依旧沉睡的苏小芸，心揪成了一团。 如果，如果今夜自己不在这儿，如果她晚一步逃出来，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如果她真被那畜生侵犯，就是把那个人渣痛打几百次，又有什么用？ 就在他胡乱想着间，桌上苏小芸的手机响了。他俯身瞅了眼来电显示，没好气的挂掉。哪知对方毫不放弃，一个接一个的猛打。 汪博被手机铃声吵得心烦，索性直接给关了机。 这时门轻轻叩了三声，一名身材苗条的女服务生走了进来，手上端了杯加热过的醒酒茶。 “汪少，您要的东西拿来了。”她毕恭毕敬的放到了桌上。 “嗯，下去吧。”汪博点点头，望着女服务生离去的背影，忽又唤住她：“等等！” “汪少还有吩咐吗？”小姑娘眨眨眼，轻声问。 汪博从皮夹子拿出几张百元钞，递给她：“告诉值班的几个，今天的事务必保密，尤其不能让我二叔知道。” “放心吧汪少。”小姑娘欢天喜地接过崭新的票子，连说了好几声谢谢退了出去。 汪博揉了揉太阳穴，把烟掐灭，端起醒酒茶，给苏小芸灌下。 温热的茶水入吼，苏小芸渐渐醒来，睁着雾蒙蒙的醉眼，毫无聚焦的双瞳木木望着眼前半拥着自己的男人。 “秦……秦铭扬……”她嗓子沙哑，费劲的喊了声。 汪博一听，眉头迅速拧成一团，很不是滋味的说：“你心里就只有他？” 他的嗓音跟秦铭扬完全不同，苏小芸昏昏沉沉间，仍是敏锐的分辨出来，于是惊呼：“汪博？！” “还算有良心，没说不认识我。”汪博自嘲一笑，将后半杯液体全数喂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对我做了什么？！”苏小芸身子一僵，飞快打量了下四周，脑袋顿时嗡嗡乱响，酒也醒了几分。 汪博好笑的看着她诈尸般猛地坐起，将空杯子放回原地，懒洋洋的说：“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又都喝了不少，你说呢？” 苏小芸呆了呆，豆大的眼珠瞬间翻涌出来。 混混沌沌间，她想起了洗手间那噩梦般的一幕，眼下又莫名其妙跟汪博开了房，想到自己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不由悲从心来： “你混蛋！” “汪博你个王八蛋，你怎么不去死！”她嚎啕大哭，将枕头狠狠朝他砸去。 “我X！怎么好赖不分啊你！”汪博手忙脚乱接住枕头，口中吼道：“逗你呢！苏小芸，你别借酒撒疯啊！” 没……有？那她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苏小芸愣住，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灰色套装。 “那是我让服务员帮你换的！”汪博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这女人力气还真不小，简直太彪悍了。 “你还好意思打我？你特么吐我一身，我还没吱声呢？哥的阿玛尼被你糟蹋的不成样子了！”汪博故作心疼的哼道。 苏小芸这才瞥到这货只穿了件薄T恤，意识到自己小人之心了，她心虚的垂下头，翻身下床。 “怎么着？撒完酒疯拍拍屁股就想走人？”汪博嘲弄的笑。 “你的衣服我帮你拿去干洗。”苏小芸拍了拍酡红的脸颊，让自己努力保持清醒：“谢谢你今天帮我，改天请你吃饭。” “我不要改天，改天这个词太抽象了。要不就现在吧！”汪博笑道。看她吐成那样，胃口估计早没东西了，一番折腾后他也恰好有点饿。 “还是改天吧。”感激归感激，但此地有太多不适合。 “你能走吗？”汪博知她倔强，便也没再坚持。看着她高一脚低一脚的找手机、找包包，有些担心的问。 “还行……”苏小芸其实状态很不好，胃火烧火燎的不说，脑袋也晕的厉害。整个人看什么都不太真实的感觉，感觉自己就像……就像一朵轻飘飘的棉絮。 神志尽管不太清明，想回家的意念却仍是无比清晰。 “嘴犟！”汪博无奈的轻骂了句，看她踉踉跄跄差点撞到茶几上，还是忍不住上前搀扶了一把。 刚揽过她的小蛮腰，房门再次倏地打开，送茶水的小姑娘一脸惊惶的出现了在门口：“汪、汪少，这位先生他……” 她话未说完，身后的秦铭扬急急扒开她，一脸焦灼的出现两人面前。 第六十八章 我们当兵的，穷得只剩下战友情 “小芸！”他气喘吁吁站定，望向她的眼里写满焦急和担忧。当看到轻偎的两人时，明显愣了下。 身形不稳的苏小芸听到他的声音时，整个人瞬间也明亮起来：“秦铭扬！” 她刚沙着嗓子喊了声，眼泪忍不住扑簌簌直落。 秦铭扬大步上前，男友力爆棚的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疼惜的拥紧她，口中轻声安慰道：“没事儿吧？” 他说这句话时，审视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汪博。 苏小芸紧紧攥紧他的衣摆，向他轻摆了摆头。 “傻丫头，吓死我了！”秦铭扬提拎着一颗心总算回归了原位，有些好奇的看着一身灰色工作衣裙的她，问：“你来时的衣服呢？怎么穿成这样了？” 苏小芸眼里闪过一抹痛色，满心只想逃离这噩梦般的地方：“我人不舒服，咱先回去吧……” 秦铭扬见她醉的不轻，沉吟了下，点点头：“走吧。” “等等！”在一旁静立多时的汪博蓦地出声，唤住了欲要离开的两人。 “你男朋友？”汪博问。 “不错。”不待苏小芸开口，秦铭扬替她答道。 汪博玩世不恭的笑笑，拖长声音“哦”了声，“就是那个穷当兵的？” 他的不屑的口吻和表情惹毛了一直隐忍不发的秦铭扬。他后牙槽暗咬，皱眉反问：“你谁啊？” “哦，不好意思，准确的说，应该是我们英勇无畏的消防员叔叔！”汪博邪肆一笑，很不标准的敬了个礼，临末还把“叔叔”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秦铭扬听得额上青筋暴起。他眸色渐冷，眼神凌厉的睨向对方，一字一句强调道：“不好意思，我今年刚满28，没你叫的那么老。” “这样啊？”汪博点点头，煞有介事的说：“那我还是叫你消防员同志吧！” “不好意思，我是直的。”秦铭扬毫不客气反呛，对眼前这个磨磨叽叽，堪比小白脸典范的男人实在没什么好感。 “哈哈哈，消防员同志你太可爱了！”汪博哈哈一笑。 “汪博，你到底想干嘛？”苏小芸皱眉，没好气的问。 “既然是你男朋友，那就聊聊呗。那么小气干嘛？”汪博不紧不慢的说。 “无聊！”苏小芸冷冷看了他一眼，只觉他幼稚极了。 “苏小芸，你这是典型的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啊！”汪博垂下眼睑，两人紧拥的画面刺痛了他的眼。 “哥们儿，你几个意思？！”秦铭扬将苏小芸交给门口呆立的女服务员，并小声说：“麻烦你，先带我女朋友去大厅等我。【零↑九△小↓說△網】” “好的，先生。”女服务员怯怯的看了汪博一眼，见他没加以制止，便忙不迭应下。 “说吧，你到底想干嘛？”送走了苏小芸，秦铭扬站在他面前，沉声问。 “我没想干嘛，我就是挺好奇，到底什么样的男人能入她的眼……”汪博很洋气的耸耸肩，然后淡淡道：“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秦铭扬在外脾气算好的，眼下也实在难以忍受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眸色一沉，大掌紧紧揪住了他的衣领。 “怎么？想动手啊？”汪博嗤笑：“我可是平头百姓啊，你确定你的拳头要砸下来？！” “你大爷！”秦铭扬紧了紧拳心，低吼道：“你特么是故意的！” “哥们儿，别看你是练过的，论干仗，哥不一定输你。”汪博仍由他这么攥着，悠悠然说。 他念书那会儿就是学校有名的问题王，校内校外没少跟人动手，是以这样的场面一点也不陌生。 “行了，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你这人很无趣。”汪博跟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阵，然后懒洋洋掰开他高举的拳头。 “你要真想打，我建议你去揍那个欺负小芸的孙子！”提及方文修，汪博不由一脸鄙夷。 秦铭扬愣了愣，缓缓收回手。原来他的猜测是真的，苏小芸在他来之前真的遇事了。 汪博瞥了眼傻站着的黑高个儿，将事情大致讲了讲：“我见到她时，就是这么个情况。不过事先申明啊，哥绝对没碰她一根手指头！我汪博虽不是什么正义青年，却也不是趁人之危的垃圾！” 其实从他的言行神态中，秦铭扬也判断出了些许。汪博的话精短，却仍是听得他心惊肉跳。 差点，差一点点，他的傻妞就……光是想到那一幕，他就一身冷汗。 知道了原委，对汪博的敌意也消减了不少，于是就事论事的说：“多亏有你出手，这个人情算我欠你的！” “别！”汪博干笑一声，急急摆手，“我帮忙不是为了你，咱俩也没那么熟。” 秦铭扬也不做坚持，又疾声问：“那人呢？现在在哪？报警了吗？” “报警有毛用？“汪博冷笑，“出事那片儿监控也坏了，就算报警，无凭无据的，最多也就是走走程序关几天就放出来了，还不如我教训教训呢！” “可是……” “别可是可是的，我知道你有一大堆道理，这事儿你不方便出面，还是交给我得了！”汪博斜睨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带她回去吧，今天这事够她恶心的了！” 秦铭扬皱了皱眉，动用私刑，汪博的做法不但欠妥还违法，他有必要阻止。 想到苏小芸遭受着精神身体上的双重折磨，担心她以后留下阴影，他很坚持的说：“让你的人住手，这事我会妥善处理的。听你刚才这么说，想必那人渣是惯犯，为了杜绝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也为了给所有受害者一个公道，我不但报警，还要告他，我告死他！” “哎，你这个穷当兵的……”汪博无语的瞪着他，气得不轻。 哪有人这么不识好歹的？ “还有，不要张口闭口穷当兵的！” 秦铭扬看向他，不卑不亢的说：“我们当兵的是穷，跟你们这些阔少富二代确实不能比，特别是我们这些消防兵，每次出警都是赌命！可是我们有一样东西比你富裕，知道是什么吗？战友，我们穷得只剩下战友情，请问你有吗？” 秦铭扬说完，无视他青白不定的脸色，大步往楼下走去。 第六十九章 情浓 车内安静的令人窒息。 苏小芸披着秦铭扬的外套，无声蜷在副驾驶上睡着了，脸上泪痕未干。 望着女友浅浅的睡颜，秦铭扬替她拂去泪渍，很是心疼。挥之不去的沉重感让他本就清朗的面孔更多了几分冷峻。 他薄唇紧抿，视线紧盯着前方宽阔的林荫大道，神色不明。 从怡然居接到苏小芸，她一直都沉默的不像话。就连在派出所做笔录，也是简短的不能再简短。 秦铭扬明白，她还没从那场噩梦中走出来。 事实证明，汪博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那个该死的人渣，竟因为证据不足而被值班民警教育了一番当场释放了。 出派出所大门时，对上对方得意的狞笑时，秦铭扬再好的脾气也控制不住了，正要扑上去抡拳揍他，被苏小芸紧紧抱住了。 她扬起苍白的小脸让他冷静，拽着他说回去。 秦铭扬双目赤红，瞪着欺负自己女人的变态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人渣，别特么再作恶，要再敢祸害无辜，他秦铭扬就是脱了这身橄榄绿，也要亲手教训他！ 终于，他重重的搡开了他。 经过这番折腾，苏小芸早已筋疲力尽。秦铭扬将车停好，将她抱回了屋内。 拿湿巾替她洗去花掉的残妆，又接了温水让她漱好口，然后将浴缸放满热水，替她褪去衣裙，轻柔的帮她洗净一身酒气。 苏小芸顺从的轻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好看的秀眉一直紧蹙，嘴里迷迷糊糊喊着他的名字。 “媳妇儿，我在，我在这儿。”秦铭扬捞出湿漉漉的她，用干浴巾将她紧裹，将她轻轻抱回床上。 “别走，我怕。”感觉到他手臂的抽离，她不安的低呼一声，哀哀的说。 秦铭扬心里一酸，理了理她吹干的头发，怜惜的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可怜的丫头，历经这番伤害，要多久才能走出阴影？ 想到自己明天就要离开，他的心里愈发沉重。有愧疚、有自责，还有深深的担忧。 “秦铭扬……”苏小芸缓缓睁眼，醉眼迷蒙的看着他。 “怎么了？是不是还难受？”秦铭扬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温声问。 苏小芸捂了捂心口，眉头微皱，然后摇摇头。 “要不要喝水？”秦铭扬离开床沿，打算起身给她倒热水。 苏小芸倏地攥住他的手，轻轻的说：“抱我。” “媳妇儿……” 苏小芸咬咬樱唇，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我不喝水，我要你陪我睡。” 她脸颊酡红，嘟嘴撒娇像个萌态十足的孩子。秦铭扬怔了怔，然后弯腰一脸宠溺的对她说：“乖，我就在客厅，有事喊我。” “不。”苏小芸不满的撇嘴，白嫩嫩的手臂无声圈上他的脖颈，淬不及防封住了他温热的唇。 无声的缠绕，孜孜不倦的索求，苏小芸第一次这般主动。 秦铭扬陡然被袭，也是有些意外。然而架不住小女人毫无章法的热情，他眸色渐深，心潮澎湃。 一直被深深禁锢的欲念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托住她娇小柔软的腰身，他反客为主，掌控了身为男人的主动权。 “秦铭扬……秦铭扬……”苏小芸娇喘吁吁，紧紧箍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惑人心神的轻唤。 “媳妇儿。”终于，秦铭扬强稳心神，从她白细的玉颈上抬起身子：“好好休息吧，嗯？” “不。”苏小芸孩子气的哼了声，手臂紧了紧。 她媚眼如丝的望着他，被疼爱后的樱唇愈发水润迷人，亚麻色的长长卷发懒懒扑在淡蓝色的床单上，像极了风情万种的女妖，令人热血沸腾，难以自持。 “傻妞，快睡，乖。”她起伏不定的胸脯实在太过诱惑，秦铭扬艰难的移开眼，柔声哄道。 “消防员叔叔，你口是心非。”苏小芸用指尖戳了戳他坚硬的胸膛，再次堵住了他的嘴。 这次她吻得急切而决绝，更带有几分惩罚的味道。 “等等，媳妇儿……”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秦铭扬被撩拨的欲火焚身，险些刹不住车。 苏小芸干脆不说话，与他唇舌相戏间，手忙脚乱扒着他的衣服。 这丫头酒后不是一般的热情啊& 低头看着那双作恶的小手，秦铭扬哭笑不得。 “你还笑……”听到他的轻笑声，苏小芸艰难睁开眼，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这家伙，果然不解风情。 “好好，我不笑，我严肃。”秦铭扬忙低头哄道：“我检讨。” “秦铭扬，你不会不行吧？”苏小芸蹙眉，认真的端详了他一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总结了这么一句。 不行？！秦铭扬挑眉，额头滑下几滴冷汗。这丫头真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他好歹也是队里的体能标兵，身体素质那是没得说，他这宝贝媳妇儿竟然怀疑他的能力？！ 作为男人，这个坚决不能忍！ 秦铭扬痞笑着覆上她，将挑衅的人儿紧紧笼在身下：“那要不要试试？” 满以为她又会笑闹着推开他，谁知这回苏小芸只是眨了眨眼，居然很配合的贴紧他，说了句“好。” 秦铭扬浑身一紧，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向脑门，整颗心都战栗了起来。 “媳妇儿，你醉了。”他咬咬牙，觉得有必要提醒她。 很少玩微博、微信的他，自打对她动心开始，愣是将这些一一注册，就为了多了解她一点。她是他好友栏里唯一关注的人。 无数个想念的夜晚，秦铭扬都会默默刷新她的微博，留意她的动态，感受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后来，他不眠不休的翻到了微博最底端，知道了顾岩，知道了她逝去的爱情。 再联想到上次乡下之行，她梦魇后低低啜泣的雪夜，他一阵难过。 他的傻妞，竟有过那样痛彻心扉的过往。 秦铭扬不是特别传统之人，对于她以前的情史，他压根儿不在乎。他认为若真要怪，只能怪他俩认识太晚。 他也并非清心寡欲，事实上他有着正常男人再正常不过的欲念，只因为爱她，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他才会耐心的陪伴着她，等待着她，直到她真正放下，真正将自己接纳。 今晚苏小芸醉后大尺度的示爱，早已将他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可即便忍得再辛苦，他还是想确认一件事。 “媳妇儿，知道我是谁吗？”擒住她精巧的下颌，他认真而忐忑的问。 “秦铭扬，你真啰嗦。”苏小芸不耐的拍开他的手，皱眉说。 秦铭扬勾唇，不再有任何顾忌的吻了下去，并麻利的扒掉身上的衣物，与她痴缠一处。 情到浓时方知晓，原来爱情最好的样子，是你懂我的不容易，我知你的辛与酸，简单而执着，深情而忘我。 第七十章 被抓包 苏小芸做了个梦。 梦中汪洋一片，她似一叶扁舟，在惊涛骇浪中浮沉。朦胧中，尚未感受到水花溅湿皮肤的温柔，又被下一波热浪迎面袭来，瞬间将她再次抛向陌生而激烈的顶端。 她想呼救，想大声吟叫，无奈喉咙干涸的厉害，心生彷徨间，像一名溺水的失足者，只好紧紧抓住身旁坚实的盾墙…… 再后来，她只觉身体不受控制般，在时快时慢的律动下，尽情舒展开来，嗓音也愈发柔媚，那娇滴滴的吟哦将情欲之火越燃越旺，最终将两人完全吞噬。 迷迷糊糊间，她想到了这么一段文字：“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愉悦的声音在隐忍中终于爆发，他哑着嗓子情难自禁的抵住她汗涔涔的额头：“媳妇儿，爱你……” 苏小芸紧紧圈住他精壮的腰身，嘴角噙笑，眼角却有泪珠滑落，她略抬起身，吻住他滑动的喉结，喃喃呓语：“我也是……” 月黑，风高。相思，缠绕。一夜温存自不必说，两人直到天光乍现才相拥睡去。 手机闹铃响了好几遍，苏小芸才缓缓醒来。 胡乱摁掉开关键，呆呆望着天花板出了好一会儿神，意识才渐渐开始活泛。紧接着，浑身的酸疼感也无比清晰传来。 脑袋昏沉沉的，她揉了揉太阳穴，艰难的想爬起身，这才发现一个致命问题。 她没穿衣服。 她脑袋嗡的一响，脑子瞬间清明了许多。 愣愣揭开被子一瞧，自己不着寸缕，床单也换成了新的，粉紫色的图案下，她白皙诱人的身子像极了盛夏绽放的芙蕖。 她眨眨眼，梦中的画面幻灯片似的在眼前一一闪过，脸蓦地一热。她和秦铭扬，竟真的做了没羞没臊的事…… 苏小芸脸皮薄，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脸红心跳好一阵后，才后知后觉枕边没有他的身影。 “秦铭扬？”她轻轻喊了声。 没有得到回应。难道他已经走了？ 想到这家伙将自己吃干抹净就拍拍屁股走人，苏小芸有些不悦。 拢了拢头发，胡乱套过椅子上叠好的干净睡衣，脚刚一挨地，差点一个趔趄。她的腰和腿竟是酸软的不像话。 事实证明，秦队长的体力是不容小觑的…… 苏小芸又羞又恼，拿起手机刚要兴师问罪，隔壁传来了轻微的流水声。 “秦铭扬？”她又轻唤了声，向洗手间走去。 全自动洗衣机欢快的转动着，稍冷的晨间，秦铭扬仅着军用背心，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帮她手洗换下的内衣。 他熟练的打着内衣皂，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到来。 苏小芸怔怔望着这个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第一次这般细细打量他。 他依旧神采飞扬，板寸还微微透着湿意，健壮的臂膀随着动作一鼓一鼓的，浑身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想到就是这双充满力量的手，曾指挥过大大小小的救援现场，曾挥舞水枪战胜无数火魔，也曾搀扶着战友走出生死线，更曾……更曾抚慰过她的每一寸肌肤…… 苏小芸看向他的眼神中，渐渐从崇拜、敬佩转向爱慕，是的，她爱这个男人。非常非常。 “醒了？”秦铭扬刚要准备晾衣物，却发现了靠在门框呆呆出神的小女人。 他咧嘴一笑，擦干手，缓缓将她拥住：“怎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苏小芸轻摇了摇头，小鸟依人般偎在他怀里。 秦铭扬吻了吻她微凉的嘴唇，将她抱回了卧室，“穿衣服吧？粥快熬好了！” 苏小芸嗯了声，开始找衣服。 “现在还难受不？”他体贴的端来蜂蜜水。 “唔，太甜。”不喜甜食的苏小芸轻抱怨了句。 “甜也要喝，对肠胃好。”秦铭扬轻声哄着，看着女人微皱的小脸，他半蹲着身子，认真的同她说：“以后可不许这样喝酒了啊，太吓人了。” 见苏小芸不置可否的撇撇嘴，于是故意板着脸说：“再说你这酒品也不行啊，一喝高就热情似火的，万一开错了车，我这不亏大发了嘛……” “秦铭扬，你有完没完？”苏小芸白了他一眼，赌气不穿了。就见不得他拿昨晚来说事，她已经很懊悔了。 “好好好，老公不说了。”秦铭扬嘿嘿一笑，好脾气的哄着，“老公帮你穿。”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热，指腹略有薄茧，触到她白豆腐般的肌肤上，总会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躲闪，秦铭扬在替她扣胸前的纽扣时，坏心眼的握了握她的浑圆。 “呀，痛呢！讨厌！”苏小芸大窘，娇嗔拍掉他的狼爪。 秦铭扬替她揉了揉，略显诧异的说：“怎么一个晚上就成瓷的了？女人这里也太那啥了……” 苏小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再次拍下他的爪子：“以为都像你啊？牛嚼牡丹，蛮牛。” 秦铭扬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瞬间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揽过她，很是小心的问：“媳妇儿，昨儿夜里真就那么不好？” 他觉得，既然都要谈婚论嫁了，这一方面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为了今后的和谐生活，这一块儿更不能忽视。尽管昨夜只是磨合的开始，但他爱她，他很在意她的感受。 苏小芸见他目光殷切，这才察觉到自己失言。于是清了清嗓子，哼哼唧唧道：“……其实也不是，哎呀，挺好的，就是、就是有点疼……” 见她一脸娇羞，秦铭扬总算听出了重点。这丫头，是嫌他用力过猛了。 本着虚心接受意见的原则，他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检讨得无比及时：“是老公粗心了，下次一定注意。” 还下次？苏小芸剜了他一眼，她现在一点气力都没有了，才不接他这个茬呢。 “媳妇儿，要不，要不我们再试试？”秦铭扬拥着她，吻着她的脖颈，循循善诱。 “不要！”苏小芸弹起身，将耍赖的男人直往厨房拽：“你不是煮了粥吗？走啊，喝粥去！” “媳妇儿，不要这么无情嘛……”秦铭扬磨磨蹭蹭，仍是配合着她。 “秦铭扬，你怎么这样啊，忒不要脸了。”苏小芸身材娇小，哪是他的对手。几番回合下来，早已是娇喘吁吁。 秦铭扬得逞的一笑，将她揽紧，兀自吻了下去。 经过昨夜，两人的身体已多了几分默契。想到分别在即，苏小芸心里也很是伤感。便也不作矜持，踮脚给予回应。 两人在客厅吻得难舍难分、如火如荼，连钥匙转动锁眼的声音也没听见。 当林芩一脸倦色的打开门时，入眼的，便是这副血脉喷张的画面。 “哇，你俩要不要这么劲爆？！”她推了推眼睛，夸张的说。 缠作一处的两人瞬间分开，苏小芸羞得差点买块豆腐自尽。她无比尴尬的躲在秦铭扬身后，结结巴巴问：“你、你怎么回来了？飞机还有早点的？！” 林芩撇撇嘴，转移话题道：“没事儿，我就是回来拿份文件，那什么，你们继续。” 她说完，若无其事走回屋内，并轻轻掩上了房门，留下呆立的菜鸟两只。 第七十一章 霸气辞职 林芩很快又走了，速度之快令人咂舌。【零↑九△小↓說△網】 门轻轻带上，秦铭扬和苏小芸大眼瞪小眼。什么情况？这妞今天有些不对劲啊？ “你闺蜜挺上道啊，这是专门为咱俩腾地儿吗？”秦铭扬率先反应过来，笑说。 “你还好意思说，都怪你，丢死人了。”苏小芸推开他，转身洗漱去。 “好，怪我，怪我。”秦铭扬笑嘻嘻跟着她打转转。 她丢过干毛巾，好巧不巧盖在他脸上：“无赖，亏我以前还跟阿芩说你忠厚老实呢……” 秦铭扬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媳妇儿，就我这样都不算，估计全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讨厌！”苏小芸白了他一眼，只觉他精壮的身躯和大长腿莫名碍眼：“穿衣服啦！大白天也不注意影响！” 秦铭扬拨了拨短发，向她抛了个媚眼：“终于说实话了吧？你其实就是嫉妒我的身材，垂涎我的美色！” “欸，说你胖还喘上了是吧？！”苏小芸忍俊不禁，把他赶回了卧室。 吃早餐时，秦铭扬问：“你那个闺蜜结婚没？” “干嘛问这个？”苏小芸是真饿了，眼下正津津有味喝着粥呢。 “好奇。”秦铭扬剥好鸡蛋递给她，“难道她也一个人？” “单身好几年了。”苏小芸叹了口气：“以前有个男朋友，帝都电影学院的，进娱乐圈没多久两人就分了。” 秦铭扬伸手替她擦掉嘴角的蛋黄屑，皱眉道：“那男的攀高枝了？” 苏小芸点点头：“算是吧。” “总算明白你俩为啥那么好了。”秦铭扬笑道：“敢情你们这些年是相互安慰着过日子啊！” 苏小芸粉脸一垮，毫不留情踹了他一脚：“怎么说话呢？!” 秦铭扬哈哈一笑，不住告饶：“媳妇儿，我错了，口误，口误。【零↑九△小↓說△網】您大人有大量。” 苏小芸重重哼了声，扒拉了两口，便回了卧室。 “媳妇儿，真生气啦？”秦铭扬惴惴上前，轻声问。 见苏小芸依旧不搭理他，于是拥着她可怜巴巴的说：“媳妇儿……” “行啦！帮你收拾东西呢，你先去刷碗。”苏小芸知道，她要一直不吭声，这货准能一直磨下去。 “好咧！”秦铭扬讨好的冲她笑，就差没摇小尾巴。 “对了媳妇儿，我给林律师介绍个男朋友咋样？”临时门时，他神秘兮兮的说。 “谁啊？”苏小芸正忙着帮他叠衣服，随口说：“不会是你们消防队的吧？” 秦铭扬冲她竖起大拇指：“老婆大人，您真英明。” “喂，你别太过分了啊！”整理好行李，苏小芸来到他跟前，用指头戳着他硬鼓鼓的胸膛：“忽悠我一个还不算，还要祸害人家阿芩啊？想什么呐！” 秦铭扬执起她的手，飞速一吻，一脸正色道：“媳妇儿，我怎么就成忽悠了呢？用词不当啊！咱俩这是心心相印、郎情妾意……” 苏小芸噗嗤一笑，“行了，别贫了。说吧。你打算给她介绍谁？我认识不？” 秦铭扬挑挑眉，笑着走向厨房：“暂且保密。” 苏小芸冲他背影无声骂了句：“八卦。” 去火车站的路上，苏小芸接到了好几个部门电话，因为对昨晚的事仍有余悸，她一个都没接。 秦铭扬显然注意到了。趁等红绿灯的当口，他想了想，很是认真的说：“媳妇儿，要不这班别上了，咱辞职吧。” 苏小芸睫毛颤了颤，面色如常的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不是刻意干涉你的工作。”秦铭扬怕她多想，急忙解释道：“我是看你最近状态不好，加上昨晚又出了那样的事，实在不想你那么辛苦的硬撑。” “再说，有那样一个惟利是图、毫无人情味的上司，再好的工作氛围也会被她搞得乌烟瘴气，我是真怕再出同样的事儿。” “你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女孩，我相信凭你的实力和人格魅力，一定会有更好的选择。” “你就那么看好我？”苏小芸静静听着，轻笑道。 “废话，我看上的女人，自然是一等一的好。”秦铭扬笑的得意，临末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向她发出邀请：“媳妇儿，来C市吧？这样至少离得近些，我一有时间还能陪陪你。不然把你留下这儿，我是真不放心。” 苏小芸沉吟道：“让我想想，好吗？” “好。”秦铭扬爱怜的拍拍她的肩：“还是那句话，你啥时候想来都行，记住，老公永远在你身边。” 苏小芸侧头，冲他感激一笑。 进站时，苏小芸看到站外有家土特产专卖店，于是叫住了秦铭扬。 “怎么了？有想买的东西吗？”秦铭扬看了看时间，还早，于是挺有耐心的陪她往里边走去。 “不是。”苏小芸指了指前方货架上陈列的礼盒：“你今天不是还要赶去响潭镇吗？那给田阿姨和谭家大嫂带点东西吧！” “不用了，这些我回C市买就好了。”秦铭扬有些感动，揽着她的肩头说。 “那还得一样样挑，多浪费时间啊。”苏小芸麻利的拿下包装盒，一件一件的仔细看，挑得很是认真：“你要是没过来也就算了，你好歹过来了一趟，空手去多不合适。” “就这个吧？这个东西花青素特别高，又能预防三高，老年人吃最好不过了。”苏小芸看了看一盒菌类新型点心的配方说明，高兴的说。 秦铭扬接过一看，无糖型的，的确挺好，于是打趣道：“哟，这还没过门，你这准儿媳就开始知道孝顺了?” 苏小芸嗔道：“我发现你这张嘴不是一般损！” 玩笑归玩笑，秦铭扬别提多开心了：“好媳妇儿，我替老太太谢谢你。” “她是小凯的母亲，也就是你的母亲，是你的妈妈，便也是我苏小芸的妈妈。”苏小芸歪着头，很认真的说：“应该的。” 秦铭扬眼里涌出一层水汽，他哽咽着，手臂紧了紧。 付过账，拎着大大小小的礼品，两人来到了候车室。 “媳妇儿，等下次过来，我去拜访下你家老爷子吧。”秦铭扬轻声说。 “我爸？”苏小芸愣了愣，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说呢？傻妞。”秦铭扬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不要。”苏小芸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 “咋了？”秦铭扬知道她介意什么，仍耐心的做着工作：“你看，咱俩要结婚，这拜见双方父母是必然流程吧？反正早晚都得见，有什么关系呢？” “我还想着过阵子带你回去见见我爸和我姐呢。” 苏小芸仍然不吭声，秦铭扬的话没错，可她实在不想去父亲那儿。想到姜娜，她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秦铭扬神指替她抚平眉心，一脸关切：“媳妇儿，想什么呢？” “以后再说吧。”她勉力一笑。 “也行，依你的。”秦铭扬体贴的说。她家里的情况他都知道，所以不想逼她太紧。 两人依偎着，没再说话。苏小芸觉得自己越来越感性了，明明不是林黛玉类型，这会却止不住的伤感。 想到下回相聚遥遥无期，她眼圈都红了。再看秦铭扬，也是一脸的不舍。 嘱咐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尽管再依恋，秦铭扬还是走了。 望着远去的火车，苏小芸心都快要空了。坐在站前的长椅上，望着水池边的白鸽发了好一阵呆，直到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还没等她开口，总监的怒火劈头盖脸向她扑来。 “苏小芸，怎么回事啊你？昨晚中途溜号也就算了，今天居然还翘班？！” “你说你还能干点啥？那么大的业务，那么大的单子，说一千道一万让你好好把握，这就是你的答卷？！” “给你十分钟时间回来，否则我扣你整个月绩效奖金！怎么还有这样的人？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方总已经很生气了，你自己想办法补救吧！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苏小芸越听心越凉，徐惠急赤白脸的模样，她用脚趾头都能想象的出来。 是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将她从一线调到业务部，她可以当成是一种磨炼忍了，她平日尖酸刻薄也忍了，可下属昨晚险遭毒手，她却没有丝毫关心，她的眼里永远只有业绩，利益，这实在让人心寒。 想到她昨晚有意无意将自己推向方文修，那副谄媚的嘴脸，简直令她作呕。 面对她的滔天怒火，苏小芸冷笑：“扣吧，尽管扣，无所谓。” 电话里徐惠一愣，随即吼道：“苏小芸，你什么态度？！” “我就这个态度，不干了，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苏小芸努力克制住爆粗口的冲动：“我对有你这样拉皮条似的上司表示极度鄙视！简直太可耻了！再见吧徐总监，哦，不，以后也不要再见了！” 第七十二章 汪大少的坑 就这样，一直很忙的苏小芸突然间闲了下来。【零↑九△小↓說△網】 事后对那天的电话辞职，她承认有些意气用事，却一点都不后悔。她一直觉得勉强做不喜欢做的事，爱不喜欢的人，对自己首先便是极大的辜负。 相比崛地而起的90后、00后，她深知已不再年轻，也更有了很强烈的危急意识。 她想，是时候好好沉淀沉淀了。 她突然间的闲赋在家，很快被叶大夫察觉。满以为老妈会对她辞职的事来一番说教，结果没有。 叶大夫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几句，便道：“那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呗，慢慢来。” 苏小芸正窝懒人沙发上修文，猛地一听，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伸长脖子问正在拖地的叶芳岚：“叶大夫，您就不教育我两句？” 叶芳岚看来心情不错，嘴里还哼着老歌《爱江山更爱美人》，听女儿这么问，便哼道：“你是觉着好些日子不说你，你反倒不习惯了?!” 苏小芸一个劲儿讪笑：“不是，就是觉得吧，您老人家最近挺反常……” “反常什么反常！我看你就是闲得！”叶芳岚麻利收拾着屋子，嘴里不忘数落道：“大姑娘家家的，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中午又喊外卖了吧？” “谁说我不会了？我不是还会蛋炒饭、煮面条嘛？”苏小芸不服气的小声回嘴。 “哟，你还挺有长进啊？那我是不是还应该给你颁一奖状啊？”叶芳岚撇撇嘴，毫不留情面的说：“真不知道那秦家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娶你这个啥都不会的小姑奶奶回去，还别说，我是真同情他们家……” “叶大夫，不带这么挤兑您闺女的啊……”苏小芸噗嗤一乐：“还学会网络词汇了，行啊您……” 自上次带秦铭扬回姥姥家后，叶芳岚的态度竟转变了许多，虽没明确表示同意，却也不再坚决反对了。这令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苏小芸轻松了不少，她觉得这就是好的开端，也相信假以时日，老妈一定会完全接受他的。 母女俩一旦不对立，以前的欢声笑语便又回来了。 “妈，我看您最近变化挺大呀，说说呗，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苏小芸忙完手头最后一点东西，摆出一副八卦到底的架势问。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有好事了？”叶芳岚洗净手，开始在厨房忙活开来。 “我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您就别保守了，跟我分享分享呗。”苏小芸死皮赖脸杵在门口说。 见老妈不搭茬，便又说：“您看啊，先从您的衣着打扮开始吧。以往呢，您走的可是简约风，衣服也大都是冷色系，最近可不一样了，您一穿暖色系，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叶芳岚忙着切肉丝，看不出她的表情：“怎么，你是想说你老娘以前很不容易让人接近？” “别，我可没那么说。【零↑九△小↓說△網】”苏小芸连连否认：“您以前那叫严肃，现在叫亲切。各有各的味道，嘿嘿。” “贫嘴。”叶芳岚忍不住笑道：“去，给我剥两瓣蒜。” 苏小芸挽起袖子去帮忙，嘴里还不忘调侃：“老妈，您这一天天喜笑颜开、精神焕发的，到底有什么好事儿？您不会升职了吧？” 叶芳岚参加工作三十多年，一直是市中心医院的技术骨干，凭资历和实力，医院领导早有将她提拔为副院长的打算。是以苏小芸猜测老妈的好心情就是因为这个。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叶芳岚笑道：“甭废话了，吃完饭赶紧外边儿溜达去，天天在家晃得我心烦。” 苏小芸“哟哟哟”了好几声：“我以前忙吧，您跟谁都抱怨，说咱俩一周都碰不到几面，现在我一失业，您就开始嫌我了，有时我真怀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 “还贫哪？去，小区超市买瓶醋去，中午回来忘记了，记住得是香醋啊。”叶芳岚白了她一眼，将她撵了出去。 回来的路上，苏小芸意外碰到了汪博。这货依旧开着他的玛莎拉蒂，无比拉风的在楼下冲她打招呼。 “哟，你这是购物去了？”他一见苏小芸，上下一番打量后便玩味的笑了起来。 苏小芸知道他是笑自己的穿着。这几天她将宅女这个词诠释到了极致，套着宽松的家居服，随意挽起的丸子头，更要命的是，还戴着副老气的黑框眼镜。 “汪大公子有何贵干？不会专程来找我的吧？”她满不在乎的问。 自打上次汪博在怡然居仗义出手后，苏小芸对他这个人大有改观，也不像之前那般抵触了。于是便也轻松同他开起了玩笑。 “女神，看来什么事都逃不过您的法眼。”汪博嘿嘿一笑，“上回你不是说要请吃饭吗？正好我今天有空，要不就现在好了？” 苏小芸笑了，这货原来是为这个来的。 她皱眉道：“我是说过没错，可能不能再改改时间？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您就好人做到底，多体谅体谅呗……” 汪博微怔，随即爽朗大笑：“我还当什么事呢！这好办啊，我请你不就完了？” 苏小芸撇撇嘴：“这样多不好，说好了我请的……” “没什么好不好的，就这么定了，你先上去吧，我等你。”汪博无比果断的摇摇手：“你可别再推脱了啊。” 苏小芸为难的瞅瞅楼上：“可是叶大夫饭都快做好了呢……” “那就叫上伯母一块儿。”汪博提议。 “别，还是算了吧，你等我换身衣服的。”同龄人吃个饭，再叫上长辈多别扭，再说老妈也肯定不会去。 苏小芸飞速上楼，将东西往厨房一搁，就冲进了卧室。 “你干啥呢风风火火的？”见她一副被狗追的表情，叶芳岚好奇的问。 “我不在家吃了，那什么，汪博要我请客，人就在楼下呢。”苏小芸套了身衣服，挎着小包边说边往外走。 叶芳岚往窗外瞅了瞅，果然见汪博正在车旁踱来踱去。于是又问：“你不是挺不待见他吗？怎么又请人吃饭了？” 苏小芸忙着穿鞋：“前阵子工作上请他帮了个忙，说好了我请的。您做好先吃吧，给我留点晚上吃就行。” “你既然出去吃好的，我可不给你留了啊。”叶芳岚故意说：“我把这菜啊全打包带医院去。” “带吧带吧，大不了我晚上叫外卖。”苏小芸冲她嘻嘻一笑，一阵风出了门。 两人去了市里格调挺高的旋转餐厅。刚一落座，苏小芸就后悔了，这厮也不提前说声，就直接给她拎这儿来了。 她一身运动装，与整个餐厅氛围显得格格不入。望着她有些不自然，汪博笑道：“看来我们美女作家对这儿不大满意啊？” 既来之则安之。苏小芸白了他一眼，拿过菜单问：“你喜欢吃什么？” “你说了算。”汪博毫不在意的说。 “那我可点了啊！”苏小芸点点头，飞快点了龙须鱼丝、烤三文鱼、法式蜗牛、奶油蘑菇汤和榴莲酥，外加488一瓶的法国查泰莱特级干红。 “啧，挺大方嘛。”汪博不忘调侃。 苏小芸挤出一抹笑，颇为肉疼的说：“没办法，自己挖的坑，含泪也要把它填满啊。” 第七十三章 来自梦想的启发 虽说这顿饭是已感谢为主题，但汪博很聪明的避过，对那件极不愉快的事只字未提。【零↑九△小↓說△網】 苏小芸自然清楚他的用意，心里也挺感激。 望着汪博俊美的五官，她有些晃神。如果没有遇上秦铭扬，或许她真的会选择他也说不定，毕竟像他这样双商极高、样貌家世又没得说的男人，便是长辈口中的“乘龙快婿”了。 可人生就是这般奇妙。苏小芸笑了笑，同他聊起了令人唏嘘的青春时光。第一次不设心防的闲聊，倒还挺有意思，饭桌上的气氛也十分愉悦。 用到一半时，汪博不经意的问：“你这是休假了吗？” “不。”苏小芸切了一小块榴莲酥，收起玩笑的口吻：“我辞职了。” 汪博点点头，毫不意外的说：“辞呗，以你的能力还愁没工作？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的口吻居然跟秦铭扬如出一辙。 苏小芸笑道：“我想休息一阵再说，让自己先沉淀沉淀。” “没错，理清头绪再拟定新的方向，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汪博赞许的点头，眼中对她的欣赏又多了一分。 “要不，来我们公司试试？”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苏小芸一听赶紧婉拒：“饶了我吧汪总，像我这样的书呆子，就不是干金融的料！” “话也不能这么说，还是有适合你的岗位，只要你有这个意愿。”汪博薄唇轻扬，意气风发的说。 苏小芸摇摇头：“不了，我还是做我擅长的事吧！” “需要我帮忙就说话。”汪博一脸诚恳，朝她轻碰了碰酒杯：“我是真想帮你做点什么。” “行，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苏小芸也笑：“如果真有需要，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唉，你说我大好青年一枚，你咋就看不上我呢？”汪博自嘲的说。 苏小芸好笑的白了她一眼：“少来啊，别一副受挫的表情。” 汪博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还别说，这事还真打击到我了……” 苏小芸无视他，低头继续吃甜品。 “女神，你的梦想是什么？”汪博摸摸光洁的下巴，饶有兴致的问。 “梦想？”苏小芸噗嗤一乐：“你是问小时候还是现在？” “我小时候的梦想可多了，见老妈穿着白大褂，就想当医生，后来又想当厨师，因为可以做好多好吃的，这个梦想破灭以后，又想学姥爷一样，安安静静的看书写文章……” 汪博轻笑一声：“如今你的梦想算实现了……” “一半吧，人总得有点爱好嘛。作为一个小说作者，我总觉得，写出来的作品，就像醉着、梦着，自己导演并目睹了一场或大或小的沧海桑田，无论如何都是很美的存在。【零↑九△小↓說△網】说真的汪博，我很享受这样的状态。” “既然你热衷这一行，那完全可以更好更系统的去拓展和深造啊。比如主持、编剧那些，你可以尝试的东西还很多。”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苏小芸一直混沌迷茫的内心因他这句话而明亮起来。不得不说，汪博的话很有道理。 她赞同的点点头，又稍带忧色：“可我毕竟不是科班出身……” “有什么关系？在多元化的时代里，很多人都身怀多种绝技的。只要敢想敢做，没什么不可以。”汪博不住给她打气，同时激将道：“你该不会是缺乏自信，先认怂了吧？” “怎么可能。”苏小芸一扬下颌，傲娇的说：“我什么时候怂过？” “那倒是，你要真是优柔寡断胆小怕事的女人，我还真没什么兴趣。” “死了那份心吧，姐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苏小芸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唉，所以我说那姓秦的小子是真有福气，我都开始嫉妒了。”汪博慢悠悠喝着柠檬红茶，苦大仇深的说：“先说好，你要真嫁他，婚礼我是不会参加的。” “我怕我会心碎。”汪博眨眨乌眸，盯着她深情款款说。 苏小芸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拍着心口笑骂道：“要死了，又开始胡说八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好，那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汪博也笑。 苏小芸正要怼他，手机响了，秦铭扬的电话。 她正要一脸歉意的离开座位，被汪博伸手制止了：“没事，就在这儿接吧，你可以当我是空气。” 苏小芸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刚摁下通话键，秦铭扬熟悉的声音便响起：“我亲爱的媳妇儿，你在干嘛呢？” 苏小芸笑道：“请汪博在外边儿吃饭呢。” 秦铭扬一听这名字挺膈应，皱眉又问：“就你俩啊？” 苏小芸自然听出了他的小情绪，简单解释道：“嗯。上回不是说好请他的吗？顺便叙叙同窗之谊。” 秦铭扬并非小肚鸡肠，从跟汪博打过的交道来看，也知道他不是品德败坏的人，便又跟她闲聊了几句，说田大婶对她买的新电视很满意，直夸她是体贴懂事的好姑娘，大妹二妹也对她念念不忘，杨家人欢迎她常去响潭镇玩云云。 最后他嘱咐道：“别喝太多酒。” 苏小芸知道他担心什么，便柔声说：“放心吧，我自己有数。” 因顾及汪博在场，苏小芸没跟他多讲，加上秦铭扬下午还有个技能考核，两人便挂了电话。 一抬头，汪博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语气说不出的酸：“看来背后真不能说人，一说某人电话就追过来了。” 苏小芸忍住笑道：“怎么了，是不是被这淬不及防的狗粮撒了一身？” “你说呢？”汪博叹了口气，将身子往沙发缩了缩，一脸落寞。 “行了你，别装了啊。”苏小芸白了他一眼，转移话题：“你刚刚那个提议挺好，真的。” “你有兴趣？”汪博睨了她一眼，淡淡问。 “嗯，我想尝试看。”苏小芸正色道。 “好！”汪博见她信心十足，也打心里替她高兴：“我家老头人脉广，回去我帮你问问。放心，这事交给我好了！” 苏小芸也很开心，由衷的对他说：“那实在太好了，谢谢你啊汪博。” “甭说谢，谁叫你是我女神呢。”汪博邪魅一笑：“也只有你，在我这才能享受特殊级待遇。” 苏小芸一本正经的纠正：“别女神女神的叫啦，女神经还差不多！” “NONONO，你一天是我女神，一辈子都是我女神。”汪博似笑非笑对她说：“说真的，我一直觉得咱俩最般配，四个字，天造地设！” 苏小芸忍无可忍，向他低吼：“汪博，你给我死远点！” 汪博哈哈一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的女神，哦不，女神经！” 第七十四章 以身试菜 “手擦好了是吧？来，毛巾给我。”病房内，叶芳岚正耐心照顾着一位特殊的病人，秦建国。 “芳岚啊，你不用这么麻烦。”男人望着她微汗的额际，挺过意不去的说：“我自个儿的病自个儿清楚，没娇气到那种程度……” “还说呢，让你回家好好休养，你就这么保重身体的啊？！”叶芳岚嗔了他一眼，低声数落着，顺手帮他拧开保温桶：“饿了吧？哎呀，这菜有点凉了啊，早知道该去食堂热热的。” 怕她又要忙活，秦建国一把拉她坐下：“行啦，不碍事的。这就已经挺好了！” 叶芳岚听话的坐下，朝饭盒呶呶嘴：“尝尝看？” “哟，真丰盛啊！黄瓜肉丝，肉末茄子，冬瓜丸子……行啊你，真够贤惠的……”秦建国兴致勃勃报出一串菜名。 “平时工作太忙，几乎没时间进厨房，你呀将就着吃吧……”叶芳岚难得一脸娇羞之态，两颊微红。 “挺好，看着就挺好。”秦建国呵呵一笑，不住赞许，说完先夹了块茄子入口。 “怎么样？”叶芳岚满脸期待，像极了等候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 秦建国认真品尝着，然后喝了口丸子汤，大声说：“嗯，好吃，挺下饭。” 真有这么好吃？ 叶芳岚眨眨眼，对自己的厨艺不大自信。 “真的，挺好的。”秦建国依旧笑眯眯的，然后在她的注视中，大快朵颐。 见他吃的欢，叶芳岚也挺高兴，于是将手边的肉丝往他跟前移了移：“那就多吃点。” “你工作本身够忙的了，我这回来又给你添那么多麻烦，都不知道该咋跟你道谢了。” “你还说呢，都来我们医院做检查了，还不给我这个老同学通个信儿，老秦啊老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叶芳岚无奈的说。 “我这就是个小毛病，没什么大事儿。”秦建国摆摆手说。 叶芳岚给他递上纸巾，忍不住埋怨道：“到底你是大夫我是大夫啊？就是因为有你这样不听话的患者，才最让我们头疼。” “你既然在我们医院住下了，就得好好治疗一段时间。对了，你这回过来，孩子们知道吗？” 秦建国摇摇头：“没，我谁都没告诉。我这就是个检查，不想他们跟着担心。” “就知道你没说。”叶芳岚叹口道：“你呀，还说我呢，我看你才是又倔又犟的怪老头。这亲爹住院，哪能不知会儿女一声呢？身边也没个人照顾，这多不方便。” 秦建国喝完最后一口汤，笑道：“孩子们有他们的事儿，我不能老拖后腿。要真把他们一个个叫跟前来伺候着，我这心里也不落忍。” “那你就这样啊？一直当个孤老头子？”叶芳岚提议道：“我这一天天的确实也不能常过来，要不给你请个护工吧？” “可别。”对于她的好意，秦建国连连婉拒：“没事儿，我能动弹，腿脚又没啥大问题，自个儿都可以的。这不还有护士嘛？” 见叶芳岚仍是一脸不放心，于是笑着催促道：“行了，你这来回一趟够受累的，赶紧回办公室休息吧。” 叶芳岚抬腕一瞧，一点二十了，果然不早了。 于是收拾好饭盒对他说：“那行，我先回去了。晚上你想吃点什么？我好给你带来。” “行啦，你就忙你的去吧。”秦建国备受感动，冲她摇摇手：“别担心我，我吃啥下楼买点就是了。” 叶芳岚正想说外面的油不好，却又听他冷不丁问：“芳岚，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来着。” “啥事？”叶芳岚微怔，见他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有些慌乱。 “这么些年，你一个人带着孩子熬着，就没想过再找？” 原来是问这个。叶芳岚渐渐平复下来，对上他的视线淡淡说：“想过，可惜没有合适的。你知道我这性格，估计是我最大的缺陷吧。” 秦建国浓眉一挑，大声道：“瞎说，你那叫聪明能干，哪那么多缺陷。我看就挺好。” 他后面那句语速平平，却让叶芳岚像情窦初开的少女般一脸羞赧。 她不自然的捋捋短发，假装不在意问：“那你呢？为啥没再找？” 秦建国爽朗一笑，直言不讳道：“跟你一样，没有合适的。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一身的职业病，家境也一般。姑娘虽说出嫁了，可还有个小子没娶媳妇儿，就我这样的条件，有几个老太太愿意跟我？” 叶芳岚噗嗤一笑，哼道：“那是她们老眼昏花，没发现你的好。” 秦建国笑道：“这么多年了，这伶牙俐齿可一点都没变。” 两人相视一笑，又闲扯了两句，叶芳岚便回了医生办公室。 刚套上白大褂，实习医生小艾便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语调夸张的说：“叶大夫，您今儿个可真漂亮。” 叶芳岚心情好，便也同她开起了玩笑：“一把年纪了，漂亮什么漂亮。” “真的。”小艾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您这么一化妆，就跟电视里的张凯丽一样，老美了。” “贫吧你就。”叶芳岚拿过病历册，准备查房：“小王小唐来了，让他们都来下9病室。” 小艾脆生生的应着，嘴上还不忘调侃：“叶大夫，您今儿这么光彩照人，病人们一见绝对心情舒畅，康复得更快。” “臭丫头。”叶芳岚嘴里嗔着，心里却是美滋滋的，不觉间步子都轻盈了许多。 晚上苏小芸码完稿后，一阵肚子饿，便开始钻进厨房找吃的。 在冰箱找到了中午剩下的菜后，她想了想，决定煮面条。一番手忙脚乱后，面条总算捞出锅。 将剩菜胡乱往碗里一拌，晚饭便算成了。 此时正播着某卫视的娱乐节目，闹哄哄的看着挺热闹，她有听电视的毛病，于是便窝在沙发准备享受劳动成果。 刚扒拉了一口，她“呀”了一声，赶紧吐在了垃圾桶。 我的天！老妈这是将盐罐子打翻了吗？咸得她想跳脚。 灌了好几口凉白开，她皱眉，决定采访采访叶大夫。 电话很快接通，叶芳岚刚从秦建国的病房转了一圈回来，“什么事儿啊？” “妈，我亲爱的叶大夫，您最近味觉变迟钝了吗？” “什么？”叶芳岚一脸发懵。 苏小芸叹了口气：“中午的茄子您烧的吧？” “对啊，咋啦？” “太太太咸了我的亲妈！”苏小芸一脸嫌弃的说：“我严重怀疑您把盐当糖使了！” “有那么难吃？！”叶芳岚停住脚步，无比意外的说：“不应该啊……” “还不信呢，要不我保留证据，等你回来尝尝？”苏小芸搅了搅已成坨的面条，痛心疾首说。 叶芳岚笑容僵住，回想起秦建国中午津津有味的样儿，心头莫名有些发虚。 这个老秦，那么咸的菜，他还一个劲儿说好吃…… 他这哪是鼓励她，这简直就是以身试菜啊…… 第七十五章 芩难自控 尽管分隔两地，苏小芸跟秦铭扬的感情依旧甜蜜稳定。秦铭扬但凡有空，便会挤出时间打电话、发信息给她，陪女友走过事业低谷期。 最近叶芳岚明显忙了起来，没什么功夫盯着女儿。苏小芸也乐得自由，干脆搬回了林芩的小公寓。 这天晚上，两人就汪博的提议做了讨论。秦铭扬当即表示，不管现在还有以后，只要她有兴趣的事，他就全力支持。 看来自己果真没找错人，苏小芸会心一笑，心也甜丝丝起来。 “京城那么大，花花绿绿诱惑又多，你就不怕我飞了？”望着手机里熟悉的脸庞，她故意问。 秦铭扬刚从跑步机上下来，紧着迷彩背心，健壮的麦色肌肤上，颗颗汗珠在灯下晶莹透亮，竟无比的……性感。 苏小芸脑子里突然迸出了这么一个词语。 “不怕。”秦铭扬拿过毛巾，擦着脸上汗水，无比简短的回答。 “是吗？”苏小芸忍住笑，哼道：“看来秦队长很自信呐！要不我来挑战挑战？” 秦铭扬见她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由一慌，忙低声喝道：“胡闹！这么严肃的事儿能挑战吗？” “你不是说不怕嘛……”苏小芸调皮的耸耸肩，小声吐槽。 “我……我那不是相信你嘛。”他轻咳一声，掩着手机轻哄：“媳妇儿，别闹啊，乖乖的。等老公有空就去看你。” 难得见到从容稳健的秦铭扬这般失措的样儿，苏小芸终于绷不住了，仰头大笑。 “好啊你，还敢耍我。”秦铭扬皱眉训斥着，语气里却全是宠溺：“行了，我要去冲澡了。照顾好自己啊，不要太想我。对了，你的新章节有好几个错别字，记得修改。” “你也看我的书？”苏小芸有些意外。 “废话，老婆的书哪能不支持？”秦铭扬理所当然的说。 苏小芸大受感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啦，发什么呆呢？”秦铭扬觉得她傻乎乎的样子可爱极了，凑近屏幕响脆的“啵”了一个：“媳妇儿，我好想你。” 苏小芸含泪看着他，轻声说：“我也是。” 两人又黏糊了几句，才依依不舍挂了视频电话。 苏小芸却再也没了码字的兴致，懒懒窝在沙发，回想着就在这间屋子里，两人曾在一起的画面，心头无比伤感。 抱着回忆沉沉睡去，直到门锁转动，林芩酒气熏天的回来。 “阿芩？你怎么喝成这样？”她吓了一跳，睡意全消。 “没、没事。”林芩响亮的打了个酒嗝，将包往沙发一扔，向她摆摆手。 都喝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苏小芸皱眉，赶紧将她扶到沙发坐下，并问：“谁送你回来的？” “我打车、打车呢。”林芩扬起泪痕斑驳的脸，笑容空洞而忧伤。 “到底怎么了？”苏小芸替她拂去脸庞的散发，皱眉说：“傻女人，你别吓我。” “没事，我……没事。”林芩一副不打算多说的模样，翻了个身打算回避。 “是工作上的事？还是别的？”好友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苏小芸心里也不是滋味。印象中，林芩是个极其自律的人，鲜少如此。 “没事……”林芩还是硬撑着，想来实在喝了太多，她话音刚落，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她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冲进了洗手间。 听到里面惊天动地的呕吐声，苏小芸皱紧了眉。 抽水马桶声响过了好一阵，门才慢悠悠打开，林芩双目红肿，苍白着脸靠在门口，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苏小芸静静看着她，欲言又止。将她重新扶回沙发，默默替她倒了杯蜂蜜水。 林芩握着温热的水杯，小口抿着，泪水却如断线的珠子般簌簌直落。 “阿芩……”苏小芸伸手拿过水杯，轻紧拥着她，不断拍着她的肩头以示安慰。 林芩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伏在她肩上大哭。 “他回来了……”她哭的伤心而绝望。 苏小芸叹了口气，眉宇难舒。其实从她进门的一霎那，就已隐隐猜到。 路一鸣是她的劫，也只有他才会令林芩这般失控。 “回来又怎样？！”苏小芸淡淡说：“你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他只是个陌生人。” 林芩哭得更凶了：“我一直，我一直也以为是这样，我跟他早就没了交集。可他为什么这么残忍，在我就要彻底忘记的时候，大刺刺的来提醒我？你不知道，我看见他的那一刻，有多么震惊，多么心痛……” “你们在哪碰见的？” “单位门口。他说有个新戏要在市里拍，顺道看看我。”林芩泣不成声。 苏小芸一听火了：“有那个必要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男人？当初要分手的人是他，还让你不要纠缠，现在又腆着脸来叙旧？他当自己是谁啊？” “你就是傻，你不知道避开吗？”苏小芸替她擦着眼泪，恨铁不成钢的说：“平时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一见他就乱了分寸？” 林芩不说话，只是一味痛哭。 “对于这样的贱人，你就不该给他第二次伤害你的机会！”苏小芸气咻咻的说。望了眼默不作声的好友，她缓和了语气，问：“你给我说句实话，是不是对他还有情？” 林芩止住哭声，扬起泪盈盈的脸，怔怔看着她，半响迷惘的摇了摇头。 “那不就结了？干嘛要为你一个渣男作践自己？” 林芩别开脸，哑着嗓子说：“我一见到他，就想起了当年的事，一想起孩子……我这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 苏小芸心里一酸，强忍泪意揽过她：“都过去了，阿芩，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这几年，我强迫自己忘记。直到今天我才发现，我根本忘不掉。”林芩哽咽。 “忘掉吧，也放自己一条生路。”苏小芸轻声劝道：“你会有新的人生，新的未来，跟你当初劝我时的那些话一样，你不能一直活在痛苦里。” 林芩没再说话，躺在她怀里低低的抽泣着。 苏小芸拍着她瘦削的肩头，心绪飞出老远。想到上次秦铭扬提过的牵线一事，心里有了主张。 于是悄悄摸出手机，给他留言：上次你提过阿芩的事儿，我看行。 第七十六章 做媒 不得不说，林芩的自我调整能力还是很强的。 或许是压抑了太久，趁昨夜醉酒，将心中累积了太多的情绪一一宣泄了出来。 苏小芸陪了她一夜，眼下正补着觉。突然被闺蜜叫醒，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衣着整洁，浅施粉黛，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昨夜的狼狈憔悴：“喂，要不要吃早餐的？” “你没事了？”苏小芸挺意外的揉揉眼。 “或许昨天有，但已雨过天晴了。”林芩笑了笑，施施然出了卧室。 她能回归正常，苏小芸总算松了口气。起身一番洗漱后，来到厨房帮忙。 “我说，你真的好了？”凑近身子，苏小芸小声问。 “欸，你这人……”林芩洗净碗筷，白了她一眼，“就那么想看我颓废啊？”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苏小芸笑嘻嘻接过，“你咋那么没良心啊？是谁昨晚哭成狗的？” 林芩也不遮掩，顺嘴回道：“都说了是昨天，你怎么越来越啰嗦？就你这样的，秦铭扬还能当个宝，我还真替他的视力捏把汗……” 苏小芸不乐意了，“怎么说话呢？有时候我真怀疑是不是交了个假闺蜜。” 林芩笑着喝牛奶，不再理她。她做饭时间少，煎荷包蛋的技术倒是一流，苏小芸吃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擦擦嘴，苏小芸试探着问：“要不，我给你介绍个帅哥认识认识？” 林芩看了她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说：“哟，是怕我做灯泡吧?行啊你，一脱单就开始给我物色了？” 面对她的调侃，苏小芸撇撇嘴：“看你这思想，啧啧，怎么能小人之心呢？我说姐姐，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林芩吃完便回卧室换外套，苏小芸见状，忙紧跟了上去：“欸，你到底什么想法？表个态呗？” “表什么态？”林芩麻利收拾完，笑盈盈说：“亲爱的，别又忘了刷碗。” 苏小芸剜了她一眼，急道：“跟你说正事呢，欸，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呀？” “我这不听着吗？”林芩俯身，快速抹好唇彩，对着镜子轻抿了抿：“说呗，苏大美女打算介绍什么样的帅哥给我？” “先说说你的理想标准。”苏小芸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 秦铭扬一早将肖宇的照片发了过来，还附带了些基本情况。 苏小芸对这个肖副队长不太熟悉，却因为是男友同事，爱屋及乌下多了几分好印象。加上肖宇样貌端正，颜值身高也不差，便也起了撮合的心思。 不过外在条件虽说不错，可肖宇毕竟有过婚史，这让苏小芸心里挺没底，于是决定先探探闺蜜口气。 “标准？”林芩压了压粉饼，漫不经心说：“当然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最好了，现在的女孩不都希望这样吗？多省事儿！” “庸俗！”苏小芸毫不客气的向她投去鄙夷的眼光：“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的大作家，我说实话也不行嘛？”林芩转身，无奈的说。 苏小芸没空跟她瞎扯，直接点开照片送到她跟前：“这个怎么样？合您眼缘吗？” 林芩瞟了眼，哼道：“还行。” “还行？”苏小芸受不了的赏她个白眼：“相貌堂堂，气宇轩昂，比那些娘兮兮的小白脸好多了好吧？” 林芩不反驳也不发表意见，而是一脸探究的看向好友，正色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识的？你苏大美女破天荒为人吆喝，这可是头一回哈？” 苏小芸哼道：“这个你就别管了，就说行不行吧？” “大姐，这又不是买东西，物美价廉就成。”林芩眨了眨毛茸茸的大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不会又是消防员吧？” 苏小芸讪笑着将手机揣兜里，“就知道瞒不过你。” 林芩已收拾完毕打算出门，见苏小芸欲言又止，于是似笑非笑道：“忘了姐是做什么的？还跟我耍花招，你认识的男人屈指可数，不用脑子就猜到了！” 既然说开了，苏小芸便直截了当的问：“那你觉得怎么样嘛？要不试试看？” “试你个鬼！姐的时间宝贵着呢！”林芩笑骂道：“你有制服情结我可没有，我跟你说，这兵哥哥可木了，根本不解风情。我听说啊……” 她忽地凑近，在她耳边私语：“我听说啪的时候都喊口号呢……” 苏小芸脸腾地一红，赶紧推了她一把：“污不污啊你？胡说什么呢……” 林芩哈哈一笑，打趣道：“怎么，你家秦队长也喊过？” “喊你个鬼！”苏小芸窘死了，说她呢，怎么又扯自己头上了。 “第一印象怎么样？不行我再帮你留意留意。反正我最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啊，可以开拓我的第二事业。”苏小芸不死心的说。 “做媒就是做媒，干嘛非要说得那么清新脱俗？”林芩撇撇嘴，言语犀利。 “林律师，希望您能严肃的回答这个问题。这位男士，您满意吗？” “姓名、年龄、籍贯、个人简历。”林芩看了看表，一脸认真的问。 苏小芸扶额，幽幽叹道：“大姐，你这职业病不轻啊。”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将知道的情况一字不漏的转述了一遍。 “没了？” “没了。” “我可以发表我的意见吗？” “当然。” “不满意。” “为什么呀？人肖宇不错。你真的可以先了解下……” “他离过婚。” “离过婚怎么了？林律师，你经手的离婚案子还少吗？你不能这么片面。”苏小芸急了。 “正因为见了太多，我才不要有过婚史的男人。”林芩也直言不讳的说：“你知道我有精神洁癖，也知道我的情况，不婚才是我的最佳选择。” “谬论！”苏小芸高声反驳。 “我上班去啦，今天会很忙，事全堆一块儿了！”林芩说完，转身向门口走去。 这家伙明显是逃避！ 苏小芸挫败的垂下双肩，冲她背影喊道：“那我不管，我把他微信号发你了啊！” 第七十七章 你的苦难，我感同身受 时光飞逝，转眼间，苏小芸已在帝都生活近三个月了。 此时正值盛夏，酷暑难当。 在汪博的帮助下，她不但轻松解决了住宿、入学问题，闲暇之余还在一家传媒公司作兼职平面模特。 培训班设在x传媒大学的新校区，主讲是业内颇负盛名的一位资深编剧，课间常就创作技巧和运用和她作进一步指导和交流，让她受益匪浅。 重返校园，让苏小芸非常开心，连呼吸也跟着轻松起来。每每走在宽阔的林**上，她总有种穿越之感。假想自己依旧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怀揣梦想，美好而明媚，像晨间八九点钟的太阳。 这天讲师心情好，占用了十来分钟时间。想到一会儿还有个拍摄任务，苏小芸有些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下课，苏小芸便收拾好笔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校外冲去。 汪博曾提议将自家的凌志轿车借给她用，她这人面皮薄，实在不好意思再给人添麻烦，于是婉拒了，于是交通工具便以公交地铁为主。 天阴沉沉的，团团乌云汇聚在头顶，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马路上更是热腾腾的，明明是黄昏，还大有将人蒸化的架势。 苏小芸在公交站台翘首以盼，心里着急的想，这301怎么还不来？ 与她一同等车的人不多，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还有位刚刚采买完的中年妇女。渐渐的，苏小芸用余光察觉到了异样，这三人总时不时朝她身后瞄去。 什么情况？ 她轻咳一声，将身子往后边微挪了挪，继续等车。 终于，那名大姐起身朝她走近，拍拍她的后背，压低嗓子说：“姑娘，你的……你的裙子……” 苏小芸眨眨眼，裙子?赶紧拂了拂米白色的裙摆，没什么呀？ 见她一脸迷糊，这位好心的大姐叹了口气，“你的裙子脏了。” 苏小芸半信半疑的触向身后，一股粘腻感清晰传来。 她神色一僵，脑子顿时短路般嗡嗡乱响起来。完了，她这位亲戚向来不准时，怎么偏在这个时候凑起了热闹?! 熙攘的大街上，这可如何是好？这一刻，她觉得无助极了，放佛任何一道目光都在针对她。 那些人放佛在说，看，这姑娘生理期弄脏了衣裙，羞死人了！ 毫无预警的在京城出丑，苏小芸又羞又窘，脸像熟透的虾子，连脖子也泛着红意。 大概看出了她的窘状，旁边一直卿卿我我的小情侣私语了几句，那位胖墩墩却特别可爱的女孩打开了袋子，将刚买的男士衬衣递了过来：“小姐姐，你用这个遮一遮吧！” 对于她的举动，苏小芸又感动又意外。她拂了扶额头的汗珠，由衷的说：“谢谢啊！” “不客气。”胖女孩嘻嘻笑着，鼻翼上有细微的褶皱。可因为她有爱的帮助，苏小芸觉得她脸上的小雀斑也可爱了起来。 “我、我给你钱。”她手忙脚乱将两只袖子往腰上一系，摘吊牌的时候不忘看了眼价格，179元。 “没关系，你先去那边的公厕处理下吧！”小姑娘依旧笑眯眯的说。 苏小芸挺过意不去的，打开钱包，将两张百元钞票往她手上一塞，冲几人点头致谢后，匆匆往前方奔去。 出了意外状况，晚上的拍摄机会她只得放弃，跟公司请假后，还好那边没让她赔偿违约金什么的，随后找了位北漂的女孩儿替代。 帝都就是帝都，最不缺的，就是人了，她暗叹。 刚到小区门口，瓢泼大雨迎头浇下。苏小芸一路小跑着回到屋内时，整个人已成了落汤鸡。 简单洗了个热水澡，也冲掉了一身的狼狈。一番折腾后，已没了吃饭的欲望。她吹干头发，又将脏衣服手洗晾好。 忙完这些，已是晚上九点。 窗外雨未停，打在树叶上“噼啪”作响。呆呆望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小腹也时不时的隐隐作疼，感觉跟以往有些不一样。想到远离家乡，她莫名有些低落。 秦铭扬打来电话时，已是凌晨，他刚跟战士们出警回来。 看到留言的他，甚至来不及更衣洗漱，便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喂……”苏小芸迷迷糊糊接通，声音沙哑的轻喊了句。 “咋的啦媳妇儿？”秦铭扬一边脱着闷热的胶质长靴，一边便关心的问。 女友的声音很不对劲，他一颗瞬间揪了起来：“你生病了？” “秦、秦铭扬，你怎么才回来呀？”黑暗中，苏小芸听到他的声音，瞬间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城郊发生了车祸，我刚从现场回来。”秦铭扬简要做着解释，眼下更担心她的身体：“媳妇儿，你哪儿不舒服？买药了吗？” 苏小芸气若游丝的说：“没事，估计就是淋了点雨，有点感冒。还有我那大姨妈也不厚道，偏挑这个时候来害我……” “大姨妈？”秦铭扬挑眉，显然没反应过来。 “笨死了，跟你说不清，你们生物课是不是被别的老师霸占了？”苏小芸很无语的埋怨。 秦铭扬这下明白了。别看他专业技能杠杠的，这方面却没太多经验，于是想了想问：“是不是很疼？” “废话，跟刀子割肉似的一阵阵抽疼。秦铭扬，我怀疑我是不是要挂了。”她恹恹的说。 “别瞎说，哪有那么严重？”秦铭扬眉头紧蹙，很是心疼的说，“有止疼药吗？” “没有。”苏小芸蜷成一团，捂着微凉的小腹说：“外面雨太大，也没法出去买……” 是个问题。秦铭扬担心的紧了紧拳头，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没事儿，你快去洗漱吧！”苏小芸甚至能想象他此刻脏兮兮的样子，心疼的催促。 “我陪陪你。”秦铭扬没动，仍旧坐在石阶上。 抬头望着满天星辰，他颇为伤感的说：“以前吧，你在A市的时候，虽然也不能在一块儿，可我总觉得你离我不远，心里也踏实。这下你去了更远的地方，每次听到你不好、不顺的时候，我心里除了难受，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苏小芸默默听着，心里也一阵发酸。她哼道：“秦铭扬，当初我来，你可是大力支持的。” “是啊，只要你喜欢，只要你想做的事，我永远都会支持你。可是媳妇儿，老公是真的心疼你啊。”秦铭扬无奈的说。 “心疼有什么用？就算我在A市又有什么用？”苏小芸哽咽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每次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根本就不可能来到我身边，还得整天提心吊胆……” 秦铭扬听得心酸，苏小芸的话向一把钝齿的锯刀，狠狠划拉着他的心。他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来，飞到她身边。 他愧疚的轻哄着：“乖媳妇儿，老公知道你委屈。要不，你早点回来吧？你这样，我是真不放心。” “还有一个礼拜呢，哪能中途开溜。”苏小芸碎碎说着，声音愈发飘忽：“秦铭扬，我浑身难受死了，我想睡……” “媳妇儿，摸摸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秦铭扬一脸着急。 电话那头，苏小芸没再说话。 又连喊了好几声，仍旧没回应。秦铭扬心一沉，直觉告诉他情况不太妙。 他倏地起身，急急向宿舍跑去。 肖宇正准备睡觉，被秦铭扬风风火火的样子吓了一跳：“干啥呢你小子？大半夜的。” “老肖，你北京有熟人吗？” “干啥？”肖宇一脸不解。 “我媳妇儿不是在北京学习吗？她病了。”秦铭扬灌了一大口凉白开，气喘吁吁的说。 这样啊！肖宇也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忙说：“有，我堂弟两口子在那边做生意呢！要不我给你联系联系？” “他在哪个区？”秦铭扬一听，喜出望外。 “海淀吧?我先给你问问，你等等。”肖宇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爬起。 对方的电话很快接通，一问，果然在海淀区，离苏小芸暂住的地方不远。肖宇准确的表达完意思，末了用长者的口吻嘱咐说：“牛子，这事可不能马虎，你一定得亲自去一趟。你是不知道，我哥们儿都快急疯了！” “行，放心吧哥！”对方应得爽快，总算让两人放下心来。 将电话、地址发给肖宇他堂弟后，秦铭扬想了想，又将房东太太的座机号码也一并发了过去。 一番收拾完躺回床上，摩挲着手机屏幕上两人的亲密合影，他再也没了睡意。 第七十八章 喜忧参半 苏小芸醒来时，已是隔天中午。 她好似做了个很长的梦，浑身酸软乏力，脑袋一片混沌不说，连周遭的一切都看得很不真实。 微动了动身子，刚转过头，便对上秦铭扬焦灼的双眼。 “你……”望着男人胡子拉碴、憔悴不堪的脸，她惊讶不已：“你怎么会在这儿？” 见她醒来，秦铭扬一直攥紧的心总算稍稍放下。 他用湿棉签沾了沾她干涸的嘴唇，轻声说：“来，先给你润润，都起皮了。” “你怎么来北京了？这是……”她打量了下四周，皱眉道：“我这是在医院？” 秦铭扬握着她的手，理了理她散乱的长发，心疼的说：“媳妇儿，你可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你昨夜烧到多少度？41度啊傻妞……” 一想到这个，他仍心有余悸。 要不是肖铁牛两口子去得及时，找到房东太太后，就直接将烧得迷迷糊糊的苏小芸送到医院，后果简直不敢想。 苏小芸挺无奈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你怎么直接就过来了，你请假了？” 秦铭扬答得理所当然：“嗯。我再不赶过来，老婆孩子可咋办？” 苏小芸被他的一片真情感动。细细一琢磨，等等……老婆孩子？这家伙是不是急糊涂了？ 正要取笑他，病房门开了，一位白净的小护士例行查房。 “醒了啊？”她微笑着俯身，亲切的问苏小芸：“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小腹呢，还疼吗？” 苏小芸微怔，在秦铭扬紧张的注视下，轻抚了抚小腹，然后点头：“比昨晚好多了。” 病床边的两人顿时松了口气。 小护士帮她抽出体温表，看了看，对秦铭扬道：“体温已经恢复正常，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还是要注意她的流血情况，一旦有什么问题，请及时反馈给我们。” 秦铭扬听得极为认真，对小护士的嘱咐连声说是。 “对了，病人的体质太差了，前三个月是胎儿发育的关键时期，你作为家属可不能大意，一定要她卧床休息和加强营养。” 秦铭扬不住点头：“好的，我会注意的，劳您费心了护士。” “不客气，应该的。” 望着小护士远去的背影，苏小芸愣愣的问：“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迷糊呢？” 秦铭扬重新坐回椅子上，怕房里的冷气太足，将她的胳膊轻轻放回了被子里。抚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无比疼惜的说：“你呀，就是个小迷糊，当妈了都不知道，还成天嚷嚷着减肥……” 当妈？苏小芸瞪圆了眼，惊讶的程度堪比见到外星人，这么说，她这是怀孕了？ 望着秦铭扬含笑的双眼，心里顿时有一万只羊驼飞奔而过。 这也太邪乎了吧？不就那么一夜，她居然还中奖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多想。本能的一声低呼，“怎么会这样？太恐怖了！” 秦铭扬对她的反应哭笑不得：“恐怖什么恐怖，多好啊，大喜事儿！” 苏小芸紧了紧被子，有些慌乱。 待消化掉这个极为劲爆的消息后，她才慢慢开始正视：“怎么办？我们现在的条件根本不成熟……” “媳妇儿，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可别动其他心思。”秦铭扬皱眉，率先将她的其它想法扼杀。 苏小芸急了：“可是……” “我知道你的担心和顾虑，可这孩子必须留下。”秦铭扬执起她的手，目光坚定的说：“媳妇儿，我们回去就结婚吧，其他的事交给我。” 苏小芸心里乱极了。 不是不信他，而是这件事太令她措手不及，也扰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她是喜欢孩子的，更何况腹中的小生命，是她和秦铭扬的爱情结晶。她自然是想将孩子留下，可一想到双方父母，她的心里又开始打鼓。 因为时间关系，她甚至还未见过他的家人，这下可倒好，想不奉子成婚也不行了。 “想什么呢那么认真？”秦铭扬见她忧心忡忡，便出言宽慰道：“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 “叶大夫那儿……”苏小芸咬了咬下嘴唇，忐忑道：“还有你那边……” “有老公在，你就别管了。”秦铭扬吻了吻她微凉的手指，轻声说：“等你好点了，我们就回去。老爷子去旅游了，我让姐先照顾你一阵儿，刚都跟她说好了。” 这样合适吗？苏小芸很纠结。 结婚生子是人生大事，可她毕竟将顺序颠倒了，她不是特传统的姑娘，可保不齐这位大姑姐不另眼看她。 秦铭扬似看出了她的顾虑，捧着她的双手笑道：“放心吧，我姐人挺好的，刚在电话里都高兴坏了！” 苏小芸脸儿一红，难为情的抽回手，啐道：“还说，都怪你。” 秦铭扬一个劲儿傻笑，“嘿嘿，怪我，怪我。” “傻帽儿。”苏小芸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 “你再嫌弃都是你男人。”整整一天一夜，他一直紧绷着的身体，这一刻才放松下来。 “媳妇儿，我是这么想的。”他收起嬉笑，正色道：“我那房子不是装修好几个月了吗？等你状态稳定了，我们就搬过去。至于家具什么的，这方面我是外行，你挑的时候要多费点心。” “你咋不说你主要是因为没时间呀？”苏小芸挑眉，故意哼道。 “是，是，我确实是没什么时间，所以要辛苦你了媳妇儿。”秦铭扬一脸愧疚的说：“不过你放心，我周末一有空就回来，老公舍不得你一个人受累。” “说的比唱的好听。”苏小芸撇撇嘴：“你说我冤不冤？稀里糊涂就当妈了。我伟大的梦想和抱负还没实现呢……” 秦铭扬好笑的捏了捏她鼓鼓的腮帮子：“这个完全不冲突嘛！你得这么想，孩子只是时间问题，既然老天给了这么大的惊喜，咱俩为什么不用积极的态度来迎接呢？” 见苏小芸小脸上仍旧写满了担忧，他轻叹一声，颇为感慨的说：“媳妇儿，别担心了。除了老肖家的，这可是我们中队第二个孩子，宝贝着呢！” 第七十九章 初见大姑姐 在医院观察了一天，确定没什么大碍后，秦铭扬带苏小芸回到了C市。 姐姐秦海霞得到消息，顾不得餐馆的生意，早早赶回娘家做迎接准备。 刚下出租车，苏小芸便见一位身形微胖的中年女人正在大门口翘首以盼。还没来得及问秦铭扬，对方双眼一亮，已笑着小跑了上来。 “小芸吧？”她的嗓门挺大，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着豪爽：“我是扬子他姐姐，哎哟，路上受苦了吧？” “姐。”苏小芸脸蛋微红，腼腆的叫了句。 “哎！”秦海霞脆声声应着，脸笑得跟朵牡丹花似的。小心翼翼扶她站稳身子，嘴上不住说着：“来，慢点儿，小心。” “姐！”秦铭扬盖好出租车后备箱，跟车师傅说了声谢谢后，拎着行李箱跟了上来：“中午正是用餐高峰期啊，你怎么过来了？” “臭小子，跟我弟妹比起来生意算个啥？”秦海霞白了他一眼，挽着苏小芸的胳膊亲亲热热的说：“饿了吧？我给你煲了点鸡汤，待会儿多喝点。” “谢谢姐。”苏小芸被她的热情弄得挺不好意思，小声说：“姐，我没那么虚弱，我还是自己走吧……” “没事儿，我还是搀着你吧。这早上下过一阵儿雨，地上可滑了……”秦海霞说着，对身后的弟弟说：“扬子，你还在后面磨蹭什么呢？赶紧上楼开门儿啊，对了，顺便去厨房把火给我关了……” 秦铭扬一听微微皱眉道：“跟你说八百遍了，出门一定要检查门窗气、火开关阀，怎么老是不听呢？” “又来了！”秦海霞最受不了消防员弟弟的说教，佯怒道：“真以为你姐记忆力退化啊？我还不是想让小芸一回家就喝点热的……” 苏小芸忙在一旁打圆场说：“姐，你消消气，他这是典型的职业病，而且病得不轻。【零↑九△小↓說△網】” 秦海霞点点头，煞有介事的评价：“我看也是。” 见两个女人一唱一和，秦铭扬故意苦笑道：“谁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光两个就够我受的了。” 苏小芸和秦海霞对视一眼，噗嗤都乐了。 这片小区颇有些年头，没有物管不说，里面的绿化设施也少得可怜。除了巴掌大一块小空地上，有几样生了锈的健身设施和几棵老桂树外，再没别的了。 楼道也是暗黑暗黑的，明明是大白天，阳光却跟怎么也照不进来一样。 楼梯陡且乍，秦家又住五楼，两人走走停停，在这位大姑姐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可费了不少时间。她一脸紧张的模样，活像古代伺候贵人主子的嬷嬷，弄得苏小芸很是过意不去。 一进门，一股亲切的感觉扑面而来。秦家房子不大，二室一厅的小居室，却被秦海霞收拾的干净整洁。 “媳妇儿，来，这是姐给你新买的拖鞋。”秦铭扬弯腰给她套上，苏小芸一看，鞋子上还有对可爱的卡通兔，《疯狂动物城》里的女主，正是她喜欢的。 她的心顿时暖烘烘的，能被人记挂在心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累不累？来，先坐一下。”秦铭扬扶她来到客厅坐下，又拿过靠枕垫在她腰间。 “你待会儿吃完饭好好休息一吧。”苏小芸见他一脸疲乏，有些心疼的说。 “没事儿。”秦铭扬轻拥着她，“晚上7点前归队就行，我想多陪陪你们娘俩。” 对这个事，苏小芸仍有些没进入状态，于是嗔道：“才多大啊，就娘俩娘俩的……” “这话没毛病啊！”秦铭扬极为认真的看着她，“不管三天还是三个月，那都是我秦铭扬的儿子，我老秦家的宝贝！” 苏小芸忍不住笑道：“哟，这么说来，这秦队长的眼睛赶得上B超啦？这男女都看的出来？万一要是个闺女咋办？” “闺女怎么啦？闺女我更稀罕！”秦铭扬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有个跟你一样俊的闺女，我在战友们面前还不更牛气啊？！” “好啊秦铭扬，搞了半天，你要这孩子是为了你的面子啊？”苏小芸不干了，皱眉道。 “哪儿话……”秦铭扬连忙哄道：“我的意思呢，不管儿子女儿，我都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讨厌！”苏小芸推了推他，白了他一眼。 这边秦海霞已摆好了一桌子菜朝两人喊道：“小芸、扬子，过来吃饭了！” 秦海霞来时已吃过了，但为了陪弟媳妇儿，还是象征性吃了点。见苏小芸知书达理秀秀气气的，她打心眼儿满意。 三人说说笑笑吃完午饭，苏小芸因为一大早就赶飞机，实在累得不行，便去了秦铭扬的卧室休息去了。 秦海霞收拾完碗筷，拉过晾衣服的弟弟，去了老头子的房间。 “干啥呢姐，我这忙着呢。”秦铭扬觉得姐姐神秘兮兮的模样挺好笑。 “等会儿的，我这边有话问你。”秦海霞瞅了眼紧闭的卧房门，直截了当问：“你眼下有什么打算？” “结婚啊。”秦铭扬毫不犹豫的说：“我跟爸通过电话了，他下周就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好好协商下结婚的事儿。” “也不知道亲家那边儿什么态度……”眼下秦海霞最担忧的就是这个。 秦铭扬宽慰道：“放心吧，那边的事我来解决，反正早迟要面对的。” “你小子！”秦海霞笑骂道：“从小就没让我省过心。不过这回啊，可总算办了件姐高兴的事儿……” 见秦铭扬含笑不语，她又语重心长道：“看得出来小芸是个好姑娘，咱可不能因为怀孕怠慢了人家……咱妈走的早，这礼数可不能少，要不然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秦铭扬神色凝重的点头：“姐，我跟你想的一样。” “小芸初来乍道的，我呢准备了点小意思。”秦海霞从抽屉摸出个鼓鼓的红包：“还是你给她吧，我要这么直接给，人姑娘肯定不会要。” 秦铭扬心里一热，眼眶有些泛湿。接过略估计了下，数目不低于五千。 他哽咽着说：“太多了，小芸不是那种人，她不在乎这些。” “你这臭小子……”秦海霞不高兴的说：“这是我当姐的一点心意儿，你插什么嘴啊？要我说，这双喜临门的，这点钱只有少的。行了别墨迹了，快拿着。” 秦铭扬知道说不过她，只好勉为其难收下。望着姐姐头上不经意露出的几丝白发，心里挺不是滋味儿。 母亲走的早，父亲早年间又经常忙工作，这些年来她又当姐又当妈，没少为家付出。后来虽说嫁了人，可夫家也不富裕，姐夫下岗后跑出租，她便盘了家小餐馆，起早贪黑的经营。这些钱，很难想象她是怎么背着姐夫攒下来的。 “你们最近还好吧？没闹矛盾吧？”秦铭扬摩挲着红包封面，沉声问。 “比以前好多了，起码不赌了。”秦海霞叹了口气：“小筝马上小升初，他要再不懂事，这辈子可就白活了！” “没干仗？”秦铭扬挑眉，神色不明的问。 秦海霞忙说：“没有，就前年你出了一回面，现在老实多了，钱也按时拿回家了。” “那就好。”秦铭扬冷哼了声，“他要再敢动手，看我不收拾他！” “行了，你现在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还像以前的毛头小子啊？” 秦铭扬垂下眼帘，闷闷的说：“姐，我不想你受委屈。” “姐不委屈。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嘛？”见他双眼布满红血丝，秦海霞一个劲儿催道：“行了，我的事你不用操心，赶紧睡会儿吧，衣服我来晾。” 见秦铭扬仍杵着不动，她推了他一把：“去啊，把你媳妇儿伺候好，才是最重要的。” 第八十章 阳光下的阴影 秦铭扬又走了。【零↑九△小↓說△網】苏小芸知道，还有更多的工作在等着他去完成。虽然很不舍，但又觉得欣慰，至少，她们也算是暂时摆脱了异地恋的标签，变成近在咫尺的周末准夫妻了。 跟他一同呼吸这个城市的空气，住在他生活过的房间，在秦海霞无微不至的关怀下，日子一天天过去，虽仍有矛盾和纠结，但更多的是踏实。 为了让她吃得营养，秦海霞每天中午、晚上骑着电动车，提前将饭菜给送过来。在今天鸡汤，明天鱼汤，后天猪蹄汤的这么狂补下，苏小芸短短一周，就胖了三斤。 这天她正踩着小竹凳在阳台晾衣服，秦海霞带着小筝过来了。 “小舅妈！”小筝嘴巴甜，拎着一口袋水果，开门就喊。 “这儿呢！”苏小芸笑着应了声，扭头冲他道：“你们今天没课吗？” “明天运动运，下午放假了。”小筝把袋子往桌上一放，见苏小芸踮着脚，伸长手臂要挂衣服，吓得哇哇直叫：“当心啊小舅妈！妈，妈！你快来啊！” 秦海霞闻讯奔来，一看，脸都吓白了：“小芸啊，你快下来，下来！这摔着磕着可咋办？！” 母子俩左右开工，不由分说将她连说带劝给扶了下来。 “姐，我没事儿，也没那么娇气！”苏小芸无奈的笑道：“卧床休息了几天，我都快闲疯了……” “瞎说。”秦海霞惊魂未定的说：“你现在能跟平时比吗？这可开不得玩笑啊。来，吃饭吧，今天啊，我专门去买了条黑鱼，味道可鲜了！” 望着香气四溢的饭菜，苏小芸哭笑不得：“……姐，我可不能再补了，再补就成大胖子了。” 秦海霞呵呵笑道：“胖咋啦，哪个女人怀孩子不这样啊？放心吧，我让小筝在网上查了，这汤很补钙的！” 小筝顽皮的接过话：“就是就是，小舅妈，这些可是我妈亲手做的！自从咱家开了饭馆，我妈就很少亲自做菜了，胖子叔叔的菜我都快吃腻了！” 他说的那个胖子叔叔，是秦海霞店里的厨师。 见他一脸羡慕，苏小芸逗他：“要不我给你盛一碗，让你回味一下妈妈的味道？” “好啊！”小筝高兴的跑进厨房拿碗筷。 “欸，你这孩子，这是给你舅妈补身子的，你咋那么不懂事儿呢？”秦海霞一听急了，冲儿子大嚷：“给我放下！” 苏小芸忙一把拉住她：“姐，姐，别啊，小孩子嘛！再说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 “他哪里饿了，来的路上才吃了炸鸡腿呢！”秦海霞微恼。 小筝冲她吐吐舌头，调皮的说：“哎呀，我亲爱的额娘，您又误解我了……我呢是怕小舅妈一个人吃饭没胃口，专门陪她的，您可千万别降罪！” 他精灵古怪的样子，惹得秦海霞差点绷不住，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先说好啊，既然是陪吃饭，那就得有个样儿啊。” “得嘞！”小筝高声应着，偷偷与苏小芸交换了个眼神，笑的贼兮兮。【零↑九△小↓說△網】 苏小芸疼爱的给他夹了两块鱼，“来，多吃点儿。” 那边秦海霞手脚麻利的整理着冰箱，“小芸啊，昨天买的水果你怎么不吃啊？你得多吃水果，孩子皮肤才能好！” “知道了姐。” “还好你白白净净的，可别跟他爹一个样儿。”秦海霞一脸担心的说。 小筝笑嘻嘻神补了句：“小舅舅是真黑，差不多能演包拯包大人了！” 苏小芸噗嗤一乐，心想，这可真是亲外甥，黑起他来毫不留情。 “臭小子！”秦海霞路过餐桌，轻给了他一个爆栗子：“有这么说你舅舅的吗？” “哎呀妈，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敲我的头，我已经够笨了，这回数学再不及格可别赖我啊！”小筝缩了缩脖子，哇啦哇啦直抗议。 “不敲你也没及格过！”秦海霞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 “小筝，你不喜欢数学吗？”苏小芸扒了口饭，轻声问。 对于这个漂亮温柔的小舅妈，小筝从见她第一眼开始，心头就说不出的亲切，于是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说：“也不是不喜欢，是因为我们老师太现实了，没去她那上补习班，就把我调到了最后一排……我同桌上课老搞小动作，我总被他影响，所以，所以……” 苏小芸微微皱眉：“不是有规定任课老师课外不许办补习班吗？” “是啊！”秦海霞也唉声叹气：“说是这么说，这些老师还不是一样偷偷办。要么在校外租间房，要么就在自己家，补习费也不便宜，一学期2000块，寒暑假另算。” “你同学他们一般都补些什么呢？”苏小芸又问。 “就是写作业呗！”小筝撇撇嘴说。 “不讲解吗？”苏小芸惊讶的问。 “就跟上课一样咯，老师忙自己的，大家就写作业，写完上交就可以回家了！” “不批改吗？” 小筝想了想说：“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第二天学习委就发给大家。” “怎么能这样啊？这也太不负责任了！“苏小芸眉头更深了：“简直是坑钱嘛！” “就是啊！我开始也想着，这补习费贵是贵，可为了孩子，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支持，可后来一问别的家长，大家都有意见，孩子也不爱去，说压力大什么的，我就没给他报名。” “你不知道小舅妈，我们老师可那个了。”小筝气鼓鼓的说。 苏小芸好奇的问：“哪个啊？” 小筝很反感的说“就是每到过节，就会在班会上说，我们这些孩子一届不如一届，也不知道老师辛苦，别班的同学家长就知道给老师表示表示……” 苏小芸明知故问：“怎么个表示法呀？” “就是送礼呗！”一提这个，秦海霞牢骚满腹：“比如三八节、劳动节、教师节和圣诞节，过年更离谱，直接收购物卡……” 苏小芸忿忿道：“还有这样的事？” “嗐，现在社会就这风气！不光他们学校这样。”秦海霞无奈的说：“刚开始我也寻思着要不要送点啥，可扬子不让，说不能助长歪风邪气……” 苏小芸听后冷笑涟涟：“是啊，这个社会怎么了？个别老师不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一门心思只顾捞钱，把上面的指示全当耳旁风，实在太可气了！这样的老师，又怎么能教书育人呢？简直是误人子弟！” 小筝闷闷的说：“小舅妈，我还有一年小升初了，其实我也着急……” 苏小芸见状，忙安慰道：“别担心，我给你找家正规的补习班怎么样？周末去就行。平时你就过来，我帮你辅导功课，只要你用心，我相信一定能赶上的。” “真的？！”小筝双眼发亮，欣喜的问。 “当然。”苏小芸笑眯眯的说。 秦海霞急了：“哎呀小芸，你现在身体刚刚好点，不能这么劳累……” “没事儿的姐。”苏小芸笑着拍拍她的手：“我这不能玩手机玩电脑的，实在无聊的很，本来想去你们店里帮忙的，可秦铭扬不让。这下好了，总算有点事做了……” “有你辅导孩子功课，我当然求之不得。”秦海霞又高兴又担心：“可是你的……” “放心吧，我的身体我有数。”苏小芸忙安慰道：“你呀，把小筝交给我就好。” 她说完，对一旁肚皮鼓鼓的小家伙说：“吃饱了吗？吃饱了陪我出去转转呗。” “去哪？”秦海霞母子异口同声问。 “去书店啊，买点学习资料。” 第八十一章 不愉快的遇见 回家的路上，苏小芸给叶余建打了个电话。 那家伙见她的号码，故意阴阳怪气的说：“哟，这谁啊？哪位美女找我呢？” 自去北京开始算来，苏小芸有好几个月没见过这位大忙人表弟了，于是也配合的说：“你猜？” “是你啊苏老师！”叶余建打着哈哈：“我还以为有美女约我呢，浪费表情啊，唉。” “叶小贱同志，请问你现在有空没？”臭小子，苏小芸心里暗骂，直奔主题：“有个事儿要麻烦你……” “姐，你饶了我吧！”叶余建一听，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哇哇直叫：“我最近忙死了，可别再给我来什么附加题了啊！” 苏小芸不信的撇撇嘴，不管不顾的说：“你再忙总不能24小时不吃不喝不上厕所吧？真的，我有事拜托你。” “别！我一听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叶余建叫苦连连：“我是真忙，前阵子一直出差，都快成空中小飞侠了！” “叶余建同志，我是真需要你的帮助，而且绝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苏小芸极为认真的说：“我保证。” 叶余建眼下正在闹哄哄的菜市场做采访，本想一口回绝，可转眼一想，表姐兴许是真有什么事儿，于是压低声音说：“那你说吧，不过我马上要去下一个点，时间真的不多。” “是这么回事儿。你姐夫小外甥的学校存在乱办补习班的现象，我想找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给他们曝曝光？” “那个上面不是有文件，三令五申不许办吗？”叶余建说。 苏小芸冷笑：“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真正落实是有难度的。你天天跑现场，这样的事儿见的还少啊？唉，真是苦了这帮家长和孩子，心有怨言又不敢说……” 她简要举例说明情况，又问道：“这样的事，就说能不能写吧？” 叶余建跟一旁的摄像师打了个招呼，来到僻静的角落：“写肯定能写啊，我们社会记者的职责不就是这个嘛？” 话音刚落，他又换了中语气道：“不过你是不知道，就上回，你让我报道小煤窑的事儿，我被我们主任狠狠骂了一顿！” “骂你做什么？能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晒在阳光下，你做得非常啊！”苏小芸对表弟的作法表示肯定，同时又些生气：“我看你们主任的思想就很有问题！” “叶小贱同志，你可不能被同化被腐蚀啊！”苏小芸语重心长的说。 “小煤窑坍塌事故，星级饭店地沟油事件、还有学校周边食品卫生问题，我说老姐，你看我什么时候怂过？”叶小建不服气的辩道。 苏小芸欣慰的笑了：“我就知道，你是一位很有正义感的新闻工作者，我为你鼓掌！” “别，先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不习惯。”叶余建皱眉说：“这样吧，我有个哥们儿在市电视台新闻部，要不我给他通通气，让他先去摸个底？” “行。”苏小芸表示赞同。 只要事实成立，她相信这样的现象一经曝光，一定会引起有关部门重视的。 “我说你这一天天的，是越来越有心怀天下、忧国忧民的情操了啊！”叶余建打趣道：“怎么样，在北京还好吧？” 苏小芸尴尬的理了理宽松的连衣裙：“……还行。” 嘴上这么说，却心虚的厉害。 这件事她还一直没想好怎么跟家人坦白，也很难想象大伙儿听到这个消息时会有多震惊。秦铭扬工作又太忙，两人初步商定，等月底再回A市。 正胡乱想着，叶余建随口说：“要不等我这阵忙完了，飞过去看看你？” 苏小芸被表弟的话惊了一跳：“别，咱俩还没到手足情深的地步。” 叶余建哈哈一笑，“行了，看你那小气巴拉的样儿！我就奇怪秦队长怎么会看上你了？” “叶小贱，你知不知道你这话很欠揍？”苏小芸气得牙痒痒。 “行了美女，我还忙着呢，不跟你扯了。”瞅了眼频频朝这边看来的同事，叶余建打算结束通话：“多保重啊！” 苏小芸轻轻说：“会的，你天天跑外边，也要注意安全。” 刚挂完电话，小筝笑嘻嘻从冷饮店出来了，一手拿着冰激凌，一手端着热牛奶。 “小心。”怕烫着孩子，苏小芸连忙迎了上去。 “小舅妈，现在还早呢，我们这就回去了吗？”小筝吸溜吸溜吃着冰激凌，试探着问。 “那你还想去哪啊？”苏小芸笑问。 “你想去哪都可以，只要别太早回去。”小筝到底是孩子，总想着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苏小芸想了想，新房子那边家具还没挑呢，正好今天出来了，干脆顺道去家私城看看好了。 于是两人在路边的长椅上小作歇息后，便慢悠悠往街对面走去。 C市她来过多次，可每次的感受都不一样。 往事历历在目，却放佛遥隔了好几个世纪。而如今的她，在岁月的磨洗下，也变成了心静如水的小妇人。 望着天边流动的云霞，她感慨的想，这个城市跟她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呐！ 家私城很大，里面有不少知名品牌。苏小芸从没这般仔细的研究过家具的质量、美观度、舒适度和价钱，那股认真劲儿，就像专心致志堆砌城堡的孩子。 “小舅妈，最近可流行这种沙发了！”小筝也很兴奋，时不时给她出主意。 “嗯，是不错，就是颜色浅了些。” 孩子太小，太容易弄脏了！苏小芸也喜欢这套米色沙发，简单而时尚，可一想到宝宝，又果断的否决。 看，她已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之后了！ 沙发区对面是各式各样的梳妆台，苏小芸正要过去瞧瞧，迎面撞上了两个衣着不俗的女人。 “不好意思……” 她小心护着肚子，正打算侧身避开，对方率先开口了，很意外的低呼：“苏小芸？” 苏小芸一愣，缓缓回头，两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小脸瞬间霎白，嘴唇嗫了嗫，好半响才结结巴巴打招呼：“阿、阿姨、大嫂，您们好……” 第八十二章 反击 “别，你这声阿姨我可受不起。”她话音刚落，对面身穿灰色高级套装的老妇人先冷冷一顿呛白。 苏小芸面色一僵，有些无措的转向另一位中年女人，强笑道：“曲姐，真巧啊……” “是挺巧。” 中年女人一身名牌，习惯性的瞧着兰花指，仍旧一副养尊处优的阔太太模样。 她皮笑肉不笑盯着她打量了一番，然后一脸狐疑的将目光锁在了她宽松的衣着上，皱眉问：“你结婚了？” “额，快了。”苏小芸不自然的笑笑。 C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自打与秦铭扬确定关系以来，她在脑子里不是没设想过碰见顾家人，然而真的遇见，她还是有些慌乱。 顾母冷哼了声，看向苏小芸时脸色有些难看。 “曲静，我说什么来着？这年头山盟海誓甜言蜜语最不可靠！有些人刚开始那几年哭着喊着一辈子不嫁，恨不得当着全世界的面立个贞节牌坊，这才几年？岩儿尸骨还未寒吧？就迫不及待了……” “妈……”顾家大嫂见气氛有些僵，于是赶紧劝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嘛？走吧。” “过去？！”顾老太太咬牙切齿的瞪了苏小芸一眼，因为激动，拔高音调道：“在我心里头，这件事一辈子也过不去！苏小芸，你害了我儿子，就过的那么心安理得？” 她的嗓门有些大，眼下又正值下班时间，来家私城逛的顾客也不少。一见这边起了纠纷，一些好事群众便迅速跑来围观，更有过分的竟还打开手机录起了视频。 气氛越发微妙，立场也越发尴尬起来。 毕竟跟顾岩有过美好的一段，尽管老太太话说的难听，苏小芸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于是好脾气的站在原地，无声沉默着。 “也是，就你这样命硬的，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男人呢！”老太太睨了她一眼，挺恶毒的说。 苏小芸身子一颤，整颗心倏地缩紧。 顾母的话跟巫婆的诅咒般，在她脑子里无限循环，深深刺痛了她一直强撑的内心。 干涸的眼眶内因为这句话，瞬间泛起了水雾。她咬牙，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 对于顾家老太太没完没了的挖苦谩骂，她轻声回应道：“阿姨，因为你是阿岩的妈妈，又是长辈，我一直很尊敬您。关于他的意外，我真的很难过，以前是，现在也是。可逝者已逝，我总不能抱着回忆过一辈子吧？别说我们还没结婚，就算结婚，他走了，我依然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想，这也是他希望看到的吧？” 她音调不高，却不卑不亢，一字一句也吐得格外清楚，在场之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更赢得了几对年轻情侣高声喝彩。 “哟，练出来了啊？这口才都赶上节目主持人了！”商场偶遇，老太太本意是想狠狠羞辱她一番，结果却没达到预期的效果，一张老脸难免有些挂不住。 “曲静啊，我们还是走吧。免得被人误以为妈是倚老卖老。”她冷冷剜了苏小芸一眼，对儿媳说：“也是，怪谁呢？怪只怪我那儿子没出息，被人迷了心窍，当年非要摊上这么个伶牙俐齿的小妖精，这人都走了，还要恶心他老娘！” 她说着，重重撞过苏小芸的肩膀，趾高气扬向出口走去。 苏小芸一个趔趄，差点跌倒。还是小筝反应快，他扒开人堆，火箭般冲了进来：“小心！” 见苏小芸护着小腹，垂着头不发一言，模样说不出的狼狈，这个十二岁的少年急了，冲围观的众人高声嚷道：“拍什么拍啊？你们这是侵犯隐私权！小心我报警！” 人堆里顿时爆发出高高低低的嗤笑，纷纷嘲笑这个乳臭未干的男孩。 “笑屁笑？！”他涨红了脸，像个小男子汉般紧紧护着苏小芸，那横眉竖眼的模样，像极了被惹怒的小兽。 “小筝，我们回去吧。”苏小芸稳住身子，旁若无人拉着他的手，轻声说。 小筝紧了紧拳头，气呼呼的牵着苏小芸离开。 回到家，给小筝布置好作业，苏小芸便把自己关在了卧室。 望着窗外绚丽的云霞，往事也如冻土解封的春草，渐渐复苏。 好久不曾这般难过，也很久没有梦到过顾岩了。自打接受秦铭扬，她的日子又渐渐鲜活了起来，满以为自己已经放下，直到今天遇见顾家人，她才发现，这道伤痕原来一直都在。 对于顾岩，她曾喜欢过，也真正付出过，那段青涩美好的恋情永远无法替代，无奈造化弄人，那么刻骨铭心的曾经，却因他的离世而不得不终止。 对于秦铭扬，她是真的欣赏，甚至有些崇拜。所以每次看向他时，她有着无法掩饰的爱慕。想到以后要跟这个男人共度一生，她坚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可顾老太太尖酸刻薄的一番指责，却令她心生愧意。明明很正常的选择，在她的渲染下，自己摇身一变，成了薄情寡义、不知羞耻的女人。 她沉默坐着，纹丝不动像极了蜡像，直到天渐渐变黑。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电话声才将她飘忽的心绪拉回。 “喂，小妞，你现在人在哪?”刚一摁通，林芩的声音在耳边火急火燎响起：“别告诉我你在北京啊，姐是不会信的。” 苏小芸微愣，呆呆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一提这个，林芩就火大：“废话！你都上热搜了，我能不知道？你现在都成网红了，要不要我再给你点个赞？！” 苏小芸脑子乱哄哄的，不明所以。她想了想，又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拜托，你都不看新闻不上网的吗？”林芩没好气的说：“要不要我给你念念啊？什么原配霸气宣誓主权，未婚妈妈又该何去何从，还有什么这个时代，我们还需不要贞节牌坊？……苏小芸，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苏小芸倒吸了口气，总算听出了意思，估计跟顾家老太太的事，被好事者传到了网上。 想比林芩的气急败坏，她倒显得冷静许多：“哦，以讹传讹这种事你也信？” “我当然不信了，不过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你在C市的一家家具城，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哦还有，你怎么穿成这副德行了，你那裙子就跟孕妇装似的，太没品味了！” 苏小芸静静听完闺蜜吐槽，才将事情始末简单叙述了一遍。 “我就知道那老太太不是省油的灯！下次她再这么欺负你，你就照我说的做，别给她留脸面！怎么还有这样的……” 林芩忿忿说着，末了仍机敏的问道：“等等，你还没告诉我，明明在北京待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去了C市？喂，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苏小芸叹了口气，就知道瞒不住这个家伙。几番犹豫后，她还是将怀孕的事和好姐妹说了。 电话里，林芩一声惊呼：“噢买嘎！你是说，你中奖了？！” 第八十三章 交心 得到她的亲口承认，林芩在电话里头毫无形象的大叫：“苏小芸，你疯了？” “疯什么疯，不过比原计划提前了一丢丢而已。【零↑九△小↓說△網】”苏小芸淡淡道。 “秦铭扬什么意见？你有什么打算？” “生下来啊，我们初步决定下个月结婚。” “你疯了，我看你是真疯了！”林芩一连骂了好几个“疯子”，“你俩认识还不到一年吧？会不会进展太快了啊我的姐？” 对于闺蜜的质疑，苏小芸轻笑道：“不算快，也不算慢，正常进度吧。” “还正常呐？“林芩急了，换了只手听电话，苦口婆心劝道：“恋爱跟结婚是两码事，这个你比我懂吧？缩短恋爱周期直接步入婚姻，这其中有太多潜在隐患了，这样也没关系？” 苏小芸知道她也是一片好心，于是耐心道：“阿芩，这世界上真有那么一种人，让你从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就隐约觉得会与他有交集，而且会很期待之后的结局。秦铭扬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或许他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值得托付的。” “没看出来你对秦队长评价还挺高啊？”林芩阴阳怪气的哼道：“你太感性了，这样可不好。” “或许吧！”苏小芸想了想，没有反驳。 “既然你已做了决定，我说什么你肯定也听不进去了。这件事阿姨早晚会知道的，你有没有想好对策？“ 苏小芸犯难的说：“这个还真没想好。不过秦铭扬说了，一切等他请假回来再商量。” “秦铭扬，秦铭扬。你现在张口闭口都是这个男人，我看你是彻底没救了！”林芩咂咂嘴，痛心疾首的说。 苏小芸轻嗤一声，被她逗乐：“他是孩子爸爸，我不提他提谁啊？” “是是是，你有理。”林芩心情复杂的结束话题：“行了，事以至此多说无益。你好好养身体吧，我下周抽时间来看你。” “你下周来这边？”苏小芸高兴的问：“你动态上不是说要去丽江吗？” “去什么丽江，都什么时候了，当然要取消了！好歹姐妹一场，还是看你比较重要。”林芩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嘎嘣嘎嘣脆：“行了，不跟你聊了，我还有事要忙。” 苏小芸应了声，刚挂电话，卧室门轻轻响起。 “小舅妈，你的电话。”小筝探着身子向她招招手：“我小舅打的。” 来到客厅。刚“喂”了声，秦铭扬便急声问道：“媳妇儿，你今天出去了？” “对啊，带小筝去书店买了几本书。”她轻声说。 “听说你还去了家私城。”秦铭扬话里透着浓浓的担心：“还遇到了那家人。” 苏小芸轻描淡写的说：“嗯，碰巧在商场遇上，便聊了几句。” “不光是聊天那么简单吧？小筝都和我说了。”秦铭扬又愧疚又自责：“对不起媳妇儿，都是我不好，在你最委屈的时候，却不能陪在身边……” “没事儿，就是打了几句嘴仗，不伤筋不动骨的，你看，我这不好好的麽？”苏小芸笑着安慰。 “还没事呢？听说差点把你撞地上了！”一想到这个，秦铭扬心头就直蹿火：“你跟孩子要真有个好歹，我找她们拼命！” 这是苏小芸第二次见他动怒。 苏小芸不想因为这些琐事影响他工作，于是劝道：“好了，这不没事嘛？你就放心吧。” 秦铭扬支吾着，言语间说不出的小心翼翼：“……媳妇儿，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 “想问什么就问呗，干嘛还吞吞吐吐的！”苏小芸奇道。 “我想听你一句心里话，是不是还没完全放下他？”他顿了顿，有些迟疑的说。 苏小芸微怔，自然明白秦铭扬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整八个月了，两人从相识相遇到相知相爱，一切都好像是上天最好的安排，那么波澜不惊，却又渗入骨血。 苏小芸从未想过隐瞒过往，秦铭扬也从未刻意避讳曾经。两个人辛苦爱着，倍感珍惜每一次的相聚，关于顾岩和冯丹丹，更是默契的绝口不提。 今晚秦铭扬的主动提及，让苏小芸倍感突然，却也敏锐的感受到了他深埋心底的不安。 没有愤怒，也没有太多依恋的情绪，她缓缓开口，那口吻，像极了谈论旧友般云淡风轻：“在没有认识你以前，我确实一直放不下，那些日子里我浑浑噩噩，看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可是后来，我渐渐释怀了。秦铭扬，或许你就是所谓的疗伤圣药吧。” 秦铭扬静静听着，脸上渐渐有了笑意：“你能这么形容我，真好。” “傻帽儿。”苏小芸轻啐了他一口：“居然还问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问题，还以为你有多自信呢……” 秦铭扬嘿嘿傻笑：“媳妇儿，我这不是在乎嘛。” 苏小芸憋着笑，漫不经心用手指头绕着电话线：“行啦，你忙活一天也累了吧？快去休息吧。我还得检查小筝的作业呢。” 秦铭扬“嗯”了声，又嘱咐道：“媳妇儿，咱们回来也快一周了，要不我跟姐说说，让她明天上午陪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哎呀不用，我这最近都稳定下来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再说检查多了对孩子发育也不好。” 秦铭扬对这事可认真了：“瞎说，正常的检查根本不影响，这就不懂了吧苏老师？我每晚睡不着觉的时候，可都研究育儿宝典呢。” 苏小芸噗嗤一笑：“消防员叔叔，你要不要那么敬业啊？” “要的要的。”秦铭扬也笑：“没办法，头一回做爸爸，不下功夫哪行？你是我的大宝贝，孩子是小宝贝，你俩都是我的命根子。” 苏小芸心里一热，“秦铭扬，你真傻。” “只对你傻，我乐意。”秦铭扬贫道：“对了，明天周末，我可能会有半天假。你不是嚷嚷着腿酸嘛，等我回来给你好好揉揉。悄悄告诉你，我各种按摩都会哦！” 想到他铁钳般的大掌，苏小芸并不期待的哼了声，“别，还是陪我去看新家吧。综合下你的意见，好把家具都定下来。” “行，都听老婆大人的。”秦铭扬爽快答应。 两人又相互叮嘱了几句，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有好友的关心和男友的安慰，苏小芸心情好了许多，刚转身，便见小筝半倚在沙发上，笑的贼兮兮：“小舅妈，我小舅的啵啵声，我都听到了！” 苏小芸脸腾地一红，“小孩子瞎说什么呢！” “解释就是掩饰。”小筝哈哈一笑：“没想到我小舅那么正经的人也会耍流氓啊！等他回来，我要强烈要求他现场表演！” “你这孩子……”被个小萝卜头取笑，苏小芸的脸更红了。 她掩嘴清了清嗓子，板着脸问：“作业呢？写完了吗？” 第八十四章 夕阳红 柬埔寨，一个神秘古老的热带王国。 短短几天，“塔山”风格的比粒寺，壮观斑驳的吴哥古迹群，以及像一副油画般魅惑人心的女王宫前，都留下了秦建国和叶芳岚的足迹。 天空一如既往的湛蓝，阳光耀眼，穿过身侧雕刻精美的壁画缝隙，照在艳丽的红土建筑物上，留下炫目的赤焰色。 眼下这一切美轮美奂，让人犹如置身梦里。异国他乡浓浓的地域风情，深深震撼着这对青春不再的旧时同窗。 叶芳岚身着深紫色连衣裙，白色休闲鞋，咖啡色墨镜，脖颈前随意搭着一条玫色丝巾，配她一头栗色浅发，优雅妩媚的刚刚好。 抛开禁锢和束缚，她的心情大好。在秦建国的镜头下，在一座座塔楼前，摆着各种Pose，像极了欢快明媚的少女。 此时风大，她胸前薄如蝉翼的丝巾似展翅欲飞的蝶，时而拂过她温柔的眉眼，时而半掩她如花的笑颜，令秦建国怦然心动。 他觉得，她难得展现的小女人一面，早已远胜中央塔前细腻传神，被誉为“东方的蒙娜丽莎”浮雕。 这趟出国之行是他向往已久的。 早年间因为条件不允许，别说国外，就连国内的旅游胜地他都去的极少，加上亡妻去的早，他既当爹又当妈，还要扎根基层，哪有那些心思。 就在秦建国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时，他碰到了阔别多年的叶芳岚。 通过几次接触来看，她依旧善良而热心，理性而坚强，当得知她婚姻失败后独自带着女儿生活时，秦建国铁打的硬汉一枚，对这个昔日旧友心生了几分疼惜。 他觉得，自己这颗干涸许久的心，渐渐活润了起来。 “老秦，发什么呆呢？”叶芳岚笑着接过他递来的水，拧盖小喝了一口感叹：“真美啊，这地方。” “你更好看。”秦建国半开玩笑半是认真说着，一并将手中的湿纸巾打开递上。 “油嘴滑舌，老不正经……”叶芳岚脸微微一红，嗔道。 “你见我啥时候说假话了？”秦建国腿有旧伤，行走虽无大碍，但右腿下地时仍有些僵硬。即便这样，他仍是绅士十足的包揽了一切行李。 叶芳岚担心的也是这个，加上他刚出院没多久，实在不宜拎太多重物，也曾劝过几回，最终拗不过他，只得作罢。 “那咱们回酒店吧。”她提议。 “不逛了？”秦建国睨了她一眼，笑问。 “有点累了，回去泡个澡，明天一早出发去金边。”叶芳岚笑道。 “好咧，你说了算。”秦建国点点头，“还别说，我真有点饿了。” 叶芳岚噗嗤一笑，打趣道：“你说你那什么肠胃啊？大老远的出来旅游，却宁愿窝酒店吃泡面。” 一想到吃食，秦建国不禁打了个寒战：“我呀，看来真享不了福。什么油炸毒蜘蛛，红树蚂蚁牛肉听着就慎得慌。【零↑九△小↓說△網】” 叶芳岚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咯咯直笑：“哪有啊，不是还有猪肉饭和米线吗……” “得了，我就觉得那什么甜品还凑合。看你挺喜欢吃，那就替我多吃点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走，那模样，那神态，像极了平淡相守的夫妻。 “芳岚。” 望着她韵致依然的面容，秦建国鼓足勇气道：“咱们都是过来人，有些话就算不说，其实心里都清楚。如今孩子们也大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我们的事了？” 叶芳岚心蓦地一跳，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她扭头，明知故问：“我们？我们什么事？” 经过几天的朝夕相处，秦建国对她的心意也多少知道了些。不然，也不敢这么冒然的表白。 知道她害羞，他也不挑明。 “你看啊，咱们都不再年轻了，前半辈子为了孩子，吃苦受累也就不说了。可后半辈子总得为自己活一回吧？”在叶芳岚跟前站定，他一瞬不瞬的看向她，目光灼灼：“芳岚，你愿意吗？” 叶芳岚整个人晕乎乎的，五十多岁的人了，竟被眼前这个男人质朴的一席话搅乱了心湖。 她有些慌乱的垂下头，脸红的跟霜冻后的柿子，竟不敢再与他对视。 “芳岚？”秦建国轻轻拂过她耳畔飞舞的丝巾，根本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叶芳岚心知躲不过去了，她飞速别过头，轻若蚊蝇的“嗯”了声。 秦建国得逞的笑了，浑身说不出的愉悦。他大掌一探，不由分说牵过女人微微欲要挣脱的手，大步朝景点出口走去。 柬埔寨阳光炽热、风和日丽，C市却是大雨滂沱，持续了一上午。 因为秦铭扬要回来，苏小芸起了个大早。心情亦丝毫未受坏天气的影响，开始里里外外的忙活开来。 待屋子收拾干净后，她去小区超市买了些新鲜蔬菜水果。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花店，她又兴致盎然的买了束浅粉色玫瑰。 回到家，她将瓜果分类放好在冰箱，又寻出搁置许久的长颈花瓶，将花用心插好。临末还不忘将阳台上老爷子的盆栽花卉通通浇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她拍拍手，十分满意这一上午的劳动成果。刚想去热杯牛奶，电话响了。 是大姑姐秦海霞打来的。 电话里她心急火燎的说，店里有个小伙计手受伤了，正要送人去医院，估计午饭要晚点才能送来。 苏小芸一听，忙说没关系，救人要紧。并一再安慰秦海霞不要着急，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午饭问题。 挂掉电话后，苏小芸想了想，又给秦铭扬拨了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无奈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忙了一上午，她感觉有些饿。见窗外雨势小了些，便打算出去随点吃点。 撑伞在小区附近转了一圈，总算选中一家特色米线店。 自打怀孕，她的胃口变得奇特起来。一直饮食清淡的她，最近竟特别的重口味。尤其喜欢街边的什么铁板鱿鱼一类。不过为了孩子的健康，她是能忍则忍。 今日一见价目表上的酸辣牛肉米线，她便有些挪不动步。最终架不住美食诱惑，她走了进去。 一番大快朵颐后，她心满意足的付完账。刚出店门，秦铭扬的电话打了过来。 “媳妇儿，你在哪呢？”他声音听来有些焦急。 待苏小芸简单说明，他很是歉意的说：“对不起媳妇儿，说好下午陪你看家具的。可这会临时有个任务，我怕是回不了！” 苏小芸顿了顿，心里一阵失落。 不过很快，她又打起精神安慰道：“没事儿，那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你忙你的去吧，要注意安全。” “行，那我挂了啊。乖乖的，好媳妇儿。”他说完，照例隔着屏幕吧唧了口，急急挂了电话。 一天一夜的期许落空，要说完全不介怀，也是不可能的。可又能如何？谁让自己找了个消防员呢？ 望着被大雨冲刷后的街道和树木，苏小芸自嘲的笑笑，得，他没空就办不成事了吗？她苏小芸还没那么柔弱。 想到新居就在附近，她一次都还没去过，于是很快做了个决定。 第八十五章 前任现任的较量 新居座落在新人民广场南边，地段位置俱佳，环境优美，外围是一排排依河而建的法式风情别墅，颇受成功人士青睐。 秦铭扬的房子在小区最里边的电梯公寓，A栋26楼。 因为职业关系，他早已过了适婚年龄。老头子刚开始是不同意的，感觉靠近水边，多少会影响风水。对此秦铭扬不以为意，他从不信这一说，反而觉得选在这里视野会更开阔。 老头子拗不过他，只得综合周边环境，对比了好几处，最终感觉这一块儿购物、就医、就学、交通确实挺便捷，才点头儿子将新家定在了这里。 房子早就装修好的，就在准备挑选家具时，秦铭扬的上一段感情最终以告吹画上剧终，添置的事情便再次搁置下来。 苏小芸按地址很快上了楼，刚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发现门竟是虚掩着的。 有些疑惑的进屋，大至转了转，并未发现异常，渐渐放下心来。 屋子空旷，屋内的色调整体还不错，窗帘也是她喜欢的浅紫色，尤其飘窗的质感很是飘逸，她很满意。客厅里橡色地板在灯下泛着柔柔的光，苏小芸赤脚走上去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沁凉。 出了洗手间，又直奔阳台，就在她默默规划每一处家具的摆放时，卧室门锁轻响，一道声音蓦地自她身后响起。 “你谁啊？你怎么进来的？！”声音冷然，毫无温度。 苏小芸步子一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寒毛倒竖，头皮发麻。 她缓缓转身，当目光落在门口一个白袍女人身上时，更是惊得愣住。 “问你呢，你谁啊？”那女的显然不耐烦，极度不悦看向她。 苏小芸傻眼，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对眼前这个女人为何如此惊悚的出现在屋内感到费解。 “喂，你再不说话，信不信我叫保安了？”白衣女人绷着脸，毫不客气的说。 苏小芸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尽管心跳得厉害，但也寸步不让的反问：“你又是谁啊？” “我？”白衣女人微愕，随即理直气壮答道：“这是我的房子，你居然还问我是谁？有没有搞错啊？！” 什么？ 苏小芸再次呆住，不知是不是怀孕的原因，感觉平时挺活泛的脑子，有些转不动了。 难道真是自己走错了？她有点近视，听对方这么说，心里还真有些打鼓。 于是不好意思冲对方笑笑，默默穿鞋退了出去，认真看了看门牌号，26—01，是这没错。 这是怎么一回事？ 心底忽然涌出一丝不安来，她理了理长发，再次敲响了门。 “笃笃笃，笃笃笃。”敲门声持续了半分钟，依旧没动静。苏小芸皱眉，径直用钥匙打开。 刚一进去，卧室门忽地大门，白衣女人气势汹汹冲了出来，冲她大嚷：“欸，你什么意思？到底有完没完？！” “不好意思，这是我家。”苏小芸面无表情的说。 “你家？！”白衣女人明显愣了愣，旋即嗤笑道：“我说姐姐，你在说笑吧？如果真是你家，我怎么会有你家钥匙？” 她说着，还挑衅般拔下卧室钥匙，冲苏小芸晃了晃。 苏小芸皱眉，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心里的不安逐渐放大，疑惑也随之而来。 见不得对方态度嚣张，她也摊开手中钥匙，平静的反问：“如果是你的房子，那我这把钥匙又算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这特么怎么回事啊？”白衣女人忽然狂躁起来，在客厅狠狠来回踱着。 “等等，你是秦铭扬的新相好吧？”她抬头，对苏小芸意味深长的试探。 “我是她女朋友。”苏小芸心里“咯噔”了下，心里的猜疑愈发得到了证实。 “哦？”白衣女人轻笑一声，略带嘲讽道：“我怎么不知道，她还有个女朋友呢？挺新鲜。” 苏小芸没接话，静静打量着眼前这张精致的面孔。身材高挑、三围标准，面孔也精致，“V”型下巴明显有玻尿酸的痕迹。用当今直男的审美标准，的确有颠倒众生的本钱。 “你是冯丹丹吧？”苏小芸忽地出声。 白衣女人面上一僵，无比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幽幽问道：“你知道我？” 苏小芸气定神闲的说：“嗯，听他提起过。你不是定居深圳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冯丹丹忿忿剜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万万没想到，会和他的前任在准备结婚的新房里，用这样的方式碰面，这画面实在太过荒诞。 苏小芸强忍心头的震惊和愤怒，决定把这件事搞明白。 这秦铭扬什么意思？他到底想干嘛？与他都到这一步了，这凭空出现的冯丹丹算怎么回事？ 她个子不算高，在172CM的冯丹丹面前，根本不占优势。既便如此，她仍绷直脊背，下颌微仰，试图在气势上不输对方。 “的确不关我的事，你住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但出于礼貌，是不是该打声招呼呢？” 冯丹丹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哼道：“我为什么要跟你打招呼？你说你是他女朋友，记住，那也仅仅是女朋友，算得了什么？我还是她前女友呢！” “你……”苏小芸气结，没想到对方是个二皮脸，空有一肚子理论硬是派不上用场。 冯丹丹很满意她的反应，诡异一笑：“姐姐，我看你也不年轻了吧？别成天做些不切实际的梦，几句花言巧语就心甘情愿搭上一辈子！” 苏小芸冷着脸问：“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冯淡淡吹吹精致的美甲，淡淡说：“我是觉得咱们都是女人，好心提点你一句而已。这男人吧，就是贱的紧，吃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的，又怎么会知足呢？就拿扬子来说吧，我俩好的时间比你长，你能保证他心里就没有我？就能彻底忘了我？” 见苏小芸不吭声，她又凑近身子道：“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念旧情，我又怎么会有这屋子的钥匙？！” 她慢悠悠说着，神情骄傲而不屑，那一张一合的红唇，看得苏小芸有些反胃，脑子嗡嗡乱响间，一股冷意忽地从脚底直往头顶蹿。 明明是七月天，她的心却犹如跌落冰窖般，扎心而难受。 她握紧拳心冰冷的钥匙，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挺好，既然他都安排好了，你随便住就是了。我还有事，失陪了！” 她说完，哆哆嗦嗦穿好鞋，失魂落魄冲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的一瞬间，苏小芸似乎听到冯丹丹快意略带癫狂的大笑声。 电梯徐徐下降，她只觉一颗心也跌进了尘埃。往事一幕幕争先恐后浮现在眼前，那么多甜蜜的镜头，那么多恩爱缠绵的瞬间，如今想来却是莫大的讽刺。 她靠着冰凉的墙壁，心里一阵锥心蚀骨的痛，眼泪在一刻狂飙。 第八十六章 在路上 神情恍惚，心如刀割。【零↑九△小↓說△網】一路上，苏小芸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的。 途中曾抑制不住给秦铭扬打了个电话，无奈关机。想发条信息质问，最终却没了深究的欲望。 心里很难受，脑子空空如也，方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伤了她的心。 顾岩走后的日子，她曾努力让自己振作，在周围人的劝说下，也曾嚷嚷着找对象重新开始，却从未想过主动认识谁、勾搭谁。 她害怕快餐爱情，害怕敷衍，害怕分开，害怕一切不确定的因素。所以这些年她一直等着、耗着，直到遇上秦铭扬，她甚至觉得，只要最后在一起，晚一点，真的没关系。 可眼下，她对这个男人陌生极了。恋人之间隐藏的隔阂，令她既伤心又失望。 明明约好今天看家具的，结果却扯出这么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纠葛。想到冯丹丹理直气壮的话，她的心一阵冰凉。 苏小芸，你就是个蠢蛋。她自嘲的笑。 秦铭扬，你就是个混蛋！她狠狠的骂了句。 一身疲惫的回到秦家，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临出门时，给秦海霞打了个电话。 “小芸啊，你吃午饭了吗？”小伙计是外地人，在C市无亲无故，她身为老板娘，眼下还在医院忙活着。 “姐……”苏小芸哑着嗓子喊了声，情绪突然崩溃，忍不住哭出声来。 “怎么了小芸？怎么了这是？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秦海霞一听她声音不对，吓得不轻，立马走出病房，向楼梯口走去。 “没事。”几天的相处，苏小芸早把她当成了亲人。深知她的不容易，便不打算告诉她原委，只想简单做个告别。 “有哪不舒服可得告诉我啊，我好带你来医院。你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可马虎不得……”医院人来人往，有些嘈杂，听苏小芸说没事，她也就放下心来。 “没事儿呢，姐。”苏小芸勉强笑道：“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要走了。” “去哪儿？”秦海霞只觉弟妹今天怪怪的，至于怪在哪里又说不上来。她想了想，自作聪明的问：“你是不是嫌闷得慌？那行，出去走走呗，今天空气是不错。那什么，我一会就回来。你自己当心点脚下，小心滑。”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关心，苏小芸再也忍不住，豆大的泪珠翻滚而下。怕被秦海霞听见，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不是说扬子要回来吗？那我待会儿路过菜市场顺便带点菜过来，就做你们都爱吃的炸面鱼……” 电话那头，秦海霞还在径自说着，苏小芸却再也听不下去，她哭着挂了电话。 换好鞋，将钥匙照例藏在牛奶箱最下面，她转身，大步离开。 天空阴沉，团团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明明才五点多，却已如黑夜。地面深深浅浅的水洼，倒映着街道两旁昏黄的路灯，显得冷清而孤单。 苏小芸现在心情犹如这天气很乱，很糟，全身心都笼罩着巨大的压抑和愁闷。 电话一遍一遍的响着，不用猜也知道是秦海霞打来的，她没接。 她含泪，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说： 对不起大姐，我可能让你失望了。可发生这样的事，我实在没有理由再待下去。对秦铭扬，对这段感情，我真的尽力了。 年轻的我们，心脏都是很小的，一点点苦难放进去，都显得那么大。 成熟后的我们，心脏变得大了，大到悲伤都可以装进去，即使支离破碎，却也照样可以平静的离开，乃至遗忘。 再见了，C市。再见了，曾经。 苏小芸拖着行李箱，万念俱灰在街上走着，瘦小的身子犹如风中的落叶，瑟瑟不止。 穿过这条十字路口，对面就是机场巴士站了。她眼下只想尽快离开，逃离这座再次让她伤心欲绝的城市。 累了一下午，她双腿有些泛酸，小腹也有些坠涨。她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不宜走太多路的。 秦铭扬再混蛋，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能将大人的过错迁怒于它。想到宝宝，她不禁悲从心来。眼泪跟泄闸的洪水般，止也止不住。 靠在湿嗒嗒的榕树下，正准备拦一辆计程车，薄雾尽头忽地响起一阵急促的警笛声。紧接着，一道几近嘶吼的嗓音自扩音器传来： “所有车辆让开，让开!所有车辆靠边停车！” “让开，让开，公交车向右靠，向右靠！98594，靠边停车！” “把路让开，让开，所有车辆请靠边停车，让一让，让一让！快，快！” 警报一声紧似一声，转眼间，一辆红色消防车自街头呼啸驶来。 街面的车辆和行人都被这紧急的一幕震住，有素质的司机纷纷自觉让出道来。只有一辆载满乘客的公交车还在前方磨磨蹭蹭。 清理路面的一瞬间，苏小芸离这辆红色的庞然大物最近，是以车里面的对话她比其他人听得更清楚。 “让一让，请让一让，前边儿的公交车请靠边停车！快！” “娃娃情况怎么样？” “脸还是发紫，希望能坚持！” “给120打电话，让他们在门口接应，要快！” “已经联系了，队长！” “别让娃娃睡，千万不能让他睡！坚持啊，马上到了！” “前方车辆让开，向右靠，向右靠！” 紧接着，扩音器里隐隐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苏小芸心头顿时一紧，只觉里面的声音说不出的熟悉。 秦铭扬不会在里边吧？她脑子里忽然蹦出这么一个猜想。 然而未等她凑近，消防车已快速驶过。 她明白特种车辆对于社会意味着什么，在对个别司机占道行为鄙视的同时，对车内消防员们怀有崇高的敬意。 那种对生命的尊重，深深感动了她。 目送红色的车辆消失在拐角，苏小芸呆呆立了好久，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第八十七章 生命在歌唱 秦铭扬手机打不通，心急如焚的秦海霞直接将电话打到了中队办公室。 接电话的是新来的小战士王明涛。他简单说明了情况，就要挂电话，被秦海霞猛地叫住了。 “你们肖副队长在吗？我找他说。” “对不起，我们肖队也不在。”王明涛无奈的说。 “把他手机号给我！人命关天啊，能开玩笑吗？”秦海霞急了，语气也有些生硬。 “对不起，我们领导的联系方式不方便透露。”王明涛礼貌拒绝。 秦海霞气结，正打算拨电话给大队长曹斌，电话那边换了个人说：“您好，是秦大姐吗？” “是，我是。”秦海霞疑惑的问了句：“你是？” “大姐，我是高小宁。对不起啊，刚才接电话的战友是新来的。您找我们队长有事吗？” “小高，是你啊！”秦海霞放下心来，顿了顿道，“是这么回事，你们队长电话关机，我联系不上他。” 高小宁听她语带焦急，忙问道：“大姐，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吗？” “可不是嘛！你嫂子失联了，我真怕她出什么事……要不十万火急，我能打到你们办公室去？!” “这样啊……”高小宁瞬间预料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忙道：“我们队长临时出警去了，肖队长也去省上学习了。要不我先帮你转达一下好吗？” “好的好的，谢谢您啊小高！”秦海霞总算舒了口气，临末再三叮嘱：“告诉你们队长，得到消息后务必来个电话，我等着啊！” “好咧，您放心吧！”高小宁响亮应道。 市中心医院儿科病房外，秦铭扬和几名小战士正焦急等候着。 就在三个小时前，据群众电话举报，市九中老校区的化粪池内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辖区民警随即赶了过去，发现在一个足有六平方米、深2米的的化粪池内，一名胎盘还未脱落的婴孩正挂在粪池边沿摇摇欲坠，稍有不慎，便有生命危险。 因为池口太小，加上天气原因，给救援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难度。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请求消防官兵给予协助。 按惯例，秦铭扬今天是有半天假的。他刚回宿舍换好衣服，便被临时任务抽中，回家的计划只得搁置。 赶赴现场后，他很快拟定了营救方案。动用一切可行工具，抽干粪水，强忍恶臭潜入池内，在努力了近一个小时候后，他和战士们终将孩子顺利救了上来。 为了节约时间，他当机立断，将孩子抱上消防车，一路鸣笛喊话，亲自将孩子护送到医院。 无法想象那几个小时是怎么过来的，其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没有置身现场的人永远无法体会。 孩子送到医院时，已是奄奄一息。小小的脸呈青紫色，心跳不到50次/分，揪紧了战士们和医护人员的心。 “队长，你说，这娃不会有事吧？”战斗员徐飞紧张的踮脚望了望紧闭的监护室大门。 其实秦铭扬心里也没底，一路上孩子的哭声攥紧了他的心，让他这个铁打的汉子也很不好受。 为了给大伙打气，他仍一脸笃定的说：“废话，有医生护士在，能有什么事儿？行了，你们几个去洗把脸吧，别把其他病人熏着了！” 另一名战斗员岳超壮着胆子说：“队长，你身上味儿更重……” “队长，你待会儿回去用嫂子的香水盖盖吧！” 秦铭扬神色一僵，佯装不悦的板起脸：“废什么话，赶紧洗去！” 几名小战士对视一笑，笑着跑开了。 “几个臭小子！”秦铭扬低低骂了句，抬起手臂凑近鼻尖闻了闻，还好啊，他刚刚已经洗过了啊。 睨了眼病室的门，他着急的来回踱着。想抽支烟缓解下情绪，考虑到公共场合，又生生忍下。 又过了半小时，那道象征生命之门的病房门终于打开了。 秦铭扬精神一震，快步迎了上去。 还未来得及问，颇有权威的女医生摘下口罩，笑着向他传达喜讯：“孩子没事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秦铭扬总算松了一口气，忙说：“谢谢你啊，大夫。” “我们也要感谢你，消防员同志。没有你们的及时护送，孩子的性命就不敢保证了！说到底，你们才是她的救命恩人。”女医生无比诚挚的说。 透过玻窗，看着孩子渐渐恢复正常，小手小脚正欢快乱舞着，战士们的心都要融化了。 秦铭扬掏掏口袋，翻出仅有的六百块钱，转头问徐飞：“你身上带钱了吗？” 队员们一见他手中的零散票子，瞬间都明白了，纷纷自觉拿出身上的钱。 秦铭扬大致点了点，竟有一千多。他将钱交给岳超：“去，给孩子买身衣服，顺便买罐奶粉，奶瓶、尿不湿什么的。” 岳超挺直身板，标准的行了个礼：“是，队长。” “队长，这娃挺可爱的，要不咱们给她起个名字吧？”徐飞提议。 秦铭扬点点头，觉得这个建议好。 不过他是个粗人，这种事一没经验二没心里准备，于是便道：“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 “艳艳？婷婷？” 太俗，秦铭扬摇摇头。 “蓁蓁？姗姗？君君？” 太普通，秦铭扬也一一否决。 那叫什么好呢？ 战士们冥思苦想，恨不得将肚子里所有的学识运用起来。 病房前，几个大老爷们凑在一块儿，开始给这个可怜又幸运的孩子起名儿。 几番商量后，给孩子最终敲定了个名字，叫“笑笑”。 或许是当了爸爸的缘故，一见到孩子肉嘟嘟的脸，秦铭扬整个心都柔软了下来：“希望她能永远笑口常开吧！” 战士们一致认可这个名字，因为他们是消防员，“消”、“笑”同音，觉得十分有意义。 细细嘱咐过护士，大伙儿准备返队。 刚出急诊大楼，便见司机汪小平神色焦急的跑了过来。 “站住！干什么呢？火急火燎的！”秦铭扬奇怪的瞪了他一眼，低斥道。 “队长，不好了！刚刚队里打电话来，说嫂子失踪了！”汪小平胖乎乎的，黝黑的脸上尽是汗水。 “什么？！”秦铭扬心脏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呼道。 第八十八章 居心 汪小平的话无疑是颗引爆的炸弹，威力无比，且杀伤力巨大。不光秦铭扬，连其他几名队员也都吓了一跳。 徐飞率先说：“胖子，你能不能别夸张？有事说事！” “我真没夸张！据高小宁讲，是秦大姐亲口说的，还说让队长得到消息后，往家里打个电话！” 汪小平更急，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秦铭扬：“队长，你先用我的打回去吧！” 秦铭扬心里一阵阵不安，眉宇紧锁，边接过边问：“我电话呢？” “队长，你手机一直没电啊，你忘了？”汪小平在一旁小声提醒。 坏了！秦铭扬心里一“咯噔”，大步跨上车，招呼战友们：“快，先回队里！” 回去的路上，他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刚一接通，秦海霞就急忙问：“扬子，说你临时出任务了，现在忙完了吗？” “嗯，小芸呢？”秦铭扬最担心的就是媳妇儿的去向。 “我也不知道啊，电话打不通，刚回爸那边，才发现她的东西都带走了！”秦海霞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你说，她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咱要不要报警？” 秦铭扬也急，但这个时候他比姐姐要冷静许多：“她最后一次打给你是什么时候？” “快中午吧，我店里伙计受伤了，我在医院忙活，没时间给她送饭，就给她打电话说了声，看当时，她说话什么的还好好的啊……” 秦海霞絮絮说着，突然惊呼道：“不对不对，你看我，急糊涂了！最后一次电话是她打来的，大概是……下午三点多吧，我还在医院的时候，她打电话跟我说，要走了，声音也怪怪的，好像刚哭过……” 哭过？秦铭扬拧紧眉心，一脸疑惑。 难道是因为自己放她鸽子，她觉得委屈？不应该啊，他认识的苏小芸不是这样的。 “你没问她人在哪？” “没问，我还纳闷呢……”秦海霞也百思不得其解：“你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的事，我们中午还通过电话，她说等我回来一起去看家具。”秦铭扬简要的说明情况：“等等……她是不是去了新家？” 听他这么说，秦海霞也觉得很有可能，于是忙道：“应该是，除了那边儿，她也没有别的地方去啊……” 秦铭扬眸色渐冷，心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紧紧笼罩着他。 心里闪过的答案，已无声揭露了真相。 冯丹丹，一定是她。 早上收到她发来的讯息，说回C市了，还邀请他下午出来坐坐。 见秦铭扬没有回复，便直接将电话打了过来。大意是新家那边还有她的小提琴没拿，她要过去一趟，临末一再强调，一定会把钥匙还给他，这样两人之间便再无任何瓜葛，更不会对他的新生活造成困扰。 难得前任如此通情达理，秦铭扬欣然应允。 想当初两人好时，新房的装修费虽然是他出，但因为工作关系，秦铭扬根本无暇顾及装修细节，的确是冯丹丹跑出跑进张罗施工队和材料的。 后来房子装修好了，两个人却散了。冯丹丹劈腿艺校老师，一个家境不错的文艺男。再后来，听说不顾父母反对，跟那个男人双双去了深圳。 秦铭扬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回来，也没那精力去猜测这些。他觉得过去的事，就是往事，既然是往事，那就不值一提了。 可万万没想到，他早上顺嘴那么一句，给自己和苏小芸，会造成如此大的误会和麻烦。 显然，两个女人已打过照面，而且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她还怀着孩子呢，外边风雨那么大，在这个城市又举目无亲，这丫头，她到底去了哪里？ 一定是冯丹丹说了些有的没的，苏小芸一气之下，才会想要离开。他甚至想象得出苏小芸落魄伤心的样子。 我X!他气得额上青筋直跳，牙齿咯咯作响。 车内空气凝结，似冷风过境般低迷。大伙儿见队长阴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因不知其中原委，便默契的选择了闭口不言。 老婆的负气出走，让秦铭扬慌了。也深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尽管再着急，他还是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分析她离开的途径和一切可能。 方才他已查询过航班信息，由于持续雷雨天气，今日飞往A市的航班已取消。苏小芸既然要走，肯定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依她的脾气，她现在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一定是想尽快离开这里吧？既然乘坐飞机不行，那她估计会改乘火车。 一回到队里，秦铭扬甚至来不及换掉脏衣服，便开车往目的地奔去。 途中，他给冯丹丹打了个电话。 “扬子，你在哪儿啊？”下午完胜苏小芸，冯丹丹心情大好，正在一家美发店做头发。 “晚点找个地方坐坐吧，我有话对你说。”秦铭扬语气无波的说。 “怎么了，想我啦？”冯丹丹噗哧一声，咯咯娇笑道：“没看出来啊秦铭扬，你可真够坏的！你的情妹妹那么伤心你也不去哄哄，掉头就找上我了！” 秦铭扬没耐心听她胡扯，皱眉道：“你下午都跟她说什么了？” 冯丹丹一听，顿时不乐意了，酸道：“哟，心疼了？” 秦铭扬冷冷一笑：“这是我俩的事，轮不到你说话，咱们早就分了，你不可能忘了吧？” “好啊秦铭扬，你可真够绝的！”冯丹丹气得不轻，十分骄纵的嚷道：“既然你无情，可别怪我无义！” “你到底想干嘛？”秦铭扬强忍怒意，生硬的问。 分手是她提出来的，当时就说好，以后两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都快一年了，她又来搅合，到底存的什么心？ 其实冯丹丹这次回来，是想复合的。 那个让她如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的艺校小白脸终是负了她，去了她才知道，看似才华横溢浪漫无双的男人原来是有老婆的，他跟冯丹丹的邂逅，不过是一次猎艳经历罢了。谁知冯丹丹却一头栽进了他精心编织的情网，难以自拔。 莫名其妙被小三，这让骄傲又敏感的冯丹丹很难接受，她不顾形象的一次次跟男人吵，闹，撕扯，最终将最后一点情分也闹没了。 受伤后的冯丹丹开始梳理自己的内心，她是真的开始后悔了，她一遍遍留恋跟秦铭扬在一起的日子，虽然平淡，却胜在踏实。 在微信、短信多番搭讪前男友无果后，她毅然飞回了C市，准备来个忆往昔。 然而令这个聪明自负的姑娘没想到的是，秦铭扬有了女朋友，而且是准备结婚的那种。 以前不觉得那个男人有多好，直到有了对手，尤其是样貌气质不输自己的苏小芸后，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错的很离谱，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把那个男人抢回来。 于是她毫不客气的逼走了苏小芸，甚至不惜黑了秦铭扬一把。 “我要干嘛？”冯丹丹诡异一笑，换了另一幅面孔，嗔道：“咱们处了那么久，你还不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呀？” 她是个非常情绪化的人，这一点秦铭扬深有体会。不想再与她言语纠缠，他径自说道：“晚点去上岛坐坐吧。” 冯丹丹得意的理了理新发型，对着镜子中全新的自己嫣然一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好啦，我会去的，你早点来哦！” 秦铭扬一言不发挂了电话，一颗心早飞去了火车站。 第八十九章 秀才任性也要命 因为雷雨天气，原本熙攘嘈杂的火车站，此刻有些冷清。偌大的几个候车厅，也只有稀稀拉拉几名乘客在排队验票。 秦铭扬一停好车，便冲了进来。根据大厅LED显示屏信息提示，他很快找到了开往A市方向的候车室。 气喘吁吁站定，双目四下一扫，很快搜寻到了目标，眸里蓦地腾起一丝欢喜。 小跑着来到令他牵肠挂肚的人儿面前，他微愣，这丫头竟然抱着挎包斜歪着头睡着了。 秦铭扬双目微涩，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怜惜。 他没叫醒熟睡的小女人，只是轻轻蹲在她面前，一瞬不瞬的细细打量着，似乎这张脸，永远都看不够般。 几日未见，在姐姐的精心照顾下，这丫头比以前有肉了点，下巴弧线也圆润了些，有点孕妇的样子了。可脸色很差，那种苍白看得他一阵难受。 端详了许久，他叹了口气。 轻轻坐在她旁边，支起胳膊，将她的头缓缓放在了上面。 望着近在咫尺的脸，他伸指，很想轻抚一番，又怕吵醒她，犹豫了半响，终是放下。 看她那么困乏，那就好好休息一会儿吧。秦铭扬阖目想。 就这样一个姿势持续了近半小时，苏小芸才迷迷糊糊醒来。 直起身，揉了揉酸胀的双眼，耳畔回荡着车站广播声，她愣了愣，看了眼怀里的挎包，才想起自己是在车站，要回C市的。 想起下午的一幕，心里一酸，眼泪扑簌簌直落。 “媳妇儿……”秦铭扬静静看着她，眼里满是愧疚。 苏小芸一个激灵，倏地扭过头，当看到这张又爱又恨的脸时，差点蹿起来。 他、他、他什么时候来的？！ 她这副见鬼的表情，令秦铭扬哭笑不得。他伸手拉她：“傻站着干嘛？脚不疼啊？” “不疼！”苏小芸烦他，便没给他好脸色。 她冷冷说完，径直拎起包，往候车室外走。 “你不疼我心疼啊！“秦铭扬一看苗头不对，心头一紧，三步做两，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行李：“别这样小芸，你先听我说，听我解释好不好？”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苏小芸抹干泪，冷笑道：“放手，大庭广众下拉拉扯扯不好。秦铭扬，我们结束了。” “结束什么结束？！”秦铭扬听得心头突突直跳，这个节骨眼上，哪还顾得上其他。不由分说揽过她：“我知道你生气的原因，也知道你委屈，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好不好？” “不好，也没那个必要。”苏小芸皱眉，拍掉他的手，想夺过行李，无奈秦铭扬手长腿长，根本够不着，试了几次无果，便干脆放弃，绝然转身，大步往外边走去。 “小芸？媳妇儿，老婆！” 两人这般拉扯，引来不少乘客探究的目光，秦铭扬抱歉的冲大伙儿笑笑，麻利拾起座椅上的东西，大步追了上去。 站外雨停了，尽管是夏季，迎面吹来的风依旧一阵紧似一阵，挟裹着雨后特有的湿气和凉意。 苏小芸脊背僵直，头也不回的大步穿过广场。因为路滑，她几次差点摔倒，看得秦铭扬心惊肉跳。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皱眉，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了上去，成功拦截住了她。 “秦铭扬你有完没完?你让开。”苏小芸绷着脸说。 “不让。除非你听闻解释跟我回去。”秦铭扬也一脸坚持。 苏小芸又气又恼：“欸，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是你自己的问题，跑我这儿耍什么无赖啊？！” “媳妇儿，我不是耍无赖，我是不想你误会下去，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她横眉冷对的样子，令秦铭扬心里如针扎般难受。 苏小芸眯了眯眼，冷然道：“不想？可是你这样做了！秦铭扬，冯丹丹是你前女朋友吧？钥匙是你给的吧？我冤枉你了吗？” “苏老师，你是真冤枉我了。”秦铭扬无奈的说：“我以前的事儿你也知道，可是她这次回来，为什么回来，我是一概不知。还有，那个钥匙的事，我必须给你解释一下。那不是我现在给的，那是去年装修的时候，她在张罗这事儿，为了进出方便，就重新配了一把。后来散了，我这一天天又忙，哪还记得这事？今天一大早，她打电话来说，当时新买的小提琴忘拿了，这回要一并带走，我就同意了，谁知道会出这么多事儿？” “真的是只拿小提琴那么简单？”苏小芸冷笑，她可没忘记冯丹丹下午的表情和语气：“我看是想重归于好、破镜重圆吧？” “小芸！” 秦铭扬急得抓耳挠腮，他是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媳妇儿原谅。 “不要为了不想干的人和事影响我们的感情好吗？”他握紧她的手，放低声音哀求。 “即便冯丹丹又别的想法，那也只是她一厢情愿啊！她能代表我吗？”秦铭扬急切的看着她，恨不得剖心掏肺以表衷心：“我心里只有你，这么久了，你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真的感觉不到吗媳妇儿？”他双目微红，语气有些哽咽。 苏小芸心里也不好受，她避开他的视线，嘴硬道：“感觉有什么用，我只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 “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处事大气的好女人，是我一辈子值得珍惜的瑰宝，我真的不想你这么难过，我只想你开心幸福……” “秦队长。”苏小芸定定看向他，笑意冰凉：“不好意思，我还真没你说的那么高尚！感情这个东西，是具有强烈的排他性的，换句话说，我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不管你跟你的前女友有什么样的纠缠，在你们没有彻底了断之前，请不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成吗？” “根本就没有纠缠不清，你真的误会了！”秦铭扬觉得头大，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这兵跟秀才掰扯起道理来，完全是白瞎功夫。 苏小芸懒得再理他，理了理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轻启樱唇道：“误会不误会的，我实在没精力过问了，你看着办吧！” 秦铭扬一愣：“你要去哪？” “无可奉告。”苏小芸故意恶狠狠的说，临末一再强调：“不许跟着我。” “媳妇儿……”秦铭扬委屈的叫了声，刚想追上去，却被苏小芸制止。 “说了不许跟着我，你再跟来，小心我打车，让你再也找不到我！”苏小芸气呼呼说完，大步离开。 她心情糟透了，飞机飞机坐了不了，火车火车走不了，争执的话题永远离不开他的前任，这叫什么事儿？ 她实在是累了，或许秦铭扬说的都是实话，冯丹丹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可那又怎么样，最受伤的人，是她。 算了，不管了，她现在需要冷静，需要平复，需要暴走，以消化心头憋了太多的怨气。 此时华灯初上，夜幕低垂，整个城市一片霓虹。苏小芸顺着河边街道，径直往市中心走去。 跨过两个路口，她纷乱的心头总算渐渐趋于平静。掉头一瞧，背后竟空空如也。那个口口声声爱她、担心她的男人，真的没再跟来。 她自嘲一笑，心头却莫名失落。 夜风徐徐，比方才温和了许多。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苏小芸百感交集。再次望了眼身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她垂眸，打算横穿马路。 “美女，走错方向了！” 突然，前方车辆“叭叭”两声，一道熟悉的声音蓦地响起。 苏小芸猛地止步，循声望去，顿时眼泪婆娑。 只见秦铭扬大步朝她走来，含笑站定后，不由分说将她紧紧揽进了怀里：“气消了吗？走，我们回家。” 第九十章 无招胜有招 “秦铭扬，你混蛋，你为什么要欺负我，为什么……” 苏小芸挣脱不过，喜悦、期待、震惊、心碎、绝望委屈……一天以来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伏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她高高低低的哭声，令秦铭扬心疼不已。唯有紧紧搂着她，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的说：“对不起媳妇儿，下次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是老公的错，是老公对不起你……”他吻着她的长发，哽咽不止：“不哭了好不好？这样对孩子不好……” 苏小芸松开双手，别开头，涩涩的说：“不是不让你跟来吗？” 秦铭扬知道她故意说反话，于是斗着胆子笑道：“那怎么行？老婆孩子都跑了，我不紧跟着，岂不是要当光杆司令？我又不是傻蛋！” “你不光是傻蛋，还是混蛋！”苏小芸白了他一眼，呛道。 “是是，我混蛋，以后保证提高警惕，以防刁民害我。”秦铭扬见她神色缓和了些，总算送了口气。 因为情况紧急，秦铭扬出来时衣服都没换，还是下午那身脏兮兮的迷彩。见有些路人好奇的向这边看来，便提议：“老婆，外面凉，咱回车里吧。” “不回，我想在河边走走。”苏小芸疲惫的说。 “走什么走，你一个人大晚上的多不安全。”秦铭扬不同意，趁她不注意，将她打横抱起，快步放回车里。 “你干嘛啦？秦铭扬你放我下来！你、你就是个土匪！”苏小芸被他的举止惊到，连连低骂。 “匪就匪，反正也只对你匪！”秦铭扬满不在乎的说着，绕过车头，扎头进来。 车子发动，很快隐入长长的车流。 苏小芸无语极了，望着他专心致志的侧脸，闷声问：“咱们这是去哪？” 秦铭扬扭头一笑，“带你去个地方！” “哪？”苏小芸眨眨红肿的双眼，有些好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秦铭扬，你不用归队吗？” “要，还有一个小时。所以说媳妇儿啊，咱们在一起的时间很有限啊！”秦铭扬轻叹一声，语气里说不出的无奈。 苏小芸不吭声了，双目平视前方，望着前方闪烁的霓虹若有所思。 她的沉默让秦铭扬有些不安，“想什么呢？” “没什么。”苏小芸平静的回答，想到秦铭扬方才那句话，不禁有些自责。 是啊，他的时间那么宝贵，下次见面又要等一个礼拜了，自己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媳妇儿，听歌吧！”秦铭扬紧张的看了她一眼，讨好的挑了首她最喜欢的一个歌手。 “你的心有多沉重，心里头有多难受，你不曾说过，用一个微笑，遮掩你的痛。” “记得你曾对我说，没人爱没关系，这世界如此大，总会有人看上你。” “你却不懂，每个人都会有人来爱。世界这一分钟，也会有人为你心痛……” “因为你哭泣的时候有我想你，你被人嘲笑时候有我陪你，在你感觉最无助的时候，有个声音在鼓励……” 不得不说，JJ林俊觉的这首《有我》非常温暖，在这一刻听到时，有着超乎想象的治愈能力。轻轻将头靠在椅背，在偶像深情的歌声中，苏小芸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咦，这是什么味道？”苏小芸美目半眯，懒洋洋的问。 “什么什么味道？！”秦铭扬正暗自高兴间，听媳妇儿这么一说，忙跟着问。 “怎么感觉车里有股怪味？”苏小芸轻皱了皱鼻子，咕哝道。 秦铭扬笑容微僵，随即明白了味道的出处。 他清了清嗓子，尴尬的嘿嘿一笑，打开窗户，将音乐声悄悄开大了些。 环城路上一家咖啡店内，冯丹丹正在靠窗的位置苦等。 用手机屏幕检查了好几遍妆容，想给秦铭扬打个电话催催，怕他生气，电话拿起又放下。 不知道他约自己来这里要说什么？她一遍遍回想着前男友的语气，在心头暗自揣摩。 就在她坐立不安间，楼梯拐角处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一阵狂跳，激动起身，朝他轻挥了挥手。 当看到秦铭扬身后的女人时，她迷人的笑容顿时僵住，脸色有些难看。 “久等了！”秦铭扬冲她礼貌的点点头，掉过头小心翼翼将苏小芸安顿好。 冯丹丹一直盯着两人紧握的手，不是滋味的说：“哟！秦铭扬，是你约我来这里的，怎么还带着个跟班呀？” “纠正一样，这是我媳妇儿，不是什么跟班。苏小芸，你俩见过。”秦铭扬揽过苏小芸瘦削的肩头，一脸认真的说。 “你好。”苏小芸大方的伸出手，同她打招呼。见冯丹丹没有握手的意思，也毫不介意的顺势理了理耳边的散发。 “你什么意思啊？”冯丹丹不干了，脸一垮，“你这是恶心我呢吧？” “这句话我还正想问你呢！”秦铭扬面无表情看向她：“咱俩早就没关系了，你下午取东西的时候跟我老婆说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够了秦铭扬！”冯丹丹俏脸一白，恼羞成怒道：“你把我叫这儿来，是成心羞辱我吗？” 相较她的情绪激动，秦铭扬显得异常淡定：“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你到底想干嘛？在我面前秀恩爱吗？”冯丹丹鄙夷的看了眼静坐一旁的苏小芸，只觉这个看似柔弱、文静的女人碍眼极了。 “丹丹啊，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回来，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真的，我先谢谢了。”秦铭扬握紧苏小芸的手， “如果我说，我就是为你回来的呢？”冯丹丹眨了眨美眸，眯眼笑道。 秦铭扬没料到她这么不避讳，愣住。 “冯小姐，有句话叫覆水难收。很多时候，尤其是感情，最勉强不得。”苏小芸嘴角微翘，淡淡说道。 “有你什么事儿？”冯丹丹一向刁蛮惯了，秀眉一皱，不满的哼了声。 “他是我男朋友，以后还会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你说，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呢？”苏小芸语调仍轻，说罢伸手轻抚了抚小腹，眉目间都是笑意。 “你……”冯丹丹脸都快气绿了，她握紧咖啡勺，硬是被苏小芸的话噎的说不出话来。 那个女人怀孕了？ 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秦铭扬，却见这个一向木讷寡言的男人，此刻却如妻奴一般，紧张身边女人的一举一动。 她的心似被蜂尾蛰了一下，疼的一缩。心头美好的期盼如高砌的沙滩城堡，顷刻间崩塌。 向来自信满满的她，在苏小芸不动声色的笑谈间，输的一败涂地。 “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表演。”骄傲如她，只觉再也待不下去了。拎起包包，负气离开。 “请柬我会捎人带给你。”秦铭扬喝了口白水，冲她的背影说。 “不必了！”冯丹丹冷笑：“秦铭扬，你就是个混蛋！” 她背影挺得笔直，如一只落败的孔雀，仍带着最后的骄傲。苏小芸回头，对上秦铭扬漆黑的双眼：“秦队长，你貌似有点绝情。” “绝情吗？”秦铭扬皱眉，摸了摸下巴。 “你们好歹好过呀。”苏小芸睫毛微垂，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说。 “苏老师，我不太赞成你这个说法。”秦铭扬收敛玩笑，无比认真的说：“我们的确是好过，但是我尽力了，我觉得这便是对一段感情最大的尊重。” “我现在有了你，如果还对她暧昧不明，给她似有若无的希望，那对你、对她都不公平，我就真成了你们口中的混蛋了！我也会看不起我自己的！” 苏小芸听得心头一热，觉得身边这个男人愈发可爱了。 秦铭扬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柔声说：“媳妇儿，咱们吃饭去吧，我只有半小时时间了！” 第九十一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继前任风波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零↑九△小↓說△網】 看过太多灾难现场，加上时常奔赴最危险的一线，家对于秦铭扬而言，是重中之重，更有着特殊的喻意。 他太渴望有个完整的家了。能娶苏小芸，让他觉得是这辈子里最幸运的事。 按原计划，秦父下周便能回来。秦铭扬为此也特意调整了下半年的休假，打算带女友见过父亲后，便正式与苏家商量结婚事宜。 虽然小媳妇儿一直吐槽进度太快，可是肚子不等人，再拖下去，就该显怀了。 经过无数次探讨沟通，就在两人观点达成一致时，秦父打电话来说，因为行程临时有变动，回国的日期要推迟两天。而偏偏这个节骨眼上，苏小芸的姥爷因为高血压引发昏厥，被紧急送进了医院。 事情太不凑巧，苏小芸一听这个消息，心急如焚，不得不提前返回了A市。 一下飞机，她甚至来不及回家，就直奔医院。风尘仆仆赶到病房外，便听到里面一阵说话声。 “老爷子，您能不能不调皮了！我们都快被您吓出心脏病了！” “去去去，怎么跟爷爷说话呢！” “谁让你们一个个都不回来看我？哼，我没病都快闷出病来了！” “哎哟，我的爸咧，你还真当自己是老顽童周伯通啊？下次可别这样了，我们是真忙……” “少啰嗦，你自己说，你们兄妹俩多长时间没回来了？你爸都快得那个什么来着？哦，抑郁症，就是那个抑郁症！” “妈妈妈，您快别夸张了，什么抑郁症不抑郁症的，越说越邪乎了！再说，我们这不都赶回来了吗？就说我那桩生意吧？赫，好家伙，好几百万呢，都撂了，还不都因为牵挂我爸吗？您呀，就专心伺候他吧！” “就是就是，妈，这样吧，既然咱爸都办入院手续了，我看就干脆来个全面检查吧，这有病治病，没病预防是吧，我这边一下班就过来替您。【零↑九△小↓說△網】” “别，这医院又不是宾馆，我没事瞎住什么呀？我还是起来吧，咱现在就回家！” 苏小芸再也呆不住了，径直推开病房门，喊道：“姥爷！” “哟，丫丫回来了！”房内的谈话声瞬间中止，老太太一声欢叫，迈着小碎步迎了上来：“累坏了吧，看你一身汗的！” “姥姥，舅舅、舅妈！”苏小芸微笑着同家人打招呼。 “丫丫，来舅妈这里！”王美琴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苏小芸听话的走了过去，挽着她的胳膊，又孩子似冲姥爷撒娇道：“姥爷，您吓坏我了！” “可不是嘛？”叶余建无奈的摇摇头，“咱家这位老祖宗可是任性的很，一言不合就搞这一出……老爷子，这狼来了的故事可都是您讲给我们的啊！” 叶明涛佯怒，给了儿子一巴掌：“混小子，怎么跟爷爷说话呢！” “哎呀，爸！您能不能不动手？！”叶余建涨红了脸，大声抗议。【零↑九△小↓說△網】 苏小芸噗嗤一笑，眼前这一幕她再熟悉不过了。 望着亲人熟悉的笑脸，她默默的想，再过几月，她的生命中会再多两位重量级的人：秦铭扬和刚出世的孩子，那时的自己，从此便圆满了吧？ 该怎么提结婚这件事呢？她半是欢喜半是忧。 在姥爷的强烈要求下，他出院了。理由是不能无故占用公共医疗资源。 一番忙活后，众人将老爷子接回了家。老太太正准备着晚饭，在外度假的叶芳岚也匆匆赶了回来。 当得知虚惊一场后，叶芳岚大大松了口气：“爸，您以后可别这样了，怪吓人的。” 叶老爷子哼了声，不满道：“不这样，你们能回来？” “说好的每周周末回来吃饭，你们自己说，有好几周了？”老爷子瞪圆双眼，梗着脖子说：“我跟你妈还能有多少年？把你们拉扯大图什么？不就图个平安团圆吗？你们可倒好，这个忙那个没空的，想看一眼，还得处心积虑想法子！常回家看看你们没听过啊？白听啦？” 一席话说的儿孙们羞愧不已，叶芳岚低低道：“爸，我们错了！” “行啦爸，我们会改的，以后会注意的，放心吧！”叶明涛也赶紧说。 “哎哟老祖宗，您可千万别上火，从今儿开始，我就是咱家的监督员，专门杜绝一切忽视亲情的行为，当然，您也可以当我是您的左膀右臂，破例重用我。” “哼，你小子，别看优点不明显，耍嘴皮子的功夫倒是跟你爹有得一拼！”老爷子吹胡子瞪眼说着，气却消了一半。 “姥爷，我也会常回来看您的。”苏小芸趁机乖巧的说道。 “你呀。”老爷子看着最招人疼的外孙女儿，忽地语带惆怅道：“他们的话我不信，你的话姥爷是信的。可惜啊，你总要嫁人的，到时候别说陪我这个老头子，就是回来一趟都不容易了！” 苏小芸听得鼻子一酸，强忍着哄道：“怎么会啊姥爷？现在交通那么方便，就算是去了国外，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您什么时候想我了，我就飞回来呗！” “那你最好别找个洋夫婿，姥爷一听就心慌。”老爷子闷闷不乐说：“还是那个小秦好，人忠厚踏实，是个过日子的。” 蓦地提到秦铭扬，苏小芸有些语塞，不知道怎么接话。好在大家都没在意，这才放下心来。 吃过晚饭，苏小芸犹豫再三，敲响了卧室房门。 “进来。”叶芳岚正忙着收拾行李，于是随口说道。 “妈。”苏小芸轻轻掩上门，望着忙碌的母亲，迟疑着唤了声。 “怎么了？”国外转了转，与老同学的黄昏恋又顺风顺水，叶芳岚心情大好，对女儿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我想和你谈谈。”苏小芸坐在床沿，一脸认真的说。 “好呀，你想谈什么？”叶芳岚哼着小曲，光洁的脸上散发着迷人的红晕。 “我想结婚了。”苏小芸沉吟半响，总算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结婚？”叶芳岚怔了怔，脱口问道：“跟那个秦铭扬？” “是的。”苏小芸点点头：“妈，我想得到您的祝福。” 叶芳岚放下手中的衣服，轻轻坐在女儿身边，神色说不出的严肃：“你想好了？” “嗯，我想好了。可能他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最适合的。妈，我想跟他结婚，组建属于我们的家庭。”苏小芸鼓足勇气，对上母亲威严的双眼说。 见母亲沉默不语，苏小芸有些慌了，又轻喊了声：“妈……” 过了好一会儿，叶芳岚咬咬牙，似下了很大决心般说：“那就结吧！” “你同意了？”苏小芸愣住，有些难以置信。 “不同意又能怎么样？路是你自己选的，日子是你自己去过。”叶芳岚叹了口气，口气里难掩不舍：“既然你想结婚，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没什么比我女儿的选择更重要。” “妈，您说的是真的？”苏小芸还犹如做梦般晕晕乎乎，只觉母亲出国旅游了一趟，观念变化得也太快了，不过，她很喜欢。 “哎哟，我的傻闺女，这么大的事，妈还能忽悠你？”叶芳岚勉力笑道：“这样吧，晚些你给小秦打个电话，就说我有事找他。” “好！”苏小芸忙不迭点头，生怕母亲反悔。 女儿欢呼雀跃的小模样，叶芳岚看得一阵心酸，破天荒的拥住女儿，母爱满满道：“妈的傻姑娘，你可一定要幸福啊！” 第九十二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二） “妈，我会的。【零↑九△小↓說△網】”母亲的支持体谅，让苏小芸感动的泪眼汪汪。 叶芳岚红着眼圈，无比感慨的说：“记得你小时候，咱娘俩还在小县城吧，我既要上班还要照顾你，每天都是焦头烂额，那会儿心里总想着，你什么才能长大啊，快点长大吧，长大了我就不那么苦那么累了。可谁想，这一眨眼，你就这么大了，妈操心的事没少反而更多了……小芸啊，其实妈妈挺对不起你的……” 猛地提及往事，她心头说不出的滋味：“妈没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让你很小就失去父爱，让你遭人白眼……” “妈的脾气不好，心烦的时候老冲你发脾气，其实有时候，我也恨我自己……” 这是多年来，母女俩第一次敞开心扉谈心。 “妈，别这样。”苏小芸却听得心里一阵难过，她拥紧母亲，一遍一遍的说：“您没有对不起我，真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挺开心、挺幸福的！妈妈，谢谢你将我养大，真的谢谢您……” “您放心，就算我结婚了，还是会一直在您身边，一样孝顺您的！”苏小芸故作轻松的说。 “傻姑娘，你要结婚了，那就是秦家的人了，哪还能一直赖在妈身边呢。”叶芳岚叹了口气，万分不舍的说。 “那我不管，我其他都可以不在乎，但是有一点要求，那就是必须安顿好你。我跟秦铭扬早就商量好了，以后啊，就在咱们小区里，给你新买一套房子，方便我们随时过去照顾你。”苏小芸语带憧憬说着，眉眼皆是笑意。 叶芳岚笑女儿的孩子气，同时又为孩子们的一番孝心感动：“行啦，你们以后过好自己的日子吧，我不用你们操心。” 苏小芸亲热的挽着母亲的胳膊，由衷的说：“妈，我舍不得丢下您。” “又说傻话。”叶芳岚笑骂了句，“要不……日子就定在元旦吧？” 苏小芸猛地仰起头，有些急切的说：“不行，就下个月吧!” “那么着急做什么？”叶芳岚皱眉：“你以为小孩办家家酒呢？咱家虽不是什么大户，可也不能仓促呀！这万事总得有个章程吧？” 苏小芸急了，心有难言之隐，却又不敢讲明。 闺女坐立难安的样子，让叶芳岚心头疑窦丛生。一股不好的预感在这位精干的主任医师心里腾起，愈发有放大的趋势。 她美目半眯，极具威严的看向苏小芸，低声道：“那你说说，为什么非要下个月？你就那么着急嫁过去？！” 苏小芸最怕母亲严加拷问，加上理亏再先，更是不敢与母亲对视。她涨红了脸，好半天才嗤吭嗤吭憋出了句：“我、我去找人算过了，下个月二十号，是个好日子……” “胡扯！”叶芳岚冷笑，当即驳回了她的解释：“你以前最不信这个！说吧苏小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苏小芸脸顿时一白，本就苍白的肌肤愈发显得透明，在母亲的审视下，整个人都有些微颤。 叶芳岚愈瞧愈觉得古怪，医生的职业特殊性让她觉得女儿一定隐瞒了什么，于是断然大喝：“说啊！” 苏小芸将头垂得更低，十根手指都快搅成了一团，面对母亲的逼问，心如乱麻。 “小芸，看着妈。”叶芳岚板起她的肩膀，强迫女儿与她对视：“你是不是怀孕了？” 苏小芸脑袋轰然一响，直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她傻呆呆看着母亲，嗫嚅了半响，仍不知该怎么跟母亲坦白这件事。 叶芳岚是个要强的女人，婚姻失败后，虽然一度萎靡不振，但很快又重新站立了起来。她工作上不甘人后，对待女儿也很是严苛，家教极严。 当年苏小芸跟顾岩好上，情窦初开懵懵懂懂就把女人最宝贵的东西托付给了对方，这件事被叶芳岚知道后，还曾甩了女儿一巴掌，骂她不自爱。 后来她也暗暗后悔过，觉得女儿都是成年人了，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武断太偏激。可转眼一想，自己已经很不幸了，决不能再让女儿吃亏，步入她的后尘。 于是这些年，无论谁介绍的相亲对象，她都要先初步审核，不合格的，首先就被她给PASS掉了。 她以为，自己这么小心翼翼的守着闺女，总该万无一失了吧？谁料想，一向乖巧的女儿竟做了她最担心的事。 这下轮到叶芳岚急了，不自觉的提高音量道：“你倒是说话啊！” 苏小芸没吭声，硬着头皮轻嗯了声。 “果然！”叶芳岚倒抽一口凉气，一脸愠怒瞪了她好半天，咬牙切齿骂了句：“死丫头！” 她黑着脸问：“多久了？” “三、三个月。”苏小芸觉得难堪极了，小声说完，头埋得更低了。 叶芳岚顿时明白了，一定是秦铭扬上回来那次。 她冷笑：“还知道不好意思啊？你怎么就那么没脑子？！” 见女儿跟鸵鸟似的，就差没将脖子埋进被子里了，她的心跟扎进麦芒似的，又痛心又难受。 “你说你……”想骂点什么，又觉得眼下怎么骂都是徒然，于是又叹气道：“妈的话你都当耳旁风吗？你这样弄得我们很被动知不知道？那婆家人以后又怎么看你？” 苏小芸倒没那么想，她在心里觉得，这件事就是个意外。 现在未婚同居的情况很多，也很普遍，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当然，这肯定是有利也有弊，但她跟秦铭扬是抱着结婚的前提在一起的，通过共同生活，两个人对彼此习惯的适应和接受程度都有了深刻的认识，她觉得这样的磨合很有必要。 这些话在她的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仍是没敢说出口。她太理解母亲的心情，她想，与其自辩，还不如踏实过好每一天，才不算辜负长辈的期望。 “算了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叶芳岚烦躁的挥挥手，在屋里来回踱着：“你就是不让我省心！” 苏小芸愧疚的说：“妈，对不起……” “你当然对不起我！”叶芳岚瞪了她一眼，视线停留在女儿的小腹上时，愣了愣。 想到孕育的小生命，想到自己快要升级做姥姥，她的表情渐渐柔和了下来。 “明天来趟我们医院，我找个熟人给你看看。”她果断的说。 “不用了，已经检查过了，一切都挺好的。”苏小芸忙说。 “这么说，婚礼是要尽快办了！”叶芳岚皱眉，喃喃的说：“再拖下去，婚纱都穿不下了。” “秦铭扬呢，他怎么说？” “他说周末赶过来。” 叶芳岚哼了声：“现在是他赶过来就能解决的事儿吗？他的家人呢？总得找个时间坐下来谈谈吧？欸，是他老秦家娶媳妇儿，怎么一点儿都不积极？真是不像话。” 苏小芸见老妈误会，忙急着解释道：“秦铭扬工作忙，秦叔叔外出又不在，真不是敷衍您。再说他们也不敢哪……” 这话叶芳岚听得怪不是滋味儿：“老话说的好，这女大不中留，看来果真没错儿！你这还没嫁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妈……”苏小芸拖长声音喊了声，很是无奈。 “行了行了，你今晚就在这边住吧，我先出去一趟。” 母亲风风火火的样子，苏小芸很是好奇：“叶大夫，您干嘛去啊？” “找个阿姨照顾你啊，还想我伺候你啊小姑奶奶？！”叶芳岚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 第九十三章 好事将近 天成公寓里，趁周末，苏小芸打算与闺蜜小聚一番。 说是自己动手也不准确，毕竟两人都不是做菜能手。于是路上苏小芸买了好些现成的熟食一并带了去。 好些日子没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你行不行啊，别这回又煮成夹生饭啊！”林芩冲厨房里洗米的好友喊。 苏小芸双手一摊，耸耸肩：“要不你来？“ “算了，我还是晾衣服吧！”林芩拎出洗好的衣服，讪笑。 苏小芸笑得得意：“看不起谁啊？我这些天好歹跟老太太学了几手……” 林芩撇撇嘴，“这要结婚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挺让人意外的嘛。” 见苏小芸像模像样的，又探头奇道：“不对啊，依我对叶阿姨的了解，她不会这么轻易点头才是啊？” “怎么着？你是嫌我日子太顺了还是咋的？”苏小芸没好气的瞪她。 林芩忙否认道：“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家叶太后最近变化挺大的，感觉变了个人似的！难道你不觉得吗？” 苏小芸想了想，喃喃道：“没有啊，我感觉差不多啊，除了比以前更注重仪容仪表外，她说我骂我的时候，还是中气十足，威武霸气啊！” “傻。”林芩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她亲闺女！” “我来帮你吧！”苏小芸煮好饭，擦擦手准备过去帮忙，刚到阳台，便被林芩立马喝止：“你别来！我自己可以！你现在能跟以前一样嘛？国宝级人物耶，有个闪失，我可担当不起！” 苏小芸无奈的给了她个眼神，依言靠在门边休息：“烦不烦啊你！” 晾完后，两人说笑着回到了客厅。 “欸，你刚刚说我妈，真有那么大变化？”苏小芸仍旧不相信的问。 “那是！我好几次碰到叶阿姨，那都是容光焕发、神采飞扬，那模样……” “什么意思？” 林芩瞥了眼好友，顿了顿才小心翼翼的说：“那样子，就跟堕入爱河的年轻少女一样！” 苏小芸听完后，惊呼道：“要死了，这话可别乱说！” 林芩倒是见怪不怪的说：“忘了姐是做什么的?我跟你讲，不是我吹，我这直觉跟判断力，完全可以媲美娱记！” “妞，你老娘这情况，八成是有相好的大叔了，你先有个心里准备吧！”林芩优雅的吃着西瓜，咂咂嘴说。 “不会吧？”苏小芸挺震惊的眨眨眼，“你说我老娘真的谈起恋爱了？” 林芩见她一副转不过来的样子，不由打取道：“怎么？叶阿姨单了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人，这是好事啊！你不会跟小孩一样，大哭大闹吧？” “说什么呢！”苏小芸不自然的笑笑，“我是那么狭隘自私的人吗？如果你的分析是真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当真那么想？不觉得失落？毕竟你们娘俩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林芩慢悠悠的问。 苏小芸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对于这个问题，很是感慨的说：“失落肯定多少会有，但更多的是开心和祝福。我妈这些年多不容易啊，我马上又要结婚了，想到以后她孤苦伶仃一个人，我这心里就一阵阵难受……现在真要有人替她分担，让她有个依靠，我高兴来不及呢！” 林芩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们做晚辈的更要理解和支持！” “你说，会是什么样的大叔对我们叶大夫一片痴心呢？”苏小芸很是好奇的问。 “哈哈哈，这就不知道了！”林芩笑道：“不过能征服叶阿姨的男人，必定不是泛泛之辈！” “那是！”苏小芸也笑道。 正聊着，桌上手机响了。林芩眼皮略抬：“你男人的电话。” “什么男人男人的，俗气。”苏小芸嗔道，却是手脚麻利的接通视频电话。 “媳妇儿，在哪呢？”屏幕上，秦铭扬满头是汗的咧嘴笑问。 “在阿芩这儿呢！”苏小芸心疼的问：“你干嘛呢？气喘吁吁的！” 秦铭扬拧开瓶盖，咕哝咕哝猛灌了一起，有些骄傲的报喜：“运动会刚结束，负重3000米，你老公一不小心又拿了个第一！” 苏小芸忍住笑意，故作淡定的说：“唔，不错，值得表扬，秦铭扬同志，希望你再接再厉！” 秦铭扬笑眯眯的说：“媳妇儿，不应该来个飞吻？”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惹得林芩一阵不满：“喂，撒狗粮是不是换个地儿啊？我还在呢！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两人顿时爆笑，苏小芸羞赧的推了闺蜜一把：“讨厌，谁撒狗粮了！” 秦铭扬故意大声道：“林律师，你电话怎么关机了啊？某人急的火上房了都！” “谁啊，谁着急了？”苏小芸丈二摸不着头脑，傻乎乎的问。 “这要问你的好姐妹啊。”秦铭扬痞笑，扯高嗓子问：“要不要我把电话交给某人啊林律师？” 林芩的脸腾地一红，不好意思啐道：“疯子。” 苏小芸眨眨眼，正要追问，电话那头猛地蹿出一张熟悉的脸来。 肖宇？ “好久不见了，苏老师。哦，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弟妹了吧？” “你们……”苏小芸看了眼黑脸的林芩，恍然大悟。 “让芩姐接个电话好嘛？”肖宇小声请求。 “不好！”林芩没好气的扔掉手中半块西瓜，转身去了洗手间。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肖宇和秦铭扬却都听得清楚。 见苏小芸一脸为难，他又急着道：“要不让她先开机，我有话跟她说。” “媳妇儿，十万火急呢，你赶紧的，让林大美女接电话。”秦铭扬看不下去了，连忙跟老婆说。 到底什么情况啊？苏小芸没搞懂，但还是依言敲响了卧室门：“阿芩，你先打开手机吧，肖队长有急事找你呢。” 林芩没吱声，苏小芸又说了两遍。 “行了，我知道了。”过了一会儿，林芩闷闷的说。 “那你打她电话吧，祝你好运。”苏小芸冲肖宇轻声说。 “好咧，不妨碍你们两口子了！谢了啊弟妹。” 苏小芸识趣的回到了书房，问秦铭扬：“这是什么剧情啊？我怎么没看懂？” “这就看不懂啦？”秦铭扬轻笑：“不是你牵的红线吗？” “你是说……”苏小芸愣住：“你是说他们……他们真的？” “是不是很意外？”秦铭扬朗声笑道：“这两人还真是一对欢喜冤家，媳妇儿，还别说，你还真有做红娘的潜质。” “他俩什么时候好上的？”不过去了北京三个月，苏小芸觉得好多事跟不上了。 “这要问你的好姐妹了！”秦铭扬神秘的眨眨眼，“肖宇这回算是碰上克星了，这林律师气场太足了，简直分分钟秒杀他啊！不过这小子前几天惹人生气了，估计这会儿正负荆请罪呢！” 这消息简直太劲爆了！ 苏小芸又喜又忧：“他俩不会闹掰吧？” “不会。老肖的脾气我清楚着呢，哄女人他比我在行。”秦铭扬毫不担心的说：“好了媳妇儿，咱们不说他了，我们聊我们的！” “天天打电话，有什么好聊的啊！”苏小芸撇撇嘴，故意说。 “怎么会没有聊的呢？我一闲下来，脑子里全都是你呢。担心你，担心孩子，你不知道老公有多想你！”秦铭扬急忙说。 苏小芸“切”了声，秦铭扬又委屈的说：“媳妇儿，胎教很重要啊，你这样当着宝宝损我真的好吗？” 苏小芸就受不了他卖萌，于是板着脸道：“我觉着没什么不好啊！秦队长，你要有心里准备，这周六我们要先去老头那边。” “这是咱妈的意思吗？”秦铭扬很快反应过来，小心的问。 “什么咱妈，你该叫叶大夫阿姨。” “都要结婚了，还那么生分做什么！”秦铭扬笑道：“好啊，既然是老佛爷开了金口，咱们遵旨就是了！” 苏小芸知道贫不过他，想到要去父亲那边，心里一阵阵打鼓。 “怎么了？”秦铭扬看出了她的心事，于是柔声开解道：“别想那么多，什么事等老公来处理好不好？阿姨这么做是对的，结婚不是小事，我要娶走二老的心肝宝贝，哪能不打照面呢是不是？”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老公扛着。乖媳妇儿，别多想啊，好好照顾自己。” 苏小芸嗯了声，心情有些复杂。 第九十四章 男人之间的嘱托 去苏家那天，整好是周日。 因提前得到消息，苏定奎特意支开了姜娜，专程在家等着。 苏小芸自是不知道这些，一路上担心不已。从小到大，她来父亲家的次数还不到五次。 秦铭扬知道她的心情，时不时开解几句，让她平常心对待。 车拐进滨江大道，很快在一栋样式不算太新的小区前停下。 “就这？”秦铭扬刚将车停好，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已闻讯走了过来。 “来啦？”他打着招呼，笑得极其温和。 “……我爸。”苏小芸轻咳了声，不自然的介绍。 秦铭扬三步做两，赶紧迎了上去：“叔叔您好，我是秦铭扬。” “呵，跟照片上一样精神！”苏定奎很热情，一下便喜欢上了这个高高大大的小伙子。 秦铭扬不好意思挠挠头，笑着扶苏小芸下车。 “爸……”苏小芸低低喊了声。 “来了就好，走吧，进屋聊。”对于女儿的冷淡，苏定奎也毫不在意，仍是高兴的招呼着。 秦铭扬刚从车里拿出礼品，大门猛地一开，一对双胞胎已欢叫着奔了出来。 “大姐！” “姐！” 面对弟弟们，苏小芸总算露出了笑容，一手揉着一颗脑袋：“今天没去补习吗？不错嘛，又长高了不少呢！” “哎呀，别弄我头发！” “我们早不是小孩子了，幼稚！”两个小鬼嘟嘟囔囔拥着她往楼道里走，根本没功夫搭理身后未来的姐夫。 “这是童童和鑫鑫吧？”坐定后，秦铭扬来不及打量四周，开始努力跟小舅子们搭讪。 “你谁啊？”苏小童哼了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秦铭扬碰了一鼻子灰，不自在的调整了下坐姿，刚想着怎么自我介绍，一旁的苏小鑫献宝般搬来了金灿灿的奖杯。 “姐，看我给你的惊喜！咋样？” 苏小芸笑着睨了眼，好家伙，跆拳道少儿组冠军，于是赞道：“行啊你！确实够惊喜的！” 苏小鑫得意的笑了笑：“那是！也不看看我姐是谁，我这个做弟弟的能孬吗？” 他刚说完，苏小童不干了：“显摆啥啊？我这英语小王子还没开始表演呢！” 苏小芸被两个活宝弟弟逗得大笑不止：“行了你俩，消停坐会吧！” “这位，是你秦哥。”她扯过一旁根本插不上话的男友介绍道。 什么秦哥，这称呼俗死了。 秦铭扬浓眉一挑，笑道：“我是你们姐夫。” 哪知俩小鬼根本不买账，极其冷淡的略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道：“哦。” 秦铭扬嘴角抽了抽，挺无奈的跟苏小芸交换了个眼色。 “臭小子，越来越没礼貌了！”苏定奎端着洗好的水果走了过来，对秦铭扬笑道：“……俩孩子被他妈给惯坏了。” “没事儿，小孩嘛。”秦铭扬随口说道，心里却不那么认为。从初步接触来看，他这俩小舅子可不好对付。 至少从他俩明显的排斥中，他看出了对自己不受欢迎。 “她人呢？”苏小芸皱眉问。 “出去了。”苏定奎知道女儿和现任不对盘，于是赶紧陪笑道：“今天回不来。” “小秦，别客气啊，吃水果。”他又调头招呼秦铭扬。 “谢谢叔叔。” “都要结婚了，还叫我叔叔呢？该改口了！”苏定奎看来是真高兴，难得女儿有了好归宿，便有些忘形。 “爸……”苏小芸有些尴尬，用手肘轻捅了下。 “早晚的事，早晚的事嘛。”苏定奎微怔，随即笑道：“你妈昨晚跟我来电话了，把你们的事和我说了说，爸是真心替你们高兴。” 他擦了擦微湿的眼角，语带感慨的对女儿说：“小芸啊，要不是这件事，估计你妈一辈子都不会打给我，二十年了啊……” “是啊，二十多年了！”苏小芸垂首，喃喃重复了句。 “叔叔看来身体不错，有经常锻炼吧？”见气氛有些低迷，秦铭扬忙适时转移话题。 苏定奎精神一振，忙笑呵呵跟秦铭扬交谈起来。于是两人就爱好到时事政治再到社会趣闻，聊的十分投机。 这让苏小芸大感意外，印象中秦铭扬话很少，第一次去姥姥家时拘谨极了，哪像眼下这般侃侃而谈。 从他一个接一个有趣的话头中不难看出，这家伙是做足了功课的。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插不上话了，她百无聊赖起身，去了弟弟们的书房。 “小秦啊，你跟我来一下。”苏定奎起身，朝秦铭扬招招手。 秦铭扬一脸不解，仍是听话的随他去了书房。 “这个，你拿好。”苏定奎俯身，从最隐秘的抽屉拿出一张银行卡来。 “叔叔，这……”秦铭扬一愣，随即本能的婉拒。 苏定奎不似方才谈笑那般和气，一脸凝重的看向他：“拿好。” “这里边有三十万。是我给丫丫的。”他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时，目光幽远而伤痛：“这么多年，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这钱我准备很久了，算是她结婚，我的一点心意吧！” “叔叔这……我……”秦铭扬一听卡里边这么多钱，更是不敢接了：“叔叔，我虽不是什么高薪人士，养家糊口还是够的，您的心意我代小芸心领了，这卡您还是收回去吧。” “让你拿着就拿着！”苏定奎神色一收，提高音量说。 见秦铭扬一脸为难，于是缓和语气解释：“这只是我这个当爸爸的一点心意。你也知道，就她娘俩那脾气，铁定是不会要的。所以我才要交给你。” “我虽然跟你接触不多，却相信你是个正直难得的好孩子，你爱丫丫的那份心，是不掺假的。”苏定奎欣慰的笑道。 秦铭扬紧握着小小的卡片，心头感慨万千，一时间，竟拿不出拒绝的理由。 是啊，还有什么比父爱更厚重的呢？尽管这份爱来得有些迟。 “那我先替丫丫收着吧，谢谢叔叔。” “放好了，拿去添置点什么，她喜欢什么东西，你替我买给她吧。” 秦铭扬啪来了个立正，大声应了个“是”。 “我三个孩子，却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以前的事就不说了，是我欠她的，是我欠她的啊……”苏定奎满含热泪握紧他的手：“小秦啊，我这个女儿就托付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啊。” “放心吧叔叔。”秦铭扬昂首挺胸，向他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一字一顿说：“我会一辈子好好爱她的，我用生命起誓。” 第九十五章 征服小舅子 “姐，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人?”书房里，苏小童老成的眯眯眼，问在摇椅上悠闲荡着的苏小芸。 “对啊！”苏小芸懒懒的说。 苏小鑫撇撇嘴，也补了句：“可是他好黑！” 苏小芸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小屁孩懂什么呀？老师没告诉你们，以貌取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姐。”苏小鑫凑近脑袋，一脸认真的说：“我们的意思是，怕那人配不上你！” “哟呵！”苏小芸猛地直起身，板起脸嚷道：“什么意思啊？这是给我添堵来了吗？” “哎呀你消消气，消消气。”苏小童放下手中比划的飞镖，狗腿的替她捶肩：“虽然老爸认可了，可不代表我们就接受他了啊，我们得替你把好关。” “就是就是，我们没别的意思，大姐。” 望着个头又蹿了一截的两个小鬼，苏小芸突然有些哽咽，原来，血脉亲情是如此的简单直白。 “要不……” 苏小芸也学他眯眯眼，狡黠的说：“要不你俩切磋切磋？” “那就比这个！”苏小童一脸骄傲，塑料飞镖在掌心掂了掂。 “可以。”苏小芸笑道，拉开房门，冲客厅里的秦铭扬招招手。 “咋了？”他轻笑，快步走了过来。 “他俩要跟你切磋。”苏小芸朝他呶呶嘴，一脸正色。 “哦？”秦铭扬挑眉，望着两个小舅子严肃的脸，忍住笑道：“怎么个比法？” 苏小童轻哼一声，推了推眼镜，瞄准后，飞镖直中门后的靶心。 “童童好棒！”苏小芸轻呼一声。 秦铭扬笑笑，拈起盒子里的剩下三支，手臂轻摆，只听得“笃笃笃”几声，三支飞镖全中红心。 “还比什么？”他扭头，问目瞪口呆的双胞胎。 “这有什么了不起。”苏小鑫不服气的哼道：“来点实际的，比拳脚功夫呗！” 他曾偷听过老爸讲电话，知道秦铭扬是消防员，料定他不会擒拿格斗，所以语气有点嚣张。 苏小芸听后皱眉道：“这个就算了吧？” “那怎么行。”苏小童赶紧说：“没两下子，以后怎么保护你啊？必须比！” “姐，你把椅子挪开，我来讨教两招。”苏小鑫刚获了奖，正是意气风发的热血少年。 “真要比？”秦铭扬边问边配合的腾地儿。 “消防员叔叔，你不会是怂了吧？”苏小童直撇嘴，故意激将：“放心吧，我会让苏小鑫下手轻一点！” 小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秦铭扬好笑的摇摇头，见拗不过，也不好冷场，只好摆开架势。 “秦铭扬……”苏小芸见识过他的身手，所以有些担心的喊了句。 “放心。”他扭头，送给女友一个宽心的笑容，苏小鑫却趁机对他发起了进攻。 “呀！” 不过三秒，苏小鑫已被撂倒，被制的死死。 “呃，不算，再来。”苏小童瞪圆了眼，嘴里不服气的嘟囔。 “好。”秦铭扬爽快的应了。 这次更快，苏小鑫又一次落败。他尴尬的扒开秦铭扬伸出的手，垂头丧气爬起。 苏小芸担心的跑了过去，“没事吧？” “我技不如人，甘愿认输。”苏小鑫哼道。 “已经不错了！”秦铭扬笑道：“我练得时间比你长，不算赢。你这个冠军实至名归！” “那是！”苏小鑫嘴硬的回道。 “消防员叔叔，我们来比英语怎么样？”兄弟失手，苏小童决定扳回一局。 苏小芸尴尬的望了眼男友，忙打打圆场道：“不用了吧？说了只是切磋，咋还没完没了？” “走吧，我们该回去了，姥姥还等着吃午饭呢。”她挽起秦铭扬的胳膊，朝他使了个眼色。 “那不行！” “不行！”俩小鬼急了，手臂一伸，双双揽在了门口。 “幼稚！你们两个够了啊！”苏小芸头疼的喝道。 “必须比，如果他输了，我们就不认他这个姐夫！”苏小童的口才完全遗传了姜娜，嘴皮子溜得很。 “就是，绝对不认。”苏小鑫也梗着脖子嚷。 对于弟弟们的耍赖，苏小芸决定不予理会，扭头道：“走吧。” “没事。”秦铭扬倒表现的饶有兴致：“那就，试试？” “哼。”苏小童得逞的笑了，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 “喏，这个。把这段话流畅的念完，并作正确的翻译。”苏小童跟弟弟交换了个眼神，笑得贼兮兮。 “这个啊？”秦铭扬撇撇嘴，若有所思道：“这么简单？” “别光说不练啊。”苏小鑫吃了败仗，眼下不免有些幸灾乐祸，一副坐等他出糗的表情。 面对苏小芸紧张的神色，秦铭扬淡淡一笑，清了清嗓子，气定神闲的念完这段，并做了正确翻译。 “算过关了吗？”他笑意温和。 姐弟三人差点惊掉眼珠子，眼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厉害了我的哥。”苏小鑫惊呼。 苏小芸更是意外极了，看向他的眼神说不出震惊，悄悄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不是该叫姐夫吗？”秦铭扬揉了揉小鬼们的脑袋，戏谑。 “姐夫。” “姐夫，你太牛了。”双胞胎输的心服口服。 苏小芸总算松了口气，“还比吗？” “不比了，姐夫，我们决定对你路转粉。你微博多少？我们要关注你。”苏小童仰头问。 “什么是路转粉？”对于这些个网络词汇，秦铭扬一脸懵逼。 “哈哈哈哈，还有你不知道的啊？”小鬼们大笑起来，毫不顾忌一脸黑线的老姐。 “小芸啊！”就在这时，门开了，苏定奎探头进来。 “我跟你妈说好了，中午就在这边吃。”他很是热情的说。 “爸，你确定你会做饭？”苏小鑫凉凉的说。 “臭小子！”苏定奎敲了下儿子的脑门：“你姐姐、姐夫来了，还能在家里吃吗？” “不用了吧？”面对父亲的热络，苏小芸有些不习惯。 “走吧，哪能饿肚子回去？”苏定奎很是坚持的说：“爸爸餐厅都定好了，不远，就在小区附近。” “走吧大姐，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见她一脸踌躇，秦铭扬轻轻牵过她手，柔声说：“媳妇儿，走吧？” 第九十六章 不和谐音符 一家泰式火锅包厢内，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眼前这一幕是苏小芸以前万万没料到的。 印象中跟父亲同桌吃饭，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就连奶奶过世，她都拒绝与他过多接触。 那个时候的她，是带着反感和排斥的，甚至对他整个人都抱有深深的质疑。 而现在，自己却在结婚前夕，能跟他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天，望着父亲熟悉愈渐苍老的脸，她感慨万千，不得不唏嘘血浓于水这句话的真谛。 就算不能忘记曾经的伤害，此刻却也能平静应对，想必这也是成长的一种吧？ 火锅味道很赞，沙茶酱和秘制辣酱也很正宗，聊天话题也如翻滚的汤料般，浓烈而愉快。 “姐夫，没想到你英文也这么棒！”苏小童和苏小鑫此刻对这位皮肤黝黑的姐夫崇拜极了，简直是看偶像的眼神。 “对啊，连我都挺意外。”苏小芸蘸了蘸生鱼片，眯眼笑道。 “小秦还会英文？”苏定奎也一脸惊讶。 “不光这个，他功夫也很棒呢。”说起这个，苏小鑫一脸服气。 “哪里，哪里。”秦铭扬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谦虚道：“也就是略懂皮毛。说起来这要感谢我妈，她以前是我的英语老师，也是我的班主任。” “难怪……”苏定奎听后愈发满意这个准女婿，赞许道：“能文能武，是个好青年。” “那你老妈是不是挺凶？”苏小童调皮的问。他话一出口，苏小芸便急急递去一个制止的眼神。 “我母亲……已经过世了。”秦铭扬笑笑，轻声说。 苏小芸心微微一痛，无措的看向身侧的男人，却见他仍旧面色无常。 气氛有些尴尬，还是苏定奎最快反应过来：“对不起啊小秦，小孩子家童言无忌，别往心里去。” “没事儿，叔叔。”秦铭扬理解的笑道。 “来，吃这个。”苏小芸夹了块海参段放到他碗里，以示安慰。 秦铭扬替她剥了只虾：“你也吃。” “要不要这样啊你俩？处处撒狗粮。”苏小鑫做了个鬼脸，大喊受不了。 “成天都学些什么玩意儿！”苏定奎笑骂了句，给苏小芸倒了杯鲜榨椰子汁：“你妈千叮咛万嘱咐，要你别喝凉的。” “我没那么娇气。”苏小芸嘴里咕哝着，心却一暖。 “爸，你就知道宠我姐，能不能考虑我们的感受？”双胞胎不干了，大喊不公平。 苏小芸被弟弟们夸张的表情逗得笑了。 “这个给你们。”用餐快要结束时，苏定奎从口袋掏出一张卡片。 “这是什么？”苏小芸微愣，伸手接过一瞧，是市内一家品牌婚纱店的贵宾卡。 “拍婚纱照用得着啊。哦对了，现在不是流行什么主题拍摄吗？那家店的老板是我朋友，我让他费点心思，给你俩也拍个特别一点的。” 苏小童赶紧说：“爸，你这个建议太棒了，姐夫要是穿着制服，想想就很酷！” 倒是苏小芸的想法挺务实，瞅了眼身边咧嘴直乐的秦铭扬，说：“婚纱照什么的，我看就拍几组实景吧，以后再补拍也行。” 秦铭扬觉得媳妇儿的话很有道理，忙顺着说：“对对，小芸现在身体特殊，的确不能太劳累。等孩子出生了，我们拍美美的全家福去。” “那你们决定好就行。”苏定奎点点头，“婚礼筹办的具体情况……” “这个我跟父亲已经商量过了，他后天直接过来。到时候双方长辈坐在一起，再好好商榷。”秦铭扬一脸认真的说：“叔叔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委屈小芸，一切风俗规矩全按你们的意思来。” 苏定奎徐徐说：“那倒也不用，我们又不是卖闺女，相信你叶阿姨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还是那句话，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们老秦家宝贝着就行。” “那是肯定的。”秦铭扬握紧媳妇儿的手，与她相视一笑。 正聊着，苏小童手腕上的电话手表响了。 “是不是小莉莎？”苏小鑫最近特别喜欢班上一名新来的小老外同学，忙急着问。 苏小童有些尴尬，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姜女士。” 他说完，发现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十分诡异。 苏定奎皱眉，很恼火的说：“别接！” 这女人不是说去邻市参加同学会了吗？怎么突然杀回来了？ “爸，接不接都一样，我妈手机有定位。”苏小鑫递给老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们走。”苏小芸的心情因为姜娜的来电，变得十分糟。她起身，拉过秦铭扬往门口走。 “小芸啊……”苏定奎话还没说完，门倏地被推开，只见姜娜一脸寒冰的站在了门口。 “哟！”她双目一扫，阴阳怪气的说：“瞧瞧，这多么温馨和谐的画面！” “你怎么回来了？”苏定奎近几年跟她越来越没话说，言语间也有些不耐烦。 “我怎么就不能回来了？” 姜娜冷笑，“笃笃笃”踩着高跟鞋直杀到他跟前：“苏定奎，你巴不得我不在是吧？你成心的吧？” “孩子们都在呢，你这是干什么？”苏定奎轻咳一声，面子有些挂不住。 “怎么着？背着我跟你闺女大吃大喝，没少说我坏话吧？”姜娜眯眼，扫过桌上的残羹剩酒，口气很不好。 苏小芸望着处境极为尴尬的父亲，强忍情绪说：“爸，我们先走了！” “嗯，好，你先回吧。到时候电话联系。”苏定奎十分头疼这样的局面，见女儿要走，便也不再留：“小秦啊，开车慢点。” “好的叔叔。”秦铭扬不笨，也想苏小芸避开这场冲突，冲双胞胎无声打了个招呼，揽过她的肩膀：“我们走吧。” 姜娜一见两人要走，心头蹿腾的怒火没地儿释放。忙大喝一声，急急上前拦住：“等一等！” “你到底想干嘛？”苏小芸皱眉，面无表情的问。 “快三十的老姑娘了，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姜娜扬起下巴，厚厚的粉底在灯下愈发显得惨白，简直不忍直视。 “你爸还喘气呢吧？我好歹也是个长辈，你就看不见吗？”她瞟了眼脸色难看的丈夫，故意拔高了音量。 “长辈？”苏小芸扭头，十分平静的直视她令人厌恶的脸：“你觉得你的所作所为，值得尊重吗？” 姜娜面色一变，愤怒的指着苏小芸吼道：“苏定奎，你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够了啊！你能不能稍微像点样子？！”苏定奎不想在未来女婿跟前上演这样的家庭伦理大战，“让孩子先回去！” “妈，你就别闹了。”对于母亲的刁钻刻薄，苏小童也颇为头痛，更觉得没面子。 “让我姐先回去，你就少说两句吧！”苏小鑫也赶紧加入了劝说行列。 姜娜一见儿子们都不向着自己，火气更旺了：“好啊你们！竟然帮着一个外人？我辛辛苦苦白养你们啦？老的少的都不是个东西！” 苏定奎冷笑：“这是外边儿！还嫌不够丢人吗？儿子的话没错，他是帮理不帮亲。” “小秦，先带小芸走吧！“他疾声吩咐。 姜娜气急败坏的扔过手中的坤包，狠狠砸向墙壁，失控般骂道：“好啊苏定奎，你个老东西还开始护短了！怎么着，你是存心气我是不是？我让你护，让你护！” 她撒泼般骂着，还顺手给了小儿子一耳光，“狼心狗肺的东西，让你胳膊肘往外拐！” 苏小童向来斯文些，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扇懵了，结结实实挨过后，才委屈的哭出声。 场面顿时更加混乱。 苏小芸也被吓了一跳，知道姜娜是典型的泼妇，却万没料到她会对自己的孩子动手！ 她不管不顾的扑上前，一把拉过弟弟，看着他白净的脸上十分明显的五指印，又心疼又气愤，话都说不顺了：“你是不是疯了？” “怎么着，我管教我的儿子碍着你了？！”姜娜毫无形象的大吼：“滚开！” 她狠狠推搡了一把苏小芸，就在手臂扬起的一瞬间，陡然发现手臂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掌攥住。 她惊愕，猛地回头，对上的是秦铭扬阴郁的脸：“阿姨，适可而止吧！” 第九十七章 晴天霹雳 “你谁啊？你一边儿去！”姜娜显然被秦铭扬的举动吓住，虚张声势大喊。 “我叫秦铭扬，苏小芸的男朋友。”秦铭扬敛眉，冷冷说。 “哦！”姜娜冷笑，猛地甩开禁锢，怒道：“打一开始，我就看你不什么好东西！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手！” “我也不想插手你们的恩怨，但事关小芸，我不可能袖手旁观。”秦铭扬哼了声，重重撒手。他扶住苏小芸，眼中满是紧张：“媳妇儿，你没事吧？” “没事。”苏小芸站直身子，轻轻说。 “姜娜！”苏定奎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有完没完了？！你为难孩子们算怎么回事？” “小秦，你带芸芸先走吧。”他说完，一把牵起儿子们的手，“我们走。” “苏定奎，你不是人！”姜娜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气得直跺脚：“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有种你永远别回家！” 苏定奎轻蔑一笑，带着儿女离开。 “爸……”停车场内，苏小芸望着父亲欲言又止。 “回吧，我没事。”苏定奎替她拉开车门：“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打电话给我。” “那你……”想到离开时，姜娜咬牙切齿的表情，她有些担心。 “放心，她顶多就是闹腾一阵，还不敢拿我怎么样。”苏定奎乐观的安慰着，见儿子们一脸委屈，不免有些心疼，无比悔恨的说：“都怪我，这些年太惯着她了……” 苏小芸重重叹了气，不知说什么好，俯身进了车内。 “爸，那我走了。后天你早点到，地址我短信给你。”她想了想说。 苏定奎点点头，眼里却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车缓缓启动，在父亲和弟弟们的挥手中，他们的身影一点一点，终变成了圆圆的小黑点。 苏小芸靠在车窗，想到父亲的境遇，忍不住泪流满面。 “老婆……”望着泪人般的小女人，秦铭扬的心揪成了一团。 “我没事……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怪谁呢？”苏小芸猛地揩干泪痕，喃喃说。 面对女友家剪不断理还乱的家事，秦铭扬唯有一声叹息。 礼拜六这天，两家父母按约定，要在A市碰头，主要商议婚礼事宜。 一大早，叶芳岚便收拾完毕，从医院驱车直接去了目的地。秦铭扬也从宾馆出发，去了天成公寓接苏小芸。 这边秦爸爸也早在头一天晚上赶到了A市。作为男方长辈，酒店是他定的，地点选在市区的一家五星级饭店内，如此高的规模，足以看出他对儿子这桩婚事的重视。 一切准备就绪，苏定奎最先赶了过来。 亲家见面，免不了一番客套，细细交谈后，两个男人竟出奇的投缘。于是愈发期待一对准新人的到来。 因为堵车，秦铭扬两人在半小时后抵达。两人手挽手走进包厢，向两位爸爸问好。刚坐定，只见叶芳岚一身简约的套裙，风姿绰约走了进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微笑着，向众人略略颔首。 “妈，您又熬夜了？”苏小芸关心的迎了上去。 “昨晚有个紧急手术。”叶芳岚一脸歉意，笑语盈盈间却难掩疲惫。 “芳岚，要不要给你叫杯咖啡？”嗜茶如命的苏定奎忙一脸关心的看向前妻。 “没事，喝茶也挺好。”叶芳岚揉了揉眉心，勉力笑了笑。 “那就点杯绿茶吧？”一直久未出声的秦爸爸提议，视线却一直紧紧锁定在她身上。 “好……”叶芳岚随口应了声，突然觉得这道声音很是熟悉，猛地探头，却是一呆。 秦建国，他怎么会在这里？！ 望向对方极其复杂的眼神，她心一颤，后面到嘴边的话愣是咽了回去。 “妈，我给您介绍下，这位便是秦叔叔，秦铭扬的父亲。” “秦叔叔，这是我妈妈。市中心医院的大夫。”苏小芸并未发现异常，仍拉着母亲，巴拉巴拉很是热情的做着介绍。 “你好。”叶芳岚干巴巴说了句，颤抖着伸出手。 “……你好。”秦建国显然也被眼前这一幕惊住，不过多年的职业生涯，让他很快恢复了镇静。 正陷入热恋的一对男女，显然没料到会以这样的身份见面，简短问好后，双方更是不曾有丁点眼神交汇。 整个上午，关于婚礼的细节，叶芳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全场只有苏定奎热情洋溢的声音。 望着女儿一脸殷切的小脸，她终于忍不住，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这无比尴尬的场合。 洗手池边，叶芳岚一捧一捧冷水浇在脸上，想借此浇灭心中纷乱的思绪。 这太突然了！秦建国竟是秦铭扬的父亲！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不知道！ 她承认，这段恋情，她是动了心的，也下定决心要与他牵手下去的，可现如今，她该如何面对这一切，面对女儿？ 乱了，这一切都乱套了！ 望着镜中双目微红，面目憔悴的自己，叶芳岚心里又羞愧又难过，浑浑噩噩间，那么能干果敢的一个人，第一次有了恐惧！ “芳岚。” 就在她痛苦万分间，背后一道浑厚的男声徐徐响起。 她抬头，只见秦建国不知何时立在了门口。 “别过来，你别过来。”叶芳岚双目一涩，眼泪翻涌而下。 她捂住脸，抽抽噎噎说：“造化弄人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怎么办？”叶芳岚一直强忍的情绪在这无人的地方，终于爆发。 是啊，怎么办？ 孩子们那么相爱，小芸也有了身孕，结婚已是迫在眉睫的事。可一旦她们成为合法夫妻，那她和秦建国，这段还未来得及公之于众的恋情，只有生生扼杀在萌芽状态。 是啊，这么多年，她从未忘记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过来的，女儿于她而言，就是她的命！无论如何，只要她幸福，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都可以。 可要她放弃属于自己的幸福，她怎么都不甘心呵！ 她悲戚的哭声令人动容，也深深扣紧秦建国的心扉。 事实上，他的震惊和痛苦不比她少。毕竟，两人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出了那一步啊！ 一上午，他的脑子也嗖嗖转个不停，满脑子都是叶芳岚强颜欢笑的脸。 见她失魂落魄的走出包厢，他终究不放心，找了个借口跟了出来。 “芳岚……”心上人的哭诉，令秦建国心如刀绞。 他缓缓上前，想伸手拍拍她的肩头给予安慰，却终是无力垂下。 事到如今，亲家这个身份，令他的关心和心痛唯有止步。 “秦建国，我们的事就当是个梦吧！”叶芳岚再一次浇了把脸，将蓄满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芳岚，我不想放弃。”他沙哑开口，痛苦的垂眸。 “那孩子们怎么办？”叶芳岚猛地转身，低吼道。 “我……” 叶芳岚揩了揩泪，故作强硬的说：“别说了，我们以后要摆正位置，不可逾越。” “芳岚，你知道，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别这么快气馁，事情会有转机的！”秦建国一脸凝重的说。 “还能有什么转机！这是我的命！咱们都得认命！”叶芳岚凄然一笑，摇头道。 她启唇，正要劝说他打消念头，却似被全身点了哑穴般动弹不得。 秦建国见她神色有异，机警的回头，一看，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苏小芸正站在门口，一脸不可思议。 “丫丫！”叶芳岚嘶声喊道。 “孩子？！”秦建国也慌了，一瘸一拐向她走去。 苏小芸呆呆望着不知所措的两人，泪如雨下，然后头也不回往楼下跑去。 第九十八章 两难 这是什么样的戏码？苏小芸心里乱极了。 她赞成母亲再找个伴儿，也希望她余生能过得好，可万万没料到，那个男人，会是自己未来的公公。 命运果然才是操纵人世间悲欢离合的主宰者。 苏小芸不是传统主义者，作为新时代的女孩子，她一度认为自己的思想算超前的。可眼下，她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母亲和秦建国的谈话她都听了个一清二楚，对母亲的痛苦挣扎她也感同身受。印象中，老妈很少这般哭过。 苏小芸心如针扎，再也听不下去了，唯有含泪快速逃离。 因为出来的仓促，手机包包都没带，身无分文的她沿着林**漫无目向大街走去。 怎么办？如果结婚，母亲就得牺牲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 可是要她放弃秦铭扬，放弃肚子里的孩子，她说不什么也不愿意…… 怎么办？到底怎样才能两全其美？ 苏小芸心里沉甸甸，跟灌满了铅似的。一种极度苦闷压抑的感觉深深缠绕着她。 神思恍惚的穿过几条街，来到了林芩的律师事务所。 这个工作狂人刚跟同事交接好手头的案子，趁空来到茶水间，正要冲杯咖啡犒劳下自己，冷不丁被双目微肿的闺蜜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来了？干啥呢这是？”她定定神，大步迎了上去。 见苏小芸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她皱眉，伸手扶她进了办公室。 “怎么了这是?你倒是说话啊？”林芩急得拔高了音。 “不是说今天双方父母见面吗？”她想了想，又试探着问：“谈崩了？” 苏小芸木木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抚着小腹，好半天才哭丧着脸说：“阿芩，这个坎我不知道怎么过……” “什么坎？哪来的坎？难道是叶阿姨要的礼金数目太大？” 见苏小芸直摇头，她又问：“那到底是因为什么没谈拢？你说啊？” 苏小芸觉得这件事有些难以启齿。架不住林芩的追问，半响她低低说：“你说，如果跟我妈好上的人是我公公怎么办？” 林芩一怔。 “跟叶阿姨黄昏恋的是秦铭扬他爹？”林芩重复问了句。 苏小芸点点头，心情复杂的重叹了口气。 “就这事儿啊？”林芩撇撇嘴，“我还当天塌了呢！” “你不觉得这事很纠结吗？”苏小芸垂头丧气的说。 “纠结什么纠结，我看你是怀孕后脑子变迟钝了！多大的人了，还玻璃心。”林芩白了她一眼，一副了然的样子：“你是跑出来的吧？赶紧给我回去！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就不怕老头老太太吓出心脏病？” “我不想回去，我不知道怎么面对。”苏小芸执拗的说。 “小姑奶奶，我很忙呢！”林芩一脸嫌弃的说：“你说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法律上也并没有规定两亲家不能领证结婚。你看啊，这婆婆是亲妈，公公又是后爸，这是好事啊！亲上加亲，不挺好嘛？”林芩知道她有时候容易钻牛角尖，于是慢慢跟她分析。 “娘俩嫁爷俩，这要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苏小芸闷闷的说。 林芩总算知道了她别扭的原因。这丫头，看起来挺豁达一人，关键时刻却先自我否定了。 “拜托，这都什么时代了？谁还在乎那些老眼光？”林芩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你说你写了那么多书，开解了那么多人，道理一堆一堆的，怎么搁自己身上不好使了呢？” “我了解我妈，她为了我，也不会跟秦叔叔在一起的。”苏小芸很是痛心的说：“看得出来，她们感情已经很深了……你知道吗阿芩，这么多年来，这是我妈离婚后第一个心动的男人……” “所以啊，你就更应该支持他们啊！” “可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惊世骇俗了吗？娘俩嫁爷俩。”苏小芸苦着一张脸说。 “日子是你们自己在过，管那么多做什么？”林芩不以为然的哼了声，反问：“你们任何一对为了成全对方，草率的结束感情，又真的就能开心快乐？你确定？” 苏小芸坚定的摇头。 她完全可以想到那是多么凄然的画面。无论哪一对放弃，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那不就结了？”林芩又好气又好笑的说：“作为思想前卫的女青年，你更应该走在时代的前沿，正确引导这段感情才是。你都呼天抢地的，那老头老太太能轻松起来吗？” “谁呼天抢地了？讨厌！”苏小芸骂了句，经好友一番开解，心头确实轻松了不少。 两人正聊着，林芩的电话响了。 “你看，你男人找来了！赶紧接吧。” “先挂了吧，晚些我再找他谈。”苏小芸想了想说。 “来不及了，人已经来了。”林芩呷了口咖啡，眯眯眼说。 “行了，人家难得请假过来，别闹情绪了！有什么事，你们两个先沟通。”林芩优雅的站在窗边，冲楼下行色匆匆的秦铭扬招招手，“我先撤了啊，走时锁好门就行。” “欸，你别走啊……”苏小芸话还没说完，林芩已飞也似的逃出了办公室。 “老婆！”门轻开，秦铭扬气喘吁吁走了进来。 “你吓死我了！”他站定，不由分说拥她入怀：“你这样不管不顾的跑了，知道大家多担心吗？” “秦铭扬，叶大夫和秦叔叔……”苏小芸皱眉，不知如何向他提及这件事。 “我都知道了！”秦铭扬叹了口气：“傻丫头，你说你跑什么呀？又不是世界末日。” “可是我当时真的不知如何是好，心里乱极了。”苏小芸也反搂住他，涩涩的说。 “放心吧，有我呢。我来解决。”秦铭扬吻了吻她长长的睫毛，郑重的说：“晚点我找老头子谈谈。” “你要注意说话方式，毕竟叔叔也不容易。” “放心吧，我知道的。” “那我晚上也跟叶大夫聊聊。我想过了，如果他们真的谁也离不开谁，我们做儿女的，就成全他们吧！” 她的提议，秦铭扬都赞成。临末板着脸加了句：“苏小芸童鞋，我要严肃的对你进行批评教育。” “为何？”苏小芸睁大杏眼，一脸茫然。 “这是你第二次带着我儿子出走，下次再敢这样，我可不客气了！” “什么叫出走？我就是出来透透气！”苏小芸诡辩道。 “你这出走的也太吓人了！你知不知道一个孕妇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有多危险？！”望着装疯卖傻的小女人，”秦铭扬皱眉，本就黝黑的面庞更是不怒自威。 望着秦铭扬一脸紧张，苏小芸知道，这男人是真的吓坏了。于是也收起了顽劣，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了秦队长，我错了还不行吗？” “就这？”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冷静，然后跟你商量。”苏小芸想了想说。 “反省的不够深刻。”秦铭扬哼道：“最主要的没说！” “什么？” 秦铭扬拥抱的手臂紧了紧，咬牙切齿说：“以后再敢轻易丢下我试试？！” 第九十九章 触动 市某宾馆内，秦建国正立在窗边，埋头狠狠吸烟。因想问题太过出神，竟连儿子进来都没察觉。 “爸。”秦铭扬冲他喊了句。 “回来了？”烟蒂烧到手指，秦建国才如梦初醒。 “怎么还没睡？”秦铭扬随手打开窗户和排风扇，将屋内的烟味散了散。 “睡不着。”秦建国转身，将烟摁灭：“小芸送回去了？见到你叶阿姨了吗？” 秦铭扬一身汗，脱下粘腻腻的T恤，打算去冲个澡：“嗯，见到了，还留我吃饭来着。” 秦建国精神一震，儿子的话让他敏锐捕捉到了希望的曙光。 他挪着患有旧疾的伤腿，快一步堵在了他跟前，难掩激动的问：“她……没说什么麽？” “那你希望人家说些什么？”秦铭扬好笑的看了眼父亲，问。 秦建国这才察觉失态。他轻咳一声，稍掩情绪追问：“她就没说点啥？比如今天的事？” “爸！”秦铭扬无奈的叹气：“好歹您也曾是优秀的人民警察，怎么谈个恋爱倒开始怂了？” 被儿子一番奚落，秦建国不高兴了，瞪圆眼说：“臭小子！这么说你老子？！” 对于老头子的恼羞成怒，秦铭扬早习以为常：“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觉得吧，这种事儿，你问我，还不如直接问叶阿姨。” “废话，问她好使，我还用问你啊？”秦建国心情欠佳，是以语气也不大好。 “啧，小芸说我木，我倒觉得你比我还木！”秦铭扬撇撇嘴，“有时候真怀疑我妈是怎么被你忽悠到手的……我说爸，你该不会是搞不定吧？” “混小子，老子的形象都被你毁了！”秦建国眼一楞，吹胡子瞪眼的。 秦铭扬笑道：“那倒没有，我还是很维护您的。我刚刚还鼓起勇气找叶阿姨谈了谈。” “谈了些啥？”秦建国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喏，坐下说。你一五一十的说。” “爸，您还当审犯人哪？”秦铭扬哭笑不得。 秦建国有些迫不及待的喝道：“少啰嗦，赶紧说。” “爸。”秦铭扬摸过桌上的香烟，不徐不疾给老爸点上：“今晚咱爷俩就当谈个心呗？” 秦建国微愣，讥道：“好小子，矫情起来了。” 秦铭扬装作没听到，笑问：“爸，你是真的中意叶阿姨吗？想跟她过后半辈子？” “那是。”秦建国不假思索的点头。见儿子一脸认真，心头猛一咯噔：“怎么滴？你这是持不同意见？” “这你就想歪了。”秦铭扬打趣道：“你看，多心了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毕竟咱俩现在是同一战壕了！” “你能有啥好办法？还是你叶阿姨跟你说啥了？”秦建国眼下最想知道的是这个。 “她吧，倒也没说太多。就说了句，跟你是不可能了。”见父亲一脸紧张，秦铭扬拿腔拿调的准备逗逗他。 “怎么就不可能了？法律的哪一条哪一款规定不能了？”秦建国不赞成的大吼。 “我话都没说完，你看你又急眼了。” 父亲的方寸大乱，令秦铭扬很是意外。原以为他这个年纪的老头，应该一直不温不火不骄不躁沉得住气才是，哪会像个刚涉爱河的愣头青？ 转眼一想，或许这就是爱情的魅力所在吧？ “行，你说。”秦建国强压心头狂乱，摆摆手说。 秦铭扬靠在椅背，发自肺腑道：“爸，我跟我姐呢，对于你重建美好生活是坚决支持的！我们也没别的要求，只要你中意的，对你好就行。这方面，你完全不用考虑我们。” “你爸我这么多年既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摆脱你俩，现如今要再找个伴儿，别说你俩支持了，就是不支持也轮不到你俩给意见。”秦建国猛地吸了口烟，眯眯眼说。 “这么说吧，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妈，叶芳岚是我最想娶回家的女人！” “你妈呢是福薄命苦，爸这些年一直单着，也是因为放不下她。现在好了，你们也已成家、快成家了，我这心里边也没啥好牵挂的了。大半截身子埋黄土的人，能有这好命再遇到你叶阿姨，就想快快乐乐过完余下的日子！” “你说，你爸这心意够不够坚决？”他絮絮说着，言语间满是感触。 “痛快！”秦铭扬嘿嘿一笑：“你这话给力，绝对很有诚意。” 秦建国叹道：“你说这缘分也是怪哈？咱爷俩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遇到这对母女啊？这得是多大的福气啊？” “嗯。小芸也说，估计咱爷俩上辈子啥也没干，净拯救天下苍生了！”想到苏小芸下午的话，秦铭扬不由失笑。 “那我这就给你叶阿姨打个电话！”秦建国说到做到，起身准备拿手机。 “也不知道她睡了没？本来工作就忙，偏偏又是个要强的，要是再为这些事影响睡眠，回头再得个什么抑郁症的，那可咋办？” “哦对了，我下午让你买的胃药，给带过去了吗？” “放心吧，带过去了。” 父亲絮叨的话语里，尽显关心和爱意。望着他老态毕现的背影，秦铭扬心里莫名发酸。 原来这么多年，他忽略父亲的，远不止一点点。 曾经如泰山一般魁梧高大的父亲，曾经那个办案无数、英勇无畏的秦警官，老了。 他在辛苦拉扯姐弟俩的背后，也会有孤独和落寞，也会有艰辛和苦楚。只是他向来在孩子们面前伪装的太好，让大家一次次误以为他不需要…… 于是他说：“爸，别打了，你刚刚说的话，我都发到阿姨手机了。” 秦建国一愣：“嘿！你小子……” “那么肉麻的话，我估计你打死也不会说，所以就想了这一招。”秦铭扬笑道：“放心吧，据我分析，绝不会起反作用。” “好小子，算计你爹来了！”秦建国嘴角一抽，面无表情说。 “行了，别绷着了，想笑就笑吧！” 秦建国佯怒，瞪了眼一脸得意的儿子：“干啥呢！烟给我放下！” “爸，你都有宝贝孙子了，这不戒烟哪能行？”秦铭扬笑嘻嘻说着，毫不含糊的收走了老头的烟和打火机。 原本气呼呼的秦建国猛一听到孙子，立马乖顺的不住说：“那是那是，二手烟危害确实太大了，是该戒了，该戒……” 秦铭扬挑眉，故意又问：“真戒了？” 秦建国顿时拉长了脸：“废话！” “好咧！咱家老头终于戒烟了！不容易。”秦铭扬说着，从床上弹起，“不出所料，叶阿姨绝对会在一个小时内打电话过来。我呢就不在这碍眼了！” 他说完，将手中一摞资料随手放在了桌上。 “等等，这什么玩意儿？带走带走。”秦建国瞥了眼，皱眉说。 “哦，那什么，送小芸回去的路上，去了趟打字复印的地方，把建国以后所有跟咱们情况差不多的新闻都汇总了下，你别说，还真不少呢！” 秦建国好奇的问：“整那玩意儿干啥？” “这叫提前做功课，当然是给叶阿姨看啊！事实证明，确实派上了用场！”秦铭扬说完，轻轻掩上了房门。 秦建国微怔，低头胡乱翻了几页，喉头渐渐发紧。 这个堂堂七尺大汉，在挨劫匪枪子儿的时候，在当时条件恶劣，没有麻药硬生生挑子弹的时候，也没喊过一声痛，流过一滴泪的男人，却在这一刻，被看似五大三粗的儿子细心的举动感动的热泪盈眶。 第一百章 轩然大波 秦建国跟叶芳岚这边刚沟通好，叶家那边却又大乱了。 没有所谓的告密者，是叶芳岚主动坦白的。原以为开明的家人们会理解的给予祝福，哪曾想老太太那边首先便过不去。 叶芳岚是个火爆脾气，跟母亲话还没讲到五句，便高一声第一句的呛起来了。 老太太拿女儿没办法，抹着眼泪一个电话召回了全家老少，准备来个联合讨伐。 “哎哟我的老祖宗喂，您这是咋的了？”奶奶的紧急召回令，叶余建哪敢不从，特意请假从单位赶了回来。 “妈，到底什么事儿啊？把您气成那样？”叶明涛跟老婆匆匆进屋，一道的还有在人民公园听戏的叶老爷子。 卧房内，老太太额头顶着白毛巾，气得直哼哼。 “芳岚，咱妈到底是咋啦？”叶明涛一头雾水，转头问妹妹。 “老太婆啊，你说你一把岁数了，这是跟谁置气呐？” 见闺女面色不霁，叶老爷子叹了口气，心头猜到了几分，“芳岚啊，赶紧给你妈瞅瞅，看看到底哪儿不舒服……” 父亲的好意，叶芳岚自然知晓。她硬着头皮上前，低声喊道：“妈，您还真生气啊？” “你还当我是你妈，就跟那姓秦的一刀两断，别让孩子们为难！”老太太气呼呼拍掉她的手，掉过头不再理她。 屋子里的人均是一愣，叶芳岚也面色稍变。 “孩子是孩子，我是我，这个事儿我自己能做主，犯不着跟谁交代！”她鼓足勇气，大声嚷道。 “死妮子！一把年纪了还存心气我呐？你是不是要把你妈气到棺材里才甘心？！”老太太火了，手脚利索的扯过枕边的大蒲扇，抬手就丢了过去。 “哎哟奶奶，您息怒啊！”叶余建吓了一跳，紧跟着扑过去，仍是晚了一步，扇柄直直砸在了女儿额头，顿时一片红印。 叶明涛两口子也是一惊，一左一右拖过妹妹，嘴上急急喊道：“妈！您这是干嘛？咋还动上手了？” 老太太怒不可遏，起身大喝道：“你问她去！” 偌大的客厅内，气氛犹如冷风过境般低沉。大家伙儿静静听完老太太的控诉，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唯有墙上的挂钟机械的响着。 “你们说？这像话吗？这要传出去，我们老叶家的脸还往哪儿搁？！”老太太气得不轻，手掌拍在桌面上“啪啪”直响：“丢人呐！娘俩嫁爷俩，就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啊？” “合情合法的事，它怎么就丢人了？这都什么时代了？”叶芳岚毫不示弱的回击。 老太太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怎么着？你还觉得光荣啊？要不要让小建给你写篇报道宣传宣传啊？” 眼看战争即将再次爆发，叶明涛皱眉道：“妈，事情也没那么严重。为这事儿你们急赤白脸的至于吗？要不先听听咱爸的意见？” 老太太急道：“你爸的话还能依吗？当年要不是他点头，苏定奎能成咱家女婿？可结果呢？” “妈，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您能不能不提了？”叶芳岚受不了的扶额。 “你心可真大啊，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这些年苦日子还没过够哇？先不说你，就说丫丫吧，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那外孙女儿？” “奶奶，真没那么严重！我看苏小芸就挺好挺开心啊，哪有什么童年阴影……”叶余建慢条斯理的插了一句。 老太太反手就是一个爆栗子，轻骂道：“混球，没大没小的，那是你姐！” 叶余建耸耸肩，吊儿郎当的说：“不就比我大几个月嘛……”话音未落，便被老妈偷偷掐了一把。 “芳岚啊，这个事儿呢，哥也不同意。”叶明涛揉了揉眉心，皱眉说。 “你看啊，首先他是小秦的父亲，也就是咱亲家，这样身份就先有了定位。如果你坚持，必然会引起很多非议。再者，我们退一步讲，就算大伙儿都同意，从实际情况来讲，也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哥，我都奔五十的人了，就想找个伴平平淡淡过日子，至于你担心的那些，我都可以忽略。”叶芳岚决定实话实说。 “忽略？你还真当自己青葱十八岁呐？”老太太冷笑：“我看这血的教训是一丁点儿都没吸取呐？演电影还是拍琼瑶戏啊？我发现你这脑子还不如丫丫，热血一上头，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一个鳏夫，还拖着条伤腿，真要关起门来过日子，到底谁照顾谁啊？你这不变相成保姆了吗？” “芳岚啊，不是嫂子不帮你，咱妈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王美琴很有眼力见的加入了劝说队伍。 “既然是这样，那你俩赶紧散了吧！咱也不是势利眼，关键得从你和丫丫的角度来考虑。你周围男的那么多，还挑不出个合适的？”叶明涛一拍大腿，果断的说。 “你哥这话总算说到我的心坎上了！”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你赶紧的，跟人散了得了，别弄得不清不楚的，孩子们也不好做人。” “芳岚啊，你就听咱一次劝吧，我们也都是为了你好！”王美琴拉着小姑子的手，苦口婆心说。 竹椅上，一直久未出声的叶老爷子徐徐睁眼：“丫丫呢?这么大的事，你们口口声声为了孩子好，怎么不听听她的意见？” 第一百零一章 亲手惩人渣 叶老说完，还是王美琴最先反应过来，“对啊，丫丫呢？！” 众人皆是一愣，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苏小芸没赶回来。 “妈，你没给她打电话吗？”叶明涛问母亲。 “打了啊，你们的号码我是挨个儿拨的！”老太太毫不含糊的说。 那孩子人呢？ 这么一说，大家都开始紧张起来。叶芳岚脸色都变了，急急掏出手机拨了过去，结果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叶余建皱了皱眉，有些担心道：“我姐该不会是出啥事了吧？按道理早该到了啊！” “瞎说什么呢？乌鸦嘴！”王美琴重重呸了儿子一句，催到：“你巷子口看看去！” 叶余建正有此意，听罢拔腿就往院子里冲去。 苏小芸此刻正在好友的新书签售会，陪同前往的正是未婚夫秦铭扬。 尽管自己今天只是陪衬的绿叶，但她同样为好友开心不已。也深知她再获得成功荣耀的背后，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 “小芸，很高兴你能来！”热闹非凡的签售会圆满落下帷幕，同为新人作家的欧越走到她身边，感激的握着她的手说。 “这么客气干嘛？举手之劳而已。恭喜你啊欧大美女！”苏小芸笑嘻嘻的说。 “晚点一起吃个饭吧？正好有几位大咖引荐给你。”眼前的欧越一身利落清爽的行头，此刻更是一脸春风。 相较于她的光彩照人，苏小芸此刻显得低调素淡许多。 因怀孕之故，她娇小的身材圆润了不少，面上除了简单的基础护肤，一直是素面朝天、脂粉未施。 苏小芸迟疑的望了眼远处朝她招手的秦铭扬，迟疑道：“今天可能不行……要不改天吧？” 欧越循着她的视线望去，顿时了然：“哦，我说呢，原来是有约会呀？” 苏小芸抱歉的说：“没办法，他时间太有限。” “我懂。”欧越老成的笑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再勉强啦！随时等你电话。” “好。”苏小芸也笑。 刚出大厅，秦铭扬便快步迎了过来，体贴的给她递过水，“累不累？” “还好。”苏小芸挽着他的手，两人并肩朝楼下走去。 “还想吐吗？要不再歇一会儿？”最近苏小芸妊娠反应减弱了些，秦铭扬却仍是很紧张。 因为相隔两地，两人厮守一起的时间实在少得可怜。作为男人，他是又心疼又愧疚。 “没事啦！”苏小芸很享受他的呵护，她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我想去下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吧？” 秦铭扬眉头一锁，想也不想便说：“我陪你去。” 苏小芸知道他不放心，更怕怡然居的事再次发生，于是也欣然同意。 出来洗手时，就在她准备把长发挽高的一霎那，她从镜子一角敏锐捕捉到了一幕不寻常。 只见一道灰色衣角，快速闪进角落的杂物间。那动作、那身手，分明不是保洁人员。 她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转身，冲角落大喊：“谁？谁在那？” 连喊了几句没人应，心里顿时疑惑渐生。 她想了想，决定上前一探究竟。汲取了上次的教训，她这回把洗手间大门敞开，想到秦铭扬还在外面，心里更是踏实了不少。 一步，两步，三步，她缓缓朝角落走去，视线紧锁在微动的门把上。 “谁在里面？再不出声我喊人了！”她试探着喊了句。 只听得里面悉悉索索一阵后，又恢复了安静。 苏小芸眯眼，伸手在门上叩了几下：“喂，谁在里面？！” 里面仍是一片安静。就在她疑惑着放下手，准备返身离开时，一阵急促模糊的声音陡然响起。 “唔唔唔……救……” 这声音不对！ 苏小芸浑身一震，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来不多想，她一个箭步冲到角落，弯腰抄起拖把，死死封上了门把。 “秦铭扬！亲铭扬快来！”她当机立断，奔向门口向男友呼救。 正在门外苦候的秦铭扬一听，把女友的包往脖子上一挂，拔腿就往里面冲。 “你先堵人，我去叫保安！”苏小芸急急指了指杂货间，低声说。 秦铭扬乌眸一沉，瞬间明白了。他点头，简短的嘱咐了句：“小心。” 苏小芸嗯了声，疾步往人多的地方跑去。几分钟后，等她气喘吁吁带保安赶来时，秦铭扬已轻松搞定了一切。 是一名衣着光鲜，看似斯文的中年男人，和一名脖颈有淤青的小姑娘。 “什么情况？！请你抬起头来！”保安队长对着男人大喝。 那男人带着眼镜，始终不愿露出正面，只是犹自挣扎着，一味狡辩道：“怎么着？带女朋友晚点有意思的，碍谁眼了？！” 他话一出口，苏小芸便觉得有些熟悉。强压心头疑惑，她故意激将道：“你说是你女朋友，这位姑娘怎么一脸愤恨啊？” 眼镜男人听后咬牙切齿冲苏小芸骂：“死三八，就你事多！” “你嘴巴放干净点！”秦铭扬反剪着他的手，狠狠将他压倒在地，对保安们说：“你们别听他废话，他在杂货间猥亵这个姑娘，被我逮了个正着！” 原来是这样！ 几名保安恍然大悟，看到一旁泪痕斑驳、惊魂未定的小姑娘，顿时愈发相信了秦铭扬两人的说辞。 “这位先生，麻烦你们跟我走一趟！”保安队长一脸严肃的说。 “放开我，我是你们酒店的VIP客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男人一听慌了，大喊大叫道。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苏小芸看清了他丑恶的真面目，方文修，原来是他这个人渣！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看来汪博上次的教训他是压根儿没记住。 苏小芸冷笑：“方总，这次没话说了吧？！这下不光有监控，人证物证也俱在啊！” “媳妇儿，这厮你认识？”秦铭扬皱眉，将方文修移交给了保安。 “他就是上次那个变态！”狠狠瞪了对方一眼，苏小芸磨牙霍霍，帮忙扶起瘫软在地的姑娘。 “那就更不能放过他了！”秦铭扬后悔刚刚没亲手教训一番，冷着脸说。 “姑娘，你先休息一下吧。”苏小芸十分同情女孩的遭遇，并不断给她打气：“你别怕，现在没人敢伤害你了！” 想到方才噩梦般的一幕，女孩仍是心有余悸。她颤巍巍洗了把脸，小声啜泣着：“谢、谢谢……” 临别前，苏小芸一脸正色的告诉她：“你要振作起来，千万不要怕！去报警吧，将这样的人渣绳之于法！” 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苏小芸心里五味杂陈。 “媳妇儿，咱们走吧。”一番动手，秦铭扬的衬衫蹭脏了好一块。眼下也顾不得了，准备带老婆快速离开。 “秦铭扬，你说，这算不算恶人自有天收？”苏小芸心疼的揉揉他粗糙的大掌，笑嘻嘻说。 “你还说呢，你胆子也够大的！万一有危险咋办？幸好今天我在……”想到这个，秦铭扬有些后怕。 “这不没事嘛……”亲手惩治了坏人，苏小芸心情大好，“走吧，为了奖励你，我决定给你买件新衣服！” “新衣服怕是买不了了。”秦铭扬撇撇嘴，掏出手机冲她晃了晃：“刚叶余建打电话来了，让你赶紧回姥姥家一趟，说是家里出事了。” “到底什么事？”苏小芸眨眨眼，一脸懵逼。 “具体他也没说，要不你先回个电话吧。”秦铭扬建议道。 能有什么大事？ 苏小芸认真想了三秒，便猜出了个大概。望着秦铭扬汗涔涔的脸，她笑不出来了：“完了，还真是出大事了……” 第一百零二章 柳暗花明 事实证明，叶余健还是很靠谱的，二话不说，很快开车赶了过来。 望着哭丧着脸的苏小芸，秦铭扬薄唇紧抿，欲言又止。 苏小芸看出了他的担心，递给他一个宽心的笑容：“你先回吧，随时保持联系。” 秦铭扬点点头，满脸无可奈何。只好冲小舅子说：“路上小心。” 匆匆赶回去后，叶余建当着众人面，绘声绘色将表姐的英勇事迹讲了遍。 屋子里气氛陡然一变，个个一脸惊慌的围了上来。 “小芸，你没事吧？”率先奔过去的，是叶芳岚。 “没事，好着呢！”苏小芸刚答完，又被姥姥心急火燎的拉了过去，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缺心眼儿呢？那么危险的事，你说你一大姑娘凑什么热闹啊？”老太太一脸嗔怪。 “没伤到哪儿吧？你说你怎么就不注意呢？你想可是重点保护对象啊！”王美琴关心的挤上前来，将她小心翼翼扶在沙发上。 “好样的！不愧是我叶家的后人！”叶明涛骄傲的朝她竖起来大拇指：“不过以后再遇上这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首先要确保自身的安全！”：“ “我会的，舅舅。”苏小芸笑道。 “你也是，当时那种情况，就该跟姐夫一块儿将人扭送派出所。然后我再给你俩写篇新闻报道。”叶余建吹了声口哨，一本正经的说：“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美女作家路见不平，联手恋人巧擒色狼。这样你不但能上头条，还能借此炒作下你的新书。” “得，还是低调点好。”苏小芸忍住笑道：“那会我可没想那么多。再说人也不是我捉的，是秦铭扬活捉的！” “这个小秦，你疯他也陪着你疯！”老太太埋怨道：“也不替我的曾孙子想想，万一有个闪失那可怎么得了？” “哎呀，丫丫这不是毫发无伤吗？”叶老爷子缓缓说：“小秦这孩子不错，我很满意。” 听到姥爷这么夸男友，苏小芸心里美滋滋的。 “好有什么用？摊上那么个爹，孩子以后嫁过去，家里大小事能指上谁？” “妈，你怎么又来了？”叶芳岚不满的哼了句：“你要没什么事，我可要回单位了。” “回什么回？你的事还没说明白呢！”老太太气咻咻怼道。 “我什么事啊？我看我啥事也没有！”叶芳岚犟脾气又上来了。 眼看场面一触即发，苏小芸缩了缩脖子，弱弱的问：“姥姥，你着急叫我回来，到底什么事啊？” 她不问还好，一问，老太太的牢骚便有些止不住了。 “丫丫，你来说。小秦他爸要是做你继父，你怎么态度？”老太太噼里啪啦说完，将话题直直抛给了苏小芸。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众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她身上。 “挺好啊！”苏小芸一脸轻松的说：“没什么不合适的，只要我妈高兴，我完全OK啊！” 她话音刚落，便见叶余建悄悄朝她做了个“666”的手势。 叶芳岚很受感动的看向女儿，眼里一片水雾。 “好什么好？同住一个屋檐，你不嫌别扭啊？”老太太哼道。 “姥姥！”老太太是位十分传统的女性，苏小芸知道她一时半会儿肯定转不过来。于是也不急不恼，而是细声细气的开解。 “我知道您是为我妈好，为我好，但是这事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新闻了，你看啊，社会在进步，包容度和理解度呢也比以前高多了，你担心的那些，根本不用考虑。再说了，只要能把日子过好，其他人就是想指指点点，那也没机会啊！” 一席话，说的大家纷纷沉默。苏小芸心头一喜，又继续道：“秦铭扬你们见过吧？他什么样的品性你们多少也知道吧？能培养出那样孩子的家庭，不可能太糟的。所以啊，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 叶老爷子赞许的点点头：“丫头说的有道理，看来，我还真要会会这个秦警官。” “既然在A市，怎么都不知道过来打个招呼？”叶明涛皱眉，护妹心切的他鸡蛋挑骨头。 “舅舅……”舅舅这点小心思，苏小芸哪能不知道。她无奈的摇摇头，笑说：“知道您疼我妈，秦叔叔可紧张了！他呀，早就准备好了，这不就等您跟我姥姥姥爷一句话嘛！” “既然是这样，那就让他们父子俩过来吃晚饭吧！”叶老爷子一锤定音，结束了这乱糟糟场面。 望着老妈投来感激的目光，苏小芸调皮的耸耸肩，心情愉快的不得了。 傍晚时分，叶家小院迎来了特殊的两位客人。秦家父亲一身新衣，穿戴整齐，拎了不少礼品，怀着忐忑无比的心情登门拜访。 考虑到秦建国腿脚不便，老爷子特意吩咐叶余建早早在巷子口等候。 气氛比预料中要好的多。老太太推说身体不舒服，拒绝张罗晚饭，将厨房交给了女儿和儿媳妇。自己则躲在卧室内，偷偷观察秦建国的样貌和谈吐。 “小秦帅，没想到他老子也是一表人才，我还以为是个病秧子呢……”厨房内，王美琴跟小姑子偷偷咬耳朵：“芳岚，看来你眼光不错嘛!” “嫂子，连你也笑话我。”叶芳岚鲜少的羞红了脸，悄悄瞥了眼客厅内谈笑风生的男人，心头跟怀春少女般砰砰直跳。 “不愧是做过警察的，身板好，看着也结实。比你哥那鼓囊囊的圆身材好看多了！”王美琴无比羡慕的说。 “嫂子……” “行啦，你看咱爸的表情，没啥问题的！”她向来快人快语，眼睛不是一般的毒。 “可是妈那边……”叶芳岚有一搭没一搭的剥着蒜，仍有担忧。 “哎呀，咱妈的脾气你还不了解啊？她最多就嫌老秦腿脚不好，还能挑出啥来？人好歹也是公安队伍退下来的，又有退休金，你俩在一起，算不上拖累。” “这老伴老伴，可不就图个伴嘛？知道疼人就行，其他的都是扯淡。” 叶芳岚笑了笑，没再吭声。 “看不出来啊，你们父子俩挺能说会道嘛！”卧室内，苏小芸凑近秦铭扬悄悄说。 “准确的说，那叫闷骚！”叶余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玩着手机。 “说什么呢！找死！”苏小芸笑骂着踹了他一脚。 “淡定，淡定，小心动了胎气，哎哟姐夫，你老婆动粗呢，你也不管管？”叶余建笑着跳起来，四下乱窜。 “对不起，你的字裂了，我听不清。”秦铭扬眯眯眼，面无表情的说。 第一百零三章 旦夕祸福 秦建国父子此番登门提亲，终是得到了叶家人的首肯。尽管过程不大顺利，但能如愿抱得美人归，已算莫大的幸运。 在老爷子的支持下，大伙儿开始讨论婚事的具体操作。为了照顾母亲的情绪，叶芳岚主动提出婚礼不会同期举行，着重先考虑孩子们。至于她与秦建国，后面挑个日子，宴请双方亲友简单吃顿饭就成。 对她这个提议，秦建国原本是有补充说明的。虽说两人不再年轻，但他还是想给予心爱的女人一个婚礼，哪怕不能盛大轰动，起码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叶芳岚对这事挺坚持，对她来讲，再婚就是搭伙过日子，不想再整那些虚的。只要两人感情好，孩子们好，比什么都踏实。 秦建国知道说服不了她，只得依她。 苏小芸尽管早有心里准备，然而婚礼的筹备工作比想象中还要辛苦且繁琐。 因为这场老少四人组合比较特殊，所以除了预定婚庆礼仪、酒店和婚纱照的拍摄，当中很多传统流程都一一省略了。 怕动了胎气，婚纱照选择了室内拍摄。到了预约好的日子，叶家人上至老太太，下至叶余建，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市内最好的摄影基地，这仗势着实惊住了里面的工作人员。 婚纱是众多样式中最为贵气、最具仙气的系列，身材姣好的苏小芸刚一试穿，便有些爱不释手。再看秦铭扬，他本就是标准的衣架子，再经造型师一打理，整个人便精神抖擞愈发帅气了起来。 在摄影师的指导下，两人或坐或站，或拥或靠，笑容甜蜜，配合默契，周身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望着金童玉女似的两人，老太太不住抹眼泪儿：“真好看呐，我的丫丫长大了呢……” 叶芳岚心头的感慨不比母亲少，又怕公共场合失态，惹人笑话，于是故意说：“妈，这只是拍个照，还没到出阁的日子呢。” “是啊，光这样我都受不了，你说结婚那天我还不得伤心死……”老太太踮脚朝摄影棚张望着，嘴上喃喃说：“你说我跟你爸上辈子欠了这老秦家多少啊，这辈子不光搭上宝贝外孙女儿，还搭上亲闺女……” “妈！”叶芳岚轻推了推母亲胳膊，瞥了眼旁边的秦建国，一脸尴尬。 秦建国知道老太太是舍不得，于是毫不介意的凑过来道：“阿姨这您放心，我向你保证，芳岚和小芸嫁过来后，绝不让她娘俩受一丝委屈！” “你倒是敢！”老太太轻哼了声，赌气去了休息区。叶芳岚和秦建国相视一笑，紧跟了上去。 拍摄刚结束，秦铭扬便被队里紧急召回，后续事宜只好交给长辈们处理。 对于未婚夫的来去匆匆，苏小芸早习以为常。临近婚期的日子里，她也没闲着。 系着防辐射小围裙，每天进行两小时的新书创作，然后去孕妇瑜伽班，回来后浏览一下当天的新闻要闻，再着重关注各公益网站上的所有动态，为众多机构提供力所能及的建议和帮助，周六则去福利院做义工，连睡前也要坚持自学一小时才作罢。 这天，林芩见她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不由打趣道：“你这个准新娘怎么一点都不走心啊？你就不紧张吗？” “有啥好紧张的？”客厅的坐垫上，苏小芸正盘腿坐着，随音乐缓缓舒展四肢。 “你就不期待？” “期待啊！”苏小芸笑道：“不过更多的是踏实。” “你现在算是有着落了，大可不必这么拼啊！”林芩故意用无比羡慕的说。 “因为是他，我才会对今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也因为他的出色，我才想变成更好的自己。阿芩，我想好了，不但要做一名好军嫂，还要与他齐头并进，一起进步！” 苏小芸起身擦擦汗，抿了一小口扎好的果汁说：“虽然我现在处在待业期，却也是蓄积能量的好时机。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啧啧啧，我说呢，一天到晚跟打了鸡血似的！啥时候变得这么正能量满满了？”林芩受不了的撇嘴。 “我一直都很励志啊！”苏小芸笑着眨眨眼。 婚期越来越近，苏小芸在手机里特意做了粉色标注，心里也更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最近她的妊娠反应消褪了许多，便跟老妈商议好后，去了C市，亲手归置厨房卧室的摆件。 望着曾经空旷的屋子渐渐有了家的气息，她开心极了，也越发有了动力。作为未来的女主人，家里里外外，大到新床，小到一盆多肉植物，她都挑得格外用心。 总是忙碌的秦铭扬也索性将工资卡、储蓄卡什么的一股脑儿全交给她保管，总之一切全按她的意思来。 秦海霞生日那天，她正准备去商场给大姑姐买礼物，途中接到了肖宇的电话。 刚开始，满以为他跟阿芩又闹了矛盾，谁知一接通，对方低沉又急促的语气着实让她猛地一惊：“弟妹吗？有个事儿我得跟你汇报啊！” “什么事儿啊？！”苏小芸顿住脚步，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扬子受伤了，人刚送到医院！这么大的事我不敢瞒你……你可千万要挺住啊!”电话里肖宇很难过的说。 苏小芸脑袋嗡的一响，整个人只觉天旋地转。难怪最近右眼跳得厉害，原来竟是指这祸事！ 她死死抓住楼梯扶手，才让自己没有失足跌落。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怎么受的伤？严不严重？！” “执行任务的时候被热浪抛出了窗外，全身多处骨折，人……暂时昏迷……”肖宇颤抖着说：“你要坚强啊苏老师，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放心吧，我没事。他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苏小芸噙着泪，冷静的问。 “你在哪？我还是过来接你吧!”肖宇想了想说。 苏小芸简要说明所在位置，刚挂掉电话，手机便“啪”一声掉在了阶梯角落。木然抬起手掌，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抖得厉害。 秦铭扬，你这个家伙，不会是又在逗我吧？一定是玩笑对不对？这样的玩笑能开吗？你要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急急赶到医院，她整个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 浑浑噩噩赶到九楼病房，当看到过道尽头一群橘红色消防兵时，她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嫂子！” “苏老师！” 众官兵吓了一跳，纷纷奔了过来。 “秦铭扬呢？”苏小芸抓住高小宁的胳膊，虚弱的问了一句，然后昏了过去。 第一百零四章 悲泣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啦？啊？！这种事你能告诉苏小芸吗？” “教导员，我这也是没办法啊，这么大的事，它瞒也瞒不住啊！你说，就扬子家的情况，秦叔刚出院不久，腿脚也不利索，说了不是让他干着急嘛？秦大姐又联系不上，我只得通知苏老师来啊……” “扯淡！苏小芸还挺着个大肚子呢！要是连她也有个好歹来，你说你怎么跟秦铭扬交代？！” “……教导员，我错了！我检讨，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你啊！……还杵在这干啥？还不赶紧通知秦海霞来医院？！” “电话打过了，没人接！” “那就去她的餐馆找，赶紧的！” “是！” …… 迷迷糊糊间，苏小芸隐隐听得一阵或高或低的训话声。她动了动身子，努力睁开眼，望着雪白的四周发愣。 这是哪？ “嫂子醒了！”高小宁惊喜的喊了声，整个人倏地弹起，向病房外冲去。 苏小芸茫然的转动着眼珠，昏倒前的一幕幕似撕碎的纸片，渐渐聚拢在一起。 秦铭扬……对了，秦铭扬呢？ 她浑身一僵，顾不得虚弱，拔掉针头翻身爬起，披头散发赤脚就往门口奔去。 “嫂子，你这是要去哪？”迎面碰上高小宁，被她的举动吓得不轻。 “你们队长呢？他在哪？”苏小芸佯作平静的拉开他，直直往走廊另一边走去。 “苏老师！”肖宇一脸沉重的紧跟了上来，挡在了她跟前：“你冷静点，扬子他没事，晚一点我带你去见他。” “你骗我！”苏小芸倏地扭头，对上他的视线冷冷说：“如果他真的没事，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肖宇语塞，随即连连否认：“我没骗你，也不敢骗你啊……” 苏小芸一直紧绷的情绪瞬间崩溃，她冲肖宇失态的嘶吼：“那你倒是带我去啊！” “嫂子，不是肖队不带你去，而是现在去了也没用啊！”高小宁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失口道：“……秦队正在抢救呢，听说手术九点才完……” “你小子！”肖宇黑着脸，语带警告的狠狠瞪了眼这个愣头青。 什么？！ 苏小芸愣住，她身子晃了晃，差点再次晕倒。 明明酷暑天，她却犹如跌至冰窖，一股寒气自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 知道他受伤，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苏小芸只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嗓子眼又干又涩，像被人扼住脖子般难受。 “小心！”还是肖宇眼疾手快，稳稳伸臂扶住了她。 “苏老师，你千万要挺住啊！”肖宇托着她散软的身子，苦口婆心劝解道：“你要对扬子有信心，他一定会熬过去的！” 苏小芸双目通红，情绪有些失控的低吼：“那我更要跟去！无论如何，我都要陪着他！” 肖宇怕她太过激动，影响到腹中孩子，便急急向高小宁使了个眼色。 “我理解你对他的感情，冷静点好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可不能有事，不然怎么跟扬子交代？”肖宇叹了口气，轻声劝道。 提及孩子，苏小芸的心更痛，她挣开肖宇，冲闻讯赶来的医生语无伦次道：“大夫，我是秦铭扬的未婚妻，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 “你先起来，你这样对胎儿很不利，要控制自己的情绪。”面前的医生跟叶芳岚差不多年纪，让她一见莫名生了几分亲近感。 她紧紧抓住医生的手，哭得像个泪人儿：“大夫，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他千万不能有事啊……” “我都听说了。那位消防员同志是为了救一名老人才受伤的，所有的医生护士听了都很感动。”医生宽慰的拍拍她的手，“放心吧，您爱人是英雄，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治好他的。” 苏小芸哭得愈发伤心，她缓缓捂住脸，泪水从指缝蜿蜒留下，她有些任性的嘶声道：“我不想他做什么英雄！我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好好的跟我过一辈子啊……” 她的哭诉在空旷的走廊间悲怆又凄凉，令人动容。饶是见惯生死的女医生此刻也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向她。 “先扶她回病房吧，不要影响其他病人休息。”女医生轻叹一声，对手足无措的高小宁和肖宇说。 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缓慢过，这对躺在病床上的苏小芸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终于，她在等待中沉沉睡去。 担心再出什么意外，肖宇归队前，特意嘱咐高小宁就在病房守着，一步也不许离开。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是凌晨一点。好友林芩也匆匆赶了过来。 “阿芩！”苏小芸喉咙一窒，轻喊了声。 “怎么样？还好吗？”林芩绕过病床，直直走向她。 “现在几点了？”苏小芸揉揉眼，作势要起，被好友轻轻按住。 “问那么多干嘛？你现在身怀龙种，首要任务就是休息！”林芩戏谑道。 苏小芸现在可没心情开玩笑，有些紧张的问高小宁：“你们队长手术结束了吗？” “两个小时前已经结束了，现在已经转入了观察室。”高小宁忙说。 “那怎么不叫醒我？！”苏小芸精神一振，不管不顾翻身爬起：“他在几楼？我现在就过去！” “嫂子，这……”高小宁挠挠头，看了眼一脸不同意的林芩，有些为难的说。 “快带我去啊！”苏小芸皱眉道。 “他刚脱离危险期，要不明天吧？”林芩沉吟道。 “不，我要亲眼看他没事了才放心。”苏小芸顾不得换下病号服，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嫂子，你看这……”高小宁拦她不住，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林芩。 “别，别这么叫我，我不习惯！”林芩撇嘴，嫌弃的摆摆手。 还装呢？高小宁心里咕哝道：全队可都知道啦！ “可是我们肖队说……”他不死心的来了句。 “八字还没一撇呢，他爱说什么说什么。”林芩傲娇的哼了声，抓过包包冲小战士道：“我说，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可不是一般八卦啊……” 高小宁不好意思的笑道：“嫂子你可真幽默……” “别贫啦，不想挨削，赶紧的啊！”她指了指门外。 第一百零五章 劫后重逢 透过玻璃窗，望着全身多处紧缠绷带的秦铭扬，苏小芸心疼的直落泪。 “护士，能让我进去吗？我保证不打扰他。”她扬起脸，低低恳求。 “病人刚刚做完手术，整个人还很虚弱，现在不能进去。”小护士一脸无奈的说。 “护士，你通融一下好不好？我想进去陪陪他，就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苏小芸哀哀求着。 “这……我真不能让你进去……”面对她一次又一次的恳求，小护士面露难色。 “别这样小芸，别让护士为难……”随后赶来的林芩看不下去了，试图拉开好友。 “护士，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吧，求你了……”苏小芸不死心的站定，不肯离去。 “护士同志，要不你就破例一次吧！嫂子他是真的担心……”高小宁凑上前，也加入了恳求行列。 “这……这不符合规定啊……” 小护士咬咬唇，终架不住两人软磨硬泡，松了口：“……那好吧，你进去吧，不过最多只能半小时，要是被护士长知道，我该挨骂了……” 苏小芸一听，脸上总算有了丝喜色，嘴上不住道谢，急急进了病房。 “唉，疯子。” 望着好友的背影，林芩叹了口气。冲身后的高小宁说：“走吧，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见上，我们就别做灯泡了！” 掩上房门，望着病床上近在咫尺的男人，苏小芸心头百般滋味。 不断提醒自己不许哭，当真的见到他的那一刻，眼泪也怎么也忍不住。怕吵到秦铭扬，她紧紧捂住了嘴。 一步，两步，她如一只受过惊吓的猫咪，轻轻的，缓缓的向床边走去。 分开的日子里，她跟所有待嫁的小女人一样，激动又幸福，怀揣着美好的愿望，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结婚前夕遭遇这样的意外。那个幽默、深情的男人，那个许诺给她一生一世的男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 苏小芸俯低身子，细细端详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当目光落在大大小小的伤痕上时，她的心再次痛的一缩。 “……媳妇儿？”就在这时，秦铭扬徐徐睁开眼，虚弱的喊了声。 “你醒了？”苏小芸一怔，呆呆的问。 “你的，你的眼泪落进我、我嘴里了……好、好苦……”秦铭扬一贯开着玩笑，刚想咧嘴笑，身体传来的疼痛让他冷不丁哼了声。 “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我去叫医生！”苏小芸无措的收回手，一脸惊慌。 “别……”秦铭扬吃力的叫住她：“我，没事。” “还说没事！”见他确实没什么异样，苏小芸总算放下心来。望着男人微肿的脸颊，心疼的直埋怨：“走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就是这么保重身体的啊？” “还、还能见到你，真好。”秦铭扬满足的弯了弯眉眼，叹道。 下午的事仍历历在目，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能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成功救出老人，他觉得，他对得起消防员这三个字。 苏小芸皱眉，“秦铭扬，你是不是每一次都拿命在搏？” “使命使然，别无选择。”秦铭扬咬咬牙，缓缓说出八个字。 苏小芸还不了解他？ 无论是在崖边拼死救回谭老三，还是这一次的受伤，他跟千千万万的消防员一样，在危难面前，从未退缩过。 他们，是当之无愧的红门卫士。 可一想到自己每日每夜提心吊胆，那种煎熬，她真的又怕又痛，再也不想经历。 “你就是个猪！”她撇撇嘴，想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怼他。 “你要真有个好歹，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秦叔叔怎么办？！”她颤抖着说完，才惊觉泪已浸湿了他胸前的纱布。 “对不起，媳妇儿。让你、让你们担心了！”秦铭扬看得一阵心酸，涩涩的说。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就赶快好起来！”苏小芸努力控制住情绪，故作凶悍的说：“婚期我是不会改的，你看着办！” 秦铭扬嘴角牵了牵，“听媳妇儿的。” 苏小芸满意的哼了声，破涕为笑。 她拉过椅子，轻轻坐在床边：“你累就别说话了，听就好了。” 秦铭扬微点点头。 见他嘴唇干得翘壳了，苏小芸倒了杯温水，用棉签小心给他润着。 “我们的婚纱照出来啦!连姥姥都说拍得好看呢！我想好了，那套粉蓝礼服的，我要挂在卧室，头戴花环那张就做成水晶海报好了！” “还要告诉一个好消息，肖宇向阿芩正式求婚了！是不是很劲爆？连我都吓了一跳呢！他们这速度也太快了……” “叶小贱最近也神神秘秘的，好几次我都见他打扮的花枝招展，跟个花孔雀的，你说，他是不是也有情况了？” “不说不知道，一说才发现，最近大家都挺不错呢！”苏小芸垂眸笑道：“你说，你是不是错过了太多？” “从明儿开始，送饭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你想吃什么，我去跟姐说。”她喃喃说着，一转身，才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已睡着。 他太累了。 苏小芸抿抿嘴，无比心疼的抚了抚他浓密的短发。 “快点好起来吧！我们等着你。”她轻轻覆上他的唇，在心里默默祈祷。 第一百零六章 人间处处有真情（一） 秦铭扬受伤的消息，很快传了开来。 秦建国父女当天夜里赶了过来，三人意见很快达成一致，秦海霞负责营养补给，秦建国白天照顾，苏小芸则负责晚上。 第二天上午，小小的病房热闹了起来。 支队领导、大队领导来了，战斗员代表来了，市电视台、报社的记者们来了，傍晚时分，连远在响潭镇的谭老三也乘车赶来了。 送走一波又一波探病的人们，秦建国有些疲累。儿子负伤，他身为父亲是既痛心又自豪，一夜之间头发似乎都白了好些。 “叔叔，你去歇会儿吧，让我来。”病房门轻开，苏小芸拎着沉沉的饭盒走了进来。 “哎哟！怎么是你送饭呀？你姐她人呢？” 秦建国见状，忙起身迎了上去：“来来来，快给我，怎么能让你送呢！这路又远又沉的！” “没事儿叔叔。”苏小芸笑道：“再说我也正想过来看看。” 房里冷气挺足，苏小芸体贴的替男友掖好被角，问：“刚睡着吗？” “今天探望的人挺多，他也累坏了。”秦建国望着包的跟粽子似的儿子，眼眶有些泛湿。 “中午呢？有喝东西吗?”在老妈的指导下，苏小芸俨然成了位经验丰富的看护。 “喝了一点点，不多。”秦建国摇摇头，一脸愁色。 “精神呢，比早上那会儿是不是好了很多？” “精神还行，这小子能忍，他扛得住。”提及这个，他有些骄傲的说。 “我知道了，叔叔，你先回吧，这里我来就好。”苏小芸拿出消毒脸盆和毛巾，准备给他擦洗。 “辛苦你了，孩子。”望着她脸上明显的黑眼圈，秦建国有些心疼的说：“扬子这一倒下，真的难为你了。” 相较昨晚的激动，苏小芸现在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我没事呢。”见老头子无意识捶打着小腿，知道他腿疾又犯了，于是劝说道：“你快回吧，姐这回估计该到家了。煲的排骨汤挺好，你一会也喝点。” “你一个人行不行啊？要不给你姐叫过来帮忙吧？”未来儿媳妇儿个头娇小，伺候五大三粗的儿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不用不用，我可以的！”苏小芸连连婉拒：“姐已经够忙了，又是生意又是孩子的，眼下还要负责我们的伙食，我们不能再拖累她了！” “一家人，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好了叔叔，你赶紧回吧。”苏小芸对这个既是未来继父又是公公的老头子一点都不感到生疏，甚至从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莫名亲切。 “那好吧，我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有事随时打电话。”拗不过这丫头，秦建国只好同意回去。 送公公进了电梯，苏小芸才返回病房。 拧干毛巾，细细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渍，苏小芸像极了超有耐心的幼稚园阿姨。 “刚送叔叔的时候，我才发现他老了许多……” “原来我们秦警官也有脆弱的时候，只是我们看惯了他的坚强刚硬，误以为他百毒不侵罢了……” “现在我知道了，你和我妈就是秦叔叔的软肋，也是铠甲，秦队长，你可要早点好起来啊！” 苏小芸喃喃说着，替他擦完手刚要去倒水，却意外发现门口站了一名青年男子。 “苏老师？”男子局促的喊了声，双手在白衬衣上擦了擦。 “谭老三？”苏小芸一愣，随即认了出来：“快，快进来！” “哎！”谭老三连连应着，拄着拐杖缓缓走了进来。 “来，喝水。”苏小芸给他倒了杯水，有些好奇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电视上看到的！”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才接着道：“刚开始我跟你蔡大嫂还不信呢，到处打电话问，才找到这儿来的！” 苏小芸这才发现他一身汗涔涔的，看样子来这趟费了不少周折，于是由衷道：“你跟嫂子有心了，我替铭扬谢谢你们！” “苏老师，你这话说的……”谭老三红着脸说：“当时要不是你跟秦兄弟，哪有我的今天！” 苏小芸笑道：“你跟大嫂喜结良缘，那是你俩命里有缘。你能将小买卖做得红火，那是你有生意头脑，我们呀，当真没做啥……” 谭老三面上有些激动，“我知道说不过你，反正你们就是我老谭家的大恩人！这一辈子都是！”他说着，取下背后的帆布包，掏出一块用报纸包好方方正正的东西。 “苏老师，”他打开报纸，竟是一摞半新的百元钞票，大概两万多的样子。 “老三，你这是干啥？” “苏老师，多亏了秦兄弟，我那小超市才能开起来。这大半年生意还行，家里的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了……我知道这钱有点少，后面我跟你嫂子再陆续还上……” “别，你快收起来吧！”苏小芸连连推辞：“钱的事以后再说，你们不用着急还。只要你跟嫂子能好好过日子，我们就放心了！”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个节骨眼上，我哪能不懂事儿呢？”谭老三急了，再次把钱搁在苏小芸手上：“赶紧拿着，秦兄弟受伤，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就别客气了成吗？” “还有，这是我去药店买的，说是对病人好……”他说着，从包里取出两盒氨基酸营养液和一袋水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值钱的玩意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老三，你能来就是最大的心意了，你说你还花这些钱干啥？”苏小芸捧着一堆礼品，很是感动。 “苏老师，你看，你又见外了不是？”谭老三不高兴了，梗着脖子说。 “那……那我就收下了！”盛情难却，苏小芸只好收下。见他风尘仆仆，估计还没吃晚饭，于是说道：“老三，赶一天的车累坏了吧？走，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估计回来铭扬就该醒了。” “别别别，苏老师，你不用费心，我这马上还得赶回去呢！”谭老三连连摆手。 “咋那么着急呀？”苏小芸奇道。 谭老三白净的脸上，突然染上了红晕，他轻咳了咳，说：“你嫂子怀孕啦，家里离不开人呢！” “真的？”苏小芸惊讶极了。 “五个月啦！”谭老三笑道：“孩子出生后，你给起个名儿呗？” “行，没问题。”苏小芸也替他开心，“既然是这样，我就不留你了，不过饭还得吃。” “不用不用，我路上对付对付就行。”谭老三忙说：“你伺候病人够累了，不用管我，真不用。” 他一再坚持，苏小芸也没办法，只得将他送到医院门口。 “回吧苏老师，秦兄弟出院的时候，我又再来！”他拄着拐杖，却行走从容，上车时不忘对苏小芸说。 “路上小心，替我问嫂子好！”苏小芸冲他挥挥手，目送出租车远去后，刚要转身，身后一道脆生生的嗓音唤住了她。 “小芸姐！” 苏小芸倏地转身，一瞧，原来是大妹！她旁边的大榕树下，站着一位老妇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田大娘。 “阿姨，大妹，你们怎么来了？！”她眼眶一热，急急迎了上去。 第一百零七章 怒斥 肖宇来病房的时候，秦铭扬刚醒。见他正吃力的准备爬起，肖宇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我来我来！”他将病床摇到最舒适的角度，又问：“你想干嘛呀？” “不干嘛，躺着难受。”秦铭扬捂住胸口，遏制住咳嗽的冲动，问：“我爸呢？” “没见着啊……”肖宇瞄了眼柜子上的保温桶，想了想道：“估计你媳妇儿来给换回去了，喏，饭还在哪呢！”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饿不？”肖宇的性格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标准的细心先生。 秦铭扬轻摇了摇头，启着灰白的嘴唇说：“给我倒点水就成。” “好咧，就让我临时做一回护工。” 望着战友浑身是伤，他颇为感慨的说：“算你小子命大！三层楼高只摔断了四根肋骨，你说要是运气差点，直接磕坏了脑子，让你爸和小芸怎么活？！” 秦铭扬满心愧疚的垂下头，良久才憋出一句话：“当时情况危急，哪顾得了那么多！” 肖宇闻言沉默了，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行了，既然老天爷要你活，咋就轰轰烈烈的活着！” 秦铭扬点点头，又问：“那位大爷呢？他没事吧？” “没事，就是受了点惊吓，住院观察两天就完事了！” “他子女呢？没来医院看看吗？” “哪有啊！虽说有俩闺女，可一个出国，一个远嫁，老伴儿又走的早，跟孤寡老人有啥分别？”肖宇忿忿的说。 见秦铭扬眉宇紧锁，他忙转移话题道：“行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你现在都这样了，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秦铭扬无奈的叹了口气：“但愿能早点联系上他女儿吧！”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肖宇起身替他剥了根香蕉，问：“好歹吃点儿吧？兄弟们还盼着你早点回去呢！” 秦铭扬小口小口吃着，偶尔吞咽间牵扯到伤口，还是会疼得直皱眉。 “听说你好事将近了？”他试图转移疼痛，于是八卦起了战友的个人私事。 “苏小芸说的吧？”肖宇轻笑一声：“别提了，就求婚这一茬，已磨得我够呛！” 秦铭扬不由笑道：“没办法，谁让你口味独特！” 肖宇哈哈一笑，“是啊，你说我咋就好这一口呢？都说咱家林律师高冷不走寻常路，还特别的毒舌，可在我看来，就是够个性，够辣，够劲儿！” “打住吧你。”秦铭扬奚落道：“你咋不说，你就喜欢被驾驭的感觉呢？” “我X!这也被你发现了！”肖宇笑骂着起身：“行了，我去问问医生，你先歇会儿。” 路过电梯口时，正好电梯门大开，一行人吵吵嚷嚷走了出来。 “我说小姑娘，说话别那么冲，也别瞧不起谁，今儿大娘还就跟你较上劲儿了！” “阿姨，您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你是不是找事啊？没完没了是吧？信不信我报警？！” “报警好啊，我还就等你报警呢!我还正想给你出出名呢！” “出名就出名，谁怕谁啊？我说错了吗？就一傻大兵，有啥了不起的，还非逼着我道歉？再说了，是你什么人啊？跟你有关系吗？” “这位女士，我们就是病人家属，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随着言辞交锋得愈发激烈，一行人揪作一团。 这般动静，自然引得好些病人围观。护士站的值班护士也闻讯赶了过去：“我说几位，有话还请好好说，这里是医院，麻烦你们安静点！” 肖宇本不爱管闲事，以为又是医疗纠纷一类的事件，冷不丁听到一道女声很是熟悉，不由放慢了脚步。 抬头一瞧，苏小芸竟也在其中，此刻她正跟一位打扮入时的女人理论着，旁边还有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太太和小姑娘。 “苏老师！”他喊了声，大步冲进了人堆里。 “你也在啊？” 苏小芸冲他简短打了个招呼，气愤不已的扯过红发女人的胳膊，大声说：“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你作为被救者亲属，不但不心存感激，还当众侮辱消防员战士，就凭这一点，你必须去道歉！” “对，必须道歉！” “什么人啊，还要不要点儿良心了！”围观的群众也义愤填膺的说。 “小芸啊，咱不跟她啰嗦，先带她去扬子那儿！我倒要看看，她这样儿的有钱人，到底还有没有良知！”老太太冷着脸说。 一来一往间，肖宇也听出了个大概。本就火爆脾气的他，此刻也听不下去了。 “让我来！”他沉着脸，大声对那个一身名牌，态度桀骜的女人说：“这位女士，不好意思，我也是你口中的傻大兵，准确的说，我也是一名消防员！既然你毫无悔意，那我有必要亲自带你去见见我那受伤的战友！” 他说完，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将她拽往病房。 这边秦铭扬正闭目养神，猛一听到走廊外不绝于耳的喧哗声，刚一睁眼，便见一群人呼啦啦全出现在了门口。 什么情况？他眨眨眼，有些莫名其妙。 “进来吧！”肖宇冷声说。 苏小芸牵着老太太和小姑娘的手说：“铭扬，你看谁来了？” “娘？大妹？”当看到熟悉的两张面孔时，他惊讶极了。 “扬子哥哥!”大妹也欢叫了一声。 “别动孩子，小心伤。”老太太面上一紧，快步奔了上去：“好好躺着，千万别动。” 秦铭扬有些激动的握住老太太的手：“娘，你怎么来了？” “你还说呢？怎么大的事，都不打算通知我呀？”老太太望着浑身绷带，无法动弹的秦铭扬，心疼的直抹眼泪：“你说你这孩子，我千叮咛万嘱咐的，就怕你有个闪失……你说咋就伤成这样了呢……” “扬子哥哥，疼吗？” “傻话，都这样了，能不疼吗？”老太太强忍悲痛说：“幸得菩萨保佑啊，你扬子哥捡回来一条命，不然娘可咋活啊！” “阿姨，你别难过了……”一席话说的苏小芸也眼泪汪汪的。 “欸，我说你们唱的是哪出啊？我还要去看病人呢，没工夫看你们演戏哈！”年轻女人无聊的翻了个白眼，懒洋洋的说。 “演戏？”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嚯的起身，指着病床上的秦铭扬说：“你眼瞎吗？看不到病人也在吗？啊？” “看你穿的人魔狗样的，这思想咋还没我这个农村老太婆呐？” 老太太颤声骂道：“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你口中的傻大兵，他是傻，他就不该救你爹，不然也不会从那么高的地儿摔下来！你说他拼死拼活的，他图个啥啊？都这样了，落不到一好儿！” “那又咋的？那是他的工作!再说有我们这些纳税人养着，又不是白干活儿！”年轻女人轻蔑的扬起头，鼻孔里轻哼了声。 她优越感十足的样子，惹得众人纷纷皱眉，肖宇和秦铭扬也一脸愠怒。 “你真是无可救药！”苏小芸气极：毫无留情的骂道。 第一百零八章 这个老太太不简单 “我说你们没完了是吧？仗着人多欺负人啊？”年轻女子很不耐烦的嚷道：“墨迹啥呀？哦，明白了，想讹钱是吧？行，开个数吧，我没工夫跟你们瞎耗！” “你！”老太太气得不轻，指着她的鼻子硬是噎的说不出话来。 “有钱了不起了？”苏小芸怕老太太气出病来，忙一把扶住，冲年轻女子，大声回击道：“世上怎么还会有你这样的人？” 年轻女子拨了拨红色的大波浪长发，上下瞄了两人一眼，拉开小坤包嘲讽道：“这全家都上阵了，不是讹钱是什么？说吧，打算要多少？三千够不够？五千？八千？！” 她拿出一叠崭新的票子扬了扬，那表情要多欠抽有多欠抽：“可以了吧？别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装给谁看啊？！” “谁稀罕你的臭钱！”苏小芸气极，猛地一个扫臂，红色的钞票哗啦啦掉了一地。 “咋的？找事啊？”年轻女子脸色大变，抡起包就要向她砸去。 围观的众人见状不由一声惊呼，纷纷替苏小芸捏把汗。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连躺在病床上的秦铭扬也吓倒了，他挣扎着起身，虚弱的喊了声：“媳妇儿—”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旁早耐心全失的肖宇虎着脸，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攥住了她的胳膊。 年轻女子一愣，用力挣脱后顺势一歪，瘫坐在地开始撒泼耍赖，又哭又喊：“哎哟！当兵的打人了！欺负老百姓了！” “泼妇！”肖宇捏紧拳头，咬牙切齿的骂了句，眼神凌厉如刀。 “老肖！”秦铭扬死死按住胸口，憋红了脸急促的喊道：“……注意纪律！” 肖宇狠狠瞪了她一眼，掏出手机报警。 “报警也不好使，就你们这些兵痞，仗着蛮力打人，我要让你们曝光背处分！”年轻女子依旧不起身，将撒泼打滚发挥到了极致。 “好啊，曝光好！”苏小芸冷冷看了她一眼，讥道：“诬陷有用吗？这有摄像头，还有热心群众录着像呢！有凭有据的，我倒要看看警察会信谁。” 年轻女子猜不出苏小芸的身份，见她身穿宽松的亚麻长裙，素面朝天的，原以为就一普通女子，结果见她言辞犀利不好对付，不由傻眼。 “你穿得像个人上人，内心却肮脏龌龊，身为女人，我都替你丢脸！” “别再口口声声代表全中国的老百姓了，也别再来诋毁这些军人，他们为了这个国家和人们奉献着青春热血甚至生命，不是拿来给你这些没道德素质的喷子侮辱的！你没资格，也不配！” 苏小芸话音刚落，门外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说的好！” “对，确实不像话！” “没良心啊！听说躺着的那位消防员马上就要结婚了呢，可怜呐!” “这小姑娘做什么的啊，口才挺好！” “说的没错啊，挺有道理啊，对付这样的人，就该狠狠的骂骂，看能不能骂醒！” 人们的议论，苏小芸听得清清楚楚，可心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望着头发花白，明显比同龄人要老十来岁的老太太，再看看重伤在身的未婚夫，她的心无比沉重。 她扶起老太太，饱含热泪的说：“大家可能不太清楚这位阿姨跟我们的关系，我就简单做个介绍吧。阿姨姓田，地地道道的农民，可是她却不是普通的农村妇女，因为她是一名烈士的母亲。她的儿子叫杨小凯，曾是一名消防员，也是我爱人的战友，三年前在执行任务时牺牲，那一年，他才刚满20岁……今天听说我爱人受伤，她是专程坐了一天车赶来的……” 苏小芸哽咽着，围观的人们静静听着，对屋子中间那位穿着土气的老妈妈肃然起劲。 老太太抹着眼泪儿，接口道：“我没啥文化，就知道位鸡喂鸭种地。我儿子虽然走了，可走的光荣，没给我丢人，没给部队丢人！我也有了更多的孩子……” 老太太一字一句说着，令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娘！”秦铭扬红着眼眶，轻喊了声。 老太太走到年轻女子跟前，缓缓蹲下，指着秦铭扬对那女子说：“你刚刚说什么？讹钱？这是钱的事吗？” “姑娘，他是救你爹的才受的伤吧？这人哪，得知恩图报。你可倒好，不但不报还胡说八道，你亏不亏心呐？” 这时看热闹的人们开始咬耳朵，八卦起了这个女子来。 “别看她穿得体面，听说很不孝顺呢！妈走的早，老头辛苦拉扯大姐妹俩，出是出息了，却个个都不肯回家伺候……” “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还听说，姐妹俩把老头子托给邻居照顾，就每月按时寄点生活费，则啧啧。” “听说他爸有轻微老年痴呆，也在这家医院住着，听说就是因为忘记关火，才闯祸的！” “造孽哦！老头子命也苦，他这哪是养女儿，养冤家还差不多……” “你看刚才那些招儿，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 “没事嚼舌根，吃饱了撑的啊？关你们P事！” 年轻女子气急败坏回骂了句。人们的指指点点，令她如芒在背，她胡乱抓起地上的钞票，埋头冲了出去。 望着女子落荒而逃的背影，苏小芸直皱眉。 “为消防员和老妈妈鼓掌！”不知谁带头，门口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一直坚强的老太太，在这一刻热泪盈眶，她坐在床前，紧握着秦铭扬的手，不愿松开。 肖宇上前，诚挚的对众人道谢，并遣散了众人。苏小芸也清楚这一老一少的特殊感情，知道娘俩有话要说，便借故拉着大妹下楼。 病房顿时恢复了安静。 “娘，坐一天车累坏了吧？”秦铭扬刚想起身，便被老太太急急制止。 “别动，仔细伤。”老太太眼泪汪汪的说：“傻孩子，这么大的事，还瞒着我……” “也、没想瞒你……”秦铭扬安慰道：“这不怕你着急吗？” 老太太佯怒道：“就是这样我才更着急！” “老支书一说，我就急了！扬子，娘怕啊，娘是真怕啊！”她摸摸秦铭扬瘦削的脸，喃喃说。 “小凯走的时候，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你说你要再有个好歹，娘可咋活？小芸咋活？秦警官可咋活啊……” 老太太的话，跟针尖儿似的，一下下直戳秦铭扬心底。这个七尺大汉，在这一刻，心里特不是滋味儿。 “还好菩萨保佑，也不枉我每月初一十五去庙里上香……”老太太叹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没假。孩儿啊，你有个好媳妇儿，娘打心里替你高兴！” 提到苏小芸，秦铭扬心里一甜，脸上不由浮出笑容。战友们都说他有福气，他也这么觉得。 他的小芸，在他心里，是天使一般的存在，是这世上最弥足珍贵的礼物。 她就是那么奇特的一个女孩儿，每次都会带给他不一样的认知，让他宁愿沉溺其中，为她付出所有，亦心甘情愿。 “娘，我这是不是傻人有傻福？”秦铭扬轻笑。 “傻话。”老太太也笑了：“小芸是个好姑娘，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没想到你俩那么投缘。”秦铭扬叹道：“要说也怪哈，我跟她认识，是因为火灾，结婚又是因为火灾……” “这就是命中注定。”老太太眯眯眼，意味深长的说：“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娘，我会的。”秦铭扬咧嘴笑道。 “本来呢，是想你结婚那天才来的，这几天农忙时节，家里实在走不开。”老太太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手绢。 “扬子，你结婚，娘也没啥好送的，这个给你，你拿着。”老太太缓缓打开，将手绢四周小心的捋了又捋，递给他一张老旧的存折。 “你这是干啥？”秦铭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皱眉道。 “这几年你给我的钱，我都攒里边儿了，前几天我卖了头猪，添了点存在里面，就当是娘的一点心意。” “我不要，你赶紧放好喽。”秦铭扬急了，家里的情况他哪能不知道，爷爷常年吃药，大妹二妹还得上学，这钱他坚决不能要。 “你这孩子，咋那么犟呢？！”老太太不高兴了，不由分说把存折放在了他的枕头下面：“密码是大妹设的，小凯的生日。” “娘！”秦铭扬急得俊脸通红：“这钱你赶紧拿回去，我不会要的！” “怎么的，嫌少呐？”老太太故意板着脸说。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就好好拿着，听话!”老太太威严起来也不是盖的：“再说也不是给你，是给我大孙子的！” 秦铭扬顿时语塞，不知拿什么回绝。 他曾不止一次听老太太念叨过，说小凯要是还在，也该结婚生娃了…… 他太了解这种心情和痛苦。所以当老太太这么说时，他竟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就当是圆一个梦吧！他垂眸想。 “小凯走了后，你一点都不嫌弃我这个农村老婆子，还管叫我娘，其实我知道，我哪有资格当你娘啊？你亲娘可比我有文化多了……”老太太自嘲般说道。 “娘你说什么呢？我答应过小凯，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第一百零九章 告慰 在苏小芸的精心照顾下，秦铭扬恢复的很快，加上他体格好，不到十天，已能行走自如。 两家长辈自是万分高兴，这样一来，婚礼就能如期进行了。 然而老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后期的休养是非常重要的。拗不过大伙儿的好意，他被迫在医院又多呆十天了。 对于他受伤一事，单位也极为人性化的给他批了一个月假。就这样，一直分隔两地的男女总算有了更多的时间相处。 没想到还因祸得福了，苏小芸有些心酸的想。 出院那天一大早，按他的意思，苏小芸开车带他去透透风。 原计划两人就沿着河边兜一圈，没想到秦铭扬让她去了城郊一处特别的地方，圆塔山公墓。 苏小芸微愣，瞬间明白了什么，于是听话的照办。 两人手拉手，沿着碎石小径，走走停停，终于在靠右边的一处墓碑前伫足。 此时晨曦微露，天空湛蓝如洗，墓碑上方，是位面容姣好的中年女人照片，一双秀美的眼睛里笑意温和。 “媳妇儿，这是咱妈。”秦铭扬执起她的手，柔声说。 “阿姨好。”苏小芸神色肃穆，局促的理了理散乱发丝，朝墓碑深深一鞠。 “紧张啥？”秦铭扬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咱妈人很好的，你不用拘谨。” 苏小芸白了他一眼，“都怪你，也不提前说一声，什么都没准备就来了，多没礼貌。” 秦铭扬轻笑：“没事儿，我妈可通情达理了，才不会怪你呢。是吧，老妈？” “妈，儿子要结婚了！今儿来，就是跟您汇报一声。”秦铭扬说着，缓缓跪下，朝母亲磕了三个响头。 “小心伤……”苏小芸吓得面色一白，在一旁忙不迭扶着。 “看到了吧？就是我旁边这个姑娘，苏小芸，您未来的儿媳妇儿，是不是特漂亮？”他微笑着同母亲话着家常。 “还有爸，他也会开始新的生活了，叶阿姨人很好，会好好照顾他的！”秦铭扬蹲着身子，扶着墓碑，沉声说。 “来，媳妇儿。”他朝苏小芸招招手。 苏小芸乖巧的靠过来，学着他跪下，恭恭敬敬朝未来婆婆磕了三个响头。 “阿姨，我叫苏小芸。我跟铭扬后天就要结婚了。”她直起身，轻轻说道：“阿姨，谢谢您把他教育的这么好，您放心，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秦铭扬扬唇笑道：“妈，有您儿媳妇这个保证，这下放心了吧？“ “阿姨，铭扬的工作太危险，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他，千万别让他再受伤了……”苏小芸说着，眼角渐渐泛湿。 “不光我，还有您的大孙子。”秦铭扬探过手，抚过苏小芸微鼓的肚皮说。 说来也巧，四月有余的胎儿似能听懂话语般，在父亲呵护的掌心下，微动了动。 “宝宝动了呢！”苏小芸惊讶的叫了声，初为人母脸上满是欣喜。 秦铭扬也有些激动，他试探着再次抹了抹肚皮，孩子果然听话的给予回应。 这个两次死里逃生的男人，这个从来无所畏惧的男人，首次因为小生命的悸动而热泪盈眶。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静静洒向整个墓园，金色的光晕照在相互依偎的恋人身上，有一种静谧的美好。 两人下山时，已近八点。苏小芸最近一扫萎靡，精神和食量都出奇的好。 路过一家服务区时，她提议吃点东西。 “宝贝儿，咱回市里吃不好？”秦铭扬的语气像极了在哄孩子。 “不行，我快饿晕了!”苏小芸熄了火，靠在椅背有气无力的说。 “这里的东西都是快餐食品，又没营养，都是些僵尸肉。”秦铭扬皱眉，有些担忧的说。 “不行，僵尸肉就僵尸肉吧，咱娘俩要真饿出个好歹来，你看着办!”苏小芸饿得两眼直发黑，开始耍赖。 “得嘞，老公这就买去！”秦铭扬知道反对无效，只得乖乖答应。 他在便利店买了两根烤热肠，一杯奶茶，刚回到停车位置，却见苏小芸正靠在车尾，望着不远处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一脸若有所思。 “媳妇儿，看什么呢？”他不明所以的递过东西，好奇的问。 “喏，你前任。”苏小芸美滋滋咬了口热肠，朝前方努努嘴。 “哪个前任？”秦铭扬顺势瞧了瞧，一位黑色紧身连衣裙的年轻女子已轻飘飘的坐回了车里。 “你有很多前任？！”苏小芸粉脸一垮，冷着脸瞪向他。 秦铭扬这才发现自己口误，吓得“哎哟”一声，忙不迭澄清：“媳妇儿，你知道老公情商低，你就别损我了嘛……” “哼，回去后好好交代问题，从上小学开始。”苏小芸哼了声，掉头不再看他。 “幼儿园的算不算？”秦铭扬死皮赖脸的凑上来，笑嘻嘻问。 “秦铭扬，我没跟你开玩笑！”苏小芸嫌弃的避开他，再看时，方才那对黏糊到不行的男女已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这冯丹丹挺神速啊，这么快找到新欢了！”苏小芸喝了口奶茶，眯眯眼道。 对于这个名字，秦铭扬觉得陌生极了。现在骤然听到，就跟隔了几个世纪似的，早波澜不惊。是以苏小芸说完时，他仍一脸无动于衷。 “欸，说你前任呢，你给点反应呗？”苏小芸系安全带时还不忘逗他。 “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要有反应？”秦铭扬反问。 “果然够绝情啊！”苏小芸忍住笑，故意唏嘘道：“再怎么说两人也好过嘛，人家前阵子还对你念念不忘呢，怎么转眼就白云苍狗了……” “苏小芸同志！”秦铭扬深感头疼的轻喊了声。 “秦队长，有何指教？”苏小芸侧头，一脸无辜的问，美眸还配合眨了眨。 谁说知书识礼的女人就不会吃醋了，醋劲大着呢！看样子，这丫头还会记很久。 宠溺地看着娇妻一脸得逞的笑，他苦笑着摇摇头。罢了，只要她开心，一切随她好了。 第一百一十章 良缘成双 结婚那天，是苏小芸一生中最难忘的日子。 这场西式草坪婚礼定在城郊一家颇具档次的度假酒店，林芩和前编辑部的一位小同事是伴娘，伴郎是秦铭扬的发小和大学同学。花童则由肖宇的儿子肖博为，苏小芸同学的女儿担任。 天公作美，晴空万里无云，凉风习习。 粉白色气球拱门，浅色玫瑰装扮的花亭、花柱，整个会场被装扮得花团锦簇，浪漫而温馨。 一段激烈的开场音乐后，在司仪先生激昂的开场白中，婚礼正式开始了！ “尊敬的各位来宾，女士先生们，大家好！欢迎各位在百忙之中光临秦铭扬先生和苏小芸女士的婚礼现场！再次我谨代表一对新人向大家表示诚挚的感谢！” 现场顿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掌声。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这对新人登场！” 怀着激动的心情，苏小芸一袭齐地婚纱，头戴花环头纱，手持捧花，轻挽父亲的胳膊，款款站在了花亭上。 长长的地毯前方，秦铭扬一袭藏蓝色西装，正帅气无比的含笑凝视着她。 阳光、草地，微风、白纱，美食、音乐，还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令她有些陶醉。 从今天开始，她的一生，将要交予那个秦铭扬的男人。为了这一天，两人实在等了太久。 “爸爸……”煽情而优美的旋律中，苏小芸有些紧张的喊了声。偷偷瞄了眼父亲，才发现他也激动的厉害，连胸前的领花都在微微颤抖。 她眼眶渐湿，轻声说：“谢谢您。” 尽管他曾缺席过自己的成长，可是在今天，她仍要感谢父亲赐予她生命，给她提供了如此完美的婚礼场所，圆了她儿时的一个梦。 眼下，她跟所有远嫁的女儿一样，心里充满了不舍和感激。 苏定奎拍了拍女儿的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洒脱而自然。在小花童们的花瓣下，父女俩默契的朝舞台中心走去。 身后的的两名伴娘也是秀丽端庄，各捧心形蜡烛摆件，缓缓跟随。 “小芸以后就交给你了，好好待她。”苏定奎牵过女儿的手，郑重其事的放在了秦铭扬的掌心。 “我会的，爸。”紧握娇妻的手，秦铭扬无比认真许诺。 苏定奎点点头，迅速埋下头离开，将现场交给了一对新人。只有苏小芸知道，父亲眼中有泪花闪动。 “老婆，你好美。”在司仪幽默的提点下，秦铭扬激动万分的掀开头纱，由衷赞道。 “亲一个，亲一个！”台下有小年轻开始起哄。 向来落落大方的苏小芸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倒是秦铭扬毫不怯场，在大伙儿的呼声中，轻轻揽过心爱的女人，在她娇艳的樱唇上印上深深一吻。 台下掌声雷动，人们为这对历经艰辛的恋人喜结良缘纷纷送上祝福。 一旁的叶家姥姥更是喜极而泣，当场飙泪，让叶芳岚也眼圈儿红红。 “妈，大好的日子，你该为丫丫高兴才对！”她小声劝着母亲，殊不知自己早哭花了妆。 “哎哟，妈，你跟芳岚这是干啥呢！”王美琴喜气洋洋的凑过来，打趣道：“丫丫嫁过去跟在家是一样啊！” 叶芳岚有些羞赧的轻咳了一声，瞥了眼身边坐着的秦建国，他正默默递过一块手帕。她伸手接过，心倏地一暖。 是啊，小芸虽然嫁人了，却永远不曾真正离开自己。既不用担心她嫁入夫家后的婆媳问题，也不用考虑距离问题。 没什么比这更圆满的了。 新人交拜天地、感谢领导亲友来宾三鞠躬、宣读婚誓宣言、给父母敬茶、合影，交换结婚戒指，共同开启香槟…… 繁琐兀长的婚礼总算接近尾声，苏小芸在伴娘的搀扶下，回到了休息室更衣休息，在场的亲友们则回酒店宴会厅用餐。 光影交错，推杯换盏，在司仪极富感染力的主持下，整个婚礼进入了高潮。 苏小芸小憩了会，换上了大红喜庆的无袖旗袍，为了爱妻穿着舒适，在秦铭扬的强烈要求下，衣服下摆换成了同色系的蓬松长纱裙，既巧妙遮住了孕肚，又不失优雅。 楼梯口外，秦铭扬被一群服务员围住，大家笑闹着找新郎官派红包。 秦铭扬好脾气的一一应允，笑得一脸灿烂，把这一特权委托给了两位伴郎好友，自己则趁乱溜进了长廊。 “阿芩，我能进来吗？”他敲着更衣室房门，有些急切的问。 “不能！”房间内，两位伴娘相视一笑，默契喊道。 “两位高抬贵手，开开门好不？”心系老婆的他玩起了收买人心的把戏，从门缝塞进去了两个大红包。 “秦铭扬，不是我俩故意为难你，这是规矩，你现在不能进。”林芩靠着门板高声说。 “林律师，就让我进去吧。”他不放弃的苦苦哀求。 “什么情况啊？”肖宇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外边够忙的了，你小子在化妆间磨蹭啥呢？” “小芸今天累得够呛，我不放心。”睨了好兄弟一眼，他极为认真的说。 “好办。”肖宇吹了声口哨，冲他神秘一笑：“让我来。” 秦铭扬抿抿嘴，把位置留给了他。 “开门亲爱的。”肖宇拨通手机对林芩说：“你累一上午了，我给你弄了点吃的来！” “真的假的？”林芩表示狐疑。 肖宇轻笑一声：“你开门不就知道了？” 几分钟后，门当真轻轻开了道缝，林芩探出脑袋问：“哪儿呢？” 几乎同一瞬间，肖宇大步上前，双手死死抵在了门框间，冲身后的战友喊：“上！” 秦铭扬见状，一个箭步长腿一跨，默契的跻身进去。 “哎呀，你们这是要干嘛！”林芩懊恼的叫道：“玩抢亲哪？！” “芩姐，几天没见到你，人家想你嘛。”肖宇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故意肉麻兮兮的说。 “讨厌，要死了！”林芩羞死了，挣脱不开，只好冲旁边的伴娘尴尬一笑。 偷偷一看里间，秦铭扬更过分，将苏小芸打横抱在怀里，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帮她揉着小腿。那模样，就差头上没两只金毛耳朵，标准的妻奴一个。 “咳咳，那个……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看到。”旁边受到一万点暴击伤害值的小姑娘耸耸肩，识趣的飞速离开。 “咱也出去吧？”卿卿我我间，肖宇仍不忘给好兄弟争取机会。 “小芸那边还没弄好呢……”林芩迟疑道。 “扬子会搞定的！走吧，我让服务员给你送了份冰镇雪梨水，你先偷偷喝点，待会儿还得挡酒呢！” “那走吧！”林芩点点头，这种天，喝点自己的最爱，想想就很爽。 苏小芸耳尖的听到后，大喊：“我也要喝！” “喝什么喝？你能喝冷饮吗？”秦铭扬板着脸，轻敲了下小妻子的额头。 “我也饿啊！”苏小芸撇撇嘴，有气无力的说。 “老公有准备。”秦铭扬变魔术般掏出一支士力架和酸奶，讨好的问：“喜欢哪样？” “都要！”苏小芸伸手抢过，甜滋滋的说。 秦铭扬在她唇上飞速一啄，笑道：“吃货。” （正文完） 番外一 喧闹的喜宴上，一对新人身着盛装，穿梭在众宾客之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大厅角落，一名衣着不俗的男子正自斟自酌，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跟眼前热闹的画风很是不搭。只是偶尔抬眸间，眼里的落寞令人心生好奇。 “博哥，咱还是撤吧！”望着朝这边缓缓走来的新郎新娘，樊壮壮皱皱眉。 “走什么走？我是来喝喜酒的。”汪博眯眼，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事实上，打他进来开始，视线就没从某人身上移开过。 樊壮壮噤声，看了眼有些微醺的老大，神色复杂。 “恭喜啊，美女。”他起身，对以至跟前的新娘子说。 正忙着招呼客人的苏小芸微怔，瞬间反应了过来，“谢谢谢谢！” 樊壮壮笑了笑，微一侧身：“……汪少也来了。” 苏小芸定睛一瞧，汪博果然安静的坐在那儿，一副气定神闲的表情。 “感谢各位的到来，大伙儿吃好喝好啊！”秦铭扬热情的同诸位宾客寒暄。当对上汪博幽深的乌眸时，也愣了愣。 “恭喜啊，两位。”他起身，徐徐来到两人跟前。 “你能来，我很高兴。”苏小芸冲他莞尔，作为今天唯一的女主角，她浅浅的笑意令周遭一切瞬间失色。 “你大喜的日子，我怎能缺席。”汪博也笑，有些意味深长的说。 “谢谢。”秦铭扬大方伸出手，说。 “兄弟，输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尽管很不愿承认，汪博还是坦然的说。 这些天他终于悟透了一点。缘分这东西，最没道理可言的。他与这位老同学的错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眼见心仪的女人披上婚纱，与另一个男人共赴婚姻殿堂是一种什么体验？ 难受是肯定的，难言的酸楚背后，是数不尽的惆怅和失落。可即便这样，他也要强颜欢笑，亲眼见证她的幸福…… “好好对她，不要让我有机可趁。”汪博掀唇，又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 “乌鸦嘴。”苏小芸白了他一眼，低骂道。 秦铭扬信心满满的咧嘴一笑，“估计没这机会了，我媳妇儿不劳你惦念。” 两个男人看似平和，你来我往的话锋间却充满了呛人的火药味，连一旁的樊壮壮都听出来了。 “不好意思，我哥喝多了。”他尴尬的笑笑，不由分说拖着汪博重新入席。生怕这位小祖宗一个不爽借酒发疯，半道演一出抢亲砸场子的戏码。 “小芸。”一直紧随其后的林芩也看出了不对劲，忙冲苏小芸使眼色。 苏小芸立刻会意，挽着秦铭扬的手说：“娘和老支书在那桌呢，要不咱先过去吧？” 秦铭扬笑道：“好，听你的。” 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樊壮壮抹了把冷汗，总算松了口气。 “我出去透透气。”汪博没有吃喝的兴致，擦净手，意兴阑珊的往门外走去。 “你不许走，你得给我个说法！” 刚转过花园一角，一道尖细的女声倏地传来。 “不要闹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紧接着，一道男声颇不耐烦的说。 汪博皱眉，这又是什么情况？ 探头一瞧，原来激烈交涉的男女不是别人，正是苏小芸的亲生父亲和继母。 “哼，求我？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打扮入时的姜娜双手叉腰，颇具气势的低吼：“说！你背地里给你那闺女了多少嫁妆？！定这儿也是你的主意吧？你还瞒了我哪些事，你今儿不给我说清楚，我有你好看！” “你还有完没完？”苏定奎厌恶的看了妻子一眼，“我懒得跟你说，也不看看什么日子，谁有闲心跟你东拉西扯！” “心虚了吧？老东西，我就知道你的心不在我们母子身上！”姜娜见平时的招数不好使，于是换上了哭哭啼啼的面孔：“就知道你还惦记那个黄脸婆！瞧你那德行，合个影就把你得瑟的！” “你到底要干嘛？”苏定奎耐心尽失，满屋子客人呢，他眼下哪有功夫在这耗着。 “你凶什么凶？！”姜娜不管不顾的反吼回去，引得不远处的服务生一阵侧目。 “我进去了，你爱呆不呆！”苏定奎冷笑，转身就走。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得意啥啊？母女俩嫁爷俩，下作不下作？！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你！”苏定奎顿住，蹭蹭蹭折返，横眉竖眼，扬起手臂作势要打。 姜娜对叶芳岚忌恨多年，方才的话只图一时口快，哪知真正触了丈夫的逆鳞。 她仗着自己年轻美貌，又给苏家生了俩双胞胎儿子，一直是趾高气昂的姿态，眼下丈夫的举动，无疑让她惊呆了。 “你要打我？！”她难以置信的瞪圆了眼，颤声问。 “不但要打，我还要离婚，离了你这个贱人！”被压制多年的苏定奎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恶狠狠的说。 或许是他的架势看起来有些吓人，姜娜气急败坏骂了句：“你敢，你做梦！”然后捂着脸哭着跑向停车场。 “爸爸！”远远的，苏小芸拎着裙摆，冲父亲招招手，笑颜如花。 苏定奎僵硬的五官顿时柔和了下来，他朗声应道：“来了！” 这一幕，被一侧的汪博自是看了个分明，对于苏、叶两家堪比电视剧还精彩的家事，他摇了摇头。 顺着鹅卵石小径，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天鹅喷泉处。 刚要找个坐的地儿，前方长椅上一道小小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哎，小鬼，干嘛呢？”他在另一头坐下，饶有兴致的问。 “别烦我。”男孩子皱着脸，不愿多谈的模样。 “哟，看你的样子，好像有心事啊。” 汪博眼下是真无聊了，从来把“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挂嘴边的他，也不介意聊天对象仅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少年。 “失恋了行不？”小男孩不满他的八卦，没好气的说。 “哟！”汪博失笑，觉得有些新鲜。 “什么表情啊大叔？你太LOW了！”男孩讥道。 “我？”汪博愣了愣，在小男孩的的称呼下，苦笑出声：“你不说，我还一直以为自己十八呢！” “笑话真冷。”小男孩拍拍屁股起身，打算离开。 “小鬼，你怎么就失恋了？女朋友跟别人好了？”好不容易有点乐趣，汪博不想错过。 “是说你自己吧?”小男孩嘁了声，挺毒舌的说。 “小鬼，你说这话有什么依据？”汪博也不生气，很好奇的问。 “你脸上都摆着啊！”小男孩高深莫测的挑眉。 汪博语塞，他笑了笑：“那你呢？你又为什么失恋？” 小男孩抿抿嘴，一脸受伤的说：“她说她是农村的，我是城里的，按辈分我应该叫她姑姑，不合适。” 汪博“哦”了声，强忍住笑：“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些！” “我不会放弃的！”小男孩捏紧拳头，想了想说：“我会好好学习，考最好的学校，也给她这样的婚礼！不，比这个还要好的！” “有志气！”同时天涯沦落人，汪博拍了拍他的肩头，鼓励道。 小男孩哼了声，傲娇的扬起下巴：“姑姑怎么了，我离成为杨过，就差一只雕了！” 汪博哈哈一笑，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自己的青葱岁月。想到暗恋苏小芸的那些过往，他有些鼻酸。 眼前这个叛逆、倔强的小小少年，那为情所困的小模样，不就是当年的自己么？ 他眸光一黯，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祝你好运！” 番外二 郊外工厂外，红色消防车旁，横七竖八躺着累极的战士们。 天幕暗沉，离天亮尚有一个多小时。此时的C市犹如襁褓中的婴孩，正陷入安睡。很多人不知道这一夜里，曾经历了什么。 昨夜凌晨两点，这家化工厂楼顶油罐突然起火，火势猛烈，不但迅速蔓延至一旁的油品储存间，还困住了加班的几十名员工，现场十分危险。 秦铭扬所在的中队立即调派二十余名消防员、两辆泡沫水罐车、一辆抢险救援车火速赶往现场实施救援。 到达现场后，秦铭扬率先攀登至八楼天台查看情况，此时火势较大，浓烟滚滚，隐隐还能听到机器爆裂的响声，形势十分严峻。 作为现场指挥官，秦铭扬当机立断，吩咐副中队长肖宇带领队员从一楼铺设水袋至天台处，同时对每个楼层的受困人员进行疏散，以免发生意外。 由于只有一道小门通往着火地点，给救援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难度。消防员们只好利用大斧进行强拆，硬生生打通了一条辟火通道，在最短的时间内，使用泡沫灭火剂将罐外的明火完全扑灭。再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降温冷却，油罐危险终于解除。 这两个小时的殊死营救，没人退缩，没人皱眉，早已配合默契的队员们在家属们迫切、担心的泪眼中，不负众望，顺利完成了任务。 在这个属于他们的舞台上，没人喝彩，没人鼓掌，人们脸上绽放的笑容，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嘉奖。 一天陆续出警六次，战士们的体能消耗巨大，又累又饿，着实疲惫不堪。秦铭扬见状，吩咐司机给大伙分发了面包和水，就地调整休息。 秦铭扬靠在围墙边，正想脱下闷热的胶靴透透气，便见高小宁小跑了过来。 “秦队，您的电话。” 秦铭扬微愣，这个点儿，谁会给他来电话？ “是医院打来的，说嫂子要生了！”高小宁望了眼略显憔悴的上级，急急补充道。 坏了！秦铭扬脑门一抽，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蓦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前晚上跟苏小芸通电话时，她还笑说最近腰腹坠涨的厉害，宝宝有些迫不及待，未曾想不过一天，小家伙竟真的要出世了！ 脑袋嗡嗡的，不亚于方才穿梭火场时的感觉。 来不及多想，他满心激动的接通了电话：“喂，你好，我是苏小芸的爱人。” “您好，我们这里是市妇幼保健医院，我是您爱人的主治医生袁玉萍。现在是这么个情况，病人在生产过程中由于胎膜破裂，发生羊水栓塞，陷入轻度昏迷十分危险，希望您能尽快赶过来！” 女医生噼里啪啦说着，秦铭扬听得心惊肉跳，不等医生讲完，便急急打断道：“怎么会这样呢？前一周检查还好好的啊！” “每个人都有体质差异呀，再说生孩子本来就是高风险的事，你以为呢？”女医生有些不满的说：“节假日刚过，我们医院手术量急增，血库告急，必要时我们会安排病人转院，你也要有心里准备。” 秦铭扬急了，一颗心绷得死紧。这个向来无所畏惧的汉子，在听到妻儿有生命危险时，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大夫，我马上来！马上就到！我求你了，一定要救救我媳妇儿，求您了！”他颤抖着，语无伦次说。 “秦队？”队长这般失态，高小宁吓了一跳，隐隐也猜到了什么，立马机灵的说：“我去开车！” “怎么了扬子？！”这般动静，也惊动了一旁歇息的肖宇。 “医院来电话说小芸要生了，不过出了点状况……”他有些焦灼的说。 “那还等什么？走啊！”肖宇面上一怔，随即急急推了他一把。 “队长，我也去！” “我也去！” “队长，还有我们！” 战士们闻讯纷纷起身，主动请求。 秦铭扬回头，望着一身狼狈的队员们，心头一暖。 医院手术室外，秦建国父女正急得团团转，时不时的踮脚张望。 神明庇佑，但愿母子二人平安。从不信鬼神之说的秦建国，生平第一次在心里不住祈祷。 “爸，扬子来了！”秦海霞眼泪汪汪的，乍见到弟弟，不由眼前一亮。 “爸……”秦铭扬和战士们简单洗了洗，急急赶了过来：“小芸怎么样了？” “还在里边呢。”秦建国眉宇紧锁，忧心忡忡。 这个节骨眼上，叶芳岚外派学习去了，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要是大人孩子有个好歹，他真不知跟妻子怎么交代。 “刚刚护士说血库供血紧张……”秦海霞急得直跺脚：“你说，咋就那么碰巧呢！” “别急大姐，还有咱们呢！”肖宇忙上前安抚，拍着胸脯说：“就咱这体格，够健康吧？” “我先去找大夫！”一踏进医院大门，秦铭扬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 一个小时后，经过医护人员的全力抢救，孩子终于平安出生，苏小芸也脱离了生命危险。 天亦大亮，一切趋于平静。 塑料包里红色的液体，一点一点渗透进她身体。那不光是救命的血，更是消防队员们的一片赤诚之心。 隔着厚厚的玻璃，望着女儿粉红肉嘟嘟的小身体，秦铭扬喜极而泣。 “就叫她念念吧。” 半年后。 小念念打出生就惊天动地的，在全家人精心呵护下，更是愈发聪颖可爱，常常萌的人不要不要的。 这天正值周末，秦铭扬照例当起了超级奶爸，在厨房给女儿做辅食。 “麻，麻麻……” 小丫头在客厅的小垫子上同小博美犬玩得不亦乐乎，猛地见到电视屏幕上熟悉的脸庞，高兴的喊道。 “闺女，来吃饭饭了！” 秦铭扬身系围裙，将精心准备的橙汁薯泥端了出来。当再次听到女儿清晰的吐出“妈妈”这个词语时，惊喜极了。 “闺女真棒！会叫妈妈了！”将女儿高高抛起，是父女俩常玩耍的节目之一。当然，这个动作仅限于苏小芸不在家的时候，不然又该被念了。 倒是小念念胆子大，对于老爸这样高难度的奖励，喜欢的紧，“咯咯”笑个不停。 “闺女，来叫声爸爸，我是爸爸！”亲亲女儿嫩嫩的小脸蛋，他开始诱哄。 “妈妈，妈妈妈……”小念念故意般，一直大喊。 “妈妈在上班呢，一会就回来了，闺女乖乖吃饭好不好？” 电视屏幕上，妆容精致的小女人正一脸自信，端坐在主持台上侃侃而谈。 生了孩子后，在他的支持下，她从未放松懈怠过，给自己充电学习之余，不忘塑造形体，迅速告别了臃肿。 短短几月，她凭着自己靓丽的外形，幽默的谈吐和睿智的头脑，顺利入职于市电视台，还自己策划了一档关于贫困山区妇女儿童的写实类电视节目，其间不时邀请圈内的作家朋友担任嘉宾，深受观众喜爱，收视率也出奇的好。 而婚后的夫妻俩仍如热恋中的情侣般，恩爱甜蜜。不但在生活琐碎中步调一致，连爱好审美也渐渐同步，更难能可贵的是，两人在事业上互相打气，彼此欣赏，愈发成就了优秀的自己。这样的相处模式，简直羡煞旁人。 一周没见老婆大人了，晚上要给她什么样的惊喜呢？秦铭扬暗暗想。 他倚在沙发前，任女儿在肚皮上翻来爬去玩闹着，旁边静静依偎着的小狗也开始惬意的打起了呼噜，画面无比温馨。 阳光温热，岁月静好。得妻女如此，夫复何求？ 秦铭扬轻笑一声，闭目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