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晕 欢天喜地开新书,发现以前占的书名没法删,幸好编编大人机智(显得裙子格外蠢……泪目……),让我直接改了直接重审。 重审很快过了。 结果,裙子发现,新后台完全不懂用啊!啊~ 泪流满面。 封面上传不了,没过审的书删不了,连占书名的章节都删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 乃们看到占书名那一章,不要找裙子,裙子已经哭晕在厕所。 ps:即使哭晕在厕所,坚强的裙子还是会努力码字的。 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动动手加入书架,顺便丢下几张不要钱的推荐票吧。泪流满面滚去码字了。 写在入V前 这本书从2016年03月01日发文审核通过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其中并不是一帆风顺。 在上一本书完结之后,由于工作什么的原因,《世姝》虽然已经有构思,却迟迟没有开坑。但是裙子为了书名不被占用,所以上传了一章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内容,当然审核没有通过。 当时是2016年01月20日。 待裙子正式开文,上传内容合适的新章节时,恰逢作者后台变更合并,原本并没有审核通过的章节,裙子已经删掉重发,作者后台也看不到了,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读者阅读页面的目录,就有了占书名的一章。 裙子非常后悔当时没有坚持让编辑把没有审核通过的新书删掉,重新开坑,而是将没有通过审核的章节删掉就在原书的坑直接发新章了。 后来裙子悲伤地发现,虽然我是刚审核通过,但是这本书已经没了两个月可以上新书榜的新书期。 这本书的上传时间变成了2016年01月20日。 我之前问过编辑,以前起点的新书期是从审核通过开始的,然而由于裙子重新审核时,正值起点作者后台与云起合并,存在许多问题,我好久之后才意识到这本书的新书期不是从审核通过之后开始。 但作为一个小透明大扑街,裙子也不能改变什么,而且对于一个扑街而言,我也并不是很介意新书榜。但是后来我才发现这个上传时间还关系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更新问题。 在2016年03月01日之前,我上传的内容没有通过审核,所以大家是搜不到这本书的,我自然也没有继续上传章节,后来我删掉没审核过的章节另发新章重新审核通过,才开始稳定上传新章节。 我觉得和上本书一样,兢兢业业,从不断更。 但最近在客户端看到这本书的上架日期是2016年01月20日,我才意识到,因为这本书的上传时间问题,也许在编辑和读者的眼中,我其实已经断更过一个多月?! 这个发现就如晴天霹雳。 之后几天裙子一直在想,这五周,也就是一个多月以来《世姝》没有推荐的原因是不是与这个有关。 也曾经一度想着,既然这本书成绩不好又没有推荐,我还要不要写下去。 但我还是决定继续写下去。 我说这么多,其实是想告诉大家,这本书虽然上传章节有一个多月的空白,但并不是裙子断更,这本书2016年03月01日才审核通过,裙子有稳定更新。 这两个月以来,谢谢小伙伴们的支持,谢谢大家的点击阅读、留言、投票和打赏! 这本书将会在5月1日入v,如果有喜欢《世姝》的,欢迎订阅。 裙子谢谢大家的支持! 么么哒~ 楔子 这是岭南一座有名的海滨城市,9月末,已过了中秋,但依旧暑气蒸腾,热浪袭人。 午后,几丝流云浮在一碧如洗的蓝天上,耀眼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绿叶,落下斑驳光影。 一个穿着长裙的少女抱着几本书从科学楼走出来,只见她眉目如画,身姿玲珑,让人见而忘俗。她抬起头,看了一眼耀目的阳光,秀眉微蹙,抬步走下楼前的石阶。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惊喜的叫声:“墨师姐?!” 墨朝渊转头,看着后边追上来的高大男生,记起是同系低届的师弟,停下脚步微微一笑,如皓月出云:“有什么事?”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挠挠头道:“师姐下午有空吗?我们班下午有个拓展活动,想请你参加。” 墨朝渊一向很宅,而且她还想用下午空闲的时间码字,于是无视了师弟期待的目光,微笑婉拒了。 男生明显很失望,目送墨朝渊离开后,才怏怏而去。 有些人的存在,会让与之有关的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改变,比如墨朝渊这个名字,绝大部分人一眼看到,都会觉得男性化,但学校师生却因为熟悉了容貌出众、各方面表现也不错的墨朝渊,现在一听到这名字,脑海里都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她的身影,似乎连这个名字也都变得美好了。 墨朝渊读的大学以理工科见长,选的专业也是男多女少、且比例还极为失衡的机械工程,系里有墨朝渊这么一个美女,广大男生都觉得扬眉吐气。 只是墨朝渊看上去似乎文静姝美,所以见过她的人都很难将她的专业与她本人联系在一起。 当然,世事本就如此,很多时候众人看到的,都只是表象。 墨朝渊到食堂打包了一份叉烧饭,拎回宿舍。几个室友都还没回来,她换过宽松的衣服,打开电脑准备码字。 电脑桌面右下方图标有头像闪烁,墨朝渊随手点开一看,晖文网三组的群消息先跳了出来。 墨朝渊出身孤儿院,但学习非常努力,借了助学贷款到岭南海滨这边上大学,闲暇时也会看小说。而且因为她从小反复梦见一段发生在古代乱世的事,所以在网文大热的当下,起了心思。她根据梦中的情节,构思出一部小说,也开始在网上写文,挣点生活费,不无怀揣着成名的梦。 如今最大的小说网站,莫过于晖文书院。墨朝渊注册了一个叫mo妖妖的作者名,一头扎了进去。结果因为是新手,不知怎么却到了男频。 但墨朝渊并没有太过在意。她觉得她的文背景是乱世,恢弘大气,在男频也无甚要紧的,就是换个主角而已。 况且,据说男读者还出手比较大方。 也许是因为梦中的一些细节记忆深刻,让墨朝渊感觉就好像真的经历过,所以文中背景设定和架构比较严谨,再经过她的夸张,情节还是十分精彩的,加上她文笔也不差,很快收到了签约的短讯。 晖文网的作者都分了组,方便编辑管理,墨朝渊随机分到了三组。 三组原来的编辑有事,请了长假,如今暂代的责编据说是实习的,叫南鸢北舞,组里的作者都叫他舞爷。 墨朝渊作为网文界的一只小菜鸟,什么都不懂,少不得向舞爷虚心请教。 而南鸢北舞对于墨朝渊提的各种问题,都很耐心地解答,让她心中十分感激。 墨朝渊的书没辜负编辑的期望,一开始成绩就不错,于是南鸢北舞给这书排了不少推荐。 这书一下子红火起来,上架首订过万。眼见人气高涨,白花花的银子即将入账,墨朝渊兴奋之余,对舞爷自然更加感激了。 不过,昨日墨朝渊在群里得到消息,原来的编辑西瓜甜仔如今休假结束,回来了。 所以南鸢北舞即将离开。 想到这里,墨朝渊觉得有些遗憾。她翻开聊天记录,只见群里讨论得正热烈,商量舞爷要走了,这段时间里他待组里的写手都挺不错,不如请他吃个饭,大家也见见面。 毕竟是男频,组里多是大老爷们,提到聚餐吃酒就激动。墨朝渊知道的妹子只有个笔名叫莫离的女孩,因为同城,两人之前见过面。莫离是个大美女。 晖文网的编辑部就在墨朝渊读大学的城市,三组同城作者也有好几个,如今很快就到国庆长假,若舞爷真有时间,借此机会小聚确实不错。 因为墨朝渊的作者名,许多人都猜到她是女的,再加上她平时也与南鸢北舞说话比较多,书的成绩也好,众人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将邀请舞爷参加的重任交给了她。 墨朝渊看到这里,不知怎的脸上有点热,片刻后才敲了行字道:“好,我明天问一下舞爷。” 众人又商议着,也叫上刚回来的编辑西瓜。 莫离在墨朝渊读书的海滨城市上班,之前两人一起出去逛过几次街,群里正讨论着,莫离发了私聊过来:“妖妖,这个周末一起去买衣服?” 墨朝渊取笑:“莫美人这是要把三组的作者和编编都收入囊中的节奏?” 莫离发了个“天下美男皆入朕彀中也”的表情过来:“你没听说吗?西瓜甜仔长得很帅!而且还是单身!编辑部里许多妹子都给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初次见面,怎么能大意?” 墨朝渊:“……” 随即又好奇问:“当真?有没有我们晖文的boss那么帅?” 墨朝渊所说的晖文网总裁还很年轻,才二十多岁,但是已经执掌了部分家业,并一手将晖文这个小网站发展成为如今的大集团,本人亦跻身国内十大青年富豪之列。虽然这不免归功于他有个资财万贯的父亲,不过更为人乐道的是,他长得比许多明星还要英俊帅气,是众望所归、当之无愧的国民男神。 莫离:“……*oss颜值已经逆天,远非常人可比,关键是人家还多金,我等肖想不了呀。” 连白富美的莫离妹子都觉得高攀不起,可见*oss男神是何等让人仰望的存在。 墨朝渊:“……依莫美人的意思是,西瓜还可以肖想一下?” 莫离:“那就要看他是不是如传说中那么帅了。” 有道理!墨朝渊心照不宣,发了个奸笑的表情过去。 次日,墨朝渊看见时间差不多了,发私聊给南鸢北舞,邀请他聚会。结果好一会儿,也没有见舞爷回复。墨朝渊一时忐忑,开始胡思乱想,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过了十几分钟,见右下角有消息提示,墨朝渊忙不迭地点开来看。 舞爷只回了一个字:“好。” 墨朝渊就高兴起来,发了个笑脸过去。 而莫离也接下了邀请编辑西瓜甜仔的重任,这时她正好在三组群里说了已邀请到西瓜的好消息。于是墨朝渊立刻将舞爷应下的事情汇报了,大家热烈讨论了一番后,决定去海边一个比较高档的餐厅聚,还可以去沙滩玩。 墨朝渊又将这信息反馈给舞爷。南鸢北舞表示知道了。 次日,墨朝渊与莫离一起去逛街买了衣服,还挑了一条去海边必备的雪白长裙。 这天晚上,墨朝渊又睡得不怎么好,乱梦纷纭,大清早就惊醒了,起来后仍忘不了那满目赤红的鲜血。 墨朝渊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梦到了那所谓大梁朝世家陵北墨氏的灭门惨祸,按理说她应该都麻木了,但一摸脸上还有泪痕,暗暗叹了口气。 起床洗漱之后,墨朝渊换了衣服,简单束个马尾,见时间还早,看着镜中浓重的黑眼圈,有些烦恼,想了想,找出压箱底的东西,化了个淡妆。 恰好宿舍的室友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到了,顿时夸张地叫起来:“天,我看到了什么?!我们散漫的墨大美人也化妆?” “什么?!” “墨校花你是打算不让人活了吗?这颜值还化什么妆?” “小墨墨你该不会是要去约会吧?” “约会?!”好姐妹玲珑一声尖叫,从床上探出头来,头发凌乱,“墨墨,你终于开窍了?不知那位帅哥是何方神圣?校内还是校外的?照片呢?照片呢?快给我看看!” 墨朝渊满头黑线,当下将晖文网三组写手见面聚餐的事情简单说了。 谁知几个好姐妹一听,更兴奋了:“晖文网作者见面会?那你们*oss去不去?可以带家属吗?” “我也要去!” “签名照!我要签名照!” “小墨墨加油,用你的美貌把国民男神拿下!” “要相信自己的魅力!” “哈哈,这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节奏吗,婚礼一定要记得请我!” …… 这几个女人疯了。 墨朝渊没法跟这几个花痴加女神经沟通,赶紧逃出了宿舍。 当下先去与莫离会合。 莫离属于那种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要凭实力的美女。然而不可否认,她确实文才过人,书也很火。 节假日街上总是人山人海,路上极为拥堵。好在两人出门早,又是坐的地铁,出了一身汗,总算按时赶到了。 今天预定的餐厅附近,不知什么缘故围了很多人,就连对面两人刚到的马路边上,也挤了不少女孩子,拿着手机在疯狂拍照。 墨朝渊见状,疑惑道:“这是哪位明星来了吗?” 然而还没抬头,就见旁边的莫离也在往上张望,正惊讶外加兴奋道:“妖妖你快看,那是不是*oss?” 墨朝渊闻言抬起头,透过二楼明净的落地窗,确实可以看到个俊朗英挺的侧脸,五官如传说中斧凿刀削,似笼着浮光:真人比照片上还帅! 国民男神的号召力果然不是开玩笑的,怪不得这里挤满了拍照的女子。 但是,*oss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墨朝渊一边想着,一边赶紧掏出了手机。这时,那位年轻俊朗,让无数国民为之倾倒的男子突然转过头来,正好对上了她的视线。 这颜值当真已经逆天! 旁边尖叫一片,墨朝渊也险些惊呼出声,手机都差点扔了,心底恍惚,脑袋一片空白。*oss她在杂志电视上早已见过多次,但却从未像此时如有电流穿过,莫名心悸。 墨朝渊还没来得及笑自己竟然没能免俗,却见男神脸色大变,猛地站了起来。 旁边传来莫离的尖叫:“妖妖小心!” 墨朝渊感觉莫离在试图拉住她,才想转头,一股大力就将她撞飞了出去,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阵剧痛,脑海中不知怎么浮现出梦中少女从城墙上落入护城河的画面,心中南辕北辙地闪过一个念头:珍爱生命,远离男神…… 随后墨朝渊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001、落水 墨朝渊感觉自己浸泡在冰凉的水里,眼前一片漆黑,还透不过气。 一张口,冰凉的水就从口鼻灌了进来,直呛得她鼻子酸痛,泪水横流。 这路边什么时候有河道池塘了?!刚才她看得分明,在这热闹繁华的大街,应该是连个水坑都没有的呀! 不过,还活着总是好的。虽然浑身疼痛,也比死了强太多。没死过的人,不知道死亡的恐惧。墨朝渊泪眼汪汪。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不对,是两次。她深知其中感觉。 梦中那次,就像她真的经历过,护城河水的冰凉,委实刻骨铭心。 墨朝渊扑腾了两下,想起那样的冰冷,与现在的感受融为一体,浑身的血液似乎一下子凝固了。 莫非这就是……大梁京都长安的护城河? 她穿!越!了?! 旁边确实没有一点人和车辆的喧嚣…… 墨朝渊觉得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就像浆糊一样,根本转不过弯,都忘了自己在水里。 才这么想着,一大堆记忆立时如潮水涌进脑海,似梦中的零散片段,一瞬间,她的脑袋简直要炸开了。 身子也直往下沉。 不! 死亡的经历实在太可怕,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活命要紧!虽然墨朝渊脑袋已开始混沌,应该是窒息缺氧了,但她努力让自己清醒,又手脚并用胡乱扑腾起来,但心底却出现了各种念头:记得梦中表哥易安就在护城河对岸,他为什么不来救她?墨朝渊这么想着,难言的悲伤和恨意涌上心头,但转瞬即逝。易安?表哥? 还混乱着,墨朝渊突然发现她居然会游泳! 墨朝渊从小没学过游泳。但她顾不上奇怪,心里只想着保命要紧,也顾不上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拼命往上边游去。 终于浮出了水面。 墨朝渊露头透了一口气,但是,还没等她睁开眼睛,看清楚周围,水底下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猛地将她扯回了水中。 又呛了一大口水。 是谁?! 墨朝渊眼鼻酸痛,心中更是骇然。她手脚慌乱地扑腾着,很快又屏气凝神,用另一只脚去踢那人的手。 或许那个人也在水底呆了挺久,需要换气,在墨朝渊挣扎时松开了手。 墨朝渊刚想顺势逃离,浮上水面,又觉察水波涌动,那人游了过来,伸手按到她头上,另一只手则往她脖子摸来。 谋杀!这绝对是谋杀! 墨朝渊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到事情不妙,反而一下子冷静了下来,当下手上使力一划,避开了。 既然还活着,她可不愿意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掉,她要好好活下去! 求生的意念如此强烈,墨朝渊往上扑去,手一伸刚好扣住了那人的脖子。只是手上却没有什么力,让那人轻巧就逃脱了。 墨朝渊想游上水面,那人却又已欺身而至,一下子扯住了她脖子上的红绳,勒得她透不过气。 经历过两回死亡的绝望和恐惧,墨朝渊如今非常珍惜自己的小命,若现在还让她如梦中那样从城墙跳下来,她绝对做不到。 但如今水下这人,似乎铁了心不想让她活。 墨朝渊不由心中发狠: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这么想着,墨朝渊头往后仰躲开,手一把拽住水下之人,手肘用力撞去。 那人迫不得已,当下松开了红绳,想躲。 墨朝渊紧紧缠住那人,不给其浮上去透气的机会。 那人水下功夫也了得,两人僵持许久都没个结果。 墨朝渊并没有注意到,她也在水里坚持了许久,这一点都不合常理;也没发现她心口衣襟内的异常。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先坚持不住了,拼了命想挣脱逃离,往上游,然而,这时墨朝渊已有了鱼死网破的决心,又怎会让其得逞,死死拖住其腿不放,渐渐的那人就没什么力气扑腾了。 墨朝渊也已经筋疲力尽,连意识都开始模糊,死亡的恐惧再一次笼上心头,她兀自抱住那人不放手,心底则将之反复咒骂了千百遍。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水面上传来了人声,但墨朝渊已没有什么力气呼救回应,而旁边的人也不动了。 这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要死了,实在太冤。墨朝渊这么想着,感觉到旁边有个人游过来,她又想到了易安。 彼时,长安春浓,庭院几重,花飞如雨,香透红墙。 清俊的白衣公子立于艳若红霞的桃林里,几步之外站着的,是墨姝。 “委屈你了,姝儿。” “进宫之后照顾好自己。” “待大事落定,我会立即把你接出来。” 然而,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日思夜想的这一日,为什么却选择了从城上跃下?墨朝渊突然泪流满面,觉得满心里都是后悔、愤恨和不甘。 ……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宋国公府有一个很大的荷花池,其实与其说是池塘,不如说是小点的湖,远远望去,似真与朗朗青天相接。 池里种了大片的莲花,荷叶田田,碧绿成片,挤满了大半个池子,上边疏疏朗朗开着粉白嫣红的芙蕖,或含苞,或绽放,夏日微风吹过,摇曳生情,满是莲花的清香。 荷花池对岸,远远地来了一行人,当先坐在步舆上、穿着红衣和旁边白衣的两男子最为显目。 伍子珩一袭织金绣祥云的大红衣裳,墨发松挽,斜靠在步舆上,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只有高傲冷漠,只面色稍显苍白。他目光扫过荷池,突然开口道:“这国公府连荷花都开得格外好,无怪乎宋国公住进来后,也神采奕奕。” 这话听在后边宋国公府的人耳中,实在讥讽,可伍家权倾朝野,开罪不起。那人只能装作没听出其中含义,笑道:“伍公子过奖了。” 旁边如月下梨树,身穿牙白箭袖圆领长袍、头戴玉冠,长身而立的白家公子白清止也似没听出其中意味,微笑褒赞道:“这池莲花确实不错。” 听到白清止附和,伍子珩也没领情,抬起头,无意间看见荷花掩映的对岸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但见荷叶轻晃,水中似有动静。 因隔得远,声音不大。但伍子珩耳力好,自听得分明。似乎有人落水了。 然而,方才那个少女就在岸边,却无动于衷。 伍子珩没打算管闲事,移开视线,闭目养神。 不过,旁边宋国公府作陪的人似乎也耳力不凡,亦觉察到了,抬头往那边望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他微一沉吟,还是陪笑之后,转身与旁边的护卫说了几句。 那个护卫就往荷花池对岸走去。 白清止的目光跟着护卫,若有所思。 往前走,池边的杨柳和水里的荷花,挡住了几人的视线。 待几人一路欣赏着宋国公府的景色,慢悠悠地到达荷池的对面,才看见方才有异的荷池边已围了不少人。 —————— ps:开新书啦!很高兴能给大家带来一个新的故事~希望大家看得开心~o(n_n)o~ 002、惊梦 几个娇美的少女正在岸边往荷花池里张望。 但见水中碧绿成片的莲叶分开来,一叶小舟急急划出,熟识水性的渔娘浑身湿透,抱着一个小姑娘上了岸。少女垂落的白色衣裳还在滴水。 只是脸埋在仆妇的怀里,看不清什么模样。 那几个穿着各色襦裙,衣饰讲究,花儿一样娇艳的少女当即围了上去。 莺声燕语,闹哄哄一片。 “这是怎么回事?!姝儿妹妹怎么样了?” “绿荑,还不快去把你家姑娘的衣裳拿过来!” “好好的怎么会落水呀?” “怎么这样不小心,墨家人这下子可要心疼了……” …… 在忙乱的关心或讥讽的话语里,渔娘很有经验地掐了墨姝人中几下。 墨姝悠悠醒转,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只觉头痛欲裂,旁边似传来惊喜的叫声,她却听不清楚,再次朦胧合眼前,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个身穿红衣的人,衣裳似还绣着金线,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很是张扬夺目…… 这打扮委实似曾相识。 伍子珩似有所觉,转头往那边多看了几眼。 而墨姝只是随意一瞥,她头脑混沌,疼得厉害,眼皮似有千斤重,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又睡了过去。 宋国公府大姑娘易采薇,年方十五,也看见来了客人,而府里的下人不成章法,不由面色一沉,斥道:“一个个的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墨家妹妹送回菱溪苑,请大夫来看看!” 易采薇生得眉目秀丽,珠圆玉润,她今日穿着烟罗枣红团花上衫,淡粉绣石榴花枝襦裙,青色绣花披帛,梳着双平髻,两边皆簪着数朵赤金镶红宝的海棠花钿,此时漂亮的杏目一瞪,多了几分气势。 “大姐姐莫生气。” 一个相貌特别出色,穿着浅黄上衣、月白绣紫藤罗裙的少女先是安抚了一句,越众而出。 然后转身道:“你们几个还不快过来。” 少女招手让已经到旁边的软舆过来,几个丫鬟七手八脚将墨姝放上去。 随后,几个仆妇小心将人抬起,快步离开。 不远处白清止眸光微闪。 听这些人议论,落水的少女就是墨家六姑娘,那个当初袁君平曾预言,有着极贵之相的世家骄女?想不到如今…… 旁边宋国公府的易三公子易明,见这样的事竟让贵客碰见,有些尴尬,当下轻咳一下道:“府上出了点意外,让几位见笑了,我们走这边。” 伍子珩不置可否,白清止点了点头。众人就改了道,往别的地方去了。 …… 菱溪苑。 青铜兽头中花香细细,穿过勾起的帘帐,散漫一室。 黄花梨的各式床榻案几,在白色窗纱滤过的明亮中,有着温润的光泽。 碧萝给墨姝换过衣裳,服侍她吃过姜汤,又小心地用帕子裹住了自家姑娘如墨的长发,仔细地掖好被角,才跪坐在床边的地毡上,给自家姑娘绞干头发。 因怕弄疼了墨姝,碧萝的动作轻柔小心,只是她唇抿得紧紧的,却泄露了心绪。 墨姝昏迷中吃过药,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天上又飘着冷雨,不时有春雷滚落。行人都裹紧了衣袄,来去匆匆。 南门附近的角落里,蜷缩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墨姝又摸了一下妹妹墨离的额头,感觉有些发烫,但妹妹却还在一个劲说冷。她把身上脏污的外衣脱下,给妹妹裹上,紧紧抱住她。 五岁多的墨姝有些瘦弱,而且狼狈,看上去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她又冷又饿,妹妹还病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只能绝望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已是傍晚,一辆珠翠华盖的马车驶过,突然停了下来。 墨姝不禁转头,再次希冀地看向那华丽的马车。 以前墨姝出入也有宽敞舒适的马车,并没有这么奢华。她知道车上之人身份贵重,也许是朝中新贵,若能得一点同情,也许她和妹妹就不会冻饿而死了。 墨姝还没想到该怎么办,马车的帘子掀了起来,一个少年探出头来,隐约见得面如冠玉。他用还有些稚气,却故作老成的声音道:“这么小的孩子,可怜见的,给他们拿点吃的,买几件衣袄。” 就有人奉承道:“公子真是好心肠。” 墨姝乍然见到生的希望,泪眼汪汪,浑身颤抖,也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激动的。 少年见到这个小乞丐满脸脏污,还涕泪肆流的样子,忍不住一脸嫌弃,从旁边桌子上捡起方帕子就丢过去。 “擦一擦。” “呃?” 墨姝想说什么,画面突然变成了刑场,但见手起刀落,血花四溅,转瞬间滚落一地人头!她想哭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口堵得难受,泪水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陡然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墨朝渊惊醒过来。 原来是一个梦。 听着外面电闪雷鸣,还有哗啦啦下大雨的声音,墨朝渊仍然有些恍惚。 分不清自己是墨姝,还是墨朝渊。 这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之前那光怪陆离的异世,亦如此真实,却是怎么回事? 墨姝……墨朝渊…… 心中默念这两个名字,墨朝渊慢慢睁开了眼睛。 轻软如烟的纱帐,镶着珠玉珍珠的小银钩,绣着精致花纹的锦被…… 无一不极尽华美。 这是……国公府? 墨朝渊想起之前的事情,落水差点给人害死,对了,之前还让车撞了…… 记忆一下子全涌进脑海,混乱不堪,墨朝渊忍不住伸手抚上额头。 脑袋疼得厉害。 墨朝渊用手撑着坐起身,旁边的丫鬟听到动静,上前打起纱帘,勾好道:“姑娘你醒了?” 又让人准备温水。 墨朝渊手一顿,脑海里已自然而然浮现出丫鬟的名儿: 绿荑。 还在发怔,绿荑道:“大公子说了,姑娘放宽心,好生休息几日……” 墨朝渊怔怔点头,抬头看着丫鬟清秀熟悉的脸,知道绿荑说的大公子是何人,说来,还算是她表哥。 易安。 同时墨朝渊记起来这是在易家如今的府邸,宋国公府菱溪苑正房。 不,不对! 墨朝渊脸色一白,陡然惊觉不对,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为什么她会觉得一切都如此的熟悉自然?墨朝渊抬头,见窗外下着雨,打在芭蕉上声音清脆,屋里的古香古色的摆设熟悉又陌生,而身上也穿着中衣。 这不是梦。 墨朝渊手在被子里,掐了自己几下。 疼得厉害,下手太重。 这是……真的? 墨朝渊不禁喃喃自语:“我这是在做梦?还是,我竟然就是墨姝?” 往脸上一摸,全是泪痕。 绿荑见状,问:“姑娘方才魇着了?” 少女怔怔的,并不言语。 大约是落水惊到了。绿荑这样想着,没往心里去,道:“只是一个梦而已,姑娘放宽心。天色不早了,姑娘可要起身?” 只是个梦? 那么,之前出车祸的那一世,是真,还是幻?还有,冰冷的护城河是否只不过噩梦一场?还是,现在就在梦里? 墨朝渊,或者说墨姝,怔住了。 003、噩兆 看上去还显得有些娇憨的少女呆了片刻,才茫然点了点头。 绿荑暗暗鄙夷,但见墨姝似要起来的模样,仍倾身上前扶了她一把,将外衣给她搭上。 少女穿着单薄的中衣,墨发散落,披了外裳,赤脚踏在柔软舒适的织锦云纹毡席上,走到菱花妆镜前。 没有凳子,妆案也很矮,这时还没有椅子。 墨朝渊如平日墨姝一样跪坐在席上,有些不习惯。 但坐下后,却没有想象中的不适。 镜子并不十分清楚,但可以看到,镜中的少女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正是豆蔻初绽,皮肤白皙红润,隐见丽色。这容颜非常熟悉,但不是墨朝渊,而是宋国公府易家的表姑娘,墨姝。 往事非常清晰地浮现,就连落难时得人赠衣送帕子,也好像发生在昨日,而什么作者编辑见面会,反而遥远得像一个梦,那边她才准备走上成名之路呀! 但现在她却是墨姝。 心很疼。 墨姝呆坐着,任由丫鬟摆弄着梳洗过,她支开所有丫鬟,打开妆台边朱漆宝钿的匣子,很快翻出一方绫帕。 上好的素绫,右下角用小篆绣了易安二字,当时不懂,后来墨姝就一度觉得那是缘分。 这不是梦…… 莫非如那些小说所言,那车祸让她穿越重生了?又或者,其实是因为落水,她想起了前世的经历? 不管是否身在梦中,她如今都是墨姝。 只这么一想,少女努力让自己不去纠结,往事又一下子全涌上了心头。墨姝突然想起了刚才的梦。若前世的梦都是真实存在的,岂不是可怕的预兆,如此真实,而令人心惊。 满门抄斩! 这多少次出现在梦中的事情!墨姝不禁浑身发冷,一下瘫坐在黄花梨的美人榻上,抓着锦被的手,止不住颤抖。 不,这、这不是真的! 想到前世梦里,陵北墨家及墨姝最后的结局,眼前似乎满是艳红的血。 不要! 墨姝抱住头,下意识地又开始逃避她是墨姝这件事,满心里都是怎么回到现代,她不要经历那样的惨烈,即使现代她从小是孤儿,除了几个朋友以外,没有太多的牵挂,她也不想留在这里惨烈地死去。护城河那么冰冷! 这只是一个梦而已!醒来她还是墨朝渊,一切都会好的! 墨姝这样想着,扯过轻软的云被,闭上眼睛,只盼一觉醒来就发现她还在学校里,或者,就是躺在医院里也好。 一定是梦! 就跟以前一样,睡醒了什么事都没有。 墨姝心中默念着,却翻来覆去没法入睡,自幼在大梁朝的往事反而越发清晰,如此真实,让她恍惚,且眼前的一切也同样真实,而且触手可及。 起身将房间里翻了一遍,墨朝渊心里越发冰冷:所有的一切都与墨姝的记忆吻合。 雨过天晴,阳光从贴着白色轻纱的窗棂洒入,落在黄花梨木的案几上,也真切而又温暖。 墨姝怔怔坐了片刻,才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这并不是什么梦,她变成墨姝了。 又或者,其实她一直是墨姝?躲不开世家满门倾覆的悲惨命运? 此时的墨朝渊甚至想不到她应该怎么办,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坐了很久,才终于认命了,却脱力倒在软榻上,复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仿佛又经历了一生,醒来枕边隐有泪迹。 墨姝漠然转过头,但见入目之处,仍是精美熟悉的陈设,绫罗锦绣、雕漆螺钿…… 或许,墨朝渊那段经历才是好梦一场,醒来之后,她依然是墨姝。 但是她宁愿相信,那并不仅仅是梦,她真的不甘心,她曾经有过那样自由舒适而又丰富的生活,却说没有就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极有可能是家族满门惨死,无一幸免。包括她自己。 墨姝想到那梦里那冰凉的护城河水,还有死亡临近时窒息的感觉,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正茫然间,墨姝听到外间传来动静,几个丫鬟正在问安:“墨四姑娘。” 一个听着故作高傲,却底气不足的声音问:“你家姑娘还没有醒吗?” 绿荑回道:“姑娘方才已醒了一次,后来又睡过去了,还未起呢。” “我晚点再过来。” “有劳四姑娘挂心了。”绿荑说道,有些敷衍。 听得墨芷柔应该是走了,墨姝才回过神。 墨芷柔是墨家四姑娘,墨姝的四堂姐,长房庶出,其姨娘易氏是宋国公庶妹,所以,墨芷柔甚至觉得自己住进这国公府,要比墨姝名正言顺。 听得绿荑随口敲打了小丫头几句,也出去了。 这会子,碧萝应该是在外头院子里亲自给她煎药呢。墨姝心里想着事情,就没起身,仍闭着眼。泪水淌出来,流入鬓间,凉凉的。 有个丫鬟轻悄悄进来,见墨姝仍睡着,又出去了。 外间传来芸香和梨香两个小丫头低声议论:“你说,姑娘怎么会掉进水里呢?” “听说是去采莲子……” “嗤,这你也信?” “那是为什么?芸香姐姐你知道?” 墨姝想起了这件事,她记得,之前是易安身边的丫鬟百灵引她到荷花池的,但她从没有得罪过百灵,更别说易安了,她正疑惑,此时以为芸香知道什么,并没像以前听到有丫鬟背后议论她,根本不把她当府里主子那样生气伤心,反而支起了耳朵听。 谁知芸香却道:“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姐姐在夫人那里当差,会听到些消息呢。” 墨姝:“……” 这时碧萝在外边叫小丫头过去搭个手,有人答应着去了。芸香和莉香到底有所顾忌,生怕墨姝突然醒过来听到她们嚼舌,没敢继续说,改讨论起脂粉和衣裳之类。 墨姝经过这么一提醒,遂把心思放到了琢磨落水之事上。但仔细地回想了一番,也没发现她做过什么不妥当之事,以至于让人想致她于死地。 隐约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墨姝努力回想,仍记不起来,反而头又开始痛了。 墨姝只好暂时先将这件事放过。她叹了一口气,下床坐到妆台前,看着菱花铜镜里边不甚清晰的人影,回想着之前的那些噩梦,又记起,也不知家里得到她落水的消息没。 还有,怎么跟家里说那还没有发生的祸事呢? 墨姝看着镜子里的人:大约才十一岁的年纪。陡然她想起一件事情,猛地站起来。 因起身太急,碰到妆台,菱花铜镜哐啷一声,掉落于地。 “碧萝!碧萝!!” “哎!” 听到墨姝惶急到有些尖锐的声音,碧萝吓了一跳,慌忙答应着,就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里间,问:“姑娘,什么事?” 却见墨姝也已经到了珠帘前边,两人差点撞上。 墨姝稳住身子,脸色已一片煞白:“如今是何年?!” 碧萝不明所以然,见墨姝并没有磕到或碰着的样子,心头微松,但也没有任何迟疑道:“今年乃是靖安十四年……” 靖安十四年! 墨姝脑袋如受重击,浑身冰凉一片,手脚发抖差点软倒在地,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叫道:“备车!快点备车!我要回家去!” ———— 004、焦急 墨姝脸上已是血色尽退,她披头散发,手脚发颤,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才奔出几步,却又猛地停住了脚步:“备马!快!骑马比较快!” 然而因为太着急,墨姝险些被手忙脚乱才穿好的罗裙绊了一跤。 这下可把碧萝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她。 这一扶,让碧萝发现墨姝掌心全是冷汗,入手冰凉一片,当下也不敢相阻,于是顺着她的意思,道:“好,好,备马,奴婢让人备马,姑娘你别着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怎么能不急! 墨姝想到若是慢了一步的后果,不由脸色惨白浑身僵硬,她一把甩开碧萝的手,急急往外跑去,心中早把漫天神佛都求了一遍,只盼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害怕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陵北墨氏乃名门世家,声望极高,齐末战乱,墨家大力扶持刘氏,为大梁建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是,在靖安八年,墨氏旁支,当时任兵部尚书的墨廷虞却因牵涉太子谋逆一事获罪,陵北墨氏嫡支本是无辜,可当时的文帝有意削弱世家,借机发作,株连墨氏全族。 陵北墨氏嫡系男女尽皆被抓入狱,本家及亲近的各分支都被抄了家。 没过多久,墨廷虞所在的一支,还有墨氏嫡支绝大部分男丁被斩首,刑场血流成河。余下众多墨家人也被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司。 从此墨家人丁凋零,失去了原有的大部分基业。之前墨家提拔上来的官员,也都收到了清洗。 陵北墨氏余下的族人散落各地,人人戴孝,一片哀戚。 直到后来,当今皇帝刘楷开恩,赦免了墨氏嫡支涉嫌谋逆之罪,改定为治家不严,墨氏族人才陆续回到中州祖地陵北县。 陵北县距离京城不远,坐马车昼夜赶路,十几日可到。 如今墨姝就是想立即赶回陵北县。她刚才突然想起,前世她曾梦到过,靖安十四年夏,也就是她十一岁那年,母亲杨氏不知何故到田庄,不慎落入河中,被山洪冲走了! 这就像是噩梦的开始,随后是三哥墨云入狱冤死、九妹妹墨婉意外惊马……最后墨家不知怎么又惹怒了皇帝,这次是如墨姝梦见的满门抄斩,一个没留! 墨家几个姐妹自然也没能幸免。 只有墨姝苟延残喘,在易家庇护活了下来,最后却逃不过情殇。 之前在墨家含冤获罪之时,墨姝才五六岁,还懵懂着,骤逢大变,与妹妹墨离流落街头,很是受了一番苦。 后来墨姝碰到易家人,易安将她接到了宋国公府,从此她过上了锦衣玉食,华宅美婢的奢侈生活,也养成了她以前娇矜懦弱的性子,只一心沉醉在富贵乡之中,对家里的事情漠不关心。 前世梦里,墨姝是在事后一个多月,才得知了母亲过世的消息。 墨姝仍清楚地记得,梦中的她悔青了肠子,醒来后,当时身为墨朝渊,还不知墨姝是何人的她也哭得昏天黑地,险些哭晕,把同宿舍的姐妹吓得不轻。 现在想来,明白了其中缘故,心中哀戚悔恨,有增无减。 虽然墨姝如今仍不知道为何母亲杨氏会到河边去,以至于被山洪冲走;也不记得为什么事后那么久,她才知道这个消息。但是,就好像上天有意补偿,她已经历了一世,现在时光却流转回从前,她却还能记得前世梦中的事,并在此时想了起来,或许快点告知母亲这危险,仍来得及阻止悲剧的发生。 只是,前世并没梦到过墨姝落水之事,听到母亲去世这消息时她正病着,不知是否因为掉进荷池受寒的缘故。 墨姝不敢有任何迟疑,当她还是墨朝渊的时候她就想过,若换了她是墨姝,又或者她能让一切重来,绝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 如今苍天似乎怜悯她两世孤苦,又把她送了回来,若不能改变什么,岂非枉她多活一世? 现在已经是靖安十四年夏,墨姝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发生了没有,只能祈求上天,能够再给她一次机会,以弥补前世的过错。 前世墨姝糊涂,重来一世难道她还会重蹈覆辙?如果那时她平日能多关心一下家中之事,如果她没有一直呆在国公府而在陵北县,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梦中那样? 墨姝不愿意去想,她只知道那样的话,起码,她不会连母亲杨氏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当初作为墨朝渊时,她以为这只是一个梦,都替墨姝悔恨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知道这也许不只是梦,更撕心裂肺的痛。 因为墨朝渊是孤儿,就更明白没有亲人的感受,如今她既然已是墨姝,如何能让这一切再一次发生她身上! 只不过,墨姝对于这件事到底是何时发生的,完全想不起来,但既是靖安十四年夏天,那没发生也快了,若能尽早赶回去,还能多一分希望。 百般念头一闪而过,墨姝已经提着裙子跑出了菱溪苑:她必须马上赶回去! 碧萝急急跟上,问道:“姑娘,姑娘慢点,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墨姝想起,碧萝是母亲挑选了送过来的家生子,平日墨家有什么事,都是由她转告自己,当下站住脚步,转过身气喘吁吁地问:“近日家里可有书信?” 说完,墨姝就紧紧盯着碧萝的神色,看是否有异。 前世她没有及时得知母亲过世的消息,会不会就是因为,碧萝其实也和易家的人一样,欺瞒了墨姝? 只见碧萝闻言露出了诧异之色,并没有惊慌和心虚,这神色也不似作假。 墨姝稍松了口气,继续往外急走。 却听碧萝在后边道:“书信没有,不过,今日昌叔到坊间采买,过来问了姑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我见姑娘还未起,昌叔又赶着办事,就只问了几句……” 墨姝脚步一顿,打断了碧萝的话,急急问道:“那昌叔可有说起近来家中有什么事?父亲母亲是否安好?” 碧萝见墨姝似乎已经冷静了许多,忙回:“家中一切都好。” 听到这话,墨姝知道祸事应该还没发生,紧绷的弦一松,随即心却又提了起来。 若记忆没出差错,山洪即使还没发生,应该也快了,但是她又不知道山洪具体何时,万一是这几日…… 这么想着,墨姝的心又急剧跳起来,拔腿如风一样往外疾走,却听碧萝接着又补上了一句:“……听说夫人去了庄子……” 轰! 墨姝只觉得脑海似炸了个惊雷,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若非堪堪扶住了门前的花树,整个人差点就瘫到地上。 庄子!母亲去了田庄! —————— ps:o(n_n)o谢谢妃小茶打赏的香囊! 005、送信 墨姝只觉得脑海里似炸了个惊雷,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若非及时伸手,堪堪扶住了门前那株花树,她整个人差点儿就瘫到了地上。 几世加起来,都没有今日墨姝受到的惊吓那么多。 “姑娘!”碧萝惊叫一声。 “车呢?!马呢!怎么还没有备好?”墨姝厉声道,“碧萝你直接到外边去给我叫车!” 因声音拔得太高,到后边已变得非常尖锐刺耳。 墨姝反复告诉自己现在绝不能倒下,也不顾粗糙的树皮刮伤手心,紧紧地抓住树干,待眩晕的感觉过去,她定了定神,悔恨排山倒海而来。 若是在家的话,记起这件事她就可以马上跟母亲杨氏说,绝不会耽误。而且,若是看到母亲在眼前,她肯定早就想起这件事了,定会劝阻母亲去田庄…… 墨姝泪流满面地抬起头,看到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带了丫鬟迎面而来,却是同样寄住在国公府的杨家姑娘,琉璃。 琉璃穿着樱草色的裙裳,外罩淡黄纱衣,五官出众,如牡丹晓露般明艳。 见到墨姝脸色煞白,神情凄惶,还泪痕满面的模样儿,琉璃明显吃了一惊,立即迎上来,执了她的手,心疼又紧张问:“姝儿妹妹这是怎么了?” 琉璃与易家几个姑娘,还有墨姝、墨芷柔都相处得挺好,平日也容易亲近。但此时,墨姝却顾不上回答,只是一叠声催下人备车。 底下的人答应着,却磨磨蹭蹭的,半天不动,墨姝见连碧萝也是如此,急怒攻心,气得说不出话来,缓过神后,自己往马棚跑去。 把琉璃晾在了一边。 碧萝是担心她走开后,墨姝出什么事,所以才没动,此时见状,一边代自家主子回答:“姑娘想回家去!” 一边去追墨姝。 这时,墨姝却不知脚下绊到什么,扑倒在地上。 “扑嗤——”旁边不知是谁忍不住发笑。 “姑娘!” 碧萝顾不上生气,急急上前扶起墨姝。 琉璃也听到了那笑声,眉头微皱,往旁边的下人堆里扫了一眼,见碧萝已经跑上前去扶起了墨姝,快步上前问道:“姝儿妹妹,你没事吧?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家去?可是下边伺候的人不好,受委屈了?” 墨姝并未注意到方才刺耳的笑声,掌心擦破了皮也没管,摇头:“我没事。” 前世梦中预兆之事,墨姝如何能说出口?不过,这事紧急,或许琉璃可以帮上忙。 当下,墨姝顾不得手擦破了皮,膝盖也硌得生疼,一把抓住琉璃的手,没说话已红了眼眶: “琉璃姐姐,我方才梦见母亲被山洪冲走了!我要回家去!” 琉璃一怔,安慰道:“姝儿妹妹别急,只是个梦而已。而且你若不放心,要回去看一下,只管与夫人说一声就好了,不必这样劳师动众呀。” 墨姝的眼泪一下子又流了出来:“不,琉璃姐姐,这不只是梦,这是真的,母亲已经到庄子里去了,那儿就有一条河!那里有一条河呀!” 琉璃还是觉得墨姝是因为掉进荷池惊到了,才会梦到母亲杨氏也落水,以至于听见有河也觉得是那噩兆,甚至还说,要坐马车回去? 尽管琉璃不觉得墨姝说的可信,但还是先安抚她的情绪,当下点头道:“是,姝儿妹妹说的对,那里有条河,应当赶回去示警。只是,姝儿妹妹,坐马车的话是不是……” 还没等琉璃说完,墨姝立即道:“坐马车太慢那就骑马!我也可以骑马!” 琉璃不禁看了一下墨姝的小胳膊小腿,这人都没有马肚子高呢,还穿着襦裙,这个样子怎么骑马? 而碧萝已经在旁急道:“为什么要骑马?!这走过去不就行了?既然姑娘这么着急,就先派个人去庄子上送信不就好了……” 全心都是送信的墨姝并没注意前半句话,因为后边半句让她豁然开朗,激动抱住碧萝,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 “是了!对!对!碧萝你真聪明!我可以先让人回去示警!我这就写信,让人先快马送回去,提醒母亲千万不要到河边,立即回家,离庄子、河都远远的……随后我再后边赶回去!” 这一边说,墨姝一边松开了碧萝,提起襦裙跑回屋里,碧萝忙追上去伺候笔墨。 而那边,绿荑已经听琉璃的吩咐,去将这件事情告诉宋国公夫人小杨氏。 琉璃转头,吩咐身边的丫鬟锦屏道:“你去跟大姐姐说,我这边要借一个擅骑之人,另还要备好快马。” 待锦屏应下离开,琉璃才提了罗裙,也走进菱溪苑。 里边墨姝已匆匆写好信,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千万千万切记!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等不及将字迹晾干,墨姝扯了块帕子,印去多的墨渍,就急忙卷起,拿到门外,谁知才迈过门槛,就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眼前发黑,随后软软坐了下去,罗裙逶迤于地。 “姑娘!”碧萝眼疾手快扶住了墨姝。 “姝儿妹妹别急!” “快送信……”墨姝觉得天旋地转,但一想到母亲过世之后,就是墨家倾覆的开始,心中更急,勉力支撑住,说出这几个字。 “好、好,绿荑,你快把这信拿出去,让外边候着的人马上送到京郊泗水县的庄子!” 听到琉璃的吩咐,墨姝心头一松,随即无边的疲倦和黑暗袭来,将她淹没。 …… 不知过了多久,墨姝隐约听到有人声,悠悠醒转,只觉头痛欲裂,浑身发热,喉咙像有一团火在烧。 还没有睁开眼睛,墨姝就听到有人问:“大夫,我家姑娘怎么样了?” 是碧萝。 只听一个陌生、却老成沉稳的声音缓缓道:“小娘子是因为落水受凉,后又惊悸忧思,劳心过甚,这才昏了过去。如今有些风寒发热,吃过药,好生静养些时日就好了。” 碧萝恭敬而感激地道:“有劳大夫了。” 听得脚步声出去,墨姝睁开眼睛,从轻透的纱帐望了出去,一眼看见碧萝,连忙问:“信……送出去了吗?” 因嗓子干哑,说话都不太顺畅。 “已经送出去了。”碧萝立即回应道,免得墨姝又急出什么事情来,然后她倒了一杯花蜜水,将团花的软枕垫到了墨姝身后,扶她坐起来,端过细白的瓷盅凑近,“姑娘先吃口茶润润。” “此去泗水县的庄子,快马的话不过半日,应该很快就能送到吧。”墨姝记起琉璃吩咐丫鬟的话,想了一下,问道。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头还疼着,实在反应不过来。 “是的,姑娘。”碧萝应道。 墨姝听到信已经送出了,稍微安心,看到掌心上不知何时缠了几圈白布,就着碧萝的手抿了口茶,却险些呛到。 碧萝忙将茶盅拿开,放到旁边案上,一边伸手给墨姝轻抚后背,一边道:“姑娘慢点。” 然后,碧萝说起了送信的情况,道:“那信本来是应该半日就能到的……” 墨姝一惊,打断了碧萝的话问:“难道出了意外?!” 碧萝点点头,语气还有些沉重:“昨晚国公府派去送信的马半路上不知怎么,竟跌伤了,没法再骑……” 墨姝惊怒道:“你不是说赶得及吗?!” 006、悔悟 怎么这么多变故! “那信岂不是没送到?”墨姝急急掀开凉被,扯掉手上碍事的布条,下床去找衣裳,“你怎么不早说!我就该亲自去的,现在怎么办……” “姑娘别急!”碧萝恨不得扇自己嘴巴,明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她早该径直说姑娘最关心的事,“信已经送到了!” “送到了?”墨姝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半信半疑,“怎么回事?你这丫头有什么话能不能快点说完,把我吓坏了怎么办?!” 这样一惊一乍,没等墨家真的出什么事,她就先给这丫头吓死了。 碧萝见墨姝散着头发,只穿中衣,光脚站在地毡上,心头发虚,忙不迭地劝她先坐回了床榻上,才道:“听说范阳白家的五公子恰好路过,见送信之人着急,问了缘故,亲自让人去送的信。” 范阳白家五公子? 墨姝并没有什么印象,当下默默将这人记住,点了点头,转头看看窗外明亮的阳光,还有花木下婆娑的日影,问:“我睡了多久?半日……母亲可有回信?” 看碧萝的样子,应该没收到坏消息。 “回了。” 碧萝这次变聪明了,见墨姝只记挂送信的事情,忙先将回信从妆台下拿出来递过去,才补充道:“姑娘从昨日傍晚到现在,可不止睡了一整夜而已,此时又快到正午了呢。” “嗯。” 墨姝展开那有些粗糙的小纸笺,上边确实是印象中母亲杨氏的字迹,信中说,她已经收到了的信,定会小心,不去水边,让墨姝不要过于担忧。信上还说,她又给墨姝做了新衣裳,还有些果脯、吃食,又嘱咐墨姝平日多注意身体,也不必想着赶去庄子。 看到这儿,墨姝不由眼眶发烫,心中既温暖又酸涩。她吸了下鼻子,好一会儿,才将信纸小心折起,让碧萝收到妆台的小匣子里。 碧萝见墨姝在落水醒来之后,明显对夫人杨氏和墨家多了几分思念和眷恋,心中高兴。明明近在咫尺,之前自家姑娘却都不怎么回去,显得与墨家关系淡漠。 虽然说,夫人希望姑娘能够在秀山书院与宋国公府的姑娘一起,多学点东西,但姑娘常年不回去,夫人一定也很想念的。 况且还住得这么近,即使夫人不好多到这边,姑娘怎么就不能多回去呢? 碧萝兀自发呆,而墨姝看过信,心中担忧已去了一半。但心里古怪的感觉越发强烈了。 到底是什么呢? 待片刻后,碧萝回神说起昨日过来的昌叔也带了母亲缝的香囊等小物件,墨姝又觉得鼻子发酸:“你收拾一下行装,我不去书院了,回陵北县。” 碧萝不由愣了一下:“回陵北县?” 墨姝疑惑:有什么问题? 碧萝往外看了几眼,确认没有人,才道:“姑娘为何要回陵北县?现在……还不好回去的。” 墨姝怔了片刻,突然记起之前她说要骑马回家去,碧萝却说走过去就行;还有京郊泗水县……她回过神来,终于明白之前为什么一直觉得怪怪的,去陵北县的庄子,即使骑上快马,也需要十几日,绝不会半日就到了。 弄了半天,墨姝才发现,原来她又记岔了。 现在墨家嫡支的家人并没有回到陵北县祖地,因为那里有墨氏的根基,当今梁帝刘楷虽然赦免了她们这些幸存的墨家人,但心中对墨家还是很忌惮的,所以并不希望她们回到祖地陵北县,而是让她们留在了京城。明面上是恩宠,实则不过为了便于监视。 如今墨姝嫡亲的家人就住在宋国公府的后边,确实很近,她要探望的话,可以步行过去。 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 距离这么近,但是以前的墨姝一个月也没回家几次,有时甚至两三个月都不回去。 有时母亲杨氏过来,墨姝也没什么好脸色,总觉得她在易家之所以受到轻视,全是因为陵北墨氏的大逆不道,参与谋反。好在天子宽仁,赦免了墨家的罪,她还可以住进国公府,与表哥易安在一起,但是母亲杨氏却穿着旧衣裳到这边来,让她没脸。 那时的墨姝总想着若墨家还如从前,她也是世家闺秀,身份比易家的姑娘还贵重,又有好的名声,她就不会给人看轻和欺侮了。 之前墨姝总希望墨家还和之前那样受人敬着,却从没为此作出任何努力,反而其言行举止让人对墨家更加看低,她自己还浑然不觉,怪到家人身上。 墨姝实在不知道以前的她到底是怎么给养歪的,竟然因为一点少女心思,对母亲都生出了怨怼。 现在回想起来,即使在幼时流落街头成为乞丐时,墨姝也没怪过家人,还知道爱护妹妹。怎么却变成了表面骄纵跋扈,其实懦弱自卑,还不知孝敬母亲的性子呢! 碧萝见墨姝情绪低落,以为她是因为不能回陵北县难过,又劝了几句,见自家姑娘还是不理不睬,想到她一向任性,只好作罢,准备让人给她张罗吃的去。 墨姝回过神,想起了一些往事,唤住碧萝:“我睡着时,母亲是不是来过了?” 不管墨姝如何,杨氏对女儿还是一如既往的疼宠,听到她生病了,说不定会连夜从庄子里赶回,希望母亲在路上别有什么事才好。 墨姝总觉得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尤其是昨日送信的马意外跌伤更是蹊跷,所以很担忧。 碧萝一愣,垂首点头,怕墨姝又生气,犹豫了下道:“奴婢在这多说几句,姑娘也别恼,夫人这也是因为心中惦念,才星夜从庄子赶回来看姑娘的。” 见墨姝只怔怔的,不像是生气的样子,碧萝就大着胆子,继续道:“是,墨家如今不比从前了,但夫人难道连件新衣裳也没有了?只是但凡有些底子的世家贵夫人,日常谁不是穿个半新不旧的衣裳,只有那等突然一夜暴富的,才总是穿得那么打眼呢!夫人这样过来,原是表示亲近之意,若姑娘却因此觉得丢了脸,简直是在夫人的心上捅刀子……” “别说了,碧萝,你别再说了。”墨姝心中酸涩难当,泪落如雨,是呀,她如此表现,母亲定然非常难过,一是因为自责没把她教养好,二是因为亲生女儿的厌弃,正如碧萝所说,这是往杨氏心口捅刀子。 “母亲回来了就好。”墨姝闷声道,“我以前错了,我这就回去向母亲赔罪,求她原谅,我以后都在家陪着母亲,也不去那什么书院了!” 墨姝主意已定,一下站了起来。 碧萝见自家姑娘居然能说出这番悔悟的话来,高兴得无可无不可的,但是她知道夫人对姑娘寄予了厚望,所以很是犹豫,再说,姑娘没完成学业,就这么回去的话,本家另外几房的人且不说,宋国公府还有一些新贵家族的姑娘,背地里还不知会怎么样笑话六姑娘呢。 原本,以陵北墨氏的累世名望,根本不是宋国公府易家这些本朝立了军功才崛起的勋贵可比的,如今却落到连这些新贵也对墨家表面客气交好,实际上却不把墨氏放在眼里的地步,也难怪姑娘没法接受。 据说,平时墨家的人在外边还会受到故意刁难和羞辱。 真是墙倒众人推。碧萝忿忿地想。却没想过,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世事一向如此。 原来站得越高,现在就跌得越痛。 007、家人 天光正好,窗外的芭蕉舒卷有情,碧绿如同翡翠,看上去就清凉一片。 墨姝坐在席子上,黑密发丝垂散,几乎挡住了她还娇小的身形,浅青的外裳拖曳在地,堆叠起来,给人懒散的感觉。 她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拿起木梳漫不经心地顺着长发,抬头刚好看见碧萝愤愤不平的样子,问:“怎么了?” 碧萝生怕说起墨家如今的境况,又让自家姑娘生气,话到嘴边拐了个弯,问道:“姑娘不打算念书了?” 自家姑娘与夫人亲近自然是好事。但碧萝一想到,墨姝住在宋国公府,是要到秀山书院进学的,如今却因她的一番话,就这样半途而废,回去她说不定会挨夫人训斥。 若是陵北县家中的墨香书院还在,姑娘又何须到宋国公府这边求学? 碧萝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说出口。 墨姝大概猜到了碧萝心中所想,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墨姝,自然能够明白母亲杨氏的苦心。 从汉到齐乃至大梁,皆是风气开放,有教无类,男女皆可读书,而前朝也曾出现过女帝和女相,为官的女子更是不少。 如今风气如此,所以即使入不了仕途,名门世家也会聘请名师,或者在家学开设女学堂,让家中姑娘进学,将来议亲时会容易些。 墨家获罪后人丁凋敝,尤其男丁,除了二房的三郎墨云,也就是墨姝的三堂哥;以及长房的十一郎,如今方才六岁的十一弟墨川之外,其余大多已被砍头和流放。这两个男丁能够幸存,还是因为靖安八年时,墨云在外游学,而墨川还在伯母肚子里,所以逃过一劫。 虽然后来当今皇帝刘楷下了恩旨,赦免墨家余下人的谋逆大罪,但是已经被斩首之人不能死而复生,就连大多数被流放之人也都没能回来。 确切地说,墨姝的父亲及至亲的叔伯都死了,连三堂哥墨云当初为了躲过朝廷四处追捕,也受了很多苦,身子孱弱;墨川又年纪小。 几位婶娘伯母,则除了墨姝的母亲,也就是墨家三爷的媳妇杨氏,只有二伯母白氏,以及长房大伯父的小妾易氏还活着。 至于墨姝的姐妹,只有长房嫡出的大姑娘墨好、长房庶出的四姑娘墨芷柔,还有四房的九姑娘墨婉安然无恙。 墨家的十几个姐妹,如今只余下三人,墨姝排在第六。 而墨氏嫡系其余人不是在抄家当日的混乱中失散夭折,就是在流放途中死了。 其实墨姝本还有一个同胞的手足,就是妹妹墨离,在姐妹中排第八,但是如今也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墨姝又垂下了眸光,心中内疚又难过,当初的她实在太没用了,出去买个吃食也能把妹妹给弄丢。 墨离还那么小,当时二人又是乞讨为生,墨姝不知道,失散后,妹妹一个小乞丐要怎么能够活下去。 “姑娘?”碧萝见墨姝不回答她,兀自发呆,眼眶儿还红了,不禁担心地又问了一句。 “当然还念书,回家之后让母亲教我。”墨姝回神,道。 碧萝听了高兴起来,点头赞同道:“对呀,夫人比那些女夫子有学问多了!” 墨姝又有些出神。 正因为家中人太少,所以母亲杨氏才希望墨姝也能为家族分担一些复兴责任。如此自然需要识字明理。 只是墨姝知道,如今更重要的是,想办法消弭墨家即将到来的大祸,她应该尽快回家,否则有什么事的话来不及应对。 想到那灭门的惨祸,墨姝也没找到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她现在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宋国公府了,恨不得马上回家守着,才能安心,也好看一下如何度过这次危机。 再说了,墨姝也不觉得在易家的秀山书院,能学到多少有用的东西。 墨姝虽然记不真切,但也能想到,陵北墨氏百年前就创立的讲学之所,后来的墨香书院,不是秀山书院可比的。 但如今墨香书院已不是墨家的族学,书院山长也改由皇帝选派。而且现在墨家嫡支子弟因为不便回乡,也没法入学。 好在当初陵北墨氏到底是世家之首,底蕴深厚,连家中仆妇大多识字,更别说正经的墨家主子了。 墨姝的母亲杨氏虽不是出身名门,也才华出众,大姐姐墨好的诗书学识教她这个妹妹,亦绰绰有余。 以前墨姝之所以吵着到秀山书院,更多的是为了能多待在宋国公府,与易家的姑娘一起,也多亲近表哥易安罢了。 杨氏拦不住墨姝,只得由着她。 但墨家的人大多自恃清贵,对墨姝这样贴上去的行为很是不齿,至于她住在宋国公府,更是根本看不上眼。 好吧,当初的墨姝实在过于混账,现在她对于以前的自己也觉得恨其不幸,怒其不争。 墨姝又觉得头脑发胀,应该是还没有完全退烧,不过却也没打算多等:“碧萝你收拾一下东西,好准备回家。” 碧萝见墨姝以手抚额,神色倦怠,担忧劝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还是等姑娘你好些了再搬。且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许多东西都是易家所送,不好带回去……” 墨姝闻言蹙起了眉头,心中叹息。 见墨姝脸色不好,碧萝当即改口:“不过,姑娘也不必妄自菲薄,这国公府原先还是……” 碧萝突然发觉,说这个更不妥当,赶紧闭口不语,偷偷看墨姝的脸色,果然自家姑娘秀气的眉毛蹙得更紧了,小脸也绷得紧紧的。 还是这样笨口拙舌的!碧萝暗自唾弃自己,当即老老实实地认错:“奴婢口不择言,又说错话,姑娘你责罚我吧。” 墨姝往外看了一眼,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将梳子塞到碧萝手上,让她给自己束发,道:“如今比不得从前,又是寄住在别人家,更要谨言慎行,否则一不小心祸从口出,连累的,可不只是你我两人。” “是,姑娘说得对。” 碧萝手巧,很快给墨姝打理好了头发,梳了双螺髻,用朱红的丝带系住,再簪上几颗珍珠攒成的花钿点缀。 墨姝挥手,道:“好了,去收拾东西,我总觉心里不安,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但姑娘你还病着……” “家里的事要紧,现在墨家已经不起多少折腾了!” 想着墨家的前途堪忧,墨姝心中烦躁,语气不由重了几分。 008、贵女 碧萝忙应了,将旁边多拿出来的花钿簪钗收进妆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以往墨姝发髻上都要妆点得珠光宝气,绝不会如此简单,碧萝当初觉得有些过了,但是现在见到自家姑娘似乎因为家里的事,正是爱美的年纪,却连打扮的心思都没了,又不由得感到难过。 自家姑娘原本是陵北墨氏的贵女,从小就是众星捧月、锦衣玉食地娇宠着,应该对这些金银珠翠视作平常才是。 但在墨家遭难之后,墨姝却因处处觉得不如易家姑娘,金的银的全往身上堆,生恐让人看轻了去,反而没了大家气度。 幼时的墨姝,衣饰简洁但总有一两件珍宝首饰压着,低调又不失贵重。 那才是世家贵女的样子。 碧萝将首饰放好,看着墨姝虽妆饰简单,但越显娇俏,收了心思,开始整理东西。 墨姝歪在美人榻上,又开始怔怔发呆。碧萝那一句话没说完,但却让她想起许多事。 说起来,也难怪墨家人有些不满墨姝一心留恋易府的荣华。 陵北墨氏世代显赫,可不会将这点富贵放在眼里,就连如今这国公府,当初都是墨家的。 墨姝的祖父墨仲贤在大梁建国之初表态支持刘家,使刘氏得到天下众多士族的拥立,功勋卓著,受封燕国公,故文帝下旨修造了这座府邸赐为燕国公府。 当时大梁国库拮据,建府的大部分费用,还是墨家自己筹集的。 在墨家被抄之后,文帝将燕国公府收了回去,转赐给了为大梁立下不少军功的新贵易家,当时易家还只是汉侯府。 墨姝之前听到过一些关于两家的往事,在府邸建好之后没多久,因为墨家多住在陵北县,这国公府借给易家住过一段时间。 现在这情形,却有点反过来了。 当初墨家被赦免后,并没有恢复爵位,且这府邸已经成为易家所有,大部分的家人并不怎么愿意住到汉侯府里,但是易家表现得很诚恳,还说过要将这府邸还给墨家。 但彼时墨姝祖父已故,墨家也因获罪,被夺去了燕国公的爵位,得到赦免后也没有复爵,已经成庶民,不过因着往日墨家的名望,还有易家的重视,才让人高看几分,若真收回府邸,就是逾越了。 况且墨家也知道,还回府邸说来好听,但实际上怎么样,易家也作不了主,还得看皇帝的意思。 墨家之所以没有认为易家是在矫情,还因为在墨家遭难,众人都急着撇清关系时,易家却是为数不多为墨家求情的,并不避嫌疑提出住一起,如此盛情,墨家人也不好拒绝。 梁帝刘楷的意思,似乎乐见墨家住到这国公府后边空置的院子里。也许这位天子觉得,住进原来府邸的角落,可以让墨家时时谨记,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要谨小慎微,不可违逆。 当时易安的父亲还只是汉侯的封爵,因为原燕国公府的规制比侯府大,以易家的谨慎,自然没有全部占完,余下的就给墨家住了。 尽管现在汉侯府已经荣升为宋国公府,但是易家从来没有提过让墨家搬出去,还在修缮府邸时,也将墨家住的地方往外拓宽了不少。 墨姝觉得,墨家人最后还是接受了这安排住下,除了不违逆圣意,免得触怒皇帝之外,未尝不是想借此时刻提醒家人这一个耻辱。 自从抄家之后,以前上赶着巴结墨家的人,不少都立即翻了脸。 墨氏乃千年世家,何时受过这样的欺辱?所以墨家人其实都很不甘心,心底里仍希望可以重现陵北墨氏的显贵。墨姝又何尝不是如此想? 家族是每个族人的倚仗。家族强盛,族人在外边自然就有底气;而家族势微,族人不免容易受人欺凌。 特别是像墨家这样,旦夕获罪,一下子从高处跌落的名门望族。 因为当初门楣显贵受人妒忌,所以由盛而衰时,会有更多的人幸灾乐祸,想趁机踩上一脚。 就看墨姝平时在汉侯府,易家姑娘还有别府的贵女的态度就知道了。 想不受欺辱,只有让家族变得昌盛,重现陵北墨氏的荣光。 慢慢梳理记忆,墨姝自幼熟记的墨氏的辉煌,又逐渐出现在脑海中。 陵北墨氏一族,本来是耕读起家,也曾出过不少名将,历经汉,齐、梁三朝,兴盛不衰达几百年之久,在大梁建国之初,扶持刘氏立朝,功勋卓著,是大梁名列前三的世家。 在这九州的历史上,墨氏出自姜姓,足可以追溯到上古,乃是神农后裔墨如之后。传说墨如见多识广,因为有他的建议才使贤帝文命治水成功,文命后来拜他为帝师。而祖姓此后世代相传,余风流韵,名人辈出。 在汉代时,墨氏先祖得到了重用,匡扶高祖,受封王侯。封地在中州陵北,故世人称为他们这支为陵北墨氏。 陵北墨氏世代在前朝担任重要官职,尤其到了齐、汉,已经发展成为强宗大族,名贤及高官显宦不绝。族中俊杰不少以才识见任,世居显要,荣赫累朝。门生故吏遍布天下。 到齐朝时,民间已有“百家郡望,四姓为先;天下氏族,莫如墨氏”之美誉,陵北墨氏至此推望士族之冠。 现在墨姝回忆起这些,都觉得那样的荣华显赫,难以想象。 齐之后,五国生乱,梁高祖在乱世中迅速崛起,加入了诸雄逐鹿,也得到了以墨家为首的世家的支持。 所以在建朝之初,陵北墨氏嫡支家主,墨姝的曾祖父,立即受封成为燕国公,封邑仍在中州陵北县。 此后墨家有不少俊才皆入庙堂为官,梁文帝还求娶了墨家之女封为贵妃。 当朝有名的世家,仍是汉齐四姓名门郡望,即陵北墨氏、清河杨氏、陇西裴氏和范阳白氏。 这四姓为了保持家族高贵的血统,世代相互联姻,少与其他姓氏为婚。不仅如此,这几个世家还高傲到子弟连尚公主也多有不屑。 四姓之一的墨家,结亲自然也几乎皆是清望。 前朝有一个出名的丞相曾叹惋道:“此生所遗憾者,未能娶四家女。” 又有世人戏言:“墨家丑女不愁嫁,皇家公主嫁却愁。” 所以四姓世家的姑娘,一直都是非常矜贵的。 在墨家获罪之前,大梁的青年才俊无一不以能娶到墨家女为荣,即使只是墨家旁支的姑娘。 至于墨家的嫡女,更是万分金贵,不知多少名门世家和朝中新贵的子弟皆求而不得,被天下男子当成至宝,直羡煞天下女子。 其中墨家的嫡女,又以墨姝最多人想上门求亲,尽管当时的墨姝仅有二三岁。 这不仅仅因为墨姝是燕国公嫡亲的孙女,是陵北墨氏娇贵的千金。还因为,当朝以相术预测名扬天下,相面极准的道士袁君平曾经预言,她命格极贵,有利家益夫之相。 —————— ps: 此章所言世家,裙子参考的是历史上隋唐的五姓七望。 其中博陵崔氏在隋唐时就是第一望族,民谚有“崔家丑女不愁嫁,皇家公主嫁却愁”的说法。 而“懿夫百家郡望,四姓为先;天下氏族,莫如裴氏!”说的则是河东裴氏。 至于“此生所遗憾者,未能娶五姓女!”则是盛唐宰相薛元超的感叹。 裙子将这些美誉一股脑儿全堆到陵北墨氏上,就是为了说明,墨姝家曾经很厉害很厉害,墨姝原本是一枚真正的、高贵的世家千金,如假包换! 相关资料的话,大家可以去查一下隋唐关于五姓七望的历史,隋唐的历史真的很大气呀,有木有,另外,还可以去看看凤凰网天津站作者:魏风华写的《五姓七家:中国最后的贵族》。o(n_n)o~ 表拍我,顶锅盖跑了! 009、不祥 屋外天气晴朗,室内也一片亮堂,日光透过轻软并坠着珠玉的帘幔,柔柔地落在了墨姝的身上,她白皙的小脸如发间点缀的珍珠,光洁莹润。 墨姝手指拨弄着压裙角羊脂如意佩,美玉和小手几乎同样颜色。摆弄间她感觉有点刺痛,将手心打开。 昨日伤到的掌心留下了几道血痕,映着白如凝脂的皮肤,看上去有些惊心。墨姝却并不以为意,手缓缓合拢,握住了玉佩上朱红的流苏,扯出一抹艰涩的笑意。 袁君平批命之事,墨姝自然早就知道了,一度以此为傲。 据说,当时墨姝还在襁褓之中,袁君平游历时经过陵北,因墨家早听说他的预测少有不灵验的,就将他请到了家里。 袁君平在墨家遇到墨姝的母亲杨氏,断言她生有贵子。 当时杨氏只有一女,就是墨姝,于是墨姝的父亲墨正则就将她抱了出来。袁君平看后,却掐算良久,才缓缓道:“此女富贵之极,有利家益夫之相。” 听到此言,墨正则与杨氏自然十分高兴,袁君平却不顾墨家挽留,匆匆而去。 时袁君平年五十岁,两年之后,就仙逝了。 但因为袁君平这一句话,家中待墨姝这个六姑娘更是如珠如宝,幼时简直将她宠上了天,几乎是有求必应,家中姐妹兄弟多有不如。 四五岁时发生的事情,长大后本该没多大印象的,但墨姝却因为前世那些梦的缘故,很多都还记得。那时哥哥姐姐稚气的小脸,还有祖父母、父亲叔伯、以及伯母婶娘,一大家子宠溺之极的眼情,历历在目。 可是…… 墨姝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在石榴裙上晕染出点点颜色更深的花瓣。 靖安八年春,才刚刚过了正月,长安的雪还在飞舞,墨氏男丁几百多人的头颅一朝落地,刑场的惨白的雪地上血流成河,刺目的殷红和北风中的浓腥,让人作呕。 陵北县墨家和京城燕国公府都被抄了家,当时,墨姝和妹妹墨离跟大伯母和二堂姐墨婕恰巧从陵北到长安游玩。 在官兵到来前,大伯母掩护墨姝和墨离逃出了燕国公府,二姐却死于混乱里,而大伯母后来也吞金自尽了。 墨姝与墨离在京城中无处可去,流落街头。后来墨姝还不小心与妹妹失散了,自己则流浪与乞儿无异,一年后才偶然给易家人看到带回了国公府。 在这浩劫中,墨家获罪的男丁,除了被斩首的四百多人,余下的也皆被流放,女眷则没入教坊司。 墨姝的众多姐妹,有的是在抄家当日的混乱中遭了劫难,芳华早逝;有些是不堪受辱,自尽而亡;还有的则死在了随父母流放的路上。 陵北墨氏嫡支的娇女,大半在此次大祸中香消玉殒。而疼爱她的长辈,也大多都没等到迟来的赦免,就含冤而去。 连侥幸活下来的大姐姐墨好和九妹妹墨婉,也在教坊司受了不少苦。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陵北墨氏好歹是当初的第一世家,门生故吏众多,加上白家、杨家的打点,教坊司的人也不敢太过,才使墨家余下的女眷免受凌辱。 墨姝如今想起这些往事,忍不住伏于榻上,抱住软枕泪流难止。 若是没有大伯母和二姐的维护,也许她已经不在人世,但她却从没为这些家人、为墨氏做过什么,只想着自己的私情,不管不顾地一头扎进去,自以为觅得佳偶,结果却只换来城楼上的纵身一跃。 她好恨! 恨梁文帝鸟尽弓藏,恨自己当初的天真无知,恨不能阻挡住那些刽子手! 甚至连唯一的亲妹妹也给弄丢了!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自古皆是如此。 在皇朝建立之初,梁文帝需要声望高,受士人敬服的名门世家扶持,可一旦觉得他的江山稳固了,世家大族这原本的功臣又成为了他眼中的威胁。 世家门生故吏众多,联姻的势力相互交织,还有世人重郡望而轻皇族的思想,都让文帝觉得那是对他至高无上皇权的巨大挑战。 所以,文帝刘信早有削弱世家之意。 恰好这时文帝的几个皇子为了大位的继承明争暗斗,太子刘孝德谋逆,不知谁密奏文帝,递交了墨家人的一些书信文集,寻章摘句,称墨家也参与了太子谋逆。 刘信令大理寺查证,结果查实墨家嫡系并未参与谋反,但却认为,墨家旁支时任兵部尚书的墨廷虞乃太子党羽,墨廷虞获罪入狱。 虽然只是墨氏旁支,但牵扯到了谋逆的大罪,梁文帝借机发作,株连陵北墨氏一族。 清河杨氏、范阳白氏等世家生出兔死狐悲之意,联名上表求情,易家等与墨家有联系的新贵也纷纷恳求,文帝却无动于衷。 大祸就这样落到了墨家。 有人想起了那个预言。袁君平相术精妙,通常只望一眼,就能铁口直断,但是据说当初给墨姝看相时却有所迟疑,于是这些人就据此,言之凿凿地认为,墨姝的面相其实是在极贵和极凶二者之中,但袁君平看错了,认为她是贵相,实则墨姝应该是天煞孤星,是不祥之人,正是她给墨家带来了灾祸。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 陵北墨氏如此,袁君平亦如是。 因为袁君平之前的预测从没有出错,民间更是将其传得如同神仙下凡,难免惹人妒忌,如今有机会,连他其中一个叫乔文华的徒弟也跳了出来。 说是墨姝的面相特殊,若非大贵就是大凶,当年袁君平在事后曾无意间提过,他对于这个预测也有些不太确定,还因此日夜苦思,殚精竭虑,以致于溘然长逝。 此言一出,似乎坐实了那些流言,众皆哗然,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坊间更是对此事津津乐道,不外乎说什么神仙也有算错的时候,无形中认同了墨姝就是灾星之语。 就连陵北墨氏族中旁支,也有少部分人这么认为,只有墨姝最亲的这些家人才深信此事与墨姝无关。 尽管母亲杨氏等人尽量没让墨姝知道此事,但那时墨姝在易家,因骤逢大变而变得心思敏感的她,很快就从宋国公府下人回避的态度中觉察到了不对。 甚至,还有些下人在背后毫不避忌地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让墨姝听到了。 墨姝还清楚地记得,那是暮春,团团白絮飞扬又落地,她心情很好地从园子回来,路过一处假山,却听后边有人在嚼舌: “……听说,这墨家六姑娘乃是天煞孤星,亲近她的人都会被克死,你看墨家那些人……” “你胡说!我才不是!” 墨姝乍闻之下不可置信,当即跳了出来,大声驳斥那两个长舌妇。 之前还是家人捧在手心疼爱的贵女,突然之间,众多亲人死去,如今又有人说她是一个不祥之人,就是她,克死了那众多至亲,墨姝如何能够接受,她勃然大怒将那两人骂了一顿后,又哭着跑到宋国公夫人小杨氏及表哥易安那里,各委屈地哭泣诉说了一番。 那时,墨姝还坚定不移地相信,她是天之骄女,那些人全在胡说,她从没有害人,更别说会克死疼爱她的长辈还有哥哥姐姐了。 —————— ps: 本文是架空,裙子的一些架构虽然参考汉唐历史,然而其生活水平还没有隋唐那么好……可怜的墨姝……所以我们墨朝渊同学还是有很大的发挥余地的,因为她是码字的,码字的都查过很多资料,虽然不精通,但囫囵吞枣几乎都懂一点…… o(n_n)o哈哈哈~改天让五爷和mo妖妖同学过来给《世姝》向你们要推荐票~ 010、前尘 那时,宋国公夫人小杨氏将墨姝好生安慰了一番,并重重责打了那两个仆妇,将之打发出了国公府。 易安拉着墨姝双鬟髻垂下的秀发,表态道:“那两个长舌妇就是在胡说八道,我相信袁道长的预测不会出错的,姝儿一定是益家旺夫的天命贵女!” 墨姝嚷嚷:“表哥放手,你扯疼我了!” 易安就在那里笑,温暖和煦如三月春风。 虽然墨姝得到了安抚,但从此还是在心里埋下了自我怀疑的种子。她原本就在抄家一事中受到了惊吓,如今又开始经常做噩梦,梦见死去的父亲、叔伯、大伯母、哥哥姐姐还有比她更小的堂弟堂妹…… 墨姝依然是骄矜并桀骜不驯的模样,但心底却很害怕那两个仆妇说的是真的,是她害死了她的这些亲人,她是墨家的罪人。 然而墨姝越怕,似乎就越容易听到别人议论,好像不管去到何处都会有人在说她不祥,说她是天煞孤星转世,说她克了墨家全族的人。 听得多了,连墨姝自己也觉得,这或许是真的,是她害死了那些至亲之人。 墨姝仍努力骄傲张扬、飞扬跋扈,单其实,内心却已经变得自卑怯懦、敏感脆弱,她常常在梦中惊醒,叫道:“是我害的!是我,是我害死了他们!”随即大哭。 易安知道了这件事,每日都抽空陪墨姝,一遍又一遍地安慰她:“不是你,这不能怪你,这不是你的错……” 后来易安还打点关系,不时将墨姝的母亲杨氏、二伯母、大堂姐墨好从教坊司接出来,让墨姝知道她母亲和姐姐并不怪她,也不觉得是她的错,墨姝才逐渐没那么自责。 但也因为这个,墨姝对易安更加依恋了。 只是,墨姝心底还是很介意这件事的。 靖安十年文帝驾崩,新帝即位两年之后,认为陵北墨氏嫡支当初只算是治家不严,赦免了墨家谋逆之罪,没入教坊司的女眷放回,而流落在外的族人,也陆续回来,只是削免了的爵位和官职并没有恢复。 墨家有不少人曾因袁君平的预言,对墨姝寄予过厚望,但见到长大了一点的墨姝后,却对她表面骄矜而贪慕虚荣、实际上又自卑懦弱的性子十分失望。 而墨姝知道这些族人的看法之后,表现得更不好了。 平日里往宋国公府走动的各府夫人及千金不少,所以墨姝的表现传了出去,世人因此也知道了,墨家六姑娘虽出身世家,其实很小家子气,谈不上什么大方得体,于是更加认定袁君平这次看走了眼。 对于陵北墨家的失势,幸灾乐祸的世家也不少。 墨姝知道,梁帝对她这样的表现最为乐见其成,毕竟他肯定不希望她真的利家什么的,若墨氏重新兴盛了后,很难说不会因为仇恨而对皇族不利。 但如今墨姝觉得梁帝刘楷一定会失望,她要振兴墨家,所以注定会与皇族刘氏对着干。 其实墨姝有点儿弄不懂刘家两位皇帝的心思。常言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道理难道刘楷不明白?但既然如今给墨家留下了一点希望,她就会紧紧抓住。 若因为这两位皇帝没有对墨家赶尽杀绝,墨家人就对其感恩戴德,忘了血海深仇,那才是笑话。 “姑娘,收拾好了。”碧萝转过身来,看见墨姝不知什么时候双目红肿,脸上还有泪痕,着急道,“姑娘怎么哭了?” 说着忙绞了湿帕子,给墨姝净面。 “没事。”墨姝摇头,伸手接过帕子自己擦,问,“怎么不见绿荑、红茱?” “不知去什么地方野了。”碧萝脸色难看。绿荑和红茱是宋国公夫人送过来的,但一向都不怎么把墨姝放在心上。 “没事,在这里反而碍眼。” 墨姝安慰道,觉得眼睛酸痛,脑袋发胀。她起身想下床,却一阵眩晕,险些摔倒。 碧萝赶忙扶住她劝道:“姑娘还是多休息几日,横竖夫人已经回来了,姑娘这样回去,不也让夫人担心吗?” 墨姝一听有道理,点头坐回榻上,想要好好考虑今后该怎么办,又觉头痛。也许是这两日想太多了,又刚记起了前世的事情,所以一时没有适应。 要保住墨家,还是得先养好身体。 而且墨家之事还很有可能与易家有关,之前落水也十分蹊跷,在宋国公府多住两日,说不定可以得到什么消息。 墨姝这么想着,终于抱着香软的锦被,闭目入睡了。 …… 夏日天气多变,早上还是阳光灿烂,午后就下起了雨。大雨倾盆而下,透过窗口屋檐下的水帘,往外望去,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雨点如一条条银线落在地上,激起濛濛水雾。积水在平滑的石砖上汇成了小溪,往暗渠流去。 窗边的芭蕉在雨中越发绿得恣意,雨点打在上边,发出清脆的声音,交织成片。 偶尔有闪电划破了乌云,炸开一个惊雷。 大雨洗去了夏日的闷热,微风吹过,窗棂洒入些许凉丝丝的水汽,感觉人都变得清爽起来。 睡了一觉以后,墨姝精神了许多。她听到外边的问安,却是表哥易安过来了。 墨姝也正想和易安说回家的事情,闻声抬起头来,忍不住有些恍惚。 这是墨姝有了前世的记忆之后,初次见到易安。 只见一清清朗朗的公子正踏进门,他穿着石青的外袍,长身玉立,眉目如画,鼻梁挺拔,黑眸如夜空的星子明亮而深邃,带了温柔的光泽,唇边勾着一丝笑意,当真俊逸非凡,让人心折。 外边在下雨,他身上却没有沾湿半点,仍一如既往的优雅得体。 就这样俊朗的男子,还是宋国公府的世子,京城有名的四公子之一,如何不让人怦然心动。 无怪乎易安会成为长安无数名门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墨姝从妆台边起身,穿着浅粉上衫,大红的石榴裙,说不出的娇俏,只是双目有些红肿。她松松挽着淡青色的披帛,迈步上前福身盈盈一礼,道:“安表哥。” 易安比墨姝大七岁,也算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见其如此举止,有些意外,诧异道:“姝儿妹妹今日怎么这般客气?” 又笑道:“快坐着,今日好些了吗?” 墨姝见易安一表人才,又听得他这番言语,越发觉得难怪之前的她会对他生出仰慕之情,毕竟身为十岁出头、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女,且自幼又没有父兄的关爱,得到一点温暖,难免多了几分濡慕。 何况易安性子温和,容易亲近,又在墨姝最惶恐不安时陪伴在她身边,耐心安抚她。 其实到目前为止,易安对墨姝这个表妹可以说得上是体贴入微,十分疼爱,只要不是铁石心肠的人,都没法无动于衷的吧。 更别说像之前墨姝那样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 就连如今的墨姝,即使因为前世的那些梦,从而知道后边她入宫,甚至墨家的祸事也与他有关,仍对他恨不起来。 毕竟在墨姝当初最彷徨无助的时候,是易安相信她,安慰她并陪着她,给了她真切的温暖和鼓励。 这也是墨姝前世时会为了易安,奋不顾身的原因。 011、内情 虽然没有恨,但是一想到这件事,墨姝心里就跟被针扎一样。她唇边的笑意不自觉淡了下去,随即发现不妥,神情才稍有缓和。 就那一瞬间,易安已经发觉了,心中更加诧异,却也不动声色,只是伸出去想揉墨姝头发的手自然地收了回来。 两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各自归座。 碧萝端茶进来时,只见墨姝和易安相对而坐,少女娇俏,男子俊朗,看上去竟似一双佳偶,登时有些闪神。 墨姝微微点头示意。碧萝回过神,将茶盏放下,躬身退了出去。 易安问了墨姝的近况,然后才道:“听说姝儿你昨日匆忙往田庄送信,提到河边危险,庄子那边可有什么事?许久没有前去问安,姨母一切可好?” 墨姝的母亲与当初的汉侯府夫人大杨氏以及现在的宋国公夫人小杨氏都是结义姐妹,所以易安称之为姨母。 这关系说近不算很近,说远却挺远。 但宋国公府还是让墨姝住了进来,杨氏对易家十分感激,平日也叮嘱墨姝在府里不可骄横无礼,给易家添麻烦,免得让两家失了脸面,给人耻笑,毕竟墨家即使没落了,底蕴却没有丢,也不能丢。 只是以前的墨姝比较让人失望。 以后不会了。 听到易安相问,墨姝微笑回道:“有劳表哥挂念,母亲一切安好,家中也没有什么大事。” 也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两三日不见,墨姝的小脸似乎瘦了些,却显得一双黑亮湿润的眼睛更大了,笑起来时,秋水明眸神采盈溢,整个人格外娇艳。 易安已经可以想见墨姝长开以后,不知何等容色,他微微一笑道:“那就好。” 其实墨家就住在宋国公府后边,这么近的距离,易安对那边的事情都清楚,只出于礼节,总该问候一句。 墨姝长睫微垂,敛下眸光,说起了正事:“表哥,我常年没在母亲身边尽孝,很是想念,准备结束书院的课业,回家去。” 昨日下午的事易安已经问清楚,对墨姝异于平时的表现,他同样归结于她因落水受到的惊吓太大,且之前墨家获罪后,墨姝已变得敏感,容易胡思乱想,何况那到底是她的母亲,情切之下慌乱也是正常的,若她还如往日漠不关心,那才奇怪。 所以墨姝说要回家看看,易安没有多么意外。 只是,听墨姝如今这言下之意,是打算放下学业,不准备再过来了? 易安俊眉微蹙,道:“是因为落水的缘故吗?” 墨姝迟疑了一下,道:“也有这个原因,但更多的是想回去陪在母亲身边,尽尽作儿女的孝心。这么多年为了求学,我几乎都不着家,一直让她担心着。现在突然觉得,还是家里好。而且昨日那个噩梦也把我吓到了,若是……” 只一想到那事情真发生了的后果,墨姝的眼眶就红了,心扯得生疼。 易安也明白她未尽的话是什么意思,不好深劝,觉得等她回去一趟以后,发现没什么事,多住些时日,闲了,就会又想回国公府住了。 如今墨家远不如从前了,日常用度比不上现在的宋国公府。易安觉得,墨姝回去后可能会不太适应。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不过,易安也惊异于墨姝落水前后的变化,她似乎忽然间就懂事了许多,不再是以前天真不谙世情的小姑娘了。 易安微微一笑,如同春风十里,月华皎皎:“回去看一下也好,姝儿懂事了,姨母看到,不知该有多高兴。姝儿妹妹此次回去,若什么时候想去书院,可以随时过来,府里的大门都给你敞开着的。” 见此墨姝心中感动,忍不住想:什么入宫之类的事情都还没发生,何况梦境零乱,她只是记得片段,或许事实并非是自己想象的模样?若现在就因此而对易安冷脸相向,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见墨姝动容,易安不禁微笑摇头,道:“姝儿妹妹又想到什么了?” 这个自不能说,墨姝有些讪然。 易安不过随口一问,并无深究之意,他笑容微敛,说起另一件事:“对了,此前落水之事我已查清楚。祸首之一的百灵已溺毙,另外那胆敢生出弑主之心的贱婢秋痕,我也已处置,府里不堪用之人则或打或卖,以后再不会类似的事情了。” 墨姝对于下手害她的百灵和秋痕,并没有半分同情。她之前就一直在想着,到底是谁,因什么深仇大恨,才会设计置她于死地,此时听到易安说已查清,并以雷霆手段处置了凶手,她不知何时竟得罪了这两个丫鬟,甚至招来杀身之祸,便问:“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易安抬头看去,只见墨姝眉头微皱,圆润白皙的小脸神色冷清,没有从前的故作跋扈,却多了一丝锐利,静静坐着,小小的人竟也有几分气势。 他有些歉然道:“原是府中疏于管理,以至于发生了些下人聚赌、偷盗的丑事。那日,百灵与另一个丫头在蓼汀阁密谋见不得人的事情,出来时恰好看到了姝儿你,鬼使神差认定你将她们的话都听了去,才生出歹意。” 墨姝听完心中一跳:如今的丫鬟已经胆大包天到动不动就杀人灭口了吗? 蓼汀阁墨姝自然知道,是国公府的一处水榭,但她完全不记得最近有在那里遇见过百灵,更别说听到什么密谋了。 墨姝心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却抓不住。 到底那两个丫鬟是在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竟至于起了杀心? 既想到了这点,墨姝开口问易安。他却露出少有的尴尬之色:“这个……姝儿妹妹就不要问太多了,免得污了你的耳朵。” 见此,墨姝只得作罢。 但在心底里,墨姝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只是易安既已这样说了,她也不好穷追不舍。 这时,易安身边的紫陌含笑而至,说是国公爷有事,让他过去。 易安年逾十八,却还没有娶妻,不过紫陌是易安房里人,以后定然有一个妾的名分,不是寻常的侍女。 墨姝让碧萝看茶。 想到以前对易安的好感,墨姝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有了后世记忆的她,只希望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时下男子收个通房纳个妾,实在再正常不过了。她以为相当于是换了个芯的自己,应该不会对易安还存有什么少女心思的,结果现在看到娇俏可人的紫陌,她仍觉得膈应介意。 墨姝在心底暗自警醒:可不能让以前的感情影响了现在的自己。 其实,易安身为宋国公的长子,出身显贵又才貌双全,品性也好,待人温和,到十八岁还没娶妻已经算晚了,只有个通房,在贵公子里已经委实难能可贵。 偌大的长安城,只有晋国公府的三公子是个异类,近二十岁了还没娶妻纳妾,听说平时还讨厌女子近身? 该不会是好南风吧…… 不过,众人皆说伍家权势滔天,还有把持朝政之嫌,也许世家贵女顾忌名声,才都不愿意嫁过去。 墨姝还在走神,易安听了紫陌的话,颔首表示知道,又转头道:“回家之事,姝儿妹妹也不必急在一时,还是先把身子养好了,不然回去时,姨母看见你还病着,要怪我了。” 说着一笑,如朗月清风。 墨姝对此不以为然,但还是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主意,待好一点了就先赶紧回家。 —————— ps: o(n_n)o谢谢妃小茶的香囊~ o(n_n)o谢谢南鸢北筏的桃花扇~么么哒! 真是太爱你们了,扑倒! 我赶紧码字去…… 012、青莲 易安离开之后不久,绿荑和红茱倒是回来了。 原本在发呆的墨姝回过神,看到屋子里,碧萝正在收拾柜子里的四季衣裳和布料,想了一下说道:“我回家后,这些料子也用不了许多,你们都挑些去做几件衣裳吧。” 这些可都是极好的料子。绿荑与红茱喜形于色,当下匆匆说了一句:“多谢姑娘恩典。” 就过去挑拣起来。 碧萝见状眉头微皱,但自家姑娘发话了,也没说什么,看到墨姝似要换衣裳,便上前伺候。 墨姝脱下外边的团花粉白上衫,突然注意到心口一点碧莹莹的美玉,却是用红绳穿了挂在脖子上的翡翠,现在看见她才想起有这坠子。 细看这件翡翠,好似一颗莲子。 墨姝脑海中冒出一句诗: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后边一句是情话,谐音怜子情如水。 墨姝突然记起,前世梦里宋国公府有个姐妹就戴着一颗翠绿的莲子,不记得是怎么来的,有什么用了,反正后来那个姑娘似乎被封为了郡主。 莫非那莲子就是从她手中得去的? 墨姝隐隐觉得这莲子应该很重要,不愿又便宜了旁人,当下将翡翠莲子贴身藏好,她努力回忆着,想从脑海里找到更多关于这莲子的记忆,但直到换好了衣裳,还是想不起来,只得无奈暂时放下此事。 反正不要将这莲子弄丢或者送出去就好了。 恰好这时旁边的绿荑无意间转头,瞥见了莲子,顿时双目一亮,放下布料,也殷勤上前伺候墨姝更衣,口中赞叹道:“这翡翠水头真好,是大公子送给姑娘的吗?” 闻言,墨姝的神色一下冷了几分。 碧萝轻咳,在旁道:“绿荑姐姐慎言。” 绿荑住了口,但仍一个劲往墨姝衣襟看去。 墨姝觉得绿荑目光实在太过于灼热,想到之前的她为了从绿荑和红茱口中得到关于易安的消息,经常把宋国公府送来的东西赏给两人,后来两人甚至会不问自取,理直气壮拿她的东西,心中就很生气。 但墨姝没有直接发作,她小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笑意,恰如琼花堆雪:“绿荑你想要?” 绿荑闻言,双目立刻露出了更加炙热的光芒,不假思索地点头,刚要说话,旁边的红茱却觉得今日墨姝的笑实在让人毛骨悚然,扯了绿荑一下。 红茱这个小动作落入墨姝的眼里,她笑得越发娇艳腻人,又重复了一遍,温柔问道:“绿荑,你是不是想要这枚翡翠?” 这时绿荑已经回神,同样看出墨姝脸色不对,听出她话中的危险之意,一个激灵,急忙跪下否认:“没有,奴婢不敢!” 墨姝瞥了绿荑一眼,淡淡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至于吓成这样?我有这么可怕?起来罢。” 绿荑低低谢了恩,起身上前给墨姝整理衣裳,心中却是唾骂不已,暗想这姓墨的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 不过是一个破落户,得了国公府好心收留而已,还敢这么嚣张?!真当自己还是原来娇贵的世家嫡女?若什么时候圣上心情不好了,到时别说一颗翡翠莲子,只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 或者凭这副皮相,到了教坊司还可以迷住几个恩客?绿荑看着面前铜镜中的丽色,心底妒忌不已,只恨不能拿刀子划花了墨姝的脸。 真希望到时墨姝遇上个有什么特殊癖好,喜凌虐的。只是到教坊司的多是达官显贵,若给她遇到了什么贵人,得了宠,攀上高枝儿,那岂不是小人得志…… 绿荑恨恨地想着,手上系衣带时不由得重了。 墨姝胸口陡然给勒了一下,抬眸眼角余光从菱花镜里看到了绿荑阴狠的表情,神色一冷,扬手就将她掀到旁边。 真当她没脾气是不是?! 正神思不属的绿荑猝不及防,跌了出去,一下子撞到了旁边案几边角,当即惨叫一声捂住了额头,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显然撞破了个口子。 墨姝想起昨日自己就险些撞到了案几,心中暗自庆幸,对绿荑却眸光清冷,没当回事地转过头。 她这几日心情极不好,别想她有什么委屈都受着。 转头却看见琉璃与易家几个姑娘、还有墨芷柔迎面进门。 绿荑忍痛抬头时,也立刻看到了墨芷柔几人,心中大喜,一下嘤嘤哀泣,好不可怜:“绿荑知道姑娘因为生病不能出去而着急,奴婢与红茱姐妹几个当初都是府里选过来,服侍姑娘日常起居的下人,都懂得该尽心伺候姑娘,姑娘心里不舒坦,要打要骂,奴婢也都受着,但奴婢担心,若姑娘这样一直郁郁寡欢、动辄生气的话,会伤了自己的身子呀!” 旁边的红茱和碧萝,见状也跪下了。 红茱也觉得墨姝落水醒来后变得喜怒无常,她跪伏于地,看似无意地焦急劝道:“姑娘请息怒,绿荑她已经受伤了,流了好多血,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这两个丫鬟话说得,就好像她墨姝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责打下人,而绿荑这几个侯府的丫鬟还逆来顺受,只担心主子郁结于心会因此伤身似的。 真是好忠心的丫头!好伶俐的一张嘴! 墨姝心里气乐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不就是哭吗,难道她不会? 这时,墨芷柔等一众姑娘已到了门前。 墨芷柔半点也没有名字上的娇柔,她穿着鹅黄的罗裙,很是晃眼,听到绿荑和红茱的话,她很不高兴地道:“墨姝你又在发什么脾气?!” 琉璃闻言,眉头轻蹙。 而一袭樱草色衣衫的易家大姑娘易采薇,也皱眉看了一眼墨芷柔,相比墨姝,她对这庶女更加看不上眼。 之后,易采薇才转头看向绿荑,斥道:“是为了姑娘好,你这婢子还哭什么哭?!岂不让姑娘更烦心?” 有时哭不一定有用,尤其绿荑还是个身份低微的丫鬟。 墨姝虽然让易家人看不起,在府里怎么说也是主子。 绿荑连这都看不明白,还想耍心机?墨姝心中冷笑不已。 这时墨姝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没有如往常那样泪水涟涟地哭诉,只语气有些委屈:“我听不懂绿荑说的什么,但采薇姐姐,我真不曾留意绿荑竟踩到了我的裙子,我只是想去拿琉璃姐姐送我的玉簪,上前移了一步,她自己没站稳被带倒了,还怪我,我生气有什么错?到底谁才是主子了?” 墨姝以前就是跋扈的性子,众人听了她这话也没觉得她刁蛮任性,倒是易采薇听到后面这句话,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转头斜睨着绿荑和红茱。她一向最见不得下人尊卑不分,没有半点世家大族的规矩。 013、刁奴 看见易采薇的眼神,绿荑和红茱就知道不好。 却见墨姝说着,忿然转头,道:“我知道绿荑、红茱你二人都是从府里送来的,见识多,平素也劳心劳力,这些我都记在了心里,又何尝待你们不好了? 我知道,墨家如今是不比从前,生怕委屈了你们,府里送来什么好的,都赏下去给你二人,院子里的事情也大多是吩咐碧萝去办。就说今日这些布匹,我还不是由着绿荑红茱你二人随意挑选?若是如此,还觉得我或碧萝有什么不好,我也没法子了……” 旁边的碧萝闻言,不等绿荑红茱说话,忙叩头哭道:“定然是碧萝不好,不知何处得罪了两位姐姐,若两位姐姐心里有什么怨气,只管冲着我来……” 这越说越严重了,却是刁奴见主子失了势,就作威作福,甚至自己莽撞跌倒,都想着诬陷主子反告一状,简直胆大包天,恶劣之极。 旁边几个少女目光闪动,看见墨姝神情黯然,想到墨家的失势和国公府的如日中天,心中得意之余,不由觉得墨姝多了几分可怜。 墨芷柔看到妆台上果然放着一支青玉簪子,旁边的布匹都拣了出来,有几件还放在了两个丫鬟的箱笼上,而眼前的墨姝裙摆确实也留有一个印子,一时哑口无言。 易家的姑娘也看见了,而且她们对于自家丫鬟平时待墨姝的态度,也是心知肚明,自然更相信墨姝的话。 背后的小动作还罢了,可以当作不知道,但墨姝怎么说也算是府里的主子,如今绿荑竟公然欺到了她头上,若是传出去,给有心人听到,只怕不说府里御下无方,却要传宋国公府见墨家获罪失势,表面上作出仁义的模样将墨家六姑娘接去住,实际上却纵容下人奴大欺主,如此府里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当下,易采薇毫不留情冷冷说道:“给我把这两个欺主的贱婢拖出去,杖毙!” 旁边的三姑娘易晓倩有些不忍,立即道:“这惩罚会不会太重了些?而且红茱……” 易采薇断然道:“府里指派过来的丫头,居然欺到了姝儿妹妹这主子的头上,还留着丢国公府的脸吗?若仍纵着,说不定以后会怎么猖狂,该欺到你我头上了!” 说完,旁边已出来几个健壮的仆妇,绿荑红茱还没来得及申辩和讨饶,就被堵了嘴,拖了下去。 易晓倩蹙起了娥眉,用绣兰草的罗帕掩饰地遮了下芳唇,哼哼道:“我不太舒服,先回院子去了。” 说完与易采薇几人颔首示意,从过来到现在都没与墨姝见礼或是打招呼,就径直带了丫鬟,转身离开了。 以墨姝之前的性子,自然不会去说什么场面话,所以她听到易晓倩说不舒服,原本是打算反过来关切几句的,不是真的关心,只为了显示她知礼。但想了想,那样以德报怨不免太奇怪,当下只作不知。 易采薇却也注意到了易晓倩的失礼,有些不悦,觉得墨芷柔易晓倩这些庶出的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皱了皱眉,到底也没把人叫住,只决定了回去就告诉易晓倩,接下来一个月都不用去夫人那里请安了,先在自己院子里把规矩学好了再说。 碧萝和小丫头春兰一起捧了香茶上来。 易采薇在屋内正中的位子坐好,琉璃也拉了墨姝的手在旁边坐下,柔声安慰道:“好了,姝儿妹妹别难过了,若下回还有这样的刁奴,只管跟大姐姐说,不然告诉我也是可以的。” 易采薇也冷冷道:“真欺到头上了,直接打死。” 墨芷柔见此,也忙附和着笑道:“采薇姐姐说的对,若下次有这样的,就直接打死!” 宋国公府的几个姑娘顿时都心中不悦鄙夷: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怎么说也是易家的奴才,大姐姐不过说着好听,你还真的当真了? 当府里的下人是什么,说打死就打死? 面对不懂人情世故,又喜欢表现的墨芷柔,墨姝亦很想扶额哀叹。她也不怎么懂这些,却知道谨言慎行。 琉璃轻咳了一声,道:“姝儿妹妹可是正在更衣?看这眼睛都哭肿了,头发也乱了,得好生收拾才是。” 碧萝忙让人打水,给墨姝到旁边净面。 易采薇一行人是过来探望墨姝的,她与两个妹妹易采兰、易晓芙和墨姝寒暄了几句,就先离开了,只余下墨芷柔和琉璃。 墨芷柔在房中东看西看,琉璃和墨姝两人坐着说话。 天色渐晚,日薄西山,晚霞的艳光映入蒙着软烟罗的雕花窗棂,给屋里的案几摆设披上了柔和的红纱。 墨姝侧脸映着霞光,勾出美好的五官,长长的睫毛安静如羽翼,投下朦胧的阴影,年纪尚小已初见绝色。 也是,那位墨家三夫人本就生得貌美。 琉璃不由有些嫉妒。她容貌无疑是出色的,但还是给墨姝比了下去,就如同家世也一样。 在陵北墨氏还没获罪前,墨姝的家世对于琉璃而言是高不可攀、无法企及的,而即使如今墨家已经失势,底蕴仍在,也还是比她家好得多。 若非因为宋国公夫人是她的姑母,易安是她表哥,琉璃根本没有机会去接近这些贵公子。 琉璃只有易安一个机会,她也为这位表哥深深着迷,但她的这个心上人,却明显对墨姝比对她要好。她不甘心。 碧萝小心而妥贴地给墨姝热敷了双目,梳好了双螺髻,为她簪上金箔红宝的花饰。 琉璃注意到了墨姝雪颈上的红绳,想起她无意间得到的那一个消息,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但那枚翡翠莲子应该是给墨姝放到了衣衫里边,根本就看不到。琉璃怕贸然提起,反而让墨姝生疑,只得按捺下心中涌起的念头。 绿荑也是个没用的。 琉璃早就觉得这丫头难当大任,但有人不这么想,还是将她送到了菱溪苑,使得现在白白损失了一枚棋子。 以后菱溪苑有什么事,就只能从小丫头那里问了,也不知墨姝会将谁补到大丫鬟的位子上。 想到这里,琉璃道:“如今绿荑红茱两个犯了错,姝儿你屋里也少人伺候,是打算从下边的丫头里边提两个,还是让府里从外面买几个回来?” 墨姝想到之前的小丫鬟在背后嚼舌,还有绿荑和红茱此番的表现,她如今只是个寄人篱下没了父亲的孤女,家族也不足以成为她在国公府的倚仗,不说菱溪苑本就没几个可用的下人,即使从外边买来,仓促间管不好,估计也容易给别人收买了,此事不急。 主意已定,墨姝笑道:“这事先放着,我先仔细考虑好了再看看。” —————— ps:看书的亲们如果有推荐票,就扔过来吧~o(n_n)o谢谢大家了! 014、姐妹 说了一会子话,琉璃起身告辞:“姝儿,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才能与姐妹们一块儿玩,前个儿采薇姐姐才刚提起,天太热,想去城郊的山庄避暑呢。” 听到姐妹二字,墨姝不由了笑了,红润的脸颊出现两个浅浅的小涡。她点了点头,也起身相送,微笑道:“好的,琉璃姐姐慢走,碧萝,你代我送一下。” 碧萝应声去了。 目送琉璃轻盈的身影隐没于扶疏的花木之后,墨姝才收回心思。 旁边的墨芷柔开口问:“我听人说,你要回家去?” 墨姝点点头道:“我落水之后想了许多,深悔以前没在母亲身边尽孝,所以想回去。” 乍听到这个消息,墨芷柔其实挺高兴的。她因为姨娘是易家的庶女,墨姝也在这儿,所以才得以与墨姝一起住进了宋国公府,然而是府里的丫头并没将她看在眼里。 尽管如此,墨芷柔也乐意住在宋国公府。她对易安是一见倾心,所以看见比她貌美还比她出身好的墨姝在易安面前晃来晃去,心里就有气。 墨姝主动说回家,真是再好不过了。 当下墨芷柔连连点头:“不是我说你,其实你早就该回去了,若非舅母一直希望我在府里多住着,好能与易家姐姐妹妹多亲近,我也会回家陪姨娘的。” 墨芷柔口中的舅母,自然是宋国公夫人小杨氏。 这话说得好听,但若给易采薇等人听到,还不知心里怎么膈应呢,但墨姝也没拆穿。 说完这句话,墨芷柔起身道:“那我也先回去了,这支青玉簪真好看,六妹妹借给我戴几日吧。” 边说着,墨芷柔已伸手到妆台去拿。 墨姝眼疾手快,先她一步将簪子拿了起来,摇头道:“这簪子是琉璃姐姐送我的,我不能给你。” 之前墨姝总把墨芷柔说的话当真,以为这个四姐在国公府夫人小杨氏那里很受宠,所以墨芷柔想要什么,墨姝都会给,好让这个好姐姐能在小杨氏面前给说些好话,但现在的她可没有那么傻了。 结果墨芷柔听了,立即不可置信地看着墨姝:“墨姝你烧坏脑子了?” 什么?! 墨姝当即气笑了,她现在真的感觉,以前的她定是烧坏脑子了,才会对墨芷柔言听计从,任其予与予求,什么好东西都毫不犹豫地双手奉上。 以至于现在不给,就是脑子出毛病了。 她脸色一沉,冷言道:“四姐姐这是什么话?” 到底墨姝年纪尚小,墨芷柔没怎么将她放在心上,只觉得墨姝今日很不对劲,有心想教训几句,但是一抬眼,对上了墨姝的目光,莫名有些发怵,一时说不出口。 而且,墨芷柔也知道,虽然她自己说得好听,但其实宋国公夫人并不不待见她,终究还是把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却非常不满地道:“不就是一支破簪子吗,有什么稀罕的……” 只是下一刻转身出门时,墨芷柔却让丫鬟金子顺手将旁边的布料抱走了,还振振有词道:“你赏给丫头多浪费,还不如给我……” 墨姝直看得目瞪口呆:这真是陵北墨氏的名门千金?!就这德性?! 碧萝刚好回来了,见状脸色也很不好看:“姑娘……” 墨姝两只小手一摊,青色披帛逶迤于地,无辜道:“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呢。” 看见自家姑娘很是无奈的模样,却是以前从没有的,碧萝不由扑哧一笑,随即郑重道:“以后奴婢定将所有东西都收得好好的。” 墨姝想了许久,也记不得家中大姐姐墨好及九妹妹墨婉是否也变成了这样,想想以前自己也这么给墨家丢脸,她都有点无颜回去了。 一时又想起琉璃与墨芷柔口中所说的姐妹,墨姝又忍不住自我鄙视,当初的她应该是天真地想把宋国公府的姑娘当姐妹的吧? 说起来,两府也的确沾亲带故,因为不管是易安的亲生母亲大杨氏,还是如今宋国公夫人小杨氏,都与墨姝的母亲是结义姐妹,只是如今不知何故,母亲与小杨氏并不怎么亲近。 没错,现在的宋国公夫人并非易安生母,而只是宋国公的填房,但却是易安的亲姨母。 原汉侯府夫人也就是易安的母亲大杨氏,与如今宋国公夫人小杨氏,是一母所生的嫡亲姐妹。 相比之下,墨姝在宋国公府的这些姐妹,关系就远多了,而且易家的姑娘也不屑于和墨姝一起玩。之前的墨姝,除了总是与墨芷柔一起,玩得比较好的只有琉璃和易家五姑娘易采菲。 琉璃性子温柔大方,待人亲近,与府里的众位姑娘都相处得挺好。而且,她父亲也是因为牵连太子谋逆一案而被处斩的,所以墨姝不免生出同病相怜之感。 墨姝想起了亲妹妹墨离。 一别就是六年,也不知妹妹过得怎么样。 即使不说,母亲应该也是很想念妹妹的吧。 而且墨离那时年纪小,恐怕不记得什么事,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没自己找回家。 之前,墨姝在宋国公府耽于安乐,几乎都忘了她还有这么个亲妹妹。现在想起来,她深信墨离应该还好好地活着。 不记得在什么地方看过这样的一句话:亲近的人相互间是有感应的,若对方不在了,无论怎么想也只有铺天盖地的绝望。 墨姝现在想起妹妹时并没有绝望,所以她相信,墨离一定还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 想着事情,外边天不知不觉就黑了。 墨姝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她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泄气地躺倒在榻上:反正明日就回家了,说不定见到家人,就能想起来了。 …… 清早。 淡青色的天空星子隐没,晨风吹开流云,不多时,东边就开始出现了明媚的朝霞。 墨姝今日起得很早,因为准备回家,心里反而有些忐忑,天没亮就起身了,然后坐在窗边发呆。 碧萝过来,给墨姝披了件外裳,手上一边绞着帕子,口中却在念叨:“虽然现在天热,姑娘早上起身也注意些,这么早还有雾呢,小心着凉。” 自上次易采薇将绿荑和红茱杖杀之后,菱溪苑就少了几个大丫鬟,府里没提过给菱溪苑添人的事情,所以如今墨姝身边就只有碧萝这么个贴身丫鬟。 主仆二人也乐得自在。 天亮了,墨姝收拾了一下衣裳,准备去跟小杨氏说回家去的事情,毕竟住在这里,总得打个招呼再走。 墨姝带上了碧萝,来到宋国公府正院。 虽然还很早,但是小杨氏已经起来了,她身边大丫鬟追月将墨姝让进外间,笑道:“夫人昨日还念着表姑娘呢,今日就过来了,姑娘可好些了?” 又亲自沏了茶端上来。 墨姝双手接过,道:“有劳追月姐姐。我好多了,让姨母挂心,实在过意不去。” 追月一边摆上点心,一边笑道:“姑娘言重了。夫人正在里边梳妆,姑娘请稍坐片刻。” 墨姝微笑道:“是我到得太早,却扰了姨母休息。” 正说着,里边丫鬟伴月笑吟吟地出来,道:“夫人请姑娘进去说话。” 015、试探 墨姝点了点头,让碧萝留在外边,才打理了一下衣裳,跟在伴月后面步入里间。 但见宋国公夫人小杨氏一身团花石青上衫,绯红绣国色天香的襦裙,倚在美人榻上,已近双十五的年纪,却保养得极好,肤如凝脂,白皙光润,脸若银盘,眉目妍好,一看就知道平日养尊处优。她见到墨姝进来,含笑招手道: “姝儿来了,到这边坐。” “恭请姨母安。”墨姝先端正恭谨地给小杨氏行了礼,才移步上前,在美人榻下面的席子边上规矩跪坐了。 “姝儿果然懂事了,这才几日不见呢。”小杨氏心中有些异样,微笑说了一句,又问墨姝身体如何之类的话。 墨姝一一答了,自然地提起回家的事情:“……许久未见,所以想回去看看,住上些日子。” 小杨氏更加诧异了,面上却不显,点头笑道:“是该常回去看看,只是,姝儿你风寒才好了些……” 墨姝恭谨回道:“姝儿今日过来请安,就是因为已经大好了,之前让姨母为我担忧了。” 小杨氏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也让你母亲有空多过来走动,别生分了才好。” 又说了几句话,有管家娘子来找小杨氏请示事务,墨姝这才恭敬告辞,带上碧萝回菱溪苑去了。 待墨姝离开后,小杨氏立即露出疑惑之色,道:“怎么好似变了个人……追月,你安排人去查问一下。” 这时,外边一个穿着宝蓝箭袖圆领袍子,白皙俊俏,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急急忙忙地跑进屋里,一头的汗水也顾不上擦,手里还提着剑:“母亲,姝儿妹妹是不是过来了?也不差人告诉我一声。” 旁边几个丫鬟立即躬身行礼道:“五公子。” 小杨氏眉头微蹙,拿起旁边的帕子给其擦汗,又让人接过那剑,道:“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你总想着见她作什么,忘了上回弄碎你父亲玉佩的事了?你父亲都已经说了,这两个月都不许出自己院子,怎么又跑这里来了?安心读书习武才是正事!” 易宁一张脸立刻就蔫了。 小杨氏见状,心里对墨姝更是万分不喜,原以为自己儿子专程过来给她请安,没想到却是巴巴地赶来见那个丫头的!这么小小年纪,就是个狐媚的! 而易宁也十分懊恼,他刚才听小厮说,墨姝往正院来了,急忙赶了过来,谁知没见到,她这么快就又走了。他可以打着请安的幌子到正院,但是却没有借口去菱溪苑。听说她前两日落入了荷池,受寒病了,如今既能过来给母亲请安,应是大好了吧? 小杨氏见易宁跑得满头大汗的,既心疼,又恨其不争气,当即一边让丫鬟赶紧拿了衣服给他换上,一边少不得数落了几句。 易宁半句也没听进去,满心只想着怎么样才能去探望墨姝。 …… 清晨柔和的阳光洒在葱茏的花木上,小鸟叽叽喳喳地在树丛间追逐嬉戏。 墨姝从正院出来之后,穿过花藤缠绕的回廊,却看到琉璃带了锦屏过来,才想起琉璃几乎每日都会去正院给小杨氏请安。 琉璃也看到了墨姝,她感到有些意外,但很快就含笑迎了上来,道:“姝儿妹妹这么早。” 墨姝步下回廊的石阶,没留神差点扭了脚,一边暗忖最近怎么如此时运不济,老是差点被绊到,一边笑道:“琉璃姐姐早,我今日想着家去,所以到正院去和夫人说一声。” 琉璃已上前一步扶住了墨姝的手,随即注意到她襦裙里边跌出的翡翠莲子,听到此话,点了点头,又赞了一句,道:“这颗翡翠真好,以前怎么没见妹妹你戴过?” 琉璃在之前因为外祖母身染重病,返乡探望,没想到她外祖母一病不起,她回去不久就是丧礼,直到前几日才回来,小半年不见,她似乎清减了不少,此时握着墨姝的手显得十指纤纤,有些凉。 墨姝笑道:“我一直都戴着的,只是可能姐姐以前没有注意到而已。” 以前琉璃和墨姝两人亲密无间,互相送过不少东西,还换钗结了金兰姐妹,国公府送到菱溪苑的东西,只要琉璃喜欢,墨姝都会随手送给她。 不过大部分情况下,琉璃都没收,很多她自己也有。 这莲子是否会不同呢? 墨姝突然想起梦中之事,心中一动,取下了翡翠莲子,递过去,笑道:“琉璃姐姐既然没注意过,你看看。” 琉璃也伸手接过,两人就在回廊边坐下,挨着说话,晨风吹过,裙裾轻扬,交叠在一起,显得两个少女十分亲近。 碧萝和锦屏站在一旁候着。 琉璃仔细地打量了这翡翠莲子一番,少不得啧啧称赞,随后仍将莲子还给了墨姝。 这让墨姝有些意外,刚才听琉璃提起,她还怀疑前世梦里会不会就是琉璃得到了这莲子,所以试探了一下,没想到琉璃虽然表现得挺喜欢这翡翠莲子,却是脸色坦然,并没有将这莲子据为己有的意思,看来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尽管如此,墨姝也没有将翡翠莲子送给琉璃的意思,如今她认定了这莲子定非寻常之物,轻易不会送出去,于是仍戴回了颈上。 却不知,琉璃见墨姝坦然地将翡翠莲子拿回,心中委实焦灼不已。不过她一向把心思藏得极好,说了几句,她笑道:“看到姝儿你精神好了许多,我也就放心了,我去正院给姑母请安,听说等下会有客人过来。” 墨姝点了点头,笑道:“那么我就不耽误姐姐你这位大忙人了。” 琉璃嗔了她一眼,用葱白的指头在墨姝光洁的额头上点了两下,无奈道:“你呀……” 说着,琉璃起身笑道:“我走了,你回家以后,记得有空就过来玩。” 墨姝点点头:“好。” 琉璃往正院行去,心情却已与来时截然不同。她既觉得有些疑惑,又不甘心。以前,只要她稍微流露出对墨姝什么东西上心的样子,墨姝就会毫不犹豫地送给她,但是她方才明明已表现出非常喜欢那个莲子了,墨姝却依然无动于衷,还理直气壮地将翡翠莲子又拿了回去。 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明显?还是墨姝已经知道了翡翠莲子的意义,甚至,看破了自己的心思? 琉璃秀眉微蹙,边走边低头寻思,心念急转,仔细回想着自己方才的举止,然而并没发现什么不妥。 墨姝应该还不知情。 琉璃想。 也许墨姝正急于回家,所以没发现她喜欢那枚莲子,以后还有机会。 应该是这样!以后会有机会的! 琉璃这样想着,慢慢平复了心情。 只是,想到刚才墨姝一身浅青绣莲纹的襦裙,双鬟上别着红宝白玉梅花,形容虽小,却已容貌出众,心中又浮起了不甘和嫉妒。 抬头看到前边正院在望,琉璃想到等会儿魏国公夫人及其女儿会过来,眼底蒙上了阴影。 魏国公府应该是有心想与宋国公府联姻。 若是以前,墨姝听到府中有客人过来,都会好奇相问的。墨姝对表哥易安的心思琉璃十分清楚,听到魏国公府的姑娘是来与宋国公府议亲的,墨姝肯定会因为嫉妒而弄出什么事端来,所以琉璃才故意提起。 但今日墨姝却一反常态,似根本不放在心上。 甚至连是来了什么客人都没问。 这难道这也是因为急着回家的缘故?好像墨姝自从落水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一直想着回家。上次还急到就几步路,都说要骑马回去。 抬头见已到了正院门口,琉璃立即将这些心思都收起来,换上温柔得体的笑意,往里走去。 ———— ps:o(n_n)o谢谢小京的打赏!么么哒~ 016、出事 墨姝和碧萝回到菱溪苑,才迈过门槛,迎面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约十四五岁,有些眼生的丫鬟就急急迎了上来:“六姑娘!” 这是宋国公府新送过来的丫鬟? 墨姝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旁边的碧萝已经惊喜地出声道:“秋水!你怎么来了?夫人一切可好?” “夫人无恙……”秋水连说话都有些急迫的样子。 原来是母亲杨氏身边的侍女?墨姝仔细回想了一下,有点印象。 只是这丫鬟面色焦急,若非墨姝听到她说夫人无恙,还以为母亲杨氏出了什么事。但是,秋水看上去如此着急,肯定是家中有事才会赶过来的。 墨姝觉得她心里的不安更强烈了,方待发问,却见秋水顾不上与碧萝叙话,急急说道:“六姑娘,家里出事了!你快些回去看一下吧!” 这下碧萝大吃一惊,急急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不是说夫人无恙吗?” 墨姝也转头看向了秋水。 秋水连忙摇头,道:“不是夫人,是三公子!三公子给官府的人抓去了!” 三哥? 墨姝突然记起,前世梦中可不是有三哥墨云获罪入狱,还有九妹妹墨婉惊马之事吗,当下心直直沉了下去。 是了,她忘记的就是这件事! 她之前曾经想起来过的,后来不知怎么又忘记了!墨姝既懊恼又焦急。 梦里这件事的结果是三哥在狱中畏罪自尽,虽说家人没有一同获罪,但这事直接给后边墨家满门覆灭留下了隐患。 后来梁帝刘楷下令将墨家满门斩首,其中一个罪名就是墨家素有谋反之意,还举了墨廷虞和墨云的例子为佐证,说陵北墨氏举族皆是叛逆! 不行,绝不能让这件事和梦里一样发展!且不说什么举族叛逆,就为了三哥墨云,墨姝也不能让人将这个罪名坐实。 更何况,墨家就这么两个男丁了。 墨姝顾不上再收拾东西,放当下匆匆与秋水一起回家去。 之前近乡情怯,墨姝本作好了回家受到母亲及家里人训斥或鄙夷的准备,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估计墨家上下都没有训她的心情了。 不过如今家里出了大事,一个不好可能就是小命难保,墨姝的命运紧紧地与墨家联系在了一起,她感觉自己的心与家族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从菱溪苑到墨家现在居住的蔷薇院,只有一刻钟多一点的路程,但是墨姝突然觉得好远,而原本心中还存着的忐忑,也因为这突然得知的坏消息,而荡然无存。 一路上,墨姝都在想三哥墨云这件事情。 这肯定是有人构陷。但是梦中的细节墨姝已记不清楚,况且之前的她对家中的事也从来不关心,问秋水亦不得要领。墨姝分析不出什么,只好勉强按捺下心中的焦虑不安,回去问明白了再做打算。 墨家现在住的地方本就只是原燕国公府的一小部分,相比从前,自是小得可怜,但是墨姝没时间感慨,径直往母亲的屋子走去。 杨氏五官秀美,容貌出色且性子又好,她比宋国公的前后两位夫人都小,今年才二十八,但眼角及额头却已有些细纹,看上去比实际还年长。她身上穿着半旧不新的团花襦裙,但料子细看材质绣纹无一不精。 听到外边下人的通报还有问安,杨氏知道墨姝回来了,原本密布愁云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笑容,掩去了忧心忡忡的模样。 杨氏起身来到了门口,看见穿着浅青色衣衫的墨姝,表情与声音一下子都变得更柔和了:“姝儿回来了?这风寒还没几日,怎么就赶着回家,现在可好些了吗?” 说着拉过墨姝的手,将她左右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心疼道:“瘦了。” 墨姝看着杨氏有些憔悴却满是心疼的脸,眼眶发涩。 也许是因为这身体的年龄还太小,让墨姝也如寻常少女那样容易感怀;又或者她前世从未感受到这样的温情,抑或杨氏明知她这女儿以前的种种行为,却仍发自内心的关怀宠溺,一下子感动了她,墨姝仅存的一点点觉得自己身份有异的担忧也烟消云散。 当下墨姝湿着眼眶扑进杨氏怀里,却笑道:“我之前是因为总挂念母亲,所以才瘦了。如今我看到娘亲,一下子就觉得神清气爽、身强体壮了,等会儿能多吃几碗饭呢。” 尽管杨氏心事重重,担忧墨家之事,但是听到墨姝这么说,也被逗笑了:“那姝儿多吃点。” “好。” 墨姝鼻子有些堵,忙低下头揉了两下,掩饰过去。 杨氏心情有些激动,从上次送信去庄子,到这次回家,女儿是真的不一样了!她牵着墨姝回屋,说不清是欢喜还是难过。 女儿懂事了,杨氏自然是高兴的,但女儿此番改变,却是因为落进荷池,着凉还没好呢。 两人坐下之后,墨姝就问起三哥获罪入狱的细节。 说起这个,杨氏原本面上淡淡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转而一脸忧虑。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与墨姝道:“本来你年纪还小,又是姑娘家,不该操心这些的,只是如今你三哥这罪名是谋逆,比之前那次还重,不小心就是殃及全家的。如今家里又没有可以支应门庭的男子,少不得与你说了,姝儿你心里也有个底。” 杨氏先幽幽叹了口气,随即脸色一正,多了些许坚毅。 片刻后,她才又开口道:“你三哥前阵子出门,遇到了御史汪磊,因无法忍受其对墨家侮辱讥讽,驳斥了几句,谁知今日忽然就有官差过来捉人,说你三哥交构东宫,指斥乘舆……” 墨姝虽然早有准备,但听到这里,仍不禁心中一凉。 交构东宫,指斥乘舆是说墨云与东宫勾结,辱骂皇帝!直白点讲,就是直指墨云和太子意图谋反。 大梁文帝及当今皇帝刘楷皆经历过血腥的皇子争位,都是踩着兄弟的尸骨登基的,对皇子亲王谋反特别忌讳,是以尽管当今太子已非常小心谨慎,刘楷对于东宫依然不信任。 墨云和当今太子只是幼时见过几面,如今已久未联系,但这样凭空的诬陷,梁帝也默认了。 谋逆这罪名太重,就如墨家之前一样,稍有不慎就是宗族连坐,举族倾覆。 这是铁了心不想让陵北墨氏继续存在于大梁。 墨姝还在发怔,杨氏已继续说下去:“……汪磊自恃与右相伍家有些关系,目中无人惯了,别人因为忌惮伍家,也多对他忍让几分,现在你三哥招惹到他,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杨氏说着,原本温柔的眉眼现在全是疲惫。 墨姝心疼地伸手给母亲抚平蹙起的眉头,她不能明言自己要想办法将墨云救出来,说了也没人信,只得安慰道:“娘亲放心,如今天子圣明,定会洗清三哥的冤屈的。” 只是这话,连墨姝自己也不相信。 —————— ps: o(n_n)o谢谢老黑兔子的打赏! 017、对策 如今伍家权势滔天,其亲戚还有门生故吏也都跟着沾光,没什么人敢去招惹。其中汪磊就自恃是伍家的人,所以明目张胆诬陷忠良也有恃无恐,而旁人亦敬而远之。 至于所谓的圣明天子,则完全指望不上。 就说此事,朝中并非没有人为墨云说情,梁帝自己心里多半也知道墨云是被小人诬陷的。但又如何?刘楷本就忌惮着墨家,如今碰到这样谋反的罪名,即使不能确定真假,本着宁杀错也不放过的原则,还可以借机敲打墨家,自是睁只眼闭只眼任由汪磊折腾,也不怕将墨家逼急了。 杨氏显然也不觉得皇帝真会还墨云清白,叹气道:“出了这事,旁支的人甚至还劝我备礼去给汪磊认错……” 墨姝忙摆手道:“不可!汪磊那等奸佞小人,去给他认错,除了会受到冷嘲热讽之外,于事情没半分益处,还不如直接去找伍家呢。” 杨氏欣慰地摸了一下墨姝的长发,叹道:“连我家姝儿都懂的道理,那几个旁支却仍看不明白。想我陵北墨氏名门郡望,累世清名,怎么能去给汪磊这等奸佞小人认错?但是姝儿,如今右相伍立成把持朝政,固然权势滔天,显赫一时,可最终也只会留下骂名,若与其往来,同样会坏了墨家的清名。所以,去找伍家也万万不可。” 墨姝却有些不太赞同,她回想了一下,并没发现记忆中伍家做过什么祸国殃民的事,只不过无论朝廷还有军中,伍家的势力太大了而已,再说了,成王败寇,皇族刘氏就有多高尚? 但墨姝也记不起前世梦里伍家的结局怎么样,不想弄巧成拙,只能放弃。 而且话说回来,既然汪磊这奸佞小人是伍家的势力,说不定这事还出自伍家的授意呢,若果真如此,去求伍家也不靠谱。 既然伍家不可靠,那么该去找谁呢? 墨姝又详细问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杨氏抬手轻按了下眉心,她只希望墨姝不添乱就好了,当然不会真指望墨姝能做些什么,然而女儿问起来,也要告诉一些安心:“宋国公府已经帮忙在各处探听消息,打点关系了。家里也派了下人出去,四处打听情况。” 只是到现在都还没结果。 因为前世墨姝在母亲去世一个月后,才得知消息,所以她如今对于易家并不怎么信任,觉得前世宋国公府是故意封锁消息。 早上过来时墨姝还疑惑,这次宋国公府怎么轻易就让秋水过去找到她了呢?这样的事情,易家不是应该和前世一样,先隐瞒住,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才让她知道的吗?不然的话,怎么方便动手脚? 墨姝突然想起,前世三哥背上谋反罪名时,之所以没跟之前一样牵连到全族,似乎也是因为宋国公求情。 这样看来,易家的态度还真是矛盾。 墨姝有点想不明白。因为前世梦里的印象及与易安的恩怨,她自重生之后,并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度易家,而如今出了事,也没想过找宋国公府相助。 宋国公对墨家到底是真心的好还是有什么目的?前世梦里他既然数次为墨家求情,为什么许多不好的事如今回想起来都有易家的影子? 而且易安还将墨姝当作棋子送进了宫。 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 墨姝还在猜测,只听杨氏又道:“现在还没有消息回来,只能耐心地等着。姝儿你的病才好了点,还是先去休息吧。” 杨氏这话也是一片母亲的关怀心意,墨姝点头应了。 这时却听到外边通报,四姑娘墨芷柔遣了大丫鬟金子过来传话。 墨姝以为是有关于三哥墨云的事,当即让人进来。 结果金子行礼之后,却说起了别的事情:怜玉公主听闻宋国公府的莲花开得极好,一时起了兴致,定于明日,借宋国公府的地方开诗酒宴,各府的公子千金都可以来参加。 在大梁这样的诗酒宴是很常见的,尤其是春日,长安曲江边芙蓉园、桃花林几处,隔几日就会有贵夫人或者几位公主举办流觞赋诗的赏花酒宴,有时梁帝还会亲临,贵族名流鲜衣怒马,争相前往。 这听着无疑是件美事。 只是,在如今陵北墨氏嫡支唯一可以支应门庭的三公子墨云才入狱时,作为墨家四姑娘的墨芷柔不想着分忧,还要去参加什么诗酒宴,听着就是贪图享乐没有分寸。 杨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随手将桌案上的天青色瓷杯掷了出去,怒道:“都什么时候了,四丫头还只顾自己玩乐,也不知易氏怎么教的,越发没个规矩了。还有你们这些跟随在左右的,不劝着姑娘就罢了,还总是纵着,全部打发出去了干净!” 墨姝从没见母亲发这么大的脾气,不由一怔。 金子给茶水溅了一身,却诺诺不敢抬头,心下万分委屈。跟着墨芷柔这样的主子,真是两头受气!墨家接二连三的出事,难道不是因为有墨姝这个天煞孤星在吗?把气撒在她一丫头身上又有什么用! 墨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发现这或许是个机会。又想这么大的事,在家苦等也不是办法,宋国公府那边消息还更灵通,于是她劝道:“娘亲消消气,也许四姐姐是另有打算呢。” 说着不等杨氏反驳,转过头对金子道:“这件事再说罢,你先回去。” 金子立即应了一声,行礼退了出去,心下暗忖:以六姑娘的性子,定然也是极想去的,所以才先将自己支开了,好说服三夫人。若说纵容,三夫人才是真纵着六姑娘呢! 杨氏听了墨姝的话,却仍没消气,蹙眉不悦道:“她能有什么打算?” 墨姝自然不知道丫鬟金子在那里编排她和母亲,转头对杨氏说道:“娘亲,我也想去这诗酒宴看看。” 杨氏见墨姝今日回来,表现得比平时稳重了许多,与自己也亲近了不少,原本以为她都改过了,没想到还是惦记着玩,心中不免失望。但是对女儿,杨氏却没忍心斥责,只无奈道: “若姝儿真想去,那就去见识一下也好。” “呃?母亲真好!” 墨姝见杨氏对于四姐墨芷柔要去赴宴非常不满,本以为定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母亲的,听到这句话,对杨氏宠女儿的程度又加深了认识。 前一刻杨氏还对墨芷柔要去诗酒宴十分生气,一听说自己闺女也要去,就立即改口了,当真是亲疏有别。 不过,墨姝心里却更暖了几分。这也让她想起以前,在墨家还没出事时,全家上下就是这样将她当宝贝宠着的。 想到这里,墨姝心中酸涩之余,更坚定了要将一向宠她的三哥救出来的决心。 墨姝没与杨氏说太多,因为她还不知道有没有转机,若此事不成,说不定因为她以前虚荣贪玩的表现,这番理由还会被别人当作是想去玩找的借口。 与杨氏说了一会闲话,又安慰了母亲一番,墨姝才依依不舍地告退,与碧萝回到了宋国公府。 018、美人 杨琉璃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墨家的事情,墨姝才回到宋国公府不久,她就立即过菱溪苑来了。 见到墨姝忧心的模样,琉璃温言安慰她道:“姝儿妹妹不必过于担心,我听安表哥说了,姨夫已上表陈情,以当今天子之圣明,定会明察秋毫的。” 墨姝叹了一口气,道:“希望如姐姐所说,三哥哥能够安然归来。” 琉璃又安抚了墨姝几句,问她母亲是否安好之类的,见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就让她好好休息,起身回去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琉璃忍不住笑了,娇美的容颜如幽然半开的彼岸花。 圣明天子? 文帝开拓了大梁的基业,在位时政治清明,国运昌隆,也算是一代明君了吧。 然而正是这圣明,差点灭了陵北墨氏嫡支一族。 如今墨云犯的又是最让皇帝忌讳的谋逆之罪,还牵扯到了东宫,这次墨姝还能逃过去吗?原本骄傲的家世以及美貌,现在可有用? 但琉璃只笑了片刻,面色就冷淡下来,她想起了早上府里来的客人,魏国公夫人李氏及女儿段月茹。 今魏国公段通在漠北有一个马场,盛产良驹,正是易安想要的,而今日宋国公夫人小杨氏对段月茹似乎也很满意,所以两家的联姻很有可能实现。 听说下午还有客人来,是当今右相、又封了晋国公的伍立成的三公子,据说这位伍三公子都快二十了还没娶妻纳妾,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而且据说,这位伍家三公子也从不沾女人,连伺候起居的都是一些清俊小厮,听说他本人皮相倒长得挺好。 琉璃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心中一阵恶寒,但随即,又露出了几丝笑意。 伍家三公子这个消息琉璃方才透露给了魏国夫人与段月茹。 这两人听说了此事后,居然留下说午后再回府,当别人都不知她们怀着什么心思吗?这样朝三暮四的女子,怎么能助表哥成大事,又如何配作他的正妻? 不过以伍家的权势,估计易家姑娘也有坐不住的,就看这伍三公子,是否如传说中那么冷心冷情了。 那一片片芳心,可别都错许了才好。琉璃唇边微带浅笑,不无恶意地想。 菱溪苑里,墨姝呆坐了一会后,心中烦闷难遣,见外面天气晴好,就带了碧萝出去散心,不知不觉走到荷池边。 上次落水并未让墨姝对这池子留下阴影,反而还有几分想接近的怪异感觉。 墨姝梳了双平髻,穿着浅绿绣萱草的衣裙,坐在荷池边八角亭子的石栏杆上,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碧萝采来的青莲子,不经意间回首,却见到了那边一个穿红衣的美人。 男的。 他年约二十,身材高大,斜斜靠在步舆之上,身穿大红绣如意云纹广袖外袍,露出一抹荼白织金的锦衣,尤其生得芙蓉玉面,朗眉星目,鼻梁挺秀,唇似点殷,姿态淡然,说不出的丰神秀异,貌美天成。 墨姝一时看呆了。 除了新郎,许多穿红衣的男子都容易显得女气,以至于让人误以为是戏子或伶人之流。但眼前这位就绝对不会。主要是他实在太过于美貌,还穿了极张扬的大红,将那美更浓重地渲染开,只表情淡漠随意坐着,也无端生出了迫人的气势,高贵的气质完全是由内而外自然发散的,根本没法忽视。 这样的男子,怎么可能会是伶人戏子? 墨姝突然想起,这不就是上回她落水后,在荷花池边见到的红衣人吗?这生得比女子还好看,到底是几个意思? 却见男子忽然微微一笑,墨眸深处光华流转。 墨姝呼吸一窒,落荒而逃。 …… 荷叶田田,莲花依旧。 夏日轻风微熏,鼻尖弥漫着淡淡清香。 伍子珩随意地斜倚在步舆之上,墨发松散,骨节分明白皙纤长的手指一下下在紫竹凉席上轻叩,不知怎么似有所觉,下意识往荷池另一边望去,就看到池边的凉子里,一个绿衣裳的小姑娘正看着他。 眉目如画,眸光水灵灵。 伍子珩直觉认为这小姑娘就是上次落水那个,没来由露出一丝笑意,如日月辉映,天地间都亮了几分。 这时小美人一怔,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低下头匆忙抓起石桌上刚剥下的青色莲子,拉上旁边看得发呆的丫鬟,转身就跑,迈出亭子时还绊了一下,差点扑到在地上。 伍子珩见状,唇角微扬。 好笨的丫头。 不过,她跑什么?旁的女子见了他,不是想着上前,就是迈不开步子,怎么她却如同受了惊吓似的…… 他有这么可怕吗? 伍子珩虽然这么想着,但不知为何,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在旁边作陪的宋国公府的谋士叶凡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惊骇:他、他肯定眼花了,伍三公子竟然会笑! 待心神稍定之后,叶凡敛下目光,心中已有了主意。 伍子珩转过头,似能看出叶凡所想,长眉微挑道:“宋国公府不仅荷花开得格外好,连美人儿亦如是,当真人杰地灵。” 伍子珩说得漫不经心,但这句话就像一个惊雷,炸得众人一下子都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软與上的人,随后又立刻低下头去,以免现出脸上的惊骇,惹他生气。 大白天见鬼了! 跟在伍子珩身边的几个侍卫悄无声息地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他们真从少主口中,听到了美人儿这个词? 其中牛高马大的陆四,甚至忍不住喃喃自语:“竟连少主都动了凡心,也不知是怎样的美人儿?” 咚! 不知什么东西,砸到了陆四的脑袋上,他不禁一阵龇牙,伸手捂住了疼痛的地方,发现已经鼓起一个包,他回过神来,晓得自家主子的厉害,立即闭口不言将手放下,目不斜视地端正了姿态跟上。 但心里还是止不住好奇,暗自猜想:少主到底看见了谁? 叶凡也留意到了几个护卫的反应,心中更多了几分把握,当即与伍子珩告罪,只说想起有一件急事未办,匆匆走开了。 伍子珩也没说什么,神情依旧淡然如往,但眸光暗沉,不知在想什么。 …… 如今风气开放,男女一起出门踏春游玩十分常见,而在不知情下,于府中花园碰见男客实在正常不过。 所以墨姝方才的反应,实在有些过了。只是她自己浑然不觉,一边和碧萝往菱溪苑行去,一边问:“今日国公府有什么客人来?” 她记起早上琉璃说过有客至之事,没想到竟碰上了,只怪她当时没问清楚。 碧萝摇头:“不知道。” 不过,之前碧萝也注意到了伍子珩一行人,迟疑片刻,还是补充道:“姑娘若是想问方才见到的那位公子,奴婢却知道,他是晋国公府的三公子。” 原来是他? 传闻伍家的三公子生得俊美非凡,果然不假。但不是说,他是个冷面郎君,从不笑的吗?可墨姝刚才分明看见他笑了,当真是美得惊心动魄,莫非,是她眼花了?或者,是她看见美男,自己幻想出来美男在笑? 墨姝这么一想,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正心里烦闷,忽见旁边的碧萝停下来,行礼道:“段姑娘安好。” 却是段月茹迎面而来。 墨姝之前就见过这位魏国公府的千金,当即微笑见礼,心中有些诧异:赏荷宴不是明日才办吗?怎么今天国公府就来了这么多人? 段月茹很早便听说过墨姝的名字,也知道宋国公府世子易安待这个所谓的表妹格外不同,此次又见,她存了别的心思,不由得多打量了墨姝几眼。 不可否认,墨姝虽然年纪尚小,却五官秀美,皮肤更是白里透红,面若桃花,小脸珠圆玉润的,委实长得太好。 只可惜了如今的墨家已经远不比从前,墨姝的命格又有那样不好的传言,估计没有世家会用举族的命运为赌注迎她进门,所以段月茹一点也不担心墨姝会构成什么威胁。 想到这里,段月茹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怜悯地看了墨姝一眼,径直从她身边经过,往荷池那边去了。 但思及墨姝的容貌,段月茹还是忍不住心头不甘,想着: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段月茹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如今生得好,以后长歪了只会更惹人笑话,这样的例子难道还少吗? 019、衣饰 墨姝不知道今日宋国公府是否还有其他客人来,不想逛下去又遇见,径直回了菱溪苑。 用过夕食,府里给菱溪苑送来了几套衣裙和首饰,说是给墨姝明日赏荷宴上穿。 送东西过来的是吴杨氏,年纪三十左右,眉目秀气,当初是大杨氏身边的丫头,后来许给了国公府的外执事吴金,因这管事行二,所以都叫她吴二家的。小杨氏进府后,为了表示对姐姐这些故人的看重,提拔她管府里的衣裳针线。 碧萝客气地将吴二家的让进屋里,奉上香茶,又取了装碎银的香囊递过去,笑道:“杨嬷嬷成日辛苦,这点小钱且拿去吃酒。” 吴杨氏谦让了几句,才笑着收下,然后带着两个小丫头往别处去了。 墨姝让碧萝将那衣裳首饰放到榻上,仔细检看,但见这几身裙裳入手清凉,柔顺光滑,从布料、裁剪到针线绣花,无一不尽善尽美,且饰物也搭配得恰到好处,显然是用了心思的。 其中,那一身绣着西番莲的粉白上衫、湖水绿罗裙、朱红披帛的成套衣裳,饰物中就有一枚系五色璎珞丝绦的花鸟纹白玉圆佩,放在裙上非常相称。 这枚玉佩洁白无瑕,一看就是上品。墨姝手指在上边细细婆娑,有些舍不得放下。 碧萝在旁边笑道:“姑娘要试一下吗?” 墨姝想了想,宋国公府已经将衣裳首饰送来了,若她明日宴会还穿以前的衣服的话,有些说不过去,点头道:“好。” 碧萝就将衣裳拿起来,挨件服侍主子试穿。 墨姝生得好,只稍微装扮已让人移不眼,碧萝都不想让她将衣裳换下了。 待最后试到那一件湖水绿的襦裙时,碧萝正弯腰给墨姝系白玉佩,墨芷柔就掀开描画兰草的潇湘竹帘进来了。 “怎么没人通传?”碧萝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才起身行礼:“四姑娘。” “墨姝你这衣裳是府里送过来的?” 然而墨芷柔根本没去注意丫鬟碧萝,她才进门就给那枚花鸟白玉佩吸引住了,根本挪不开目光。 碧萝见此,恨不得上前挡住其视线。 墨姝知道墨芷柔又看上这枚玉佩了,却也没有矫饰之意,磊落大方地点头,让外边的香兰上茶,自己坐于妆台前,示意碧萝梳头。 这么一来裙裳堆叠,墨芷柔看不到玉佩了,她很不高兴,想起上次青玉簪墨姝没给她,知道这回直接开口讨要,多半也是不大可能成功的,心念一闪,道: “六妹妹,方才府里有人过我们淑芳院,说我姐妹二人的衣裳都一起送到了菱溪苑,让我来挑呢,这不我现在过来了,你看怎么分?” “……” 碧萝与墨姝的目光在镜中默默对上,相顾无言。 墨姝觉得自己这位四姐委实是朵奇葩,竟然能找到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她转过头,小脸上满是诧异,道:“是谁与四姐姐说的?莫不是弄错了吧?这几身衣裳我穿着都刚好呢。” 墨芷柔如今已足足比墨姝高了一个头,这几件衣裳墨芷柔穿的话,肯定小了。 然而墨芷柔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反口道:“这样吗?让我想一下,对,我记错了,不是衣裳,府里是将你我二人的头面首饰都送到了菱溪苑,让我过来挑的。” 说来说去,墨芷柔还是想要那枚玉佩。 虽然墨姝喜欢这枚玉佩,但也不至于没法割舍,反正是宋国公府送过来的,若是换了旁人开这个口,她随手转送出去,也不无可能。 只是墨芷柔想要可没那么容易! 墨姝想到她之前不知给墨芷柔拿去了多少东西,其中还有几件是母亲杨氏的嫁妆,以及自小的佩饰。 但凡好的,给墨芷柔看见她都会要了去。 墨姝还在想着如何将这些东西拿回来,怎么可能让墨芷柔又从她这里拿走东西,当下不客气道:“是这样吗?送到我这儿的首饰却是刚好。府里的人真是越来越不会办事了,碧萝,你让小丫头把吴二家的叫来,我问问她怎么回事!” 碧萝应了,便待起身。 墨芷柔气冲冲地道:“不用叫了,我不要了,都给你!” 说完挥手将面前的茶盏扫落在地上,甩门而出。 墨姝见状,在后边道:“我记得上回安表哥还说,这四君子的茶盏不错,如今可惜了。既少了一只,已不成套,碧萝你把余下的也丢了吧,若是下回安表哥问起……” 听墨姝提到易安,墨芷柔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气得紧紧攥住了花开富贵的锦帕,咬牙切齿道:“墨姝你除了会找安表哥和舅母告状之外,还会干些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安表哥有多讨厌你!” 若是以前,墨姝听到这样的话定会非常生气伤心。 所以碧萝一听,立即紧张地看向了墨姝,生怕自家姑娘会忍不住与四姑娘吵起来。 然而墨姝恍若未闻,眼皮都没抬一下:“去换上那套水墨河山的茶盏。” 碧萝不由一怔,忙应着下去了。 墨芷柔恨恨地一跺脚,扯掉旁边花树的几片叶子,转身时却还随手拿走了碧萝晾晒在旁边的几样香料。 墨姝抬头恰好看见,唇角一抽,再次无言。 待碧萝拿出那泼墨山水的杯子放好,准备将原来的扔了,走到院子时,突然愣了一下,大声问:“芸香,我晒在这儿的香料怎么少了!” …… 次日清早。 碧萝站在墨姝身后,一边给她绾发,一边问:“姑娘,今日穿府里送的那件湖水绿的襦裙可好?” 跪坐着的墨姝点头。 于是,碧萝给墨姝绾好了发髻之后,就去将衣裳拿出来,然而她才捧在手上,准备过去为墨姝更衣,墨芷柔就带着侍女过来了。 墨芷柔进门,直接挡在碧萝面前,伸手去拿她手上捧着的那衣裳。 碧萝转身想躲开,却听得刺耳的哧啦一声,她手上墨姝准备穿的襦裙,被扯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而墨芷柔立即一把抓住了碧萝手上的五彩缨络白玉禁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得意道:“既然六妹妹这套裙子已经破了,其它衣裳与这玉佩也不搭,我刚好也有条湖绿的裙子正少件压裙的饰物,这个禁步给我好了。” 碧萝在衣裳被划破时,就已经双唇哆嗦,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见墨芷柔还伸手抢玉佩,她立即用力握住了那缨络,听到这话,脸更是涨得通红,紧抓着不松手。 四姑娘怎么可以这样!碧萝简直要气哭了。 墨姝见墨芷柔这副架势,知道她今早是有备而来,脸色冷淡道:“不过就一枚佩饰而已,既然四姐想要,拿去好了。” 易府送来的物件儿,墨芷柔也不怕烫手。 但墨芷柔闻言十分得意,但是见碧萝居然还不松手,扯得更用力了。 碧萝很不甘心,倔强地没有松开手,看向了墨姝,双目隐有泪意。 墨姝见她都说这话了,两人还在使劲拉扯,气得一拍桌子怒道:“还不松手!” 碧萝到底只是一个丫鬟,与主子争抢是不妥,但墨芷柔居然也不顾身份和丫头抢夺,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 ps: o(n_n)o谢谢白小归打赏的香囊!么么哒! o(n_n)o谢谢棋小白的打赏! 020、裙裳 碧萝作为丫鬟,与主子墨芷柔相争本来就有些心虚,听到墨姝呵斥,她既害怕又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当即松开了手。 “咚!” “哎哟!我的……” 墨芷柔正用尽了力气拉扯着那玉佩,没想到碧萝会放手,一屁股结结实实跌到了地上,声音响亮,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险些说了不雅之语,好在她及时反应过来。 听着那闷响,墨姝都替墨芷柔感到屁股疼,亏她还能将到口边话又咽了下去,同时不忘护住到手的玉佩以免跌碎,也真是难为她了。 墨姝原本很生气的,见状突然想笑,却生生忍住了,好不辛苦。 旁边几个丫鬟压根儿没想到会有这变故,眼见墨芷柔就这么四仰八叉地跌在地上,一时都呆了。 碧萝意识到自己闯了祸,就想跪下,却见墨姝抬起手制止了她,淡淡道:“既然四姐已达成心愿,定赶着回去梳妆,我就不留客了。” 换过旁人当众如此没脸,早已恼羞成怒,发作竟敢与之争抢的丫鬟了。然而墨芷柔到底不是常人,见墨姝脸色不好,而玉佩也已到手,在金子将她扶起来之后,她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握紧玉佩,姿势怪异地离开了。 看来那一跤,跌得实在有点重。 待墨芷柔走后,碧萝自知此番犯了错,险险逃过一劫,低头跪下请墨姝责罚。 墨姝虽然知道碧萝这是为了护着她,也不想底下的丫鬟因此没了规矩和分寸,尤其如今还不是在自己家中。她心里叹气,平和地问:“你错在什么地方?” 碧萝垂头丧气,老实地认错道:“身为丫鬟,不该和主子争抢东西。” 墨姝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淡淡道:“你去廊下跪半个时辰罢。” 碧萝低头出去了。 墨姝觉得好累,唤了芸香给她更衣,随意从昨日送来的衣裳中拿了一套浅绿上衫、柳黄绣折枝桃花下裙,梳了双螺髻,系上碧色发带,觉得太素,又从那些首饰里挑出了几朵玉珠红宝金边的花钿簪上。 待收拾好了,随意吃了两块点心,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墨姝待碧萝揉了下膝盖,仍带着她去国公府正院给小杨氏请安。 待会儿的诗酒宴,是和易家的姑娘以及琉璃一起过去的。 到了正院,墨姝见易家几位姑娘都到了,个个打扮出挑,但现在站在一块儿,还是穿着淡碧绣兰花衣裳的琉璃容颜夺目。 琉璃年纪与墨姝差不多,但身量却长得比她快,已初见亭亭风姿,且相貌本就比易家几个姐妹生得好,往屋里一站,就将人全比了下去。 在府里的众位姑娘当中,最得小杨氏疼宠的,并非其亲生女儿易采菲和易采兰,而是大杨氏所出的大姑娘易采薇,还有表姑娘杨琉璃,至少表面是如此。 由此可见琉璃心思玲珑,远非墨姝可比。 给小杨氏请安后,墨芷柔还没过来,客人则已陆续而至。 易家的姑娘要学着待客,自不可能等墨芷柔的,与墨姝一起往花厅去。 穿过园子,易采菲手里拿着绣折枝蔷薇的锦帕,挨近墨姝小声问道:“我看见昨日送去菱溪苑的衣裳里边,有件湖水绿的裙子极好看,尤其是那枚五彩络子的白玉刻花鸟禁步,我见了爱不释手,怎么妹妹今日没有穿?若是你不喜欢,我用别的物件与你换可好?” 墨姝没想到易采菲也见到了那白玉禁步,听出她语气中透露出的羡慕,有些无奈道:“已经在我四姐姐那里了。” 易采菲昨日见了那禁步就一直念念不忘,听到竟给墨芷柔捷足先登,知道大约是没法从她那里拿到的了,想起以往听过的那些闲话,墨姝不知给这个庶出的四堂姐坑过多少好东西,不由暗恼墨姝性子懦弱,而墨芷柔也实在不要脸。 当下易采菲气道:“她要你就给吗?以她那个性子,拿去了的东西就别想会还回来了!” 墨姝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想想以前的性格,就没吭声,易采菲怒其不争,却也无可奈何。 这时前边有人过来说,景王府的柔惠郡主到了,众人急忙过去,易采菲无暇理会这事,墨姝松了口气。重来一世,她到底也不是那等言语伶俐之人,甚至还笨口拙舌。 到了花厅,众人一见到柔惠郡主,都不禁看向了墨姝。 柔惠郡主的脸色在一瞬间也有些不好看。 两人的衣裳实在太相似了。 只见柔惠郡主刘宛怡也是浅碧绣花枝的上衫,芽黄绣芙蓉襦裙,与墨姝穿的相比,只有刺绣花样不同,甚至就连发间的玉珠红宝花钿也相似。 不过,刘宛怡到底身为大梁郡主,出自皇家,身份尊贵,衣食住行皆十分讲究,裙裳的料子也是宫锦,而且身上所佩璎珞玉镯禁步及发饰,看着虽简单,却无一不精致大气。 何况身为郡主,刘宛怡自小就是高居上位,自然而然有种矜贵的气质。 如此一来,原本看上去似差不多的衣裳,虽然墨姝相貌更胜几分,但相比之下仍成了陪衬。 而且墨姝进门之后,似乎因众人都向她看去,又与柔惠郡主衣裳相近,何况还年幼,就很是拘谨,甚至坐立不安的样子,一派小家子气。 墨姝故意为之。 那才是以前的墨姝该有的表现。 墨姝低下头,没错过方才厅内那些名门千金眼中幸灾乐祸的笑意及鄙夷。 不就是与郡主撞衫了吗,有什么好幸灾乐祸的。墨姝对这些大家闺秀的心思不甚在意,只希望她如此表现,可以让柔惠郡主刘宛怡没有那么不高兴。 墨姝想相信这只是巧合,然而却实在太巧了。 因为刘宛怡之前也曾在一次宴会和范阳白家的千金撞衫,还生生给白姑娘比了下去,结果不知给谁取笑了,气得这位柔惠郡主几乎当场甩袖离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穿大红的衣裳。 从此以后,众千金就多了分心思,每次宴会前都想方设法先打听好这些公主郡主的衣着,免得又穿了一样的。 尤其是身世稍微低些的,更是小心谨慎,生怕冲撞了贵人。 不是所有人都有白家那位姑娘的家世,自没法和她一样,与郡主穿了相似的裙裳还有底气泰然自若,将郡主气得离场还不能对她怎么样。 现在的墨姝也没底气,所以她只能示之以弱,成为刘宛怡的陪衬,免得这骄傲的郡主想起之前的难堪,将气撒在她身上。 好在这次柔惠郡主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 即使如此,墨姝也很快寻了个借口,回菱溪苑换衣裳。 021、宴会 直到墨姝换好了衣裳,碧萝脸色还有点发白。 墨姝心情也很不好,确切地说是极坏。 三哥墨云还获罪在牢狱,墨家前途堪忧,现在惹恼任何一位贵人,都容易让这件事情雪上加霜,使墨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墨姝本来是想借着诗酒宴的机会,接近那能救出三哥的贵人的,却没想到还未成,反而差点先得罪了人。 到底不够聪慧,枉自穿越重生了一回。 墨姝心中暗自叹气,强打起精神来。 出于谨慎,墨姝没再穿宋国公府送来的衣裳,而是从平日的衣裳里边选了件少穿的青花交领高腰襦裙。现在京城女子的衣裳款式盛行对襟齐胸襦裙,纹样也花团锦簇,如此应该不会再遇到相似的了吧? 其实撞衫并非什么大错,那些贵人大多自恃身份,极少会揪住不放,柔惠郡主是个特例。 但墨姝赌不起。 因为三哥之事悬而未决,这些金枝玉叶的一句话,现在都可能将墨家推入万丈深渊。 所以墨姝只能慎之又慎,小心了又小心,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深恐一失足成千古恨。想到在背后设计之人,她心中一片冰冷,恨不能将之扒皮拆骨。 “姑娘,宴会快开始了。”见墨姝还坐在妆台前发怔,碧萝从旁提醒。 “嗯。” 墨姝站起来,往外行去。 这时众位千金想必已经到了园里,墨姝走出菱溪苑,站住脚步,抬头看了一眼明媚的天光,才又往前走,步子从容而坚定。 若非为了三哥和墨家,这样的宴会墨姝半点也不想掺合。 宴无好宴。 莲池边已经非常热闹。 昨日午后未时,公主府的人就过来协助宋国公府布置好了赏荷宴的场地。 这些人已经不是初次领到这样的差事了,自然驾轻就熟,何况易家的下人也没少办类似的宴会,公主府的管事严朝英严公公只需吩咐下去,底下的人就把事情给办好了。 墨姝远远地就看见荷池边已搭起了彩庐,摆有桌案,挡以轻纱,有如花少女穿梭其间,三三两两,彩衣翩跹,莺声燕语,丝竹管弦,一片歌舞升平。 待走近些,微风送来脂粉香酒香及糕点果品的香气,还未饮就已微醺。 往日清淡的莲香,则隐于这馥郁的香气之下,细寻不见。 诗酒宴,除了饮酒当然还要作诗,在场地上方正中间已摆好几张书案,放了笔墨纸砚,以便到时誊抄诗句。 出身世家的墨姝自然学过对韵作诗,但她并不擅长,也没想过要在宴会中才惊四座。 “云妹妹这衣裳真好看。” “几日没见月姐姐,怎么就跟天上的仙子一样了。” “这位不是裴四姑娘吗……” …… 走过去之后,少女轻言曼语的娇笑与寒暄,随风入耳。 只见桌案上摆了各色果品点心和酒水,旁边男宾宴席已有各家公子饮酒作诗,猜枚笑谈,而众少女也各自寻了交好的姐妹玩耍,或闲话,或划了小舟到荷池采莲,易采菲和琉璃也都有伴。 不知怎么,墨姝有些羡慕,却带着碧萝自找了个池边的角落,状似欣赏风景,实则却在察看荷池边各人的情况。 男宾那边不时有少年公子看过来,众千金习以为常,玩闹依旧,也不会失了仪态。 依照惯例,玩尽兴之后才是作诗。 不过,墨姝却知道这次宴会怕是没法好好作诗的了。说是赏花,其实她一直心不在焉,可等的人一直没见到。 也许是早就来了? 墨姝纵目四顾,想寻找杨妃的身影,结果却看到墨芷柔带了金子银子,姗姗来迟。 看到墨芷柔果然穿了粉白上衫湖水绿的对襟齐胸襦裙,裙摆处,五色璎珞白玉花鸟禁步赫然在目。 墨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既然宋国公府送了好几套衣裳过来,没理由只有一件会出问题,因为背后之人不可能确定墨姝就会穿那一件。 何况在那些衣裳当中,配这白玉的裙子才是最出色的。 虽然墨姝不喜欢墨芷柔,并且正想着怎么拿回她以前要去的东西,但这庶姐怎么说也出自墨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墨芷柔出了差错,墨姝再小心谨慎也前功尽弃。 于是,墨姝急步迎面朝墨芷柔走去,心下念头急转,怎么才能让她换衣裳。 然而才走到半路,却听后边传来焦急慌乱的叫嚷声,隐约听得什么皇子不见了。 墨姝蓦地停下脚步转身,双目中一片惊诧:怎么会比印象中早了这么多?现在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呢!记得前世发现十二皇子不见踪影,那至少得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但墨姝来不及考虑太多,只因重生之后许多事都已不是原来的模样,更何况有的她记得也不是非常清楚。 此时身后宴会的场地上已有些乱。 墨姝暂时放下了墨芷柔衣裳饰物的事情,从旁边的小径折过去,往荷池另一边而去。 碧萝见墨姝如此,心里着实有些奇怪。 而墨姝边走边想着事情。 失踪十二皇子才五岁,小名雉儿,乃杨妃所出。 杨妃闺名杨锦绣,出身清河杨氏旁支,生得花容月貌,十三岁进宫,长开了之后更是容色过人,体态风流,很受梁帝刘楷宠爱。可是她伴驾多年,一直没有儿女,早些年也不是没怀过,却都意外落胎了,如今已近双十五的年华,才得了这么个儿子,自然看得如眼珠子似的,就连刘楷对这个幼子也分外疼惜。不然杨妃和十二皇子今日也不能出现在宴会上。 据说十二皇子雉儿非常地聪明伶俐,深得刘楷心意,甚至还有传言说,皇帝有意废了如今的太子立之为储。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杨妃将十二皇子看作眼珠子似的疼爱,却免不了许多人将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能在后宫三千红颜里脱颖而出并且圣宠不衰,杨妃应该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没让人看好自家的宝贝皇子呢? 墨姝想不明白,却已经快步绕过亭台花木,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在梦里,十二皇子是在荷池边的角落寻找什么物件,而身边居然半个侍从也没有,后来易采薇路过看到,忙亲自将之送回杨妃身边。 杨妃疑心是有人想对她儿子不利,本就急得六神无主,见到雉儿安然归来,自喜出望外,因此非但没有迁怒宋国公府,还对易采薇生出了好感。 墨姝此番正是为了这份好感而筹谋,且仓促之下,她也只能想到这个了。 022、改变 绿柳如烟,莲叶田田。 墨姝沿着池边,在依依垂柳之中穿过,她没有去想为什么身为皇子,刘雉儿身边竟然无人照应,而易采薇又是怎么碰见十二皇子的。 这一切都等寻到了人再说。 终于,墨姝在荷池边柳条下的几丛芙蓉花木旁看到了一个头束玉冠,穿了锦袍的男童。 正是十二皇子雉儿。他蹲在池边,使劲伸手去够莲叶底下的清涟涟的池水,那样子,看似稍有不慎,就会落入池中。 墨姝才这么想着,就看到前边小小的身子一晃。 因为前世十二皇子此次安然无恙,印象中并没有发生落水什么的危险,墨姝见到这么惊险的情形,愕然之下,还先抬起头看了一眼。 隐约看到,前边有人分花拂柳而来。 若是前世易采薇曾遇到如此情形,也来不及将十二皇子拉住不掉进水里。 墨姝终究来不及再多想,边抬头,一边已疾步抢上前,在碧萝的低呼中,赶在十二皇子落水前堪堪拽住了他的手臂。 雉儿转过头,恼怒道:“你这贱婢竟然敢抓我!快放开,否则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诛你九族!” 诛你九族! 这恩将仇报、恶狠狠的话,就如一把匕首猛地扎在了墨姝心上,正戳到了她的痛处,她这才想起这十二皇子的恶劣德性,梦里的往事浮现眼前,墨姝终于没压住,心中腾地冒出火气,假装吓得一抖,就松开了手。 “扑通!” “十、十二殿下!”看着男童落入水中,墨姝面无表情,却声音发颤地尖叫。 碧萝也惊住了。她分明看见自家姑娘已经抓住了十二皇子的手,结果给他一吓,姑娘竟又松开了手。如今十二殿下掉进了水里,这、这下子该怎么办?她简直要急哭了。 三公子还关押在牢里呢,要是姑娘也有个什么好歹,她也不用活了! 墨姝明显也呆了一下,眼看着十二皇子在水里挣扎沉浮,似连吃了几口池水,突然纵身也跳了下去。 “姑娘!”碧萝正要叫人,见墨姝如此,又是一番惊吓,忙叫道,“快来人呀,殿下落水了!” 远处匆匆而来的易采薇几人听到动静,抬头看见的就是十二皇子雉儿落入水中,而墨姝惊了几息,也立即跳了下去。 易采薇想到之前墨姝落水病着刚好,如今就敢跳进湖里,虽然知道大半是因落水之人是皇子的缘故,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果断。 其实墨姝在决定松手时,就已作好了跳下去救人的准备。甚至心里还有一点点后悔。她太冲动了,如今十二皇子落水,若杨妃动怒,那她之前花的心思就全白费了。 但是听到十二皇子说出那句话时,墨姝就好像又见到梦里染血的刑场,刻骨的恨意怎么也忍不住,所以她松了手。那么多人命,在这个本该天真无邪的、才五岁的皇子心中,与草芥无异。 这个才五岁的皇子性情阴狠乖戾,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人明说而已。 碧萝奔到池边,随易采薇几人过来的侍从也到了近前,有两个会水的仆妇已经下了荷池。 府里为了防止赏荷时出现这样落水的意外,一早就安排好熟识水性的渔娘仆妇在旁边看着,听到十二皇子不见了,众人心底立刻就考虑到了最坏的结果,所以易采薇过来寻找,自然带了会水的人。 墨姝跳入清凉的池水,身上轻软的衣裳立即湿透了,贴在皮肤上。她双手不是太熟练地划了几下水,不让自己往下沉,看见十二皇子在稀拉的荷叶间沉浮,离岸边越来越远,赶紧作出焦急的模样,游了过去。 而十二皇子落水之后,惊慌失措,早没了方才的跋扈,昏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什么都看不见。 墨姝挨近时,既要作出着急的样子,又得小心不让十二皇子抓到缠上,对于游水还不熟悉的她一下子就显得更加笨拙。 落入在岸上焦急张望的易采薇、琉璃几人,还有已下荷池的两个渔娘眼中,墨姝就是自己只是稍识水性,却奋不顾身跳下去救人,心中万分佩服。虽然她们也想要这个功劳,但还不至于豁出身份脸面甚至性命下去,尤其是易采薇和琉璃。这池水可是很深的,而且,还淹死过人。 何况,万一皇子殿下有个什么好歹,下水相救的人说不定还会受到皇上和杨妃的迁怒,说救援不力。 所以易采薇、琉璃几人对于墨姝的行为,心底都有几分讥讽。虽然几人都知道如果能把十二皇子救上来,就是一个大功劳,但且不说她们都不会水,即使熟识水性,她们也没胆子拼着失仪甚至丢命的险下水。 在墨姝过来,尤其是十二皇子落水后,这事件相比前世,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易采薇几人在荷池边焦急张望,生恐十二皇子有不测,宋国公府不知如何承受天子的雷霆之怒。 墨姝终于伸手捉到了十二皇子漂浮的衣衫,拉住了他的手臂。 十二皇子再怎么性情乖张,毕竟才五岁,也会害怕,落水之后他连呛了好几口水,身子直往下沉,又呼吸不过来,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正惊惧地胡乱扑腾,陡然有人捉了他的手臂往上提,当下如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缠了上去。 墨姝最怕遇到这样的事情,早防着他这样,连忙先躲开手,随后单手将十二皇子的两只手一起抱住,不让他乱抓,用余下的右手划水往池边而去。 转了个方向,墨姝才发现那两个仆妇已经到了近前,立即打算将十二皇子丢给那两个人,结果才松开手,他就像八爪鱼一样又缠了上来,抱住墨姝的胳膊不放。 好在墨姝还有另一只手可以划水,旁边又有两个人,她不能太过,只得任由这小屁孩抱住,往岸边游去。 两个仆妇见十二皇子还挺有劲,松了口气,原本还想把殿下接过送至岸边,说不定有赏,见状也只得放弃了这打算,从旁一前一后伸手托住十二皇子,一起快速向岸边游去。 这时,易采薇早已吩咐下去,不远处划来一只小舟,等墨姝几人挨近,上边的渔娘立即伸手,准备将十二皇子和墨姝拉上去。 墨姝右手扶住船舷,想将十二皇子先送到小舟上,没想到他仍抱住她的手不肯放开,还含着鼻音道:“我要和你一起。” —————— ps: o(n_n)o谢谢漂漂花的打赏!扑倒! 023、皇子 众人无奈,又有两个渔娘下水,一些人在上边伸手拉,水里四个人将墨姝和皇子殿下往上托,终于将两人送到了舟上。 两人都是浑身湿嗒嗒的,衣裳往下滴水。 杨妃得了消息,已经和怜玉公主等一众人都到了岸边,小舟上有两个杨妃的贴身宫女,一见十二殿下到小舟上,忙抖开宽大的衣衫,将其裹了起来。 易采薇身边的侍女珍珠也在小舟上,在墨姝从水里出来时,就给她披上了斗篷。 虽然知道易采薇这样做大半是为了宋国公府的脸面考虑,墨姝还是往岸上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小舟如离弦的箭,很快就到了岸边。 岸上的人手忙脚乱地接住十二皇子和墨姝,簇拥着软椅快步送到了离这最近的蓼汀阁。 墨姝想起一事,抹了一把脸上从头发淌下的水渍,道:“对了,殿下好像有东西落在池边的水里。” 众人都看向了十二皇子。 雉儿愣了一下,支起身子吸着鼻子道:“对!母妃给十二郎的红玉珠子掉进池子里了!” 杨妃看了墨姝一眼,对十二皇子心疼道:“东西掉了,只管告诉母妃,让人给你寻回来就好了,怎么还自个儿去找,幸好这回没什么大事,若是……你让母妃怎么活!” 十二皇子低下头,闷闷道:“儿臣知道错了。” 乖巧得与之前判若两人。 墨姝在后边听着,暗想他倒是会装。 旁边的人不用杨妃吩咐,已经折回去寻那玉珠了,余下一行人很快到了蓼汀阁。 碧萝准备陪墨姝到隔间换衣裳,十二皇子却抓住墨姝的衣衫不放。 见此,墨姝心中十分不快,脸上却没现出半分,柔声道:“殿下放心,这里已经安全了,我先把湿了的衣衫换下,很快就回来听殿下处置。而且殿下也要换衣裳对不对?” 听到墨姝此言,十二皇子松开了手,嘟囔道:“谁说要处置你了,你快点。” 见十二皇子竟这样说,众人看着往旁边隔间去的墨姝,表情各异,若有所思。 不知多少人妒忌得脸都青了。 进了隔间,碧萝想说什么,碍于隔墙有耳,终究没有开口,只是泪眼婆娑的样子,让墨姝忍不住道:“好了,别伤心了,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待墨姝换过衣裳,回到蓼汀阁时,前来参加宴会的女眷几乎都到了,外边还有不少男宾或遣来询问的仆从,但是皆敛息屏气,不见半点喧闹。 杨妃已经先问了易采薇几个在墨姝之后最先过去的人,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易采薇几个当时隔得还比较远,只看到了十二皇子落水之后,墨姝也跳到了池子里去救人。 之前十二皇子那句话,几人虽然听到了,但不是非常清晰,而且还涉及到他狠厉乖张的性子,几人自然不会妄言。 如今墨姝住在宋国公府,她的举止行为,都与府中有所牵扯,因此易采薇也都往好的说。 想来杨妃也考虑到了这点,墨姝和碧萝从隔间出来时,她正揽着十二皇子,问道:“雉儿,你跟母妃说,你怎么会掉到水里去的?” 碧萝听到杨妃这么问,记起墨姝已经抓住了十二皇子的却又放开,脸色不禁有点发白: 虽然说姑娘之所以会松手,是给十二殿下那句话吓的,但十二殿下可是皇上和杨妃的心头宝,这两位主子可不会管这么多,此事毕竟是因为姑娘松手,这才直接导致了殿下落水,若杨妃想追究,姑娘如何躲得过去?! 想到这里,碧萝腿都软了。 这些墨姝又岂会想不到,轻扶了碧落一把,免得她当众失态,这才抬步往厅内行去,心底早作好了性情乖张的十二皇子告状的准备。 只听十二皇子垂头丧气道:“儿臣今日约了九哥一起来赏荷的,他却失约没有来,儿臣心情不好,就遣了下人自己在池边散心,不想,将母妃给的那枚南边进贡红玉珠子给弄进池子了。 这枚红玉珠子是母妃所赐,孩儿日日放在身上片刻不离,儿臣心中一急,见玉珠子红艳艳还在莲叶上呢,就想伸手把它捡起来,怎知儿臣手才刚碰到荷叶,荷叶就晃了晃,珠子一下骨碌碌掉到水里去了。儿臣着急想把玉珠子接住,使劲把手伸长,脚没稳住,就掉水里了。” 只见十二皇子哭丧着脸,看了一眼墨姝,道:“这位姑娘跑过来伸手拉儿臣,没拉住,儿臣还骂了她一句呢,没想到她也跳下来了。” 墨姝一怔。 这十二皇子可才五岁,却不仅说话条理清楚,还将谎话编得这么圆,七分真话夹着三分假话,就连知道真相的她都差点给忽悠过去,也太聪明了吧?尤为诡异的是,性子乖戾的十二皇子不仅没告状,还对自己的母亲杨妃隐去了她抓住了他的手却又松开的细节,对她如此明显的维护,这是一个五岁的小屁孩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莫非十二皇子也被人穿越了?! 墨姝被这个念头一震,却无暇多想,走到杨妃跟前跪下,准备请罪。 还未开口,却听十二皇子又道:“你怎么了?” 这句话明显是对她说的,墨姝一怔道:“民女有罪……”十二皇子不高兴地过来拉她:“你有什么罪?” 他转过头,对杨妃道:“母妃,若不是她,儿臣怕要淹死了……” 杨妃忙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将儿子拉入怀里道:“胡说,我儿吉人天相,定会长命富贵的。” 抬头见墨姝仍老实跪着,心底的郁气散去不少,说道:“你是陵北墨家嫡支的六娘子?” 墨姝低眉敛目,恭敬应道:“回杨妃娘娘,民女正是。” 这个杨妃方才到荷池边时就听说了,还隐约听得不知何人提及墨姝命相之事,说雉儿落水,也是这小姑娘害的。当时虽然她看到,水性似乎不是很熟练的墨姝正在奋力救人,但忧儿心切,不免迁怒,心里着实窝了不少火气,只想着等这贱婢上岸,非治她的罪不可。 根本没去想,墨姝才刚把十二皇子救上来,就给她治罪,是不是妥当。 但很快,十二皇子的表现让杨妃打消了马上处置墨姝的念头。 024、恩赏 尽管才从水里出来,但一向性子不太好的十二皇子与墨姝上了小舟,居然没有生气,而且似乎还总黏着墨姝,而到了岸上后,墨姝还记挂着十二皇子落下的物件。 杨妃见状,脸色稍有缓和。 如今见雉儿似乎对墨姝很有好感,又听总是欺负宫人的儿子居然出言为这小姑娘说话,杨妃气消了大半,她知道陵北墨氏一案的内情,原本就没怎么把墨姝命格的事放在心上,刚才只是关心则乱。 听了十二皇子的话,墨姝确实是不顾自身安危下水救人,表现得也很恭敬,杨妃登时和颜悦色起来。 这时,旁边卢国公夫人忽然开口道:“早就听说墨家的六娘子长得极好,今日一见才发现传言竟然没有夸大,且不过略识水性,也大着胆子下去救人,这功劳大家都看见了,我忍不住倚老卖老,厚着脸皮也想为她向公主殿下和杨妃娘娘讨点赏赐。”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愣。 连本来淡定自若的墨姝,也险些抬起头去看卢国公夫人此时的表情。 卢国公夫人白氏今年已经年过四十,当年巾帼不让须眉,曾跟随卢国公四处征战,为大梁开国立下了赫赫战功,连先帝都几番称颂,在一众贵夫人中算是非常有身份的,就是当今皇帝见了,也客气有礼,平日她极少参加这样的宴会,今日乃是陪其疼爱的孙女过来的。 即使如此,卢国公夫人坐在彩庐里,有人过去见礼,她也都是淡淡的,带着几分疏离,只对易家几位姑娘亲切些。 没想到如今她竟然会开口为墨姝说话! 杨妃本已和颜悦色的脸上,现在更是堆了笑意,道:“傻孩子,你救了皇儿,这是大功,怎么请起罪来了?” 说着,示意身边的宫女将墨姝扶起来。 怜玉公主十六七岁花儿一样的年纪,又穿一身宝华裙,秀丽贵气,举止娴雅,嫣然笑道:“卢国公夫人都开了金口,怎么能不赏。秋水,去把那一对包金兽首白玉镯取来,墨家六娘子救十二弟有功,我这个姐姐也该表示一下。” 墨姝才起身,复敛衽盈盈下拜:“多谢公主殿下恩赏。” 杨妃看着墨姝,心中早已另有主意,她让人取了一件绿松石十八罗汉手串,赏了下去,还将墨姝拉到身前,细细打量了一番,道:“这孩子长得招人疼,竟让人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看见杨妃的表情,墨姝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心中一沉。 很快墨姝心里的不祥预感就变成了真实,杨妃转过头看了十二皇子一眼,笑容灼灼:“我真想与墨六姑娘多亲近,而且连雉儿也喜欢你,墨姑娘,不如你进宫住几日,陪陪本宫可好?” 但见十二皇子眼睛一亮,不等墨姝答应,抢先道:“好!” 杨妃便抿唇笑了,眉目舒展间,如绝世名花展露了其雍容耀目的风姿。 无怪乎一直圣宠不衰。众人不由自主地想。 杨妃让墨姝进宫,实在出乎众人的意料,但见厅内之人神色各异,迷茫的,艳羡的,还有妒忌的……不一而足,但大多人都觉得这是好事。 毕竟墨姝可是救了十二皇子,别看因为家中落难,现在的她虽然顶着前世家贵女的名儿,实际上没多少人家看得起,但今日她得了十二皇子和杨妃青眼,更有卢国公夫人开口为她说好话,还有进宫作陪,杨妃明显是有抬举之意,身份水涨船高。 待过几日墨姝从宫中出来,其在众人心中的分量,就不是现在能比的了。 墨姝闻言,一颗心却直直沉了下去,铺天盖地的绝望汹涌而来:重活一世,还是逃不过进宫的命运? 然而想到此番的目的,还有狱中的三哥,墨姝面上硬生生挤出了受宠若惊欢喜的样子,怯怯道:“杨妃娘娘实在太抬举民女了,能够进宫陪伴娘娘,民女幸甚之至,只是,宫中诸多贵人,以民女这样的身份,怕会冲撞了贵人,民、民女实在惶恐。” 这副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的样子,却正与杨妃听到的、墨六娘子平日对下人跋扈骄矜、实则欺软怕硬,遇到一点事就胆小卑怯,极好拿捏的传言相符。 杨妃挺满意,就是觉得墨姝未免有点上不了台面,不知会不会得人欢心。 罢了。 反正墨姝年纪还小,过上一两年,总会好的。 这时,十二皇子直接过来,问:“母妃,她什么时候进宫?” 杨妃征询地看向了墨姝:“不知墨六娘子可需要回去与家人说一声?” 与此同时,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墨姝身上。 想起前世梦中在宫中的日子,还有后面的结局,墨姝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保持住脸上的欣喜,作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不、不用了,想来母亲知道也会很高兴的。” 墨姝担心见到杨氏之后,她会失去进宫的勇气。 以母亲杨氏的聪明,肯定能从女儿的举止神情,猜到此次进宫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简而言之,墨姝不过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家人。 前世墨姝是为了易安入宫,今生,她终于可以也为家人一回。 出了十二皇子落水之事,怜玉公主没了饮酒对诗的心情,杨妃也说要回宫去,让太医给殿下看看是否有什么不妥,宴会提前散了。 墨姝一直跟在杨妃左右,脸上笑意盈盈,却已有了两分真心,既然随杨妃入宫去了,三哥的事情应该有所转机吧。 易采薇与琉璃过来,转达宋国公夫人小杨氏之意,让墨姝换一身衣裳再随杨妃进宫。 墨姝与杨妃说了一声,才回去换衣裳。 碧萝一边给墨姝系好丝绦,一边开口道:“让奴婢陪姑娘进宫去吧,奴婢定能照顾好姑娘,绝不会添乱的!” 之前在外边,碧萝就提了这事,但墨姝拒绝了,只是她仍不死心,再次恳求。 后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前世已经拖累这丫头一次,今生墨姝自己是不得已再次踏入,却不想碧萝也搭进去。 因此墨姝无奈道:“你知道现在家里事多,不容有一点闪失。我如今身份不比从前,细究起来不过是庶民之女,能进宫陪杨妃娘娘已经是天大的福气,没听说过还有带上丫鬟随侍的道理。” 听了这话,碧萝虽然还不放心,却没有什么理由纠结此事了。 墨姝想了想,吩咐道:“我进宫之后,碧萝你就先回家去,到夫人身边伺候好了。” 碧萝闷闷点头,自我安慰似地道:“杨娘娘娘也说了是进宫几日,姑娘应该很快就回来了的。” 墨姝微笑着点了点头:“正是,你跟母亲说,让她放心。” 心中却是一疼。 这时,外边有丫鬟进来禀告,说是杨妃娘娘准备起驾回宫了。 025、入宫 待出来时,墨姝已换过了一身浅碧宝相花纹的香云纱上衫,散花如意云霞裙,松挽浅绿色绣折枝莲的披帛,拿了一柄绣国色天香的紫竹团扇,双髻上别着珠钿,额间还画了一点朱砂,十分娇艳。 外间奉命等着的珍珠虽然见多了杨妃的丽色,仍忍不住一呆。 墨姝笑道:“让珍珠姐姐久等了。” 珍珠回过神来,不禁暗想:墨六娘子如今年纪尚小,都让人移不开眼了,假以时日,定是天仙一样的人物。当下起身含笑点头,问:“墨姑娘可准备妥当了?” 墨姝点点头。 珍珠就当先往外行去。 到了国公府大门外,墨姝一眼望见了相送的易府众人,宋国公夫人小杨氏正在前边,后面簇拥着易家几位姑娘,琉璃和墨芷柔也在其中。 不知何时墨芷柔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裳,并没见闹出什么事情,让本来悬着心的墨姝松了一口气。 但是墨芷柔的脸色就不怎么好了。听见墨姝到了门口,墨芷柔转过头,目光如同两把尖利的刀子,似恨不能将她活剐了好取而代之。 而宋国公府其余的几位姑娘也多是艳羡或者妒忌,看来都把能随杨妃进宫看作是一件美事。 墨姝不由在心底苦笑,同时又安慰自己:也许,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坏呢?毕竟想想她年纪还太小了,尽管以前不是没有过十岁、十一岁入宫的女子,但初时都是宫女而已,她还有时间可以想办法出宫的。 怜玉公主的莲驾已经先行回宫了,杨妃也没再耽误,与十二皇子先上了珠玉华盖的车驾。 宫人将马凳放好,也扶墨姝上了马车。 墨姝坐好之后,又忍不住将车窗的帘子挑开些许,看向国公府的大门,却看见门内远远地,有一个熟悉亲切的身影正急步行来。 “起驾——” 随着宫人有些尖细的声音,墨姝忍着泪水放下了车帘。迷蒙间,她看见易安也从门边的小径疾步而出,因看见母亲而生出的难受让复杂的情绪取代,她低头眨去泪水,露出一丝冷笑。 这一路思绪万千,墨姝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放缓了速度。 进了内城宫门之后,杨妃换过轿子,墨姝自然也从马车下来,改乘小轿,前世梦里宫中的一段经历忽然出现在心底。 杨妃、十二皇子、怜玉公主……原来,都曾是故人呢。 这皇宫熟悉到墨姝不用挑起帘子看外边的景色,也知道轿子到了何处,甚至在落轿前几息做好下轿的准备。 杨妃和十二皇子身份贵重,又受宠爱,下了轿还可以坐步舆回自己的宫室,而如今的墨姝只能和宫女在旁随行。 宫内景色依旧,甚至墨姝还可以认出几个让到路旁的宫人。 其间却已隔了一世。 墨姝垂首,低眉敛目地跟随在步舆旁,心头无悲无喜,安静地走向自己今生的命运。 这时,步舆上的十二皇子忽然问道:“墨姐姐,皇宫漂亮不?” 墨姝一怔抬头,讪讪道:“回殿下的话,民女没有东张西望,实在不知。” 杨妃脸上不由现出了一丝笑意,道:“这个不急,明日本宫让人带你在御花园好生看看。” 墨姝忙躬身行礼:“姝儿谢过杨妃娘娘。” 杨妃满意点头。 然而十二皇子却不甘心寂寞,一路给墨姝指点宫中的景色,让墨姝不得不抬起双目去看,不时应和几句。 好在碰见的宫人都忙不迭地让到路边,低眉顺目地垂手而立,即使心中诧异,也无人敢明目张胆地打量,顶多等銮驾过去了,才在背后偷偷望一眼,倒让墨姝没那么大的压力。 不过,墨姝可以猜到,今日之后就会有许多人私底下好奇地打听她的事了。 宫中闲来无事之人实在太多。 一路顺利到了杨妃居住的永华宫,并没有发生墨姝如所担心的,在半路碰见梁帝刘楷的事情。 墨姝承认自己想的有点多。 无奈墨姝一直害怕的就是被梁帝刘楷看上,前世的墨姝深爱易安,甘愿为了他入宫为妃,变成他的一枚棋子,明明恨透了那个昏君,几欲将之掐死,还要作出情深一片的样子。 有好几次,墨姝都想先杀了昏君,然后自我了断,终究是强忍了下来。 但是没想到最后却…… 墨姝打住了思绪,这一段往事实在不堪回首,她却常常不由自主回想起来,然后就是揪心的疼。 反而是对易安的感情,却已淡如白水,让人觉得曾经的痴恋只是一个笑话。 其实墨姝有些猜不透杨妃的想法。 若说是打算往龙床上送人,如今的刘楷虽然已经年过四旬,但还不是前世不能人道的昏君,杨妃又受尽宠爱,也还算年轻貌美,为什么要给自己弄出个争宠的对象? 前世墨姝进宫之后没多久,杨妃可是失宠了的。 但是如果杨妃不是想将墨姝变成刘楷的后宫三千之一,让她进宫又是为了什么? 该不会真的只是陪杨妃闲话之类的吧? 在墨姝思绪纷乱之时,杨妃已让人去请了太医过来,先给十二皇子诊脉。 好在十二皇子并无大碍,只是落水收了些惊吓,太医开了宁气和发汗的方子,用以安神驱寒,又让其好生休息,就退下了。 杨妃放下心来,吩咐宫人煎药,又将永华宫偏殿收拾出来,给墨姝住下。 先皇后早已过世,如今宫中后位虚悬,由杨妃代掌凤印,管理后宫事宜,所以杨妃一回到宫中,就在正殿忙着处理各大小事情去了。 墨姝想开口提三哥墨云之事都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又猜不到杨妃的意图,只得按捺下心里的各种念头,看十二皇子将宫人支使得团团转,将东西摆放到他说的位置上。 只见那些宫女宦官个个小心谨慎,似生怕出了什么岔子,挨他责罚。 墨姝见状,又想起前世刘雉儿的德性,还有之前他险些落水她拉住他却挨骂的情形,对比落水之后他对她截然不同的态度,墨姝狐疑地看向了十二皇子。 穿越了? 这打量有点明显,刘雉儿看过来,对上了墨姝的目光,问:“是不是我长得特别好看?” 墨姝立即点头,笑着奉承:“殿下龙姿凤章,如芝兰玉树,自是好看的。” 刘雉儿不禁得意:“算你有眼光,赏!” 今日跟十二皇子一起去宋国公府的宫人已尽数受惩处,墨姝猜恐怕大多都被杖毙或打杀了,此时闻言上前的是另一个十二三岁、眉清目秀、看上去还挺伶俐的小宦官。 这个小宦官快步来到跟前,躬身问:“殿下想赏墨六娘子什么?” 刘雉儿想了片刻,转过头问:“不知墨姐姐喜欢何物?” 墨姝心念一动,差点就请求十二皇子放了三哥墨云,又恐杨妃知道了不快,话到唇边终究没说出口,道:“殿下有心赏赐,民女已经很欢喜了,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岂知十二皇子忽然就动怒了,阴沉着脸对小宦官道:“连件墨姐姐喜欢的东西都弄不到,拉出去砍了!” 026、性情 此话一出,殿里立即哗啦啦跪了一大片宫人,大气也不敢出。 墨姝看见年方五岁的十二皇子面色阴鸷,不像在开玩笑,却似那小宦官与他有血海深仇,所以非要将之置于死地一般。 刘雉儿当然不是开玩笑,墨姝知道,这才是她所熟识的十二皇子、性子阴狠、喜怒无常、冷酷无情,就与他在人前伪装得极好的父皇一样。 原来,方才她觉得十二皇子态度变了只是错觉;又或者,这不过是进一步佐证了刘雉儿喜怒无常罢了。 前世墨姝还要过几年才入宫,彼时刘雉儿愈发变本加厉,动辄将宫人打杀,至于什么将宫女的脸划花之类的,都是小事。只是她没想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位尊贵的皇子殿下,才五岁就已经是这么可怕的性格。 墨姝委实齿冷,忽然庆幸她方才没有开口为三哥求情。 以十二皇子的性子,焉知他听了求情之后,不会一时兴起,反而将三哥立即处死呢? 思及此,墨姝不禁一阵后怕。 这时,外边快步进来两个宫人,利落地拖起瘫软在地的小宦官就走,想是一向干惯了这样的事情。 墨姝明知自己不应该开口,以免惹怒刘雉儿,但看见小宦官认命绝望的脸,她忽然想到了前世的自己,鬼使神差地出言道:“且慢!” 两个宫人脚步一顿,仍头也不回快步往外走,好像慢了一点,后边就有恶鬼吃了他们似的。 墨姝清楚地看到,在她脱口而出那两个字时,殿中近十个宫人都浑身一震,随即颤抖得跟筛谷子似的。她闭上双目,痛苦地想:她都自身难保了,为什么还要去管别人的闲事? 却听十二皇子狠狠道:“站住!没听见墨姐姐的话吗?!” 正急步往外走的两个宫人闻言足下一软,丢下小宦官转身扑通跪下,声音发颤地道:“殿下息怒,奴才该死!” 底下跪着的宫人甚至有不怕死的忍不住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刘雉儿转头问:“墨姐姐有什么事要吩咐这两个奴才吗?” 墨姝还有点弄不清楚状况,僵着头皮道:“民女见不得这些血淋淋的事情,心里实在发怵,还望殿下不要怪罪,饶过这个小宦官吧。” 刘雉儿不以为然,很不高兴地道:“但是他办事不力本就有错……” 墨姝忙劝道:“岂是人人都能与殿下一样英明睿智的。” 这明显奉承的话,十二皇子却显然听得十分受用,他点了点头,道:“那这次就饶过他罢,然而大惩免了,小诫却不能少,罚半年月钱。” 原本面如死灰的小宦官这下子激动得差点哭了,头磕在地上砰砰响:“殿下心地宽宥,奴才今后一定更加尽心办事,以报殿下大恩!” 雉儿是第一次免了奴才的重责,没想到这小宦官会如此感恩戴德,却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当下心情大好,却斜睨着他道:“若非墨姐姐给你求情,本殿定不饶你的,下次若还犯错,谁求情都没用!” 这小宦官本就没犯什么大罪,绝不至于到打杀的地步,然而十二皇子没将之杖毙,他就流露出这番感激涕零的模样,让墨姝有些不太适应,同时更摸不透刘雉儿是怎么了。 墨姝敛下眸光,暗忖:莫不是因为她跳下池子去救了他,所以他对她特别好? 若真如此,简直是意外之喜。 其实墨姝也猜了个*不离十,当时刘雉儿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他再怎么性情乖张阴冷,也才五岁,心里慌得要命,恰好墨姝及时出现伸出援手给他抓住,他登时觉得这姑娘十分可靠,将她当成了自己人,自然觉得与之亲近起来。 在墨姝想着这些前因之时,那小宦官已经又砰砰给她磕了几个头:“奴才谢墨姑娘大恩!” 墨姝回过神来,点点头,看了一眼十二皇子:“这么多人看着也乱,殿下你看,不如让他们先下去?” 刘雉儿小手一挥道:“留两个在这伺候,其余都下去罢!” 众宫人如获大赦,齐齐躬身退了下去,只留下新拨到十二皇子身边的两个大宫女。 直到出了偏殿,这些人还如在梦中。 宫里从不缺少会奉承、口中能说出花儿来的人,比这位突然进宫的墨姑娘会说的多了去,但是十二殿下从不吃这一套,但如今这位却入了他的眼,不仅感觉这两句奉承的话都说到了十二殿下心里去,她竟然还能劝得住殿下! 众宫人都不禁想,这位墨六姑娘定然不是凡人。所以非但没觉得是墨姝牵累了那小宦官,反而感觉小桂子这次能遇到墨六姑娘,定是祖坟冒青烟了。要知道往日即使无人进宫,殿下也经常莫名动怒杖毙宫人的,小桂子这回是破天荒在殿下动怒之后还捡回了一条小命。 比起丢掉性命,罚半年月钱这惩处简直轻到不能再轻了。 里边墨姝和十二皇子坐着吃茶。 刘雉儿一直在说话,墨姝负责作出仔细聆听的模样,不时应和夸奖几句,其实却有点心不在焉。 此时墨姝心里正天人交战,犹豫着是否跟十二皇子提三哥墨云的事情。若她没有猜错,他因为落水之事,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正是求情的机会;而另一边还不知道杨妃会不会管这件事情。 但是,如此不经过杨妃直接求十二皇子,墨姝担心杨妃知道之后会不喜,说不定还会觉得她在利用十二皇子呢。万一惹恼了杨妃,且不说如今她在宫中,这身家性命都掌握在杨妃手上,以杨妃的身份地位,想要给墨氏找麻烦,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里,墨姝只能耐住性子,专心听刘雉儿说宫中之事。 其实这些事情,墨姝大部分也都知道,所以还能时不时巧妙地说一句自己的看法,但又不得罪宫中的贵人。 墨姝听十二皇子说话时,也仍旧不时夸两句,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刻意奉承,这反而让刘雉儿说得非常畅快,觉得墨姝不愧是自己人,就是贴心,更是眉飞色舞。 见十二殿下如此,旁边服侍的两个大宫女也暗暗纳罕。 刘雉儿怎么想,墨姝当然不知道,她即使在认真听刘雉儿说话时,心中也始终记挂着三哥的事情,思虑着如何跟杨妃开口。 027、转机 记得前世梦里,墨云没等案子有个定论,就死在了牢里,虽然大理寺判定他是畏罪自裁,但墨姝相信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墨姝最担心的就是求情太迟,会发生不想看到的变故,若好不容易她才求得杨妃同意在皇帝面前为三哥墨云说情,去到天牢却发现三哥已经缢死在狱中,那她无论如何都没法接受。 只是想想,墨姝脸色都有些发白。 刘雉儿正说得起劲,忽然看到墨姝神情不对,一下子冷了脸,生气道:“你怎么了?不想听我说话?” 墨姝心中一寒,勉强笑道:“殿下恕罪,民女前些日子也曾落水,受了风寒引发头疾,方才不知怎么的,头又有点隐隐作疼,失礼之处,请殿下见谅。” 刘雉儿惊道:“还有这事?” 说着他转头向旁边的宫女道:“快传太医过来给墨姐姐看看!” 墨姝忙劝阻道:“民女休息一下就好,不必兴师动众的。” 但是以刘雉儿的性子,如何会听?身边其中一个宫女就到了门口,吩咐外边的人去请太医了。 墨姝无法,她也确实有些头疼,就由他了。 杨妃正在殿中处理宫中事宜,对于皇儿在墨姝那里,也没怎么在意,但忽然听说十二皇子又传太医,忧儿心切,她忙放下手中的宫务,准备过去看儿子。这才起身,却听到身边宫人趋前禀报刚刚在偏殿发生的事情。 自己的儿子杨妃自然清楚,对于十二皇子的德行她也担忧,也不是没劝过,但听到时总是人已经打死弄伤了,深劝了一次,下回还犯,根本不改,尽管明知传出暴虐的名声不好,却也无可奈何,雉儿身边还没一个人能将之劝住的,愁得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没想到这墨六娘子竟然能将雉儿劝住? 杨妃一边寻思着,一边往偏殿行去。 随即听到宫人禀报说,十二皇子传太医是为了墨姝,杨妃心头不悦,有种东西给人抢走了的感觉。 虽然十二皇子是杨妃的亲儿,但是这样的关心她都没享受过几次,这墨家六娘子不过一罪臣之女,如今更是已成庶民,即使救了雉儿一回,也是分内之事,却何德何能,让皇子殿下为她请太医? 杨妃如此想着,面上半分不显,依旧雍容华贵,步子从容不迫,枣红绣着金线的罗裙微起涟漪,闪着细碎的光。 若墨家这个小娘子竟然挟恩求报,与雉儿提了她三堂哥的事,让殿下为她求情的话,那陵北墨氏嫡支也不必再留了。杨妃想到这里,问身边的宫人:“她可有提到墨家三郎之事?” 旁边的宦官摇头回道:“没有,殿下一直在与她说宫中小事,墨六娘子只听着,没提自己的事情,偶尔答几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杨妃诧异,冷声道:“她倒识相,也算沉得住气。也好,本宫也不想废了一枚棋子。” 到门口时太医过来了,见到杨妃,他连忙行礼问安。杨妃玉手微抬,免了他的礼,轻移莲步,当先进了偏殿。 十二皇子看见杨妃进来,立即跑过去,仰头笑道:“母妃怎么来了?” 墨姝也急忙起身行礼,道:“民女恭请娘娘金安。” 杨妃携了十二皇子的手,微笑走过来,看向墨姝道:“既然身子不舒服,就不必这么多礼了。” 墨姝恭敬应了一声:“诺。”这才起身,心中却暗暗叫苦。 听这句话的语气,墨姝就知道刘雉儿为她传太医的事情惹杨妃不快了。 墨姝一边想着幸好没跟十二皇子说三哥的事,否则肯定让杨妃反感;一边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其实民女真的没什么,不必劳动太医大人的。” 杨妃看了墨姝一眼,笑道:“你也无需这么小心,既然雉儿已叫了太医,就看看好了。劳烦余大人了。” 余太医看上去已有四十来许,须发有些斑白,相貌清瘦,平易近人。他又向杨妃行了一礼,才放下药箱,跪坐在一旁,拿出脉枕放在小几上,待墨姝微提袖口将手放了上去,便凝神给墨姝号脉。 少顷,余太医收回了手。 刘雉儿见状问:“怎么样?” 余太医不答反问,道:“小娘子之前是否曾落水受寒,今日又浸了凉水?” 墨姝点头,有些忐忑地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杨妃一听知道了墨姝是真不舒服,而并非见十二皇子年幼就相欺,这心里边才舒坦了一点,也看向了余太医,听他怎么说。 余太医颔首道:“这就是了,小娘子之前落水染了头风,还未大好,又浸了凉水,是以头疼。不过小娘子也不必太担心,这并不是什么大症候,吃几剂汤药,好生休息一段时日就好了。这段时间可不要再泡冷水了。” 墨姝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应是。 宫人送太医出去,开方抓药。十二皇子已经将墨姝视为自己人,听说墨姝是因为他才又犯了头疼的,有些心痛,让墨姝好好休息。 这时有宫人过来,说太极宫甘露殿那边圣上召十二殿下过去,刘雉儿只得走了。 杨妃送十二皇子到永华宫宫门,又吩咐了陪同的宫人几句,这才折返。 墨姝正想着三哥的事,见杨妃去而复返,慌忙起身见礼,杨妃抬手免了,又听到外边来报,淑嫔到访。 杨妃直接让人接到侧殿,当着墨姝的面寒暄了一番。 随后又陆续有几个妃嫔到访,杨妃都见了,还把墨姝介绍给众人认识,猜不准杨妃是什么意思。 而那些嫔妃也都不动声色地将墨姝打量了一番,意味不明。 但墨姝却有些急了,她一直记挂着三哥的事,实在等不起,然而有旁人在,却不能贸然开口说,这样被动的局面让她感觉有心无力,她干脆没有矫饰,就让情绪表露在外。 杨妃见墨姝脸色终于现出了焦急之色,心下满意。 待众嫔妃都告辞后,墨姝决定主动开口,杨妃却似不经意道:“听说墨家三郎如今在狱中?” 墨姝一听,当即离席跪到旁边,含泪道:“娘娘明鉴,民女三哥是无辜的。” 到如今墨姝岂会还不明白,杨妃早算好了她为此事焦急,一直等着用这事拿捏她呢。 只是不知杨妃到底在谋划什么。 杨妃示意旁边的大宫女玲珑将她扶起来,道:“墨六娘子只管放心,圣上定会明察秋毫的。” 这话就是说杨妃会跟刘楷提此事了,墨姝心中一定,低低道:“民女多谢娘娘垂怜宽慰,也笃信圣意昭昭,定能很快查明真相。只如今天气炎热,狱中浊气弥散,虫鼠横行,三哥身子孱弱,恐怕……” 杨妃轻轻一笑,婉言道:“墨六娘子不用这么担心,或许,你三哥明日就可以归家了呢?” 028、条件 这话中之意如此明显,墨姝大喜,抑制住心中的激动,盈盈下拜:“民女谢过娘娘吉言,若心想事成,定不会忘记贵人大恩。” 杨妃微微一笑,眸光有些暗沉。看来这位墨家的六娘子还是有几分聪明的,与这样的人说话,省力不少。 原本杨妃还有点迟疑,是否将墨姝留在雉儿身边,多个能劝住他的人也好,如今反而下定了决心。 放在雉儿身边的话,墨姝过于聪明了。 墨姝低头跪坐在下首,见杨妃没说话,心中实在拿不准杨妃用放了三哥为饵,到底是要她干什么。 若说之前墨姝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想着众人都觉得她此趟入宫是好事,杨妃是感念她救了十二皇子,才召她进宫小住,抬举她的身份,以示恩赏;但在看出了杨妃故意拖着她,直到她流露出焦急之色才提起三哥之事后,墨姝就知道,她的直觉没有错,这次进宫不是什么好事,杨妃捏准了她的命脉,怕是想让她做什么事情。 至于是什么事,墨姝猜不出。 在墨姝看来,最坏的也不过于成为刘楷的三千后宫佳丽之一。而在她登上杨妃的马车时,不就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了吗? 想到方才那些嫔妃或羡或妒,又或不以为然的目光,墨姝猜测,或许也有不少人觉得,杨妃是想让她进宫为妃的吧? 墨姝的心锐利地疼,她到底还是有些不甘,也不明白,杨妃有什么理由往刘楷身边送人呢? 心思正千回百转,只听杨妃忽然轻叹,道:“饮水思源,贵人的恩德自然是不该忘记的,你能有这份心,也算本宫没看错人。待你三哥回家去,墨六娘子的心事应该也去了一半,只是本宫心中烦忧,却还不知何以排遣呢。” 正事来了。 听出杨妃话中敲打之意,还有后边一句透露出来的信息,墨姝知道杨妃马上会提及为三哥墨云说好话的条件,告知她进宫所为何事。 墨姝按下心中忐忑,主动开口:“民女虽笨拙,然但凡力所能及,愿为娘娘分忧。” 杨妃脸上现出了明媚的笑意,言辞十分恳切:“你能有这份心,自是极好。正巧这儿有一件事,本宫觉得,你去办的话,最让人放心。不知你是否愿意?” 开弓没有回头箭。墨姝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于是恭谨应道:“娘娘只管吩咐,民女定当竭尽全力。” 杨妃遣退左右,转身含笑对墨姝说出一番话来。 墨姝听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没回神,结结巴巴道:“民、民女身份低微,怕不能、不能担此重任……” 杨妃心中一哂:就是因为你如今的身份不再是高门贵女,这件事才好办。 当然,这话不能直接与墨姝说,那样不免太直白了。杨妃微笑道:“墨六姑娘不要妄自菲薄,你生得这样聪明美貌,就连本宫都忍不住要嫉妒你,旁人家世再好,又岂能与你相争?你只管放心好了。” 墨姝还在迟疑:“可是……” 杨妃见状,笑意微敛:“墨姑娘推三阻四,可是不想为本宫分忧?” 闻言,墨姝忙摇头:“民女惶恐。能为娘娘办事,是民女的福分。” “那就是了。”杨妃立即转怒为笑,笑得意味深长,明艳无比,“本宫会尽快给你安排好的。” “诺。” 墨姝只得垂首答应,露出莹白细腻的脖颈。 杨妃目光轻闪,含笑又补上了一句,道:“你放宽心在宫中住下,想来你三堂哥很快就能回家支应门庭,本宫也会让人照应墨家,让你能安心办事。” 墨姝见杨妃不忘提醒自己三哥的事情还须仰仗她,而这所谓照应墨家,更有明显敲打之意,当下不敢怠慢,感激道:“娘娘的宽厚仁德,民女无以为报,自当尽心尽力,将事情办好。” 杨妃满意点头,又状似不经意问:“如今你和家人还都住在宋国公府?”她转头看向墨姝,发间华钗轻晃,浮光迷离。 墨姝低低应答道:“回娘娘的话,正是。” 杨妃唇角含笑,素手拈起一枚黄澄澄的杏脯,放到墨姝跟前小几的白瓷碟内,拿起凤穿牡丹的锦帕拭了一下指尖,将锦帕放到一边,道:“待事成之后,你家里人就该回陵北去了。” 墨姝蓦然抬头,虽明知杨妃此举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露出了惊喜之色。 杨妃微微一笑问:“怎么,可是你家人并不想回去?” 墨姝起身离席而跪,深深一礼:“娘娘大恩,民女铭感五内,此番定然不辜负娘娘所托。” 不得不说,杨妃久居上位,果然深谙恩威并施之道。 陵北墨氏顾名思义,墨姝家祖地本就在中州陵北,之所以墨家嫡支众人都留在京城,全是因为梁帝刘楷的缘故,并非不想回去。 若皇帝松口,墨家人自然是乐意返乡的,即使回去是吃糠咽菜,穿粗布麻衣,也乐在其中。 所以墨姝此次真要尽力去完成杨妃交代之事了,不管是为了墨家人在京城的安宁,还是这点回陵北的希望。 但愿杨妃不要出尔反尔。 墨姝这么想着,话里多了一丝诚恳和坚定。 杨妃微微欠身亲手将墨姝扶了起来,笑道:“既如此,你明日回去收拾一下,先进宫住些时日吧。” 墨姝低头恭敬应诺。 晚间,十二皇子知道墨姝起码会在宫中住一段时间,表现得很高兴,他如今还随杨妃住在永华宫,意味着这些日子可以朝夕见到墨姝了。 但墨姝却知道,杨妃并不喜她与刘雉儿亲近,所以表现得也没怎么热络,无奈刘雉儿不知何故却仍总是不离左右,她既不能得罪了小混世魔王,也不能不顾杨妃的脸色,突然觉得那些左右逢迎还如鱼得水的人,实在太不容易了。 当晚墨姝住在华美的宫室里,却难以入眠,她觉得她应该高兴才是,毕竟她终于如愿以偿把三哥救出来了,改变了前世的命运,如今家人还多了一个回陵北的机会,墨家前世的惨烈结局完全有机会改写。但也许是因为身处陌生的宫殿,也许是夜晚太过于安静,她躺在床上,泪水却忽然从眼角滑出,渗入双鬓,又落在枕上。 这突如其来的脆弱只是片刻而已,事已至此,如今的结果已经比预想中好得多,墨姝觉得自己实在过于矫情,很快收了眼泪,转移注意力去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029、见面 清早起来,墨姝就听到了杨妃特意转告的消息,三哥墨云昨夜已经回到家了。 墨姝很久不见三哥墨云,忽然有些迫不及待,由宫女服侍着净面梳妆之后,换过衣裳,向杨妃请安打了招呼,出宫回家。 这次墨姝没有从宋国公府的角门进去,而是走了小道,从自家住的院子单独辟出的门回了家。 因为事先杨氏等人并不知情,直到墨姝进了院子,得到通传的杨氏这才匆匆忙忙出来,刚见到女儿,眼眶就红了: “姝儿!” “给母亲请安。”墨姝也眼眶发涩,才要行礼,却已经被杨氏搂进了怀里。 杨氏抱住女儿,忍不住道:“又瘦了。” 墨姝虽然心底伤感,还是给她逗笑了:“母亲又哄我,这才一日多不见,怎会这么快就瘦了呢。” 两人分开,杨氏仍拉着墨姝的手不舍得放。墨姝之前如何,杨氏作为母亲怎么会不清楚?然而一场她落水的噩梦,反而让女儿改了原来的性子。她原本只希望女儿不给家里添乱就好了,然而女儿却悄无声息办成了家里最棘手的事。 只要想想,杨氏就心疼不已。她的姝儿,原本应该是让家人捧在手心里享尽宠爱的。而不是这么小的年纪,就去担负起家里的重任。 杨氏在心疼,而墨姝抬起头,看见一家人几乎都到齐了。 即使穿越重生之后是第一次见到这些家人,但墨姝依然毫无阻碍地将二伯母白氏、三哥墨云、大姐墨好、九妹妹墨婉、还有最小的十一弟墨川,一个不落全认了出来。 墨氏嫡支余下的亲人,除了长房大伯父的易姨娘以及四姐墨芷柔不在,都在这儿了。 看着就这么几个人,墨姝鼻子发酸,差点忍不住眼泪又要落下来。 二伯母白氏转过头,抹了下眼睛,才转头回来,笑道:“三弟妹,外头日头大,进屋说话吧。” 杨氏这才想起,牵了墨姝,在众人簇拥下进屋。 墨姝又一一与二伯母及各位堂兄弟姐妹见过,这才各自归座说话。 白氏出身范阳白氏,生得端庄大方,原本也是个美人,墨家出了变故之后,她丧夫丧子,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如今又才经历了三哥墨云之事,看上去更憔悴了许多,但世家的良好教养,却让她举手投足仍有着大家风范。 三哥墨云坐在二伯母白氏下首,今年已有二十三岁,五官俊朗,身姿挺拔,比印象中还沉稳几分。想是经此一事,更加稳重了。靖安八年时,他才娶了陇西裴氏的嫡女不久,新婚燕尔。若非因有志立业外出游学,他原本应该陪在娇妻身边的,回来时却已经天人永隔。而且,在出事时,嫂子裴氏已有两个多月身孕。 想到这里,墨姝心中一阵钻心的疼,移开目光不忍再看。 三哥与嫂子情深甚笃,嫂子去后,他哀恸欲绝,一直独身至今。但是,墨姝出宫回来时就已决定,今日怕是不能不去揭其伤疤。 墨姝收回心思,众人寒暄几句之后,杨氏就问起了昨日之事。白氏、墨云,还有墨家诸人其实都知道,墨姝才救了落水的十二皇子,随杨妃进了宫,随后墨云就放回来了,肯定是她的功劳,只是不知道其中详细情形。 关于十二皇子落水,墨姝只说了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何救的也只一带而过。 想来碧萝也知道此事的轻重,并没有将墨姝先是抓住了十二皇子的手,却又松开的过程告诉杨氏,而是依十二皇子所言而言,旁人自然也都不知晓。 杨氏记着墨姝之前落水生病之事,忍不住责怪道:“姝儿你还是太鲁莽了,以前都不知道你会水性,初学就去救人,万一有什么意外……救不回殿下不说,你自己可怎么办?” 墨姝低头乖巧道:“我知错了,以后定不会了。” 白氏已猜到墨姝救人,应该是为了得杨妃和十二皇子的好感,好为墨云求情,忍不住从旁道:“姝儿此次是为了她三哥犯险,我……” 这时杨氏才想起,自悔失言:“二嫂,我不是这个意思。” 墨姝抬头道:“都是一家人,彼此都能体谅,二伯母也不要说什么感谢的话,当初若不是大伯母和二姐姐护着我……” 一语未尽,泪如雨下。 杨氏想起了过世的丈夫和失踪的小女儿,眼眶红了;白氏及墨云、墨好等人也都记起了往事,厅内响起一片低泣。 墨姝忙用帕子拭了眼泪,强笑道:“都怪我不好,好好的提什么过去的事。” 白氏也极快从失态中回过神来,道:“不说这些事了,今日姝儿回来,我先去让厨房多准备些好菜。” 说着起身出门,裙裾扬起,急匆匆好似有人在后边追赶。 墨姝心中很是内疚,她一不小心勾起了大家的伤心事。 这其中或许只有墨婉和墨川感受没那么深,墨川今年才六岁,长得粉雕玉琢,双眼大而明亮,虽然他并不经常见到墨姝这个六姐姐,而与三哥墨云特别亲近,却忽然过来,把手心攥着的莲子糖送到她面前,大眼睛扑闪扑闪,甜甜道:“六姐姐不哭,给你吃糖。” 墨姝很是诧异,记得好几个月前回来,见到墨川还对她挺生疏,她想起来都有点内疚,怎么今日墨川忽然对她亲近起来了? 但很快她就从这十一弟口中得到了答案:“我听哥哥说,之前哥哥被人抓走,是六姐姐把哥哥救回来的,六姐姐真厉害!” 墨姝忍不住笑了,她将墨川揽到怀里,道:“因为三哥是我们的亲人呀,等以后川儿长大了一些,能保护哥哥和六姐姐了,川儿一定更厉害!” 若三哥墨云的孩子仍在,也差不多是墨川这么大,两人又是亲兄弟,自格外亲近。 墨川双目亮晶晶的,重重点头:“我以后会和六姐姐一样,保护哥哥和娘亲还有三婶婶、大姐姐、九姐姐,保护大家的。” 见幼弟如此懂事,墨姝欣慰地抱了他一下,把莲子糖仍放回他手上:“六姐姐不喜欢吃甜,给川儿吃,好快点长大,保护哥哥姐姐。” 墨川忽闪着大眼睛奇怪道:“怎么都不喜欢吃甜的,甜的那么好吃。” 旁边八岁的九妹墨婉过来,笑嘻嘻道:“因为大家都想让给你吃呀,六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坐在一旁的杨氏、墨好还有墨云忍不住都笑了。 墨姝点点头,笑道:“是,婉儿真聪明!” 墨婉得意说道:“大家想把东西让给我吃时,也是这么说的,其实大家都喜欢吃甜的呢!” 见十一弟和九妹妹都如此乖巧可爱,墨姝心中的难受冲淡了不少,拉着两人到院子里去玩。 吃过午饭之后,二伯母白氏和母亲杨氏让墨婉带着墨川去玩,余下几人仍聚在厅内,问墨姝事情。 大姐墨好仍不怎么说话,就静静坐着。她今年十九岁,生得黛眉朱唇,五官端正秀美,一看就是大家闺秀。靖安八年之前与当时琅琊王氏一支王尚书的长子议过亲,已经过了文定,只待择定婚期过门,但出了这事之后,王家却立即上门说要退亲。 墨好性子原本温柔,却极刚烈地亲自与三哥墨云将聘礼送回了王家,只是这以后一直沉默少言,也没再议亲。 二伯母白氏见墨姝不时看向墨好,心中轻叹,转头问:“姝儿,杨妃娘娘召你进宫,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有?” 030、送人 虽然众人都觉得杨妃召墨姝入宫是好事,但是白氏、杨氏二人可是在世家大族待了那么久的,尤其白氏还出身世家,想到后宅里各种明争暗斗和阴私手段,都觉得能宠冠后宫的杨妃此举定然不简单。 若真要赏赐的话,如怜玉公主一样,赏个什么物件不就好了?如果是想抬举墨姝,杨妃只需褒奖几句,众人便会对墨姝高看一眼了,何须特意召入宫? 当日卢国公夫人为墨姝讨赏、怜玉公主赏了玉镯,这些事不就早已经在京城传开了吗? 所以杨氏听说杨妃要带墨姝进宫,她首先想到的就不是什么好事,但她匆匆到达宋国公府大门,却只看到了杨妃车驾远去的影子。她折返寻到白氏,两妯娌分析了一下,更为墨姝担心。 纵然有碧萝在旁宽慰,杨氏还是很晚才准备休息。 没想到才上榻,就听说三郎回来了。 听到侄儿安然归来,杨氏自然很高兴,但妯娌二人也立即想到了墨姝,这边她才入宫,墨云就从牢中放出来了,尽管墨云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几人也能猜到是墨姝的原因。 杨氏忍不住想:若杨妃是因为墨姝救了十二皇子而为墨云说情,她大可回宫之后直接与圣上提此事,为什么一定要让墨姝进宫呢?是不是另有目的? 在外边的人纷纷羡慕墨姝运气好时,杨氏却因此难以入眠。 今日一听墨姝回来了,杨氏立即扔下手边的绣活就往外急走,直到看见女儿好好的,不像受了什么罪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到底心中还有疑问,所以白氏才开口相问。 两人毕竟都有些阅历,将这事的性质猜了个*不离十,算到杨妃真的是另有目的。 其实墨姝又何尝没有猜到?只是她本就是怀着别的目的去救人的,让人算计了也没有任何怨言。何况杨妃已开出了比她想象中还多的筹码,结果比预料之中还好,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昨晚墨姝允许自己伤感了一下,已经觉得矫情了。 既然已经身为墨姝,她就要担负起责任,而且此事想想,也不算是太坏。 见二伯母白氏问起此事,墨姝决定还是实话实说,她过去之后,家中的事情必是顾不到的,只有提点一二,余下的就只能靠三哥墨云、母亲还有二伯母了。 虽然这件事墨姝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但母亲杨氏和二伯母白氏可不会这么想。怕家人听到消息受不了,墨姝觉得开口都十分艰难,一时迟疑起来。 看到墨姝欲言又止的模样,几人都有不好的预感。 杨氏脸色一白,声音发颤问:“是让你进宫为妃?还是许给皇室宗亲作妾?” 墨姝微怔,摇了摇头。她当初只想到杨妃是想让她入宫为妃,却没想到还可能送给皇亲当妾,不过现在应下之事,身份却是比给作妾还低微。 旁边的墨云有些尴尬。白氏客顾不到他,急问:“那是?” 墨姝低头闭上眼,一壮胆,说道:“杨妃想将我送给晋国公府三公子。” 杨氏犹如听到晴天霹雳,往后倒仰,险些昏死过去,吓得墨姝连忙扑上去揉她人中穴,白氏也在旁连声相劝。 好半晌,杨氏才回过神来,却是双目淌泪,紧紧抱住墨姝哭起来。 旁边的墨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想到他的命是用六妹妹的终身换来的,他的心就如刀割一样生疼。但是他还能怎么办呢?即使他现在提出,说回牢里去,恳求杨妃不要将墨姝送人,想必杨妃也不会同意的。 这事根本由不得他和墨姝。 也许杨妃还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等一个机会罢了。 墨云心中绞痛,忍不住握紧拳头,狠狠地往墙上砸去。吓得白氏连忙拉住他,流泪道:“三郎你做什么?!” 看见家人如此,墨姝心中难过,却开口劝道:“母亲应该听过,伍家三公子没有妻妾,亦不近女色,我过去之后也不会有什么人给我立规矩,或是发生什么女子争宠的丑事,我又是杨妃送过去的,即使伍三公子不喜欢我,想来也不会亏待我的。 况且伍子珩才貌双全,伍家如日中天,不知多少人挤破了头想把女儿妹子送到他身边呢,说不定旁人求而不得,还要羡慕姝儿。姝儿觉得,这总比进宫为妃,还有母亲说的给别人当妾好。” 杨氏直起身,定定地望着墨姝,实在没想到自家女儿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墨姝才十一岁,杨氏从没有和她讲过这些后宅之事,而且她说出来如此坦然自若,好似早已经想通了这些事情。 杨氏心情异常难过,道:“这些,都是杨妃与你说的吗?” 墨姝这才想起她只有十一岁,对这些事情不该懂得这么多,其实这些话,大部分杨妃是与她说过,但她自己想得更透彻。她承认她为伍子珩的美貌所惑,相比于宫中变态的皇帝刘楷,伍子珩比他强千万倍。 但墨姝当然不能跟杨氏说她什么都懂,点了点头。 杨氏哭道:“傻丫头,你不能只听人说只看表面呀,说是不近女色,天知道他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嗜好,或是有什么隐疾……再说了,你只有十一岁呀,我可怜的姝儿……” 墨云听得实在痛苦又尴尬,心口又闷得慌,寻了个借口出去了。 白氏担心墨云想不开出什么事,这边又不好走开,忙叫了个人跟上。 听到杨氏这么说,墨姝也意识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仔细想想,她还真不清楚伍子珩的事情,而且十一岁是太小了,不禁有点发怔。 杨氏一时冲动,这几句话就脱口而出了,待反应过来,见女儿发呆,以为她没听懂,心下更加煎熬,只觉得苍天实在不公,墨家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的劫难,如今女儿还不通人事,却为了墨家,要被送给一个男子当玩物,只要一想,就如刀剜了心肝一样疼。 墨姝回神,见杨氏哭得伤心,忙安慰道:“母亲也只是猜测,实际如何,也还不知道是不是?女儿运气一向好,不会遇上什么坏事的。” 杨氏其实也知道她再怎么哭也于事无益,但总觉得女儿太难,这天道不公,心中意难平,见女儿反过来安慰她,她心里更加难受,然而明知事已至此,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她终于强迫自己收了泪水,免得墨姝心里不好受。 如今杨氏只希望传言是真的,伍子珩不近女色,也许墨姝就可以免受摧残。 在众人悲切之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墨好突然开口道:“我去求杨妃娘娘,让我代六妹妹去晋国公府!” 031、愿望 杨氏、白氏和墨姝三人俱是一怔,抬头看向了墨好。 墨好目光坚定,秀丽的脸上满是决然,看样子是认真的。墨姝见状心中一片温热蔓延开来,却摇了摇头。 白氏猜到了什么,凝重地问:“姝儿,莫非杨妃选了你,其中另有缘故?” 墨姝低头沮丧不已:“宴会前日,我在国公府荷花池边的亭子远远见过伍三公子一面,没想到他也见到我了,也不知他说了什么,众人觉得他对我有意。所以杨妃才想着将我送过去的。” 如今一想,墨姝也觉得不太对劲了:她才十一岁,杨妃居然说伍子珩对她有意? 该不会伍子珩虽然生得好,却真的有什么特殊的喜好吧? 墨姝差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怕杨氏发现不妥,生生克制住了。 但杨氏也已经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脸色发白,霍然起身往外行去:“不行,我这去求杨妃,无论她让我干什么我都不能让姝儿你去受这个罪!” 墨姝忙扑上去,拉住杨氏道:“不!母亲别去!伍三公子人长得好看,身世也不差,女儿喜欢他,愿意到晋国公府去!” 话音未落,杨氏、白氏和墨好都愣住了。 杨氏唇角翕翕,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颤抖着声音道:“你、你说什么?” 墨姝低着头,手指相绞,轻声道:“我是自愿的,我喜欢伍子珩,愿意到晋国公府去。” 杨氏闻言只觉郁气直冲头顶,扬手想给墨姝一巴掌,却下不去手,重重落在了案几上。 “砰!” “母亲!”小几上的茶盏一震,滚落于地。墨姝抱住了杨氏的手落泪道,“母亲你别生气,我错了,你打我吧。” 杨氏冷冷道:“你还去不去了?” 闻言,墨姝缓缓松开了杨氏的手,没有改口,低低道:“我喜欢伍三公子,我想去。” 白氏忍不住开口:“姝儿……” 看见墨姝如此执拗,杨氏心中一阵无力,她坐了回去,黯然道:“罢了,你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墨姝咬了咬牙,低低道:“母亲保重。”转身走出了厅子,才出门口,泪水就落了下来。 厅内,杨氏忽然也以手遮面,痛哭起来。她想到了之前墨姝、墨川和墨婉的话。 “……六姐姐不喜欢吃甜,给川儿吃,好快点长大,保护哥哥姐姐。” “怎么都不喜欢吃甜的,甜的那么好吃。” “因为大家都想让给你吃呀,六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婉儿真聪明!” “大家想把东西让给我吃时,也是这么说的,其实大家都喜欢吃甜的呢!” …… 连小孩子都懂得,那是善意的谎言。 杨氏宁愿女儿的话是任性之语,也不忍其委曲求全,但是她却不敢向墨姝求证。 人生已经如此艰辛,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白氏低低叹了一口气。墨好也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 杨氏哭了一会儿,忽然很后悔。她刚才怒气冲冲发了火,女儿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她发脾气有什么用呢?她说不去,姝儿就能不去吗?若是不能,她有什么理由生气呢? 白氏听着心里也压抑,劝道:“姝儿应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何况、何况杨妃既然已经有了主意,也不是我等能改的。三弟妹你别太过于生气了,你不为自己考虑,也替姝儿想想,哭伤了身子,姝儿怎么办?” 杨氏哭得更伤心了:“我怎么能不气?我生气,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没用,不能护住女儿,我不该向姝儿发火。让姝儿更难过。” 墨姝有什么错?在家中如今唯一能支应门庭的三郎无辜入狱后,是她以娇小的身子挑起了墨家的大梁,担负的已经太多了。被杨妃送人之事,她心里本就不好受。 杨氏想到她作为母亲,非但不安慰女儿,还冲她发火,女儿心里定然更堵得慌了,就觉得深深自责,她转头与白氏道: “我这么对姝儿,是不是太过了?” “以姝儿这么聪慧懂事,定然会明白你的心情,不会怪你的。”白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很心疼墨姝。 杨氏心口如有一块大石压在上边,低泣道:“正因为如此,我这心里才更不好受。” 白氏黯然:她心里又何尝好过? 墨好在旁边看着,忽然还有些羡慕墨姝:无论如何,墨姝好歹还有母亲处处维护着,而她却是伶仃一个了。 这都是因为大梁的皇帝! 杨氏和白氏其实也将墨好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着,并且还因为她父母双亡的缘故对她格外看顾,她对这两位婶婶没有怨言,还十分感激,但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墨好看向厅门外一碧如洗的穹宇,目光清冷。她也深恨自己没用,六妹妹好歹还能将三哥救出来,她却什么都干不了,顶多是祈求天道轮回,让刘氏皇族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谁都不会想到,看上去性子柔弱的墨好会有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愿望,希望皇族家破人亡。 墨好希望有一天能让刘氏皇族知道:陵北墨氏可以扶持他们坐上那个位子,也能将他们拉下来! 但墨好知道,这愿望如今她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这边杨氏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让碧萝去将墨姝叫回来。看见墨姝,她心里又开始疼,却绝口不再提方才发火的问题,而是稳了一下情绪,强打起精神,问: “姝儿,这详细的事情,杨妃是怎么与你说的?” “杨妃的意思,是让我先进宫住一阵子,到时再等合适的机会。” 墨姝回道。 原本还担心母亲杨氏会一直想不开,墨姝在外边十分忐忑,纠结着如何才能将其说服,如今折返,见母亲情绪平稳,这才稍微放心。 听到墨姝这么说,杨氏心中又涌起了新的希望。 说不定进宫住了一阵子,杨妃又改变了主意,不让姝儿去晋国公府了呢?而且伍家势大,杨妃虽得宠,却也得让着三分,若伍子珩真如传言所说不喜女色,拒绝了杨妃的好意,就更好了,估计杨妃也不能说什么。 这么想着,杨氏就说了出来。 墨姝尽管这想法觉得不大实际,还是点头附和道:“如此也不无可能。” 白氏在旁听着,心中却不那么乐观,尤其想到伍家三郎也许是因为见过一面而看上了墨姝,不然杨妃也不会凭空捏造此事,就更加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想到伍家与朝堂的关系,白氏不禁多问了一句:“杨妃就是让你去晋国公府,没有其它别的事情?比如在伍家打听消息……” ———————————— ps: o(n_n)o谢谢漂漂花的打赏!我会加油的!!! 032、责任 墨家如今住的院子并不算大,比起从前,更可以说得上是非常的狭小,所以这厅子也不是很宽。 但因为外头日光灿烂,厅里十分亮堂。 白氏端坐在那里,虽不如以前墨家显赫时那样通身的气派,只穿了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也自然有一番当家主母的气度。 尤其在经历过墨家遭逢大变、儿子墨云无辜入狱之后,白氏已变得更加从容沉稳,遇事更是看得透彻。 比如方才所问之事,墨姝就觉得心中一突。 杨妃将墨姝送给晋国公府的伍三郎,自然不是讨好伍子珩那么简单。 伍家势大,早已引起了梁帝,乃至其余皇亲国戚、大臣的疑忌,杨妃此时不顾忌刘楷,仍作出这交好伍家的举动,自然是有所图谋的。墨姝早已经作好了被晋国公府的人猜忌的准备。 只是没有想到,白氏这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玄机。 杨氏也不是笨的,经过白氏这么一点,也回过神来,惊怒交加:“杨妃此举,是想要让你监视晋国公府,为其收集伍家的消息?这不是将姝儿你往火坑里推,还架在火上烤吗?” 墨姝抿了抿唇,原本虽有心避过此事不提,此时也不好否认,道:“姝儿却觉得这也不是坏事情。既然二伯母和母亲都能看出杨妃的打算,想伍相是何人?晋国公府又是什么地方?必然也能看穿杨妃的心机,而且皇帝不是早就给伍子珩赏赐过女人了吗? 如此一来,因我是杨妃送过去的,必然易受猜忌,晋国公府很有可能是将我看管起来,而伍子珩估计也不会搭理我;但我又是杨妃送的,顾及她的面子,伍家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我反而安全了呢。” 墨姝所言自然很有道理,但杨氏和白氏经历过的多了,自然不会给墨姝三言两语的就带着走。 如今这样的情形,伍子珩自然会因为杨妃的算计而远离墨姝,让她有暂时的安稳,但从长远来说,如果皇帝及杨妃一系与伍家的关系一直保持现状还好,若出现什么变化,墨姝这样由杨妃或者皇帝送过去的女子必首当其冲,伍家会先将这些人除之而后快,毕竟谁也不想目中有刺。 退一步说,即使伍家与皇帝的关系没有变得更恶劣,折腾一个人的法子,也有千万个,只要送过去的人还活着,杨妃还能为一点小事就去找伍相的茬吗? 甚至,以伍家如今的势力,直接把人弄死了,再寻个借口,杨妃多半也无可奈何。 杨妃还能为了一个死人,去得罪伍相这个权臣不成? 不想还好,越想,杨氏越觉得杨妃是将墨姝往死路上推,脸色一片煞白。她捉住了白氏的手,欲言又止。 杨氏想跟白氏说说这其中的艰险,又怕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墨姝非去不可,说出来反而吓到了她。 墨姝却猜到了杨氏心中所想,道:“之前皇帝赏给伍子珩的女官,如今在晋国公府不是还好好的吗?母亲放心好了。” 自觉说的越多,家人就想得越多,然后就越担心,墨姝道:“到了那边姝儿会小心照顾好自己的,母亲不必太过于担忧。女儿晚点要回宫去,先与哥哥姐姐说几句话,之后还要过宋国公府一趟,先告退了。” 杨氏无奈,点点头,墨姝出去了她也好与白氏说话,道:“你去吧。” 墨姝向杨氏和白氏行了一礼,又冲旁边的墨好道:“大姐姐,我想与你说说话儿。” 但见墨好一怔,点了点头,也起身与杨氏白氏行礼,携了墨姝的手出去。 夏日的阳光分外夺目,花木间似浮着若有似无的淡淡轻烟,树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喧嚣蝉鸣,衬得院子里更加安宁。 但愿这样的安宁永远不变。 出了厅门口,墨姝主动挽起了墨云的手,往前边树荫下的亭子走去,一边真诚道:“这几年姝儿不懂事,辛苦大姐姐和三哥照应家里了,等我进宫之后,家里还是劳动哥哥姐姐照看着。” 墨好温柔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照应不照应的话,这次三哥能安然归来,还不是多亏了六妹,只是……委屈六妹了。” 知道墨姝并不想多谈这件事,墨好只是点到为止,又补充道:“姝儿此去只管顾好自己,家里的事情有我和三哥,杨妃既然想让你尽心为她办事,想必也不会亏待了墨家,你放心。” 墨姝点点头。 曾经陵北墨氏终归是世家大族,即使温柔如墨好,也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因为无论何人,尤其是待字闺中的女子,家族与命运紧密相连。 如今,陵北墨氏嫡支就余下这么几人,若都担负起自己的责任,守望相助,只怕这往后的路就走不下去了。 墨姝感佩于墨好温柔却坚韧的性子,点头道:“有大姐姐这句话,我很放心。” 只见墨好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如春风十里桃花开,美好如画。墨姝觉得,如大姐这样的女子,正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王尚书家长子退了亲,是脑子进水,大姐一定能找到胜过他千百倍的男子,将她放在手心里疼宠。 墨好不知妹妹的心思,见她直直盯着她瞧,有些不好意思,转头问:“六妹看我作甚?莫非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墨姝笑道:“可不是,大姐姐脸上长花儿了呢,真好看!” 此话一出却见墨好霞飞双颊,道:“好好的,又拿我说笑儿,脸上怎么长的花?” 墨姝只觉得墨好这一脸红,更是艳若桃李,美不胜收,心情变好了不少,故作诧异道: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怎么竟有人好看得像花儿一样?或许大姐姐照一下镜子,就明白了。” “我想起来了,二伯母让人备了饭食,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没想到墨好经不住墨姝这样直白的夸奖,寻了个借口转身走了。 墨姝一呆,只觉面对大姐姐如此风姿和可爱的性子,连她都动心了,王尚书的儿子居然不知道珍惜,以后定会悔青肠子。 既然墨好走了,墨姝便起身去寻三哥墨云,想到要揭他伤疤,这心情又有点沉闷起来。 墨云正在后边的院子教墨川和墨婉念书,一身石青的袍子,头发束以玉簪,挺拔俊逸如岭上青松白雪,带着点清冷。 看见墨姝过来,他放下手中的书卷,道:“六妹妹过来了。” “三哥。”墨姝点头为礼。 “六姐姐!”墨川和墨婉见状,也停下手中的笔,脆生生地问人。 墨姝含笑点点头,道:“我与三哥哥有事要说,你二人先去玩好不好?” 两人乖巧应诺,往外边去了。 墨云与墨姝坐下,他执过旁边的茶壶给墨姝斟了一盏,问:“六妹妹有何事只管说。” 虽然想好了怎么说,墨姝仍稍迟疑才低头道:“三哥,何时能给我添个嫂子?” 墨云手一停,片刻后才道:“我……明白。” 这事原不该墨姝说的,但是她还是说了。墨姝知道二伯母肯定也提过,但是却不见三哥有什么行动。 墨姝知道三哥忘不了嫂子裴氏,但如今墨家人丁稀少,为了墨家,他不可能以后就不续弦了,一直独身。他如今是陵北墨氏嫡支仅余的两个男丁之一,他有他的责任,他还得为墨家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不过,墨姝也就提了这么一句。兄妹二人相对而坐,都没有再说话,茶水却吃了一盏又一盏。 033、人情 吃过饭以后,墨姝带上碧萝过宋国公府,先去拜见了宋国公夫人小杨氏。 小杨氏穿一袭家常的玉色绣折枝牡丹襦裙,正坐在案几边上看账本,旁边有两个侍女在打扇子。 听说墨姝要进宫,特来辞别,小杨氏有些惊讶,也没多问,拉着墨姝的手表达了几句不舍之情,又让身边的侍女开箱子给她取了一对赤金镶玉的镯子,说让以后有机会仍过府玩。 墨姝应了,告退往菱溪苑而去。 小杨氏待墨姝离开后,问身边的伴月:“你说,杨妃召墨姝进宫是何意?服侍圣上吗?” 伴月想了想,猜道:“论理不会如此。多半是娘娘见十二殿下亲近墨姑娘,所以让她进宫去陪伴殿下?” 关于十二皇子性情暴虐乖戾之事,宫外有点家世的府中多有耳闻。 小杨氏目光暗沉,道:“若真让她入了十二殿下的眼,那可真是大造化了,但以这个小主子的性子,也许只不过是一时起兴……” 伴月点点头:“夫人说的是,以墨六娘子的性子,在宫中如何呆得长久。” 说到这个,小杨氏却蹙眉摇头道:“不,说起来奇怪,最近她好似变了许多,性子也稳当了不少,像换了个人一样。这次更是使了手段将墨家三郎从牢中弄了出来。你们查到的还是那些?” 追月端着香茶进来,听到这话回道:“已经问过菱溪苑的丫头了,一个个都说的那些,或许真是因为落水,所以一下子想明白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若如此,墨姝也算有点运气。” 小杨氏端起茶盏,不咸不淡道:“她当然有点运气,否则怎会救了皇子?不过也好,总在府里也碍眼,勾得五郎心思不定。若非世子护着她,我早打发她回去了。” 说起亲儿子,小杨氏忍不住动气,将茶盏一放。 伴月想起一事,小心道:“墨家四娘子……” 小杨氏复又拿起账册,不甚在意道:“墨姝都进宫了,她不回家照应着点?这次墨姝还不是沾了府里的光,不然卢国公夫人怎么会为其说话,我可不希望再有什么人分我女儿的人情了!” 提到这个,小杨氏又生气了。 谁都知道卢国公夫人面子大,若非她向杨妃讨赏,墨姝怎么可能得那么多的好处?即使她救了十二皇子又如何,较真起来,作为臣民她那是应该的,有赏是主子恩德,连挨罚也该受着。 皇子在府里落水了,墨姝水性不甚熟悉,不赶紧去叫人,自己跳下去,万一没能将人救上来呢?这时间又耽误了。罚她也是应该的。 有谁看不出,墨六娘子这是在抢功劳呢?却还真给她抢到了,不仅得了十二皇子的好感,还有卢国公夫人的好感,为其说好话;还得了怜玉公主赏的镯子;杨妃更是带她进宫;当晚,她狱中的三哥就给放回来了,这诸多好处,让人眼都红了。 气不气人? 当然是气的,但又如何?十二皇子年纪小尚且不提,能说卢国公夫人、怜玉公主和杨妃连墨姝的小心思都看不出? 吃了雄心豹子胆。 而这其中,最让人出乎意料的莫过于卢国公夫人。 卢国公夫人可是曾得到先皇御口夸奖,称其巾帼不让须眉,并封了秦国夫人,就是当今皇帝见了,也客气礼让。但她却更喜欢旁人随卢国公的封爵称其为卢国公夫人。 而且卢国公夫人很少参加宴会应酬,别说夸奖谁了,京城里除了与卢国公有同袍之谊的几位国公府上,唯一能得卢国公夫人青眼眷顾的,只有宋国公府。 所以怜玉公主在宋国公府办宴会,卢国公夫人也陪孙女亲至,这对于易家而言自然是天大的脸面。 卢国公夫人与宋国公府走得近,京城各家皆众所周知,是以众人都觉得她之所以会为墨姝说话,不仅因为墨姝住在府里,也是为了宋国公府。 十二皇子是在宋国公府落水的,宋国公府怎么说都有过失,卢国公夫人这时会夸奖墨姝,一是十二皇子因为她及时相救而安然无恙,使宋国公府及众人都逃过了一劫;二来也可以将众人的注意都放在墨姝身上,如此就宋国公府的疏忽轻轻揭过去了。 想到卢国公夫人如此维护宋国公府,众人皆对易家十分羡慕,却想不明白其中缘故。 小杨氏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她才会特别气愤和不平。 宴会当日随卢国公夫人过府的孙女如今年方六岁,小名悦儿,乃是卢国公的幼子唯一的孩子。 卢国公的小儿子英年早逝,夫妻自然待他仅有的这点血脉如珠似宝。 永和元年,也就是易采菲八岁时,悦儿三岁。有一日,卢国公府上忽然遣人送来了一大堆谢礼,询问易家是何人救了卢国公的宝贝孙女。 小杨氏自然又惊又喜,先问了其中经过,复询问家中上下,没想到女儿易采菲不好意思地站了出来,说是她。 原来在卢国公府遣人登门的前两日,易采菲坐了家中马车上街游玩,无意间看见街角躺着个生病的女童,遂好心将之送到了医馆,并付了银钱,让医者尽心医治。 之后听说女童已无大碍,易采菲因有事赶着回家,医馆的人又说会妥善照顾好这女童,易采菲就留下了银子先回家了。 次日易采菲再去时,医馆说女童的家人已经将人领回去,才八岁的易采菲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很快就忘了个干净。却没想到这个女娃子就是卢国公的宝贝孙女。 卢国公夫人待悦儿情况稳定下来后,才想起问恩人姓名,但医馆也忘了问易采菲,只记得送人过来的马车上有易府的标记,卢国公府这才找了过来。 听到此中缘由,小杨氏自然万分欣喜。 之后,卢国公夫人记着这人情,逢年节送礼,必不会忘记给易家备上。 所以小杨氏想到宴会当日卢国公夫人为墨姝说好话,全是女儿采菲的人情,墨姝是沾了府里的光,她就觉得很不高兴。 如今墨姝进宫去了,可是还有个同样讨厌的墨家人住在府里,这怎么行? 小杨氏憎恶道:“一个庶女生的庶女而已,想办法让墨芷柔今日就走,别让我再看见她,脏了我的眼。” 034、辞别 墨姝当日随杨妃进宫之后,碧萝回墨家那边去了,但菱溪苑还有不少下人,而且居然没有懈怠,将院子打理得不错。 见主子回来,早有伶俐的丫鬟煮了茶奉上。墨姝抬头一看,是芸香。这丫鬟以前虽不会阳奉阴违,却也没见有多尽心,今日却是分外积极。 墨姝也没觉得诧异,她回来看到院子干净整洁,就已猜到了原因。宋国公府里的下人多半都听说了她救十二皇子,得了贵人赏赐,又随杨妃进宫的事,所以在这些丫鬟心里,她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了。 世上捧高踩低最是常见不过,墨姝也不想去苛责,接过茶抿了一口。 清香可口,回味余甘。 没想到芸香这回真上了心,竟然知道煮的清茶,没有加葱姜盐。 墨姝淡淡一笑,让碧萝拿了银钱打赏菱溪苑上下,待众人都过来了,道:“明日我就进宫去了,想必府中也会对你等作出安排,主仆一场,这点小钱拿去买点喜欢的。” 众侍从仆妇皆领了赏,少不得说些吉祥的好话。 墨姝听过,让众人仍去忙自己的事,碧萝开始清点屋里的东西,把属于自家姑娘的东西挑拣出来,好拿回家或者带进宫去。 窗外日光正好,屋内一片明亮。 墨姝跪坐在妆台前,看着屋里熟悉的一切,有些恍惚。距离落水在这儿醒来,其实也不过几日光景,却感觉久远得恍如隔世。 正发呆,外边突然传来问安: “大公子。” “给世子请安。” 易安过来了。 墨姝收回缥缈的心思,起身相迎,她原本也打算去与易安辞行,有些东西要还给他。 很快,易安就踏进门来,他一袭磊落青衫,仍是温润如玉的模样。 看见墨姝行礼,易安忙伸手虚扶,摇头:“姝儿快别如此,你我兄妹,何用这么多虚礼。” 墨姝微微一笑道:“安表哥。” 易安坐下,接过芸香奉上的茶,见墨姝也坐了,才问:“听说你要入宫?” 这情景不知怎么让墨姝觉得有点熟悉,怔了一下,才点头道:“是,我今日特意过来辞行。” 墨姝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不是我要入宫,是杨妃要我入宫。她忽然想起了前世之事。 易安也是坐在这儿,道:“姝儿,你进宫吧。” 抬头看向这个曾倾心依恋的男子,墨姝忽然觉得陌生疏离。前世听到那句话她几乎说不出话,泪水险些夺眶而出,但却咬牙忍住了,问他:“为什么?” 只听易安道:“我需要知道宫中的一些事,只有你去最合适。你放心,那老皇帝已经不能人道……” 如此直白。 然而易安有没有想过,不能人道,还有千百种折辱人的法子?墨姝前世命好,没受什么罪,却不代表没有这可能。其实,看似深情的易世子,从来没有为她考虑过吧? 当日送别,易安言语殷殷,犹在耳边。 “委屈你了,姝儿。” “进宫之后照顾好自己。” “待大事落定,我会立即把你接出来。” …… 外边日光灿烂,夏蝉不知疲倦地叫着,听起来忽然有些悲伤。 “姝儿? “呃?”墨姝从思绪中回神,发现自己还盯着易安,敛眸道,“安表哥刚才说什么来着?” 见状易安有点无奈地道:“想什么这么入神?不知杨妃让姝儿进宫,是为了什么?” 墨姝早猜到易安应该会问这个,反正即使她不说,过些日子她去了晋国公府,他也会知道,她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低头半晌才道:“杨妃有意将我送给伍家三郎。” 只听易安非常意外,抬头问:“伍家?晋国公府?” 墨姝点了点头。 易安皱眉:“是伍子珩把你要过去的?不对,以他的性子应该不会如此,那就是杨妃自己安排的了。” 他抬起头,见墨姝垂首不语,问:“姝儿不想去?” 在旁收拾的碧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知道自家姑娘是不愿意的,但为了三公子才不得不答应杨妃,她满怀期待地看着易世子,希望他能有什么办法让姑娘不必去晋国公府。 墨姝依然低头并不言语。 易安见状,心里生出几分不知是喜是愁的复杂情绪,他既为墨姝没有为伍子珩的美色所惑而隐隐欣慰,但又矛盾地希望她愿意去晋国公府,如此他或许可以如杨妃一样,从墨姝那里得到一些伍家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易安仍没有反应,碧萝都有些着急了,却听墨姝轻轻道:“我自己愿意的。” 碧萝忽然对易公子非常的失望。 易安心情复杂,有点失落,又有点满意,他装作听不出面前少女的违心之语,微笑道:“伍三公子品貌出众家世又好,少有女子不愿意到他身边去的。不知杨妃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尽管对易安早已死心,对他再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然而听到他这么说,墨姝还是为前世的自己不甘。 罢了。 墨姝想起易安之前对她的好,就当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两不相欠,如此也挺好。她抬起头,道:“我也不知。” 易安闻言心中有些许失望,却没有现出来,而是点点头,道:“姝儿此去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 墨姝应了,一时竟觉得与易安无话可说。 沉默了片刻,两人感觉不对,不约而同想开口,易安见状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道:“姝儿你先说。” 墨姝抬头看了一眼妆台上朱漆螺钿的匣子,说起了以前的事。 一对饥寒交迫的小姐妹遇到贵人,得以侥幸活下来的事情。 易安一听,就猜到了这说的就是墨姝和她妹妹,但他却不明白墨姝说这个是何意。 他并不记得有送出什么帕子,却忽然想到了伍子珩看到她时的反应。 易安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莫非墨姝所说的贵人竟然是伍子珩?而伍子珩因为记住了此事,才对她另眼相看? 尽管易安觉得,若是他曾在墨姝幼时匆匆见过,相隔这么多年,大概也早就已经忘记了,不可能一见就认出。 但万一伍子珩真的对墨姝有恩,墨姝的心自然是向着他的。况且,自从上次落水之后,墨姝真的与之前不一样了。 若墨姝知道易安心中所思,肯定会觉得他想太多了。不过,她却也很快就听到易安开口问: “不知姝儿遇到的是……” “……” 墨姝忍不住笑了,心中有淡淡的伤感。原来有些你以为刻骨铭心的事,对方早就已经忘记,甚或从未放在心上。 035、绫帕 墨姝忍不住笑了,心中有淡淡的伤感。原来有些你以为刻骨铭心的事,对方早就已经忘记,甚或从未放在心上。 “原来表哥已经忘了。”不过也是,当时易安就没认出她姐妹二人。墨姝想到这个,又释然了。 “姝儿的意思是……” 易安想到了一个可能,心头一松涌起惊喜,既而又有几分懊恼,若真如此,他怎么竟忘记了呢? 墨姝起身打开妆匣,从底层取出一方整齐叠着的绫帕,还给易安道:“公子的衣食之恩已记在我姐妹心上,帕子物归原主。” 即使已经猜到,易安接过时还觉得有些好奇。 帕子只稍有些泛黄,保存得非常好,可见墨姝对其十分爱惜,他展开一看,右下角绣的两个小篆映入眼帘。 易安。 乱世难安。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是多好的祈愿。 墨姝一笑。 但易安看到这两个字时,就确定了这是他的帕子,他认得这刺绣,一时忍不住有些发怔。那时他还小,母亲还在世,用的帕子都是这样式,上边的名字是母亲绣的。 后来母亲过世,幼时易安经常睹物伤怀,觉得这样不好,让人把这些绫帕都收起来烧了,待长大一些后悔,却一条都寻不到了。 但易安还是记不起送帕子的事,当时有那么多一样的绫帕,丢失一方也没人在意。 如今这却是一个机会。 易安有几分追忆道:“这是我少时的帕子。我以为都没了,原来还有一方在姝儿你这里。” 随即说起了这绫帕上刺绣的来历:“没想到一晃眼,就过去了这么久。之前怎么从没听姝儿提起此事?” 墨姝当初不说,私心里大约是将这绫帕收着,还可以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见易安认出了这方帕子,似乎也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又听他提到这绫帕是其已故的母亲所绣,墨姝自然又说将帕子还给他。 易安却没有收下,而是放回妆台上,道:“我留着也是睹物伤情。姝儿收了这么久,还是替我放着吧。若带去晋国公府的话,记得收好,切莫示于人前。若有什么事情,也只管告诉我;若在伍家不顺心,且等我。” 墨姝:…… 怎么听上去就像自己是给伍子珩强行抢走,而易安却无力反抗,所以这一对有情人只能屈服于权势,不得不暂时分开,只等他强大起来了,再去晋王府救回心上人? 若前世入宫前,墨姝能听到这话,死也甘心了吧? 易安说完,看到面前的少女乌黑的睫毛低垂,唇似含朱,越发显得染了淡绯的小脸莹白如玉,清丽如六月新荷。再想到她很快要去晋国公府,他心中也多了几分怅然。 墨姝注意到易安的目光,从走神中抬起头来,忙道:“安表哥,这方帕子你还是拿回去吧!” 但易安却好似没听到,站起来,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说还有事,就转身大步出去了,脸上似有淡淡的忧伤。 忧伤? 墨姝眨了眨眼,看着妆台上的绫帕:应改是看错了,肯定是她幻想过头,所以入戏太深了。 易安都走了,墨姝也不可能去追过去把绫帕强还给他,她将绫帕放回匣子底层原来的地方,正想着是不是把它烧了,就看到琉璃款款行至。 墨姝起身笑着迎上去:“我才想过去找姐姐呢,姐姐就过来了。” 琉璃含笑点头,轻提胭脂色绣莲纹的裙裳,迈步而入,示意丫鬟兰佩将一个红朱小匣子放到妆台上。 墨姝好奇问:“这是?” 琉璃微微一笑,道:“姝儿,我都听说了。宫里花钱的地方不少。这些是我让人打制的空心金银首饰,里边藏有五百两银票,大小票额都有,这点钱不多,只是姐姐的一点心意。” 没想到琉璃竟然准备得这么周到,墨姝只觉得心中温热,双眸就蒙上了一层迷蒙的水气,当即拉住琉璃的手:“琉璃姐姐……” 心中感激,已不知何以表达。 琉璃拉起墨姝的手,轻拍了一下,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姐妹二人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在宫中要好好的,可别把我给忘了。” 墨姝见琉璃美目也带了泪光,忙道:“琉璃姐姐待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会忘了姐姐!” 琉璃笑道:“我在跟你开玩笑呢!” 说着,琉璃抬手从颈间取下来一块用红线穿着的羊脂白玉,放到墨姝手中。 “姝儿此去,我姐妹二人不能如从前那样朝夕相见,这玉我自小随身戴着,如今送给妹妹,也好作个念想。” “这定是姐姐的心爱之物,我如何能收?” 墨姝之前没见过这玉,但一看就知道这雕着如意蝠纹的美玉品质极好,连忙推拒。 琉璃却道:“姝儿妹妹拿着这玉,就如见到了我。姝儿不肯收下,可是想不认你我二人的情分了?” 见琉璃坚持,墨姝只好收下。 想到自己好似没什么可以回赠的,墨姝看向了妆台的匣子,忽然心中一动,打开了将绫帕取了出来,说了其来历然后交给琉璃。 墨姝无奈道:“公子应该是不想睹物思人,想起已故的夫人,所以才不愿意收回去。但我现在很快会要进宫,也不可能带去,如今只好交给姐姐替我找个机会还给表哥。” 琉璃正满心期待着墨姝也取下翡翠莲子与她交换,结果却听到了一个墨姝幼时与表哥的相识的动人故事,还留有信物! 一时间脸上的笑差点没维持住。 手中握住绫帕,琉璃指节攥得发白。 没想到墨姝竟然曾与易安有过这么一段过往,心里就妒得不行,好在听墨姝的讲述,易安之前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了。 如今既然墨姝不想拿着这方帕子,琉璃含笑道:“好。” 然而琉璃今日过来,并不仅仅想彰显姐妹情深,至于绫帕也是意外收获,她想要的是——翡翠莲子。 若墨姝去的是别的地方,或许两人还可以不时见面,但是她入宫的话,却真的是不知何时能再见了,因此琉璃必须抓住这机会。 但是墨姝怎么变得完全不懂礼尚往来了?难道她就打算用这帕子打发自己? 这怎么行! 036、此去 为了今日之计,琉璃可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她特意找来羊脂玉坠用与翡翠莲子一样的红线穿了佩于颈上,又当着墨姝的面取下来相赠,还明言了这她是自小随身之物,用以作为念想。如此再三暗示,若换了从前,墨姝应该也早就当场取下翡翠莲子,交换给她作为念想了! 想到这里,琉璃当即微笑嗔道:“这绫帕我当然可以代妹妹还给表哥,但这是表哥之物,姝儿妹妹该不会就留这个给姐姐作念想吧?” 墨姝有些讪然,连忙不好意思地摆手道:“当然不是。” 听到这句话,琉璃心情才好点。 随即就看到墨姝抬手去解颈上的红绳,琉璃的心一下子怦怦直跳,但脸上却还不能表现得过于激动。 墨姝将红绳取下来之后,把坠子放到琉璃手上,诚恳道:“这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却也是姝儿自小戴着的,据说可以辟邪,望姐姐莫要嫌弃,也祝愿姐姐一切平安。” 琉璃温柔笑道:“姐姐怎么会嫌弃……” 话未说完,忽然感觉到手里的东西似乎不对。 待墨姝将手拿开,琉璃定眼望去,这一看,脸上温婉的笑险些没挂住。 手心是一枚光滑发亮的……狗牙? 琉璃差点就扬手把这恶心的东西扔出去了,却生生忍住,还笑得桃花初绽般美好:“姝儿妹妹,这是……”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咬牙迸出的,却依然让琉璃说得如三月春风那么和煦。 其实这犬牙真的是墨姝自小戴着的,当初是一位乞丐老婆婆送她辟邪的,于她而言也有特殊的意义。 但琉璃并不知道,她如今甚至有些怀疑墨姝是不是在故意戏弄她,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墨姝的性子,琉璃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她这么说的话,这东西应该是有些来历的,琉璃正要问个明白,同时想办法提起那枚翡翠莲子,却听门外丫鬟通禀,五姑娘易采菲过来了。 琉璃到底沉得住气,当下耐着性子将狗牙收起来,与墨姝一起迎了出去。 几人说了些墨姝去侯府之事,易采薇等人也陆续过来,琉璃还没有找到单独的机会说起翡翠莲子,时间已经不早,碧萝在旁提醒还得准备入宫。 易采薇起身告辞。 几位姑娘留下了特意准备的礼物,也纷纷与墨姝作别。琉璃原想留到最后与墨姝说几句话,易采菲又拉着她走了,她终究还是没有找到机会与墨姝提及莲子的事情。 穿过花园回自己玲珑居时,琉璃几乎想把那狗牙给扔了,不过,她终究不是寻常少女,冷静下来,还是将狗牙收好了。她终究没能在墨姝进宫之前把那翡翠莲子拿到手。 当日晚霞漫天时,墨姝坐了一辆青帷油布的马车离开家前往皇城,连碧萝也没让随行。 举家相送。 车帘掀起一丝缝隙,墨姝望着后边渐行渐远的国公府,忽然发现,不过几日的时间,她的人生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墨姝开始思索,到了晋国公府之后她应该怎么办。 当日在荷池边的小亭子远远见到伍子珩的情形,又浮现在眼前。墨姝隐约记得上次她从给人暗害,从池子里被人救上来时,无意间的一瞥,当时伍子珩也是坐在软舆上边。 莫非伍子珩走不了路?不对呀,他之前还带兵打仗的。难道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意外,从而导致半身不遂了? 墨姝想到伍子珩的俊美冠京华,顿时十分惋惜。 再仔细想想,墨姝记起当日见到他时,他脸色似有些苍白。她突然想到,若伍子珩真的残废了,会不会脾气不好,难以伺候?说不定还会因此生出什么特殊的嗜好…… 墨姝连忙阻止了自己这些漫无边际的想法,否则她还没去晋国公府,就得给自己吓坏了。 谁知才回到永华宫,墨姝就得到了一个消息,梁帝今日新封了伍子珩为镇远侯,食邑五百户,田一千二百亩。杨妃趁此机会,将墨姝赏给了他,以为贺。 而伍子珩也欣然接受了! 杨妃含笑道:“明日你收拾一下,这就过去吧。” 墨姝还能说什么呢?只有恭敬应诺,然后回到自己暂时居住的偏殿,躺在清凉舒适的美人榻上发呆。 次日,墨姝再次乘坐马车离开了皇宫,往城中而去。 走了一段路之后,墨姝才想起,昨晚到今早都没见到刘雉儿,不知是不是杨妃故意将他支开了。 大梁的马车实在颠簸,这还是在车内已经垫了柔软的地毡及锦缎的情况下,之前墨姝一边坐车一边想事情,倒没有什么,今日不知为何却给颠得七荤八素,险些神志不清。 也许是对晋国公府未知状况的恐惧,墨姝忽然又深深怀念起了前世的生活,即使她当时生活一点儿也不富裕,还需借贷读书,但生活便利,又岂是如厕用木片的大梁可比的。 想到这个,墨姝头更疼了。 喧嚣的人声渐渐淡去,耳边恢复了清净,陷入沉思墨姝突然察觉出不对,伸出雪葱一样的手挑起车帘。 路边碧绿的麦浪如波涛随风起伏,尽头隐现山峰,一片原野风光。 这一世落水没多久就碰见了伍子珩,随后在宴会上救了十二皇子,墨姝的命运明显偏离了原来的轨迹,她为了好好活下去,挽回家族倾覆的趋势,对未知的改变多了几分警惕。 既然感觉不妥,墨朝渊连忙叫马夫停车。 还好马车真放慢了一点,跟随在旁的侍卫问:“墨姑娘何事?” 墨姝揉着额头问:“我有点不舒服,这是要去何处?” 侍卫还算恭敬,回道:“如今马车正前往镇远侯封地所在的玉湖县,墨六姑娘忍耐一下,很快就到了。” 墨姝这才明白,原来此番不是去晋国公府,而是去伍子珩的封地。她让车夫停下休息了片刻,让她缓缓神,才继续前行,但心里却有些担忧。 杨妃应该知道此次是去玉湖县的吧?不去晋国公府的话,杨妃交代的事情该怎么办? 伍子珩会在封地呆多久,他手里有没有杨妃需要的东西? 墨姝心底闪过一连串的问题,随即发现多想无益,只能去到地方了,再看情况了。 不过,墨姝却将车帘微微挑起,往外细看,尽管侍卫已说是去玉湖县,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看着点好。焉知没人想送她去别的地方,甚至置她于死地呢? 落水之事可还历历在目的。 直到认出外边是去玉湖县的路,墨姝才稍感安心。她回头看向来时的路,有些发怔。此去,却不知何时才有自由了…… 037、初至 玉湖县并不大,但依山傍水,是一个好去处。 墨姝见马车径直往县里驶去,远远地看见了城郭与村落,心终于放回原位。 这玉湖县并不富饶,田中的农人虽在辛勤耕作,看上去也面有菜色,可见过得不好。 连年的征战,使得大梁人烟萧条,即使靠近京城,一个县也没有多少人家,而所谓的县城也不过是个比较热闹的集市,让见惯了前世热闹繁华的县城的墨姝有些愕然。 玉湖山庄就坐落在离县城不远的玉湖附近,是伍家早年就修建的别院,湖边是风景秀丽的莲花山。 远远望去,屋瓦连绵的山庄在一众农户低矮的村居中,分外引人注目。 这片地方并不富饶,但墨姝对于伍子珩能用军功为自己打来这么一片属于他的地方,心里还是挺羡慕的。 车马停在了玉湖山庄外不远的御赐牌坊处,几人皆从车马下来,步行过去,复又上了车,到达山庄门前。 门口的人显然早得到了消息,上前确认了身份,就让马车进去了。 没多久马车又停了下来,外边的侍卫让墨姝下车。 墨姝才下了锦凳,不知从何处冒出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绿衣衫,圆脸梨涡,显得活泼娇俏,但却很是不情愿地在前边引路。 乃是领墨姝去见伍子珩。 一路上,墨姝确实没见到什么丫鬟侍女,连洒扫庭院的婆子都少见,多是男仆。 墨姝不由自主地想到传言所说,伍子珩不喜女子。她的目光落在了前边的小姑娘身上。 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十岁左右,于是墨姝笑问:“这位妹妹怎么称呼?” 绿衫的小姑娘轻哼了一声,根本不想搭理。 墨姝碰了一鼻子灰,心想莫非这个小姑娘就已情窦初开,喜欢伍子珩了? 这年纪也还太小了点。 墨姝忽然想到她也才十一岁,然而杨妃说,伍子珩对她有意……莫非伍子珩喜欢的,都是这么点大的小姑娘? 大夏天的,墨姝突然出了一身冷汗。她无心再自讨没趣地去搭话,敛眸低头沉思,长长的睫毛似能遮住她所有的心绪。 如今大梁传国尚不到百年,但却已有些风雨飘摇,而名门贵族,尤其是皇家则处于醉生梦死之中。大梁于乱世立国,崇尚武力,在西北草原游牧民族强敌环伺之中求存,皇帝又好征战,所以很重军功。 伍子珩的祖父当年立下了赫赫战功,受封晋国公,世袭罔替,他有三子,但却有两子折损于沙场,只余下伍子珩的父亲伍立成一根独苗。 但是伍立成才貌过人且文武双全,不仅继承了父业,为大梁征战四方、开疆拓土,立下了赫赫威名;换下战袍,还能为皇帝出谋划策,处理政务。 所以先帝仍在时,伍立成很早成为了年轻的兵部尚书;到先帝临终,又将辅佐新皇的重任交给了他和几位老臣。所以刘楷登基后,很快将其擢升为掌丞天子、助理万机的右相。 伍子珩受父亲影响,十几岁就自请去边疆历练,驰骋沙场,也为大梁立下了不少功劳,时人皆称其有祖父之风。但不久之前,伍子珩在战场上受了伤,这才折返京都休养,似乎现在都没好。 这却是墨姝的猜测。 若不然,伍子珩为何总坐着步舆? 只不过伍子珩回京这么久,梁帝刘楷才想起对他进行封赏,不知又让多少大臣心思浮动,揣测纷纷了。 想到这里,墨姝抬起头,可巧看见一抹惊艳的颜色,不由呆住。 伍子珩还是坐在步舆之上,在漫天晚霞中闲适自在地往这边而来。他今日一身绣流云蝠纹的广袖紫袍,如丝缎一样的长发松松束着,衬着俊逸的五官越发显得姿容绝艳、恣意张扬,骨节分明的玉指手执书卷,低头间浓密纤长的睫毛根根看得分明,似笼着浮光。 让自觉见多了美男的墨姝都不禁目眩神迷。 绿衫的小姑娘欢喜道:“公子!” 伍子珩抬首,随意点了点头,然后旁边墨姝的身影就落入了他眼帘。 墨姝对上伍子珩的目光,不知怎么的连呼吸都忘记了,心却几乎要跳出来,面上发烫,只怔怔地看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伍子珩看到墨姝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直呆呆望着自己,说不出的可爱,又忍不住想笑,却又怕像上次一样将她吓跑了,开口问: “你叫墨姝?” 墨姝第一次听到伍子珩说话,他的声音给人很特别的感觉,清清泠如山泉,还有点低沉,她回过神来,上前一步,不知怎的差点踩到裙子,忙稳住了身形敛衽见礼:“墨姝见过镇远侯。” 伍子珩神情冷淡:“既到了这里,就要守这儿的规矩。也别往脸上抹什么奇怪的东西,看了碍眼。” 墨姝一时石化:今日过来时杨妃让宫女给她上了妆,但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好不好! 当即低头摸了一下脸,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墨姝再抬起头时,却发现伍子珩的步舆已经走远了。 墨姝暗忖:看来杨妃所说的伍子珩对她有意的事,是个误会。 心安定了几分,墨姝转头,却对上了绿衫小姑娘探究的眼神,让她忍不住寒毛倒竖:“为什么这样看我?” 只见小姑娘嗤的一笑,梨涡隐现:“就你长这个样,有什么好看的?我只是在好奇,你怎么来的胆子在公子面前易容。说,你有什么目的?” 墨姝莫名其妙:“什么易容?我没有易容呀。” 小姑娘又是一声嗤笑:“公子都说了,你还不承认?看来果真居心叵测!不过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早见多了,到了这里谁都别想搅出什么浪花!我告诉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不然……” 墨姝见她小小年纪,说话却定要作出一副老练的模样,实在好笑。但想到今日伍子珩的态度,明显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既非格外亲近,也没有因为她是杨妃送来的就敬而远之,让她难以确定今后要采取什么策略。 绿衫小姑娘见墨姝低头沉思,心下警觉,认为她在打什么坏主意,立即打断了她的思索,道:“你还愣着作甚么?公子早就走远了!你可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这样的人我早见多了!” 墨姝无奈,转而问:“这位妹妹……” 小姑娘不屑地斜睨了墨姝一眼,道:“谁是你妹妹呢?我叫小京!别以为跟我套近乎,我就会将公子的行踪告诉你。好了,现在跟我来吧。” 当下小京带墨姝去了个简陋的房子,道:“你就住这里,来了这里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干,以后这个院子就由你负责打扫,若是让我看见地上有一片落叶,或者垃圾,你就等着受罚吧!” 说完,小京姑娘就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038、安顿 夏末的日光依旧耀眼夺目,没有风,庭院里的树木一动不动,在明晃晃的太阳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天很热。 玉湖别院的小厨房里,一身粗布衣衫的老妇人正在张罗朝食。 大梁吃饭的习惯是一日只有两顿,一般都是早起出去干活,待日头大了回来吃早饭,然后直到下午太阳见斜时吃夕食,这样不仅能省下粮食,还能腾出干活的时间。 当然,富贵人家里一日都有点心什么的,绝不会饿到。 今日伍子珩不在别院,韩婆婆自然不会另弄什么糕点,见孙女小京从外边笑盈盈地进来,她手上仍不停忙碌,却问:“小京,庄子里又来了一位姑娘?性子怎么样?公子是否中意?” 韩婆子的儿子原是晋国公府的家奴,自幼与伍子珩一起长大,后来到军中成为伍子珩麾下的副将,却折于沙场上,没能回来,伍子珩回京之后就把祖孙二人接到了山庄。 如今两人已经脱了贱籍。 这时世,奴仆为主家而死本是天经地义,何况儿子还是阵亡于沙场,有朝廷的抚恤,韩婆子伤心过后,感念伍子珩的恩德,在山庄事事尽心。见伍子珩二十几了还没成家,甚至连女子都未见近身,不免替其着急,因此多过问此事。 听到奶奶这么问,小京撇嘴道:“还不是那个样子,奶奶你就别操心了,让公子知道了还不高兴。” 然而韩婆子却不放弃:“等下我过去看看。” …… 昨日到玉湖山庄时已将近黄昏,墨姝收拾了一下东西,填了点从宫中带过来的点心,胡乱弄了点冷水梳洗,就安置了。 这屋子不知多久没有人住了,有一股霉味,而且被衾帐子什么的也有些旧,好在是夏天,不至于挨冻。 墨姝没有睡好,见天色微明,起身自己梳洗,又忍不住苦笑。 如今她就是前世小说里那种别人硬塞来的、不安好心的女人,能有如此条件,已经算优待了,没什么可抱怨的。她也不会奢望伍子珩一见她就迷住,从此将她宠上天。 伍子珩可是才立下军功回京的,昨日还说了她的妆容碍眼,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而且还不知道伍子珩手上是否有杨妃需要的东西,完成杨妃交代之事,实在有些难度。 墨姝打消这些目前还不实际的念头,换了一件家常的衣裳去外边的水井提水。 这木桶本来就重,放了水进去就更沉了,墨姝只能每次提半桶。而且其中一次她提到了门口,还给门坎绊了一下,好在站稳了,辛苦提的水却洒完了。待将院子里的水缸放满一半,手已经又麻又疼,通红一片。 墨姝无言望苍天,梳洗之后,准备弄点吃的,才想起这里是一日两餐。 现在不是在宋国公府,可没有什么点心给填肚子。 心情一下子变坏了。墨姝想到她才十一岁,若吃不饱,会影响长高的,说不定身体也会不好,登时觉得不妙。 但没办法,如今这么个尴尬的身份,没有改善生活的条件。 墨姝叹了口气,在外间找到竹枝扎成的笤帚,老老实实打扫院子去了,扫干净之后又洒了水,免得扬起灰尘。 见日头不早了,墨姝才回到屋子,发现院子里居然还有个小厨房,只是积了许多灰尘,连柴米油盐什么的都没有。 尽管如此,墨姝还是着手将小厨房收拾干净了。之后她感觉腹内空空,刚想怎么寻点吃的,就听到外边响起了脚步声。 墨姝心中一喜,到门口一看,小京穿着淡青碎花衣裙,手上挽着篮子,扶了两鬓斑白的一个老妇人进来。 老妇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小京却一脸不屑。 看见墨姝,老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笑了笑道:“这位可是墨姑娘?果然生得好容貌。如今公子不在,山庄也没那么多讲究,老妪带了些油盐米面蔬果,怎么吃还得有劳姑娘动手。” 墨姝不知如何称呼,忙道:“劳烦老人家了。” 正待接过篮子,韩婆子已经进了厨房,看见收拾得干净整洁,不禁暗自点头,而且方才走进来时也看到院子洒扫过了,心中对墨姝的印象大好。 韩婆子放下篮子,又问了墨姝年庚几何等小事。 墨姝一一答了,但见小京在旁边昂首鄙夷的模样,觉得这小姑娘也实在有趣得紧。 韩婆子没耽误墨姝弄吃的,说了几句,就走了。 但小京却借故落在后边,对墨姝道:“没想到你还算识相。不过你这样的我也见多了,别以为假惺惺扫了个地就能哄我,方才我看见地上还有落叶,赶紧去扫干净,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说完才得意而去。 听小京话里的意思,以前也见过不少别人送给伍子珩的女子?但是那又如何?墨姝并不觉得她需要哄小京高兴,看起来这小姑娘并不是伍子珩身边的莺莺燕燕,反而像是得脸侍女或是亲眷? 墨姝也没有想太多,她现在饥肠辘辘,于是拿开篮子上边的一小把青菜,看底下有什么东西。 篮子里除了青菜,还有一袋子有些发黑的面粉,不知是什么面;以及一小罐看上去就不怎么样的菜籽油;还有一小瓶结了块,看上去脏兮兮的粉末。 这是盐? 墨姝犹豫了一下,看着那卖相实在不怎么样的结块,终究还是用手指沾了点放入口中。 一股又苦又涩、还奇怪恶心的味道在口中化开,勉强感觉到了咸味,墨姝根本顾不上什么形象仪态,一下子吐了出来,连忙找了水漱口,再看那盐块时已是惊魂不定。 墨姝前世就知道,盐在古代一直是非常重要的物资,关系到百姓的日常生活,但中原产量极少,朝廷看得很紧,买卖食盐都需要盐引,所以才有从沿海贩卖私盐到中原牟取暴利之人。 莫非时下大梁也是如此? 前世看小说时,墨姝曾见到有说穿到隋唐或之前制盐发家致富的,当时她就想不明白,中原盐田盐井什么的也不少,制盐如此简单,既懂得从海水中晒盐,就没人会弄这所谓的卤盐吗? 如今墨姝一回忆,大梁长安附近还真见过卤盐,但却无人加以开发利用,由此可见,估计也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弄。 039、艰苦 大梁连年征战,各处烽烟封锁了道路,所以盐比以往更加贵,寻常百姓还有吃不起盐,用别的奇怪的东西代替的。 至于奇怪的东西是何物,墨姝也不清楚,反而知道军队中有样叫醋布的,乃是用寻常布帛在醋和盐水中泡过,煮东西时直接剪下一小块放进去,这样食物就有味道了。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相反还解决了调料携带不便的问题。只是,如今中原及西北缺盐,许多醋布里不仅没什么盐,还因为运送途中管理不善,以及存放的时间太长等原因,产生了极其奇怪的味道。 只是想想,墨姝都觉得不寒而栗。 墨姝看向那小罐可怕的盐块,痛苦地闭上双眼,打消了问小京还有没有其它盐的想法。还是算了吧,反正她也不想弄那面粉,随便烫一下青菜,先勉强捱过这一顿再说。 至于油和盐,墨姝看着都觉得吃不下去。此时此刻,她真是万分怀念墨朝渊的日子。 想想如今大梁,连炒菜都还没有,煮食物的方法很不讲究,也就是烤,或者放水煮,还有蒸。 烹调菜肴的各种调料还少得可怜。 除了烤炙,煮肉的话,更多是放进锅里放水煮熟了,再捞出来,沾点味道奇怪的酱料。 是的!这里几乎所有的酱料都是味道奇怪的! 连盐都混杂了奇怪的味道,可想而知,弄出来的酱料味道能好才怪了。 墨姝落水醒来以后,一直在病中,饮食须清淡,所以就没什么感觉,现在回想起之前十一年来吃的所谓美食,她突然深感无力。 想那还是侯府的吃食,如今在这别院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下人,墨朝渊觉得她艰苦的日子已经降临了。 吃着几根青翠的,没有任何油盐的青菜,墨姝不禁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了时下物质的匮乏,她之前在宋国公府自然没少吃肉,所以吃一两顿这样的青菜没什么,但长此以往,她难道真的要吃这样的盐和面? 记得墨姝落水之后初次去五谷轮回之所,好不容易舒坦了,却发现清洁的是用木筹! 当时就感觉人生都灰暗了,墨姝都不想去回忆她是怎么处理了出来的。 之前墨姝还在生病,又为母亲杨氏的事情操心,后来又出了三哥墨云的事情,她都没什么心思去考虑这些,这才忍了下来。 如今却又换了这么一个艰苦的环境,连吃的都如此了,墨姝忽然觉得,老天还是一个雷把她劈回去的好。 墨姝抬头看向了外边的一穹碧落。 天边突然炸响了一个惊雷,吓得墨姝手上的青菜都掉到了地上。墨姝见状,心疼不已。 刚想着是不是要下雨了,还没来得及将青菜捡起,这时小京跳进来,见墨姝这模样,脸色就变了。 而且刚才墨姝急着漱口,盐罐被她随意扔在地上,倒了也没扶起来。 小京立即收拾好,愤怒不已: “你们这些个什么闺秀,吃不得苦就算了,还这样糟蹋东西!看不上是吧,我拿回去,晚饭也没有了!” “我……” 说着小京将盐罐小心放回篮子里,连油和面粉一起提走了。 墨姝看着小京的背影,张口想问她卤盐的事,最后还是没说,叹了口气。 又是几个惊雷,天下起了雨。 这几年墨姝几乎已经忘了当初身为乞丐时饿肚子的感觉,此时望着雨帘,那滋味却一下子强烈起来,记忆犹新,让她深刻感受到这里不是繁华的前世,如今也并非富庶的太平盛景。 时下的百姓还经常挨饿,有些连盐都吃不起,若遇上灾荒或者战乱,饿殍遍地可不只是一个词。 墨姝想到了妹妹墨离:若是妹妹还在挨饿,怎么办? 心一下子又疼起来。 雨来得快,去的更快,不多时天就放晴了。 地面很快晒干,墨姝走出了院子,往外行去,倒无人相拦。不多时她就到了玉湖边,没有人跟着。她看到草地上许多野菜,就打算挖些回去填肚子。 这日子过得真艰难。 墨姝看着湖里隐约可见的游鱼,折了根木棍,用尖的那头扎鱼。 虽说力气和反应都不怎么样,墨姝尝试了许多次,居然运气极好扎到了一条鱼。 墨姝兴冲冲回去找到火石,又折返将鱼洗剖干净,找了个地方生火,用精挑细选的干草熏鱼,然后慢慢烤。 没有调料,连盐都没有,但墨姝想到无法入口的盐,打消了放盐的念头。 鱼有些腥味,但十分鲜美,早饿得肚子空空的墨姝正准备大快朵颐,陡然听到一个声音:“你在干什么?” 墨姝抬头一看,却是小京。这小姑娘凶巴巴地瞪着她,反而显得更可爱了。 除此之外,小京眼中还有几分好奇和探究。 小京不明白墨姝为什么不弄面食饱肚,只吃青菜,却跑到湖边抓鱼烤着吃,这与其余送来的女子都大不相同。 少女脸上沾了一些黑灰,但并没有影响她过人的容貌。小京不禁想着,她易容了所以才这么美吗? 墨姝想了想,将鱼分出一半放在荷叶上,给小京,笑道:“没有盐和别的其它调料,你将就一下。” 小京有些走神地接过鱼,又想:她笑起来真好看,难怪公子待她都不一样。 鱼算不上好吃,但墨姝和小京都吃光了。 墨姝还是有点饿,想到晚饭也没着落,她还想再多烤几条鱼,然而小京在边,看到她去湖里扎鱼,说不定会告诉伍子珩。她总觉得她竟然能扎到鱼,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伍子珩会不会怀疑杨妃送来的是一个身手不错的奸细? 这时小京问:“你这鱼怎么抓的?” 墨姝不假思索道:“自己跳到岸上的。” 有时湖里下雨是会有鱼跳出来的。小京将信将疑,在湖边走了一圈,结果还真捡到了两条,让墨姝目瞪口呆。 怎么她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墨姝不平地想。小京已经把鱼扔过来:“继续烧烤来吃,我去拿盐!” 墨姝忙问:“是和今早拿过去的盐一样吗?” 但见小京撇嘴道:“之前到处打仗,现在都不太平,好盐也不是给你吃的。” 加了那盐墨姝更吃不下去,她摆手道:“那算了,能省就省吧。” 却见小京愕然以对,怀疑地上下打量墨姝,问:“你之前不吃那面和盐,难道不是嫌弃它不好?” 墨姝大义凛然道:“当然不是,我是为了节省。” 小京闻言嗤笑,道:“你就哄我吧,你明明就是嫌弃面还有油盐不好,不让我回去拿盐也是,当我不知道吗?你自己笨,就不要以为别人也一样笨。” 不知怎么的,现在墨姝看见她那可爱的梨涡就想打人:十岁的小姑娘,怎么也这么快就想明白过来了呢?但脸上却带着笑意,如朗月清风,华灯千夜:“我去将这鱼洗干净。” 墨姝拿了尖木棒往湖边而去,一边洗剖鱼一边想着,是尽快想办法弄到弓弩的图纸,还是把制盐之法给杨妃送去,手上的力度没控制好,尖利的木棒一滑不慎划伤了手,人也往一扑。 扑通。 墨姝掉进了玉湖之中,血弥漫开来,她下意识扑腾了几下,没注意到脖子上的翡翠莲子微弱的绿光一闪而逝。 水中冰凉一片,墨姝却浑身像有火在烧,她往岸边游去,心中无比怨念: 老天肯定是故意的,之前已经绊了她那么多次,好在都没受伤流血,这次贼老天终于得逞了…… 040、生病 岸边碧草如茵。 或许传说中湖水冬暖夏凉是真的,此时墨姝只觉得水凉浸浸的,冻得发抖,而身上却火热,难受至极,明明会游水,爬上岸还是感觉丢了半条命。 小京初时见墨姝跌落水中吓得不轻,待看到她会游水后,才松了口气,又在旁鄙夷道: “洗个鱼也掉到水里,这下把我的鱼都给弄丢了,你说怎么办?” “……”墨姝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口中这么说,小京看到墨姝浸湿的的衣裳,虽说年纪尚小并不明显,但已是稍见起伏,好在里边的小衣不是什么深颜色,也没什么鲜艳的花纹。 只是这么回去,到底不妥,小京想了一下转身道:“你等会儿,我去给你拿衣裳。” 说完没等墨姝回应,自顾飞奔而去,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墨姝远望着小京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她之前还想着怎么从这小姑娘身上寻到突破,如今眼见有了点希望,但此时她却不知是否在水里受了寒,只感觉头痛欲裂,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小京没那么快能折返,墨姝勉强找了个草比较长的地方藏身,她这浑身湿透的模样让男子看见,终究不妥。 墨姝觉得她真的是倒霉透了,然而没等对老天又有什么怨念,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伍子珩回到别院,遥望远处的玉湖,想起了墨姝光华流转的水润明眸,正待问如今她安顿在什么地方,却隐约看见湖边两个人影,似乎就是小京和墨姝,与侍从说了,信步往那边行去。 远远地小京却跑了回来,看见伍子珩,笑出两个梨涡,脆生生道:“公子,墨姑娘掉水里湿了,我去给她拿衣裳!” 说着小鸟一样飞跑过去了。 旁边陆二不禁笑道:“小京姑娘还是这么天真烂漫。” 至于什么墨姑娘,昨日晚间墨姝过来时,随侍在伍子珩身边的不是陆二,所以他以为不过是之前那些无聊的人送来的女子。 伍子珩听说墨姝又掉水里去了,衣裳多半湿了,原本不准备过去的,又想起她上次溺水了,不知是否会游水,虽然看小京的样子似乎没什么事,他想了想,还是往湖边而去。 陆二愣了下,连忙跟上,心中诧异莫名:方才小京姑娘不是说了,这边有个落水湿了衣衫的女子,怎么公子还往那边去?除了上次在宋国公府之外,还没见公子对谁家姑娘表现出一丝兴致…… 等等。 莫非这位墨姑娘,就是上回公子在侯府见到的那一位?陆二顿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不由加快了脚步。 两人来到湖边,没见到人,伍子珩低头看草地的情况,往茂密的草丛走去,陆二知道这姑娘衣裳湿了,知趣地没有跟过去。 伍子珩走到草边,看到墨姝双目紧闭,娇俏的小脸一片赤红地倒在地上,忙探手试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只觉烫得惊人,当即脱下外袍将她裹住抱起来,大步往山庄走去。 小京拿了衣裳过来,见状瞪大了双眼,紧张道:“公子,墨姑娘这是怎么了?” 陆二这才回神,心中万分震惊,不相信地眨了几下眼睛转头问:“这位姑娘莫非是宋国公府过来的?” 想了一下,小京才道:“不是,宫中过来的。但之前可能在宋国公府。她现在怎么了?” 陆二道:“也许是落水受了风寒。” 回到山庄,伍子珩径直将墨姝抱去了正院旁边的厢房,陆三见状请大夫去了,陆四正与陆一窃窃私语:“是上次那个小姑娘?” “应该是。” “我听到这墨姝姑娘好像是易公子的表妹。”陆一皱眉。 “该不会是想不开才去跳玉湖的吧?” 这在之前也不是没有过,送来的姑娘本不情愿,还要表现出什么贞烈,才到这儿就寻死觅活的。 陆四这么一说,在旁边偷听的小京登时不乐意了,跳出来反驳道:“墨姑娘不是跳湖!她是不小心掉水里去的!公子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看不上,除非她有眼无珠!” 站在一边的陆二连忙点头应和:“小京说得对!” 陆三还似在梦中:“刚才公子抱进去的是个姑娘?是个女的?!” 韩婆婆不知何时过来的,用手上的拨火棍在陆三身上使劲打了一下:“怎么说话呢?!” 陆三讪讪不语。 往院子里张望着,韩婆婆脸上的皱纹一时笑开了花:这姑娘不错,即使吃不得苦总能教好的,再说了,公子身份摆着呢,还能让她吃苦吗?会生养就好。 不多时,大夫请来了。 经过一番诊脉,大夫沉吟良久,认定墨姝是风寒入侵引起的热症。 墨姝昏昏沉沉之间,隐约梦见了伍子珩、琉璃还有易安。 山庄里没有侍女,小京就负责照顾墨姝,才昏迷两日,墨姝已经憔悴了许多,巴掌大的小脸看上去让人心疼。 这日,宋国公府的世子易安过山庄探望表妹,还带了一个貌美的唤作琉璃的姑娘一同前来。 伍子珩不在,小京只让易安隔纱帘望了一眼,琉璃看望时她也守在旁边。 琉璃见墨姝昏睡着,本想趁此机会将翡翠莲子拿走,但小京在旁,她没有机会仔细寻找,只得放弃这打算。 墨姝自然不知道这些,她只觉得浑身炙热,尤其是开始时头痛得简直要裂开,恨不能死了以结束这痛苦,慢慢地才好些,虽然仍是非常难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但总算心中清醒,可以思考些问题了。 墨姝怎么都想不明白,不就是掉进湖水中片刻,怎么会发高热了呢? 因为伤了手,感染? 想到这个可能,墨姝突然庆幸她还活着。 在时下的医学条件下,若是受伤感染,能生还实在是幸运了。 墨姝想起她梦见伍子珩还有琉璃、易安的情景,一时分辨不出是梦境还是真的发生了。 耳边似传来小京与人说话的声音:“……怎么样了?” “墨姑娘此番是因祸得福,原本体内的毒尽数解去,只是其身子还虚弱,才迟迟没有醒转。” “不知她何时能醒过来?” “多则两日,少则明早,墨姑娘定然可以醒来。” “有劳袁大夫。” 墨姝有些发怔:中毒?什么毒? 只听脚步声渐远,墨姝想将大夫叫住问个明白,眼皮却似有千斤重。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似伍子珩在问:“鲁老先生,我已将神机驽的图纸与成品拿过来,你看下还能如何改进?” 墨姝的心不受控制地急促跳动起来:杨妃让她弄的东西,如今就近在咫尺! 041、丢失 临近傍晚,日暮西山,百鸟投林。 农人有的赶着耕牛,或提着壶浆,谈论着农事收成荷锄而归,庄子外边一下热闹起来。 房间里却静悄悄的,充盈着药香。 小京一改平日的活泼,轻手轻脚地进来,小心地给墨姝喂了药,看她似无意识地吞咽下去,又拿帕子替她拭去了额上热出的汗,坐在床边自语:“你快些好起来吧!” “奶奶说等你好了会分肉给你吃。” “我也不会让你烤鱼了。”想了想小京补上这一句,圆脸微皱,似乎在发愁,但依然可爱。 因为奶奶说了,这位墨姑娘极有可能会成为镇远侯夫人,尽管小京不以为然,觉得她与之前那些女子没什么不同,但公子明显不这么认为。 听陆一几个提起,公子在宋国公府时见到墨姝,已表现得大异于往常,那日见到落水生病的墨姑娘更直接抱了她回来! 以前公子别说动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了,就是看半眼都欠奉。 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小京才收拾药碗出去。 小京的话墨姝都听在耳中,生出几分感动。然而口中苦涩的滋味还在,她下意识吞了口水,竟品出一丝回甘。 墨姝记挂着神机驽的制作构图,静心听去。 伍子珩居然还在在外间。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小京与他打过招呼,脚步远去。 墨姝弄不明白:为什么伍子珩会在她房间?还是,她在他房中?! 不管是什么情况,墨姝想起此次到伍子珩身边的目的,就是要得到这传说中的弓弩的制法,如今简直触手可及,她心情一下子变得急迫起来,都没去想两人怎会不避外人还这么大声地商议此事。 只听伍子珩与鲁老先生就神机驽的改进讨论了几句,走出房门,吩咐一个叫陆三的护卫守住院子,两人就离开了。 墨姝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两人离去很远的脚步声,而陆三还在院门。 机不可失。 原本还躺着的墨姝忽然浑身充满了力气,听到周围确实再无旁人,当即睁开眼掀去被子起身下床,到了外间。 什么都没有。 一点也不像墨姝想象中伍子珩与那位鲁老先生讨论神机驽的地方。 墨姝闭眼感受了片刻,愕然觉得方才两人谈论之处还在外边。 隔了一堵墙还听得那么清楚?! 不容多想,墨姝悄悄从厢房出去,听得陆三应是在院门,趁伍子珩没回来,借着暮色降临的遮掩溜进了相隔的房间。 只一看里边摆设,墨姝就知道找对了地方,这是书房。她环顾四周,朝书案边行去。 但这时,一直分心关注外边动静的墨姝却听到了伍子珩与鲁老先生远远而来的说话声,她匆忙间无暇分辨是多远,恋恋不舍望了一眼桌上半展开的图纸,心底实在懊恼,却不敢再拖延,迅速溜回房躺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墨姝听到伍子珩与那鲁老先生进了隔壁的书房,两人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但她却心下惊骇。 根据两人方才的脚步之数推断,墨姝竟然在他们还身处这个大院子外边的花园时就听到了两人说话! 简直见鬼了。 墨姝心中起伏,想再听听隔壁在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到了。 晚些时候,小京又来了一趟,之后就走了,隔壁伍子珩与鲁老先生也收拾了回去休息。 夜里,墨姝悄悄起身,听得外边没有什么动静,又潜入了隔壁书房。 无奈伍子珩已经将图纸什么的收好,墨姝找了许久仍一无所获,听得护卫巡夜的动静,只好计划着下次弄清楚了放图纸的地方再来,回到房中睡觉去了。 然而次日清早,不知是否伍子珩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让小京收拾了一下,用软椅将似乎仍未苏醒的墨姝,抬回了之前那个简陋的小院。 墨姝心下不安,若伍子珩发现了她的行为,还不知会怎么处置她。墨姝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台急躁了。 同时又在纠结,这样盗取别人的东西似乎有点过分。然后,越想墨姝越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好使,她之前只想着为杨妃拿到了东西有些什么好处,却从没想过伍家丢了东西之后会怎么对墨家。 想到这个,墨姝如坠冰窖,浑身一片冰冷。 她简直笨死了! 如今是进退两难。若继续为杨妃办事,晋国公府丢了东西,或是知道杨妃那边作出了神机弩,都会调查此事。以伍家的滔天权势,待查出来是她所为,墨家众人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若不给杨妃盗取神机弩的图纸或者制作之法,杨妃也会不满,从而对墨家下手。 谁让墨家势弱好欺负呢! 墨姝不禁攥紧了手掌,随即缓缓松开。她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如今大约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不知过了多久,墨姝才渐渐平静下来,记起昨日听到那个袁大夫的话,她假装悠悠醒转。 见此,小京显然很高兴,一笑露出两个梨涡,却又板起脸:“你还知道要醒过来?这几日为了伺候你,可把一个丫头累坏了。依我说,像你这样装病扮可怜的女人我见多了,就该将你丢在这里不管的!” 墨姝对于这小姑娘的口是心非有些好笑,温言道:“辛苦你了,我睡了多久?” “六日!” “怪不得身上都有味道了,我要沐浴。” “自己烧水!”小京又翻了个白眼,显得俏皮可爱,然后飞快离开了,也没说去干什么。 墨姝只好起身去小厨房烧水,才刚生了火,却看到小京指挥着两个仆从抬了热水过来。 看见她大病初愈后瘦弱的楚楚风致,小京暗想:这就是别人说的病美人吧? 小京心里有些羡慕,口中却道:“你们这些什么千金就是烦,不过病了几日,就要烧水沐浴!” 墨姝:…… 看在小京生得娇俏可爱又年纪尚幼的份上,原谅她吧。墨姝默默地想。 然而沐浴时,墨姝却突然发现,脖子上挂着的翡翠莲子不见了! 不见了! 在墨姝到伍子珩这边之前,她曾因为担心这翡翠莲子有什么隐秘,给人发现会惹出麻烦,就将它收了起来,换上幼时乞丐老婆婆送的犬牙。 但后来犬牙送给了琉璃作纪念之后,墨姝总感觉脖子上空空的,很不得劲,于是又把莲子戴上了,才觉得舒服。原本以为小心地放在衣襟内应该没人发现的,但这会脱了衣裳,墨姝却发现红线上边空荡荡的。 042、变化 墨姝匆匆洗完,就在房中找了起来,随即想起之前她是在伍子珩的院子的,而且她一直装作没醒,看伍子珩的意思并不想让她知道之前是住在那里,免得误会他对她有意,否则也不会趁她没醒将她转回这边了。 如此一来,墨姝也不好问。 墨姝拿了帕子包住头发,走出房门 清早阳光漫洒,晨风吹来草木清新的香气,小鸟在枝头嬉闹,清脆悦耳。 看见小京正在院子里不知玩什么,墨姝用帕子绞湿漉漉的长发,问:“小京你有看到一颗翡翠莲子吗?” 小京正玩得起劲,闻言当即摇头道:“没有。怎么你不见了翡翠?” 因为墨姝这几日都是她在照顾,之前更衣也是,小京顿时紧张起来:“很贵重?” 墨姝摇摇头,想起梦中的情景:“只不过是自幼戴的,有些感情,之前谁把我送回来,后边可有人探望?” 小京难得迟疑,才道:“当然是底下的仆妇送你回屋的,后边宋国公府的易世子与琉璃姑娘来看望过。”说着,她又急忙补充说明,道:“但我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呢,易世子只隔了纱帘望一眼,而琉璃姑娘也就碰了手。” 墨姝原本只是担心这翡翠莲子有所牵扯,并不知道它具体有何意义和用处,听到小京说了详细情况,想不出伍子珩有什么理由拿走莲子,而易安和琉璃连机会都没有,就觉得莲子多半是不小心落水里去了,以后想办法打捞上来就是。 尽管之前心里隐隐感觉那翡翠莲子非常重要,但如今不见了,墨姝也没有很在意。她散开秀发,点了点头安慰道:“也许是掉进玉湖中了,没关系,不过一块翡翠而已,丢了也不要紧,只随口问下罢了。” 见墨姝似乎真不在意的样子,小京放下心来,道:“随便你好了,又不是我的东西。你的吃食是像之前自己弄,还是让人做好了送过来?放心,以后你都会有肉吃了!” 小京补充了一句,脸上又现出了鄙夷之色,显然是对墨姝挑食不满。 墨姝想到油盐,连忙道:“还是送食材来我自己动手好了。” 居然还打算亲自下厨?小京狐疑地看了墨姝一眼,没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但墨姝自然不能总不吃盐,她已经想到了改变的法子,准备好要用的东西,见小京还没过来,她走到小院里,放开身心感受着天地万物,从未有过的感觉顿时充盈于心,只觉自身已全部融入了这虚空之中,和万物浑然一体,连呼吸也与自然相合。 这儿离正院有些偏远,院子自然也没有伍子珩那边大,墨姝听着鸟鸣虫吟,还有草木在微风中的细微响动,只觉得身子与院子里的虫鸟草木共鸣,一切都在反映在心中,那感受妙不可言。 近几日有下过雨,虽然院里的积水已经晒干,但是落叶折枝到处都是,显得有些狼藉。小京没说不用打扫了,墨姝回屋拿了扫帚,认真清扫院中的落叶。 小京过来时,见墨姝正在洒扫庭院,浅青的裙裾随风轻扬,再看一下同样淡绿的衣裳,心中郁郁,对其扫地也未加劝阻,反道:“扫干净一点!” 说完自顾将菜篮子放进小厨房,翩然而去。 墨姝还沉浸在方才奇异的感受中,自小京踏入,院子似闯进外敌,她心中凛然一惊,玄而又玄的感觉被打破,待小京离开了一会儿,她努力许久才又恢复心境空灵的感觉,发现虫鸟草木都与之前不同,而她竟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细微的改变,并尝试以心神安抚身边一株小草,不可思议的是,她分明体会到那野草受到安抚时隐隐的欢悦。 墨姝心中忽然生出自己乃万物之灵姝的亲切感。 然而只是这么想着,墨姝就忍不住为这自恋而脸上发热,忙将这一个念头丢开了。 不过,这玄妙的感应是真是存在的,墨姝不明白这样的改变是因何而来,苦思许久,忽地记起那翡翠莲子,再看了一下手上的伤痕。 翡翠莲子! 墨姝前世不知看过多少小说,心底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枚翡翠莲子也许是什么神奇的宝物,她受伤不慎落水时,她手上的血无意间弄到了莲子上,发生异变,莲子消失,她却获得了某些能力。 这个猜测*不离十,墨姝十分惊喜,虽然没有研究出那神秘的能力到底有什么用处,只发现能从草木虫鸟上感受到欢愉或者恐惧等简单的情绪。她想了想,在方才的小草旁边作了记号,准备明日再过来观察。 墨姝回到小厨房,看了一下菜篮子,里边果然放有小半边鸡肉,还有擀好的面皮,这次的面显然好多了,颜色白了许多,也没那么粗糙,不过仍远远比不上前世的白面就对了。 油也好了些,不过墨姝并没打算用,她从篮子里拎出盐罐一看,还是跟之前的一个模样! 看来如今大梁长安真的很缺盐。 尽管墨姝早就想到会是如此,还是忍不住心有戚戚,把这罐子里的盐块都放在碗里碾碎,加水化开,用纱布细心滤净,又用纱布将细碎木炭包起来,放满了细竹篾的筛子,将过滤的盐水倒入筛子再一次过滤,才将筛子下边接的盐水放入锅里煮干。 只是这么简单的法子,煮出来的盐看上去终于干净多了,但也少了小半。 墨姝小心地用手指沾了点放入口中,几乎热泪盈眶:这才是盐好吗! 当下,墨姝心情愉快地将鸡肉切好放入锅中煮汤,再用刀把面皮切成细条,准备等下吃过鸡汤后再下面条吃。 有了奇异的改变之后,墨姝发现,她对柴火的燃烧以及鸡汤的火候把握远比之前驾轻就熟,待恰到好处的浓浓香味从砂锅里逸出,她干脆利落地停火,没有打开盖子,让余炭将鸡汤和鸡肉煨到极尽美味。 洗干净碗筷,小京姑娘闻香而至。 显然小京平时也不是天天都有肉吃的,所以当闻到那砂锅里咕噜作响的鸡汤逸出的浓浓香气,她漆黑发亮的大眼睛明显更亮了,喉咙也可疑地轻动了一下,而后却毅然转身就走。 墨姝如今五感敏锐,自然看到了小京的反应,连忙唤住她:“先别走,小京,你上次给我拿衣裳,我没什么可谢你的,就吃碗鸡汤好了。” 小京一听,觉得十分在理,她凭什么无偿给墨姝拿东西?当即不客气地转身折返。 043、亲近 墨姝见厨房里就有多的碗筷,又洗了一套,见鸡汤差不多了,就揭开盖子。 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弥散在小厨房里。这下子别说小京,连墨姝都差一点忍不住吞口水了。 小京到底仍是才十岁的小姑娘,一时有些眼巴巴地看着墨姝。 墨姝从盐罐里抓出一把细盐洒到鸡汤里,搅动几下,先给小京舀了一碗,还特意多捞了好几块肉,放到她面前,笑道:“小心烫。我不常做饭,不知是否合你口味。” 说完将浮着的鸡油撇到一边,给自己也舀了一碗。 小京看似矜持,其实早已有些迫不及待,根本没注意到那盐与平时有什么不同,目光落在碗上就移不开,不过,她还是等墨姝坐好了开始吃才端起了碗,小心饮了一口。 汤还很烫,但是非常香。 浓郁的香甜在舌尖蔓延,所有的感觉都被品尝到美味的欣喜所取代。 余下满满的幸福与享受。 鸡肉嫩滑,恰到好处,小京尽管不懂这些,但是味觉上的反应是如此真实,她顾不得还烫,一时有些狼吞虎咽。 墨姝自上次在宋国公府落水醒来之后,也是头一回品尝到这样的美味,忍不住双目微闭十分享受。 不过是寻常的鸡汤,也只加了一点盐,就如此鲜美,可见食材与火候的重要。 盐也很重要。 想到上回不堪入口的盐,墨姝默默补上一句,赶紧把这念头丢开,以免影响品尝鸡汤的美味。 墨姝吃了一碗鸡汤,抬头才发现小京早已吃完了,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小京轻咬下唇似还在回味鸡汤的鲜美,见墨姝看过来,便赧然说道:“谢谢你的鸡汤,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鸡汤!我先回去了……” 墨姝立即笑道:“既然好吃,那就多吃点,我准备下面条吃,你把这篮子里的青菜洗一洗,等会儿放到面里。” 原本小京还有些犹豫,听到墨姝让她洗青菜,又爽快地答应下来:“不就是洗个青菜,那太简单了!” 墨姝将大灶烧起来,把面条在开水里过一遍,捞起来,然后重新拨开炉子用灶灰盖着的炭火,塞了一把干草引燃了,待鸡汤烧开之后,将面条放进汤里。 这时小京也将青菜择好洗干净了,墨姝接过,丢到锅里拌了一下,加了点盐,将火压灭,将面条和汤分别装到碗里。 青菜泛着油光,更加显得碧绿,只看着都觉得很有食欲。 墨姝给小京碗里多分了面条和几块肉。 小京吞了一下口水,由衷道:“这面看着就很好吃,墨姑娘你的手艺真好!” 墨姝一笑,将两碗面端到桌上,道:“好了,可以吃了,小心烫。” 这回小京没再谦让,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面。 墨姝见状也举筷开动了。这面还真不错,擀得筋道,青菜鲜脆香甜,用浓郁的鸡汤一煮,她吃着都觉得她实在有当大厨的天分。 见小京大口吃得香,瓷白的小脸上梨涡隐现,墨朝渊想起一事,问:“上回与你一起过来的是你奶奶?你来之前,有没有与她打过招呼,要是她做好饭,找不到你怎么办?” 闻言,小京停下了筷子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过来之前已吃过了。” 墨姝余光看去,她碗里的面条都没怎么少,小京的却只余下一小半了,一时无言,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叹道: “我以前过得是太奢侈了。” “不,以前过来的那些女人才叫奢侈呢!”小京摇头道。 墨姝有点好奇,问起小京她这么说的缘由。 原来,以前长安城不少达官贵人在刻意与伍子珩交好时,都怀着各种目的送过不少美人到晋国公府,然而伍子珩对于女色显然真的没什么兴趣,都丢一旁不管的。 这些女子有高高在上,自认为是名门千金,等着伍子珩疼宠的;也有千方百计地使出各种手段,想讨好他的;还有放低姿态甘为奴仆,却似乎与世无争的;还有贞烈地表明不愿受辱,以死明志的…… 用小京的话来说,她是什么样的女人都见多了! 怪不得小京看不上什么扫地、以及其余的一切举动。墨姝悲哀的想,随即她看着一边把碗里的面汤吃光,一边与自己相谈甚欢的小姑娘,深深觉得,不管是征服男女老少,都得先将胃抓住。 民以食为天,说的一点都没错。 尤其是在当今食物十分匮乏的时世。 墨姝慢悠悠地吃面,问:“这些女子都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京得意笑道:“有些自己开口让公子放回家去了,有些还在府里熬着,在晋国公府的也大多是当侍女。还有几个送到庄子这里,又受不得苦,捱不住寂寞家去了,如今只余两人还在别院扫地闲逛。” 山庄里还住着别的送给伍子珩的女子?墨姝讶然,难怪当初小京和那些山庄里的护卫都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 墨姝问:“我来了几日,怎么都没见过?” 小京回答道:“公子经常不在,护卫也不可能让女人接近公子,免得惹公子生气,所以那两个还算老实。而且墨姐姐你才到几日,她们都不知道山庄里多了姐姐你呢,直到你落水生病之后,她们才得了消息,还说要看望你,给陆一他们拦下了。” 墨姝听了这一番话,既证实伍子珩不喜女子,也解开了心中的疑惑。 但是伍子珩之前为什么会让她住进他的院子?是了,可能是因为正院离玉湖比较近。不知山庄里的两个女子,听到传言会有什么反应…… 争宠的女人是很可怕的。 墨姝想到这个,连小京改了对她的称呼都没注意到。 这时小京已把面吃得干干净净,满足地放下碗,再次由衷地赞叹道:“墨姐姐你煮的面真的太好吃了!比别院伺候公子的大厨煮的还好吃!” 墨姐姐? 这时墨姝终于发现了小京在称呼上的改变,无形中亲近了不少,暗想,这小姑娘真是太容易骗了。 不过,这正是墨姝想要的,她状似好奇地开口,终于知道了小京的身份。 这么看来,伍子珩对于小京和她奶奶应该是不同的。 墨姝觉得小京亲近她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鸡汤面很好吃,两人都吃了不少,尤其是小京,于是洗干净碗筷之后,两人一起到外边消食。 044、惊马 路上可巧遇上了韩婆婆,小京将墨姝煮的鸡汤大大夸赞了一番。 墨姝觉得,这真是意外之喜。 韩婆婆一听两人朝食就将小半边鸡吃得干干净净,连半点鸡汤都没留下,有些心疼,但想到墨姝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少夫人,以后可能一餐就吃几只鸡的,才想开了。 当即笑得慈眉善目,让小京带着墨姝好好转转。 草坡上放养着几匹马,在悠闲觅食,小京看见了道:“这是公子从沙场上带回的战马,性子很凶,上次有个女子不知怎么想的,说给公子饲马,结果挨踢断了几根肋骨。” 小京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接着道:“我以前和几个护卫喂过马,现在都不敢过去招惹了,墨姐姐要小心。” 墨姝点了点头,但仍有些好奇,在不远处看去,还特意表现出亲近友好。 没想到几匹马仰颈长嘶,随即撒开蹄子一齐往这边飞奔而来。 这可把小京吓坏了,拉起墨姝扭头就跑,慌里慌张大声道:“墨姐姐快跑!这些马发疯了!” 远处的护卫还有庄丁听到这边的动静,抬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小京与墨姝两个少女,在草坡上跌跌撞撞地跑,后边那几匹一向凶悍的战马在后边追,眨眼间两者之间距离已经越来越近。 这小京姑娘是侯爷那战死沙场的自幼长随的女儿,在山庄一向都是娇纵着的,在侯爷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而另外那一位,墨姑娘,更了不得,之前从未碰过女人的侯爷可是将她从湖边抱回了正院!这两位不管是谁有点闪失,他们的脑袋都不用要了! 但是,如今庄丁护卫离墨姝和小京那么远,马却已近在咫尺,有的已双目一闭不敢再看。 小京腿都软了,说话声音还带上了哭腔:“马、马追过来了,墨姐姐你快跑别管我……” 墨姝心中动容,一瞬间她想了起来,像早上安抚草木一样竭力想着安抚后边的战马,但好像没什么用。 这些战马似乎更起劲了,放开蹄子飞奔,墨姝清晰地听到,马蹄踏在草地上响亮的声音越来越近…… 须臾间,几匹战马已经追至。 围了过来。 小京一下子瘫坐于地,小脸上还沾了灰,双目一闭放声大哭:“哇!墨姐姐我快死了!这、这可、可怎么办?我、我不该带你过来的。你煮的面那么好吃,公子还没吃到呢。我快死了,以后也吃不到了……呜呜……” 这时远处赶来的庄丁和护卫却目瞪口呆。 但见几匹战马挨近墨姝与小京之后,却收了蹄子放缓了势头,往自知跑不过战马而认命停下的墨姝围过去,却没什么激烈的举动,反而异常温顺。 战马突然发狂,又莫名其妙安静下来,就好像之前只是错觉。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姝也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试探着伸手去摸一匹马,结果那匹战马不仅没有怒起踢人,反而十分享受的模样。 这下墨姝心中大定。 小京哭了片刻,没等到想象中的惨景,悄悄睁开眼睛一看,哭声戛然而止。 墨姐姐在给马挠痒? 小京一下子活了过来,坐在地上抽噎道:“原来是墨姐姐救了我,幸亏墨姐姐还有这绝技……嘤嘤……墨姐姐我以后都不叫你扫院子了……” 墨姝无言。 敢情这丫头以为是自己在最后关头机智英勇地想起给马挠痒,所以才换回了两人一命? 墨姝拍拍马身,将正舒服的一匹马赶走,另一匹马立即欢快长嘶,自动凑了过来…… 此刻墨姝已经完全想明白了,她刚才出于谨慎,看过去时对这几匹马主动报以了友好善意,却无意间让战马感受到了她的莫名其妙的能力,这才飞奔过来表示亲近。 小京以为战马是突然受惊发狂,拉了她狂奔而逃,她还一个劲儿用这奇异的能力去安抚几匹战马…… 所以这战马奔得更欢了。 墨姝一边给马挠痒,一边无语望天。 如今想想,这能力太差劲了,似乎没法与草木鸟兽进行沟通,估计这几匹马压根儿没弄明白她的意思,只接收到她更多的善意,更热烈地过来表示亲近…… 墨姝觉得自己真相了。 这时,策马赶过来的庄丁和护卫已经收住了缰绳。不远处的一幕非常和谐,娇俏的小姑娘一身青衣,裙袂轻扬,挨个轻抚着神骏的战马;而马儿也规规矩矩,依次上前。 美好得像一幅画。 好像方才奔腾的骏马,就是为了这轻抚所以才争先而至。 一时间众人都不愿意上前打扰。 小京看见马儿轮流上前让墨姝挠痒,看得有趣,早止了哭,也从草地上捡了根枯枝,去试着轻挠另外一匹马的肚子。 战马初时还有些警惕,没有对墨姝那么亲近,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小京大为兴奋。 片刻之后,墨朝渊给六匹马都挠了下,挥手赶它们走,几匹马却恋恋不肯离去。 不远处的庄丁和护卫啧啧称奇,有几个是从战场解甲归田的老兵,之前一直负责照看这战马。 其中一个身材特别高大的汉子道:“老石你前几日不是说有两匹马久离战场,恹恹的不肯进食吗?我看着怎么都精神抖擞的。” 那个老石既黑又瘦:“这也怪了,那马一见前边这姑娘,立刻就精神起来了,你看,还撒欢,你知道我从不说假话。你之前能想到,这些马会与才来庄子几日的人这么亲近吗?” 老石说的很对,众人一时无言。 那边墨姝见战马不走,随手将手上的树枝一丟,愤愤道:“不挠了,手酸了!” 战马又在她身边旁边挨蹭了几下,见墨姝拉起小京离开,慢吞吞跟了一段路,这才到旁边坡上吃草去了。 小京很兴奋,两个梨涡似都盛满欢笑:“方才真是把我吓坏了!一大群马飞奔过来,我以为这下子惨了,没想到墨姐姐这么厉害,竟然会给战马挠痒痒……” 墨姝再次抬头望天,无言以对。 真是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羡慕。 现在墨姝回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后怕:幸亏只有六匹战马,若是真来一群…… 光是想想一群战马向她狂奔而来的情景,墨姝就觉得不寒而栗。万一马收不住蹄子,受几十上百甚至成千上万的马蹄践踏,那惨状…… 真没法想下去。 即使,即使都能及时停下了,挨个挠痒也能将手累折好吗! 看来以后得小心一点。墨姝自我忠告了之后,为这突然出现的神秘能力无法进行准确沟通而感到烦恼。 墨姝自顾沉吟,小京激动得滔滔不绝,都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庄丁和护卫,更没发现后边还站着两个美貌的女子,正一脸妒恨看着两人。 045、撞见 回去之后,韩婆婆听了小京的显摆,当下拎起烧火棍就把她骂了一顿:“你这不知死活的野丫头,要是战马把墨姑娘伤到了怎么办……” 又让小京将晚饭的食材给墨姝送去:“不许再与墨姑娘抢吃的!” 小京忙不迭应下了,拿起篮子往那小院子行去。 墨姝回到院子,特意去她安抚过的小草那里看了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有些失望。原本她以为将来可以靠种田发家的,现在看来,似乎行不通? 正出神,伍子珩身边的护卫之一,陆四过来相请。 却是听到了方才惊马的事情后,众人觉得,既然墨姝能够让马精神起来,而玉湖山庄的马厩里就有一匹伍子珩的爱马,近来食欲不振,委顿无神,不如请她过去看一下。 墨姝如今是真心想讨好伍子珩,而安抚一匹马应该不难,自然答应了。 …… 午后,书房里分外明朗。 从案前的窗棂往外看去,但见日光耀目,树荫盖地,没有风,碧绿的叶子纹丝不动。 暑气蒸腾,蝉音清越。 伍子珩一身紫衣,形容俊美。他坐在凉榻之上,听了陆二和陆四的话,俊眉轻挑若有所思:“你们觉得墨姑娘能与战马交流,安抚其情绪?” 陆二点了点头,道:“不仅是老石平日照看那几匹战马,连马厩里的飞白厌食也给她看好了,除此之外她见到了性子暴躁的踏云,只稍加安抚,如今踏云亦温顺了许多,喂食也不总扬着蹄子想踢人了。” 旁边的陆四补充道:“她也就给马挠了一下痒,说了几句话而已。不知怎么的马一见她就想挨过去,之前草原送来未及驯服的烈马都很听话!” 伍子珩面无表情:“这么说,她很适合养马?” 闻言陆二陆四相顾愕然:难道侯爷打算让墨姑娘去养马不成? 却见伍子珩挥了挥手,让两人下去了。 窗外阳光漫天,伍子珩收回目光,想到墨姝与小京竟险些给惊马所伤,目光有些暗沉,随即拿过一根竹简。 墨姝呀墨姝,你既然都来了,不管抱着什么目的,都别想逃。 …… 看到小京笑盈盈地端了黑漆漆的汤药过来,墨姝这才想起,还有吃药这回事。 不过,如今墨姝已经隐约想到了,她之前发热多半与那莲子的古怪有关,应该不是什么风寒入体。 于是墨姝当即道:“我已经好了,不用吃这个药了。” 小京摇头道:“那可不行,大夫说了还要吃三日的。” “三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虽然有点苦,但我给墨姐姐准备了蜜枣!”小京说着从篮子里另外拿出了一个小碟子。 都这样了,墨姝还能说什么呢,只好皱着脸将奇苦无比的汤药吃下去。 小京在旁啧啧赞赏:“墨姐姐做什么都格外好看,连吃汤药也如此。” 有人夸好看,听着总是心情愉悦的,墨姝含笑用清水漱了口,却将那些蜜枣留给了小京:“听你这句话,比吃这个管用。” 小京也没客气,津津有味把蜜枣吃了,甜甜笑道:“我说的是真心话。” 墨姝道:“因为你说的是真心话,我心里才格外甜呀,晚饭一起吃吧。” 想到奶奶的话,小京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留下吃了晚饭。 下午小京拿过来的食材荤菜是鸭肉,墨姝依旧煮了面,两人吃过了又到外边去消食。 小京一脸满足:“墨姐姐煮的面真是太好吃了!应该让公子也尝尝!” 没想到后边立即有个人搭话:“墨姑娘的厨艺竟然如此出众吗?” 墨姝转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了两个美貌少女,都是十五六岁的年华,罗衣珠翠,容颜夺目。 只听小京一声嗤笑:“你二人真不要脸了,悄悄站在后边听别人说话,怪不得公子不待见。今日公子又不在,两位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照镜子自己看吗?我劝你们少花点心思在脂粉上,好好学厨艺,努力几年,说不定还能及得上墨姐姐半分。” 说完小京拉起墨姝径直走了,全然不管后边两人面色有多难看,嘀咕:“这样的女人我早就见多了。” 墨姝扑哧一笑。 后边两人听到了,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暮色降临,山庄内灯火次第亮起,墨姝感受着活跃的鸟儿归于安静,一些小虫子开始唧唧鸣叫,又想到了翡翠莲子。 这翡翠莲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历,想到前世一些零散的片段,墨姝打算改日有机会回去的话要问问母亲。 还有,这翡翠莲子是真的不见了,还是掉水里去了?又或者,落在了伍子珩的院子? 今日伍子珩不在,墨姝忽然想夜探他书房,去找神机驽的图纸,有备无患,也顺带找找那枚翡翠莲子。她之前已几乎将正院的情况弄清楚了,如今稍一计划,起身往外行去。 自从有了那神奇的变化之后,墨姝就似乎能更轻易地融入周围的环境中,不给人发觉。 这次墨姝就又躲过了门口的护卫,轻而易举潜入了伍子珩的书房。 陆四看着这位墨姑娘鬼鬼祟祟进了侯爷的院子,还得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实在弄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想的。 墨姝还没有找到,就听见伍子珩与侍从的脚步声远远而来,只得准备离开。但转身却看见桌案下似有一个暗格,估算着还有时间,她过去折腾了一下,还真打开了。 里面有一卷纸,看上去应该就是神机驽的构造图。 此时临摹已来不及了,偷走又太过明显,容易被抓到,因此墨姝没动那图纸,将机关恢复原样,赶紧悄悄离开。 现在知道了藏在何处,下回过来就容易了。 墨姝出了正院没多远,抬头却看见几步之外,伍子珩正挑眉看着她。 在柔和的灯火下,伍子珩一身红衣,长眉如剑,眼若桃花,瑰姿艳逸,很有几分绮丽的妖娆,然而他神色清冷,却又如雪岭青松,孤傲高洁,生生将这妖娆压住了,只余风华绝代,艳冠天下。 然而心虚的墨姝却很快从这美貌中回过神来:让伍子珩撞见了?! 她心念急转之下,当即微笑迎上前,柔声问:“镇远侯这是从外边归来?” 少女的声音娇柔空灵,伍子珩点了点头,声音有些低沉:“墨姑娘知道在下会回来,特意在此等我?” 呃? 墨姝看着伍子珩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知为何脸上有些发热:“不,不是,我见夜风挺大,出来乘凉而已。” 伍子珩上前,微微一笑,如十里桃花,千夜华灯:“哦?只是如此?” 墨姝点头,抬眼直视伍子珩探究的目光,只一对上,不自觉就红了脸。 前边少女脸上淡淡的绯色在润白的双颊晕染开来,伍子珩忍不住抬手,在她面上轻轻一抚,随即移开。 也就是一瞬间。 但突然意识到给人轻薄了的墨姝,扬手就一巴掌扇了上去。快挨到伍子珩下颌时她才发现自己居然不够高,反而回过神来她惹不起,灵机一动立即改为在他的脸上捏了一记,讪讪笑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 046、妒忌 虽然极力保持镇定,墨姝的手仍有些出汗。即使在黑夜中,她也清楚地看到伍子珩眼角抽动了几下。 好在伍子珩终究没有发飙,他涵养极好地看着墨姝,淡然道:“原来你竟是这样半点儿亏都不肯吃的性子。你脸上没涂胭脂,怎么还这么红?” 呃? 原来伍子珩方才是为了看她脸上有没有涂脂粉吗?墨姝看到他依旧高傲如雪岭之花的模样,忽然怀疑是不是错怪了伍子珩,她还以为他摸她的脸,乃是见色起意…… 墨姝脸更红了:她似乎又自作多情了…… 当即赶紧低头免得又给伍子珩发现,道:“天太热了,自然就热得发红。若侯爷无事,我就先走了。” 伍子珩摆了摆手。 墨姝连忙一礼,转身离开,待走远了些,觉得伍子珩肯定看不到了,步子更快了。 伍子珩看着娇小的身影隐没于暗处,唇角却忍不住扬起一抹笑意。墨姝刚才抬手分明是想打他,回过神来居然改为捏他的脸,给人如此戏弄他应该生气才是,但此时却只余下无奈。 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亏她想得出来。 墨姝回到自己的小院,两眼留白看向天,不知该表扬自己的机智,还是庆幸伍子珩给人调/戏后,没怒而打死她…… 但是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好笑? 过了片刻,墨姝还是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如明月生晕,琼花堆雪:谁能想到高贵冷艳的伍三公子竟给她轻薄了! 待笑声渐低,墨姝想起方才伍子珩的手落在她脸上,带着凉意,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墨姝觉得她似乎有些动心,这真不是一件好事。 此时,墨姝与伍子珩方才站的地方,花木暗处两个女子脸色青白交错。 距离有点远,两人并没有听清墨姝与伍子珩说什么,也看得不是很真切,但之前伍、墨二人的举动落入她们的眼中,就是两人先是含情脉脉地对视,而后甚至情难自禁,相互抚脸。 简直不要脸! 当然,这句是骂墨姝的。两人觉得,墨姝才十一岁的年纪就知道勾/引男人,实在太不要脸了。 若非看见这一幕,两人还真以为伍子珩不近女色,没想事实却让人两人妒忌得眼都红了!怎么今日惊马没将那小贱人踩死! 白亏了两人幸灾乐祸…… 夜寂静,虫鸣切切。 在暗处站了许久,两人才寂然无语地在黑夜中穿花绕树,恨恨离去。 这两个少女,就是如今玉湖山庄除了墨姝以外,另外两个外边送来的姑娘。 两人中看上去比较娇弱温柔的那一个叫白裳,是宁国公府送的,人如其名,平日好穿素色衣裙,尤其是浮光锦。 另一位名叫裴汐云,则长得身姿颀长,五官俏丽、眉目爽朗,喜穿窄袖胡服,尤其钟爱大红,看上去英气勃勃,却是陛下所赐。 虽然性子不同,容貌亦各有千秋,但两人相处了一段时日后,却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既送到伍子珩这里呆了这么久,两人自然是希望得宠的。 毕竟宁府与宫中也不可能再将两人接回去,而且能让人送来送去的,身份再高也不会是贵女,顶多是旁支的庶女,或者是宫中的女官,所以早就有给人作妾的准备。 伍子珩一表人才,品貌无双,又是少年就在战场立下军功的伟男子,若是给他看上,未尝不是良人。何况他如今因伤回京,圣上又赐了良田爵位,身为妻妾反而不用担心怕他在沙场上有什么闪失,虽然他上头还有兄长,没什么希望承袭晋国公的爵位,但也是世间少有的好人选了。 别说伍子珩还才华出众,与他父亲一样文武双全,乃长安五公子之一。 只可惜白裳和裴汐云到晋国公府大半年了,伍子珩却如传言所说不近女/色,两人甚至都没到过他五步之内,顶多远远看几眼,但是这么几眼,就足以让两人沉迷其中再无法自拔。 两人原本以为伍子珩晋国公府将她们这些女子送到玉湖山庄伺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没想到他仍是将人丢一旁,任她们自生自灭的样子。她们这些女子都在晋国公府熬了很长一段时日,如今才觉得有丝希望,又被无情摧毁了,于是或者求伍子珩放出府,或犯错后无情杖毙。 只余下白裳和裴汐云。 时间长了,两人也慢慢认定了伍子珩如外界传言所说,是身有隐疾或好南风,所以才会不近女人。 只想着,能这么偶尔远远地望一眼,也心满意足了。 但是,墨姝的到来打破了两人的幻想。先是墨姝明明会水,却故意落水里,让伍子珩亲自将她抱了回来,还给安置在正院。虽然几日之后又移回了原来的小院子,然而这份从未有的眷顾,却无法再让白裳和裴汐云再自欺欺人下去。 伍子珩也会对女子温柔以待的,只是这人不是她们而已! 这个认知让白裳和裴汐云悲伤欲绝,妒火中烧。 裴汐云在席子上一坐,挥手将茶盏摔了个粉碎,又不禁恼悔,在这里弄坏了物件儿,是要自己出钱赔的。 然而,碎了一个茶盏,还是难消裴汐云心头火气。今日公子不在,她和白裳到草坡去散步,却看见了墨姝和小京,登时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两人正打算折返,就见那几匹野性难驯的战马受惊发狂,直直往两个小贱人站的地方奔去! 之前玉湖山庄有一个自恃貌美、总是目中无人的紫瑄姑娘,白裳和裴汐云曾经亲眼见到过这战马如何将骄矜的紫瑄踢飞,后来这位娇美的人儿不仅重伤断了两根肋骨,漂亮的脸也受了伤,还没死就给人抬出了山庄,不知去何处了。 所以两人一看到这次都不用她们挑拨,六匹马就一齐向墨姝飞奔过去,忍不住幸灾乐祸,似乎已经看到了两个小贱人被马踏得面目全非的惨状。 但是! 两人万万也没有想到,战马临近墨姝身边就收住了蹄子,变得十分温顺,好像之前的狂奔只是兴高采烈迎接这贱人的样子。 ———————— ps: 谁在看请冒个泡呗,裙子要写不下去了 047、算计 裴汐云甚至怀疑墨姝是不是会什么妖法。 想到这里,裴汐云就深深妒忌,她出身将门,若非父亲押送粮草时出了差错,她也应是大户人家的千金闺秀,是裴家的掌上明珠,有着锦衣玉食、华宅美婢,而不是送到这牢笼来服侍一块石头! 即便是一块石头,捂上这么久也该有些暖了。 伍子珩却不是!他就似万年寒玉,大半年过去了,无论身边女子如何讨好,仍一如既往,无动于衷。 若这玉一直冰冷也还罢了,起码这是一块美玉,远远看着都赏心悦目,裴汐云也认了。但让她不甘的是,这上好的玉石居然给旁人捂热了! 侯爷冷淡的心就应该由她来融化,凭什么让墨姝那一个贱人抢了?! 裴汐云马术极好,还跟父亲学得一些关于马的事情。这是她一向自傲的,所以初时见到这六匹战马,她就有心将之收服,让伍子珩知道她与别的女子不一样,但却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还差点儿伤到! 从此裴汐云接近那些马时,也只能小心翼翼。但为什么那些马面对墨姝时却如此温顺亲近? 看到墨姝给那六匹战马挠痒,招之即来,挥之则去,让几个老兵啧啧称奇,她简直嫉妒得发狂。 这些荣誉本该属于她的! 尤其是,后来陆四还请墨姝去给伍子珩的爱驹看病,让这贱人在侯爷跟前表现了一番。 裴汐云想到这里,忍不住将铜镜也掼之于地:“贱人!若是请我去,我也一样能治好!墨姝那贱人不过是运道好罢了!” “但又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等运道不好呢?”白裳从门外进来,哀怨道。 “贱人!”裴汐云看了一下妆台,再没什么能摔而不坏的,遂捡起铜镜,又丢了一次。 白裳轻叹了一口气道:“只怕她如今都自觉马术过人了。” 裴汐云当即气笑了:“那个贱人会什么马术?妖术还差不多!医马能算得上什么马术……” 白裳秀眉轻蹙:“纵我二人认为是妖术又如何?旁人只会看结果,那马如今生龙活虎的,就是明证。” 裴汐云心中又有火气:“什么治好了?什么生龙活虎的?我猜两匹马本来就没生病,只是近几日天气热,有一匹马没什么精神,另外一匹性子向来有点暴躁罢了,她不过是用了什么法子暂时安抚,怎么治好了?说不定让她的妖术一折腾,反而还真病了……” 说到这里,裴汐云不禁双目发亮,一下子站起来,脱口而出:“对呀,要是她今日才治好了那两匹马,明日反而病重了呢?” 白裳唇边露出微不可见的笑意,却作出疑惑的样子,道:“不知汐云姐姐的意思是?” 裴汐云微笑在白裳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白裳闻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轻声道:“你,你想给侯爷这两匹马下药?这万一被发现了……” 却见裴汐云看了白裳一眼,道:“你放心好了,等着看好戏。只要你不说,我自然有办法弄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白裳还在犹豫,道:“我当然不会说,但这也这不大好吧,伤了公子的马,若公子追查下来……” 裴汐云笑着摇头:“之后我也会把这两匹马治好的。” 除了借此收拾墨姝,在伍子珩面前表现的机会,她又怎么能放过? 白裳犹自不放心地劝道:“汐云姐姐,还是算了吧,想医马也不过一贱业,她愿意自甘低贱,姐姐你又何必……” 裴汐云登时很不高兴,道:“什么贱业?侯爷还不是一样高看她?我决定了,你别再劝我。” 听过白裳的劝阻,裴汐云反而更起了好胜之心,非这么不可。 白裳低头没再深劝,道:“既如此,姐姐当心,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我先回院子了。” 裴汐云不置可否。她能在玉湖别院呆这么久,自觉不是那等鲁莽无谋之辈,待白裳离开之后,她仔细推敲,觉得谋划已妥当周全,才熄灯上榻。 想到明日墨姝不知是什么脸色,裴汐云心情大好。 早晨,清脆悦耳的鸟鸣透窗而入,墨姝睁开双眸,看到青色的帐顶,从迷离的梦境中回神,往外一望,天刚亮,太阳还没升起。 墨姝起身将小京重新拿过来的被子叠好,换过细麻的襦裙出去,回来时提了半桶水。 如此几次,看着应该够今日用了,墨姝这才洗脸,坐到放着铜镜的桌子边,这就是她如今的妆台。 铜镜中照出一张不太清晰的脸。 也就是几日光景,镜中娇艳的容颜,竟让墨姝感觉有些陌生。 自从莲子丢失而有了玄而又玄的感应之后,昨日墨姝竟无意间发现,她身体也开始有了一些变化,比如容貌。 不过没有女子会不喜欢自己变得漂亮的,墨姝微微一笑,娇俏无比,当即满意地点头,才拈起桃木梳,就听到有人进来了。 小京跨过房门,道:“墨姐姐你笑什么,莫非大清早揽镜自照,又觉得自己变美了?” 墨姝并没有回头,笑道:“正是。” 闻言,小京扑哧一笑,凑上前说道:“让我看看,墨姐姐今日变得有多美……” 小京在墨姝到山庄的当天已留意过墨姝的容貌,知道她虽然只比自己大一岁,却生得极好,近日因为熟悉了,反而没怎么在意。 毕竟还有伍子珩这位美男在,小京早见多了世间绝色。 墨姝配合地转头,如云的秀发束了起来,衬得一张小脸粉雕玉琢,莹白细腻,远山黛眉不描而翠,嫣红的唇瓣如花娇艳,一双明眸似装满了波光。 小京还没说完的话一下卡住,眨了眨眼睛。 没错,这脸还是那张脸,五官也还是原来的五官,但是为什么忽然之间就又变美了? 墨姝见到小京这呆呆的模样,有些好笑,才要说话,却听她大叫:“墨姐姐这几日吃了什么仙丹吗?!” 没等墨姝回答,随即又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奶奶说的没错儿。” 墨姝不由笑着点头:“过两年等小京你长大一点,也会越变越美的。” 小京双目发光,道:“真的?” “当然,来我告诉你怎么样使皮肤变得更好……” “原来竟有这么多的讲究!” …… 虽然才十、十一岁的年纪,然而提到这事情,两个小姑娘也兴致勃勃,这是女子的天性。 048、容貌 然而小京说了一会子话,却想起墨姝刚到山庄那日伍子珩说的话,恍然大悟,自觉发现了真相。 小京还在为此而感叹:“我当初还奇怪,公子为何说墨姐姐往脸上涂了奇怪的东西,我明明没看见姐姐脸上有什么……墨姐姐你真的不是易容?你是不想让公子喜欢你吗?为什么要将自己变丑?莫非怕别人忌妒?” 墨姝方才已经说了她不是易容,当初只是化了妆,然而对于小京而言,化妆和易容差不多,而且这误会还可以将莲子带来的改变圆过去,墨姝就顺其自然了。她抬手在小京额头上轻弹,夸道:“真聪明!” 小京伸手捂住额头,笑出两个梨涡:“那为什么墨姐姐现在又不易容了?是因为有小京给你撑腰了吗?” 墨姝讶然小道:“小京,我发现你今日真的特别聪明。” 小京不由十分得意,道:“这样的好话我早已听多了,墨姐姐还是换点有新意的,也许我会考虑让陆一他们几个在公子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墨姝点点头:“小京你早饭留在这里吃吧!” 小京当即双目一亮,赶紧点头。 之后墨姝到院子里去打扫,小京一边拿起扫把一边道:“墨姐姐,不如明日我叫个仆妇过来扫这儿吧。” 墨姝并不是一个勤快的人,所以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却让小京瞠目结舌:不是应该好歹婉拒一下的吗? 这时,外边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墨姝奇怪道:“有人过来了。” 小京往外张望了一下,没看见人影,细听也没有动静,疑惑道:“是吗?” 墨姝笑了笑没答话。小京痴痴道:“墨姐姐就和公子一样,无论作什么都极好看。” 听得墨姝忍不住摇头道:“你这么夸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京嘻嘻一笑。 片刻之后,陆二大步走进院子,看到两人忙笑道:“墨姑娘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话未说完,抬头看到笑意还没敛去的墨姝转过身来,裙裾翩然,巧笑盈盈,说不出的娇俏可人,陆二顿时忘了说话,怔了一下。 小京见状,警告地重重咳了两下。 陆二看向了小京,似乎不明白她咳什么。这位墨姑娘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虽说生得太好了点,但他还不至于生出那等不该有的心思。 但小京并不知陆二怎么想,方才他的反应她可是都看着的,此时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墨姝开口问:“陆护卫过来有什么事吗?” 给小京这么一瞪,陆二觉得十分无辜,语气却变得恭敬起来,以拉开两人的距离免得引起误会:“回墨姑娘的话,昨日你安抚过的两匹马不知何故,今早又变得精神不振,恹恹的不愿进食,所以想请你过去看看。” 小京觉得这样很不妥,没等墨姝开口就抢先道:“我说陆二,墨姐姐何时成医马的了?既然马不肯进食,那就去找饲马的人,或者庄中负责此事的人呀,这些人都是吃闲饭的?以前姐姐没来时,这些马食欲不振怎么办?莫非都饿死了不成?” 陆二给小京好一阵抢白,还不好争辩,苦笑了下,却又听小京补了一句:“你这是故意作践人呢?这样的手段我见多了!你……” 听到这个大罪名,陆二连忙出言道:“小京姑娘明鉴,在下绝无此意,只是见墨姑娘蕙质兰心,连灵智不开的战马都主动亲近,也许两匹马见到墨姑娘之后,就好了呢?” 小京不由嗤笑道:“见到墨姐姐就好了?你这是在逗我呢?” 却听外边一声轻笑:“小京姑娘说的正是,即便墨姑娘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也不可能让马见到就病好了吧?但我听说昨日侯爷的飞白和踏云,就是这样给墨姑娘看好的呢!” 还将看字咬得特别重。 院中几人皆转身看去,只见一位身穿红色胡服的少女正行礼,笑道:“汐云贸然到访,墨姑娘应该不会介意吧?” 小京立即满脸的不高兴,双目一瞪就要开口。 墨姝远远的就听到了脚步声,听其搭言后,不等小京开口已笑吟吟道:“若我说介意,裴姑娘以后就不会再过来了吗?那么我很介意。” 裴汐云行了礼还没抬头,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小京则扑哧一笑。 墨姝没理会裴汐云,转而问陆二:“听陆护卫方才说,是我昨日安抚过的两匹马出了问题?” 陆二点头道:“是。” 旁边的裴汐云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抬起头来,却是一呆。 墨姝只穿着青布襦裙,身量亦未长开,却眉若描墨,眸似水波,只站在那里,微含笑意,就夺走了天地间所有的颜色。 让人心生怜爱。 裴汐云回过神来,正好听到小京道:“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你的意思是想说墨姐姐昨日去看了一眼公子的两匹马,然后今早马就不好了?” 这正是裴汐云想听到的,但她此时心中却没有任何喜悦之情,甚至没听到小京在说什么,只余下一个念头: 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之前裴汐云明明见过墨姝,当时只觉得这贱人命好,是生得有几分颜色,但怎么会变这样?让人探听到的消息,也是说这姓墨的容貌与她是相差不多,还浑身小家子气,一点儿也没有她爽朗大方……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墨姝怎有可能生得这么好! 但是裴汐云心底却有着难言的恐慌:或许墨姝原本就那么美,底下人骗了她,否则,侯爷怎么会被墨姝的美色所惑…… 墨姝年纪尚小,才十一岁!十一岁就有这般丽色,以后长开了,还不知会如何倾城绝艳…… 裴汐云好半天才定神。 只听墨姝道:“……那去马厩看一下好了。” 闻言裴汐云心底闪过一丝冷意:生得美又如何?就看看侯爷对你这张脸到底有多在意,是否能比上他的战马。 况且不就是美貌吗,若是没了呢? 裴汐云妒恨不已,但其实之前她是真没留意过墨姝长得如何,初次见面给小京讥讽,两人完全没注意到墨姝如何;惊马那次心思完全在奔驰的骏马上;而撞见墨姝和伍子珩相互摸脸那回,她的目光就没从伍子珩身上离开过…… 若说生得好,伍子珩的美貌才是冠绝天下。 049、医马 一行人来到了马厩。 只见昨日还很精神的飞白与踏云两匹马,如今却恹恹的,墨姝有些心疼,连忙走上前去。 两匹马立即精神一振,抬头往这边看来,大大的马眼竟饱含委屈的模样。 墨姝当即讶然,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骏马高大,她个子娇小,只到马肚子上边一点点。 墨姝也不知两匹马怎么会如此,抬手分别拍拍两匹马的马身,道:“怎么了?在闹什么脾气呢?” 旁边登时传来几声嗤笑。 墨姝眼角的余光一瞥,看到是旁边的几个马夫,不以为意,两匹马似乎能听懂她的话,显得更委屈了,并不像是昨日一样的情绪不好,难道真的生病了? 这么想着,墨姝将手给飞白挠痒,若有所思。 这时,陆二问:“铁叔,检查得怎么样了?” 小京小心摸了一下踏云,它仍是无精打采。 铁叔算是晋国公府饲马的老人了,他身材高瘦,相貌清矍,已经双鬓斑白,但还是很有精神。 听到陆二相问,铁叔脸色发青,举起一小节墨绿草茎,怒气冲冲道:“有人给马吃了乌爪草!” 裴汐云心中一喜。 此时墨姝正用手给踏云顺毛,心中想着该怎么将它治好。陡然一种极其玄妙的感受充斥身心,旁边似乎有什么的东西在缓缓聚集,如流水汇至她身上。墨姝浑身暖洋洋的,随后这暖流通过她的手心,落到她正手放着的马肚上。 墨姝明显感到踏云一下子振作起来,伸出马舌舔了舔她另一只手。 小京也依瓢画葫芦地给飞白顺毛挠痒,然而飞白却恹恹的,没什么反应。 墨姝也将铁叔的话听在耳中,她不知乌爪草是什么,但完全可以猜到对于马而言肯定不是好东西。 陆二显然也不清楚,当即不耻下问:“乌爪草是什么?有什么害处?” 铁叔青着脸,解释道:“乌爪草是西北较为常见的一种草,但在中原也可以找到。这种草人吃了还好,但马牛羊误食就会出大问题!” 闻言,小京紧张问:“什么问题?” 铁叔并没有立刻回答,却转头愤怒地看了正专心医马的墨姝一眼:“你离马远点。” 裴汐云心里的得意已经开始蔓延,她就知道…… 墨姝正用还没完全掌握的能力给马医治,觉得有些吃力,却突然遭到训斥,自然莫名其妙。 小京挺身而出:“不想回答就不答好了,铁叔你怎么迁怒到墨姐姐身上?” 旁边陆二已经皱起了眉头:看铁叔的意思,似乎已经认定是墨姑娘给飞白和踏云吃了乌爪草? 铁叔冷哼了一声,硬邦邦道:“我不是迁怒!” 墨姝松开手,感觉踏云身上微有汗意,精神却明显好了许多,她可以感受到它的欢悦,但其他人并没发现。她看向了铁叔。 不过铁叔不再看过来,自顾说道:“我虽然不知道那六匹战马是怎么回事,但我在飞白的食槽边发现了乌爪草!这种草马一旦吃了,开始会觉得舒服,所以我想这就是昨日飞白和踏雪两匹马才会一匹精神转好,而另一匹也不那么暴躁的原因。” 墨姝听这铁叔话里话外,分明就是在说她为了造出安抚马匹的假象,给这两匹马吃了乌爪草。然而天地可鉴,她绝对没这么干,她是无辜的。 但铁叔是府里的老人,听到他这么说,众人都不约而同向墨姝投来了怀疑的目光。 小京想说什么,却给陆二拉住了。 见此,墨姝没有立刻加以驳斥,心平气和地问:“铁叔的意思是?” 一边将手放到了踏云身上。 然而铁叔并没有搭理墨姝的问题,继续道:“吃了乌爪草后,马的舒服最多持续三四个时辰,之后马就会开始虚弱,不吃草料,若是初期没注意到这个仍依旧骑乘,还容易惊马,发生危险!” 说到最后一句话,铁叔锐利的目光直直看向了墨姝。 这时墨姝刚给踏云医治完,将手移开,浑身像抽干了力气,看上去比两匹马之前还虚弱,额上隐现薄汗,落在众人眼中,就成了心虚。 尤其此事竟还关系到伍子珩的安危,陆二也露出了怀疑之色。 连小京心里都开始动摇。 众人都记起来了,不管怎么说,墨姝都是杨妃送过来的,谁知道她有没有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裴汐云的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她早已查到之前晋国公府发生过一件事,别家送来的女子以美貌还有各种手段,获得了晋国公的信任和宠爱,却心怀不轨,企图盗取府中机密,还暗中加害晋国公。 后来事情败露,举府哗然。 府里的老人都对这一件事印象深刻,此后见到她们这些送来的女子,都没有好感且心怀警惕,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怀疑到她们身上。 所以这件事裴汐云只稍作了引导,铁叔果然就相信并认定了是墨姝下毒伤马想加害伍子珩。 墨姝有所凭恃,心平气和地问:“铁叔的意思是,我给马下了毒?” 不过平静无波的语气,也许是因为容颜夺目,娇小的人儿不知怎么也带了几分气度。 又或者,墨姝说这话时问心无愧,所以有底气? 陆二有些恍惚,其余的仆从和马夫也觉得,这推论似乎太过于武断轻率了。 铁叔却斩钉截铁地道:“难道不是吗?” 墨姝摇头:“不是。我没有给马吃过什么东西。” 听到墨姝矢口否认,铁叔气得花白的胡须直抖:“那墨姑娘说说,这两匹马从昨日到今早的反常是怎么回事?!” 裴汐云不由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在她看来,墨姝这就是在徒劳挣扎。 小京和陆二也都看向了墨姝,等她的解释。 墨姝赧然而笑,因着年纪小的缘故,众人竟觉得欺负这样一个小姑娘似乎有些不太好。 只听墨姝开口道:“这些马都喜欢与我亲近,所以昨日我安抚过飞白与踏云之后,两匹马都心情欢悦,自然就不抑郁和暴躁了;至于今早,那是因为飞白和踏云没见到我,所以有些郁郁寡欢,我方才已经安抚教训过它们了,你看,这两匹马又都开始吃草料了。” 050、无辜 墨姝没有说马中毒的事情,不然她没法说明怎么给马解的毒。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抬眼看去,似乎为了配合墨姝的话,两匹马低头大嚼,还不时亲昵地蹭一下还站在马厩里的娇俏少女。 愣了片刻,小京无比仰慕地跑进马厩,抱住墨姝的胳膊崇拜道:“墨姐姐你好厉害!” 裴汐云几乎不肯相信,心里一片冰冷,差点失口说出这怎么可能!却马上反应过来,及时忍住了。 这时一年轻马夫道:“肯定是她刚才又给马吃了什么,将它们医好了!” 尽管裴汐云和铁叔都想找出点什么破绽,以证实墨姝包藏祸心,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扶额:不懂就别乱说…… 旁边一位比较有见识的老养马人忍不住摇头道:“这乌爪草的药性是可以解,但最少也要五六日,不可能片刻钟那么快的。” 年轻马夫脸一红,顿时闭口不再言语。 陆二看了两匹马片刻,才沉声问道:“墨姑娘现在应该不是又给飞白和踏云吃乌爪草吧?” 墨姝没想到陆二会认为她如此不堪,面对他可没什么好脾气,冷然道:“我说了,从没有给飞白踏云吃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更不会伤害它们。这些马不知为何都喜欢与我亲近,并非乌爪草的原因,不信你看……” 陆二这话真不是这意思,旁边铁叔听出来了,老脸都有些挂不住,然而没想到墨姝却听不出来,陆二觉得他很冤枉。 不过听到墨姝这么说,众人还是抬头看去。 墨姝全身心将善意放出去,扫过马厩里其余的几匹马,抬手微笑道:“都看过来。” 里边所有的马刷一下子都转过头来,随即争先恐后地往这边挤,见过不去就隔着围栏引颈长嘶,热切地想挨近墨姝。 很多时候,马真的比人可爱多了…… 墨姝眼眶有点发热,却含笑道:“我给这些马吃乌爪草了吗?” 众人一时都安静了下来,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小京看得双目发亮:此时的墨姐姐,真像是云端放牧天马的仙子!她完全忘记了之前也有所动摇。 墨姝敛去笑意,恢复了平静,有点像赌气的小姑娘,道:“当然你们可以明日再看飞白和踏云是否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要将马看好了。说不定这里不知何时又会出现什么奇异的草药,我自然没有伤马之心,但未必别人也如此。误会我没事,但谁也不想真看到镇远侯不慎坠马吧?” 墨姝说完,拍了拍飞白与踏云,转身离开。她完全没想到动用能力来医马会这么吃力,此时她经筋疲力尽,没心思再与这些人玩勾心斗角了,以她的愚笨好像也玩不转…… 然而铁叔与陆二听到这话,均心中一凛:对了,还有乌爪草! 裴汐云也一震,从惊骇与不信中回神,脸色有些发青,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众人都不相信墨姝的一番说辞,因为听着实在太荒谬了,竟然说这些马都亲近她,而且不见她还郁郁寡欢! 但刚才墨姝不过抬手,一句话,众马就纷纷想挨过去,再联想一下昨日那六匹战马的反常,众人不得不相信她说的也许是真的。 一旦相信了,原本的怀疑如今就变成了兴奋,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这件事。 却忘了两匹马虽无事,但那乌爪草可是确确实实出现在马槽边的。 如今经过墨姝提醒,陆二也恢复了冷静,这事身在其中,或许会受言语和猜测所迷惑,实际根本经不起推敲,他仔细一想,很快猜到事情的大概。 多半是有人妒忌墨姝得侯爷另眼相待,所以在她安抚了飞白踏云两匹马之后,想出了这个法子陷害她。 或者是真有人想借此事让侯爷坠马。但这可能细想并不太大。 铁叔是府里的老人了,一向忠心耿耿,不该出这种疏忽才对。陆二问了他详细的经过。 陆二听到说,墨姝下毒的猜测最初是一个马房里的小厮提出来的,就知道铁叔是给人利用了。 此事明显是有人引导和推动的,这人很聪明,也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知道用铁叔这几个府里老人忌惮猜疑外人送来的女子的想法,将众人的猜测都引到墨姝心怀叵测,想暗害侯爷上边。也差一点就成功了。 若是这两匹马不是安然无恙,即使没有找到证据,众人也会将这马的反常与墨姝的安抚、乌爪草的出现等巧合联系起来,再加上她的身份,进而认定就是她所为。 只因发现马不对劲,并提出怀疑的,是晋国公府忠心耿耿的老奴。 没有人觉得铁叔会去诬陷墨姝,事实上也如此。 如今铁叔也只是给别人蒙蔽了,并不是有意要诬陷墨姝。 只是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先入为主的想法,所以铁叔一怀疑墨姝,提的依据又似乎都在理,众人就相信了。 甚至有可能无论墨姝怎么说自己是清白的,都会有人站在这立场,想尽办法驳斥她,从而证明就是她干的。 除非墨姝拿出强有力的证据。 而再没有什么证据比这两匹马根本就安然无恙更有力了。 陆二甚至忍不住怀疑,墨姝就是后来才将两匹马医好的,于是问:“铁叔,若是马不小心误食乌爪草,真的需要五六日才能治好?” 只听铁叔道:“当然,除非真有什么仙丹灵药。这次是真的错怪墨姑娘了。怎么陆护卫还在怀疑她?” 之前陆二不是还有意为墨姝说话吗? 陆二有些尴尬道:“我只是奇怪,既然想要陷害墨姑娘,那人怎么连最基本的将乌爪草给马吃下去这小事都没办好?” 要知道那乌爪草可是都到马槽边了! 和陆二一样想不明白的,还有裴汐云。她觉得这件事之所以功亏一篑,就是因为那两匹马居然没吃到乌爪草,这么点简单的小事,府里精心培养的人竟没能完成! 这时众人已经散去,听到陆二的疑惑,铁叔一边给飞白刷洗一边感叹道:“也许是那人已经将放进马槽里了,结果马却没有吃。你别以为马什么都不懂,有时候精着呢!” 陆二想起刚才墨姝与这些马的交流,尤其是她抬手时那些马的反应,赞同地点了点头。 051、余波 之后的事情与墨姝没有什么关系了,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玉湖山庄花木扶疏,假山流水。 凉荫下卵石小路清爽而舒适,但墨姝看上去罗裙迤逦,步伐轻盈,实际上却正虚弱无力,头还一阵阵眩晕。 没想到无意间动用了神秘的能力,竟然会对身体有这么大的影响。这让墨姝陡然警醒起来。这次是误打误撞,以后可要慎重了。尤其她如今还没完全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呢,万一下次用时不小心将自己折腾挂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墨姝还想好好活下去,享受生活呢! 尽管这大梁条件不怎么好,即使是在世家大族锦绣云堆珠玉满堂的地方,都没有厕纸! 讲究点儿的比如皇宫和世家大族,用的是厕筹,也叫厕简,材料是厚薄适中的竹片或木片,尽管打磨得温润光滑……然而墨姝还是没法适应就对了;更奢侈讲究的则用布帛,听起来就很舒服,但墨姝在皇宫都没享受过;至于寻常人家,花样可就多了,瓦片,树叶,甚至石头……有些还可能是反复使用…… 细思极恐。 至于其余方面也可想而知,如今还没有胡椅,于是只能跪坐在地毡上,墨姝平时都宁愿坐在榻上,还有衣食住行,无一不让墨姝闪身怀念身为墨朝渊所在的美好时代。 以至于墨姝都有了一个远大的计划。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墨姝强忍头晕,慢慢往院子而去。 在墨姝从马棚里离开之后,小京也急忙追了过来,此时她正仍满脸崇拜,心情激动地赶到。 小京并没有发现墨姝的不妥。 两个少女回到小院子,小京迫不及待,双目亮晶晶地边走边道:“墨姐姐你好厉害!我之前都不知道你还这么讨战马的喜欢,难怪昨日那六匹马会飞奔过来。我还傻乎乎拉着你逃跑……” 小京说到这里,又不禁懊恼道:“墨姐姐你竟然不早一点跟我说,让我出丑,是不是故意的?” 墨姝一进屋就歪到了榻上,听到小京这么说,她眼睛都懒得睁开,道:“我也不知道呀,不然昨天我为什么和你一起逃?” 小京想想也是:“这么说,以前墨姐姐没有过引来马的亲近的事吗?” 片刻之后,也没听到墨姝回答。小京奇怪地转过头去,却发现墨姝已经睡着了! 墨姝觉得疲乏至极,躺在床上就睁不开双眼,头才沾到枕上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小京有些诧异,想着墨姝可能是还没病好,今日又给人冤枉了,劳心伤神,所以累着了。她担心地伸手在墨姝额头上试了下温度,觉得还挺正常,这才拿起旁边的薄被给墨姝盖上,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墨姝这一觉乱梦纷纭,一会儿梦到前世的书大卖,一会儿梦见墨家锦绣荣华,陡然却是满门获罪,随即嫁给了易安,但次日一早起来,旁边的人却是伍子珩,而后她不知怎么又成了村妇,种田致富。然而这天,可怕的事情来了。她去净房,待事毕才发现,忘了带竹筹…… 墨姝一身冷汗地惊醒过来,脸色还发白,她定了定神,理了一下衣裳发鬓,真不知该笑还是哭。 以后一定要将便宜的纸造出来!墨姝暗自发誓。她仔细回忆了之前因写小说而研究过的造纸,发现还记得,这才满意的点头。干写手这一行的,对这些并不都十分精通,却还是知道的。 当时墨朝渊写文之时,穿越正盛行。 所以如今墨姝虽然没造过纸,大致过程却是清楚的,这并非很复杂的事情,只是时下暂时还没人想到,到时多试几次,肯定能弄好。 许多事都是这样,想出点子来,后边就容易了。 古代工匠的手艺可是非常出色的。 这时,小京拿了弄早饭的材料过来,见墨姝醒了,且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不由松了一口气,她方才还犹豫着,是否去请医者过来给看一下。 墨姝从床上下来,虽然觉得还有点乏力,但已经好很多了。 小京就说起今早两匹马的事情:“也不知是谁那么胆大包天,竟然给飞白和踏云下毒!这样的事我虽然听多了,但发生在公子身边还是第一次!气死我了!若是不小心伤到公子,死千百次都便宜这样的恶人了!” 墨姝听了小京接下来的话,才知道陆二追查时发现,那个将铁叔的想法引歪的马仆,已不知所踪。 以陆二的经验,其实能猜到这件事应该是山庄另外两个女子在折腾,但如今还没有找到实际的证据。 这逃了的男仆竟然是晋国公府的家奴,自幼在府里长大不说,还有父母家人也在府上做事,如今也都隔离了开来,暂时查不出他背后是何人。 找不到切实的证据,自然不能妄下论断,免得冤枉了无辜之人,放走了真正作恶的罪魁祸首。这是陆二从误会墨姝一事中新学到的。而且他也明白,能在晋国公府安插这么深的钉子的人,肯定不简单。 在小京告诉墨姝这些事时,裴汐云也得到了消息,听到陆二还没能查到她得头上,稍微安心,但想到此次没能除去墨姝,反而让她大出风头,手边可用的人还少了一个,又心疼不已。 “哐当!”摔不烂的铜镜再一次遭了殃。 “小贱人!怎么还没死!”裴汐云心中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一张精心妆饰的脸已经有些扭曲。 裴汐云又扯坏了几方帕子,坐了小半个时辰,心中的郁气才慢慢散了些。 想到方才动怒,妆容也不知是否落下脂粉,裴汐云不得不起身把铜镜捡起来,但看着已有些划花的镜面,她突然想起清早见到的那张惊艳的小脸,再次将手中铜镜远远丢了出去: “贱人!” “汐云姐姐何苦与这镜子过不去?”白裳从外边进来,俯身捡起铜镜,“墨姝也就是个马奴的命,姐姐还怕治不了这丫头?” 裴汐云听音知意,立即问道:“你有何计?” 白裳袅袅行至桌案前,将铜镜放回妆台上,才坐下嫣然而笑,道:“听说过些时日,世子就要去西北挑选战马。以墨姑娘如此天赋异禀,不正该一同前往吗?只是那边烽火连天,怕不怎么太平。” 裴汐云喜道:“如此正好!这次让她有去无回!” 052、出气 墨姝已经猜到了今日此事多半是裴汐云和白裳所为。其中白裳她不确定,但裴汐云今早意得志满的神情,墨姝却是留意到了的。 如今墨姝已经打定主意取得伍子珩的好感,而裴汐云如此性情,到时肯定会忌恨于她,竟然注定相处不好,而裴汐云又出手在先,墨姝觉得若有下次,她也无需留情。 之所以会这么想,墨姝是觉得裴汐云不会善罢甘休。 墨姝还在思考,小京说完了这件事,眼巴巴地望着墨姝,问:“墨姐姐,你几时弄早饭?” 说着,小京的肚子竟还非常有默契咕地叫了一声。 墨姝一下子回过神来,往外看看日影,虽然还没到寻常人家朝食的时间,但也不早了,笑道:“这就准备早饭。” 十岁左右的年纪,正在长身体,吃的比较多。 估计是小京平时吃的饭食油水太少,所以容易饿也正常。墨姝奇怪地问:“镇远侯都不给你吃好东西吗?” 小京立即摇头道:“不,公子待我和奶奶可好了!只是我奶奶说,不能因为公子的好,就坏了主家的规矩,现在外边不时打仗,多少人还吃不上饭呢。也是这两年才好些,所以还依着以前的样子张罗饭食。” 说着,小京已苦了脸。 墨姝一边将篮子里的东西取出来,一边无奈道:“这么说来,大概连镇远侯也不知道你与韩婆婆过得怎么节俭吧?” 小京想了一下,道:“公子应该是不知。” 墨姝从篮子里拿了青菜出来,两人一起择。墨姝道:“你与韩婆婆说说,你如今正长个子呢,又不是没有的吃,该吃饱吃好一些,不然容易身体差,还长不高!” 小京一听,瞪大了眼睛问:“真的吗?” 墨姝点了点头,还想劝几句,就见小京将青菜一丢,转身跑出去了:“我想长高!我去跟奶奶说!” 话音未落,已经快出了院子。 见状墨姝站起来,大声叮咛道:“你好好说,别惹韩婆婆生气!” 小京的话远远传来:“我知道了,墨姐姐放心——” 墨姝一看,小京人早没影了,当即笑着摇了摇头。将一小把青菜择好,舀水洗干净,她无意间一瞥,看见灶台上的盐罐,忽然想起来,当日将盐滤过之后,小京之前拿来的这一小罐盐变少了许多,就用了这两日而已,已经快没有了。 也许勉强挨得过今日用。 没多久,小京喜滋滋地回来了,对墨姝道:“奶奶答应了,以后给我多弄好吃的呢!” 今日篮子里没有肉,只有两个蛋,依旧是面食。墨姝准备煮面疙瘩。 小京回来时,墨姝已经将青菜洗干净,水也烧开了。她一边将揉好的面团弄出疙瘩放进锅里,一边好奇地问:“比如白裳和裴汐云,两人平日吃些什么?” 闻言,小京不高兴道:“两人使了银子,让人从外边买吃的进来,公子也不想屈尊去管她们的事。” 还可以这样? 墨姝好像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用勺子将锅里的面疙瘩推了推,还是倒了些黑乎乎的菜籽油进去,又问:“她们有这么多钱?” 小京泄气道:“送东西过来的人可以直接到两人原来家里去结账。” 听到这么神奇的事情,墨姝正准备往锅里放的青菜都差点掉地上了:“连这样都行?!” 小京眨了眨眼,问墨姝道:“墨姐姐你不会也打算这样吧?” 墨姝当即摇了摇头。她可不希望家里为此而烦忧。 却听小京惋惜道:“若墨姐姐也如此,山庄还可以省下一笔钱呢!” 这下墨姝都不用动手了,青菜直接掉锅里了,一时无言以对。她加了个蛋,用勺子弄散了,放上盐,就端过旁边的碗分装。 小京也忘记说话了,只看着墨姝手中的大碗。 两人吃过面疙瘩,又坐了片刻,说一下山庄旁边的事情。墨姝作出一副无意的样子,提了一下没盐了的事情。 小京十分惊讶:“盐用完了?墨姐姐你放的也不咸呀,怎么吃得那么快?奶奶说西北还在打仗,盐很贵而且不容易买。等会儿她该念叨你用的盐多了。” 墨姝不好意思,讪讪道:“呃,是用得有点多了。” 小京立即仗义地道:“墨姐姐别担心,我等会儿去给你拿。这盐山庄里还是有存着的,只是战场用得特别多,所以节省而已。在这坐着也无事,墨姐姐,出去走走吗?” 见小京带过了盐的话题,墨姝一边答应着起身,一边决定,还是先不提过滤卤盐的事。 两人到了莲花山旁边的草坡,却看见裴汐云和白裳也正从前边不远处走过来,而她们背后,远远地几匹马正悠闲地散步而来。 墨姝看见两人,就想起了之前被人栽赃嫁祸陷害之事,心情不爽。而后再看看远处的几匹马,她心中微动,却又突然想起,将飞白踏云医好之后她就发现没法再动用此前神奇的能力了。 然而墨姝却忘记了一件事,就是马也是非常聪明的。 踏云和飞白已经记住了墨姝。 远远地将墨姝认出来,两匹马立即兴奋起来,昂首长叫,哒哒飞奔过来,就如风一样快。 伍大美人看中的马果然神骏! 墨姝见状,乐开了怀:这下可好玩了,裴汐云和白裳可巧就在马的前面,尽管看上去应该不会碰到…… 两匹马几乎并驾齐驱地飞奔而来,转眼间就到了裴汐云和白裳后边不远处。近在咫尺的马蹄声,让两人充分感受到了墨姝和小京当日的恐慌,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裴汐云和白裳当初设计了别人,亲眼看到过战马将人踹飞,而裴汐云又刚给马下过药,正心虚着,还知道这些马听墨姝得话,生怕是墨姝故意指使的这些彪悍的马过来,所以此刻吓得魂都飞了。 不是谁都有墨姝的运气的! 裴汐云尖叫一声,脚软了片刻,才往前奔去,然后才跑出两步,就重重往前扑到了地上! 白裳看起来稍微镇定些,却也在踉踉跄跄往前跑,在裴汐云摔倒时,她一时没收住脚步,也扑在了她的好姐妹身上。 不过,两匹马都没碰到两人半点,风驰电掣地从旁边疾驰而过了,直奔墨姝而去。 裴汐云正浑身刺疼,感觉脸也*辣的,不知是不是擦破了;急忙抬头,却冷不防又给白裳重重跌在后背,复扑到了地上,登时满口泥沙,且心口一闷险些吐血;而后两匹马奔驰而过,她呛了一口扬起的灰尘,一口气提不上来,晕死过去。 “扑哧——” “哈哈哈,笑死我了!”不远处两个小姑娘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053、来客 小京早远远地就看到了裴汐云和白裳,她早上并没注意到裴汐云的神色,但两人平日的所作所为,也早就让她看不惯了,尤其是之前晋国公府送来的女子还挺多的时候,一些勾心斗角的阴狠手段。 伍子珩都没管,小京自不好说什么。 只是每次见到两人,小京都没有好脸色,尤其是听护卫说了上次以为惊马时,裴汐云和白裳就在不远处幸灾乐祸的,她还没找到机会出气呢,今日两人就争先扑了个口啃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小京记得墨姝说过这话,此时深有同感。她乐不可支,见两匹马从两人旁边飞奔而过,裴汐云和白裳吃了一脸的灰,笑得捂住了肚子:“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不行了,墨姐姐,我肚子疼……哈哈……” 墨姝也忍不住好笑。 两个小姑娘笑得肆无忌惮,不远处放马的老兵和护卫欣赏过这如花笑靥之后,忍不住想扶额,却也没上前去扶裴汐云和白裳。 伍子珩今日无事,正打算过来看一下两匹爱马,就见到了方才那一幕,还有两个小姑娘毫无仪态的大笑。 后边陆一陆二几个看得都想笑,随即看了自家侯爷一眼,却是忍不住眼角齐抽。 又眼花了!不然怎么会看到侯爷唇角上挑竟然在笑! 踏云和飞白很快到了墨姝和小京身边,自然是乖乖收住了蹄子,慢吞吞甩着尾巴挨近了她,停下打了几个响鼻,低头用大舌去舔墨姝。 墨姝和小京也已经笑累了,腮邦子隐隐作疼,见飞白和踏云过来,墨姝伸手拍拍两匹马低下的头,往裴汐云和白裳那边走过去。两匹马哒哒跟在后边,非常的老实。 小京疑惑问:“墨姐姐你要去拉她们起来吗?” 此时白裳已经爬起来了,正用力掐裴汐云人中,想把她弄醒。远处几个护卫慢悠悠往这边而来。 墨姝自认为不是好心的人,摇了摇头,却故意提了一下声音,叹道:“小京你知道吗?我本来还想提醒一下白、裴二位姑娘,离这两匹马远些的。” 小京诧异道:“为什么?” 墨姝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我发现镇远侯给这两匹马起的名字大有深意,似乎与两位姑娘有些缘分。” 小京一怔,念着飞白、踏云,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可不是吗!” 裴汐云才醒过来,就听到了墨姝这番话,一时没忍住又背过气去。 白裳似乎扭到了脚,见裴汐云又晕了,她索性低头敛眉而坐,也没去向墨姝与小京求助。 墨姝眨了眨眼,见护卫已经走近,拉着小京往回走,摇头道:“怪我之前没想起来。” 小京忽然道:“墨姐姐你别自责,这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是我等人力可以阻止的。” 这句话让墨姝差点又忍不住笑出来,忙轻咳一声粉饰过去,道:“还是小京你悟得透彻,我境界到底还差了一点。” 小京又咯咯笑了起来,白里透红的小脸上两个梨涡,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墨姝移开目光,却看到伍子珩站在远处坡上,正往这边看来。 天高云淡,他穿了月白绣玄边的广袖宽袍,身姿高大挺拔,近午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微风吹动宽大的衣襟袍袖,他浑身似晕着一层淡淡的金光,恍若九天之上的某位神祇。 墨姝看不清伍子珩的神情,却想起了他上次微含笑意的模样,一时忘了走路。 小京诧异地顺着墨姝的目光看去,只见伍子珩正转身准备离开,真心实意地感叹道:“公子真好看!” 伍子珩见墨姝抬头望来,唇边的笑意略深,转身离去。 这时,陆五上前一步,禀报:“侯爷,十二皇子到访。” 目光微沉,伍子珩想起之前听说的事情,这刘雉儿大约是来找墨姝的。他往远处草坡望了一眼,两个少女已走远。他淡淡说道:“不见。” 墨姝与小京在路口分开,回到院子,才收拾了一下屋子,却听到外边似有脚步声传来。 医马之后,墨姝落入玉湖得来的敏锐感觉几乎消失了,这人都已经进了院门,她才听到。 墨姝抬起头,却见到了一个让她意外的人,惊喜道:“碧萝!” 碧萝是与小京一起过来的,看到墨姝,她眼眶一下子红了,顾不上小京,就快步上前行礼,鼻子有些发堵。 墨姝急忙伸手让碧萝起来,道:“这儿不是家里,不必如此。你怎么来了?” 而且山庄里的护卫也将人放了进来?是伍子珩的意思? 碧萝看着墨姝身上的衣裳,再看看这个简陋的院子,想到墨姝在宋国公府的日子已远远比不上从前在陵北时,这儿却连如今墨家住的地方都不如,当初姑娘住在家里都觉得不好,现在却到了这里为奴为仆,她泪水都快掉下来了。 然而小京还在旁边,碧萝只得忍着。 听墨姝问,碧萝忍不住看了小京一眼。小京才记起,墨姝也极有可能是杨妃送过来打探晋国公府的消息的,心中极不舒服,当下也没留在这里,闷闷地跟墨姝说:“我先出去一下。“ 然后转身走了。 碧萝见小京离开了,这才低声回道:“我是与十二皇子过来的。杨妃娘娘又送了些东西到家里,三夫人从宫人处听说六姑娘病了,心里着急,我听说殿下也要过来,就自告奋勇跟着来了。” 墨姝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没了。 杨妃此举,就是为了提醒墨姝,如今墨家在她手上,让墨姝记得尽心办事,否则家里怕是不好。这些日子,她是过得太安逸了些,都快忘了家中亲人还在杨妃手中捏着。 墨姝隐去了自己低落的情绪,点了点头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的,其实这儿还挺好的。家里呢?也一切都好吗?” 碧萝不知该怎么说,有杨妃的照应,家中生活似乎比之前好,但是…… 墨姝见碧萝迟疑,心中一沉,急急问道:“可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如实说来,我也好一起想想办法。” 该不会是杨妃急于求成,所以用墨家人相迫吧? 054、除名 夏日阳光灼热,好在院子花木葱茏,站在浓荫翠盖的大树下,偶尔有微风徐徐吹来,消散了不少暑气。 然而方才还觉得此处凉爽的碧萝,此刻看着墨姝莹润的小脸上先是焦急,而随着她的迟疑,又一点点苍白下去的神色,额头上却急出了汗。今日出门前,两位夫人千般叮咛,尽量不要让姑娘知道族里的事情,然而她还是出了岔子,只是稍有迟疑,就给姑娘发现了。 这越着急,碧萝就越不知该怎么开口,眼见墨姝的脸色已经是一片苍白,不知想到了什么。 碧萝终于急道:“家中一切都好!” 墨姝定定望着面前比她年长的侍女,面如寒霜,声音冰冷严厉:“你还要继续哄我吗?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深知墨姝如今性子的碧萝如何还敢顾左右而言它,想起上回送信之事的教训,直接将紧要的说了出来:“家里真的没事,夫人、公子及姑娘都安好,只是……只是陵北墨氏换了族长,六姑娘,你从、从墨氏族谱中除名了。” 一语未尽,碧萝泪水滚落下来。 墨姝初时听说母亲杨氏等无事,稍微放心之余还将信将疑,随后却听到从族谱中除名,她反应过来: 这是……逐出了墨家?! 墨姝心里一空,觉得之前想的所谓责任什么都成了笑话,无边无际的酸涩在心底弥漫开来,她以为自己对于家族的认可是毫不在意的,但在事情真切发生时,没法遏止的失落不平一起涌上了心头。 见墨姝身子有些发抖,碧萝担心地扶住了她,红着眼眶道:“姑娘……” 片刻的迷茫之后,墨姝才回神,疑惑地问:“如今未嫁女也可以上父族的族谱吗?” 碧萝摇了摇头,道:“不是。” 墨姝见此更加茫然了:“既如此,何来除名族谱之说?” 只听碧萝道:“六姑娘以前不是见过族谱吗,应该清楚才是呀?我原先也不明白的,但因为今次之事,三夫人与我说了,我才懂的。男丁入族谱,说的是在族谱中为其单列出一支,以便将来续上其子孙后代,将宗谱传承下去;未嫁女则简单写在父亲的族谱中的子嗣一栏中,不会有以后的子嗣续上,所以不能称之为列入族谱。” 墨姝落水之后记忆混乱,有些事记不清也是正常的,如今听碧萝这么一说,立即明白了。 未嫁女以后终究是要嫁去夫家的,到时夫家族谱上就会有一个妻某氏的注明。说起来时下的族谱已经不错了,好歹在父亲族谱上有女儿的名字,墨姝记得前世许多古代大家族的族谱,即使在父族子嗣那里,也只有所出男丁的名字。 当然,这不是重点。 墨姝冷冷道:“陵北墨氏换了族长?换成了谁?他有何权力代我已故的父亲将我逐出墨家之门?” 既然未嫁女在族谱上是出现在父亲子嗣一处,如今墨姝的除名,自然是划掉此处的名字,只当墨家三爷没有这个女儿了。 如今墨姝已经想得很清楚,这绝对不是母亲杨氏及三哥墨云等人所为。既然并非她所在乎的亲人义绝,墨姝心也没那么疼了,但是这个名分她却不能不争,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 即使陵北墨氏新的族长不承认,她身上流着父亲的血脉,也一样是墨家人! 碧萝眼眶红红的,道:“据说是墨氏族老觉得,杨妃将六姑娘送到晋国公府这件事坏了墨氏的名声及清誉,觉得姑娘你让墨家丢了脸面,所以不再承认你是墨家的姑娘……” 因为碧萝深知墨姝此行也是身不由己,更为了陵北墨氏正统嫡支唯一能支应门庭的男丁,墨家三郎墨云,才不得不牺牲自己,任由杨妃送给了伍子珩,姑娘已经非常委屈自己了,所谓的墨氏族老还忘恩负义,在姑娘心上捅刀子,怎会不让人寒心。 若是三郎因为谋逆获罪,陵北墨氏还能好了?这些族老以为次次都能如当初靖安八年时一样安然无恙? 但墨姝已经猜到,这些族老怕是准备放弃三哥墨云和十一弟墨川了。 之前在决定答应杨妃,到伍子珩身边探听晋国公府的消息时,墨姝就知道这样的行为一定会让她甚至墨家受尽耻笑。 曾经的世家贵女,诸多名门俊杰求而不得的大家闺秀,如今却是低入尘埃,如物件一样给人送了出去,甚至可能就是这么无名无份、不清不白地呆在一个传言中有隐疾的男子身边。 如今曾经深深妒忌过墨家贵女的人,现在怕是极尽讥讽之能吧? 当初墨姝担心母亲杨氏还有二伯母白氏不答应,就是想到了陵北墨氏的名声不容许这样的玷污,然而墨姝已经答应了,除了死或者到伍子珩身边,她没有别的选择。 甚至杨妃也不会让墨姝轻易死去。 墨姝也不想死,所以义无反顾到了玉湖山庄,她此刻忽然深深意识到,这事不仅给陵北墨氏,还给家中大姐姐墨好还有九妹妹墨婉名声带来了极坏的影响,墨云回家了,她成了罪人。 但是,墨姝并不后悔,想到家人的好,墨姝觉得从族谱中除名也好,免得让父亲和家里因此蒙羞,也省得家中姐妹再受她的名声牵连。 尽管墨姝不认为她有什么错。想前世梦里她还不是也被人送给了另一个男人,但世人的反应却与这次迥然相异,有的只是羡慕忌妒,只因那个男人是所谓高高在上的天子。 但墨姝如今看来,梁帝刘楷比起伍子珩就是个渣。 世人的看法是如此可笑。墨姝知道,若伍子珩如今在那个位置上的话,现在讥笑她的人,尤其是笑得最开心的新贵之女,只怕一个个都要妒忌得双目赤红,恨不能取而代之。 说不定还会挖空心思,筹谋着怎么样才能送过来以色侍人,用多少不堪下作的手段。 墨姝相信,即使她从族谱除名了,母亲杨氏、二伯母白氏、还有兄弟姐妹,这些亲人还是会将她当作最亲的人,只要他们都好好的,足矣。 至于旁人会如何说,墨姝只担心母亲杨氏听了这些流言会伤心难过,而她不甚在意,她行事不是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如今这些人怎么待她,往后她也一样相待好了。 陵北墨氏不会一直衰落下去,墨姝相信她会有再见墨氏荣光的一天。即使她的名字已不在墨家的族谱之上。 杨妃隐晦的敲打,墨氏族谱的除名,墨姝知道自己不能再得过且过地迟疑下去了。 已经决定的计划还是尽早执行。 墨姝抬起头,看着碧萝道:“你让母亲放心,我不在乎这个,让她别伤心。还有新任族长不应该是三哥吗?如今又从什么地方冒出了一个新族长?” 055、族长 陵北墨氏传承千年,为了不使族中资源分散而导致家族没落,大部分家业都由族长所在的嫡支承袭下去,而分支在成家立业分出另过之后,多半会迁出外地去发展,为墨家开枝散叶。 而在分家之时,大部分族中基业自然还是留在陵北县的。 墨姝父亲这一支,自从高祖以来,就一直是陵北墨氏族长,也是公认的墨氏的嫡支。只可惜高祖只有三个嫡子,其中两人还少年夭折,若非还有几个庶子,就真是单传了。 好在曾祖也是人中龙凤,家业自然由他承继下来,也没有人有什么异议。 然而,正如有高人当年曾经批命所言,陵北墨氏嫡支虽然富贵长远,却是不免子嗣艰难,墨氏嫡支曾祖只活下一子,小心翼翼才得以长大成人,优化了无数心血培养,使之成为了合格的家主。 到了墨姝祖父一代,墨家终于有了四个嫡子,三个庶子,相比前几代,总算是人丁兴旺。 然而,一场*,墨氏嫡支又人丁凋零,墨姝的叔父辈男丁一个没有幸存。 原本在墨姝祖父之后,应该是由她大伯父继任家主的,但是大伯父英年早去,没有留下子嗣,好在墨氏嫡支几代还留下了两根苗,就是三哥墨云和十一弟墨川,也算是后继有人,而分出去的旁支关系稍远,且大多还已经另有发展,也没有理由回来抢家主之位。 比如迁到了松州淮阳的墨氏分支,因为祖上几代在汉、齐时连出过两位丞相,在当地也有封爵,所以众人虽然也还默认其是陵北墨氏的分支,但为了区分,已改称这一支为淮阳墨氏。 如此,淮阳墨氏嫡支自然不会过来抢陵北墨氏的族长。 既然不是外地这些发展壮大的分支,应该就是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在陵北县未分出去的,当初高祖的庶子了。 这也是陵北墨氏与墨云、墨姝等血缘比较近的分支了。 无论怎么说,既然正统的陵北墨氏嫡支还留存有两血脉,这族长本应该由墨云接任,然而当时在陵北的所谓的族老欺负墨家嫡支如今无人,又困在长安,就联合起来,以墨云年纪尚轻,不足以服众为由,选了当初高祖的庶长子一支如今的家主暂时代族长管理族中事务。 这一位暂代的族长名为墨志海,原来就因为陵北墨氏的势力,父辈及祖辈都有入朝为官,而靖安八年时,因为其与陵北墨氏如今嫡支已经隔了几代,轻松将自己这一分支摘了出去,没有受到什么牵连,只是因为朝中墨家势力的衰弱,而不及以往有权而已。 但是,自刘楷继位以来,墨志海却甚得重用,如今已官至户部尚书,且因为管着族中事务,在陵北墨氏已经有着挺高的威望。 而就在这时,墨云获罪入狱,给了墨志海一个正名的机会。 不久陵北的墨氏族老就以墨云入狱一事为凭,认定他年轻气盛不稳重,容易给墨氏惹祸,不足以担当陵北墨氏族长的大任;墨川年纪还那么小,更无法担负起族中的重任。 而如今暂时管理着族中事务的墨志海才德兼备,往上到高祖一呆也是出自陵北墨氏嫡支,虽说当初曾祖是庶出,但在正统嫡支凋零的情况下,却是最好的人选了。 在陵北的墨氏族老轻易就决定了此事,甚至都没问过墨姝母亲杨氏、二伯母白氏的意见,别说墨云了。直到墨姝被杨妃送给了伍子珩一事传开,墨氏族老羞恼成怒,将墨姝从族谱上除名,过来知会京中墨家诸人时,才将定了族长一事告诉几人。 其实墨云对于这个族长也不是非要不可,他完全可以让给墨川,但是落入旁支的手中,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对先祖?可是如今他们嫡支势弱,又如何抢得过有族老支持、又得了梁帝默认的墨志海? 墨姝的母亲杨氏,原本就因为女儿去了晋国公府而心如刀绞,随即又听到了时人不堪的讥笑,已经身心俱疲,却又听杨妃送来消息,说墨姝在伍子珩的玉湖山庄落水生病一事,忧思过甚,也生病了。 没想到如今又得到墨姝从族谱除名的消息,登时晕了过去。 听说族长定了墨志海,杨氏冷笑道:“好,好一个墨志海!我倒要看看你这族长可以当多久!” 见白氏怒不可遏要回陵北找说法,杨氏拦住了:“如今三郎没有与墨志海相抗之力,而十一郎又还小,咱们拿什么与他争?云儿和川儿才是陵北墨氏嫡支的正统血脉,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只有二人还在,陵北墨氏嫡支的传承就还在,在外人看来他墨志海纵有所谓的族老支持,这族长依旧名不正言不顺。” 杨氏劝道:“你我二人应当以护住三郎和十一郎为重才对,免得有宵小作出什么对两人不利的事来。” 之前白氏是气昏了头,如今静下心一想,也有道理,但想着梁帝刘楷对他们陵北墨氏嫡支的态度,却免不了心灰意冷,不禁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只要刘氏还坐在那个位置,我墨家就难有出头之日。” 杨氏往外看了一眼,默然不语。 即使梁帝刘楷不知为何,大胆将先帝给陵北墨氏定的参与谋逆的罪名改为了治族不严,看似宽宏,但从他将墨家嫡支亲眷留在长安,以及平日的态度,就可以知道其实他一直对墨家心怀猜忌,也许他相信,先帝将墨氏嫡支抄家灭族,已经让墨家对刘氏皇族怀恨在心。 而陵北墨家嫡支在皇族刘氏的印象中,就是叛逆之后,只要墨家有什么举动,就会联想到谋逆。 所以,正如白氏所言,只要皇族还是刘氏,墨云和墨川恐怕就没有出头之日。 梁帝不会坐视陵北墨氏强大起来,而后寻仇,对皇族不利的。因为知道墨氏根基深厚,所以他宽宏地将墨家人留在长安,所以扶持墨氏关系疏远的旁支坐上族长之位。 移花接木。 这木仍然唤作陵北墨氏,开出的花儿,却已经不一样了。这新开的花,没有自我保护的尖刺,不会扎伤主人的手,所以允许盛开在梁帝刘楷的花园里。 056、盐价 其实梁帝刘楷初时真的想错了。 墨氏嫡支的几个人不是穿越重生的墨姝,天恩难测,他们早就明白了。所以在经历了靖安八年的大祸之后,虽然心中有所怨恨,但因为根深蒂固的忠君爱国的想法,即使在流放途中或是教坊司吃尽了苦头,也没起谋反之心。 相反,还因为梁帝刘楷为陵北墨氏平反,改了罪名,又将他们这些人放了,杨氏几人心中还是存了感念其恩德的。 尽管留在长安,也毫无怨言。 但是,因为墨云的再次入狱;墨姝为了兄长,任杨妃送给了伍子珩,受尽了世人笑话;旁支又抢走了族长之位,还将墨姝从族谱除名。如此一桩桩一件件,杨氏几人内外交迫,几乎走投无路。 兔子急了还咬人。 墨家诸人怎么能不反? 但是杨氏知道就凭她和白氏两个女流之辈,而墨云与墨川也没有家中的势力,如今是斗不过刘氏皇族的,只能先保存自身,却绝不会坐以待毙。 尤其白氏还出身于世家,陵北墨氏出事之后,尽管范阳白氏上书求情,先帝仍株连了墨氏嫡支,白氏知道皇帝是铁了心要治墨家的罪,她为了不牵连外家,主动与家里断绝了来往。 但这几年来,白家还不时暗中关照墨家,尤其是白氏。 白氏下定了决心,为了自家儿子,不能真的断了与家中的联系。 山庄里,墨姝听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也猜到了墨氏族老、墨志海、梁帝刘楷以及世家新贵大约会怎么想。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母亲,我没什么事,挺好的。三哥不用当族长,也没那么累,让母亲与二伯母想开些,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见碧萝欲言又止,墨姝摆手道:“安慰的话就不必说了,你过来了许久,也该回去了。” 屋子里只余下墨姝一人,她跪坐在席子上,怔怔出神。 夏日的鸣蝉依旧不知疲倦地高声叫着,忙于寻觅配偶繁衍生息;浓翠的树木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目的光芒。 小京进来时,见墨姝还在发呆,心情复杂道:“今日十二皇子过来,一直吵说要见你,护卫好不容易才将他打发走了。” 墨姝闻言回过头来,看着小京开口问:“长安附近没有盐田或者盐井吗?” 在古代华夏,很早就有人懂得煮盐之法了。 如今大梁盐价怎么会如此贵,甚至让贫穷一点的百姓几乎买不起盐,有的甚至几个月都没有多少盐吃呢? 古华夏虽然很早就有人懂得煮盐,但价格也长期居高不下,是因为官府明白盐乃百姓生活不可或缺之物,所以管控严格,以用盐来控制商业,甚至还实行盐铁专卖,收取的盐税又高。 这么一来,官员看到了盐商的丰厚利润,纷纷使出各种手段,盐价飞涨,害苦了百姓。 然而墨姝记得,大梁的盐是可以任民贩运,只收取一部分盐税的,为什么盐还会这么贵而且少? 小京有些奇怪墨姝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想起她用盐比较快的事情,心下明白了,摇头道:“没有盐田,河东才有个盐池,不然盐这么会这么贵,穷人家都买不起。墨姐姐,盐井是什么?” 墨姝虽然从前世梦中的记忆中就猜到了,却仍诧异不已。 原来是因为产量少,所以贵? 前世,墨朝渊为了写好小说,曾仔细研究过古代的煮盐之法,去天府玩时,还特意到盐井实地考察了一番。 前世的华夏古代,远在战国好像就已经开凿出盐井了,没想到大梁居然还没有吗? 这么一想,海边晒盐之法应该也还不懂,难怪产量低了。 产量低,但是盐的需求却不少,所有人都是需要吃盐的,而除了人吃之外,还要饲养牲畜,尤其是战马。大梁武风兴盛,连年征战,每年都养几十万匹马,若是人和马没有盐吃,那根本没法打仗。 以此类推,养牛羊什么的也需要盐,只是可以少喂一些。入药亦用到盐,而且是上等的精盐。 另外,还有用盐来祭祀的。 需要用盐的地方这么多,大梁产盐又少,尤其是这长安内陆还没有海盐,又无人晓得凿井汲取卤水来制盐。 长安吃盐就靠河东盐池和大老远的海边转运过来,再加上盐税,怪不得盐价这么贵! 如今大梁的百姓那么穷,内陆能吃得起好盐的百姓自然少。 据说就是那沿海的,也都会缺盐吃。 墨姝想起了一句诗: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不过既然大梁盐价高,而且还可以任由商人煮盐自由贩卖,若她能弄出盐来,岂不是发财了?!墨姝忽然兴奋起来。而随即她又忧愁了,虽然懂得制盐之法,但这附近并没有盐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能怎么办? 小京见墨姝自顾发呆,神色还变幻不定,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又耐心地在旁边重复了一遍,问:“墨姐姐,盐井是什么?产盐的井吗?” 想到会流出盐的井,小京双目发亮地看着墨姝。 墨姝见状微微一笑,肯定地点头,道:“是的,就是产盐的井。把盐井里边的卤水提出来,再用锅煮干,就有白花花的盐了。” 小京听得入神,向往道:“真的有这样的井吗?我之前在大夫药箱里见过白白的盐,可好看了!其实在我们山庄附近也有黑的泉水,只是又苦又涩,以前庄上有点见识的人说味道像东边的海水,就拿来煮,结果水干了,锅里留下的东西还挺像盐的,又苦又咸……” 墨姝一听,惊喜地问:“这泉水在什么地方?既然庄子有这样天然的盐泉,怎么吃盐还这么俭省?” 小京连连摆手,沮丧道:“那是毒盐,吃不得的!以前庄子有人买不起盐,就用那里的泉水熬盐来用,没吃几日就死了……后来公子就给各家发了一些盐,禁止大家再吃那泉水熬出的东西。” 这下子墨姝明白了。 小京说的极有可能是盐泉,也就是天然的盐井,只是这盐卤不纯,还混有别的杂质,所以直接煮干了吃不得。 墨姝起身拉起小京往外走,道:“你带我去看看,我觉得你说的这黑色泉水应该就是盐井,说不定我能把卤水里的毒去掉,煎出又细又白的盐来呢。” 白白的盐就等于白花花的银子! 若真是天然盐泉,那流出的可都是钱呀!墨姝只要想想,就觉得心都跳快了几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ps: 推荐晋江的一本新书,刚开坑,只有两三千字,在晋江有账号的朋友可以先收藏养肥。 《妙厨》 不是高大上的宅斗宫斗,就是一篇俗不可耐的轻松小白文,适合……上厕所时……(别打我!顶锅盖跑) 作者是拾三三,傻白甜二货作者一枚。(甜吗?我没吃过,表示怀疑。) 057、泉水 天真无邪的小京姑娘没有墨姝想的那么多,她听到墨姝的话,黑亮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一边往前走,一边希冀地问:“墨姐姐,是真的吗?你真的能把有毒泉水变成能吃的盐?那是不是说,我以后天天都可以吃到,像大夫治病用的好看的盐了?” 外边日头正盛,照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墨姝却步伐轻快,小脸上带着笑意,道:“这个我还要看过之后才能确定,但应该是可以的。若真是盐井,说不定我煮出的盐不仅比你见过的还白,而且一点没有怪味,好吃着呢!” 闻言,小京兴奋得脸都染上了淡淡绯色,仿佛已经吃到了那白白的细盐,她拉着墨姝往前走:“墨姐姐你快些!” 两人出了院子,径直往莲花山那边而去。才绕过了玉湖,却看到护卫陆一迎面而来。 陆一也看到了两人,停下脚步问:“小京,你这是要带墨姑娘去何处?” 让墨姝意外的是,小京并没有直接说出来,看了墨姝一眼,笑道:“我和墨姐姐去山那边看看!” 但陆一显然不太相信,狐疑地看了小京一眼,却也没有再问。 墨姝与小京走了一段路,回头看去,并没有发现陆一跟来。 其实墨姝倒希望陆一跟过来,因为此去若发现不是盐泉还罢了,若真是盐泉,这煮盐也需要不少工具,没有伍子珩帮忙,她一个人也弄不出来。 陆一跟过去的话,只要确认过了是盐泉,又能用泉水煮出盐来,墨姝定会如实告诉他,让他去禀报伍子珩。 到时煮盐要准备些什么,就容易了。 相信以大梁如此缺盐,伍子珩会明白这卤水制盐之法的贵重,遇到了就不会放过的。 青山绿水,草木葱茏。 大约走了两刻钟的路程,小京带墨姝来到莲花山后边的一个缓坡。这里距离山有段距离,不远处荒草还算茂盛,但中间却有一片没长什么草的空地,在夏天烈日的炙烤下,浮起若有若无的淡淡轻烟。 因为盐泉的缘故? 见状,墨姝心中一动,又多了几分把握。 旁边有一条细细的流水淌过,看上去有些发黑,墨姝蹲下,用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口中,是有些苦涩,但她还是品出了一点咸味。 小京吓了一跳,忙道:“墨姐姐,这水里就有那毒泉水,吃不得的!” 墨姝却十分高兴,双目亮晶晶的:“这么一丁点,没关系的。不知那泉眼在什么地方?快带我去看看!” 小京当先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就在前边不远呢!墨姐姐,你真能煮出可以吃的盐吗?” 墨姝提起襦裙,紧跟在后边,答道:“能不能,看过就知道了。到了吗?” 前边小京已经停了下来,转身点头道:“到了,就是这儿。” 墨姝抬头一看,这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同,这泉眼并不是在低洼的地方,这里地势还挺高的,像自流井。 小京说的泉眼就在乱石中间,只有涓涓细流,旁边寸草不生。泉水黄褐色,在日光下跳跃着金色的光芒,汇入旁边清浅的溪流中。若是盐卤的话,这应该就是有毒的黄卤了。 墨姝才准备蹲下尝一下这泉水的味道,小京又在旁边介绍道:“你看这儿还有两个,这个也是苦泉,但水的颜色与那个不一样。 旁边紧挨着的这个却是山泉。说来可神奇了,相隔这么近,居然一个泉水又苦又涩的根本不能入口,吃了这水煮的盐还会生病;旁边这个山泉却非常甘甜,吃也没事。” 还有一口盐泉? 墨姝赶紧走近几步来看:这边的泉水是黑色的,有点像黑卤。 这下子,墨姝更加开心了,她立即蹲下,尝了尝水的味道,只沾了一丁点,苦涩就在口中漫延开来。 正如小京所言,根本无法入口。 但墨姝却高兴坏了,她没错过其中的咸味,更尝出了与她前世天府之行时尝过的黑卤一样的味道。 忽然觉得这挥汗如雨的天都没有那么热了。 自从有过那神奇的能力之后,墨姝的六感远超常人。只可惜,医马之后,这能力几乎像是废了,也不知能不能恢复。值得安慰的是五感比起从前,还是敏锐些的。 墨姝小小感慨了一下,马上回神用旁边清澈的山泉漱了口,然后继续到旁边的黄褐色泉水尝试味道。 小京着急道:“哎,墨姐姐,不能吃!” 墨姝摆了摆手,示意她放心。 待都尝过了之后,墨姝看着两口泉水,就像看到流出白花花银子的聚宝盆,越看越激动。 造化果真神奇! 就在这么小小的地方,竟然有一个黄卤一个黑卤两个盐泉。墨姝简直激动得热泪盈眶,脸上的笑怎么也收不住。 小京还在旁边期盼地问:“怎么样?墨姐姐,这泉水可以煮出好盐吗?” 墨姝在小京脸上捏了一下,笑道:“当然可以!这下子我们有好多好多的盐吃了!” 小京兴奋得脸红红的,笑着跳着,道:“我就知道墨姐姐最厉害了!这世家闺秀我见多了,只有墨姐姐最厉害!” “当然!”墨姝也有些得意。 “墨姑娘当真能用这泉水煮出无害的盐?” “不试过怎么知道?”墨姝笑道,却是自信满满。她含笑抬起头来,才惊觉问话的是陆一。他还是跟过来了。 “陆一你也来了?看看这泉水,墨姐姐说可以把它变成上好的盐呢!”小京也看到了,很难得没有计较陆一尾随而来,高兴地说道。 陆一急切又神情严肃地确认:“当真?” 墨姝微微而笑:“我说了,这个还要试过才能知道。” 然而话音未落,陆一已面现喜色,快速道:“你二人不要将这事告诉别人,我去禀报侯爷!” 说着,如旋风一般转身跑了。 小京没再理会陆一,拉着墨姝的手,一会儿看看泉水一会儿又看看墨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她声音欢快地问:“墨姐姐,我们就在这儿等公子过来吗?” 墨姝也觉得,这黑黑的泉水怎么看都看不厌:涌泉如黑玉,水泡似珍珠,而泉水上跳动的日影,就似流淌的闪闪发光的璀璨金子,抬头所见之处,一切都赏心悦目。 就连不远处的两株纤细发黄的野草都显得格外喜人。 随后,墨姝又把目光移了回来:这盐卤就这么流着,实在是太浪费了! 这么一想,墨姝越看越觉得心疼。她捞起裙裾,蹲在地上,用白净的小手从山泉的小溪中挖了泥沙,夯土把两口盐泉围住,不让泉水流走。 见状,小京也回过神来,立即依样而行,和墨姝一样挽起袖子干活。 058、不信 日光正好,落在庭院浓厚的翠荫上,又穿过密密匝匝的树叶,在平地洒下斑驳的光影。 一丝风也没有。 伍子珩穿着一身轻软的牙白绸衣,倚在竹床上看竹简,正朝着敞开的窗户,抬头可以看到对面墙边几株绿得恣意的芭蕉。 屋里放了两个冰盆,却依旧消不去夏日的暑气。 只有旁边刚从外边进来不久,诨号大顺的陆六觉得这屋内十分凉爽,他恭敬禀报道:“侯爷,西北如今……” “侯爷!”陆一才跨过门槛就迫不及待开口,打断了陆六的话,“有盐了!” “你说什么?有盐了?!” 陆六正因为陆一突然插话而窝火,但听到后面这几个字,所有的脾气一下子都丢到了九霄云外。旁边陆二几人也蓦地睁大了眼睛,不约而同朝陆一看去,异口同声激动地问。 连伍子珩都放下了书简,奇怪问道:“你怎么弄到的盐?” 陆一激动道:“墨姑娘说她能从两口苦泉中弄出盐来!” 几人闻言,一下子都泄了气,无奈转过头去。他们之前早见多了送来的姑娘以各种方式在侯爷面前表现,墨姝这次,只能说是抓住了关键,有一点新意,然而…… 陆六没好气地道:“你上次弄回来的人也说那泉水可以煎盐,结果呢?没错盐是熬出来了,却吃死了人。这也叫有盐了?你怎么还不死心呢?你说,是不是你告诉墨六娘子那里有两口苦泉的?” 旁边陆二也劝道:“你别怪大顺说话重,我们也都在为盐的事着急,但那样的盐吃不得呀!” 之前那个人也信誓旦旦说,这苦泉与河东盐池的卤水一样,可以熬出盐来,结果不仅他吃那盐死了,还害了几个附近的庄户。 陆一想起上次之事,神色也有点暗淡,却仍道:“墨姑娘说,她煮出的盐一定能吃!我觉得她不像是在说假话。” 尽管陆一语气坚定,但几个护卫没有愿意相信的:上次煎盐的人不也说能熬出可以吃的盐吗?后来怎么样了? 这墨小姑娘不过是想引起侯爷的注意,这才弄这些事罢了。 不过十岁大点的小姑娘,据说还性子骄矜,之前一直长在国公府的后宅,锦衣玉食饭来张口的,如此娇生惯养,能懂什么东西?恐怕连平日吃的盐,她都不清楚是怎么熬晒出来的吧? 也不知听谁说了几句,就要自己熬盐了? 当煮盐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呢? 见众人皆不信,陆一稍微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是实在太过想得到盐了,以至于如同病急乱投医,别人说什么他都信了。如今高兴过后,想想也觉得不太实际。 当初发现山后边两口泉眼流淌的黑水似盐卤,而煎熬出来的盐状物也带着咸涩味之后,众人不知有多么兴奋,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们沉重的打击。 这盐不能吃。 但因为大梁食盐奇缺,即使是在煮盐的人死去之后,众人也没有放弃。他们知道这泉水里有盐,只是混了别的有害的东西,只要能把这些东西去除了,出来的盐就可以吃了。 只是没想到,这杂质这么难去除。尽管伍子珩寻到了极有经验的盐工,用尽了什么纱布过滤之类的手段,甚至还请杏林圣手过来以想办法除去盐中混杂的毒物,都没有成功,煮出的盐吃多了还是会中毒而亡。他们才不得不放弃。 “煮盐几十年的老盐工,还有治疗过那么多中毒之人的名医,都束手无策,墨六娘子一个还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却说她会?”陆三忍不住小声嘀咕,心里是半点不信。 “三弟说的有理。”陆二却没刻意压低声音,磊落道。 若真这么容易,大梁就不会这么缺盐了。 大梁盐的产量低,但中原南北,盐石和盐卤其实并不少,只是大部分都如这两口盐泉一样,混有含毒的杂质。可几千年来,纵使盐价再高,无人知道怎么将怎么处理这些于人畜有害的盐泉,世人吃的也还都是简单煎煮出的盐,顶多也就过滤一下。 墨姝竟然说她可以用苦泉煮出上好的盐?真不知该说她天真还是无知。 陆三这么想着,悄悄瞥了眼伍子珩,却没敢说出来。 如今谁不知镇远侯对墨六姑娘不同?只今日伍子珩听了陆三、陆二的话之后,倒是未置一词。 陆一却越听越泄气,垂头丧气道:“我就想着,若墨姑娘真能用那泉水煮出可以吃的盐,西北的将士会少死很多人,马也会更壮……” 伍子珩冷淡地开口道:“你想多了,即使墨姝真能将毒泉熬成可以食用的盐,西北将士如今也吃不上。” 众人一怔,思及梁帝所为,面上一片忿然不平。 只听伍子珩又道:“但我们的人还是能吃上的,不让她试试怎么知道?过去看看。” 陆一微怔,心中不禁又生出了几分希望,连连点头。 伍子珩将书简一丢,起身往外行去,又问:“这事还有其他什么人知道吗?” 几个护卫跟在后边,陆一回禀道:“小京姑娘和墨姑娘一起过去的,属下已经提醒二人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也不知如今回去没有。另外,属下让人清了周围的庄户及闲杂人等,只说侯爷一时兴起,想亲自过去取了山泉煮茶。” 伍子珩生得太好,以前出门总引来许多人围观,之后再外出时,就干脆先清场免得有人相扰,这才清净了。 几次过后,旁边的庄户就知道,若说伍家三郎要出门,就是让他们离得远远的了。 之前还有御史因为此事上书,弹劾伍子珩大胆逾越扰民,梁帝刘楷知道后,顾左右而笑道:“古人早有前车之鉴,因仪容秀美竟给人活活看死了,俊卿生得这么好,想来也挺不容易的,小心些亦应该。” 刘楷口中的俊卿乃伍子珩小字,皇帝开了口,众台官无话可说,反让伍子珩此举成为了一桩美谈,更有大胆的小娘子听说他净街出门,就想办法过去一窥绝色的。 059、准备 如今住在玉湖山庄附近的农户,都是梁帝赐封给伍子珩的食邑。伍子珩待这些庄户挺好,他们听说了之后,自然无人会坏了规矩。 陆一这么说之后,庄户不会再随意外出走动,旁边又有庄丁守住,想来旁人也没法轻易走近。 伍子珩坐在步與上,拿了一把刮书简的小刀在刻什么东西,姿态优雅写意,待听完陆一的话,他也未转头,云淡风轻道: “你今日倒挺聪明。” “属下也是突然想到的。”陆一老实道。 …… 烈日当空,田间隐约浮起了淡淡的轻烟,路边的野草也有些发蔫,只有乔木的叶子依旧青翠舒展,在阳光下闪烁点点金光,十分耀目。 一行人到了山这边,远远地就看到了两个小姑娘袖子高挽,顶着烈日在地上挖泥垒石,将两口苦泉围堵了起来。 似乎正干得热火朝天。 见到这样的情景,谁能相信其中的一个少女墨姝还出自名门高户,原是世家贵女? 伍子珩乍见之下,还以为是看到了两个玩泥巴的乡下丫头,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么个小姑娘还会制盐。 该不会只是想煮着玩玩而已吧? 旁边几个护卫的想法与自家主子不谋而合,原本还存的一点点期望化作泡影,心灰意冷。 待伍子珩一行人到达盐泉边时,墨姝和小京已经把流水给围堵好了。 两人的衣裳都沾上了泥污,显得有点凌乱,且发髻倾歪,额上还微有汗渍。 但即使在如此情形,墨姝却仍不见半分狼狈,唇角隐含笑意,一张小脸因为天热出汗,晕着浅浅的绯色,如浸水白玉一样莹润,光洁的额头上沾了几缕汗湿的秀发,让伍子珩不由自主想伸出手去给她拨好。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似听到了一行人到来的动静,墨姝抬眸看来。她长长的睫毛给汗水打湿了,目光水润清亮。陡然,她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你可以走路的?” 此时伍子珩已下了步舆,走到泉水边。 一个庄丁亦步亦趋紧跟在后边,手里打着天青色的大伞。 见墨姝这惊诧的样子,伍子珩走到近前时,终于忍不住,低头用纤长的手指拨开了她沾湿的秀发,微笑道:“原来你以为我不能走路?” 伍子珩的指尖微凉,墨姝忙往后退了一步,只觉这天更热了,连耳朵都开始有些发烫。 看到自家侯爷明目张胆地调/戏人家小姑娘,几个护卫选择了视而不见。 小京在旁有些焦急,抢着道:“因为墨姐姐总是看见公子坐在步舆上,这才误会的。公子,这泉水可以煮出上好的盐来!你能准备一些东西吗?” 伍子珩看了墨姝一眼,轻描淡写地问:“怎么煮,需要准备些什么?” 墨姝还有些发怔,她想起来了,早上在草坡时她就见过伍子珩走路的,只是当时为其容色所惑,想不起还有这回事而已。 见旁边墨姝低头不说话,小京拉了一下她的衣角。 “墨姐姐,你在想什么?你用这泉水煮盐需要准备什么呢?” “什么?”墨姝一怔抬起头,立即反应过来,掰着手指清点道,“一口煮盐的大锅,不,两口铁锅,过滤用的纱布、竹篾筛子、还有大大小小的勺子、盆子……还有柴火,总之如今煎盐用道的都先多准备。” 旁边陆二用早就准备着的笔一一记下,然而几个护卫听着都很失望:这些东西没有一点新意,怎么去除卤水中的毒性?过滤?之前早就试过了。 伍子珩点点头。 陆一在旁试探地问:“就这些?” 墨姝想了想,一拍额角:“记得先给我拿几个大盆或者桶过来,还有水瓢,我先试一下,另外再准备些豆浆。” 小京诧异问:“豆浆?” 墨姝点了点头,问:“就是豆子磨的,作豆腐用的,没有吗?这个还不知今天能不能用上,我得先试验一下。” 陆二在旁还想再细问,伍子珩却吩咐:“这煎盐的物件有现成的,让人立即去取来给墨姑娘,豆浆也先备着,再到山上多弄点柴火,记得动静小些,墨姑娘尽管试。” 旁边立刻有人领命去了。 又有两个庄丁扛了大伞过来立好,另一些人开始在泉水边支帐篷。 墨姝知道,这些庄丁还有归田的军汉根本不会在意这点太阳,如此劳师动众想必是为了伍子珩,又觉得他真会享受生活。 小京凑近问:“墨姐姐,这豆浆有什么用呀?” 墨姝微微一笑,见几个护卫都作出了细听的样子,旁边还有几个庄丁走动,于是笑道:“待会儿煮盐热了消消暑气。” 小京一下子笑了。 几个护卫登时面冷如霜。 小京却兴奋道:“墨姐姐,你煮盐时我可以在旁边看呀?你不保密吗?万一别人学了怎么办?” 墨姝看了伍子珩一眼,笑盈盈道:“这要问镇远侯了,这事自然是侯爷作主。”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伍子珩,却见他面无表情,道:“陆一陆二,过来这些人都是可靠的吗?待会儿东西到了之后,除了你几个,余下之人皆不许靠近,违者你等自行处置。” 几个护卫神色一凛,齐声应道:“诺!” 小京吓了一跳,挨近墨姝小声问:“墨姐姐,那我呢?我想看。” 墨姝诧异小京这次怎么不去问伍子珩,但还是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道:“不用担心,你是自己人,当然可以看。” 伍子珩闻言,唇角微挑,现出一丝笑意。 不多时,旁边的人除了陆一几个,走得干干净净,连底下给墨姝送大盆和桶过来的人都给拦在了远处,再由几个护卫抬过来。 陆二忽然问:“墨六姑娘你要豆浆真的是为了吃吗?” 墨姝嫣然一笑答:“到待会儿煮盐时,陆护卫自然就知道了。” 听得小京十分好奇,看看陆二又看看伍子珩,再看墨姝,觉得这事儿越发有意思了:“墨姐姐这豆浆不吃,莫非还可以用来煮盐?” 陆四几人将盆和桶拿了过来,站在旁边等着看墨姝怎么煮盐。 却见墨姝不好意思道:“还少了过滤的东西,我给忘了,得先过滤才行。” 060、配卤 待陆四又去将墨姝要的过滤的纱布及筛子取来,几个护卫都脸色不大好看。在他们看来,墨姝此举就是故意折腾人,还拖延时间。 墨姝没去理会护卫是什么脸色,看到东西都备齐了,这才让他们先将两样不同颜色的泉水分别过滤出几大桶。 没想到墨姝还支使陆一他们干活,伍子珩有些意外。 陆一几个虽然并不认为墨姝真的能煮出盐来,但见自家主子没有反对,尽管心中不乐意,也依言而行,没有半点迟疑。 墨姝十分满意。 伍子珩在旁看着,见墨姝指挥陆一几个还挺从容,有几分大家风范,不禁暗叹到底是传承千年的世家,底蕴还是在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墨姝如此并不是得益于陵北墨氏家风。 若换了原来的墨姝,这个年纪她还什么都不懂呢! 几个护卫过滤好泉水之后,看着一脸闲适与小京谈论如何过滤更好的墨姝,沉声问:“墨六姑娘,盐卤已经过滤妥当,接下来该如何?” 墨姝走过去,看了一下桶里过滤好的卤水,点点头道:“有劳几位了,且先到一旁休息,接下之事我来就好。” 然而她这么说了之后,几个护卫反而站着不动了,就想看她怎么弄。 小京也兴冲冲挨近了墨姝身边。 墨姝自然没有将人赶走,取了水瓢开始干活。 几个护卫就看到墨姝先用水瓢舀了几勺黑色的泉水放进一个大木桶,又舀了几勺黄褐色的泉水加进去,然后弄均匀了,等了一会儿,她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点点头。 小京按捺不住好奇,也壮起胆子跟着墨姝学,手指放入口中,登时双目一亮,笑出了两个浅浅梨涡:“墨姐姐,是盐!” 墨姝笑着点了点头。 几个护卫闻言立即学墨姝方才的样子,用手指沾了点卤泉来尝,咸味登时在舌尖上化开,虽然也还有苦涩味,但是之前这泉水即使过滤了,可仍苦得连咸味都几乎吃不出的。 陆二几人欣喜若狂,简直不敢相信。陆一呆呆问道:“墨姑娘,你……你怎么弄的?” 伍子珩一直闲适地坐在帐中吃茶,似乎不将煮盐的事放在心上,实则却在密切关注墨姝这边的情况。 待看到墨姝用手指沾了颜色奇怪的泉水放入口中,他不禁眼角一抽。 然后就见小京依样画葫芦,也一样去尝,险些忍不住。这么脏也吃得下去?但小京随即而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心中一震,有点难以相信。 两个字,如同圣人之音:是盐! 墨姝真弄出了盐?! 伍子珩见多了风浪,也不可能与几个护卫一样,傻乎乎用手指去试看起来脏得不行的卤水,所以他仍旧安坐如山,云淡风轻。 但,陆一呆呆问了墨姝一句:“墨姑娘,你怎么弄的?” 伍子珩坐不住了,陆一这傻样简直让他颜面扫地,他转头冷然问:“陆四,你看到什么了?” 陆四瞥了陆一一眼,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恭敬回道:“禀侯爷,根据方才属下所见,墨姑娘先是舀了四瓢黑色的卤水放进了桶内,随后又加了六瓢黄褐色的卤水,接着将水搅匀,等了片刻,桶里混合的水颜色变淡,用手指沾来尝之,苦涩味竟已去了大半,而盐味变得特别明显。” 伍子珩余光看到墨姝脸上现出讶色,心中满意,面上却淡淡道:“尚可。” 原以为要受迁怒挨骂的陆四高兴起来。 而墨姝的惊讶也不是假的,在她平日的印象中,护卫陆四长得虎背熊腰、铜筋铁骨,性子也十分直爽,以为他是粗人一个,没想到却是粗中有细,将她方才的动作记得清楚明白,也得了其中诀窍。 陆四只需按他所说的执行,完全能得到一样的盐卤,而这卤水熬出来的盐,已经可以食用了。 只见陆四得意地问陆一:“你现在知道了?” 陆一尴尬点头道:“知道了,但是属下不明白,为什么墨姑娘这样将两样不同的卤水兑配起来,其中的杂质就不见了呢?” 伍子珩看向了墨姝,道:“让墨姑娘见笑了,我这属下实在有些愚笨。” 墨姝眨了眨眼道:“镇远侯言重了。” 伍子珩口中说得甚是虚心,然而姿态依旧风轻云淡,仍是高高在上的模样,但你看到他时,却会觉得一切理应如此。 所有凡人在神祗的面前,本来就都是尘埃。墨姝暗想。她微笑道:“我正想让几位将这木桶里的卤水倒入另一个空的桶中……” 墨姝还没说完,陆四已经大踏步走到她面前,轻而易举地就将桶提了起来,正待一气倾入旁边的空桶,却听墨姝叫道:“慢着,等一下!” 陆四动作太快了,墨姝还担心来不及阻止,却见他稳稳托住了水桶,转头奇怪地问:“你不是说要把水倒过去吗?” 还好。 墨姝欣赏地看了一眼陆四强壮的手臂,又让陆一陆二在空桶口上蒙了好几层纱布用以过滤,才道:“你慢慢倒,别把水底沉积的东西也倒了进去。” 陆四这才将水倒了过去。 待卤水差不多干时,果然看到桶底有一层白色的积淀物,陆四稳稳地将桶又收了回来,喜道:“墨姑娘,这是盐?” 墨姝摇头笑道:“是那些有害的东西,吃不得的。” 陆一闻言又忍不住问:“只不过是将两样卤水混合在一起,这些东西就能从卤水里分离出来了?” 看到众人都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墨姝微微一笑道:“我师父说,这是因为这两样不同卤水所含的有害物质混在一起,会发生反应变成底下的白色沉淀,但至于为何会发生这样的反应,我也不知道。” 几个护卫恍然惊叹:“竟然如此!” 高兴过后,陆一怀疑问:“不知墨姑娘的师父是何方高人,既然懂得这兑配盐卤之法,怎么以前从未听说过?” 若有如此高人,想必不仅仅只会煎盐之法? 伍子珩也抬眼看了过来。 墨姝见众人似乎不信,拿出了还没编好的故事,黯然道:“幼时我曾与妹妹流落在街头,四处乞讨……” —————————————— ps 配卤的原理: 裙子是参照井盐制盐的方法。井盐的原料是卤水,分为黄卤和黑卤两种,黄卤是种成褐色的溶液,其中含有大量的钡离子,用它煮出的盐味苦而且有毒;黑卤则是一种黑色的溶液,它含有大量的硫酸根离子,也是种对人体不利的物质。我们勤劳智慧的劳动人民发现,把黄卤和黑卤按一定的比例调配在一块(一般是黄卤比黑卤为7:3或6:4),钡离子和硫酸根离子就会结合生成白色沉淀(即现代化学检验硫酸根的方法,硫酸钡白色沉淀:bacl2转变为baso4而沉淀),然后把沉淀物去除,就可以去掉卤水中这些有害物质了。 裙子不得不感叹,我们聪敏能干的劳动人民都是潜在的化学家、物理学家! 061、汗水 这才开了个头,墨姝眼眶就红了。 旁边的小京也眼眶儿红了,她没想到墨姝还有这么一段乞讨的经历,只觉得好可怜,当即抱住了墨姝的手臂,软语道:“墨姐姐,你别伤心了,好吗?我以后有好吃的都分给你。” 闻言,墨姝心中温热,握住了小京的手,道:“好。” 陆二在旁轻咳一声,问:“却不知墨六姑娘的师父是……” 小京好生气,狠狠地瞪了陆二一眼,觉得他真不懂察言观色:没看到墨姐姐还在伤心吗,问什么问! 陆四半点也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讨论师父和幼年生活的事了,奇怪道:“不说煎盐吗?还煎吗?” 伍子珩忽然觉得陆四今日的表现实在不错。 只见墨姝似一下子回过神,不好意思道:“当然。我还是先将盐熬出来,再说其它的事吧。” 几个护卫也恍然:如今还是煎盐要紧!至于为什么这样能出好盐,想必侯爷定有办法从墨六娘子口中问到的。 见众人的心思终于回到正事上,墨姝松了口气。这个关于她为何懂那么多东西的故事,得尽快完善才行,而虚构出一个无所不能的活神仙师父,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幼年流落在外的经历,不正给了墨姝一个结识世外高人的机会吗? 一说回煮盐的事,众人立即高兴起来,尽管如今还不能确定这调配过的卤水是否还会对身体有害处,但他们都已经多了信心,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墨姝的话半点不信了。 毕竟这泉水的变化,众人都是有目共睹的,之前谁能将这苦涩得难以入口的盐卤变成如今这样? 何况几人都尝得出这卤水中浓郁的盐的味道。 这与放了许多盐化开的水味道几乎一样!不,甚至比那个味道还纯正! 想到这里,几个护卫看这配兑又滤净之后的卤水的目光十分热切,复急迫地看向墨姝,想让她尽快将这卤水熬出盐来,让大家看一下成品是什么样的。 陆一已经站不住了,他在旁边来回走来走去,口中不停地念叨:“有盐了,这下子有盐了……这回该不会再吃出什么问题了吧?” 陆四气得一巴掌拍了过去:“闭上你的乌鸦……” “好了!” “别吵了!墨姐姐还要煮盐呢!” 陆二和小京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随即两人目光对上。小京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也没再开口,免得打扰了墨姝煮盐。 几个护卫都神色激动而又紧张,只等着看煮出来的盐。 陆一还想问豆浆的事,话到口边又吞了回去:还是待会儿看到不明白再问,以免挨骂。 伍子珩却已想到了更多。他现在已经几乎可以确定墨姝能用这卤水煮出能吃甚至是上好的盐来,以此类推,别处那些以前吃不成的苦卤,或许也有不少可以用兑配卤水的方法煎盐。 大梁内陆食盐太少,却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军队将士和战马都少不了吃盐,盐价极高,若让旁人得了这煎盐的法子,不说用以牟利,只担心万一不慎给敌国学了去,不知会害死多少军中袍泽。 伍子珩看了旁边几个护卫,道:“今日知道煮盐之事的庄丁,你几个多留意,别出什么岔子。” 陆六几人急忙应了。 这时,盐泉旁边陆一几人忽然纷纷道:“墨姑娘,你煮盐吧,兑配卤水的事由我几人来做就可以了!” 只听墨姝道:“这卤水还没有配好呢!我要试一下什么样的比例可以清除去最多的有害杂质,让盐卤更纯净。” 几个护卫一听连连点头,道:“墨六姑娘你懂得多,按你说的来。” 墨姝嫣然一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她记得很清楚,前世井盐熬制,黑卤和黄卤的比例是四比六或者三比七,她之前试过了四比六,还不够满意,想看看三比六的效果怎么样。 待又一桶卤水兑配好之后,墨姝失望了,这次的卤水还没有上一次的清澈,底下的白色沉淀也少。她又尝了一下,味道也比之前的苦涩,只好先过滤之后,放一边,重新开始尝试。 陆一见状,比较着急,道:“墨姑娘,不如就用这四六兑配的好了……” 旁边的陆二却摇头:“陆一你糊涂了,那这卤水自然是越纯净越好,这样才不会中毒。煮出来的盐不能吃有什么用?既然有法子弄纯,墨六姑娘只管试,不用着急。” 陆二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心里也恨不得马上就看到白花花的盐堆放在面前,但他性子沉稳,也知道这盐最重要还是得确保能吃,所以没催促。 伍子珩听几人一直在旁聒噪不停,不悦皱眉:“没见墨六姑娘在干活吗?你们几人闲在一旁不多打点卤泉上来,在那里吵什么吵?” 几个护卫顿时不敢作声了。 陆二几人开始将泉水舀起装进木桶。陆四看着为数不多几个桶道:“陆三你和我去把山庄里的几口大缸扛过来。”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陆三点了点头,与陆四一起快步往山庄走去。 耳边安静下来,墨姝心无旁骛,又快了些,没多久发现,放四份半黑卤和五份半黄卤,配制出来的卤水最为纯净。 当然这纯净是相对而言的,比起前世的盐水,这些卤水还是差得远了,不然也不会还需要用到豆浆。 墨姝停下手中的水瓢,随手用手背抹了一把汗,道:“好了……” 话还没说完,忽然飞来一方帕子,正落在了她脸上,尽管并不疼,但墨姝却有些恼怒,伸手拿开了帕子道:“谁……” “给你擦汗。”伍子珩仍在吃茶,好似方才什么也没发生,口中淡淡道,“免得弄到了盐里。” “我……”墨姝没说完的话噎了回去,却鬼使神差补了句,“反正汗也是咸的……” 原本淡定从容的伍子珩听到这句话,险些给茶水呛到。这是世家闺秀会说的话吗? 小京则扑哧一声笑了。 墨姝抬头,见伍子珩脸色不大好,忙保证道:“侯爷请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绝不让半点汗水落到盐里。” 说着,为了表示决心,墨姝立即用帕子抹了汗,隐约闻到了清淡的香气。 墨姝想起这帕子是伍子珩的,有些不好意思,补充道:“待我回去洗干净了还你。” 伍子珩却道:“不用了。” 墨姝一想,既然如此,回去直接扔了,还不用洗。于是她从善如流道:“好。” 伍子珩似看出了墨姝那点小心思,又道:“不用洗了,还我。” 062、高兴 伍子珩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小京闻言却一下瞪大了眼睛:公子不是最爱干净的吗? 听说上回在宫里,永嘉公主不小心将茶水洒了,都没半点儿落在公子身上呢,只不过是挨得近了些,公子立刻去换了衣袍,永嘉公主脸上挂不住,当即以手掩面而去,也不知是不是给公子气哭了。 待公子回到府中,还让人将外袍扔了…… 类似这样的事不胜枚举。但为什么给人抹汗的帕子,不用洗反而要求还回来的? 小京还没想明白,墨姝已讪讪道:“这……不大好吧?” 伍子珩却已蹙眉不悦:“还不拿回来?难道墨六姑娘想据为己有?” 什么? 墨姝反应过来,立即将帕子双手送上,笑盈盈道:“侯爷请拿好。” 伍子珩伸手接了,放在面前的案几上。 墨姝又小小感叹了一番伍子珩真会享受生活,就连在旁边看她煮盐,也让人设了案几席子吃茶。 两人这番行为及问答又让几个护卫惊掉了一地下巴,然总有人记得正事的。 陆四扛了一口大缸过来,见墨姝只站着没动,眼前一亮,大步走到泉水边,将大缸放下,兴奋地问:“墨姑娘,你试出来了?可以开始煮盐了吗?” 墨姝点头:“五份半的黄卤四份半黑卤,按这个兑配盐卤正好,之前这几份还不太合适的……” 陆二在旁边接口道:“这几份让我来弄好了,墨姑娘既已试出了方子,不如这就开始煮盐?” 众人早已等得心急,然而伍子珩在旁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好催促。 如今听墨姝说配卤的方子已经试出来了,自是大喜过望,急忙抢上前查看才兑出的卤水,一个个迫不及待地用手指蘸了放入口中品尝。 看得伍子珩大皱眉头。 想起墨姝刚才也这样试卤水的味道,伍子珩冷声道:“还不快去干活!” 几人不敢怠慢,忙答应着,就忙开了,心下却是欢喜不胜。 这新配兑出来的卤水果然比开始的还好,这下子肯定能出好盐了! 想到之后行军打仗都不用担心吃盐的问题,这几个护卫都一边努力打了黄卤黑卤兑配,一边伸长颈想看墨姝怎么煮盐。 这时,韩婆婆与陆七和陆九拎着食盒篮子送晚饭过来了。 陆九两人一直忙别的事,虽然早就听过去取东西的陆四说了煮盐之事,却这会儿才得空过来。 将吃的放下,陆七、陆九立即查看四周,寻找煮出的盐,却只发现旁边放了好几大缸的卤水,连桶和盆都装满了,却是连锅都没架好,非常失望。 陆七忍不住问:“陆四,你不是说这次定能煮出可以吃的盐吗?盐呢?” 正忙着从泉眼舀水出来的陆四道:“还没煮呢!” 只有韩婆婆先将饭菜摆了出来,她递给墨姝一张大饼,脸上笑得十分慈蔼,欣慰道:“听说墨六娘子还会煮盐?好,好呀。” 墨姝不知怎么的,有些赧然,不好意思道:“也是这里的盐卤正好适合用我这个法子,才有望煮出好盐,不然我也不懂。” 其实韩婆婆根本没指望墨姝能煮出可以吃的盐,主要是有这份心,笑道:“能有法子就好。” 陆九却问:“没煮怎么知道能出好盐?” 这话音未落,陆九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两个水瓢,却是陆一和陆二不约而同递过来的。 陆九看着水瓢,有些疑惑。陆二道:“你尝尝。” 深知陆二不会害自己,陆九低头,就着水瓢吃了一口。 伍子珩看到,险些就将手中的白瓷茶盏给扔了:这才兑的卤水,煮都没煮,陆九也下得去口? 此时陆九下意识还真想吐出来。 这么咸!都咸到发苦了! 回过神后,陆九却实在不舍得吐,生生吞了下去。这可是盐呀!幸好他到底心存疑虑,只是吃了一小口。 陆九想。 否则也太奢侈了。 其实,陆二的本意是让陆九也用手指沾一点入口而已的,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吃了一口,已是目瞪口呆。 墨姝先从震惊中回神,忙取了些清水,递过去给陆九,道:“怎么直接吃了,得多咸呀,而且这卤水没煮过呢,小心吃坏了肚子。” 陆九却大笑:“好!咸得好!痛快!” 他接过墨姝的水瓢,将清水一气儿灌了下去,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和水渍,把水瓢丢回桶里,激动道:“这下可有盐了!” 旁边的陆七是看着陆二从桶里舀水的,看了一下那木桶,惊诧道:“这一大桶全是盐水?” 陆九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算是明白,陆四为何说这次定能煮出好盐来了。他刚才吃的分明就是纯正的盐水,而且放的盐还不少,绝对不是才从旁边泉眼舀起的水,这二者味道差别太大了,他怎么可能吃不出。 闻言陆七又惊又喜:“怎么,这就都兑成了盐水?好,盐水好呀。好!这不就是点石成金吗?!” 陆四连连点头:“对,就是点石成金,不不,兑卤成金!” 墨姝一边看着几个护卫在那里高兴,一边咬手中的大饼,很快就吃完了。 伍子珩在旁看见她似乎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都觉得很有食欲,不过他仍旧吃得慢条斯理,分外优雅写意。 只可惜墨姝没注意到他,而且方才墨姝根本没注意到饼子的味道,她在想自己的事情呢。 待这盐煮出来,就可以和伍子珩谈谈了。墨姝心情也好了点。 陆七和陆九直直盯着那一大桶卤水,目光几乎都移不开了,直到墨姝让人架锅生火,陆九这才回过神,看着旁边几口大缸,又忍不住问:“那些也是?” “都是,这些全是!” “还有更多呢!” 陆四将一桶卤水倒入大缸:“还不赶快把锅架好生火?这盐都还没出来,别高兴太早了。” 话是这么说,陆四话里却也全是兴奋。 墨姝心情也挺好,但到底对于大梁的缺盐没有他们那么切身的体会,而且前世见多了盐,她还不至于为了这么一点盐欣喜若狂。 但韩婆婆就不一样了,直到听说地上这些大缸、盆里边装的都是盐水,她才明白墨姝是真的能煮出盐来,不是玩而已。她声音都有些发颤:“墨六娘子,这、这些都是盐水?都可以煎出盐来,不会中毒?” 墨姝点点头:“是的,都可以煮出上好的细盐。” 得到了墨姝的确认,韩婆婆足下生风走过去,枯瘦的手摩挲着大缸的边沿,已有些浑浊的双目高兴得隐现泪光。 只听她喃喃道:“有盐了……有盐了……” 墨姝没想到连韩婆婆也这么激动,可想而知,大梁百姓缺盐到何等程度,她忍不住鼻子有点发酸,附和道:“是,我们有盐了。” 小京早已红了眼睛,她吸了一下鼻子小声道:“我听奶奶说,父亲年纪还小的时候,到处在打仗,家里几个月都没有盐吃……” 好好的,怎么又说到伤感的事去了。 墨姝转头道:“把这几口大锅都架好生火,豆浆也拿过来,我试一下怎么煮出上好的盐。” 063、出盐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六口大铁锅三两下就架好了,除了以前准备的用来煮盐的锅,连厨房煮菜的也拿了过来。 这片地方则早用围障挡了住了四周,以免给旁人看到。 伍子珩连借口都想好了,就说他请来的名医无意间发现,这里有口山泉对他的伤有好处,所以准备在这里挖个池子泡一下泉水。 洗浴之处,当然得围起来了。 这泉水还是要烧开的,效果才好,所以不免需要柴火。 旁边的庄户知道这里有一口清甜的山泉的人不少,若有人来问起,应该也不会有明显的破绽。 而且伍子珩已经打算在旁边修起围墙,建上房子,一来看上去更像修池子;至于其二,这盐泉估计没那么容易干涸,所以制盐也是长久之事,修了房屋也有益天气不好时干活。 夏日太阳大,一生火,汗水就停不下来。但众人没有一个抱怨的,每人都干劲十足。 几个护卫已经自觉分工,运木头的、烧火的、兑配卤水的,还有按墨姝所言准备好了捞盐的。 尽管几人并不明白为什么可以用竹篾编的筛子捞盐。 墨姝反而闲了下来,就在一口大铁锅旁边站着,只等卤水煮开。趁这空闲,她对伍子珩道:“其实侯爷还可以在这儿建一个豆腐的工坊。一可以遮人耳目,而二来也可以得些小利。” 却见众人皆一脸疑惑的样子。小京问:“墨姐姐,什么是豆腐?” 墨姝这才想起。她在大梁确实从没见过豆腐,原来如今竟然连这美食都还没有吗?! 好惨! 直接白煮豆子的话,不仅味道不怎么样,有豆腥气,而且还容易胀气,所以时人虽然将之作为粮食储备,其实并不喜欢吃。但弄成了豆腐之后。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豆腐可是一样美味! 呆了片刻。墨姝才道:“明天给你弄豆花吃。” 小京立即高兴起来。 墨姝转过头,看见众人都意味不明地盯着她,心中叫苦不迭。她深知太过于出风头不好。但这些东西在后世实在太常见了,怎会想到如今居然还没有呢? 长此下去,总是会给别人知道的。 看来故事必须尽快编出来了,墨姝想。她迎上伍子珩意味深长的目光。笑得如三月桃花一样灿烂,道:“我之前跟在师父身边时经常吃。都不知道外边居然没有买的,怪不得在国公府和家里都没见过呢! 这豆腐是用豆浆,也就是豆汁加了盐卤然后压出来的,一点不难。大不了多试几次就好了,我们这儿正好煮盐,不缺卤水。我才想着开个作坊。” 伍子珩颔首道:“如此也好,辛苦墨姑娘了。” 墨姝还能有什么办法。当即笑道:“侯爷言重了,能让自己和百姓过得更好,这点小事谈不上辛苦。” 说话间,旁边的一锅水已经烧开了,墨姝并没有急着往里边加入豆浆,直到看见锅底隐约开始出现了一些类似于盐的晶粒,她才从旁边舀了豆浆放进去,只见豆浆才下不久,卤水表面出现了不少泡沫,既而结成了絮状。 小京兴奋道:“这就是盐吗?” 墨姝一边拿过水瓢小心将絮状的浮沫弄出来倒掉,一边道:“不是,这个就有点类似豆花了,但我们不吃初次捞出来的,里边有害的东西太多。” 随后,墨姝又放了两次豆浆,小京及旁边烧火的陆九就惊讶地发现,卤水在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澄澈干净,几乎看不出有颜色了,而且底下已经可以看到一些浮动的盐粒。 “盐!盐煮出来了!”小京兴奋地拍手大叫。 “小点儿声!”墨姝眨了眨眼,道,“仔细待会儿给别人听到了。” 这话十分有效,小京立即捂住了口连连点头,随后才吐吐舌头小声道:“我忘了。” 另外几锅这时也烧开了,墨姝刻意让生火迟一些,好岔开时间,免得其他人还不会怎么下豆汁时,她顾不过来。 见这边已经出盐了,墨姝走到另一锅去,教几个护卫何时下豆汁,怎么除去卤水中的浮沫,又如何确定下多少次豆浆合适。小京自告奋勇也想尝试,墨姝就把水瓢给了她。 这时,陆九看着锅中雪白的盐粒慢慢凝结,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墨姝折返,用竹篾编织的细密漏勺开始捞锅里析出的盐,沥干了放到旁边的盆里。 出来的盐细白如雪,状若梅花、冰片。 这时,韩婆婆看着盆里的盐,突然哭了起来。她不顾墨姝劝阻,坐在地上,用手发抖着从盆里捡起几颗盐放进口中,老泪直流:“天呀,天呀,这是盐,白花花的盐呀……” 纵然墨姝不懂时下的人对盐的执念,见此情景,也忽然有些不好受。 陆二烧火的一锅,很快也出盐了,陆一负责学墨姝的样子捞盐,但手却抖得抓不住水瓢,随即泪水也掉了下来。 “没出息!”陆二大吼,一把夺过了水瓢,眼里却也闪着激动的光。 “我是没出息,你有能耐你上呀!”陆一吼了回去,看样子完全是在发泄心中的情绪。 墨姝看着几个大男人又笑又哭,一时目瞪口呆。 也不知是不是受众人的情绪所感染,小京也哭了,一边哭一边抽噎:“奶奶你别哭了,我们有好盐吃了呢……” 墨姝没法再看,转过头,终于看到总算还有一个人正常。 伍子珩站在旁边,目光落在几口大锅上,俊美的脸上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但可以肯定没哭也没笑。突然,他大步走了过来,墨姝还没反应过来呢,就给他抱了起来,往上一抛。 墨姝陡然给丢到了空中,吓得失声尖叫,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直到安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墨姝还有些惊魂未定,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了伍子珩。 心还没落到实处。 伍子珩在稳稳地接住墨姝后,没让她抱多久,就将她放到地上,手指在她额间弹了一下,夸道: “干得好。” “……”众人还处在一片呆怔之中,伍子珩向铁锅走去。 回过神的墨姝突然哇地一声哭了:“你、你欺负人!我再也不给你煮盐了!” 陆九几个哈哈大笑。 伍子珩脚步一顿,转过头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只可惜墨姝一张小脸全是泪水,错过了他这从未有过的窘态。 但是伍子珩只停了片刻,又泰然自若看盐去了,心想:这丫头真不经吓,回去让小京给送点东西过去,安慰一下好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064、宣泄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在墨姝尖叫之时,众人皆忘记了激动的哭或者笑,一齐看了过来。 待发现竟然是伍子珩将墨姝抱起,作出这样的动作时,知晓他性子的众人全石化当场,没法相信自己的眼。 自从墨姝出现之后,伍子珩就没正常过! 看到受捉弄的墨姝吓哭了之后,几个护卫忘记了伍子珩还在旁边,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墨姝方才是毫无准备,尤其是从空中落下时无所依仗的感觉,真吓到她了。 自从莫名其妙回到这什么都没有的时代,墨姝一直回避着心底的彷徨不安,但母亲杨氏去了庄子、三哥墨云入狱……这些事又与前世的噩梦对上,无时无刻没有在提醒她,陵北墨氏的大祸。 只为了避免前世梦中厄运的发生,墨姝决心救出三哥。 但没想到,在前世梦里安然无恙的十二皇子竟会落入水中,墨姝不是没担心过惹下大祸,却一意孤行。 随后,杨妃居然让她入宫。 墨姝有一瞬间,当真是心如死灰,只觉兜兜转转,终逃不脱命运的摆布,她居然比前世梦里还提前入宫了。 尽管想到了当初那些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日子,墨姝还是说服自己与杨妃进宫了。 终于提心吊胆听杨妃说了目的,墨姝当时是松了一口气的。 然而回到家中,墨姝看到母亲杨氏的不舍,想到此去不知会给多少人讥笑她还有墨氏。又担心伍子珩是否有什么变/态的嗜好,她的心就没安稳过,但她仍执意前往。 只为一个让家人回陵北的机会。 初到玉湖山庄的几日,墨姝不小心又落水生病了。 生病时,人总是格外脆弱,但墨姝却不敢放纵自己的软弱,流泪了就笑自己的矫情。她生病了还在想窃取晋国公府机密之事。却发现若为杨妃办成此事,自己将无容身之地。 于是,墨姝只得另想办法。 这时却有人用马陷害她。若非有神奇的能力,墨姝觉得只怕没什么好下场,毕竟如今她只是一个杨妃送过来的女子,又没有可以倚仗的家族势力。即使死了杨妃也不会因此怪罪伍子珩。 这事好不容易摆平了,十二皇子和碧萝到访。 墨姝除了记起杨妃之事。深感压力,又得到了一个消息:她从陵北墨氏的族谱上除名了! 乍闻此事,墨姝心里既震惊又愤怒不平:她自认为答应杨妃到晋国公府打探消息都是为了家族,然而家族却抛弃了她! 虽然很快想开了。墨姝也承认到伍子珩身边也有她自己的选择,但还是觉得有些伤心。 墨姝觉得这是无妄之灾,她应该作为墨朝渊好好享受生活的。 而不是穿越过来承受这一切。 夜里。墨姝经常会梦到前世的生活,清早又是好梦成空。她终究回不去了。只有坦然接受。 墨姝以为自己可以坦然接受了的。即使心里的不平,还有这离奇的经历,没法诉说。 甚至对陵北墨氏命运的担忧,墨姝也不能与人分担,一个人到了玉湖山庄,还担心杨妃会不会对家里不利。 生怕一时不慎出了岔子,自己丢了性命还连累家里,墨姝从没有丝毫放松。 墨姝以为她可以一直坚持下去,为家人默默肩负起自己的责任,所有的软弱泪水都只是深夜的片刻矫情。 但在空中无所依托的惊慌,击垮了墨姝的一点点筑起来的淡然,心底里原本压抑的彷徨、不安和委屈,毫无防备地被放了出来。 墨姝忍不住哭了。 好好站在这里,为什么伍子珩过来吓她。为什么老天不选别人却将她扔到了这厕纸都没有的大梁;为什么大伯母、堂姐那么好的人却早早去了;为什么墨家已经获罪抄家了,刘楷还不肯放过她仅存的亲人;为什么她受这么多的苦,还被逐出家族,给人讥笑…… 墨姝越哭越伤心:“为什么都欺负我……呜呜……为什么我给你煮盐你还欺负我……” 小京看到墨姝哭了,早忘记之前哭的事了,忙反过来安慰墨姝:“墨姐姐,公子只是与你玩笑,没有欺负你的意思。墨姐姐人这么好,怎么会有人忍心欺负……墨姐姐你别伤心了好吗?” 奈何墨姝正伤心,那泪水根本收不住。 伍子珩才又往前行了几步,却不得不站住了。墨姝哭得如此伤心欲绝,却像他当真罪大恶极,将她欺负得很惨似的。然而他不就是因为太高兴了,所以忍不住小小地将她往空中抛了一下,况且还稳稳地将她接住了,又没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 也许是墨姝胆子小,给吓到了? 这么一想,再看墨姝仍哭得泣不成声,伍子珩还是折了回来,问:“你是吓到了吗?” 墨姝之前是真吓到了,然而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承认? 况且此时墨姝正一肚子气,想到自己之所以会给杨妃送过来打探消息,全是因为伍子珩,当即也不哭了,仰头怒道:“你才吓到了呢……” 然而在看到伍子珩如芝兰玉树站在面前,墨姝回过神来自己在干什么,即将出口的话也戛然而止,心中一片懊恼。 这下丢脸丢大发了! 墨姝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讪讪道:“没什么,我只不过一时抽风……也不是,是吓到了……” 见墨姝语无伦次、完全不知在说什么的样子,伍子珩眉头一皱,随即从袖子里取出了不知何时放进去的帕子丢给她,似乎不大高兴:“谁知道你这么胆小,给你,脏死了。” 没有防备的墨姝手忙脚乱接住了帕子,却放回了伍子珩手上:“莫弄脏了镇远侯的帕子。” 说完,墨姝转身到旁边清澈的山泉,在众人面面相觑之中洗了脸。 伍子珩眼角抽了又抽,终究没有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对旁边几个护卫道:“水已经烧干了。” 几个护卫赶忙去将盐弄出来。 经过这么一哭,墨姝的心情松快了不少,没有了之前的压抑,只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见人。 而一众护卫也冷静了许多,虽然仍十分激动,但好歹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墨姝过来时,就看到几口大锅都已经熄了火,众人正抖着手将锅里细白均匀的盐刮出来。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065、师父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出锅的花盐匀净洁白,正如墨姝前世看过的:粒匀而色白,类梅花、冰片。 几个护卫也不怕咸,一边将盐起锅一边不时丢几粒进口中,一个个喜形于色,如获至宝。 若有不知情的人看见这表情,说不定还以为他们吃的是什么难得的美味。 如今韩婆婆也不哭了,看着这些白花花的细盐,眼里含着泪,脸上的皱纹却笑成了花。 护卫见天热,而韩婆婆又年纪大了,想劝她回去都没成。 小京将这些盐看了又看,亦舍不得移开目光,道:“墨姐姐,这些真的比我之前见过的、大夫用来配药的花盐还白。” 墨姝含笑点了点头:“以后我们都吃这个好盐。” 话音未落,一众护卫相视后,突然不约而同向墨姝行了一礼。 墨姝毫无防备,生生受了,她转头看想伍子珩,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坦然还了一礼。 护卫与墨姝都没有说话,随后,陆九他们又投入了热火朝天的煮盐当中。 小京挨过来,亮晶晶的眼崇拜地看着墨姝,问:“墨姐姐,你之前不喜欢吃我拿过去的盐,是不是因为太难吃了呀?” 墨姝没想到小京还记着这事,唇角上挑,脸上露出了笑意:“是的。” 只见小京立即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她想了想,又问:“墨姐姐那你以前吃的盐都是像今日煮出来的一样?” 墨姝手指在点在下颌想了片刻。才赧然道:“在宋国公府还有家里时,我都没怎么去过厨房,不曾留意过那些盐是什么样子的。不过之前我与师父在一块时吃的就都是这样的盐。” 小京似乎非常羡慕,道:“墨姐姐你师父一定很厉害吧?他还收徒弟吗?” 这话问出来,众人的目光就有意无意都转向了这边。 墨姝先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也觉得师父非常厉害,但并不知道他是否还收徒。我都不清楚他老人家去了何处。” 说着。墨姝觉得天好热,站得有点累,她看见帐篷底下遮着一块大石头。过去坐下了之后,招手让小京一起。 小京也没讲究,坐到墨姝身边,问:“墨姐姐。你怎么遇见你师父的呀?” 墨姝知道她此时虽然是在回答小京的问题,实际上。旁边伍子珩和一众护卫也都在听。 众人肯定也怀疑或者好奇此事的。 不如趁此机会说了,也省得这些人心中猜疑。 当下墨姝微微侧过头,似陷入了回忆。午后的阳光还很好,映入帐篷里。她隐有汗意的小脸如浸水的白玉,莹润而光洁。 少顷,墨姝才开口道:“我也不记得很清楚了。当时我还太小。有一****去找走丢的妹妹阿离,在街上遇上了一位道长。他面色红润。高高瘦瘦的,还笑着问我是不是在找人。” 说到当年的事情,尤其是妹妹墨离,墨姝情绪有些低落。 墨姝停顿了一下才又道:“我以为他看到阿离了,急忙点头。他给了我几个饼子还跟我说了许多话,我没听明白,也不知怎么就和他一起出了城,又走了一段长长的路,一直到了山上。我也没看到阿离。” 旁边的小京听得入迷,眨着眼问:“后来呢?” 墨姝低下头去:“没有找到阿离我肚子又饿了,就留在山上给道长干活,他给我吃饭,也许他觉得我活干得不错,他还少个打扫的人,就留下我当徒弟了,我在山上住了很久……” 见到墨姝忽然呆住了,小京又问:“墨姐姐你在山上住了多久?” 过了好一会儿,墨姝低头似自语地道:“……怎么可能?” “什么?”小京没有听清楚,有些奇怪地问。 “总之很久,我都忘记了。”墨姝抬起头,道,“然后有一日师父跟我说什么缘分尽了,让我下山。” 墨姝望向了远处,似陷入追忆之中:“在山上师父待我挺好,而且平日里吃穿什么的都不差,何况师父原先还答应了找阿离的,我就不大乐意下山,但师父还是将我赶下山了。” 闻言小京瞪大了双眼,道:“你师父为什么这么狠心?” 墨姝沮丧道:“师父说我和他师徒缘分已尽,而且他还准备远游去了,他说以后我会找到阿离的。” “然后墨姐姐你就下山了?当时你多大呀?” “没有,我还是打定了主意不走。”墨姝摇了摇头,“当时我十……我记得是靖安十二年,我应该才九岁。” “这么小!”小京道,“自己一人下山好危险。后来墨姐姐几岁下山的?师父有没有一起下山?” “没有。” 墨姝还是摇头,叹气道:“我打定了主意不走,但是次日清早起来,师父不见了!” 小京讶异地叫了一声,追问:“后来呢?后来你找到他了吗?” 墨姝无奈道:“没有,师父走了,他的房间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或许云游四方去了。” 旁边传来了惋惜的叹气声。 墨姝转过头去,却不知是谁,不过听声音并不是伍子珩。 伍子珩也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叹息。墨姝随即又想。只听小京问:“后来你怎么办的,墨姐姐?” 墨姝想了想,道:“师父走了,我只好背了行囊一个人下山。我连怎么回的长安也不太记得了。” 说到这里,墨姝似在努力回想,然后道:“是了,我只记得下山时,给什么绊了一跤,余下的我全忘了。后来我回到城里时,还是什么都没有,也不再记得起师父。” 旁边的伍子珩长眉微挑:竟是这样? 原来之前的墨姝在家人问起流落在外的这一段经历时,她总是说,记不起来靖安八年墨离走失之后、到靖安十二年易安遇到她之间的几年里,她到底经历过些什么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墨姝说起故事也容易些了。 其实墨姝知道自己一直记得的,在这中间的三四年,墨姝并没有像她所说的有这样离奇的经历,相反,是流落街头当了乞儿,还好有一个乞丐老婆婆平日格外看顾于她。 日子虽不堪,可也熬过来了。 只可惜老婆婆年岁已大,没挺过靖安十一年的寒冬。 想到这里,墨姝有些黯然。随后她记起了当初这位老人家送的狗牙,又想起送给了琉璃。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066、惊喜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流浪在外的这段日子饥寒交迫,不堪回首,墨姝到了宋国公府,经众人之口记起了当初她作为墨家六姑娘的锦绣生活,觉得当乞儿这事是她一生的污点,索性说自己忘了。 不愿再提起。 找了大夫来看,也说墨姝可能在这段时间经历过什么可怕之事,故得了失魂之症。 如此众人自然不好再问,却给了如今墨姝一个机会。 小京听了墨姝这么说,急道:“怎么会这样?后来墨姐姐你怎么记起来的?” “之前我在宋国公府曾不小心掉进了荷花池,落水之后我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许多往事,只可惜怎么回城的我还是记不起。” “没关系,墨姐姐。既然现在都想起这么多了,以后定能全部记起来的。”见墨姝似乎有些发愁,小京连忙安慰道,“而且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很紧要的事情。” 说着小京甜甜一笑:“墨姐姐能记得怎么煮盐,就很厉害了!” 墨姝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 说话间,旁边陆一、陆九这几个护卫已经又煮出了几锅盐。虽说夏天日长,但吃过夕食又煮了这么些盐,日头也已经渐渐西斜。 西沉的日头染红了天边的云朵,又将之镀上了一层金边,晚霞洒落于地,万物皆披上了绮丽的柔光。 两匹马踢踏而至,亲热地挨挤着墨姝。 嗯? 墨姝伸手抚上马腹。奇怪地问:“踏云和飞白什么时候过来的?” 小京也不清楚,她刚才只顾听墨姝说师父的事情,都没有注意。韩婆婆在旁边慈蔼地笑道:“公子让飞白和踏云过来的,它们也吃盐。” 刚才墨姝讲故事太入戏了,都没留意到伍子珩将这两匹马叫过来。 在这些盐出锅时,几个护卫过于欣喜,见出的盐细白如雪。吃起来味道纯美。没有考虑太多。 伍子珩却很快想到,这盐虽然白,但原本的卤水却是有毒的。即使经过墨姝的巧妙兑配,又用豆浆去了杂质,却没法肯定真的对人无害了。之前的毒盐也是在吃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有毒的。 所以为了证实这盐可以吃。伍子珩让陆八去将飞白和踏云牵了过来。 正如养马的铁叔所言,这马也是很聪明的。尤其在一些方面,感觉比人还敏锐。 最初时有人用这卤泉煮出了盐,也有人拿去喂马。但飞白踏云和几匹老战马都不吃拌了那盐的草料。 因此伍子珩几人慎重起见,也没吃之前的盐。 况且之前的那些盐味道不怎么好。若非盐价太贵,而且还不容易买到,但不吃盐的话身体不行。想来百姓都不愿意吃。 以伍子珩的出身,自然不可能吃不到好的盐。所以他不吃这味道奇差的盐也很正常。 只是没想到,这盐吃了会死人。 同时,伍子珩对于这几匹马的聪明也加深了认识。 但由于大梁内陆盐实在太少,军中供给不足,所以众人并没有完全放弃用这些泉水煮盐的打算,又请了盐工和名医过来,试了好几次。只是这几次煮出了盐之后,先拿去给一匹老马看它愿不愿意吃。 也正因为这许多次煎炼出来的盐,有经验的老马都不肯吃,众人就明白了这些盐还是不能吃。 如此反复多次,众人才终于都死心了。 想着这苦卤千百年来都没有人能煮出可以吃的盐,总是有原因的。 可是墨姝这一回却用众人从没见过也没想到过的办法,将两样不同的卤水兑配起来,使得盐卤里边的苦味一下子淡了很多。 众人一下子又生出了新的希望,一改之前对墨姝的不信,到惊喜不已。 直到白花花的细盐当真煮了出来,众人尝过之后终于彻底相信了墨姝煮出的这些盐不仅可以吃,而且品质上佳。 只有伍子珩出于慎重,让人将几匹老马还有飞白和踏云都牵了过来。但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几匹老马见到这些盐就凑了过来,三两下就将陆七手心的几粒盐舔干净了。 没错,是几粒。陆七有些抠门。 吃完了陆七手心的盐之后,几匹马显然还不满足,径直往旁边放的几大盆熬出没多久的盐奔去。 陆七吓坏了,忙不迭将这些马都拦下。 而飞白和踏云则目中无人地径直去到伍子珩跟前,舔其放在案几上的盐。 这些马都吃得这么欢,伍子珩也就不担心了。想到这些盐足以供给多少将士以及战马,他心情好了许多。 此事墨姝应居首功。 伍子珩看向了与飞白踏云十分亲近的墨姝,之前他听说墨姝治好了这两匹马已非常意外,后来知道这些战马都与她格外亲近,就觉得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 没想到她给他的惊喜远不止这些。 医马、熬盐、以及之前她说的豆花,也不知还会有什么?伍子珩忽然想起小京说过,墨姝煮的吃食也很好吃。 伍子珩心里有点不大高兴了:他都没吃过墨姝煮的东西,嗯,除了盐,这个当然不算。 墨姝并不知道伍子珩让这些马过来的真正原因。 只以为这些马也许久没有盐吃了,所以今日让飞白踏云过来改善一下生活,还觉得有些心疼。 因为飞白和踏云太听话了,墨姝也很喜欢这两匹马。 墨姝给马挠了一下痒,抬起头,刚好看见伍子珩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也许因为伍子珩生得太美,墨姝只觉面上又有些发烫,不由着恼,道:“镇远侯可是有什么事?” 伍子珩唇角轻扬,浅淡的笑意如春风吹起散漫桃花,让人移不开目光。 墨姝忍不住呆了一下。 但很快,伍子珩低下头,又恢复了风轻云淡,他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洁白如玉的茶盏,道:“我只是在想,墨六姑娘今日劳苦功高,或许多少该给些奖赏?” 伍子珩抬起如墨的双眸:“你想要什么?” 尽管墨姝早想好了用煮盐来换取一些利益,但在看到伍子珩俊美的脸时,她还是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墨姝无奈闭上了双目,片刻后才道:“回去再和你说?” 伍子珩有些意外,含笑低头道:“好。” 这敛眸轻笑的样子,恰如云破月明,雾散花开,说不完的丰神秀逸,道不尽的风华万千。 才又抬头看过来的墨姝不禁有些眩晕: 以后谁再跟她说伍子珩性子冷淡从来不笑,她就跟谁急!伍子珩这样子她都没法正常思考了!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067、院子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日落西山,百鸟归林。 夕阳的艳光淡去,田野中浮起朦胧的雾霭,暮色四下弥漫开来,山庄次第亮起了灯火。 但步障围住的盐泉旁边,几个护卫还在热火朝天地煮盐。 白天支起的帐篷已经拆去,四周点燃了火把照明,众人虽然汗流浃背,却依旧干劲十足。 早在一个时辰之前韩婆婆已经回去,她上了年纪,容易疲乏。 墨姝也不可能一直在旁边守着的,看着陆一他们煮了几锅,都没出现问题,遂与小京先回山庄了。 在路口两人分开各自回住的地方,小京梨涡显现,笑道:“墨姐姐,等一下我去找你。” 墨姝笑着点了点头:“好。” 但回到院子,墨姝却看到门口处等着一个仆从装束的少年,他约莫十五六岁,长得清秀机灵。 看见了墨姝,少年上前一步行礼,恭敬道:“小的见过墨六姑娘。” 墨姝站住了脚步,诧异问道:“你是?” 少年笑着答道:“小的名叫永桂,乃是晋国公府二管事的侄儿,跟着管事到这边当差。” 说得还挺详细。墨姝满意点头,又问:“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永桂道:“侯爷吩咐给墨六姑娘换个院子,故让小的来传个话儿,请墨姑娘看下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小的已经叫了人过来,还可以搭把手。” 墨姝一怔。抬头看去,两个仆妇隐在永桂后边的暗影里,所以她刚才没注意到。 随着永桂话音落下,两个仆妇也上前行礼:“见过墨六姑娘。” 墨姝点点头,边往院子里走去,边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过来时并没有多少东西。” 却听永桂在后边笑着奉承道:“以墨姑娘这样贵重的身份。如何需要带什么东西过来。一切自有府里安排妥当的。” 墨姝忍不住笑了。 这盐实在是好东西。墨姝知道,正是因为她煮出了盐,伍子珩才会给她换了院子。而这些下人惯会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说出的话自然就好听了,若是她刚到这里时,怎么可能听到这样奉承的话? 墨姝确实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拿的。她过来时就带了些银票及首饰等细软,是准备应急用的。其余无非就是一些日常的衣裳。 两个仆妇看了一下,道:“冷香阁一应物件皆有了的,这些被褥什么的就不需要动了。” 墨姝也没说什么。 待两个仆妇从院子里出来,永桂在前边领路。往山庄主院的方向走去。墨姝走在后边,见此出口问:“这院子是不是离侯爷的含雪居比较近?” 永桂笑着回道:“正是。墨姑娘所住的冷香阁就在侯爷的含雪居旁边,一墙之隔。” 墨姝一听。实在猜不出伍子珩是什么意思,不再说话。低眸往前走。 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只见里边小京和韩婆婆已经在指挥下人打扫收拾。借着院子里的灯光,可以看到庭中有几株花树,应该是冬日才开的梅花,如今枝头全是绿叶。 这玉湖山庄原本就是有名的踏雪寻梅的好去处,据说是晋国公特意为夫人而修造的,当真是羡煞旁人。 其实只需听这些院子的名字,就知道这儿必与梅花有关了。 小京一听下边的人说墨姝过来了,顿时如一只小鸟儿扑过来,挽着墨姝的手笑道:“我才说赶紧布置好了再去接墨姐姐,没想到墨姐姐这么快就过来了,你看这院子还可以吗?” 岂止是可以,与原来的小院子根本就是天渊之别好吗! 墨姝诧异问道:“小京,你可知侯爷为何安排我住到这儿?” 小京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地道:“因为墨姐姐会煮盐呀,原来的地方远,不太安全,若有心人以后知道了这煮盐的法子,怕他们会对墨姐姐不利,所以让姐姐到这边住。这儿离公子的含雪居近,护卫多,比较安全。” 是这样么? 墨姝点了点头。刚才过来时,她就发现这院子虽然与含雪居只有一墙之隔,但两个院子都比较大,从这儿过去还有一段路呢,平日出入,应该不会总是碰见伍子珩的。 说话间,小京已经拉着墨姝走进院子了。 底下的人看见墨姝纷纷行礼,墨姝随意挥了挥手,向韩婆婆问了好,又说了几句话。 随后韩婆婆就回去了,小京拉着墨姝往屋子里走去。 檐下的灯笼明亮,小京推开院子里正屋的门,走了进去,看到里边的布置,墨姝就呆住了,如在梦中。 之前墨姝还觉得因为煮盐有功,伍子珩给她换个院子很正常,毕竟原先的小院也太远太简陋冷清了。 但是换到的这冷香阁,也太好了点吧?看看这地毡,应该是异域或波斯之物;轻软坠着珠玉的帐幔,还有珍珠碎玉串成的珠帘。走进去,迎面是一大座四折的秋狩图屏风,上边的走兽皆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待转过屏风,只见屋内舒适雅致:同样是异域的织毯;案几和床榻皆是上好的红木材质,在明亮的宫灯映照下显得光洁如玉,有着温润的光泽;一旁低矮的床榻挂着柔软的纱帐,用系着彩绦珠玉的银钩拢住,纱帐四角坠着刻有各种吉祥图纹的青玉,床上堆叠了绸缎被衾与软枕,看上去就很舒服。 织毯上还放有织锦的坐垫,前边几个镜架上盖着轻纱的,应该是圆形大铜镜;妆台的小几上放着一盏八角玲珑的宫灯,上边的格子绘了牡丹芍药和情态各异的美人。 一旁放着雕漆螺钿的红木匣子,看这阵势,里边的首饰定然不少。 墨姝揉了揉双眼,看向旁边的小京,问:“我以后真住这儿?这里其实是镇远侯住的吧?” 小京咯咯笑道:“没有错的,公子住在旁边含雪居呢。他还说了,我也可以住进来。墨姐姐,我就住你旁边的西次间好不好?” 然而墨姝还在怀疑当中有什么古怪:“不应该呀。” 听到这句话,小京眨了眨眼,有些委屈:“墨姐姐,我不能住西次间吗?” 墨姝回神,忙道:“当然可以,只要镇远侯同意,你住冷香阁什么地方都可以。” 小京高兴道:“太好了!” 随后,小京又道:“墨姐姐,你知道吗,这儿原来是给夫人住的呢!”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068、到访 墨姝听得一呆,忽然觉得找到了事情的真相:“是了,小京。该不会是你误会了侯爷的意思。” 小京诧异地转头问:“什么?” 墨姝思索着道:“你不是说这冷香阁原来就是给夫人住的吗?也许是近日晋国公夫人打算到山庄小住,这边又缺少侍女伺候,所以侯爷安排我过来伺候夫人起居?” 小京一怔,又忍不住笑起来,道:“墨姐姐,你怎么会这么想?” 只有这么想才合理呀!墨姝不禁腹谤,无奈道:“因为这里本来就不应该我住。” 但小京不以为然,拉着墨姝往厅子走去,道:“墨姐姐是觉得这儿原是准备给夫人住的,所以别人就不好住进来?” 墨姝点了点头。 即使旁人可以住,也不应该是这些别人送进府里来的女子。 小京道:“这里原来自然是给夫人准备的,但后来没用上。当初夫人一直与国公爷同住在含雪居。后边国公爷将这山庄给了公子,又在后边多修了座琼瑶阁,若夫人过来,也是住在那边的,而且夫人过来怎么可能不带上侍女呀!” 墨姝还是觉得难以相信:“这么说,冷香阁如今真是给我住的?玉湖山庄没有其它院子了吗?” 小京点点头:“当然了!山庄里还有待客的院子,余下的比较远。除了琼瑶阁和含雪居,这个是最好的了。” 因为当初冷香阁是给夫人住的,其实比含雪居还好。 但是小京怕说了之后,墨姝就更不敢住这里了。 墨姝无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儿很好,就是因为太好了,我才觉得是弄错了。” 小京笑吟吟道:“公子说。墨姐姐能将有毒的卤水煮成上好的盐,住冷香阁也是应当的。” 墨姝听到还是因为盐的缘故,而且想起众人在煮出好盐来时也都很兴奋,连伍子珩也是如此,终于觉得安心一点了。 这边墨姝是安心了,但在长安几个宅院里,不知多少女子却气得坐卧不宁。 小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笑道:“墨姐姐你知道吗?白裳和裴汐云都不在山庄里了。” 墨姝这才想起还有这两个人在。问:“两人如今去了什么地方?裴汐云不是受了伤吗? 小京鄙夷道:“裴汐云伤了脸,自觉没法见人,让公子放她回家去了。至于白裳也一样回白家了。如今我们在煮盐,公子不想有人走漏了消息,也让人将其打发走了。” 墨姝了然。 此时,这个挨打发回白家的人听到消息。说墨姝住进了冷香阁,再也维持不住平日的柔婉。手上攥着帕子,指甲已经掐进了手心:“你说,墨姝那个贱人住进了冷香阁?” 底下看着不起眼的丫鬟低头道:“是的,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 “之前打算给晋国公夫人住的冷香阁?” “是。” 白裳咬牙切齿:“好。好呀,好个墨六娘子。侯爷住含雪居她住冷香阁,好。很好,很好。” 底下的丫鬟没有出声。白裳突然转过头问:“晋国公和其夫人应该也已得了这个消息吧?这两位是什么反应?” 只见丫鬟头更低了。小心回道:“据说晋国公当时……笑了……” 白裳抓紧了手上的帕子,冷冷道:“之后呢?别吞吞吐吐的,能不能一次给我说完!” 底下丫鬟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小声道:“晋国公还对夫人说,三郎是不是终于开窍了?晋国公夫人好似也挺高兴,说、说改日得空了,过去看下墨六娘子长什么……” “出去!”白裳转身扫落几上的茶盏,又给了丫鬟一巴掌! “诺……”丫鬟低头应了一声,忍住泪水,匆匆收拾了落在地毡上的茶盏,退下了。 白裳跌坐在地上,看着桌上晃动的灯影,久久不语。 冷香阁,墨姝和小京一边说着话从檐廊走过,一边打量夜色中的庭院,很快到了花厅。 厅子的门是左右推拉的,有如后世的落地窗,格子上是轻软透亮的白纱。 门正开着,里边一片亮堂。小京拉着墨姝进去,墨姝奇怪问:“到这儿来干什么?” 只见小京笑道:“以后就住这里了,自然要各处看看。” 墨姝还以为小京有什么正事,闻言摇头笑道:“你也说了以后住在这里,既如此,什么时间看不得?而侯爷给我安排了这么好的地方,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过去表示一下,不如明日再看?” 听到墨姝这么说,小京忙点了点头:“墨姐姐你去吧,我先去收拾东西。” 待小京兴冲冲离开之后,墨姝才提了灯笼,往含雪居而去。 路上墨姝还有些忐忑,虽然此时她早就已经计划好了,然而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紧张。 含雪居门口也挂着灯笼,上边有院子的名字。 门边的护卫却不是平日见到的陆一几个,想是他们还忙着煮盐没回。 墨姝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含雪居门口的高大护卫先开口了:“侯爷的院子,闲人不得靠近!” 站在门口的是陆十二,他这段时间都在外办事,今日下午才回来。 这进了山庄还没坐稳当呢,陆十二就听说了煮盐的事情,心里一激动,怎么还能坐得住,立即就想去盐泉边亲眼看看。 谁知才起身,侯爷就回来了,让他在门口看着院子。 陆十二很不明白:今日下午他回来时这院子门口也没人守着,还不是好好的,而且会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擅自进含雪居吗? 但是侯爷说了,晚上也许会有人到访。 陆十二看了墨姝一眼:侯爷说的该不会就是这个小姑娘吧?长得还行,尤其在这灯光下,年纪虽小却是黛眉朱唇,面若桃花,一双眸子似泛着水光。 只可惜侯爷不爱美人。 何况是这么丁点大的小姑娘。陆十二知道,侯爷最讨厌凑上来的女子了,否则也不会让人守着门口。 陆十二因为没能去看煮盐,原本心情就不好,想到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少女,自越发没了好脸色,冷冷道:“这里是侯爷住的院子,随意靠近者,杖杀!还望这位姑娘,离远一点,切莫自误!” 墨姝稍有迟疑,还是道:“我有事想见侯爷,还望通禀一声。” 陆十二不由冷笑:“侯爷岂是你能见的,你小小年纪,怎如此不知自重?” 闻言墨姝不禁有些难堪,明白这个护卫是误会了,却不好说什么,又望了含雪居一眼,准备回去。 这才转身,却听到后边传来伍子珩的声音:“墨六姑娘有何事?”(未完待续。) ps:ps:谢谢大家的订阅支持!谢谢月移花影乱/南鸢北舞/夷梦/匿名张的打赏! 069、夜话 自门口望进去,含雪居灯火通明。 陆十二看着伍子珩和墨姝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穿过庭院往里走去,隐没于扶疏的花木之后,还是恍然如在梦中。 这几日不在,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侯爷都转了性子?! 看见天上下刀子,都没有这么让人震惊! 在陆十二仍呆若木鸡之时,陆四自外边回来,打算将伍子珩院子小灶的铁锅也拿过去煮盐。 看见陆十二这傻样,陆四不由好奇问:“你受什么打击了吗?” 终于看到个人的陆十二立即抓住了陆四的衣襟,问:“我是不是眼花了?就在前一刻,侯爷领了个小姑娘进了院子!女的!女的!” 陆四扯开了陆十二的手,同情道:“十二呀,我觉得你没有眼花,但脑子可能出了点毛病。谁不知道小姑娘是女的?” 想了想,陆四又拍了拍陆十二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趁年轻,赶紧治!” 陆十二气坏了:“我才出去几日,你们都变了!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一点儿也不惊讶?” 若陆四不是急着去拿锅,也许会好好与陆十二说说墨姝的壮举。但如今他却足下生风,径直往院子里去了,不仅片刻未停,话都没留下半句。 见此,陆十二如何甘心,想了想,门也不守了,追过去问:“该不会这个小姑娘以往也进过侯爷的院子吧?” 陆四不无鄙视地道:“大惊小怪的,真是没见过世面。” 说着,陆四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人,这才得意道:“之前墨姑娘就在侯爷这院子里住过几日。还是侯爷将其抱进来的。” 陆十二闻言,口张得可以放进一个大桔子,在原地呆了半晌,才又追上去,连声道: “你是在说笑的吧,是不是?” “怎么会是开玩笑呢?”陆四不高兴了,陆十二竟然怀疑他说假话。“只不过当时墨姑娘昏迷过去了。” 这下陆十二感觉越发不好了:“你是说侯爷竟然趁人之危?” 听见这话。陆四好险没栽到旁边的水沟里:“咱们侯爷还需要趁人之危?!我觉得你还是赶快找个大夫看一下。” 陆十二还没说话,陆四又补了一句:“别耽误了。” 这话的意思是如此明显,陆十二气得想打人。当下恶狠狠道:“你才有病!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趁人家姑娘昏迷,抱人家,那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 但陆四会被吓住才怪。根本没搭理他,从小道拐进了含雪居的灶房。 陆十二追了进去问:“侯爷为什么对这位墨六姑娘另眼相待。总该有个理由吧?” 面对毫不气馁的陆十二,陆四只得妥协,他一边轻松地单手就将铁锅从灶上拎了下来,一边道: “我们之前也想不通。直到今日墨六姑娘用山庄外边那两口吃了会死人的卤泉煮出了上好的盐,才终于明白侯爷是多么英明睿智。” “你说什么?!”陆十二差点给门槛绊了一跤,险险稳住了身形。脸上的惊愕怎么都挡不住,“你是说。你们在外边煮的盐,这方法,是刚才进去的小姑娘告诉你们的?就那么丁点大?” “没听军师说过吗,这叫有才不在年高!你还得多学呢!”陆四再次鄙视。 “真的是她?不可能吧,是不是别人告诉她的?不过若是别人,怎么能忍得住不拿出来立功?”陆十二没理会陆四的话,自言自语。 陆四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因为她师父是个世外高人,不在乎这点虚名。” 这次陆十二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还有个师父,这就让人容易接受多了,但还有点不平,道:“世外高人不应该是心怀天下苍生的吗?怎么却对百姓的疾苦视而不见,有这么好的法子都不拿出来?” “拿出来给谁?还不是被人用以牟利,到时上边看到有利可图,提了盐税,官员也借机贪墨,盐价依然居高不下,你看沿海产盐的地方,百姓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了?” “这倒也是。” 陆十二道,突然发现说话的不是陆四。 两人抬头一看,原来是陆二。 陆二看见陆四和陆十二两人,不悦道:“让拿个锅也这么久,却原来在这里说闲话。” 陆四立即道:“我一点也没耽搁,是十二非拉着我。” 没理会陆四这话,陆二问:“与侯爷说了吗?赶紧拿过去,我再去别的院子看下还有没有多的。” 陆十二道:“侯爷刚领了墨六娘子进去,我等过去打扰不好吧?” 这话让陆二怔了一下,随即道:“没事,你就在外边禀报一声。不能悄悄地把锅拿走了,总得让侯爷知道这事。” 陆二说完转身走了。 留下陆四和陆十二相视片刻,一起往正房而去。 此时伍子珩和墨姝已经到了厅子坐下,墨姝虽然早有准备,但面对伍子珩时仍有点紧张。 伍子珩先跪坐下了,让墨姝也坐,随后他取过几上的茶具开始烹茶。 墨姝的目光一下子给吸引过去了。 伍子珩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说不出的优雅写意。而且还是灯下看美人,墨姝很快就看呆了。 片刻之后,一盏茶水就放到了墨姝面前。 伍子珩还想加葱姜等物,墨姝从恍惚中清醒,连忙摆手道:“不必。” 说着将茶水端了起来。 伍子珩看了墨姝一眼,自然没强求,纤长如玉的手指拈起茶盏,自顾饮了一口。 墨姝这才发现伍子珩也是吃的清茶。 伍子珩开口问:“你过来做什么?” 听着这话,墨姝觉得这语气有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味,心中一凛,决定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她小心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才道:“杨妃送我过来,其实是另有目的。” 伍子珩还是风轻云淡:“我知道,窃取神机弩的机密。” 墨姝险些将手上才拿起的茶盏给泼了,目瞪口呆地抬起头:“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但见伍子珩颔首道:“你打算怎么办?” 墨姝虽然想过伍子珩会猜到一二,却没想过他会一语中的,似乎早已知晓,而且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墨姝原来的计划是用这个盐让伍子珩知道,她会一些东西,然后她借此投向伍家。 之前墨姝已经想过了,若真的为杨妃拿到了神机弩的制作之法,她反而会因此陷入绝境。(未完待续。) ps:ps:谢谢大家的订阅支持!谢谢岚陵画、一晃勼年的打赏! 070、交换 若是墨姝真的为杨妃办成了这件事,结局无非是两个: 一是晋国公府并没有发现,而杨妃也履行了承诺,让墨姝母亲杨氏等家人回到了陵北,但墨姝是送给了伍子珩的,仍然得留在晋国公府,时刻担心这事会不会给人发觉。 且不说神机弩机密外泄一事,晋国公府不发觉的机会有多小,即使真没发现,之后的日子墨姝也得一直胆战心惊,同时免不了继续为杨妃办事。若他日事发,同样连累家人。 另外一个结局也差不多,只是直接一些。 就是墨姝才窃取了神机弩的机密交给杨妃,此事就给晋国公府知道了。那她肯定生不如死。而以晋国公府的势力,杨妃原本就不会直接得罪伍家,再说送人到伍子珩身边打探伍家神机弩的秘密尤其理亏在先。 到时伍家去寻杨妃对质,杨妃定然不会承认。 而墨家还拿捏在杨妃的手上,墨姝也不能将杨妃咬出来,只能自己顶罪,也许会说是因为三哥的事而对伍家怀恨在心,仅此而已。 这两个结局都不太美,然而当初墨姝竟然应了下来。 到了玉湖山庄之后,墨姝思来想去,发现或许投向伍子珩才是好办法。毕竟晋国公府势大,若愿意保墨家,即使杨妃生气,也只能暗中处处针对墨家,也没法明目张胆地动手。 如此,比窃取神机弩事发后,墨家承受晋国公府的雷霆之怒,又得不到杨妃的庇护要好得多了。 而墨姝也不用担心事发后成为杨妃的弃子了。 经过一番考虑,再加上杨妃借碧萝转达的催促,墨姝终于下定了决心。向晋国公府投诚。 此时听伍子珩问起,墨姝毫不犹豫道:“小女虽不才,愿意为侯爷效劳。” 墨姝并不担心伍子珩怀疑她的诚意,毕竟煮盐一事,若她直接告诉杨妃,应该也不会给打发到这儿来了。 而且墨家和伍家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至于让她不惜以身犯险。 伍子珩唇边勾起一抹笑意。很快又隐没不见。连墨姝都没注意到。他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少女:“你还会什么?” 在这样的目光下,墨姝觉得很有压力,想了又想。答道:“造纸!” 舒适柔软的纸! 墨姝已经怀念很久了。随即她又补充道:“我还会别的一些东西,都是当初在平日师父会的,有些虽然还记不得,但慢慢都会想起来的……” 伍子珩扬眉道:“我以为你会说豆花什么的。” 墨姝诧异:“这个你不是知道了吗?” 面前的少女惊讶时。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睁得更大了,伍子珩微现笑意。点头说道:“但是造纸早就有人会了。” 只见墨姝道:“煮盐也是早就有的呀,我师父造纸法与以前的能一样吗?” 而且如今既然已经会造纸,为什么伍子珩看的书有不少还是竹简,这说明纸的产量还是太少了。 伍子珩忽然问:“你师父……是男还是女?” 墨姝一时没转过弯来。道:“自然是男的,一位道长。怎么了?但你也别小看了女子,其实女子也有很厉害的人。” 伍子珩道:“自然。若你师父是女子。说不定还厉害一些。” 墨姝不明白伍子珩这话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这时。窗外突兀地响起了一声:“侯爷,属下来将灶房的铁锅拿出去煮盐,行不行?” 应该是陆四的声音。 这点小事,伍子珩能说不行吗?然而下边的人过来禀报一声是应该的。墨姝向伍子珩看过去,只见他不悦道:“以后这点小事就不必向我禀报了!” 陆四大声应道:“诺。” 之后又听陆四不知问谁:“这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不知怎么的,墨姝忽然好想笑。 伍子珩决定收回觉得今日陆四还算聪明的想法,一瞥看见墨姝脸上的笑意,终究没发火。 只听外边陆十二道:“这当然是准了的意思,快走,侯爷不高兴了。” 两人本来是去正房寻伍子珩的,没想到他和墨姝是在厅子里,壮起胆子在外边问了一句。 伍子珩的语气显出他心情还不错。 但陆十二没想到陆四这时会少根筋,赶紧在侯爷还没发火时将他拉走了。 外边的步子很快远去,伍子珩才又看向墨姝,问:“既然拿出了这么多东西,你想要什么?” 这个墨姝早就想好了,她抬头看着伍子珩道:“我自己没什么想要的,但求侯爷能护住我家人的安全。” 伍子珩挑眉,淡淡说道:“这个杨妃不是应该答应过你的吗?” 墨姝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的俊眉,道:“但杨妃没有晋国公府这么可靠,相比于开罪晋国公府,我宁可选择得罪杨妃。站在侯爷这边,得罪了杨妃或许能保住家人,但为了杨妃而得罪晋国公府,只怕到时杨妃非但不能护住我家里人,甚或还亲自动手。” 伍子珩勾起浅淡的笑意,只是片刻的风华,却让墨姝又有些闪神。只听他轻轻说道: “你今日还算聪明。” “侯爷英明。”墨姝立刻道,随即觉得这话有自我吹嘘的意味,不由讪讪地红了耳根。 伍子珩毫不客气道:“这是因为你之前太笨了,来这儿之前就没想想?” 墨姝立即低下头,玩着手指。 人生已经如此…… 只听伍子珩又淡然说道:“你可知得罪了杨妃就等于冒犯了圣上,只是煮盐造纸还有豆花什么的,是远远不够的。” 墨姝一听急了,抬起头来看着伍子珩:“侯爷还想要什么?” 伍子珩眸光微闪,问:“我想要什么都可以?” “只要我有!”墨姝坚定地点头。 “但你有什么呢?”伍子珩有意无意地扫了墨姝一眼,低头吃茶,自在而从容。 墨姝努力让伍子珩相信自己的价值,沉稳恳切地道:“我会的很多,除了造纸煮盐什么的,还会改造一些弓弩,会改造一些农具,会煮饭、会……” 之前想到的明明很多,此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墨姝咬着下唇不知该怎么办,却没发现低着头的伍子珩面上已微现讶色。 从之前墨姝说煮盐之事看,她既然说了会,应该多少懂一点的,没想到她竟连弓弩都有涉及? 其实墨姝也没有说谎,她确实知道一些。说起来还归功于前世写小说,因为误入主站,而男人没有不喜欢争夺天下的,何况背景还是乱世。 所以乐观的墨朝渊一头扎进去之后,才发现,只是背景架构大气不行,得有详实的细节呀,于是开始了血泪查资料之旅,也正因为如此,她对于这些弓弩之类还算是比较清楚的,就差实际造出来了。 墨姝还在忐忑,不知该如何说下去让伍子珩相信。 似乎为了证实如今是有纸的,伍子珩忽然从旁边扯过一张上好的纸笺,径直放到了墨姝面前。 “签了这个,此事成交。” “这是?”闻言墨姝又惊又喜,这就谈妥了?但她拿起纸笺看了几列,却如挨雷劈,“身契?!”(未完待续。) ps:ps:o(n_n)o谢谢大家的订阅、推荐支持!o(n_n)o谢谢小松子壳、月移花影乱、流瑕离枝的打赏! 071、身契 墨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下意识想跟伍子珩说,压良为贱是违反律例的,却说不出口。 杨妃将她送来,本就不是到晋国公府当什么主子。 说到底,墨姝在这里与卖身也差不远了。 而且若伍家有心欺压墨姝这一个罪臣之女,这大梁法例也相当于是一纸空文。 墨姝如今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除了签下此身契,根本没有其它的选择。何况伍子珩还答应护住墨家。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墨姝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赫然发现旁边案几上笔墨俱备,就差她动手签字而已了。她忍不住想,跟伍家这些如此会算计的人呆一起,真的好吗? 伍子珩目光一闪:“怎么,你不愿意?” 说着,他伸手,似乎想将纸笺拿回去。 墨姝一把抓住了纸笺,似生怕伍子珩突然又反悔,到旁边提笔在身契上飞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伍子珩觉得,以墨姝的脑子,能在世家大宅里混得不差,也算是个奇迹。还好杨妃是将她送到了他这里,不然别人把她卖了,她还给人清点卖身钱。 但显然墨姝并不这样觉得。 墨姝将身契还回来时那不平和壮烈的表情,虽然隐藏得不错,却逃不过伍子珩的眼睛。 伍子珩也没拆穿,接过身契放在一旁,拿起卷竹简道:“若没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走了。” 墨姝想了想,问:“那我以后需要干什么?” 伍子珩头也没抬,道:“有事自然会与你说。” 墨姝怔了一下:意思是平日里她什么都不用干?她本以为伍子珩会让她大清早过来,然后什么要在他多少步的距离内之类的。又或者不停让她干活……原来是她小说看多了吗? 伍子珩见墨姝还愣着,又问:“还有事吗?” 墨姝还真想起来一件事:“那冷香阁……真是给我住的?” 伍子珩抬头看向墨姝:“不然你还想住琼瑶阁不成?又或者是……含雪居?” 见伍子珩目光莫名,绝美的脸上似有不耐,墨姝忙摇头摆手道:“不是,就觉得冷香阁太好了。” 伍子珩扬眉,忽然唇角一挑笑了,直如冰雪乍消。花开千树。让人目眩神驰。 “我还打算给你添一两个侍女的,看来不必了。不然你索性回原来的院子住?” “不,不用了。”墨姝一听。立即道,“冷香阁就挺好,换来换去也麻烦。” 这身契都签了,有福不享才是傻子呢。 伍子珩敛去了笑意。又面无表情道:“如此没事了吧?你可以回去了。” 但墨姝又想起了一事:“这个……身契的事,若没什么。可不可以暂时别让我家人知道?” 说完,墨姝看向了伍子珩。 伍子珩提笔在竹书上画了几笔,道:“若你不出什么岔子,我不会说的。” 墨姝一听松了口气。点头保证:“我一定老老实实、安分守己!” 见伍子珩只低头看书,没有说话,美好得像一画卷。墨姝小心问:“那我回去了?” 伍子珩心中无奈,抬起头:“难道还要我送你?” 墨姝无言以对。起身一礼退了出去。然后她又记起一事,只好折回来问:“侯爷……” 伍子珩将竹简丢到一边,抬头看着墨姝似笑非笑:“你干脆留下得了。” 这下墨姝欲哭无泪,也不知还该不该说。伍子珩耐着性子,问:“还有何事?说!” “既要买侍女,我能不能从家中要一个过来?”墨姝问。 “当然不行。”伍子珩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你可以走了,有事也别再折回来,否则就留下伺候我吧。” 墨姝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见伍子珩不允,倒也没太大的失望,只再次行了礼,退下了。这次她终于没有再折回去,径直回了冷香阁。 小京早已经将她的西次间布置好了,此时见墨姝回来,她兴高采烈地迎上前,笑道:“墨姐姐你怎么才回来,过去看看我房间,看布置得如何?” 墨姝了却一件心事,心情正好,含笑点头道:“好。” 小京上前挽了墨姝的手,沿着檐廊向前走,脚步轻快,团花罗裙上的玉佩叮叮当当,清脆悦耳:“墨姐姐,你去找公子说了什么?这儿之前没有女侍,公子说要从府里叫几个过来,他与你说了吗?” 墨姝应道:“说了。我去找侯爷,自然是说做豆腐的事,若顺利的话,明日你就可以吃到豆花了。” 小京一听十分高兴:“真的吗?墨姐姐,豆花什么样的?是不是很好吃?” 墨姝想起前世吃的豆花,也有几分怀念,笑盈盈道:“当然好吃了,这豆花软软的,鲜香可口,放盐或者吃甜的味道都很好。” 听得小京分外向往,又抱住墨姝的手,双目亮晶晶的:“墨姐姐真厉害!” 墨姝不由笑了。 因床榻舒适、心情轻松,这一晚墨姝睡得很好。 次日清早,墨姝起来时就有侍女将温水准备好了。 这个丫鬟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圆脸杏眸,看上去既清秀又还有几分端庄。 墨姝有些诧异。 丫鬟笑盈盈自己介绍道:“是侯爷让婢子过来伺候墨姑娘的,婢子叫夏荷。” 墨姝明白了,问:“你几时过来的?” 夏荷给墨姝试过水温,又去衣箱找了件衣裳,给她披上,随后准备给她梳头,口中道:“今早。” 墨姝点了点头,乐得都不用自己动手。 梳妆完毕,夏荷看了一眼墨姝,由衷笑道:“姑娘生得真好。” 这时,小京兴冲冲过来,还没进门就道:“墨姐姐你起来了吗?我们几时弄豆花吃?” 夏荷显然是认识小京的,看到她进来,立即行礼道:“小京姑娘。” 小京笑着点了点头,见墨姝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拉起她就往外走。 墨姝想了一下,转头对后边的夏荷说道:“你不必跟来了。” 夏荷低目敛眉:“诺。” 走出了一段路之后,小京才对墨姝道:“那位夏荷姐姐之前是在夫人身边。” 墨姝一愣道:“什么?” 小京笑道:“墨姐姐不用担心,夏荷可好了,跟其它府里那些丫鬟不一样。还有夫人也很好。”(未完待续。) 072、豆花 听了这话,墨姝还是有些忐忑。她住进冷香阁之事,晋国公府的人想来都已经知道了。 也不知晋国公夫人怎么想的? 墨姝自己都觉得住进冷香阁实在不合适,这院子本来是给晋国公夫人修建的,她听到这个消息,即使性子再好,也会不高兴的吧?墨姝有些发愁。 想着事情,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盐泉边,墨姝只好先放下此事,打起精神准备做豆腐。 一夜之间,这里已经在临时挡起的步障外修好了围墙,干活的庄丁还在弄收尾的杂事,看见两人过来,纷纷问好。 尤其是见到墨姝时,都忍不住悄悄多瞥几眼。这位可是在众多女子中,唯一得了侯爷垂青的,还住进了冷香阁,肯定有过人之处。 墨姝微笑颔首,对这些探究的目光视而不见:有谁知道她这是用煮盐什么换来的,还签了卖身契? 小京也笑着冲这些庄丁点头致意。 这些庄丁也都知道轻重,没乱打听,做完余下的一点事情,就收拾工具回山庄去了。 墨姝和小京从围墙上开的门走进去。 守门的是陆四,他看上去似乎不高兴,但是在看到墨姝的时候,他却笑着极响亮打招呼:“墨姑娘!” 小京唇角抽了抽:“你不用叫得这么大声!” 陆四还是笑得十分憨厚的样子,道:“我这不是担心墨姑娘听不到吗?墨姑娘今日是不是过来煮那什么豆腐的?记得给我留点。” 墨姝知道陆四别看似乎憨厚老实,但能成为伍子珩的护卫,都不可以小看,当下笑道:“好。” 小京已经心急着吃豆花了,当下拉起墨姝往里走。 不知陆一他们昨晚是不是通宵达旦干活了。旁边已经装了好几袋盐,垒得十分整齐,下边用石块和木板垫高,上面用油布盖着。墨姝仔细一看,足有六袋。怪不得刚才看见陆四,他双目都带着血丝。 墨姝走过去,看见在清早的阳光下。众护卫正挥汗如雨在干活。几口大锅架在火上煎煮。盐泉边守着人舀水,一些人在兑配卤水,一部分人烧火煮盐。还有几个在运送柴火。这柴倒是已经劈好了,只需从围墙外拿进来。 伍子珩负手站在旁边,一身青衣,身姿如松。无论怎么看都是形容俊美,意态风流。 小京抢先开口。脆生生道:“公子!” 墨姝见此,也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侯爷。” 伍子珩点头为礼。 看了一下那边煮盐的情形,墨姝又道:“侯爷。这盐一时半会是煮不完的,得让几个护卫注意休息才是。” 却听伍子珩闲适道:“盐自然是煮不完的,但西北将士缺盐迫在眉睫。即使我命令他们不得在夜里煮盐,他们记挂这事。一样没法入眠。” 墨姝无法,想了想又道:“我看这盐泉即使挖过了,出来的卤水也是不够让几人不停地舀的。既如此,若要昼夜煮盐也可以,不如将这些护卫分成两拨,轮流干活休息,不然累垮了也煮不了盐。” 伍子珩看向了站在旁边的陆十二,道:“听到墨姑娘的话了?今日休息和干活就按这个办。” 陆十二拱手应道:“诺。” 旁边正弄着柴火的陆三对墨姝道:“墨姑娘不是说弄什么……叫什么来着,豆汁作的……” 小京在旁边拍手笑道:“是豆花!” 墨姝笑道:“叫豆腐,有一样水分特别多的当小吃的,就称豆腐花,也叫豆花。” 小京嘻嘻笑道:“反正是好吃的!” 墨姝含笑点点头,又问陆三:“我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陆三点头道:“已经准备好了,就放在那边,锅也已经架起来了。墨姑娘,这就开始煮吗?” 其实墨姝也不是很有把握,她点头道:“开始吧,试试看。” 虽然说是尝试,但如今众人对墨姝已经是比较有信心了,尤其是小京,对她相当之崇拜。 后世的豆腐分为南豆腐和北豆腐。其中南方多用石膏使豆浆凝固结成豆腐,所以这种称之为南豆腐,而北方则多用盐卤,即由海水或卤水煮盐之后,残留于盐池内的水。 这盐卤与石膏一样,都可以使豆汁凝结成胶,析出水分。 只不过盐卤凝结出的北豆腐比较韧,而用石膏做出来的南豆腐松软,而且盐卤中有不少成分其实是卤水中的杂质,吃多了对人也不好。 所以这一次墨姝准备用石膏点豆腐。 许多天然的盐池还有盐井中都伴生有石膏,而正好这盐泉旁边也有。其实即使这里没有也无妨,石膏本来在中医也是可以入药的。 石膏其性辛、甘,大寒;可以除烦止渴、清热解毒、泻火,解肌清热等,主治热病壮热不退,心烦神昏,谵语发狂,中暑自汗,胃火头痛、牙痛,口舌生疮,以及肺热喘急等等。而用火煅烧之后,外敷,还可以生肌敛疮,治疗痈疽疮疡,汤火烫伤。 之前伍子珩听墨姝说用石膏点豆腐之后,特意去查了医书,发现应该是可以吃的以后,自然没多说什么了。 也许这豆腐弄出来之后,会有人能吃出里边的石膏。 到时有人见利而效仿,也说不定。 墨姝走过去,将早已磨好的生豆浆放入锅内,陆三已经开始生火,她检查了旁边的石膏浆,发现是焙烧过之后磨成粉然后加水调和的,而且磨得非常细腻,显然是下了功夫的,满意点头。 不久,锅中的豆浆开始出现了浮沫,墨姝拿过勺子将浮沫一点点清理掉,见豆浆煮开了,舀到旁边的小锅里,加入少许石膏浆搅匀。 墨姝让陆三先熄火,将大锅里多的豆浆拿去煮盐。 小京喜滋滋地凑过来,问:“墨姐姐,这就是豆花吗?”随后她看了一眼小锅里的豆浆,又疑惑道:“这与豆汁没什么分别呀?”正说着,她忽然惊讶地叫起来:“这豆汁像冰一样结块了!” 墨姝笑道:“是呀,结块了之后的就是豆花了。” 小京兴奋地拍手,笑道:“原来豆花是这样煮出来的呀!” 说话间,豆汁已经慢慢地全部凝结了,墨姝冲豆花的速度比较快,所以看上去品相还挺好。(未完待续。) 073、美味 因为墨姝这次主要是为了弄豆腐花,所以加入的石膏浆比较少,凝结出来的豆花洁白松软,看上去就很美味。 只是不知道吃起来怎么样。 小京已经迫不及待了,好在墨姝早有准备,让人熬了糖水。她感觉也已很久没有吃过美味的豆腐花了。墨姝自然没吃过,而对于墨朝渊这样的南方人,豆腐花当然是吃甜的! 当下墨姝拿了两个碗过来,先舀了一点自己尝尝。 还不错的样子。 小京在旁瞪着大眼睛,见状连忙问:“怎么样,墨姐姐,可以吃了吗?” 墨姝笑着点头:“可以了!” 说着,墨姝将软软的豆腐花舀到了两个碗里,又浇上了香浓的糖水。 这是大梁以前没有出现过的吃食,墨姝不知道伍子珩这些人敢不敢吃,就没给他们准备。 墨姝用汤匙挖了一勺放进嘴里。豆腐花入口即化,浓郁的豆香伴随着清甜在舌尖弥漫,她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旁边的小京早就不客气了,也学着墨姝挖了一汤匙放入口中,尝了一下,立即兴奋道:“真好吃!墨姐姐好厉害!” 花心思弄了出来的美食,能得到别人的肯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墨姝含笑道:“这石膏豆腐花是补益清热之品,可以消除暑气,宽中益气,消炎止渴,还有下胃肠浊气。在炎炎夏日吃最好不过了。以前我还在师父那里的时候,夏天都是冰镇着吃,真太舒服了!” 小京一边点头,一边大快朵颐,都顾不上说话。 两人吃得十分高兴。旁边一干护卫却是大吞口水。尤其是在听到墨姝说起冰镇豆腐花时,在灶边烧火的几人真是口干舌燥,恨不能立即将那一小锅豆腐花端过来吃。 然而正吃得开心的墨姝和小京,一点也没留意到众人的目光。 旁边的伍子珩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为什么墨姝每次弄了好吃的,都没有想到他呢? 几个护卫无意间看到了伍子珩面无表情的样子,顿时心中惊恐。侯爷平日里虽然不笑,但那是云淡风轻。而不是想如今这样冷着脸! 再看了一眼犹不自知的墨姝。几人心中暗自同情,赶紧低头努力干活,祈祷伍子珩千万不要注意到他们。 但事与愿违。伍子珩忽然转头看过去,冷冷道:“陆一,你烧火的灰飞到盐锅里了。” 陆一忙不迭点头:“侯爷,我一定注意!” 墨姝刚吃完了一碗。满足地抬头,听到这句话看了过去。正好看到那比米粒还小的飞灰落入锅中卤水里。但是,这样烧火,有点儿灰很正常呀,再说了。这也不会影响煮盐…… 正诧异,墨姝转头正巧对上了伍子珩的目光,忽然感觉不对。 这目光似乎有点冷。 墨姝一个激灵。想到了什么,含笑道:“侯爷。我刚才试过,这豆花应该可以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伍子珩似乎勉为其难的样子:“试试也无妨。” 小京在旁抬头笑道:“我已经试过,可好吃了!墨姐姐,你再给我装一碗,我好拿回去给奶奶尝尝。” 墨姝又看了伍子珩一眼,才微笑点头,拿起小京的碗用锅里滚着的开水烫过,给装上豆花,道:“等会儿顺道去趟含雪居,让人拿一个侯爷的碗过来。” 却听旁边伍子珩道:“不必这么讲究,这不是还有碗吗?” 墨姝一看:“呃,这我刚才用过的。” 伍子珩面无表情地道:“你就不会洗干净?” 墨姝无言以对,默默地拿起自己的碗,洗干净后又用开水烫过,才给伍子珩舀了小半碗豆腐花,双手奉上。 “侯爷请慢用,仔细烫。” “放下就好。”伍子珩下颌轻抬,示意道。 “是。” 墨姝还没见过伍子珩吃东西,有些好奇,将豆腐花放在旁边的小几上之后,抬头悄悄看去。 但伍子珩不知习惯如此,还是发现了墨姝在偷看,吃的时候竟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了,而且看上去还坦荡大方,一点也不显扭捏女气。 这高贵优雅也许是天生的,别人根本学不来。 “你在看什么?”伍子珩忽然问。 “没看什么,这豆腐花如何?”给人捉了个正着的墨姝笑盈盈问。 “尚可。”伍子珩道。 墨姝听了之后想,以伍子珩的性子,这或许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当下含笑收拾了,道:“侯爷喜欢就好。” 伍子珩不知墨姝从何处看出他喜欢吃这个了,他一惯不喜甜食的。 尽管今日这豆花吃着还不错。 这时一旁的陆三问:“墨六姑娘,这就是豆腐?不知准备的细麻布和木板又作何用?” 墨姝这才想起事情还没有完成,摇头道:“不是,这只是豆腐花,若做豆腐,还有一道工序。” 说着,墨姝让陆三重新生火煮豆浆,同样捞去浮沫,待烧开以后,直接倒入另外大锅,加入石膏迅速搅匀。 豆浆一多,这搅匀就是力气活了。 墨姝人小力微,停下之后手都有些发胀,摇头道:“也不知这次的怎么样,总之是能吃的。也许多试几次会好一些。” 陆三笑了,道:“以后这事也不可能让墨姑娘亲力亲为,不过是作个示范,让几个人学着慢慢弄,多试几次就有经验了。” 墨姝点点头:“是这个理。” 说话间,豆浆已经凝结成豆腐花了,这次放的石膏多些,比上次的老,墨姝用勺子将豆腐花小心舀进旁边垫了大块细麻布的木托盆里,待装满之后,用这布包上,盖上木板压好。 陆三见状一一记下,又问:“这样就可以了吗?需要用木板压多久?” 墨姝道:“压上一刻多钟,就可以了。如果是制作放得更久的豆腐干,就需要在木板上多压石头,将豆腐花里边的水分压尽,就可以了。” 见陆三记下了,墨姝又笑道:“不知街市上现在可有鲈鱼或鲫鱼卖,买几条早饭可以炖豆腐汤吃。” 这时小京刚好折返回来,听见这话,笑得只见梨涡不见眼:“墨姐姐煮吗?我也要吃!” 墨姝笑着道:“我用个大锅炖,大家一起吃。” 说完,陆一在旁边道:“不用去买,小京你让二六子到湖里去捉就好了,给他算钱。” 小京雀跃地去了。 墨姝想了想,又对陆三道:“这豆腐要好吃,一是磨豆浆时豆子和水的比例得掌握好,不同的豆腐这豆汁浓度也不一样;其二煮豆浆的火候也要注意;还有冲豆花的时机以及技巧。” 陆三详细记下。墨姝道:“总之多试几次,会发现怎么样出来的豆腐更好吃的。” 感觉应该已经过去一刻多钟了,墨姝拿走了压在豆腐上的木板。 一板洁白的豆腐出现在眼前。 没想到初次弄这个豆腐就这么成功。墨姝心中满意,似乎已经吃到了香浓味美奶白的鲫鱼豆腐汤。 日子就应该这么过才对呀!(未完待续。) 074、忧伤 如今长安多了一样时兴的美味佳肴,名曰豆腐。 听说连圣上都夸奖了的。 这豆腐是当今晋国公伍相爷家的产业,作坊建在伍家三郎镇远侯的封地玉湖县。 传言这豆腐的来历还有几分意思。镇远侯有一日起了兴致,想取山庄边的山泉水回去烹茶,山庄里正有大夫为其医治在战场上受的伤,见到了这泉水,发现这山泉对镇远侯的伤有益,建议其常用这泉水洗浴。 没想到准备在山泉边修个汤池的镇远侯,在饮豆汁时无意间发现了豆腐。 经过名医证实,这豆腐平日适量食用,不仅对身体无害,还可以补中益气、生津止渴、清热消炎、祛除暑气、清洁肠胃,实乃不可多得之佳肴,镇远侯于是兴建了作坊。 这豆腐一经出售,当即名动长安。 而且物美价平,让镇远侯都得了百姓不少称颂。 只可惜无人知道这个豆腐的方子,想来这价钱虽不贵,但镇远侯总还是有赚的吧? 一时不知有多少人都在羡慕妒忌。 墨姝听完了小京说的这些,放下手中的医书。 自从发现上次医马的神奇的能力又回来了之后,墨姝索性向伍子珩要了医书,只说以前就跟师父学过医术,虽然说这能力轻易动用不得,也不知道是否可以用在人身上。 但万一可以呢? 若某天想用以救人,学了医也有个出手的理由,能借口针灸来医治。 墨姝放下书简,,揉了揉额头道:“这故事一点也不跌宕起伏。大家居然也传得津津有味!” 却见小京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我说得不好。墨姐姐,你不是说,还有一样油豆腐吗?什么样子的?我好想吃!不如让他们试试?” 说到这个,墨姝趴在案几上,觉得十分忧伤。 之前她说起油豆腐,是因为完全没想到时下大梁没有素油呀! 墨姝早已深深体会到大梁有多么落后,却还是太乐观了。谁会想到大梁的食用油竟然只有所谓的脂膏。也就是羊油猪油什么的荤油。 没错,猪油羊油也可以用来炸豆腐,然而在这个百姓没肉吃的年代。这油得有多贵? 用这油来炸豆腐于百姓而言简直暴殄天物,若真用了,油豆腐该卖多少钱? 何况如今技术不成熟,炸豆腐也有点危险…… 墨姝也不是非想着吃这个油豆腐不可。只是想想大梁厕纸没有,豆腐没有。素油也没有,以后还不知会突然发现还有什么没有的,就觉得她在这儿想要享受生活,真的任重而道远。 怎么能不忧伤…… 小京看着墨姝神情不对。关心地问:“墨姐姐,你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墨姝才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什么。只是想念师父了。这里什么都没有,若能回去该多好。” 伍子珩走到门口。刚好听到这句话,一瞬间突然很想知道,墨姝口中的师父到底是谁? 墨姝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抬头就看见伍子珩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即使如此,墨姝也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是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目光的。 伍子珩漫不经心地开口:“既然墨六姑娘有意回去找师父,昨晚你我二人的约定也……” 说着似乎想转身。 墨姝一听想起了家人,登时急了,不等伍子珩说完,立刻起身奔过去扯住了他的衣袍,抬头道:“不要!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就在侯爷身边,什么地方也不去!” 生恐伍子珩改了主意。 伍子珩低头,看着墨姝道:“你不去找你师父了?” 墨姝对上伍子珩的目光,不知怎的面上发烫,立刻松开了手,使劲摇头: “不去了。” “真的?!”坐在旁边的小京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见墨姝说不走了,还是挺高兴的。 墨姝点了点头。 伍子珩跨过门坎走进花厅,在主位坐了下来,墨姝跟在后边,待他坐定之后执壶上茶。 底下小京还在想着油豆腐的事情呢,夏荷忽然过来将她叫走了。 厅里只余下二人。 见无人在旁,墨姝又小心提起了刚才之事:“侯爷,之前我说回去只是随口而出的戏言,我既签下了身契,自然不会到处去的,我家里的事情,还望侯爷仍记在心上。” 伍子珩没有说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才道:“然而你说想念师父,并不似说笑。” 墨姝一怔:这师父乃是她虚构的,说起来都没有具体之人。她想念的不过是以往美好的生活罢了。 伍子珩见墨姝并不言语,以为她是默认了,心里极不舒坦。他放下了茶盏,抬头问: “你师父待你很好?” “呃?” 墨姝想了想,才回答道:“算是挺好的吧。” 伍子珩不说话了,墨姝以为他会这样沉默下去,他忽然道:“明日我母亲会过山庄。” 墨姝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却是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晋国公夫人?” 伍子珩颔首:“是。” 这下好了,冷香阁的正主儿要来了!墨姝早听说过这位大梁的贵妇,传言她性子狠厉,不管治家还是御夫,都很有手段,非但不让晋国公纳妾,还将之哄得言听计从。 长安贵族谁家没个后宅阴私,但晋国公夫人就将家里管治得很好,从来没听说过出什么事儿。 晋国公有三儿一女,其中两个儿子和女儿都已成亲。 而在这位伍夫人的管教之下,不仅已成亲的两个儿子没有侍妾通房,连女婿也答应了不纳妾抬小才抱得美人归。 当然,这些亲事也都郎才女貌、门当户对,羡煞旁人。 据说之前在伍家二郎还没有成亲时,有位正三品的侍郎为千金遣了媒人前往晋国公府说亲,晋国公夫人觉得这官儿太小,一口回绝了。 侍郎千金因此险些悬梁自尽。 墨姝自认为出身世家,门第不差,奈何如今不仅陵北墨氏已经没落,她更是已经从族谱上除名,面对讲究身份的晋国公夫人还是有点压力。且尤为尴尬的莫过于她还是杨妃送过来的。 这样的身份不可能成为伍子珩的正妻,晋国公夫人又不让儿子纳小。墨姝简直不知何以自处。 而且,墨姝如今还住着当初晋国公给晋国公夫人修的院子…… 想到晋国公夫人先是打发了一个侍女过来看住她,随后又亲自过来了,墨姝感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怎么办? 伍子珩见墨姝问了一句就不再言语,又沉声道:“见了我母亲,记得别乱说话。” 墨姝点了点头,心道:你不说我也懂得。 伍子珩主要是不想墨姝提及身契的事,见她点头应了,起身出了冷香阁。(未完待续。) 075、捉鱼 午后日头高悬在天空,没有一点儿风,树上知了此起彼伏大声吟唱,闷热得让人心烦意乱。 夏荷端了冰镇的豆花进屋,见墨姝在发呆,又悄悄退下去了。 过了片刻,墨姝意识到夏荷来过,想起明日晋国公夫人会到这儿,心口越发闷得慌。 墨姝拿起豆花吃了两口。 这豆花清凉细软,甜得恰到好处,墨姝心情好了一点,忽然想起几日之前在山庄外的水渠似见过泥鱼,可以去捉一些回来炖豆腐。 于是墨姝换上了粗布裋褐,拎上鱼篓,戴着斗笠出发了。 门口的庄丁长顺看见墨姝这模样,不由好奇地问:“墨六姑娘这是要去捉鱼?” 墨姝点了点头。 长顺好心道:“日头这么大,墨姑娘不如让底下的人去,或者迟些也好,小心中了暑气。” 如今这些庄丁仆妇都将墨姝看作是半个主子了。 但墨姝想了想,还是摇头:“在屋里也闷,水里凉快,我还戴着斗笠,应该没事的。” 说完,墨姝出门了。 长顺看着少女的背影远去,想了一下,还是回去禀报了管事。 墨姝径直来到前几日见过的水渠。流水清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两边葱绿一片。她将鱼篓放在岸边,除了鞋袜,小心下到水中。 渠水才漫过小腿肚,凉浸浸的,非常舒服。 尽管头上日头烤的快冒烟了,到水里也凉快不少。 墨姝弯下腰,开始找鱼。 没想到这水渠的泥沙里还真有不少泥鳅,只是太滑了。不容易捉住。 还好墨姝前世在小河捉过,有点儿经验,很快又掌握了技巧,两手按住了就往鱼篓里丢。 正捉得高兴,忽然听到有人好奇问:“这位小娘子,外边这么大日头,你不待在家里。在干什么?” 墨姝抬头一看。只见问话的是位贵夫人: 其约莫三十许的年纪,如云的秀发绾成了灵蛇髻,上有金嵌红宝的钗梳花钿;淡扫秀眉。皮肤白皙,额间妆饰着一艳红梅花钿,五官秀丽,面若芙蓉;身穿淡青色小团花窄袖上襦。外罩锦绣半臂的罗衫,搭着国色天香牡丹披帛。石榴娇红绫织金的长裙下,隐约可见缀着大颗珍珠的云头缎履。 其身后还有两位貌美的娘子,二人皆是十六七的年纪,一个绾着朝云近香髻。珠翠夺目,却长袍束带穿着杏色云雷暗纹的男装,眉目姣好有几分爽朗;另一个则梳着惊鹄髻。红黑间色的长裙,石青宝相花纹罗衫。泥金牡丹披帛,生得端庄秀美。 后边还站着几个衣饰讲究的侍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作男儿装束的美貌娘子见墨姝只打量几人,都忘了说话,含笑提醒:“你是在捉鱼吗?” 墨姝点点头,道:“捉些泥鳅回去弄泥鳅钻豆腐吃。” 梳着灵蛇髻的贵夫人一听,笑着问:“是在这附近镇远侯的作坊买的豆腐?你是这儿的庄户?这个作坊就在玉湖山庄边上吗?” 墨姝将鱼篓放到水里浸了一下,免得鱼缺水死了,才答道:“自然是镇远侯作坊的豆腐,庄户买的话便宜。作坊是在山庄边上,但旁人是不给进去的,夫人若是想买豆腐,可以直接去坊市买,要是想去作坊里边看的话,恐怕可以直接回去了。” 绾惊鹄髻的娘子笑问:“我家夫人只想在庄子旁边走一走,也不可以吗?” 在水里站久了,感觉有些凉,墨姝拎着鱼篓踏上岸边的石板,道:“也不是说不可以,只是镇远侯不喜看到女子……” 墨姝想,这是众所周知的,应该不能说她毁谤伍子珩吧? 只见贵夫人面上就有些不自然,而旁边的两位姑娘也似有点无奈,男装的就问墨姝: “若你今日出门碰见了镇远侯呢?” “呃……”伍子珩似乎没有不喜欢见到她吧?墨姝这么想着,却道,“若镇远侯出门,庄丁会提前告知,让庄户注意让开,而且我年纪小,想来侯爷也不会将我当作一个女子看待?” “……”几个贵人相对无言。 墨姝看了下三人的衣裳锦履,又望了一眼水里的游鱼,想了想,还是好心地提醒道: “过一会儿可能会下大雨,若无事,三位贵人还是赶快回到马车上,或是在附近寻个庄户家躲雨,小心淋着了。” 此时天空一丝云也没有,日头还明晃晃挂着,怎么也看不出要下雨的样子。 穿着男装的女子有些怀疑地道:“太阳这么大,又没有云,真会下雨?真有什么大雨的话,你怎么还在这捉鱼?” 墨姝也是好心,见几人不信,仍道:“这雨大概还有小半个时辰才下,我就住在附近,自然没关系的。” 贵夫人好奇问:“你怎么知道会下雨?” 墨姝不由微微一笑,往水中示意,道:“鱼儿告诉我的。” 这还是与墨姝之前得到的神奇能力有关,上次在煮盐的地方,她给飞白踏云梳理鬓毛,又觉得这能力似乎恢复了几分。 而刚才墨姝在捉鱼时,就有强烈的感觉,半个时辰之后会有大雨。 梳着惊鹄髻的女子闻言在旁笑道:“这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没准儿等下还真会下大雨,我等先过去吧。” 贵夫人点头应了,又转头向墨姝笑道:“日头这么大,小娘子也早些回家去的好。” 墨姝不禁有几分受宠若惊,笑着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目送一行人仍往玉湖山庄的方向走远,墨姝摇了摇头,只希望几人不要碰见伍子珩,毕竟几人看着就出身大户人家,却没有自恃身份看不起寻常百姓,也算比较好的了。 墨姝这么想着,看了看手中的鱼篓,还是有下水去了。 这么点儿,若仍是连护卫也一起吃怎么够?趁还没下雨,赶紧多抓一些。 于是,墨姝将这几个贵人的事情丢到一旁又开始摸泥鳅了,却不知那边几人正在议论她。 贵夫人一边打着国色天香的团扇,一边道:“看这小娘子生得这么白净,怎么也不像庄户,怎么却到这儿捉鱼来了?” 旁边绾惊鹄髻的女子忽道:“该不会她就是墨六娘子吧?这年岁也相仿。” 几人顿时都停下了步子,想到这个可能,再想想方才墨姝一身裋褐,头戴斗笠在水渠中捉鱼的样子,相顾愕然。 若真如此,这墨六姑娘还有点儿意思。(未完待续。) 076、夫人 墨姝将鱼篓捉满了,看看天色,急急忙忙往山庄赶。 再慢一点,就要挨雨淋了。 此刻天上已经涌上了大片的乌云,这云层似倾倒了墨汁,黑压压的,好像大雨马上就会落下来。 田间的农人,已经都在往家里赶了。 墨姝行到一半的路程,已经开始刮起了大风,险些将她的斗笠都给吹飞了,她只好用手扶着,低头赶路。 山庄的门口已在望,豆大的雨点却直直落了下来,打在斗笠上叭叭地响。 墨姝低头小跑冲进了山庄,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伍子珩一手拉开墨姝,一手将她的斗笠拿走,嫌弃道:“慌里慌张的,把我袍子都弄湿了。” 旁边的侍从连忙将斗笠接过。 站稳之后,墨姝看了下手中的鱼篓,还好好的,抬头不好意思道:“下雨了我只顾着赶路,没仔细看,回头给你洗洗?” 伍子珩性子喜洁,这墨姝最近已经知道了。 看见伍子珩对墨姝如此好说话,旁边才到没多久的晋国公夫人几个看得目瞪口呆。 伍子珩本想应下的,想起母亲还在旁边,淡淡道:“不必。” 墨姝听他的语气似乎不怎么好,又道:“我捉了些鱼……” 话还没说完,伍子珩立即站远了些,似乎生怕墨姝弄脏了他的衣袍:“怪不得总有一股泥腥味。” 墨姝只好把余下的话吞下去,忽然瞥见旁边站了几个衣饰华贵的女子。 这不就是方才碰见的几位贵人吗?! 伍子珩在旁道:“见到夫人还不行礼?” 墨姝还如在云雾之中,想不明白传说中的晋国公夫人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却也没有怠慢,恭敬行礼:“夫人安好。” 只听晋国公夫人含笑道:“好。知道要下雨了。还捉这么多鱼,珩儿可真有福气。” 墨姝能说这鱼并不是特意给伍子珩捉的吗? 不能。 于是她只好低头不语。 伍子珩仍是漫不经意的样子:“这外边下这么大的雨,母亲与两位嫂子还是进屋说话吧。” 什么? 原来旁边这两个看着十六七岁的娇娘也已为人妇? 墨姝抬头看去,见两位少夫人正善意地笑,眼中似还有几分好奇,她又规矩行礼:“少夫人好。” 两人见状,嫣然而笑。连道:“墨六娘子不必多礼。” 随后两人用团扇遮了面说悄悄话儿。想也知道应该是在说墨姝。晋国公夫人轻咳了一声,笑道:“珩儿说的是。” 两位少夫人立即放下了扇子,陪晋国公夫人从旁边的长廊走进了山庄。 伍子珩落后少许。跟在后边。 而墨姝则亦步亦趋,跟在伍子珩身后,手里还拎着鱼篓。伍子珩注意到了,瞥了眼旁边的侍从。 侍从心中一惊。急忙上前去接过了鱼篓,道:“墨六姑娘。让小的拿。” 墨姝也没抓着不放,点点头,又叮咛:“拿回去先放进清水养一天,明日我好与豆腐一起炖。” 侍从躬身应诺。 晋国公夫人起了兴致。转头含笑问:“墨六娘子厨艺过人?” 墨姝上前几步,不好意思道:“让夫人见笑了,只是尚可入口罢了。当不得过人二字。” 此时却见小京从里边飞奔而出。裙袂轻扬,梨涡全是笑意:“夫人!” 晋国公夫人笑道:“小京。你可迟了。” 语气亲昵,似见了侄女儿。 墨姝怎么都没法将这位年轻秀美、而又亲和的贵夫人,与传言中十分厉害的晋国公夫人联系在一起。 如今伍子珩已有二十几,即使晋国公夫人十二三岁生的长子,如今也该有将近四十了吧? 怎么还这么年轻?! 而且性子也好,与坊间的传言怎么相差如此之大?是晋国公夫人表面功夫做得太好? 还是世人羡慕忌妒恨,故流言诋毁? 墨姝原以为,伍子珩对女子敬而远之,也许与晋国公夫人狠厉的性子有关。 但如今一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对于晋国公夫人的到来,伍子珩的心情似乎都比平日好。 只是,既然如此,伍子珩为什么会不喜女子呢? 伍子珩面对家中亲人时,显然没在意是不是女子的问题,面对两个嫂子也相当有礼。 再有墨姝还以为伍子珩容貌出色,乃肖似晋国公夫人。 但今日见到,墨姝才发现晋国公夫人虽然也很貌美,且气度高华,却并非如伍子珩的冷俊张扬,而是女子的秀美。 这也是为什么墨姝在水渠边时,没想到面前站着的就是晋国公夫人。 在墨姝走神之时,小京已经诉说了分别的这段时间,对夫人是如何的想念,晋国公夫人也给小京逗得一直笑。 几人才在厅中坐定,晋国公的书信就追到了。 墨姝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何坊间会有这么多诋毁晋国公夫人的传言,因为她如今的生活,正是众多女子所梦寐以求的。 只从伍子珩的容貌,就可以想见晋国公定也品貌出众。 且晋国公不只长得好,家世还好,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掌丞天子的相国,还有这么高的爵位,还只有晋国公夫人一位正妻,并对她言听计从,又没有小妾,生的儿子还争气。 再想想,这山庄还是晋国公为其夫人修的,还有平日伍相如何宠妻无度的传言…… 墨姝忽然也深深的妒忌了。 怪不得晋国公夫人看上去还这么年轻,焉知不是宠出来的?日子如意顺遂,心情自然也好,而气质和性子也不会差了。 晋国公夫人如今想必应该过得心满意足……顶多还发愁三子伍子珩迟迟没有成亲…… “你在想什么呢,墨姐姐?墨姐姐?!”小京忽然道。 “呃?” 墨姝抬起头,看到众人都看向她,有些讪然:“我在想,夫人性子真好。” 晋国公夫人不由笑起来,如春风吹过,十里桃林灿若云霞。她笑道:“可是给外边的传言吓到了?” 墨姝有些诧异地摇头,道:“怎么会?大家听到外边的这些话,不是应该都羡慕夫人才对吗?” 晋国公夫人一下子笑了。 这话真动听。 小京吃着松子饼,抬头眨着大眼睛问:“墨姐姐也羡慕夫人吗?” 话音未落,众人都看向了墨姝,但见她赧然点头,既而又坦荡道:“当然。” 晋国公夫人抬头见伍子珩正自外边踏入厅门,如芝兰玉树,肖似其父,不由含笑道: “墨六娘子年纪尚小,这好日子还在后边呢,不急。”(未完待续。) 077、打探 晋国公夫人与两位少夫人兴致很好地跟墨姝学了怎么弄豆花,当晚却也没在山庄过夜,又回府了。 而且从几人的话中,墨姝可以猜到她们都知道盐的事情,只是不清楚将杂质去除的方法,却都没有提出去作坊里边看。 待晋国公夫人离开之后,墨姝还觉得如在梦中。 这就回去了? 仔细一想,晋国公夫人过来山庄,也就是在水渠边与墨姝说了几句话,到了在花厅又说了两句,之后就是学煮豆花了,一直到回府都是笑意盈盈的,没有提到冷香阁之事,也没说起墨姝如今的身份问题。 自始至终,晋国公夫人对墨姝就如一位温柔的亲长,甚或是好友。 墨姝还在发呆,小京兴冲冲地进来,道:“怎么样墨姐姐,我说得一点儿都没错吧?夫人是不是顶好的性子?” 说着小京坐到了墨姝对面,看到小几上有一盘莲子,在灯下碧莹莹分外喜人,随手拿了个剥着吃。 墨姝点点头,道:“这才是世家夫人的样子。” 小京深表赞同地使劲点头:“墨姐姐说得对,这别府的夫人我也见多了,都没有我家夫人这样气度的!” 说话间,小京又担心地看了一眼外边大雨滂沱电闪雷鸣的天:“这样的天气还赶回去,也怪吓人的,夫人一路平安才好。” 墨姝笑道:“有小京这一句话,夫人自然安好。” 小京闻言不禁笑了,又毫无由头地说了句:“墨姐姐这样好,我看夫人也很喜欢墨姐姐你呢!” 因为墨姝在前世作为墨朝渊时是孤儿,在大梁又因为预言和家中变故影响。所以这性子其实有些自卑,尤其在将面对晋国公夫人时,忍不住心中忐忑不安,如今听小京这么说,一时有点恍惚。 晋国公夫人真的喜欢她吗? 墨姝感觉自己今日的表现实在乏善可陈,且不说这穿着裋褐在水渠捉鱼什么的似乎不该是大家闺秀所为,她当着晋国公夫人的面直说伍子珩不喜女子就很失礼。 当时晋国公夫人面色就好像不太自然。 墨姝忽然十分恼自己的无礼。 小京无奈道:“墨姐姐。你又在想什么?我与你说话你都不回答。” 见此墨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这样也是很失礼的,改,以后一定要改!她自下了决心。才道:“怎么了?” 但小京气鼓鼓的没说话。墨姝笑着给她剥了几枚莲子,道:“明日给你弄好吃的仙草冻,好不好?” 今天墨姝出去捉鱼时,看到路边竟然还长着后世用来作烧仙草的仙草。 若说琴棋书画。墨姝可能不擅长,但对于张罗这些吃的。前世墨朝渊却是很有兴致的。 而仙草冻,正是墨姝煮过的小吃之一。 小京一听立即眉开眼笑:“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原谅墨姐姐你了!” 墨姝不由失笑。小京又问:“仙草冻又是什么?甜的吗?是不是也要用冰镇这才好吃?” …… 次日清早,墨姝与小京去摘了仙草。回来后才刚把碧绿如冻、晶莹清透的烧仙草煮出来,就听到外边说,有客到访。 之前山庄的这个豆腐才出来时。众人虽然热议,但当时吃这豆腐的人还没现在这么多。许多人也没意识到这其中的巨大利润,待伍家又弄出了素油之后,这些人终于坐不住了。 此前大梁的油可是一直吃脂膏,素油是连芝麻油都没有的。 但是墨姝忍受不了,于是问了伍子珩,从西域弄到了胡麻,也就是芝麻,还让人进深山伐了巨木回来弄古法榨油的木榨机,用芝麻和大豆开始榨油。 芝麻不说了,出油多,而且油还很香。 当然,这价钱也高一些。 大豆出油不多,但是这样榨油之后余下的豆粕还可以弄品相不太好的豆腐,而且这油也深受众人欢迎,世家吃腻了猪羊脂膏,而百姓则觉得这素油价钱相比没有猪油贵,可以少量称些回去。 这样一来,素油的生意格外红火。 而墨姝也可以满足了小京吃油豆腐的愿望。 伍子珩则派出了府里忠心耿耿的管事,前往各地开油坊及豆腐作坊,其实也以此为遮护,另混进了军中的属下,在各处煮盐。 各世家新贵虽然不知道煮盐之事,却看到了伍家因此获利甚丰,终于忍不住过来打探。 在这之前,还有大臣上书称伍相与民争利,但伍家早将豆腐和素油的利益分出了三成给梁帝刘楷入私库,而梁帝对于这经商获利的法子也没什么兴趣,不仅将这些弹劾的折子都压了下来,还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些大臣家中的产业。 但凡有点家底的大臣,谁家没点产业? 若说开个作坊就是与民争利,谁手上都不可能干净了。 这些大臣也不过是例行弹劾一下奸臣伍相,然后此事就不了了之,随即则通过别的法子想打探出点消息。 众人最关注的,并非这豆腐及素油的方子,而是伍家怎么突然就知道如何弄这些东西了? 之前的豆腐还可以说是偶然,但素油却又是怎么回事? 所以近日玉湖山庄总有许多各府的访客。 伍子珩素来性子冷清,不怎么搭理人,而且这事业不好明着去找他,众人想到了让女眷去打探这些消息。 但晋国公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与两位少夫人一起到处玩去了,登门不是直接闭门不见客,就是根本不在家。 于是有心思灵透的,就想到了墨姝身上。 想当初墨姝才到伍子珩身边时,不知多少人明里或私底下各种讥笑,但在听到镇远侯对她格外不同,甚至还给她住进了冷香阁,连晋国公夫人过来都没听说出什么风波。 墨姝仍在冷香阁住得好好的。 各府千金这心情,可就不一样了。 但如今不管是什么心思,少不得都收好了,作出了闺中密友的模样,一个个绞尽脑汁回想出与当初与墨姝是好友的经历,以此为借口到山庄,名为关心墨姝,好友间走动,实则是为了从她口中得到些什么消息。 墨姝一时竟也炙手可热。 不过,伍子珩早与外边的人说了,墨姝不见外客,听来有几分软禁的意味,她却乐见其成。 此刻墨姝就转过头,诧异道:“侯爷不是说好了,我不见这些人的吗?” 夏荷微笑道:“墨六姑娘,今日到访的乃墨家两位小娘子,还有宋国公府的几位姑娘,也不见吗?” 墨姝闻言又惊又喜:“当真?”(未完待续。) 078、忧虑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送了墨好等几人离开之后,墨姝再也坐不住了,在含雪居门前没见到人,就去作坊寻到了陆一。 煮盐的地方已经和豆腐作坊、油坊分开了。 油坊离山近一些,用山上流下的泉水带转水车,推动压碎豆子的大磨盘;两边的人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如今伍子珩已经从晋国公府找了可靠的人过来负责煮盐,这样陆一等人只需负责留个人坐镇,不必亲力亲为,可以腾出空来忙别的。 墨姝径直到了煮盐的地方,问陆一:“侯爷今日在山庄吗?” 陆一放下手中的花盐,摇头道:“不在。” 见墨姝面上一片失望之色,陆一又问:“墨六姑娘寻侯爷有何事?若不是什么紧要的,或者我等也可以代劳。” 墨姝勉强笑了一下,摇头道:“不用,若侯爷回来了,记得告诉我。” 这事乃墨姝与伍子珩之前的约定,这些护卫也作不了主。 陆一应下了。 墨姝从作坊出来,往山庄而去,忍不住又思量今早墨好等人过来之事。初时听到大姐墨好和九妹妹墨婉过来的消息,墨姝是十分欢喜的,所以连易采薇等人的打探也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但随后,同来的琉璃没有去管墨好的神色,提到了杨妃对墨家的照顾。 墨姝心里就有些着急。 杨妃隔几日就会给墨家送东西,或是派一个宫人过去关心,其实是借此时刻在敲打墨姝。别忘了约定的事情,否则别怪她对墨家下手。她可以照看着墨家,也可以让墨家没有安宁之日。 墨姝将琉璃这提醒记在了心上,她需要知道家中的消息,而不是像家人什么都不告诉她,如此才能在有事情的时候想应对之法。 如今墨家还在梁帝的监视下,别说振兴了。有什么动作都会带来灭顶之灾。 墨姝原本是想着在杨妃这件事后。家人可以回到中州陵北,有墨氏的根基在,只要小心一些。总能发展起来的。而且过个几年,大梁就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到时自是天高任鸟飞,即使梁帝也无暇管墨家之事了。 但墨姝终究不是什么善于谋划之人。 所以到了山庄之后。墨姝才发现杨妃交代的这件事中还有陷阱,她只好选了另外的生路。 还好这条路却比想象中平顺。 只是。墨姝之前已经与伍子珩说好了请他护住墨家,却迟迟不见有所动作。而杨妃又不知为何会如此心急,这才将她送过来,就几番借墨家敲打她。显然是想让其早些拿到想要的东西。 但这事岂有如此简单?且不说以神机弩的重要,晋国公府定会将之看得很严,只说取得伍子珩的信任这关键的一步。已经非常难了。 若杨妃连这点耐性都没有,只急着想拿到东西。是怎么宠冠后宫多年的? 怎么也想不明白,墨姝索性丢开了这个念头。 当务之急已经不是去想杨妃为什么如此,而是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将墨家从杨妃的拿捏中摘出来,最好是一劳永逸,让家人回陵北。 若伍子珩也愿意答应让墨家人回陵北就好了,以伍家的权势一定能实现。 不过,墨姝却明白这是奢望。 之前伍子珩答应护住墨家,也不知安排得如何了。 墨姝还在胡思乱想,夏荷含笑进屋道:“侯爷回来了,墨六姑娘可是寻侯爷有事?” 闻言墨姝一下子站起身,因问:“在含雪居?” 见夏荷点了点头,墨姝就匆匆过去了。 含雪居院门没有人守卫,墨姝长驱直入,才在厅外看到了候在门边的陆十。看见来人,陆十行了一礼,客气道:“墨六姑娘可是找侯爷?” 墨姝点头:“侯爷在里边吗?” 陆一为其拉开了厅门,道:“墨六姑娘请进。” 见此墨姝也没迟疑,向陆一点头致意后,就径直进去了。只见伍子珩一身暗纹白袍坐在案边,不知在看什么,听到声音也没抬头:“你找我有什么事?” 墨姝走近了几步,抬头道:“杨妃近来似乎有些着急,我担心她一直拿不到想要的东西,会对我家人不利。” 伍子珩仍低头写着东西,不以为意道:“宋国公府准备送一位美人进宫,据说在这之前曾随宋国公夫人入宫,圣上见过一面后念念不忘,杨妃心情不好自然得找点事排遣一下。” 这番话让墨姝不由自主回忆起前世梦里入宫的经历,没想到今生她逃过了,但宋国公府仍另选了人进宫,还比那一世提前了。只是不知入宫的是谁? 墨姝想起今日琉璃过来时,无意间提过,过些日子她可能也不在宋国公府寄住了。 当时见琉璃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墨姝只以为她是准备回家去的,如今一想,该不会是入宫吧? 墨姝想起当初的经历,不禁为琉璃担心:“不知入宫的是不是琉璃姐姐。” 伍子珩抬头道:“你不担心家人了?还有空记挂别人?”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墨姝心思转了回来:琉璃之事还只是她的猜测,但家里的危机却必须早点解决。 想当初她入宫不久,杨妃就被刘楷冷落了。 所以杨妃担心失宠也正常,只是她心情不好,又迟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的话,会不会将气转到墨家人身上? 墨姝忧虑,看向了伍子珩道:“侯爷,你之前说会代我护住家人……” 伍子珩放下了手中的笔,俊秀得过分的长眉轻动,淡淡道:“你觉得我是言而无信之人?” 听到这句话,墨姝虽然还没有完全放心,却已笑道:“怎么会,我只是担心侯爷忘记了,且关心则乱,这才提醒一句,还请侯爷见谅。” 说完,墨姝又小心地问:“不知侯爷是怎么打算的?其实杨妃之前是答应了我事成之后送墨家人陵北……” “这不可能。”伍子珩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呃……”墨姝心里实在沮丧,又有点不甘心,问,“侯爷的想法是?” “到时你自会知道的,你不用想这些没用的,只管想你还懂什么就好。你之前不是说造纸吗?”伍子珩漫不经心道。 伍子珩没个准话,墨姝也不高兴了: “煮盐、豆腐、素油这些还不足以体现我的诚意吗?但侯爷的诚意呢?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也该让我看一下?” “这么说你对我很不满?很好,身契还你,我让人去和杨妃谈一谈?” “我、我错了……”墨姝此刻觉得自己在砧板上,欲哭无泪。 伍子珩终于说道:“你只管放心,此事我早已有筹划,这两日就可以安排妥当。” 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吗?墨姝真不知此时她是什么心情。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079、县主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次日,长安传来了一件喜事。 当初追随高祖打天下的开国功臣白昆白老将军,认回了自己的孙女! 这可是一件大事。白老将军虽然是武将,却出身名门,乃范阳白氏正支嫡出的世家子弟。 乱世之时,白老将军辞别了新婚燕尔的娇妻,投笔从戎。因其有勇有谋、文武双全,很快成为了梁高祖麾下得力的大将。 在高祖称帝时,天下仍群雄并立,白老将军随梁高祖又征战几年,高祖因伤而不久于人世。 于临危之前,高祖让二子,即后来的文帝奉白老将军为师,将文帝托付给了白老将军。 之后白老将军先是南征北战,为大梁扫平了群雄,使大梁一统中原,后又在诸子争位时坚定地站在文帝这一边,扶持文帝登上了大位,深得梁文帝的信任,故在靖安八年的血案时,他上书求情,虽然未能动摇文帝的决心,却也没有像其他大臣一样受到训斥及处罚。 文帝在位其间,将诸子都交予白老将军教导,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白老将军却是与两任帝皇都有师生之谊。 只可惜的是,白老将军从军时家中妻子已经有身孕,但他后来返乡去寻找,但妻子却因为战乱而失散,没有找到。 白老将军乃是重情之人,后来又四处征战,一直未曾再娶。 待天下大定。白老将军也落了一身的伤,且挂念失散的妻子,干脆息了另觅良缘的心思,甚至也没有收养或过继儿女。 大约也正因为如此,又是两任帝师,白老将军虽然出身世家,且在朝廷和军中都有很大威望。却并没有受到梁文帝和如今刘楷的猜忌。 相反两任皇帝皆对其十分恭敬。梁文帝直接将其封为了梁国公,平时见到还会执学生之礼,如今是大梁地位最高的国公了。 而且如今开国老将也只余下卢国公等几位。梁国公当年曾与他们一同征战,至今感情深厚,甚至卢国公初时还只是梁国公麾下小将,自然又额外多了一份同甘共苦之情。 所以。白老将军在大梁的声望地位无人可比。 其实早年战乱,十室九空。这些将军与妻子儿女亲人失散的也不少,但大多将士后来都另外成了家。 只有白老将军还孑然一身。 这让梁文帝以及如今刘楷,还有卢国公等当年的同袍,都为白老将军晚年没有儿孙为伴而操心。 没想到一过几十年。临老梁国公还寻到了亲孙女,怎能不让人大喜过望。 墨姝一边回想着造纸术,在竹简上记下。一边问小京:“也不知白老将军的孙女是何人?” 小京笑吟吟道:“墨姐姐猜一猜?” 见其十分激动的样子,墨姝好笑道:“总不会是你我认识的人罢?” 却见小京拍手笑道:“还真是。这人墨姐姐肯定认识!” 墨姝想了又想,摇头道:“我猜不出来,你直接告诉我好了。应该不会是裴汐云或者白裳吧?” “当然不是。”小京闻言连连摇头。 “我认识的人……”墨姝歪头想了一下,灵光乍现,“莫非是琉璃姐姐?” 小京无比崇拜道:“猜对了!墨姐姐真厉害!” 墨姝又惊又喜,追问道:“当真是琉璃?这么说应该不是进宫了,原来她昨日就知道了,却也没说。” 也许当时还没有核实此事。墨姝这么想着,打心底里为琉璃感到高兴。 见此小京问:“墨姐姐,你与这位杨家姑娘很好吗?” 墨姝点了点头,笑道:“这么说,白老将军的夫人当初是生了一位千金。可惜琉璃姐姐母亲早已不在。也不知琉璃姐姐是怎么与白老将军相认的,这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小京道:“可不是吗,白老将军欢喜极了,准备在家中大宴宾客为贺。圣上得知此事之后,还下旨将杨姑娘封为永乐县主,也有封邑,封地五百亩,食邑一百五十户。” 墨姝惊讶道:“县主?” 小京点了点头,又道:“我听说,不仅圣上有许多赏赐,各府也都送了许多贺礼上门,连卢国公夫人都亲自为永乐县主挑选了贺礼。今日梁国公府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可热闹了,听说要连设三天的流水席呢。” 不知怎么的,墨姝又有些怅然。 如今长安世家的荣华,似乎已经与墨家无关了,作为墨家的女儿,她甚至还签了身契为奴,在这世人眼中的奸臣之子身边当侍女。 耳边只听小京笑道:“墨姐姐,你既与永乐县主交好,她定会邀请你去参加宴会的,到时你带上我好不好?” 墨姝笑着点点头,道:“到时若侯爷让我去,我就带上你。” 话是这么说,但墨姝忽然发现她一点儿也不想去,怕看到那样的锦绣荣华会想起墨家的往事。 怕想起了往事又陷入伤心自责。 小京还在想象当日梁国公府会如何热闹,完全没有注意到墨姝的情绪低落,忽听外边伍子珩淡淡道:“不就是一个县主,若你想要,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自伤看着就不舒服。 墨姝一怔抬头,就看见伍子珩背光站在门口,表情看得不大真切,但身影笼着日光,却是十分高大挺拔。 呆了片刻,墨姝才反应过来伍子珩是在跟她说话,一时有些迷茫。 伍子珩又道:“梁国公府已经往墨家送了帖子,你明日可以带上小京过去。但记住了,你给墨家丢人没关系,别丢了我晋国公府的脸面。” 说完伍子珩转身走了。 墨姝扭头看向小京,问:“侯爷方才说了什么? 小京眨了眨眼:“……似乎是说,让我们不要丢脸?还有,前边说了墨姐姐你也可以当县主。这是真的吗?” 墨姝微微一笑,道:“也许吧。说不定小京你以后也可以当县主呢?” 却见小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墨姝摇头看向了窗外青翠的花木,道:“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谁又能说这肯定不会发生?” 小京抬头忽闪着大眼睛,道:“若我真当了县主,要连摆十天的宴席!” 墨姝扑哧一声笑了:“好。”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080、赴宴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梁国公府门口车水马龙,往来之人无一不是骏马花车,彩衣华裳,身边仆从随侍。 墨姝今日穿了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石榴红小团花纹窄袖上衫,外罩浅黄轻软半臂罗衫,搭着牙白银花的披帛,绾着单螺髻,上边簪着珍珠还有金箔红玛瑙的桃花钿,眉间一点朱红的莲华纹胭脂,娇俏明丽。 而旁边的小京也是差不多的装束,只是没要长长的披帛。 今日是陆一和陆二亲自送两人过来的。 车停稳之后,有梁国公府的人上前接待,夏荷先下了车,却让两人在车上再安心等待片刻。 墨姝与小京说着以前在宋国公府的琐事。 小京竟也听得津津有味。 没多久,夏荷折返,不知与外边梁国公府的人说了什么,马车又开动了,看样子应该是直接进了二门。 待马车再次停下,只听车外边已有盈盈笑语。 有人上来打起了车帘,夏荷下了车,伸手扶墨姝与小京。夏荷旁边还站了个装束与她差不多的侍女。 小京见了,开心笑道:“夏柳姐姐!” 看来也是晋国公府的。墨姝抬头看去,几步开外,晋国公夫人正含笑看着她呢! 小京也看到了,欢喜地过去,脆生生道:“夫人!” 墨姝也紧走几步盈盈行礼:“夫人大安。” 晋国公夫人抬手虚扶,笑道:“正好,一起进去罢。” 说完晋国公夫人已转身先行。墨姝原本还想与两位少夫人行礼,但大少夫人伍家长媳姚氏,已挽了她的手。 晋国公府长媳出身姚家,闺名颖怡,也就是上回见到时穿着男装的******,年方十七,但见今日她穿了一件青色窄袖团花上衫。大红石榴裙。单螺髻,薄施粉黛,明艳动人。 只听姚颖怡笑道:“都是一家人。姝儿妹妹不必这么多礼,改日多回府里玩以免生分了……” 这话落入耳中,墨姝已经听不清这位少夫人后边说的是什么了。 什么叫都是一家人? 远远迎出来的杨琉璃步子微顿,才笑意盈盈往前走。 旁边还有梁国公府的仆妇。还有特意从白家、卢国公府等请过来接待贵人的闺秀及夫人,闻言皆是心中震惊。不约而同望了过来。 墨姝有些尴尬,忽然想起了伍子珩说的话,不能给他和晋国公府丢人,当下含笑抬头。和姚颖怡一样,落落大方坦然迎上了众人的目光。 众人也不过是怔了片刻,很快压下了心中的心思。纷纷笑着过来问候。 即使之前对墨姝再如何的看轻,如今面上也半分不显。一个个皆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只见琉璃今日一改往常的清丽,穿着深碧宝相花襦裙,大红石榴娇上衫,外边是牙白牡丹暗纹轻罗半臂,挽着银纹如意的披帛,足下是樱草色绣团花的云履,还缀着米粒大小的珍珠,并没有按品大妆,只在发间簪了县主品级的全套鸾钗,却已是气度高华,在一众侍女簇拥下款款而至。 墨姝见了,立即笑道:“杨姐姐!不对,该叫永乐县主了。” 当下琉璃也与旁边的贵夫人见礼后,快走几步拉住了墨姝的手笑道:“方才有点儿事所以耽搁了,你多早晚到的?” 墨姝笑道:“也是才下车,恭喜姐姐与梁国公家人团聚。” 宋国公府小杨氏携府中一众千金正巧才下车,见到这情景心头有气: 如今这两个曾经在易家白吃白住的小户女一转眼竟飞上了高枝,还都作出名门贵女的样子,让人看到就如鱼刺哽在喉间,恨不能立即拔去。 宋国公夫人小杨氏以前是喜欢琉璃,但彼时琉璃身份低,还需仰仗着她才能过得更好,平日自然恭敬有礼。可如今人家已经飞上梁国公的高枝贵为县主了,当然会把身段抬起。 见状小杨氏简直气死了:看这两人如今的轻狂样子! 杨琉璃也看见小杨氏过来了,忙过去见礼。 尽管身份已经远非以前可比,面对小杨氏时,琉璃还是显得恭谨亲昵,让小杨氏心里舒服了些。 待墨姝过来行礼时,小杨氏看似仍笑意盈盈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众人谁都能看出不同,大约是看在晋国公夫人面上才这么客气。毕竟如今墨姝身份尴尬,永乐县主会请她,已经出乎众人意料了。 当即一行人往宴会的园子而去。 园中已经就着亭台楼阁搭了彩庐挡太阳,四处放了冰盆,走进去清凉舒适。各处用五彩丝绦与花卉装点,亭子楼阁上都有案几,上边摆着香茶小吃果酒,来客可以随意取用。 有来得比较早的夫人和千金,三三两两坐了说笑,见众人进来,少不得又纷纷起身迎上前相见。 大部分人见到墨姝都有片刻的惊讶。 但在看到晋国公夫人和永乐县主杨琉璃的态度之后,这些人立即换上了得体的笑容,在与几人见礼时顺口提一句墨姝,就算没失礼了,之后也一样没什么人会去搭理墨姝。 面对这样的情形,墨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今日家人都没来,她无须担忧,留心不给伍子珩丢脸就行了。 小京也没注意别人的神色,不时与旁边的晋国公夫人、少夫人说几句话。 或者小京看到什么觉得有意思了,也会拉着墨姝讨论一下。 晋国公夫人与几位身份贵重的客人进了旁边的花厅。厅上的门已全部拉开,厅内一片亮堂。 花厅中一尘不染,设了提花的毡子,光亮的案几上同样摆着酒水酪浆、瓜果还有点心,小几边是柔软厚实的织锦坐垫。 晋国公夫人等几位贵夫人与永乐县主在上首坐了,让众贵女自在玩耍说话。 于是众千金闺秀各自结伴玩去了,姚颖怡和晋国公二少夫人秦琦也拉起墨姝准备到园子去。 这时却听人传禀说,卢国公夫人到了。 几人忙与杨琉璃一起出门口相迎。卢国公夫人秦白氏仍是带了小孙女悦儿一起过来的。 小杨氏见众人恭敬,想到卢国公府与宋国公府走得近,不由生出几分得意。 以往卢国公夫人与孙女悦儿过宋国公府,还有小杨氏携府里的娘子去秦家登门造访,或是类似的卢国公夫人参加了的宴会,女儿易采菲都显得与秦悦儿格外的亲近。 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小杨氏这么想着,与众人一起走下台阶迎上去。只见六岁的悦儿向宋国公府这边众人看来,似乎比平日高兴。小杨氏将此看在眼里,面上的笑意更深了。 待走近些众人见礼之后,悦儿立即放开了卢国公夫人的手,走向这边。 站在小杨氏身边的易采菲也迎了上去。 悦儿行至易采菲身边,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忽闪着黑眸看着易采菲身边的墨姝: “你是墨姐姐?” “呃?”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家的订阅、推荐支持!o(n_n)o~不好意思,今天有点事情耽搁了。这是一章。晚上还有一章。另外推荐一本好书,星际文:《星际女医霸》by老黑兔星际霸气女军医,干翻所有男神!裙子从她的炮灰坑仙路就开始追文了o(n_n)o~ 081、贺礼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待走近些众人见礼之后,悦儿立即放开了卢国公夫人的手,走向这边。 站在小杨氏身边的易采菲也迎了上去。 悦儿行至易采菲身边,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忽闪着黑眸看着易采菲身边的墨姝: “你是墨姐姐?” “呃?” 在场众人见此情形,都十分意外。 小杨氏双目如刀子似的,狠狠地剐了墨姝几眼,见有人看来,才立即恢复了笑意。 易采菲脸上瞬间一片煞白。 小杨氏见女儿如此,有些诧异。 悦儿穿着绣纹精美的浅绿的衣裳,头上丫髻缀着几乎有龙眼大小的珍珠,一张小脸莹润光洁,如粉雕玉琢。此刻她睁大眼睛,有些羞怯地看着墨姝,更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墨姝呆了一下,并没有注意到众人的表情,微笑点头:“是呀。” 卢国公夫人轻咳了一声。 只见悦儿向墨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极快地把手上的小盒子塞到了墨姝手中,忽闪着大眼睛道:“给墨姐姐吃。” 说着转身跑回卢国公夫人身边去了。 墨姝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看看手上的小盒子,抬头看向了卢国公夫人。 但卢国公夫人只是微笑地颔首示意,就当先往厅上走去了。 众人看在眼中,心思各异,很快又换上了笑意,有说有笑地簇拥几位老夫人进了花厅。 墨姝落在后边没有进去。只见悦儿上到厅外的台子,还回头冲她一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墨姝一头雾水。 小京凑近了,好奇问:“不知盒子里边是什么?” 晋国公府的两位少夫人也没有进花厅,闻言姚颖怡将小京拉开,道:“这是悦儿小娘子给墨六姑娘的东西,你这样太无礼了。” 墨姝也不知里边装的是什么,但是听悦儿方才所说。应该是吃的。她轻轻打开了盒子。仔细一看,是黄澄澄蜜渍的杏肉,香味都很清甜。不由笑了。 当下笑着给几人看过,交给旁边的夏荷拿回去。 小京问:“墨姐姐,悦儿小娘子为什么会给你蜜饯吃呢?” 墨姝摇了摇头,道:“我也觉得奇怪。” 旁边一众贵女中不知谁小声道:“该不会悦儿小娘子是认错人了吧?采菲不正站在身边吗?” 悦儿的表姐白小归正好从台阶上下来。闻言不高兴道:“悦儿会认错?你的意思是易采菲她改姓墨了吗?” 范阳白家历代显赫,旁边几个千金不过是大梁新贵之女。而且白小归说的也很有道理,就没再言语了。 小京眨了眨眼笑道:“一定是因为墨姐姐特别讨人喜欢,我早就说过的,看。我说的没错吧。” 墨姝还不至于自恋到这地步,无奈地笑了笑,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易采菲。 应该是听到了刚才白小归的话。易采菲面色发白,一对上了墨姝的目光。她就立即不自然地转过头去。 墨姝也有些尴尬,正待走过去解释几句,易晓倩却不知与易采菲说了什么,先一步将她拉走了。 这时厅内这些有身份的夫人们闲谈了一阵子,卢国公夫人因笑道:“好了,总不能让永乐县主就陪着我们这些惹人厌的老婆子,也该让小姑娘们过来与县主说说笑话,不然梁国公心疼外孙女,该不高兴了。” 杨琉璃忙笑道:“能与诸位夫人说话,琉璃受益良多,欢喜不胜,外祖父知道了也只有高兴的,只怕夫人不肯教我。” 卢国公夫人笑道:“你听听,这嘴上像是抹了蜜,怎会不招人疼。怪不得梁国公见了,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想想看,谁不愿意与这么些花儿一样的小姑娘说话呀,心里舒坦。但这老骨头坐久了,总是得出去走动走动。” 几位夫人纷纷笑着附和。 琉璃听了这话,叫过几个妥当的侍女跟着照应,又一直送到了台阶下,这才叫上易采薇等宋国公府的姑娘、墨姝、白家的姑娘还有别府素日交好的闺中姐妹,进屋说话。 众千金少不得先纷纷恭贺琉璃与外祖父相认又荣升县主,然后拿出了私下另备的贺礼。 各府过来时都已经给梁国公府备有贺礼了的,由管事收了登记在册放在厅上待以后收进库房。如今这些千金闺秀拿来这些,是另外给琉璃的,以示闺中好友亲密之意。 墨姝原本就准备了一件珍珠手串给琉璃作为贺礼的,但出门之前,玉湖山庄的管事又送过来了一样贺礼,用锦盒装着,她也没打开看。 想起伍子珩说过,不能给晋国公府丢脸,墨姝想了想,她准备的那一串珍珠品相只能说是中上,也不是很大,万一这礼物太轻,她是不介意旁人说什么,但伍子珩会不会不高兴?如今她已卖给了伍子珩,身不由己,得看主子的心意行事。 这么想着,墨姝让夏荷将这份贺礼也带上了。 墨姝将两份贺礼都送上,琉璃面上就有些诧异。 旁边众千金见此虽没说什么,心中却已鄙夷:这么小的两样东西,还分开,这不是明显为了告诉别人送了两件吗? 陵北墨氏传承千年的底蕴原来只是个笑话。 这时,易晓倩惊诧地开了口:“姝表妹竟然送了双份的礼,也不知是什么好东西?” 户部侍郎之女王韵也笑道:“久闻墨家底蕴深厚,县主让我们见识一下吧。” 见有人起了个头,就有不少人随声附和。 之前易采薇送的赤金嵌翡翠的簪子,就是没有装进盒子,大方送的,另外还有几位家世较好的闺秀也是,这不免有显摆之意,却也正给了这些人鼓动琉璃拆贺礼的理由。 因此杨琉璃看向了墨姝。 墨姝微笑道:“不过些小玩意,若琉璃姐姐不介意,就拆开给大家看一下也无妨。”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只见杨琉璃笑笑,道:“原本客人送来的礼盒是不该当众拆的,但既是姐妹们玩笑,姝儿也不介意,我就失礼了。” 这话坦白光明,指出了贺礼原不该这样拆的,王韵尴尬地红了脸:“这……还是别拆了吧?” 但杨琉璃岂会容其反复无常,当下把贺礼拆开了。 一件珍珠手串,还有一样是枚白玉禁步。手串自不必说了,在众贵女眼中不过是寻常之物,而这白玉却是上品,虽然算不得非常少见,不过在这些千金闺秀的贺礼中已是贵重的了。 当下众人皆没话说了。 杨琉璃原来还抱着几分期待,想着墨姝可能会把那枚翡翠莲子当作贺礼送过来的,见此有些失望,但并没有显露半分,欣喜地夸了这两样贺礼几句。 然而,当琉璃将白玉禁步取出来赏玩时,却忽地停住了动作。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ps:看书的美妈妈们节日快乐!o(n_n)o~ 082、不甘 因为众千金都在好奇看着杨琉璃手上的白玉佩,所以几乎是同时觉察了她这明显的停顿。 “怎么了?琉璃姐姐?” “永乐县主,莫非这禁步有什么不妥?” 墨姝与王韵不约而同问了一句。 这羊脂白玉佩是玉湖山庄准备的,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若山庄内有人设了局想陷害她,就像上次给飞白踏云两匹马下毒一样,私下动了这白玉禁步呢?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墨姝心提了起来,见琉璃没有说话,看过去又没发现玉佩有什么不对,忍不住又问:“琉璃姐姐,这禁步可是有问题?” 杨琉璃回过神来,向墨姝微微一笑,问:“姝儿妹妹,这份贺礼是不是镇远侯准备的?” 墨姝微怔,道:“琉璃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众人也都看了过去,只见杨琉璃将白玉放在掌心给大家看,道:“今日镇远侯虽然没到,却早早送了贺礼过来,是一对昆仑玉的镇纸,上边仿效前人刻着马报平安的纹样,外祖父甚是喜欢,摆在正厅显目的地方供客人赏鉴,我也正巧刚看过,这禁步形状大小,与镇纸合起正好是一块方正的美玉。” 这下子众人皆明白了。 再看玉佩上刻的花纹,巧夺天工,不正是马报平安的图样吗! 伍子珩这贺礼真是花了些心思的。 梁国公白老将军对百年之前的飞将军格外推崇,这事众所周知。这位飞将军名为陈剑,也是出身世家,文武双全,还有不败的神话。白老将军心底是以之自比的。 陈将军在一次大胜而归后,因为感念家中贤妻的牵挂,让人用打仗时从昆仑山拿回的羊脂白玉作了一对马报平安的镇纸,并用余下的边角给妻子女儿各做了玉簪及玉佩。 伍子珩此次投白老将军所好,送了一样的镇纸,又将出自同一块美玉的禁步给墨姝作为贺礼送给了其外孙女琉璃,其中蕴意不用说众人也能想明白。梁国公如今收到镇纸都这么高兴了。待听到此事,肯定越加欢喜。 只听杨琉璃又含笑道:“外祖父今早还遗憾说,不知这白玉镇纸余下的边角如何处理了。不然可以作点小东西给我,没想到镇远侯想得周到,却早已想到,给姝儿备了这件贺礼。” 伍子珩与墨姝各自送了这寓意一样的贺礼。岂非说明在他心里,墨姝如玉湖山庄的女主子没什么分别? 在旁边的千金闺秀不约而同都想到了这一点。不少人面色都变了。 尤其伍子珩这特意为墨姝准备了如此贺礼的心思,更是难得。 在大梁有妻室的世家子弟当中,除了晋国公府的,能有几人可以为妻子想到这些?别看众人都笑话晋国公及其两个儿子惧内。但时间女子,又有几个不羡慕晋国公夫人还有府上两位少夫人的? 多少千金为了进晋国公府的门而花尽了心思? 墨姝不过是一个杨妃送过去的侍女,陵北墨氏还因为此事丢了家族的脸面。将之逐出了族谱,凭什么可以送出镇远侯准备的这份寓意不一样的贺礼?她也不怕夭寿! 而且不仅陵北墨氏已没落。甚至墨姝这一支如今都已经不再是陵北墨氏的掌权人了,伍子珩到底看上了这死丫头什么地方?若说家世,她现在与在座的千金闺秀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若是因为长得好,且不说墨姝年纪尚小没有长开,容貌与之相当的又怎会没有? 但伍子珩还不是至今没有成亲? 由此可见并不是因墨姝生得貌美的缘故。 想到就连晋国公夫人也没在意墨姝如今的身份,对其格外亲切,众人就更加的不甘。 连对伍子珩没什么少女怀春心思的千金也心生不平。 只因为伍子珩从未将各家的闺秀看在眼中,且不说当年遣媒人上门提亲的全都换得了一句回绝,甚至据说晋国公夫人忧心儿子亲事,将长安各府及几个世家未婚的女儿连年纪还小的都寻了画像给他挑了,只要伍子珩点头,就无论如何也促成这亲事,却没一个他看上的。 全长安的贵女没有一个能配得上他伍子珩? 这让心高气傲的大梁贵女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若伍子珩一直这样对所有女子都不假辞色还罢了,经过这么几年,众女也早认定了他是有什么隐疾不能成亲,没想到如今他突然待一个女子这么好,而且这位家世品貌也不比各家闺秀强多少,甚至在注重门第的时下,墨姝如今的身份可以说太低了。 一个杨妃当作贺礼送出去的丫头。 这让给伍子珩看过画像的众千金,犹如挨了一记耳光。 唯一稍感安慰的是,之前伍子珩也看过墨姝*岁时的画像,墨姝当时与现在也没有很大的变化,但伍子珩也没看上。 不过这也只是换来一丁点安慰而已。 没错,伍子珩当初是没看上,但如今看上了,也是事实。不然他怎会为墨姝想得这么周到? 墨姝这么一个身份低下的平民丫头,凭什么就可以得到貌美无双、家世显赫年少就立下战功,还已经受封镇远侯的伍子珩的青睐? 凭什么就能得到挑剔的晋国公夫人的认可? 只要想到伍家的男儿出了名的宠妻专情,众千金闺秀就没法不妒忌。 凭什么墨姝就这样命好?出生时万千宠爱于一身,后来家中出事好不容易让这些比不过她的闺中少女心里舒坦了一些,又出现个宋国公府的表哥护着她,这也还罢了,终究是仰人鼻息的事。 而墨家,也没什么出头之日了。 尤其是墨家三郎墨云后来又入狱,其实不少人心中都有些幸灾乐祸的。 但墨姝很快又耍手段,与十二皇子扯上了关系,墨云从狱中放了出来,众人若说会为她高兴,肯定是假的。 好在杨妃心如明镜,总算知道墨姝心思不纯,将之送了人。 只是,若杨妃是将墨姝送给另一个在战场上伤了身子脾气又不好的老将该多好。 这样就不会有伍子珩对墨姝如此好的事情发生了。 墨姝并不知道众人的心思,但却知道伍子珩行事一向缜密,此举多半也为了白老将军的好感。不过,他选择让她亲手送出这禁步,是否也意味着,他对她真的存有一点心思? 见到众千金得表情,墨姝有一点点虚荣,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心情一落千丈。 墨姝今年才十一岁。 若伍子珩真看上了这么丁点大的少女,简直就是个衣冠鸟兽!怎么会是可以托付的良人!(未完待续。) ps:推荐好友的文,写得很好的古言宅斗!《华妻》by秦琦重活一世,华槿才知亲情珍贵。若问这一世,她最想要什么?她只想弥补前世的遗憾,让华家免遭牢狱之灾。 083、缘由 伍子珩正在含雪居筹划着如何将盐送到西北沙场,可以不让旁人的耳目发现,忽然感觉到一阵凉意。 有美姿仪之清誉的镇远侯没有让自己失仪,轻蹙了挺秀的鼻梁,忍过不适,没有打喷嚏。他抬头看向了外边耀目的阳光,还有在烈日炙烤下无精打采的草木,想不明白这阴冷何处而来。 墨姝给伍子珩划上了不可以托付终身的大红叉,含笑道:“这贺礼是管事的送到我手中的,我也没拆开看。我想,定然是侯爷知道琉璃姐姐与梁国公团聚之美事后,想到了飞将军当年的美谈,所以特意让人刻了白玉镇纸和禁步,而这禁步是姐姐用的,这才在听说我也过来赴宴后,让管事送了过去。” 话是这么说,但能送这禁步的人多了:莫非与镇纸一起送就不行?又或者给晋国公夫人送也可以呀。 为何却选了墨姝? 易晓倩坐得比较靠后,她余光瞥到了旁边心神不宁的易采菲,笑道:“不管怎么说,想必镇远侯都是极喜欢墨六表妹的吧?” 正专心吃点心的小京忽然昂首使劲点头道:“这个自然,谁不喜欢墨姐姐呢?” 这话却正中易晓倩下怀,她拿着团扇挡住了檀口,巧笑道:“可不正是,连悦儿小娘子都对墨六表妹格外不同呢!” 旁边的易采菲闻言抬起头,向墨姝笑了笑,又低下头去,但怎么看怎么勉强。 墨姝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悦儿会与她亲近,但是看到易采菲这样子,又感觉心里不舒服。 之前墨姝与易采菲关系还不错。看她也不像是会因这点小事不高兴的人。 而且易晓倩这话分明是在挑拨,易采菲听不出来吗? 这是怎么了? 众人听到易晓倩的话,又见易采菲情绪低落,都想起了之前在花厅外的情景,突然觉得小京说的话竟然有几分依据。 且不说伍子珩对墨姝的特别了,这众人已经听过几回了,比如在宋国公府荷花池边的惊人之语了。还有墨姝到了山庄之后让她住进了冷香阁…… 以往墨姝还住在易家时。据说宋国公府世子易安就对这个所谓表妹格外好,同样的还有宋国公夫人小杨氏的亲生儿子易宁,以及如今的永乐县主。 若说这些人或许也只是表面上装个样子。当日十二皇子落水之后卢国公夫人出言为墨姝说话,这就很让人震惊,墨姝平日与这位老夫人似乎都没见过面,竟得卢国公夫人说好话? 也许这些还有宋国公府的原因。 但今日悦儿小娘子又是怎么一回事?该不会是卢国公夫人跟她说了墨姝的好话吧? 悦儿如今可是才六岁。能懂什么?也许之前都没见过墨姝,可是却忽视了以往不时走动的易采菲一众宋国公府千金。直接与墨姝说话,还送了东西,易采菲到此刻脸色都还不太好。 这墨姝是怎么从易采菲那里将悦儿小娘子给抢走的? 之前又没见过,即使想获取好感。也得有机会才行呀。但这事却如此突兀,似乎除了卢国公夫人和悦儿,就连墨姝自己都意外。 王韵忍不住想:该不会是墨姝还懂什么迷惑人的妖术吧? 否则怎么会让伍子珩、卢国公夫人、悦儿小娘子、晋国公夫人……这些人都心生好感? 而且还隐隐有消息说就连玉湖山庄的马都对墨姝格外亲近。 这一定是什么妖术!此时易晓倩也这样想。 说起来。墨姝原本就是一个祸害人的煞星、妖女,正因为她。陵北墨氏嫡支招来了大祸。 上次墨姝参加了府里的宴会,十二皇子就落水了。 之后杨妃将墨姝召进了宫,如今受到了圣上的冷落。 至于镇远侯……易晓倩想了一下,墨姝到玉湖山庄之后,伍子珩没什么不好的消息传出来,反而近来先是开了豆腐作坊,后又开始弄素油,据说获利甚多,还分了不少给圣上。 随即易晓倩又想,这才正是祸害。 如今晋国公府已经权倾朝野,本该行事收敛,如今却弄出这什么豆腐和素油的作坊,岂不是让天子猜忌? 想陵北墨氏的大祸是如何来的?还不是因为势力太大,对皇权构成了威胁? 没错! 伍子珩给墨姝这妖女迷惑,迟早会出事! 这时墨姝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悦儿小娘子为何认得我还给我送了东西,也许是采菲姐姐之前向悦儿小娘子提过我?” 众人都看向了易采菲。 此时易采菲从墨姝的反应猜到她还不清楚个中缘由,当下作出了决定,情绪好了些,听到墨姝这么说,她抬头笑道:“我是与悦儿提过,以前总与墨六妹妹出门去坊市买东西。” 墨姝笑道:“如此就是了,我还奇怪悦儿小娘子怎么会认得我呢!” 众人却不太肯相信易采菲的话。 这时,梁国公府的侍女过来,说是让永乐县主过去与贵客一见。杨琉璃起身出去了。 墨姝才准备与小京出去寻姚颖怡和秦琦,易采菲却开口道:“姝儿。” 只听易采菲道:“我有话与你说。” 小京跟着墨姝一齐转身,见易采菲看着她欲言又止,似乎并不想别人听到,立即主动道:“我先去找两位少夫人,墨姐姐,你好了再出来找我们。” 墨姝点了点头:“好。” 小京就先出去了。 易采菲这才挽了墨姝的手,一边往外行去,一边道:“自从你去了镇远侯那边之后,我们都好久没好好说过话儿,连上回和姐姐一起去玉湖山庄,说话也不自在。” 墨姝比较同意,点头道:“当然没有在自己家说话那么方便了。” 两人走到了花园较远的一个小亭子,没有别人,易采菲的两个丫鬟也都垂手在外边候着。 当下易采菲拉着墨姝在栏杆边的长长石凳坐下,道:“以前我和你常常坐车出府去玩,如今想想,真让人怀念。” 墨姝想了想,笑着点点头:“有时还和琉璃姐姐一起。” 其实小杨氏并不喜欢易采菲与墨姝一同外出,因为有一回墨姝上街路过当初乞讨之处,失态而哭,所以小杨氏说为免墨姝伤怀,让其少出门。之后有好几次出去易采菲都是私下带上墨姝的。 说起往事,易采菲也有些入神,片刻后才道:“姝儿还记得有一次,我与你两人出门时,在街边看到了一个生病的小女娃的事吗?”(未完待续。) 084、坦白 墨姝不知为何易采菲会提起往事,但是这件事她却还是有几分印象的。 若换了其它的事,墨姝也许会忘记了,毕竟发生在几年前,而她又记起了几世的经历,混乱之下有些事忘了也很正常。 但此事却与墨姝的心结,也就是墨离有关。 墨姝看到街角昏迷的小女孩,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自己走丢的妹妹,于是将女孩送到了医馆。 当初应该是与易采菲一起坐马车出去的。 墨姝点了点头,又担心地问:“怎么说起这个?莫非这女童又出了什么事?医馆不是说小女孩的家人将其领了回去,该不会其实是拐子吧?” 之后墨姝也不得空出门,而且当时似乎才七八岁,小孩子心性,很快将这事忘记了,反而是落水之后,墨姝想的事情多了,又记挂着墨离,不时惦记,却又回想起来。 墨姝转头看向易采菲,却见她停顿了一下才摇头道:“不是。当初你我二人见到的女童,是悦儿。” 悦儿? 片刻之后墨姝才转过弯儿,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忍不住问:“小女孩是悦儿?” 当时的小女孩两三岁的模样,年龄是对得上。 墨姝如在云雾之中:“那我怎么不知道?” 闻言,易采菲耳根都涨红了,低头手都不知该怎么放,捏着衣角道:“我当初也不清楚的,后来卢国公府的人登门询问,母亲还以为是我在外边惹了祸,我自己又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担心说出你两人都挨罚。就没提到你。” 墨姝总算回过神来了。 这时易采菲又道:“后来我才知道卢国公府的人过来是因为悦儿的事情,医馆的人没问我二人是谁,却看到了马车上易家的标识,所以找了上门。” 墨姝想到了卢国公夫人对宋国公府的不同,两家往来刚好是三年之久,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作为当事人的她居然一直不知情。 这是为什么?墨姝想到这些年她自以为与易采菲感情甚笃。将之视为手帕交。但…… 这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 在这三年,易采菲是怎么一边自己领受着卢国公府的感恩,一边却与她姐妹情深的? 若墨姝早知此事。在三哥入狱之时,她就可以直接去求卢国公夫人了! 何须去招惹十二皇子,然后又任由杨妃拿捏,让母亲杨氏及家人担心。还从陵北墨氏的族谱除了名! 想到这些,墨姝就心头发冷。既而忍不住动气,冷冷问道:“之前你怎么没向我提过?” 见此,易采菲手里绞着帕子,低头道:“我当时想说的。但是看到母亲与卢国公夫人正说着话,似乎挺高兴的样子,还夸奖我来着。我、我一时迷了心窍就没有提。” 墨姝语气淡淡地道:“三年了。” 这三年里,多的是机会可以说。但易采菲并没有。 易采菲听到墨姝这句话,泪水一下子滚落而出:“我知道这三年有很多机会可以提起这事,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总是在想,明日,明日就与姝儿你还有卢国公夫人说这件事。 但是我却开不了口。 我担心说了之后,你会很生气,卢国公夫人还有世人会怎么看我?还有得了这么一个说谎的名声之后,家人会不会很失望?我不想变成这样子。” 说着,易采菲已经用手拿着帕子捂住脸哭了起来。 墨姝在心里叹了口气。 此事两人都有参与,又不是多了一人,这份功劳就全没了,无论如何,易采菲也还是对卢国公府有恩得。如今易采菲反而因为没有提到墨姝的名字,日夜担心此事何时给人拆穿,一念之差,以至于此,又怪得了谁? 如今她听到这件事,总算明白了当初在赏荷宴上卢国公夫人会为她说好话,也许并不是因为宋国公府的缘故。 在宴会上,悦儿应该是初次见到墨姝,还将她认了出来。 随后悦儿将此事告诉了卢国公夫人,所以卢国公夫人当日会为墨姝说话,而悦儿今日亲近墨姝卢国公夫人也没有惊讶。 只见易采菲又抽泣道:“我错了,我后悔当初没有说出来,但我之后都不知该怎么办。以卢国公夫人的身份,若知晓我欺瞒了她,即使不苛责于我,只需将这件事说出去,我这一世,只怕都毁了。 于是我迟疑不定,我犹豫不决。这事拖得越久,我越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总担心说出来会让世人都讥笑我,我只要想想,都觉得害怕。我夜里总是连作噩梦,总梦见卢国公夫人知道了这件事,我一无所有,受千夫所指。我一想到这些,就担心我到时会受不了而去自尽。” 墨姝忽然不知该说什么了:“但是卢国公夫人还是知道了,不然悦儿送我东西时怎么一点也不觉得意外?所以你也终于选择对我坦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打算怎么办?” 这时易采菲终于抬起头来,泪水直流,道:“我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这一天终于到了,我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我只求姝儿你原谅我,若一切可以……” 墨姝叹了口气,打断易采菲的话道:“这事也没那么严重,卢国公夫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不是也没与别人说吗?” 想到这些年易采菲的好,墨姝就觉得不忍。 如今想想,易采菲也不过是一念之差,并没有作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她也没有彻头彻尾地说谎,只不过是隐瞒了事情的一部分而已,谁没有一时想岔了的情况? 墨姝怎么想都觉得易采菲不应该是有心计的人,不然总觉得所谓的闺中好友就是个笑话。 忽然,墨姝想到了一件事情。 在刚才的话中,易采菲都没提过若是宋国公夫人知道了此事会如何,是不是说小杨氏早就知道了? 或许是因为宋国公夫人想让易采菲独占功劳,所以不让她说呢? 想到这里,墨姝开口问:“宋国公夫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此事?” 见易采菲迟迟都没有回答,墨姝猜到了几分,心中叹气问:“是夫人不许你说的?” 这次易采菲却立即摇头:“不,母亲并不知道这件事。” 墨姝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也猜不到小杨氏会如何将此事揭过去,若处置不当的话,对于易采菲的名声真的损害很大,但她不过是一念之差。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 但世人对于女子,要求总是苛刻得多。(未完待续。) ps:推荐好友的文:《重临末日》by清止楼岚好不容易赶时髦重生了一回,还没来记得撕比抢资源,就先遇上了一个“脑残”的他……很精彩!可以先收藏慢慢看~ 085、义尽 也不知是否有人注意到小亭子这边的情况。 待易采菲情绪平稳了一些,墨姝才又问:“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装作不知?还是去和卢国公夫人坦白?又或者是还有其余什么法子?墨姝在知道此事也许与宋国公夫人小杨氏有关之后,已经原谅了易采菲。 但墨姝也明白,两人的友情多半也到此为止了。 只见易采菲拭去了面上的泪水,低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母亲会先将我送到别的地方去,等大家把此事淡忘了,再将我接回来。又或者,寻个远点的人家将我嫁了……” 墨姝忍不住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你我都才十一二岁。” 易采菲抬头笑得有些凄然:“十二岁不小了,这个年纪成亲的又不是没有,我留在京城,也是给家里丢脸。” “其实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墨姝叹道。 “你还不知道这些世家贵族对于面子是如何看重吗?而且我是真错了,即使远嫁也是应得的惩罚。” 说完,易采菲又低下头去,道:“说出来我心里轻松多了。” 停顿了片刻之后,易采菲抬头看向了远处,道:“若岁月可以折返多好,想当初年少无忧无虑,一起玩闹的日子多开心……” 易采菲这句话让墨姝也想起了往事。 当时墨姝住在易家,除了表哥易安格外亲近,就是易采菲和琉璃了。易采菲出去玩,总不会忘记叫上墨姝,即使小杨氏会不高兴。 墨姝忽然抬头道:“若卢国公夫人提起此事。你就说,因为我是禁足时贪玩自己私下出去的,你我二人担心夫人知道了生气,所以才没有说。到时若是夫人或者旁人问起,我也这么回答。 如此想必大家知道了也不会苛责于你,毕竟当年你我二人都还小,贪玩也是孩子心性。不是什么大事。你只说我怕私下出门之事给人知道。这才央求了你别说的,如今给悦儿小娘子认了出来,才承认。” 闻言易采菲怔住了:“这个。姝儿……我……” 墨姝语气平平:“将人送医馆治病又不是什么坏事,我自己不愿说的,还可以说是助人不留名,不会留下什么坏名声。” 只见易采菲的泪水又流了出来:“姝儿。我错了,我……” 墨姝心中叹了一口气。若说她对于易采菲这事毫无芥蒂。是不可能的。 但是易采菲曾经对墨姝的好,却让墨姝没法坐视易采菲因为此事名声受损,这么一来,也算仁至义尽了。 两家人原本就没有表面上这样亲近。出了这件事,两人以后估计不可能再如以往的亲密了。 墨姝心中并不好受。 正因为原来两家的关系不如表面这么好,而易采菲还待墨姝不差。所以这友情才显得弥足珍贵。 但如今墨姝才明白,也许她看到的并不是真的。 墨姝的闺中好友不多。如今又少了一个。她起身往亭外走去,没忘记让丫鬟去打点水给易采菲净面。 走到了花园中热闹之处,悦儿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有些害羞地看向墨姝,但黑亮的双眸却是光华璀璨:“墨姐姐,杏干好吃吗?” 墨姝一怔停下了脚步,含笑道:“我还没舍得吃呢!” 悦儿歪着头问:“为什么舍不得吃?” 这天真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墨姝忍不住摸了一下悦儿的头发:“因为那是悦儿送的,吃完就没有了呀。” 只见悦儿摇头认真道:“吃完了悦儿还有。” 墨姝含笑道:“悦儿可以留着自己吃。悦儿为什么没有送给易姐姐?你与易姐姐不是好朋友吗?” 悦儿迟疑了一下,才道:“悦儿生病时见到的不是易姐姐,是墨姐姐。” 墨姝伸手轻点了下悦儿的鼻尖,道:“但当时易姐姐也在的,也许只是你没有注意到。” 悦儿忽闪着明亮的双眸问:“真的吗?可是我没看见。” 墨姝笑道:“当然是真的。” 说话间,卢国公夫人过来了,看见墨姝在与悦儿说话,轻笑道:“这下悦儿找到好心的姐姐了。” 听出这话中之意,墨姝有些不好意思,讪讪道:“夫人都知道了?” 卢国公夫人笑着反问:“不知墨六姑娘说的是什么事?老身怎么听得不大明白。” 墨姝面上发烫,尴尬道:“我以为夫人听悦儿提过当初她生病之事。” 卢国公夫人颔首道:“老身是听过,这么说,当初是墨六姑娘将悦儿送到医馆的了。” 终于找到机会说明了,墨姝道:“是我与采菲姐姐一起。” 墨姝说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道:“当初我犯了错,应该禁足在家的,但却求采菲姐姐带我一起出门,还让采菲姐姐别说。” 卢国公夫人看了墨姝一会儿,才道:“好孩子。” 也不知是否有什么深意。 悦儿在旁边道:“我也是好孩子!” 两人都给逗笑了。墨姝点点头,笑道:“悦儿是个好孩子!改日墨姐姐有空给你弄好吃的!” 悦儿一听非常欢喜:“好!” 因为有悦儿在,墨姝原本因为易采菲之事有些低落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这宴会也很快开始了,不同于平常的诗酒宴,众人吃过又恭贺一番,与主人打过招呼之后陆续散去。 墨姝也分别与琉璃、晋国公夫人、卢国公夫人和悦儿、宋国公夫人等告别,同小京登车返回玉湖山庄。 回到时天已经黑了,山庄内各处都亮起了灯火。 伍子珩在含雪居的知春亭乘凉,听说墨姝回来了,就让人把她叫过去。 墨姝不知道伍子珩有什么事,却没有怠慢,听了夏荷的传话之后,当即出了冷香阁,随陆三过去了。 知春亭六角飞檐,都挂了明亮的华灯,五彩的络子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常言道,灯下看美人。 亭中伍子珩一袭白衣,坐在同样放着宫灯的案几边看书,姿态闲适,美好如画。 墨姝下意识放轻了步子。 伍子珩抬起头来,在灯下俊美如天人。墨姝不由自主停下了只看着他。 见此,伍子珩挑眉道:“你站着干什么?”(未完待续。) ps:谢谢大家的收藏、推荐和订阅!o(n_n)o谢谢土豪打赏的蛋糕、桃花扇!谢谢大家! 086、纳凉 墨姝这才走进了亭子。 亭内在华灯下一片明朗,旁边还放着冰盆,不知从何处传来清淡花香,让人身心舒畅。 墨姝给伍子珩见礼,随后自觉坐在一边,轻提袖子准备给他斟茶研墨。 但伍子珩没让墨姝动手,示意旁边的书童青竹给她倒茶。墨姝乐得轻松,说起了去梁国公府赴宴的经过。 墨姝说得很简单,也没有提起与易采菲之事。 但伍子珩显然早就得到了消息,问:“卢国公府的悦儿又是怎么回事?” 既然伍子珩知道了,墨姝就详细说了事情的始末。 墨姝还没有说完,伍子珩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很快就直接说出口,道:“你是傻子吗?” 因为这件事情,墨姝原本心情就不大好,此刻一听伍子珩的话心里不舒服,赌气道: “我是傻子,但这与侯爷你没有什么关系吧?” “怎么会没关系?”伍子珩放下手里的书,转头道,“谁想交换条件之后,签下身契留在山庄里的是个傻子?” “你……” 墨姝很生气,但却不知该怎么办,只觉得伍子珩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委屈又愤怒: “你、你欺人太甚!” 伍子珩见墨姝气得脸都有些涨红了,小脸气鼓鼓的,心下有些异样,却仍是语气平淡道:“怎么,还说不得你了?” 墨姝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这卖身契还在伍子珩手上拿着呢,气一下子没了,告诫自己宁心静气。叹道:“侯爷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傻子。” 说着,墨姝抬头道:“但侯爷也不能因此就哄我,这身契早已经签了,侯爷的承诺不知何时兑现?” 伍子珩低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墨姝。柔和的灯光落在她白润的小脸上,一双黑亮的眸子已经没了刚才的气愤,变成几分复杂的情绪。就这么定定看着他。这次居然没有脸红。 墨姝知道她如今这样子给人看轻也正常,若不是因为她显示出了煮盐、豆腐这些本事,只怕还住在原来的小院子里。绞尽脑汁想怎么窃取神机弩的机密。 旁人不清楚这些都是墨姝弄出来的,所以轻视她,但伍子珩知道,却为什么还不见行动? 只听伍子珩开口道:“明日给你答复。其实你也不用急。杨妃如今自顾不暇,没空给墨家找茬的。” 墨姝不由得腹谤:又不是你家面临危机。你当然不急。 但是听到伍子珩说明日有答复,墨姝心情又好了一点,当下诚恳道:“只望侯爷快些,家里的事一日还悬在那里。我就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伍子珩端起茶盏,道:“这只能说明,你心性还需磨练。” 墨姝低头没有说话。但心里却认同伍子珩的说法。她方才的话并非虚言,她明知道若要振兴墨家。如今就该抓紧时间谋划并实施,但只要想到墨家如今面临的境况,她就担心焦虑,完全不知该干什么。 只愿伍子珩尽快想办法,若他能保得家人无恙…… 墨姝抬起头来,看着伍子珩道:“若晋国公府能暂时庇护我家人,我愿意为侯爷做任何不伤害我家人之事。” 伍子珩唇角露出一丝笑意,颔首道:“很好。” 墨姝一怔,立即问:“不知侯爷想让我干什么?” 伍子珩看了一下夜空,模棱两可地道:“待我想到了再说。” 墨姝无言,低头吃茶。 夜风吹进亭子,吹散了日间的闷热,灯影轻晃,高大俊美的男子和清秀的少女衣衫微动,却只有虫鸣细细,四下一片安静。 伍子珩抬头,看见墨姝边吃茶边发怔,样子呆呆的,他拿起面前的一盘子点心放到她面前,问:“你有没有什么自小收着的物件?比如玉佩镯子之类的?” 墨姝一怔放下茶盏,想到了之前失踪的翡翠莲子。 “侯爷为何会问起这个?” “没有吗?”伍子珩显然没打算回答墨姝的问题,“这么一来还得伪造信物……” 信物? 该不会是定情信物吧?然而信物什么的需要伪造吗?莫非伍子珩想弄一桩指腹为婚的亲事? 墨姝警觉地看向了旁边俊美的男子。 伍子珩注意到她的目光,转头问:“怎么了?” 墨姝想了想,还是直接问:“侯爷需要信物作何用?” 伍子珩剥了一个莲子,给墨姝递过去,漫不经心道:“保你家人用。” 闻言,墨姝其它的都忘了,只苦思此事到底有几分真假,无意识地在伍子珩的手上吃了莲子,不相信道:“真的吗?” 伍子珩挑眉道:“你既不信我,签身契时为何如此爽快。” 墨姝暗想:我有得选吗?但口中却笑道:“我当然相信侯爷了,我记得以前似乎有只玉簪,据母亲说,是外祖母之物……” 伍子珩颔首道:“好,就是它了。” 墨姝问:“需要我现在回去找给你吗?” “不必。”伍子珩道,“只需找出来就可以了。你之前可有用过这支玉簪?” “似乎没有。”墨姝想了想回答道,“否则也不会收在匣子底层了,要不我明日就用?” 伍子珩颔首道:“也好。” 墨姝猜不出伍子珩想要干什么,低头看见几上不知何时多了样点心,随手拣起一块品尝。 见状伍子珩又将另一盘瓜果也放了过去。 墨姝吃着东西,又想起了幼时,夏日的夜晚,她在庭院中乘凉,几个丫鬟守在旁边,母亲与伯母在旁边说笑,堂哥和堂姐在旁边玩耍。 瓜果点心小吃,在桌案上放得满满当当。 也不知如今母亲杨氏在家如何了? 墨姝忍不住道:“侯爷……” 伍子珩将目光从书卷上移开,看过来,见墨姝又不说了,问:“怎么了?” “以后准我半个月回家去一次可以吗?” “好。” 伍子珩没有丝毫迟疑地随口答应了。 墨姝心中高兴,忽然觉得在伍子珩身边其实真不算太坏,若他能早点想办法将家人从朝廷的算计中弄出来,就更好了。 这时,伍子珩抬头看了下夜空,淡淡道:“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墨姝点点头,起身行礼走出了亭子,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伍子珩高大俊逸的身影,这才离开含雪居。 伍子珩目送墨姝小小的背影隐没在花木之后,也起身往屋里行去。 至于知春亭一应物件,自有下人收拾。 回到冷香阁,墨姝想起了伍子珩说的信物之事,将玉簪找到了,心想:但愿这不是定亲的信物。(未完待续。) 087、怒气 夏日已暮,但天气依旧非常热。 永乐县主杨琉璃坐在四角放了冰盆的屋里,旁边还有锦屏在打扇,却仍觉得心里发闷。 今早的消息,让琉璃听了之后就浑身不舒坦。 侍女红笺端了时兴的冰镇豆花进屋,含笑道:“国公爷听说镇远侯家的豆花好吃又消暑,特意让人去到玉湖县买了,快马送过来的,县主尝尝。” 豆花还冒着丝丝白气。 杨琉璃既欢喜又自责道:“论理应该是我孝顺外祖父才是,如今反而让外祖父为我劳心,我心里实在惶恐。” 红笺将豆花放下了,道:“红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县主这几日为了想法子医治国公爷早年留下的暗伤,茶饭不思;只知道国公爷对县主好,县主总是记在心上加倍对国公爷好,处处为国公爷考虑,若这样县主还不安,红笺更不知怎么才能安心了。” 杨琉璃低头道:“且不说这尊敬照顾长辈本就是应该的,如今我只有外祖父这么一个亲人,而且外祖父对我又好,若我还不知感恩,岂不成了没良心之人?好了,不说这个。平日里外祖父也吃这豆花吗?若吃的话不要冰镇,我怕外祖父受不住。” 红笺忙应了,出去吩咐梁国公那边伺候的人注意。 待红笺出去之后,杨琉璃才抬头看向了案几上的豆花,目光早已少了刚才的笑意。 看着这豆花,杨琉璃又想到了在玉湖山庄的墨姝。 尽管琉璃从没有因为伍子珩的美貌和家世就对他有什么想法,但心底却也宁愿他一直独身,而不是有谁将这朵高岭之花折了去。 但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墨姝会引起伍子珩的注意,因此被杨妃当作贺礼送了出去。 以前送到伍子珩身边的女子也有不少,从没听说谁出头的。 旁人都觉得这对于墨姝和陵北墨氏而言是莫大的耻辱,琉璃虽然也感到快意,却隐隐担心墨姝会得到伍子珩的欢心,从而飞上高枝。借晋国公府的势力发展墨家。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在杨琉璃心底,还是感觉墨姝与别的女子不同。 且不说墨姝是因为伍子珩的格外注意才被杨妃送过去的,也不说其容貌出身怎么样。只说她在落水之后的表现,就让杨琉璃感觉到了危机。 杨琉璃在还没有到宋国公府借住之前,就知道了墨姝的名字。 当时两人都还小,也不相识,但是杨琉璃家也在中州。早就听众人用羡慕的口气说着陵北墨氏和墨姝这位天之骄女的事情。 当时,琉璃心里只觉得墨家高不可及,羡慕自是难免的,也不是没想过若她能如墨姝一样该多好,但心里却又觉得那只是奢望。所以这个想法就压在了心底。 直到后来陵北墨氏牵连入太子谋逆一案,抄家砍头流放……连之前墨家提拔的大小官员也一个个挨贬斥下去,原本墨半朝的显赫一去不返。 琉璃听说了此事之后,年纪虽小,却也与邻近嚼舌的妇人一样,感到了一丝快意。 而且之后没几年。墨姝就与琉璃一样到了宋国公府。 琉璃知道宋国公夫人小杨氏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好相与,但是她在府里也过得挺不错。 只是,墨姝却也过得不差。 不过琉璃已经知足了,甚至还对墨姝有一点同情,因为墨姝原本家世显赫,她门第低微,如今她在宋国公府却过得比墨姝好。 然而随着年纪渐长,有了少女心事,琉璃发现墨姝与她一样,都对易安有好感。 但易安明显对墨姝更好。 琉璃心中忌妒。生出了不甘。如今墨姝不过是罪臣之女,家里又已经没有了官身,也就一平民之女。而她的父亲之前好歹还是个县丞,即使小也是个官。再说了墨姝又傻性子又不好。以这还嫁出去还容易连累夫家的身世,还有据说不好的命格,却凭什么与她争? 奈何易安就是对墨姝格外不同! 好在杨琉璃深知小杨氏绝不会同意墨姝嫁给易安的,所以勉强忍了。如今她还没有将墨姝弄出去,墨姝又因为墨家三郎墨云的事情自作聪明攀上十二皇子的高枝,自以为飞上了枝头就会变成凤凰。 没想到却是给杨妃送到了冰块一样的镇远侯身边。 这下子墨姝可谓名声远扬。甚至直接从陵北墨氏族谱上除名了。 除了没能弄到翡翠莲子,琉璃觉得有点遗憾,还有担心墨姝勾住了伍子珩反而得势之外,她心底十分舒坦。 只是没想到这担心竟然变成了现实。琉璃听到伍子珩对墨姝的不同,甚至让墨姝住进原来给晋国公夫人设计的冷香阁时,心如同针扎一样。 好在很快,琉璃心里又舒坦了。 之前在去玉湖山庄时,琉璃就知道了她很快就会回到梁国公府,成为别人眼里高不可攀的贵女,成为如墨姝当年一样让人羡慕的世家闺秀。然而墨姝呢,却还在作为男子的玩物,困于这小山庄里。 之后由于梁国公的疼爱,琉璃还当上了县主。 有了县主的封邑,即使看着晋国公夫人、卢国公夫人对墨姝格外不同,琉璃也不屑一顾。 即使墨姝暂时得几个贵人看重又如何,她低微的身份始终摆着,罪臣之女,怎么也越不过一个县主去。 所以杨琉璃心态放得很平。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伍子珩对墨姝的娇宠完全秉承了伍家的作风,真是半点也不知道适度! 想到方才从宫中传出的消息,琉璃就想任性一次,狠狠摔了面前的豆花!她面上无波,心底却全是怒气: 墨姝此举,分明是在打她的脸,简直欺人太甚! 在不久之前,宫中传出来一个消息,说是京城近日喜事连连,继梁国公找到自己的亲外孙女之后,晋国公也寻回了自己在战乱中失散多年的妹子,以及据说非常乖巧可人的外甥女。 这位伍子珩的表妹不是旁人,正是如今住在玉湖山庄的墨姝! 而让琉璃无法忍受的是,晋国公竟然也想为墨姝讨要一个县主的封邑! 凭什么!(未完待续。) PS:  谢谢苒絮児、息时的打赏!谢谢大家的收藏订阅和推荐!O(∩_∩)O~ 088、表妹 长安各世家都有在战乱中失散的亲人,后来又重逢的也不少,但都是比较早的事情了,因为长安贵族名气大,有知道了消息的自然会主动过来认亲,少有隔许多年以后才团聚的。 之前梁国公找到了自己的亲外孙女杨琉璃,因为他德高望重,而且孑然一身,所以这事成为了一段佳话。 没想到,晋国公随后也说寻回了亲人,墨家三爷的妻子杨氏竟是他失散多年同父异母的妹子,众人觉得很惊奇。一是墨家如今是忌讳,二来这未免也太巧了。 但老晋国公当年丢了一个女儿之事,却是众人都知道的。 而且这个伍立成的亲妹子之所以会丢,还是因为当年老晋国公接到了梁太祖之命赶去救驾,不得已将妻女留在一户人家寄住,不想有敌军突袭村子,妻女就在乱军中丢了。 后来梁太祖曾令人四处寻找,都没有任何消息。 老晋国公非常疼爱这个聪慧的女儿,还因此事病了一场,临终时也都还记挂这个幺女。 如今若真的找到了,这位伍家千金自然也身份贵重。 只是,墨家三爷的妻子却是姓杨。 不过伍立成将事情的经过说得有理有据,而且,人家还有信物!一个姓并不能说明杨氏就不是老晋国公的女儿,因为老晋国公的妾侍杨夫人有可能带着女儿改嫁了,所以孩子也改了姓。 而据伍相所言,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当日晋国公夫人前往玉湖山庄,无意间发现墨姝有样东西很像是老晋国公及伍相提过的伍家的信物,因此记下了,回去与伍相一说,伍相想起老父的遗愿,让人去取了东西回府,证实就是老晋国公的妾侍杨老夫人之物。 而后伍子珩又问了墨姝身世,尽管她对于外祖母的事知道的不多,但是墨姝的母亲杨氏确实自小就只见到母亲。对于父亲没有印象,在战乱中家人失散了,也不知为什么改随了母姓。 老晋国公的妾侍正好也姓杨,只可惜名讳墨姝的母亲也不清楚。 既有信物。其余的也吻合,伍立成只看了一眼画像,就认定了墨姝母亲杨氏是父亲失散多年一直牵挂的女儿,也就是他的妹妹。 而墨姝,也理所当然成了伍子珩的表妹。 但是。对此墨姝是一点儿也不相信:鬼扯,岂有逼迫表妹签卖身契的表哥。 不过墨姝表面却没露出半点端倪,心中也不能说不感激。毕竟如此一来,母亲杨氏就不会担心她在晋国公府给人使唤,过得不好了。 而且那些因为墨家落魄,而想着趁机踩一脚的人也会因此有所顾忌。 这个消息传出来,各家都不怎么相信,尤其是那些新贵千金世家闺秀。怎么会这么巧,墨姝才去了晋国公府没多久,就发现其实与伍家有亲? 何况还是在梁国公认亲后不久。 多半是伍子珩对墨姝有意。而晋国公和晋国公夫人本就对三子的亲事着急,好不容易见儿子终于有了个钟意的姑娘,所以想弄出个身份抬举墨姝,让墨姝配得上伍子珩。 正巧梁国公认亲之事一出,晋国公府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学了。 但是,这些千金猜到了这个还是不高兴:知道了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 说明墨姝身份造假,其实还是低贱? 这又有什么用!伍子珩根本就不在乎墨姝的身份,否则也不会抬举一个别人送来的玩物,让她成为他的表妹了! 各府千金想到这个真相。反而越发气恼了。 这件事分明告诉众人,伍子珩是真将墨姝放到了心上,而且晋国公和晋国公夫人也支持! 只要想想这个,这些千金就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恨得差点没有吐血。 尤其是晋国公可不是只说了寻回家人之事,还向刘楷请求给墨姝的母亲郡主的封邑。 墨姝的母亲是何人?是陵北墨氏嫡出三爷这叛逆之后的妻室! 于是刘楷虽然看重晋国公伍立成,却仍有些犹豫,然而伍立成到底是奸相,见皇帝迟疑,立即退而求其次不让圣上难为。改口为墨姝请封,说是免得白老将军专美于前。 臣子如此懂事,而且刘楷之前又主动给杨琉璃封了县主,若是不封杨氏或者墨姝的话,看上去有点儿不公平,而且也会让墨家多想,以前对墨家的宽宥就显得假了,于是金口一开,也将墨姝封为了县主。 虽然说梁帝刘楷以梁国公无子,只有杨琉璃这么点血脉,应格外优待为由,给了琉璃封邑,却只给墨姝一个空头的封号以及些许布帛金银珠宝的赏赐,没有食邑,但墨姝毕竟也是贵为县主。 而且梁帝因为没给墨姝食邑,还允许晋国公为墨姝这个新晋县主自拟封号。 当然,这也是因为晋国公府肯定不会拟一个逾矩的封号。 晋国公显得心满意足,白老将军也没有什么意见:尽管伍相居然也想为墨姝这与琉璃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请封,但到底没越过了自己的外孙女去。 在白老将军的心里,自家外孙女自然是最好的,旁人别想越过她去。 但是消息传到了杨琉璃耳中,她却觉得像是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琉璃当上县主之后才觉得,终于将幼时高高在上的墨姝比到了泥里。两人的身份如从前一样是云泥之别,只是反了过来,从前墨姝在云端,如今是她在云端,而低到泥沼里的则是以前的天之骄女。 墨姝如今只不过是旁人送出的玩物,而她才是众星拱月的世家贵女! 但晋国公府却一下子将杨琉璃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弄个粉碎。 杨琉璃似乎看到了墨姝在山庄挑衅地笑:你不就是梁国公白老将军失而复得的外孙女吗?如今,我也是老晋国公伍老将军一直牵挂的外孙女,你终究还越不过我! 杨琉璃觉得墨姝就是成心与她相争,看到她成为了县主,墨姝就让伍子珩也给其弄个县主。 想到这里,杨琉璃再也按捺不住,将汤匙远远丢了出去。 因为设有地毡,并没有什么大的响动,但琉璃心中已经舒服了许多。 旁边的锦屏却吓了一跳,忙跪下道:“县主息怒,小心气坏了身子,国公要心疼了。” 杨琉璃长长出了口心中的浊气,恢复了平静,道:“去将汤匙拿回来,免得往来的人不小心伤到了。”(未完待续。) PS:  小剧场: 墨姝怀疑道:“你千万百计想把我变成你的表妹,有什么企图?!” 伍子珩漫不经心道:“能有什么企图?当然是亲上加亲。” 墨姝投以鄙视的目光:“也不怕弄巧成拙!我不想跟你这种连十一岁小女孩都下得去口的人说话!” 伍子珩挑眉,上下打量,淡淡道:“除了身材发育不良以外,你什么地方像十一岁了?不过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其实我一直把你当妹妹……” 墨姝差点吐血,突然听到夏荷在叫她,眼前的一切都散去。她睁开眼睛,原来是个梦,一时有些发呆。伍子珩到底是怎么想的? 089、比较 待锦屏拾回了汤匙后又细心清洗干净了,杨琉璃舀起豆花品尝了一口,然后将之用完。 抬起头对上侍女有些疑惑的目光,杨琉璃嫣然一笑:“这可是外祖父的一片心意,不是吗?” 见自家姑娘眸底还是一片清冷,锦屏点了点头,忍不住道:“其实县主……” 杨琉璃抬手打断了锦屏的话,道:“以后私底下我不想听到这个称呼,还是如以前一样叫吧,显得亲近。” 除非将来这封爵晋升了,或者墨姝的封号被夺了。 锦屏从善如流,道:“其实姑娘何必生气,虽然这封爵看似都一样,但姑娘的可是有食邑的,而墨六娘子不过是得个空头的封号罢了。” 却见杨琉璃微微一笑,眸底却全是冷意:“你说得对,姝儿只是有一个空头的封号而已。但是此前我两人都是什么身份?” 墨姝不过一个罪臣之女,还送给了男人当作玩物,如此低贱的身份,只不过是因为伍子珩觉得这件玩物还行上了心,她墨姝还真以为她是原来的贵女了? 这认亲是真是假,当别人都看不出来? 就凭这样的身份,墨姝凭什么想和自己这梁国公府唯一的宠女平起平坐?!只是与之相提并论都让人觉得恶心! 若不是墨姝到底还是出身世家,之前又得易安的怜惜,琉璃也不会作出与她姐妹情深的模样;后来墨姝得到伍子珩的宠爱飞上了晋国公府高枝,琉璃为易安的大事考虑,不得不维持着表面的亲近,但心底根本不想再与墨姝有半点纠葛。 即使墨姝与卢国公府扯上了关系。 在成为了梁国公府娇贵的外孙女以后,琉璃只想墨姝早日从这世上消失。 杨琉璃想到众人知道了这件事,多半不会去想封邑的事,只会将自己与墨姝相比较,说不定还会讥笑自己身为梁国公府贵女,却跟这么一个低三下四的人同为县主,岂不是说两人身份其实是一样的? 因为幼时琉璃曾觉得墨姝的身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所以心里一直不是滋味,如今好不容易将之踩在了脚下,但没想到墨姝轻易地又站到了与她并肩的高度,似乎在告诉她: 你琉璃永远也比不过我。 只要想想。杨琉璃就觉得是奇耻大辱。 但墨姝在消息传开之前根本不知情,别说是她让晋国公府这样做的了,她自问没这个本事。 而且杨琉璃与墨姝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就在梁国公将琉璃认回去之前,伍子珩就已经开始准备认亲之事了。只不过他为了使墨姝着急以许下更多的承诺。才迟迟没有动作,反而让白老将军和杨琉璃捷足先登了。 好在伍子珩也只是想让墨姝有个名正言顺的贵重身份,并不是真的想让众人都深信不疑,只需梁帝刘楷承认墨姝与伍家有亲,之后又能过得了墨家三夫人杨氏的关就可以了。所以面对众人的怀疑,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众女对墨姝恨妒入骨之时,她本人却在纠结:晋国公府连认亲这样的事都弄出来了,会不会索性来个亲上加亲? 伍子珩该不会真是喜好年纪尚幼的…… “墨姐姐!” “哎?” 小京兴冲冲进来,打断了墨姝的混乱的思绪,她脸上两个梨涡都盛满了笑意。快乐如出笼的鸟儿:“墨姐姐,你当上县主了!” 墨姝已经听说了这件事,但还没接到册封的圣旨,她微笑点头:“是呀,怎么了?” 小京也没有在乎墨姝的漫不经心,笑道:“我早就应该猜到墨姐姐与府里应该有什么关系才对,不然的话,公子待墨姐姐怎么会格外不同呢?现在我可算是知道了。这对待妹妹自然是不同的,就如同府里大姑娘还没出嫁时一样。” 闻言,墨姝精神一振:“侯爷待我。真的与对待晋国公府大姑娘一样吗?” 细想之下,上回伍子珩将其举高抛到空中的行为,是像对待小孩子,也许小京说的是真的? 小京使劲点头:“除了大姑娘之外。我就没见公子与别的女子这么亲近了,我想公子一定早就猜到了墨姐姐的身份,只是没证实所以不明言而已。如今云开月明,以后公子待姐姐肯定会更好!而且墨姐姐又成了县主,我听说,府里打算连摆五天流水席呢。这下连永乐县主也比不过墨姐姐!” 看小京兴高采烈的样子,似乎比自己当了县主还开心。 墨姝故作诧异道:“怎么不是连摆十日?” 但小京早已经忘了之前的豪言壮语,一呆道:“墨姐姐想摆上十日吗?好,我去跟公子说!” 墨姝忍不住笑着摆手道:“我说笑的呢,其实我觉得摆五天都有些过了。” 小京笑盈盈道:“到时府里一定很多人来贺喜!这次墨姐姐也可以收到许多的贺礼了!” 这话让墨姝不禁想起上次伍子珩给她准备的给琉璃的贺礼,也笑靥如花。 圣旨很快送到了晋国公府,既而转到了山庄。 这县主只有封号,没有食邑,墨姝也没怎么将圣旨放在心上,看似恭敬,实则漫不经意地听着,却陡然听到一句:“……今封为县主,以表令仪,号曰朝渊,赐之金册……” 墨姝愕然抬头:这个封号是怎么回事?! 宣旨的礼部小官还在专心念着,并没有注意到墨姝的失态,待其诵完,墨姝已经又低头作出了恭敬的模样。 不过等这官员一走,墨姝立即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小京:“这封号是礼部拟的还是……” 今日伍子珩并不在山庄,所以墨姝左右四顾,只能问小京。 只见小京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笑道:“墨姐姐不知道吗?圣上允了府里自拟县主封号,所以封号肯定是府里拟的,说不定还是国公大人或者公子想的呢,我觉得听起来就很有学问,墨姐姐喜欢吗?” 墨姝心下更是惊异。晋国公应该不会亲自给她拟什么封号,相反,伍子珩一向反常,也许是他的手笔。 若真如此……这是巧合,还是……巧合?墨姝并不认为,伍子珩会知道她前世的名字。 但这也实在太巧了吧?(未完待续。) 090、封号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晚间,听说伍子珩已经回来并前往泉边看煮盐时,墨姝也过去了。 陆一等人皆是开口闭口笑称县主不绝,这个县主怎么来的墨姝心知肚明,有些不好意思。 看到伍子珩一袭白衣,墨发披散站在灯火之中,墨姝笑盈盈地上前见礼:“侯爷今晚过来看煮盐呀?” 伍子珩居高临下看着穿浅绿裙衫、笑语盈盈的小丫头,想到边疆将士见到这些细盐时的热泪盈眶,眼神也变得柔和了,颔首道:“你呢?到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墨姝微笑道:“我过来看看他们煮盐还有什么问题……见一切都顺利我就放心了。” 伍子珩可不相信墨姝就为这而来,但她没有明言,他也不会主动去问,反正有事的话急的人又不是他。 果然没过多久,墨姝就又开口问:“侯爷……” 却听陆一在旁笑道:“怎么县主还这样生分?不是该叫表哥的吗?” 伍子珩淡淡看了过去。 陆一立即闭口不言,转头对旁边的盐工道:“动作麻利些!” 给人这么一打岔,墨姝又不知说什么好了。 伍子珩扫了陆一两眼,转过头来,看向墨姝道:“明日起府里摆宴为贺,你看下要请谁家闺中姐妹的也写上帖子,一并送出去。” 墨姝想起了小京的话:“真的要连摆五日吗?似乎太多了吧?之前永乐县主也就三日……” 如此岂非生生压了其一头? 若让琉璃听到,觉得自己是故意与她较劲,就不好了。 伍子珩却不以为意道:“永乐县主与你能一样吗?父亲大人还觉得五日少了。” 墨姝一怔地看向了伍子珩。 还少?! 这时旁边的陆一也忍不住开口道:“就是。墨姑娘你可是神仙弟子,连调兑盐卤都晓得,那永乐县主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却得了实封,如今府里多摆两天流水席怎么了?” 语气忿然不平,听其话中之意。晋国公府连摆五日的流水宴为贺,竟是故意要将梁国公府压下去的? 墨姝见伍子珩并没阻止陆一说这个,显然是默认了此事,没觉得陆一说的有什么错。忍不住道:“如此,不大好吧?我一个没有食邑的县主,怎好越过实封的县主去?旁人听到晋国公府这事也想比个高下,只怕会笑话府里小家子气。” 陆一立刻不高兴道:“谁敢这么说?!” 连沉稳的陆二都在旁开口附和道:“若非梁国公府人丁凋零,只有这么个外孙女。就连这县主也别想越过了墨姑娘去,如今已是得了莫大好处,我晋国公府认回姑娘,不过摆个五日的流水席相贺,那等闲人谁多话让我听见了,看不拔了他的舌头!” 见墨姝听了这些话瞠目结舌的样子,伍子珩唇角微扬,随即恢复了冷淡的表情道:“我晋国公府就是这么小家子气,谁敢当面说拔了长舌,背后嚼舌的话府里管不到。但也别让府里知道了。” 否则…… 晋国公府也不会怎么样。 伍家根本没将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在权臣身上,这些争风的小毛病越多,皇帝越放心。不然这臣子一个个都圣明贤德了,天子该如何自处? 况且天下皆知伍相乃一代奸臣。 墨姝想不到这么多,却知道晋国公府一向张扬,只有苦笑暗自希望琉璃别因此而不快就好。 但是永乐县主杨琉璃听到晋国公府连摆五日的流水席后,岂止不快,脸上柔如春风的笑意更霎时变成冷若冰霜,心中早已咬牙切齿: 好你个墨姝,枉我以前如此待你。如今不过爬了镇远侯的床榻,就这样咄咄相迫以势压人,实在欺人太甚! 杨琉璃心底虽怒火中烧,面上却仍是一片冷静自持:“晋国公府的帖子送来了?” 不管墨姝是为了维持所谓的姐妹情深。又或者以此向她炫耀示威,这宴会的请柬都不会少了她这个永乐县主的。 锦屏有些担心地抬头看了自家姑娘一眼,道:“还没,各府都没收到呢。” “明日记得提醒我,给姝儿妹妹挑选一件贺礼。” “诺。” 杨琉璃见锦屏说完,揭了宫灯的罩子去挑灯芯。她将手中的医书放下,一时思绪万千。 这宴会无论如何是要去的。 想起伍相所说的墨姝手中的信物,杨琉璃并未得知细节,所以有种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是那个翡翠莲子吧? 即使只为了弄清楚这个,并想出相应对策,这次杨琉璃也必须前往相贺。 杨琉璃抬头:“锦屏,这儿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 墨姝到底没有和杨琉璃心有灵犀,想不到信物上去,如今她关心的是封号的问题。于是在说了晋升县主的贺宴之后,她忍不住问:“说到这县主,我听小京说陛下准了府里自拟封号,不知我这封号是谁拟的?可有什么典故?” 伍子珩还没回答,旁边陆一私下却已觉得,朝渊这个封号,听着就比永乐有深度,他都听不懂是什么含义。 只听伍子珩淡淡道:“这封号是我随意起的,并没有引经据典,墨六姑……表妹觉得不好?” 这封号果然是侯爷/伍子珩拟的! 陆一和墨姝不约而同地想。 但不同的是,陆一是对自家侯爷的才学十分敬服,都不用引经据典,随意就能想到这么高雅深奥的封号,不愧是自家英明神武、才识过人的侯爷。 而墨姝则是在惊讶:随意想的,没有典故?这么说,岂非纯粹是巧合? 这就是传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墨姝心念转间,开口道:“并非觉得不好,只是太凑巧了。当初我在师父那里时,他给我起的师号也叫朝渊。” 说着墨姝忍不住抬头,看向伍子珩。 一个人穿越过来,实在太孤独了,心底许多事都没法与人提起,若伍子珩也是穿来的,该多好。 伍子珩听墨姝又提起了她的师父,莫名一阵不快。 他本来想说,既然如此就换一个吧,然而看到面前的小姑娘就这样看向他,灯火下眸光璀璨,已到口边的话语却临时改了:“这么巧?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天意吧。” 这话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墨姝却没有想到伍子珩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心底不知怎么的竟有点喜悦,笑道:“对,也许这是天意。” 旁边的陆一听了,心底却是无限欢喜: 这不就是姻缘天定的意思吗?侯爷终于开窍了!只可惜墨姑娘年纪还小,不然的话,说不定……就可以闹洞房了? 真是太可惜了!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000、番外 今天是周五,来推荐站短的日子。裙子在焦急地等推荐时突然来了灵感,于是就诞生了这一章番外,这章番外发在作者感言里,以答谢大家的支持。作者感言应该是不收钱的吧。 o(n_n)o~ 首先感谢点击、将本书加入书架、推荐、订阅及打赏的小伙伴们。 尤其是打赏和订阅的小天使。 打赏的萌萌哒的小伙伴是: 妃小茶、南鸢北舞、摇摆的小京、老黑兔、棋小白、白小归、漂漂花、月移花影乱、夷梦、匿名张、岚陵画、一晃勼年、小松子壳、流瑕离枝、书友尾号为600的土豪、书友尾号为654的金主、苒絮児、息时、路过你全世界…… …… o(n_n)o谢谢大家!鞠躬! ——————— 墨朝渊悠悠醒转,只觉得一股消毒水味儿,有些茫然地扭头看向四周,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记起了之前被车子撞到的事情。 坐在病床边的莫离看到墨朝渊醒过来了,喜出望外,忙去叫了医生。 说来奇怪,墨朝渊当时几乎看上去似乎被撞得挺严重,但是到了医院作了全面检查,却只是昏迷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点小的擦伤。如今醒过来了再次复检,也都正常。 尽管检查不出什么问题,但医生还是建议留院观察几天。 但是墨朝渊惦记着小说的更新,而且想着如果住院的话还不知要花多少钱,就执意出院了。 得知自己只是昏迷了一天,而且编辑从莫离那里知道了具体情况,还贴心地给她补了请假条。墨朝渊松了口气。 因为除了墨朝渊出车祸之外,晖文的*oss陆璟从餐厅下楼时也摔了一跤,同样昏迷过去,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所以三组的作者见面会终究没有办成。 墨朝渊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记挂着更新,匆忙赶回宿舍,将医药费转给莫离之后就开始码字。好在之前还有存稿。不用太着急。 转眼一周就过去了。 这天是星期五,晖文网通知推荐的日子。 墨朝渊的这本《安乱世》以她梦中的情节为蓝本,说的是古代大梁乱世。主角易安如何成就帝皇霸业,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故事。 原本梦中的女子名叫墨姝,但出于微妙的排斥心理。墨朝渊将书中女主名字改成了赵舒,不过大致的经历还是与梦中的墨姝一样。当然。这毕竟是小说,为照顾读者们的感受,她没有让易安送赵舒进宫,而是一直陪伴在男主易安的身边。两人青梅竹马,南征北战,已经喜结连理。并且会随着后续情节一起打下大宋的江山。 因为《安乱世》的成绩很不错,所以推荐自然也好。 但是这个周五。一直等到六点墨朝渊都没有看到推荐站短。 晖文的后台抽风了? 然而三组大多数人都收到了站短,莫离也不例外。总不可能只有她后台抽了吧? 墨朝渊思来想去,还是去找了南鸢北舞:“五爷,我下周没有推荐吗?” 消息发过去之后墨朝渊才想起,南鸢北舞之前只是代编辑,如今西瓜甜仔已经回来了,不该再找他的。 墨朝渊赶紧发了个讪笑的表情过去:“发错了,我找西瓜编辑去。” 南鸢北舞:…… 墨朝渊又发了个泪淌一地的表情,刚准备关了对话窗口,却见上边南鸢北舞回了消息:“如果你是要找责编,就没有发错。” 诶? 墨朝渊这周都没有联系过编辑,当下纳闷道:“伍爷现在是三组的责编了?西瓜呢?” 南鸢北舞:“西瓜转别组了。” 墨朝渊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没纠结这个问题,当下开门见山:“这周没收到站短。” 南鸢北舞:“没有吗?” 墨朝渊:“五爷大人该不会是把我的推荐给忘了吧?” …… 此事以南鸢北舞不作回应而不了了之了。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一周又过去了……没有站短。墨朝渊开始怀疑人生了。 但是上次南鸢北舞没有回应,她也没敢再去戳他。回想这两个星期,除了当初车祸时请假过一日,这段日子她一直是兢兢业业从来没有断更过呀,而且成绩也不差,订阅虽然比之前差些,但都是因为没有推荐的缘故! 为什么没有推荐?! 这不科学呀。 墨朝渊想不通又不敢每周都去戳编辑要推荐,只得寄希望于下一周。 但是,一周过去了,两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都没等来站短。墨姝实在坐不住了,发了消息过去给南鸢北舞:“五爷大大,我已经连续裸/奔六个星期了……” 消息发过去之后,墨朝渊忐忑地等回复。 许久之后,南鸢北舞才回了一个字:“哦。” 墨朝渊:…… 南鸢北舞:“是这样的,我看了你的文,觉得男主的设定并不是很好。” 墨朝渊精神一振:“什么地方不好?要怎么改?” “有没有想过换男主?” “噗——咳咳——”正在喝水的墨朝渊一下子将水都喷到了屏幕上,还不小心呛到了。 在室友幸灾乐祸的目光中,墨朝渊手忙脚乱地将屏幕上的水渍擦干,飞快地打出一行字:“五爷大人,这是男频!请问我怎么换男主!” 觉得这样语气太强烈,墨朝渊又补上了一句:“要不我换个女主怎么样?” 另外一边的陆璟陷入了沉思:换女主? 虽然说这女主的名字是赵舒而不是墨姝,但是无论是靖安八年赵家获罪,女主流落街头,到几年后回到宋国公府,都与前世墨姝的经历一样,只不过后边的情节将易安这渣男美化了…… 如今情节都进展到易安和赵舒大婚了…… 怎么能忍!还换毛线的女主!这样三观不正的书就应该删掉! 南鸢北舞:“要不你太监吧,另写一本。” 墨朝渊:…… 这个世界玄幻了!这真的是编辑吗?!绝对不是!这本书又不是不赚钱!为什么会建议太监! 这纯粹是想报、复、社、会吧! 墨朝渊连忙翻了一下聊天记录,确定五爷还是从前那个五爷,才发了条消息过去:“五爷大人,您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对吧?” 南鸢北舞:“不,我是认真的。” 墨朝渊:…… 认真毛线!老资写书容易吗?!好不容易是本赚钱的,你叫老资太监!什么仇什么怨! 心里一大群羊驼飞奔过去,墨朝渊忍不住在心底咆哮。 当然,也只能在心底咆哮而已,过了好一会儿,墨朝渊觉得自己冷静下来了,这才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五爷心里的男主设定是怎么样的?” 陆璟在墨朝渊的文里找了半天,才在最近的章节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了名字。 还好,起码还有一个名字出现。 南鸢北舞:“你觉得伍子珩怎么样?” 伍子珩? 墨朝渊只觉得这名字好熟悉,但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当即怀着莫名的心情在文档里搜索了一下,终于找到了。 伍家是乱世中与男主易安相争的势力之一,而伍子珩正是伍家三郎,不仅生得极为美貌,还文武双全。 在墨姝的梦里,这伍子珩并没有出现过,如今细细回想起来,他也是极有名的人物。 貌美…… 原来南鸢北舞的品味这么娘?啧啧,想来也是,看这编辑名字起得…… 墨朝渊委婉道:“我觉得这人物对于男读者来说,代入感并不强。” 南鸢北舞:“你不觉得他才更适合墨姝吗?” !! 墨姝?! 墨朝渊:“你怎么会知道墨姝?!” —————— o(n_n)o~本故事纯属虚构……大家看书开心!打滚卖萌求订阅!求推荐!求打赏!(未完待续。) 091、伍家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因为贺宴之事,所以墨姝和伍子珩一起从玉湖山庄回到了晋国公府。 墨姝这是初次到晋国公府。 晋国公府在长安富贵人家聚居的清平坊,与宋国公府只隔了几条街,占地虽然没有宋国公府那么大,但远远看去,楼宇飞檐,古朴高拙,气象峥嵘。 墨姝才下马车,秦琦和姚颖怡就迎了出来,一口一个姝儿妹妹的,十分亲近。 当下墨姝先去拜见了晋国公及晋国公夫人。 按理说,以伍子珩兄妹四个的年纪,晋国公应该已有四十多岁,然而此时墨姝看来,也就是三十多的年纪,面白有须,生得相貌堂堂,俊美不凡,而且相较伍子珩而言,多了年龄的沉淀。 一看就知道伍子珩果然是亲生的,完全继承发扬了父亲的相貌。 这个时代,无论男女老少都崇尚美姿仪,容貌生得好,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情。是以大梁讲究点的富家公子风流名士,皆有敷粉之好。 看到墨姝恍然的模样,却没有说话,晋国公夫人不由好奇地问:“怎么了?” 墨姝不好意思笑道:“那日在山庄外见到舅母,疑为天人一时看呆了,实在失礼,不想今日又一次失态了。我才晓得,若三表哥不生得气宇轩昂、相貌堂堂那才怪了。” 听了墨姝这句话,不仅晋国公心中大悦,十分自得,连旁边的晋国公夫人也笑逐颜开。 墨姝此话既夸奖了自己的丈夫。又夸了自己的儿子,晋国公夫人身为妻子嫁了这样的好丈夫自然是有眼光,而对于自家儿子更与有荣焉。 旁边秦琦忍不住笑道:“怪不得姝儿妹妹招人疼,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可怜我和颖怡笨口拙舌的,这一个不留神,都得靠边站了。” 此言一出。满堂笑声。 晋国公夫人笑道:“你们听听。这样伶俐,还笨口拙舌,让老实孩子怎么办。” 墨姝又含笑道:“我还没说完呢。见到舅舅和舅母,我就能猜到,另外两位表哥必定也是一表人才了。” 说到这个,秦琦和姚颖怡却是落落大方。含笑不语。 晋国公夫人笑道:“说来不巧,你大表哥去西北买马了。不在家,二郎过会子才回,到时自有机会见的。” 当下又说了一会儿话,墨姝见晋国公虽然看着不苟言笑。但目光却透着笑意和亲切,而晋国公夫人则笑语盈盈态度亲和,心放下了大半。 随后因晋国公还有事。晋国公夫人就让姚颖怡和秦琦两个先带墨姝到府中见她母亲杨氏与兄弟姐妹几人。 墨姝之前就想过与晋国公府认亲以后,家人是不是可以从宋国公府搬出来。还没问伍子珩打算如何安排,如今听到母亲一行已经到了晋国公府,十分惊喜。 也顾不得欣赏晋国公府的景色,墨姝先去见了母亲杨氏。 杨氏等一行人已经先见过了晋国公及晋国公夫人,也受了伍家二郎等小辈的礼,毕竟不管怎么说,名义上,杨氏与伍立成都是兄妹。 其实杨氏因为伍家的权势以及伍立成奸相之名,顾忌着世家的清誉,并不愿意与伍家扯上关系,甚至想过是不是对外明言说已经嫁入墨家,成为墨家妇,从此与伍家两不相干。 但想到女儿墨姝,杨氏终究将什么世家清名抛到了一边。 而且二嫂白氏也表明了支持墨姝。不说自陵北墨氏嫡支获罪之后与几大世家的联系渐无,所谓的世家名门陵北墨氏嫡支早被世人看作是笑话,而如今陵北墨氏更是已经换了族长,之前墨姝的事还不是一样被认为是奇耻大辱,若她们还拘泥于所谓的名声清誉,墨姝该如何自处? 何况如今其余几大世家暗地里也与晋国公府有联系。 见到墨姝,杨氏强按捺住才没有立即起身将女儿揽入怀中。 墨姝深深一礼。 杨氏急忙将墨姝扶起来,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一段时间不见,墨姝气色还好,显然如外边所言,她在玉湖山庄过得还挺好。 当下晋国公府的下人知趣地退了下去,让墨家人叙了一番离别之情。 待听墨姝亲口确认在玉湖山庄还好,杨氏稍微放心,又问起这认亲之事。因为杨氏始终有些介意伍家的名声,所以下意识不想走得那么近,认亲的事情具体也就不知道得很详细。 杨氏因问:“伍家是怎么确认你身份的?可有问起你外祖母之事?那信物是不是你幼时我给的翡翠莲子?” 墨姝原以为母亲杨氏听到这事之后,就应该猜到是假的,不曾想她却这样问,众人都觉得不可信的事,听起来杨氏竟是有几分将此事当真了。 而且还提到了翡翠莲子。 墨姝便知道母亲的身世还有莲子肯定另有缘故。 莫非,伍子珩真是自己的表哥?! 也不及细想,墨姝小心斟酌着用词,语焉不详道:“我也不是很清楚,镇远侯没有细问,只看过了母亲当初给我的、说是外祖母留下的簪子,而那个翡翠莲子,早在我初到玉湖山庄那次贪玩到湖边捉鱼,落水醒来之后就不见了,也许是掉玉湖去了?” 说完,墨姝抬头问:“这个翡翠莲子也是外祖母留下的?母亲……真是伍家的人吗?” 杨氏看向了墨姝有些疑惑的目光,黯然道:“当初乱世,多少人妻离子散的,也说不准是否就是伍家。你外祖母去得早,我连名讳都不记得,其余的更不知道了。虽然不知伍家是怎么确认的,但我来到这儿之后和……伍相,将经历和时间什么的都一一对照过了,应该是真的。” 到底还是没法将兄长二字说出口。 墨姝瞠目结舌:如此说来这次原本只是个幌子的认亲,还真歪打正着了? 随即记起翡翠莲子,墨姝想到梦中前世之事,问:“那个翡翠莲子可是什么贵重之物?要不找人到玉湖打捞一下?” 前世可是有人得了莲子,还当了郡主的。莫非那人就是凭此作为信物,到晋国公冒认了亲?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ps:o(n_n)o谢谢路过你全世界、追亽梦的打赏!谢谢雅文宝宝的月票!这是《世姝》收到的第一张月票呢。另外谢谢大家的收藏、订阅和推荐支持!希望大家在评论区踊跃发言! 092、相贺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想到这个,墨姝心中很不舒服:到底是谁?是宋国公府里的某个丫鬟?还是进宫之后,身边服侍的宫女? 但墨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其中的细节。 前世的墨姝对这莲子一点都没放在心上,所以是送人还是不见了,她真没有什么印象了。 杨氏道:“这翡翠莲子虽然说质地还行,作工也算精细,但并不是多贵重。早年习俗,凡有些底子的人家,在女儿出阁时都会备上白玉或翡翠的莲子,还有各色玉琢的枣子桂子,以取个吉兆,相比之下,还是玉的更贵重些。” 尽管时下翡翠打制首饰已经在京都流传开来,长安年年都有不少自南疆送来的翡翠,但世人认为玉有五德而情有独钟,并不以翡翠为贵。 这翡翠莲子的价值在杨氏心里,还是其作为母亲留下的遗物,分量才重。 但从湖里打捞小小的一枚翡翠莲子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杨氏内心还是排斥烦扰伍家太多的,如今既然已经忍了亲,墨姝那里又还有其它的信物,这翡翠莲子杨氏就不想麻烦伍家帮忙打捞了。 墨姝听了杨氏的意思,点头答应。在落水之后的变化和出现神奇的能力后,她心里其实觉得这没莲子多半已经消失了。所以也没怎么想着要上心去找。待听到杨氏这么说,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但是,没想到作为信物的玉簪很快也不见了。 晋国公府为墨姝办贺宴这日,京城里各府都到了。连几个名门望族也都送了贺礼过来。 冠盖满京华,而今日都云集至晋国公府,热闹相比前些日杨琉璃的贺宴,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梁国公府还考虑名声,不想显得太过奢侈张扬,而晋国公府却是特意要将筵席办得精细体面、花团锦簇,好似显摆一样。杨琉璃看到这一切。心口又开始堵得慌。 锦屏深知自家姑娘的性子。看杨琉璃的神情就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在旁小声说道:“晋国公府如此,却好似那等乍然富贵的人家一样。也不怕别人笑话。” 杨琉璃警告地轻咳了一声。 锦屏立即闭口不敢再嚼舌根,低头敛目跟在杨琉璃身旁。 而对于锦屏这句话,杨琉璃并不以为然,她深知晋国公府这样的聪明之处。就是可以减少皇帝的戒心。 执掌天下的帝皇很少有能容下声望极高如圣人一样的臣子。 尤其是在天子并不如何圣明的情况下,晋国公这等圆滑聪明的大臣。才最合皇帝的心意,用着轻松,心情也好。 卢国公夫人和悦儿很早就到了,墨姝让人拿了特意备好的豆花和仙草冻出来。悦儿很开心。 但是在杨琉璃到了之后,卢国公夫人就与悦儿出去了。 宋国公府众女眷是在杨琉璃之后到的,却没有看到易采菲。小杨氏的说法是五姑娘身体染恙,墨姝却知道。还是因为当年的事情。 这次见到,小杨氏的面色都差了许多。 毕竟两个原来寄住宋国公府的表姑娘忽然都飞上高枝变成名门闺秀了,而自己的女儿却因为墨姝的缘故,与曾经热络的卢国公府日渐疏远,不知引来多少人的揣测。 但小杨氏却没法澄清,因为这事真说出去,只会坏了易采菲的名声。 晋国公府已经在后宅给墨姝收拾好一处雅致大方的院子,作为以后她在府里的居所。 今日墨姝才知道这贺宴的繁琐和劳累。她原本就不怎么擅长应付这样的应酬,至于喜欢就更谈不上了。 好在除了夏荷之外,晋国公夫人还特意拨了两个嬷嬷和几个一等的侍女过来打点支应,在众人滴水不漏的应对和指点之下,墨姝还是能够应付的。而且昨日晋国公夫人还特地与她说:“也不必太过于拘礼,怎么舒服怎么来,我晋国公府还不至于在意旁人的眼色和看法。” 墨姝仔细一想,伍家还真的是一向特立独行、从不在乎旁人的说法,从晋国公的奸相之名到晋国公夫人的悍妒,还有伍子珩出行时大胆的清街,他们这家子早就给人议论多了,一样过得无比自在。 这么想着,墨姝感觉轻松多了。 于是,在招待了卢国公夫人和悦儿、平日交好的杨琉璃、还有之前寄住的宋国公府众人以及一些与晋国公府交好的世家女眷之后,就与这些人坐着说话,以往对她不冷不热甚至对墨家大加讥讽的人,墨姝索性不搭理了。 此举不免又让受了冷遇的人诟病,说墨姝小人得志,得势就猖狂,小家子气什么的。 而且不巧,有几个在说这话时给姚颖怡听到了,没有指责几人,却回去学了给晋国公夫人和秦琦两人听,三人都觉得墨姝这性子实在太合心意了。 墨姝并不知道这些事,夏荷几个收礼都要收到手软了。 因梁国公素有清名,所以当初杨琉璃贺宴之时,众人并没有送太名贵奢侈的东西。 而今日宾客的贺礼却都是往贵重了送。 伍家权势日大,又从不亏待攀附的势力,所以想巴结的人见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都卯足了劲想表现一番,以希望在伍相面前留下好印象。 这些人都想着,晋国公府这筵席办得这样隆重热闹,对这为才晋封的朝渊县主定然是非常看重的,而且,有传言说,这位表姑娘极有可能会成为伍家的小儿媳妇。 故而这些见风使舵的人在自家女儿过来时,都备上了厚礼,还吩咐一定要与墨姝多多亲近。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这些千金闺秀多不情愿,也只得作出闺中好友的姿态,厚礼送上,言笑晏晏,似乎与墨姝是多年知交一样。 墨芷柔在墨姝房中看了又看,心底的羡慕和妒忌怎么都挡不住。 碧萝看见了,恨不得一刻不移地盯住墨芷柔,免得她又顺手牵走什么贵重的物件。 然而今日宾客太多,到这房中来的千金闺秀也不少,碧萝不可能一直只看住墨芷柔。 无奈,碧萝只好寄希望于墨芷柔顾忌人多,不会作出这么自毁名声的事情。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093、失窃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当晚待宾客散尽,已是二更时分。 晋国公府仍是灯火辉煌,却已经退去了白日的喧闹,恢复了安静宁和。 墨姝坐在梳妆镜前,由碧萝将钗环卸下,梳通如云秀发,一边接过夏荷递过来的贺礼单子。 碧萝打开梳妆匣子,将簪钗玉梳放回去,又下意识拉开最下边的格子,这一看却发现少了什么,不由问:“姑娘,玉簪呢?” 墨姝已经有些困乏,她抬起手掩去了到口边的呵欠,有些含糊地问:“什么玉簪?” 碧萝急道:“作为认亲信物的那支玉簪,姑娘放哪儿了?” 墨姝闻言睡意立即消了大半,抬头问:“不在匣子底下那层吗?” 旁边的夏荷也上前帮忙,在匣子里一通翻找,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匣子里真没有。 旁边几个侍女和嬷嬷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将房间都找了一遍,都没有看见那玉簪的影子。 夏荷碧萝与几个侍女将墨姝的首饰仔细清点了一回,发现不只玉簪,还少了几样赤金镶宝及点翠的首饰。 碧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几个侍女也都脸色煞白。 作为一直在屋里的丫鬟,居然没能看好主子的东西,甚至还丢了认亲信物玉簪这么重要的物件儿,若找不回来,怕是死一百次都不足以相抵的。 虽然晋国公府待下宽宏。但也不可能轻易放过这事的。 况且今日来贺之人,都是长安显贵。尤其是能进这屋子的女眷,更无一不出身显赫,最少也与墨姝关系亲近。 却要从何查起? 墨姝当机立断地让周嬷嬷去将此事告知舅母晋国公夫人,转头就看见碧萝夏荷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莫非两人知道些什么?墨姝就问了出来:“碧萝、夏荷,你二人可是看到了什么?” 两人都不由自主向对方望去,随即低头还在迟疑。 墨姝不悦道:“这儿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说不得的吗?” 还是夏荷先抬头。有些不知如何措词,却道:“奴婢先前看到墨四姑娘拿着其中一支丢失的赤金累丝镶红宝的鸾钗,看了许久也没放下……” 墨姝和碧萝都一下子涨红了脸。 碧萝没想到。墨芷柔竟然在众多宾客在屋子里的情况下还顺走东西,更没想到连夏荷也看见了,她还是高估了这位四姑娘的德行。 俗话说,家丑不外扬。 自己知道是一回事。如今给别人看到了,却是丢脸丢到亲戚家了。 墨姝早已气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墨芷柔真是太没有脑子又太胆大包天不知检点了! 今日是什么场合。这屋里的宾客有多少人,墨芷柔竟然也做出这样小偷小摸的事!除了夏荷也不知在场的还有谁也看到了! 若此事传扬出去,不只墨芷柔,墨家几位姑娘都不用见人不用嫁了!谁家会要这样的媳妇进门! 屋子里一片安静。过了好一会儿,墨姝才道:“我记得白天时四姐有问过我什么,当时我正忙着。就随口应了,也许就是说这些首饰的事情。只是不知四姐怎么竟疏忽到连那支玉簪也拿走了。好在四姐和母亲伯母都还在府里。待我过去问一下。” 说着,墨姝往外走去。 碧萝急忙跟上。 墨姝心情很不好,旁人看着她现在一路繁华似锦,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何步履维艰。 但墨芷柔还在这时添乱! 想到皇帝刘楷和杨妃,还有宋国公府,墨姝就觉得不安。 墨家众人如今住在晋国公府旁边的芳菲苑,据说春日百花竞放,景色极好。即使在这夏末初秋里,也是花团锦簇。 如今晚上,墨姝也没心情赏花,进了院子看见众人都还没有歇下,直接说了玉簪和其它首饰丢失的事情。 杨氏和白氏一听,又见墨姝看着墨芷柔,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墨芷柔似有些心虚,却还强自辩道: “我可没拿什么玉簪!不过是一两件金首饰,你匣子反正有那么多,何苦还诬陷我……” “跪下!” 白氏听着墨芷柔这恬不知耻的话语,恼怒之极,不等她说完就厉声斥道。墨芷柔尽管很不甘心,却不敢忤逆白氏,不情愿地跪下了。 而杨氏听着这话,也气得不轻,看向墨姝问:“她以前在宋国公府也是这个样子?” 墨姝默默点头。 见状,杨氏和白氏更气得七窍生烟,痛心疾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这……这简直是丢尽了墨家的脸!姝儿你也由着她!这都是给你惯的你知道吗?!” 墨好见两人气得脸色铁青还出口斥责起墨姝了,急忙相劝。 但墨姝却知道白氏说得其实没错,如今墨芷柔会如此,有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她的纵容,没有说话。 墨好劝道:“伯母快消消气,这事儿可以慢慢说,如今还是在晋国公府呢,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玉簪。” 白氏听着有理,按捺下满腔的怒气。而墨芷柔已经在下首辩白道:“我没有拿什么玉簪,就拿了几支金簪而已!反正你也不用,放着也是……” 墨姝听到墨芷柔这仍理直气壮的话,终于忍不住怒道:“说够了没有?!那些都是晋国公府的东西!而且就算是我自己的又如何?没有经过我同意,你也不该擅自拿走!你管我用不用!不问自取是为偷!你这样就是个窃贼你不懂吗?而且屋里那么多的宾客,你以为就没人看到?你自己丢人也就罢了,没得害了家里的姐妹!” 见墨姝冲自己发火,墨芷柔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哭道:“我知道你如今飞上了高枝,眼界也高了,却不曾想你是怕我连累你往高处走了?我知道我是出身妾室,生来比别人低一截,或许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姐妹……” 听到这些话,墨姝真是厌烦至极,杨氏和白氏却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一叠声让人赶紧将墨芷柔拖回屋子里关起来。 墨姝制止了,盯着墨芷柔问: “你真没有拿玉簪?” “没有!”墨芷柔斩钉截铁地回答,赌咒发誓了一番,随即又讥讽道,“墨姝你即使怕我碍了你飞高枝儿,也不必这样诬陷于我,以前总说东西随便我拿,却原来有个套子在这等着呢,我拿玉簪有什么用处?难不成我还能去再认一次亲?你自己弄丢了玉簪,要找个替罪羊,又何必找出这样的借口!那玉簪我动都没动过!” 墨姝看墨芷柔的神情,并不像在说谎,而且正如她所言,玉簪简单朴素,墨芷柔拿走也没什么用。 那么,玉簪为何不见了? 院子里外都仔细找过,并没有看到。而且墨姝直觉,玉簪是给人拿走了。 到底是何人? 正如墨芷柔所说,这玉簪拿走又不能再认一次亲,那人将之盗去,目的又是什么呢?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ps:o(n_n)o谢谢july七月的雪、gemini妖羁(松针糖焦)的打赏! 094、礼物 尽管众人一时想不到这其中还有什么原因,但是都隐隐觉得这不是好事。 而今只有先将墨芷柔禁足思过,免得以后还给墨家丢人。 墨姝回到自己的院子,晋国公夫人已经过来了,她听说丢了信物玉簪,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温言安慰了墨姝几句,说会让底下的人查清楚,让墨姝宽心,随后就回去了。 如今得知自己应该就是伍子珩的表妹,墨姝对于晋国公夫人这样亲近,仍然感觉受宠若惊,却已不像之前那么忐忑不安。 当夜墨姝心事重重地入眠,次日清早,就听说晋国公府已经找到了拿走玉簪的人。 却是一个新买的小丫鬟,叫雨竹。 找到人时,雨竹正拿着玉簪,见事情给发现了,她用石块几下把玉簪砸成了玉碎。 待问起拿玉簪的动机,雨竹说其母亲病重,急需银钱,所以想拿了卖钱。 当天雨竹本是在墨姝院子外等差遣的,见院子里人来客往的,心里好奇混了进去,外面的侍女婆子疏忽没注意少了个人,而夏荷、碧萝还有嬷嬷几个,却误以为雨竹是到访宾客身边的丫鬟,给了雨竹拿玉簪的机会。 据雨竹的说法,她并不知道这玉簪是认亲的信物,只是在一堆首饰中就它不怎么起眼,她不敢拿太贵重的,所以才拿了这一支玉簪。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将玉簪卖出去,晋国公府就查到了。 雨竹一时心慌,就想将玉簪毁了,好没有证据。 这话似乎没有什么破绽,但晋国公府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听说还在往下查,隐约有蛛丝马迹牵扯到了宋国公府。 至于雨竹会怎么样,墨姝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宋国公府? 墨姝想到前世易安将她送进宫,又想到了之前落水,大夫说的中毒,她不明白到底欠了宋国公府什么?如此花尽心思拿走玉簪,又有什么目的? 这些无休止的算计。让墨姝心情有些烦闷。 墨姝原以为将墨家从杨妃的掌控中摘出来之后。就可以专心造纸什么的,现在却仍是没有半点兴致。 夏末初秋天气依然很热,而且已经许久没有下雨。花木都蔫蔫的。 如今母亲杨氏以及墨家众人都在晋国公府边住下了,墨姝自然要在这边多住些日子。她不知道晋国公府和伍子珩之后是什么打算,是让她回来和母亲一起,还是仍然与伍子珩待在玉湖山庄。 墨姝想起了卖身契。又觉得伍子珩绝对不是她亲表哥。 这会子墨姝从母亲杨氏那边回来,心情有些微妙。晋国公夫人还在和杨氏白氏说话。有点一见如故的意思。 而且晋国公夫人方才已经说了,很喜欢墨姝,所以希望留她在身边多住些时日。 杨氏也答应了。 晋国公夫人和母亲杨氏关系好,墨姝是喜闻乐见的。然而住在晋国公府,她就有些不乐意了。而且墨姝总感觉晋国公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想让其多在玉湖山庄住一段日子。说什么玉湖山庄景色宜人。冷香阁空着也可惜。 也许是因为煮盐和豆腐的缘故? 在山庄的话,与伍子珩商议造纸什么的倒也便利。然而墨姝想到墨家的将来,还有之前墨家获罪的背后,以及墨云入狱、墨姝之前的中毒,玉簪的丢失,总感觉暗地里有人在算计着什么,然而她却一筹莫展。 在这样闷热的天气,有这样一堆堵心的事情,墨姝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劲。 回到放了冰盆的屋子里,墨姝才舒服了点,随即看到案上一个青瓷的小碗里白色的点心,冒着丝丝白气。 墨姝因问:“这是?” 夏荷迎上来给墨姝更衣,碧萝笑道:“是侯爷让人送过来的,说是今日出去路过五味斋,想着天热,姑娘也许爱吃这个,就买了回来。” 墨姝闻言不禁一怔:是伍子珩买的? 当下也没多言语,换过衣裳在案边坐下,试了一口,乳香满溢,却是酪浆,而且细滑浓郁,确实味美。 墨姝不知不觉就吃完了,感觉心情好了许多,想了想又问:“侯爷……表哥还没有回山庄吗?” 正好小京从外边掀帘而入,闻言笑道:“我听陆二说,公子要等墨姐姐一起回去的!墨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墨姝有些意外,让夏荷拿了糕点出来给小京吃,因笑道:“你想回去了?” 小京拿起一块莲子糕,点头道:“山庄自在。” 这话却没错。 墨姝笑道:“过些日子就回。” 这时小京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找出一个荷包放到案上,道:“差点忘了,这是公子给墨姐姐的贺礼。” 贺礼? 墨姝记起贺宴那日并没有见到伍子珩,拿过荷包打开一看,大红色如意络子坠流苏,上边系着一块小巧的白色的玉……印章?入手清凉,看这个纹理,应该不是玉,是石头。转过来,疑似青田冻石底下果然刻有两个沾着朱砂的清逸隽永的文字:朝渊。 直觉的,墨姝觉得这方印章应该是伍子珩自己刻的。 在时下大梁,印章多是用青铜金银铸造或者是用美玉来刻,墨姝是初次见到这用石头刻的印章,伍子珩可谓别出心裁。 但这更让墨姝生疑了:伍子珩怎么会想到用青田石刻章的呢?还有朝渊这个封号,真的只是巧合? 若说后世用以刻印,最贵重的莫过于寿山田黄石。 这青田石虽然比不上寿山田黄石色泽浓郁富丽,但也是石质细腻,润泽如冻,是刻章的上等印材。 但在时下还没人有这样刻章的讲究才对。 墨姝无意识把玩着印章,思绪早已飞远了,反而忘记了去想伍子珩送她印章这件事。 而这样的情景落入小京、夏荷、碧萝等人的眼中,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都以为墨姝收到了伍子珩的贺礼后,爱不释手,欢喜不甚,这才把玩着印章,怔怔发呆。 旁边的碧萝忍不住想:不管是从外边的传言来看,还是这两日自己所见,镇远侯对自家姑娘,也算是用心了。 而此时,在房中看书的伍子珩正走神:也不知墨姝会不会喜欢那方印章?上次煮盐吓到她,就想过送点什么安抚的,如今与贺礼一起送,似乎有图省事和敷衍之嫌。 若不然,再送些什么?伍子珩陷入了沉思。(未完待续。) ps:o(n_n)o~谢谢无敌大南瓜的打赏!谢谢大家的收藏、订阅、推荐支持~么么哒~ 095、心思 伍子珩知道墨姝这几日因为玉簪的事,心情低落,已经让人尽快去查清楚是何人在背后有什么算计。 这日,伍子珩无意间听小京提起,墨姝那天吃了酪浆之后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收到印章之后尤其欢喜。他想着墨姝终究是小孩子心性,有了吃的玩的,不开心的事情就抛到九霄云外了,是以接下来的几日,出门总会给她买些长安有名的小吃回来。 墨姝一开始还挺惊诧,问过其中原因,知道伍子珩是将她当小孩子哄,啼笑皆非,几次之后也习以为常了,但心里还是挺动容的。 这让墨云知道之后很是自惭,深觉没有尽到兄长之责,再出去时,回来也会给墨姝姐弟几个买些东西。 且不说墨姝吃到伍子珩买的点心,心情如何,晋国公和晋国公夫人听到伍子珩如此,又得知他还亲手给墨姝刻了印章,却是喜不自胜,深深觉得自家幺儿总算开窍了,而且肯这样花心思,想必对墨姝也有意,已经开始想着多久之后可以抱孙子。 无奈当事人却并没有往情字上边去想,一个只想着别让小姑娘又伤心哭鼻子,而另外一个也只认为伍子珩将其当小孩子哄呢。 伍子珩还作无意问了二哥怀瑾怎么让小姑娘心情变好。伍怀瑾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自家三弟几眼,这才道:“你平日看父亲是怎么待母亲的,还有大哥之前是怎么哄小妹,如今又怎么对大嫂的,只管照学肯定没错。” 这个对于晋国公府而言,真是家学渊源了。 伍子珩一想。父亲和两位兄长可不正是经常买点心回来给母亲和嫂子吃吗,还时常送点小玩意什么的,原来他之前无意间就已经在学了,且成效也显而易见,当下深以为然。 这日无意间听管事说起,父亲在银楼给母亲打首饰,伍子珩就想着是不是也给墨姝添置些首饰。 想到这个。伍子珩信步往墨姝的院子而去。 墨姝正在院子里大树下的凉亭一个人想事情。忽然一阵风吹来,把她擦汗的锦帕给吹飞了,急忙去追。没想到却挂到了树枝上,而且她跳了几下都够不着,这时忽然觉得身后一暗,抬头。骨节分明的手已经将帕子轻松从枝头拿了下来放到面前。 鼻尖似乎已经闻到了伍子珩的气息。 墨姝拿过锦帕,抬首看去。看不就是伍子珩吗?她初次和伍子珩站得这么近,也是才发现自己肩膀才到伍子珩腰间上一点点。谁让她才十一岁,都没开始抽条长开。 伍子珩却已经是二十岁还身材高大。 此时伍子珩低头看着,五官俊逸夺目。墨姝生出一种压迫感,又有些脸红,忙转身后退了两步。却险些给树枝绊到。 伍子珩无奈地拉了墨姝一把,待她站稳了才松手。问:“你自个儿在这儿做什么呢?丫鬟也不见?” 一边转身往亭子走去。 墨姝跟在后边,道:“在发呆。你过来干什么?” 伍子珩唇角不由自主上扬:只有墨姝会把发呆说得这么一本正经理直气壮,似乎在忙什么大事一样。 随侍的陆一将亭子里的桌案凉席又清理了一番,伍子珩这才坐下。陆一却退到亭子外边远远站着。 墨姝见状不由腹谤:千金闺秀都没这么讲究。 伍子珩将今日外出买回来芙蓉糕放在案上,道:“过来尝尝,据说这家糕点还不错。” 这话说得极自然,就好似两人一向兄妹情深似的。 墨姝有些狐疑地看了伍子珩,踏入凉亭,忍不住小声咕哝道:“我都怀疑之前让我签卖身契的是不是同一人了。” 伍子珩耳力并不差,墨姝这话自然落入耳中,有些好笑,面上半分不显,只问道:“你准备何时回山庄?” 墨姝拈了一块芙蓉糕放入口中,只觉香软味美,不自觉点了点头,才道:“又没有什么事,我却不急着回去。还是留在这儿多陪陪母亲和舅母。表哥若有要事,完全可以先过去的。” 伍子珩见墨姝吃得香甜,给她添了清茶,待听到这一句,道:“你不是说造纸吗?” 墨姝吃了一口茶:“我又没打算亲自动手,这造纸需要用大量竹子,需要到江南去开作坊。” 伍子珩了然点点头:“在莲花山下东江边有片竹林,我已经找好了造纸作坊的工匠,你不打算先试验一下?” 没想到伍子珩想得这么周到,都还不用提点,已经全都准备妥当了。 墨姝简直要怀疑伍子珩是不是会读心术,抬头却见他目光灼灼正看着自己,若非其神色清明,还以为在打什么坏主意。 伍子珩道:“你考虑一下,我先回去了。” 说着,伍子珩已衣袂轻扬,起身而去,背影说不出的飘逸洒脱,当真是人物出众,风姿俊秀。 墨姝看着都觉得,老天真是不公平。 当日下午,墨姝听小京说伍子珩已经去玉湖山庄了。小京说了这事,还不无担心地问:“墨姐姐,你早上是不是和公子吵架了,怎么公子就自己一人回山庄去了?” 墨姝愕然道:“我怎么可能和表哥吵?表哥应该是有事,所以才先走了。” 小京这才放心,又道:“我们也赶紧回去好了,若墨姐姐舍不得家人,也可以一块儿到山庄小住呀!” 这是个好主意。 但,墨姝与母亲杨氏说起时,杨氏却没打算一起去,只道改日再去看看。 尽管觉得有些奇怪,但墨姝也没往心里去。 待墨姝离开后,杨氏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转头问白氏道:“伍家三郎,会是姝儿的良缘吗?” “住在这里也有几日了,伍家并非如外边传言一样奸恶,而且晋国公夫人也说了喜欢姝儿,何况晋国公府人口简单,又不纳妾,伍子珩两个兄长与晋国公都待妻子甚好,如今看伍家三郎对姝儿也不差,还有原先杨妃之事,姝儿嫁入伍家实是上上之选。” “我也知道,多少人家都想将闺女妹子嫁到伍家呢。我就担心因为之前杨妃的事情,会让伍家对姝儿有什么误会……而且也不知当初杨妃让姝儿到伍家三郎身边是有什么目的……” 白氏忙拦下了杨氏的话头,道:“伍家都没说什么,如今又认了亲,你怎么却先自己多心了……不过也怪不得你,自家闺女,总是挂心的。” 当下杨氏又与白氏说了一会子话,终于觉得心宽了些。 完全没想到两家人已对两人亲事达成默契了的墨姝,正在去往山庄的路上,晃动的马车将其震得七荤八素的。 墨姝按揉着太阳穴,还反过来安慰一脸担心的小京:“这马车比起我初次去山庄时已经好多了。”(未完待续。) 096、归还 到了山庄,墨姝才换过衣裳吃了茶,陆一过来说侯爷有请。 墨姝不知伍子珩又有什么事情,起身前往含雪居去了。 走到檐廊边,只见厅门大开着,伍子珩坐在厅上,墨发垂落披散,白衣胜雪,他左手肘有些随意地支在桌案上,右手修长的手指执着茶盏,听到有人过来,他抬起头,漫不经心的目光变得清亮明朗。 墨姝冷不防又给伍子珩这样惊艳了一把。 伍子珩看到小姑娘如此明显闪神,心中泛起几丝愉悦,表面却淡淡道:“你来了。” “表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墨姝如今对于这一称呼已经达到脱口而出的程度了。她边问,边走过去。 “这个还你。”伍子珩从旁边拿了一张纸笺递过去。 见状墨姝先是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心跳都急促了,她接过一看,果然是身契,当下看向伍子珩问:“这……” 伍子珩长眉轻扬问:“怎么了?” 墨姝立即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这认亲不是假的吗,莫非……” 伍子珩似乎漫不经心地道:“父亲与姑母谈过之后,发现我二人这认亲其实歪打正着,你是我表妹。” 虽然早已经猜到,此时伍子珩说出来,墨姝仍觉得恍然如在梦里。她真多了这么一个貌美却不太靠谱的表哥? 过了好一会儿,墨姝看向了手中的卖身契。 伍子珩以为墨姝会将这身契销毁的,事实上墨姝原本也有这个打算,但抬头看到其目光,一瞬间又改变了主意。 墨姝先仔细看了下身契上的笔迹。只见写得铁画银钩清逸瑰丽,当真是字如其人,不过她仍问了一句,道:“这是表哥亲手写的?” 伍子珩看到了墨姝双目中的欣赏,颔首道:“嗯。” 墨姝当下毫不迟疑地将卖身契收进了袖袋,狡黠笑道:“如此甚好,我还是将这个卖身契收起来。万一你以后欺负我。我就拿出来给舅舅和舅母看,说你曾让我签卖身契,这可是证据!” “咳咳……”这句话让一向云淡风轻的伍子珩惊得差点丢了手上的茶盏。还给茶水呛到了。 “表哥别着急。”墨姝笑语盈盈道,“我只是说万一,我想大概不会真出现这样的情况的,是吧?表哥。” 最后这个称呼咬字特别重。 伍子珩无言以对。早知道应该将身契留着,或者当墨姝的面烧毁就好了。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将这张纸给了墨姝? 但看见墨姝似乎很开心,伍子珩又忍不住唇角轻扬:“我不会欺负你的。” 墨姝笑吟吟道:“嗯,那就最好了,但愿如此。” 说完。墨姝起身道:“若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看着小姑娘步子轻盈出了门,伍子珩唇角微微含笑:如此也好,至少她终于不是抑郁不乐的模样了。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 近两日。墨姝都在河边与工匠探讨怎么用竹子混合其它材料造出物美价低的纸张,看这些人试验。因为造纸的材料需要浸泡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所以这纸张也不是一两日就能造出来的。 这日墨姝又在河边看工匠忙活,正忙着,却见陆一与小京陪着墨好快步往这边赶来。 见墨好满脸焦急,墨姝心里一咯噔,忙丢下手上的东西迎上去。 “怎么了?!可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杨妃不久之前召三婶入宫去了。”墨好着急道,“原本三婶推脱身体有恙改日去的,但是宫人不由分说,以有轿辇为由,还是将人接走了。” 墨姝听到入宫二字,如晴天霹雳,蓦然想起前世梦中梁帝刘楷的荒淫恶行,只觉手足霎时一片凉浸浸,禁不住有些发颤。 小京看到墨姝脸色一片煞白,忙抢上去扶住,急道:“墨姐姐你怎么了?你的手这么凉……呜,墨姐姐你别这样,我们想办法……” 别慌,想办法,想办法。 墨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急急往山庄赶,一边问:“到底怎么回事?母亲不是应该在晋国公府吗?宫中的人还能从晋国公府抢人不成?” 当初之所以认亲,不就是想借着晋国公府护住家人吗?不然她签什么卖身契?!墨姝只觉得满腔的愤怒没法倾泻,一想到母亲杨氏入宫的危险,想到变/态的刘楷,就止不住想找点儿什么出气。 墨好声音有些发颤:“今早三婶突然想起还有些东西落在宋国公府,所以回去取,不知杨妃怎么知道了……” 墨姝听了墨好的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是宋国公府!定然是宋国公府向杨妃传得消息!这一刻,墨姝对易家的恨达到了顶点。若母亲有什么不妥,她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与之有关的人! 陆一在旁安慰道:“墨六姑娘别急,夫人得到消息,已经让人快马去报知了国公爷,墨夫人应该无事的。” 话虽这么说,陆一心里也没底。 若只是杨妃自己想法子刁难墨三夫人杨氏,这事却也不怎么担心,顶多是杨氏受点儿苦,杨妃总不可能置杨氏于死地,但万一遇到了当今皇帝…… 陆一平日给伍子珩办事,正好知道些宫里的秘事,上次忠州刺史回京述职,因为夫人张氏与宫中丽嫔沾亲,遂进宫去与丽嫔说话,不想回家没几日就忽然急病去了;这位徐刺史拒了圣上升官的美意,回到了忠州。这事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但陆一却知道,除此之外进宫没多久就染病或者暴毙的夫人还有几个,只不过都是些小官的家眷,也并未声张,早给人封了口盖过去。 当然,这些夫人并不是得了急症,几乎都是自尽或者给家人强迫自尽了。 但很少有人知道梁帝刘楷欺辱臣妻的恶行。因此近两年,皇帝是越发的不知顾忌了。 这也是晋国公府得知杨妃召见杨氏之后,立即让人去寻晋国公入宫面圣的原因。以杨氏的美貌,去迟了,让昏君见到,其后果不堪设想。 陆一没想到的是,墨姝比他还清楚刘楷这一德性,所以才这么惊惶。(未完待续。) 097、召见 伍子珩并不在玉湖山庄,尽管陆一强调已有人去找晋国公入宫面圣,墨姝到底不放心,赶往皇城。 但墨好和墨芷柔被劝阻了。 太多人去的话也是添乱。 墨姝不顾颠簸,让陆二将马车赶得飞快。 此时杨氏已经到了宫中,杨妃出乎意料地亲和,只是开玩笑似的埋怨了墨姝几句,道:“本宫没想到你们两家是亲戚,但说起来也是机缘巧合,本宫让墨六娘子过去,却让这表兄妹二人相认团圆了,这本是一件美事,可如今晋国公府和墨六娘子,怕是都不待见本宫吧?” 这话明显是说两家认亲有她杨妃的功劳,但是如今伍、墨两家人非但不感激她杨妃,反而忘恩负义,生出怨恨来。 杨氏恭谨道:“杨妃娘娘言重了,民妇深感惶恐。姝儿得娘娘厚爱,得以与其舅舅和表哥相认,这份恩德民妇全家一直铭感于心。只是这认亲匆忙,又想着杨妃娘娘与民妇等人有如云泥之别,故不敢随意惊动娘娘。且民妇家人想着,姝儿受封县主之事原本就是从宫中传出,但并未听说娘娘有提过此事,遂以为娘娘执掌后宫诸事,无暇分心小女这点细微之事,更不敢相扰,还请娘娘恕罪。” 杨氏说着起身行礼。 听了这番言语,杨妃想到最近因为宋国公府新送进宫的易妃狐媚圣上,自己地位不稳,所以没有注意到墨姝的事情。若不然早将墨家人牢牢捏在手心里。这次若非外边有人传了消息,还真让墨姝得逞了。 还好,如今还有个杨氏。 杨妃往门口望了一眼。圣上还没有过来。 作为刘楷的枕边人,又是曾经宠冠六宫代执凤印的妃子。杨妃对于这位帝皇的行止再清楚不过,当然也知道他的喜好和对那些大臣的夫人的事,还有帮他收拾残局。 近年天子昏庸本性逐渐显露出来,不仅越发肆无忌惮纵情声色,连入宫叙话的三品大臣之妻都没能幸免遭了他欺辱,若他看到了杨氏,会怎么样呢? 杨妃将目光落在仍保持着行礼姿态的杨氏身上。为他人妇的美人是别有一番韵致。那昏君既好此道,见到这位守寡多年的美妇,想必不会放过吧?她可是大度地给了杨氏一个重兴墨家的机会。又为自家夫君寻到了不可多得的美人,两人应该感激自己。 想到这里,杨妃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和煦如春风地道:“我想得出神。没留意墨夫人还拘着礼,快快起来。” 说着。杨妃还欠身作出欲亲自扶起杨氏的模样。 杨氏忙自己起身:“多谢杨妃娘娘宽宏。” 复恭谨地在旁低头坐了,见杨妃如此亲和,她实在不明白其召她进宫的打算。 杨妃含笑道:“墨夫人也不必如此拘礼,你我同姓同宗。几百年前还是一家,也许该姐妹相称才是。” “民妇惶恐。”杨氏不知杨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次道。 杨妃见状轻笑。还待说些什么,忽然听得外边传来宫人传报:“圣人到——” 宫人立即躬身相迎。 杨妃笑得如三月牡丹。当即起身携了杨氏出迎。 而杨氏在听到宫人尖细的声音时,心就沉了下去,但却没法甩开杨妃伸过来的手,深深低头亦步亦趋跟了出去。 很快,杨氏就感到一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让她如芒刺在背极不舒坦。 杨妃笑盈盈行礼:“臣妾见过圣上。” “民妇墨杨氏参见陛下。”感觉那目光就如粘在身上一样,杨氏心头冰凉,垂首行礼。 “免礼。”一道低沉的男声近在咫尺,“爱妃,这位是……” 杨妃含笑道:“这是陵北墨家三夫人,她女儿不久之前才蒙圣上封为县主。臣妾召墨夫人进宫说说话儿。” 见梁帝刘楷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过杨氏,杨妃笑意愈深。她已经特意提醒了杨氏的身份,但刘楷似乎没放在心上,看来他不是没想到伍立成,就是压根儿不在意这个。 却听杨氏忽道:“不知圣上会移驾此处,失礼了。今日蒙杨妃娘娘厚爱召见,诸多相扰,民妇进宫多时,恐家中挂念,这就告退。” 原本皇帝在后宫遇见外臣之妇,就应该避忌,杨氏告退也是合乎礼节。 刘楷却道:“无妨。墨夫人在宫中小住几日,多陪陪杨妃也是好的。” 闻言杨氏心头一颤,某个让她无比惊惧的想法闪过,已是脸白如纸。 杨妃笑道:“臣妾也是这么想的。” 说着仍携了杨氏,往殿内行去。 此时杨氏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完全没有听到杨妃在说什么,只木然跟随杨妃走着,待她回神,只听刘楷道: “……当年也是囯之栋梁,但没想到竟至于此!朕每思之,都叹惋不已。只不知墨夫人如今可好?” “民妇惶恐,不敢有劳圣人动问,墨家一切都好。” 此间刘楷一直看着杨氏,始终不见她抬头,只见得半截粉颈惹人遐思,有些按捺不住,于是笑道:“墨三夫人怎么一直深深低着头,岂不累得慌?还是朕有这么可怕?” 听到这话,杨氏只觉腹中一阵翻滚,险些没恶心到吐,心里万分后悔今日进宫。 杨妃在旁笑道:“墨夫人未见过天颜,拘束也是有的。陛下莫吓到了我杨家妹妹。” 这样无耻的话也可以宣之于口! 杨氏再也没能忍住,捂嘴一阵恶心干呕,道:“民妇身体不适,御前失仪,陛下恕罪。还请陛下让民妇这就回去,免得过了病气给陛下龙体,民妇万死不足以赎罪。” 刘楷的目光落在杨氏的纤纤玉指上,道:“墨夫人如此,更应在宫中休养好身子才是。传太医!” 杨妃也道:“妹妹只管安心在宫中住下,本宫会让人传话回墨家的。” 闻言杨氏知道此事怕是难以转圜,正无计可施,却见杨妃起身道:“太医呢?怎么还无人过来?待臣妾出去看看。” “不必了……” “这怎么行?!下边的人真是愈加无法无天了!” 杨妃根本就不管杨氏阻止的话,说着已自顾往外行去。 宫殿内只余下杨氏和刘楷孤男寡女二人,杨氏岂会不知杨妃特意找借口离开的心思,当下万念俱灰,只想着不如一死保自己清白。(未完待续。) ps:o(n_n)o谢谢静泓2016的打赏! 098、意外 宫殿内只余下杨氏和刘楷孤男寡女二人,杨氏岂会不知杨妃特意找借口离开的心思,当下万念俱灰,只想着与其受辱,不如一死保自己清白。 见已无他人在旁,刘楷倾身向前,和颜悦色道:“墨夫人……” 话才开了个头,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身影,人未到声先至:“母妃,儿臣听说墨家六娘子……” 看清楚厅中的情形,十二皇子刘雉儿声音戛然而止。 见父皇阴沉着脸,刘雉儿已经猜到坏了事,忙恭谨问安而后道:“不知父皇在此,儿臣鲁莽行事望父皇恕罪。” 说着已想告退。 但杨氏听到墨家六娘子几个字,以为是墨姝也出了什么事,立即顾不上什么,抬头急急问道:“姝儿她怎么了?” 随后才反应过来,跪伏于地道:“请殿下饶恕民妇冲撞,告知民妇女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急切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原本刘雉儿想立即退下以免惹恼了其父皇的,然听到这句话却改变了主意,低首立在一旁。 看到杨氏终于抬头,刘楷面上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又见她神色着急,觉得这是个好机会,遂问刘雉儿道:“慌慌张张的,也没个稳重的样子。说吧,墨家六娘子怎么了?” 刘雉儿是刚得知墨姝被封为了县主,过来找杨妃求证的,闻言讪讪道:“儿臣听说,墨三夫人和墨六娘子与伍相认了亲,蒙父皇封作县主,雅号朝渊,想着她对儿臣有救命之恩。理应前往相贺,却是今早方得了消息,故才过来相问,并非出了什么大事。” 杨氏闻言,悬着的心落回原位。 刘楷这才想起,之前杨妃在介绍时,就说了杨氏之女才封作县主之事。但他当时并没有与伍相的请封联系在一起。 因为这姓氏都不同。 如此说来。这杨氏是伍立成的亲妹子?刘楷一时有些踌躇,他如今不能得罪伍立成。 但是面前的美妇如此可人…… 见刘楷还在沉吟,杨氏又将之前对杨妃说过的托词又与十二皇子刘雉儿说了。心下想着是不是可以借十二皇子,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在宫殿里一片安静之时,一个宦官拿着拂尘小碎步走到门口,见没什么需要忌讳之处。进门道:“圣上,晋国公求见。说是有要事。” 杨氏大喜。 闻言,刘楷深深看了杨氏一眼,终于道:“去太极宫。” 宫人尖细的声音拖得长长的:“起驾,太极宫——” 俯身行礼。待刘楷离开了永华宫,杨氏抬起头,才惊觉冷汗已湿透罗衫。更两腿发软,一下跌坐于地。 旁边的刘雉儿却没有多看杨氏一眼。问了进来的宫人杨妃的去向,转身径直离开了。 没多久,杨妃自外边入内。 感到有人挡住了从门口进来的光线,杨氏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的杨妃正居高临下望着她。 杨氏当即起身行礼。 看到杨氏如此,杨妃突然有一种深深的忌恨之感,甚至恨不得立即出手将其掐死。就在几个月前,她想弄死这家人还有如捏死一只蚂蚁,但现在,墨姝和杨氏已经攀上了晋国公府,如今就连昏君都不得不忌惮一二,听到晋国公过来,就舍了杨氏而去。 这么看来,若非杨氏心甘情愿,暂时刘楷是不会动杨氏了。 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就差那么一点点而已! 杨妃虽然心中不甘,却也不敢自己对杨氏下手,若是之前的谋划成了,即使晋国公府大怒,还有梁帝给杨家挡着,现在刘楷摆明了不愿意因为一个女人得罪伍立成,她也只好作罢。 否则,以伍家的权势,杨家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就是如今这样,只怕都已经得罪了晋国公了。 杨妃定定看着杨氏,权衡着反正已经开罪伍家,是否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仍将杨氏送上龙床,到时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也许刘楷会念在送美人的情分护着她?当然,也有可能是将她和杨家推出去顶罪。 毕竟刘楷现在不仅有易妃软玉在怀,更沉迷于欺辱下臣之妻,有时连新欢易妃都会冷落,更别说她这个早已成为昨日黄花的了。 杨妃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有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太极宫圣上与晋国公已经谈完了正事,晋国公听闻妹子进宫陪杨妃叙话,就想顺道接妹妹一起回去,圣上已经允了。 杨妃听完,就知道现在再作打算也已经晚了,她不可能再强留杨氏在宫中,当下冷冷地看了杨氏一眼:“望你次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而杨氏听到宫人的禀报,只觉得如同刚从暗无天日的牢笼中逃出,心头一松,起身时险些没站稳,到底维持了仪态,恭谨行礼道:“承杨妃娘娘吉言,民妇告退。” 杨妃不由得冷笑:“今日和墨夫人说得投契,改日得闲,本宫定会请夫人多到宫里坐坐。” 杨氏没再接话,行礼之后,就跟着传话的小宦官出了永华宫。 看着杨氏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杨妃将手边的茶盏远远丢了出去,面色冷得如三九寒冬。 墨姝不知道杨氏在宫中的情形如何,只一叠声催着赶车的陆二快些。 给捉了壮丁当马车夫的陆二比较沉得住气,虽然将车赶得飞快,但马车行驶还算平稳。 这也是陆二亲自上阵,没让陆一赶车的原因。 但是马车还没到达长安内城门,就出了意外。墨姝只觉得马车陡然剧烈震荡,猝不及防,肩膀重重撞在了侧壁上,直疼得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这还只是开始而已,马车似乎不受控制一样,往左边倾歪,车厢晃动的厉害,墨姝手紧紧抓住了旁边的窗框,才没有摔到地上。 但强烈的震荡,却让她几乎反胃呕吐。 而疾驰的马匹势头还没有收住,在马车出故障时受了牵累,似乎伤到了马掌,还受到了惊吓,没头没脑地往前冲去。 道旁是石砌的沟渠,若掉下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样!(未完待续。) 099、出事 陆二花了好大劲儿才收住了缰绳,让马停下。随后陆二顾不得什么急忙扭身查看后边墨姝的情况: “墨姑娘你怎么样?” “还好。”墨姝小心地从车厢出来,这马车车厢已经有点倾斜,她很担心它突然散架,“发生了什么事?” 见墨姝看上去毫发未伤,陆二放心不少,忙让她站远一些,自己则去检查车。 一直骑马跟车护卫的陆一也松了口气,早下马站到墨姝身边,以免再出什么意外。 很快,陆二就皱眉道:“是车轴裂了。” 墨姝上前仔细一看,果然车轴已经断裂开,露出里边浅黄的木纹:“那现在怎么办?” 这还没有进城,也雇不到车轿。 墨姝的目光落在陆一牵的马身上,道:“这样好了,我骑马去!” 说着,墨姝走过去。 陆一狐疑地看着墨姝十一岁娇小的身量,问:“墨六姑娘没有骑过马吧?这如何使得!” 当初墨姝医马的事情之后,伍子珩可是让人去查过的。 陆二也不同意。 但墨姝急着赶去皇城,坚称自己当初在师父那里时,虽然年纪尚小,但就已经骑过马了,这根本没有的事,她也说得言之凿凿。而且她还据理力争说这些马都与她亲近,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后半句倒没有错,玉湖山庄众人有目共睹。 但是陆一陆二并没有让步。 两边正僵持着,后面尘土扬起,驶来两辆马车。墨姝听到声音眼前一亮转过身去,在前边的马车忽然掀起了帘子,一个俊朗的少年探出头来。看到翘首以盼的墨姝,少年笑如春风,问:“这位姑娘可是要进城?可要坐在下的车?” 说完已经示意车夫将马勒停,自己从车上一跃而下,自觉风姿过人。 只等墨姝回应。 陆一陆二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 墨姝早喜出望外,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如此多谢公子了!” 话音未落,墨姝已经干净利落上了马车。 旁边陆一陆二两人一愣。 见此。想到可以和佳人同乘……虽说年纪小了那么一点。但少年早已是心花怒放意气风发无比期待。 但随后,在少年愕然的目光中,墨姝催促道:“还不开车!” 陆二就利索地跳上了前边马夫坐的车板。对还没弄清状况的车夫道:“就不劳动这位大伯了,由我给自家主子驾车就好。” 说完将如在云雾中的车夫赶下车后,陆二驾着马车绝尘而去。 留下陆一、少年和车夫三人在灰尘中呆若木鸡。 待烟尘慢慢散去,后边的马车也掀起了帘子。白家五公子白清止探头而笑,忍不住揶揄道:“这回碰到厉害的了吧。” 原来少年名裴悦。与伍子珩、易安、萧远、白清止并称五公子,都是有名的年少俊彦。 裴悦向来自诩风流,喜欢拈花惹草,看到相貌过得去的少女就上前搭讪。不仅长安的各家千金对他敬而远之,他自己也经常弄得灰头土脸的。但是他游戏红尘多了,死不悔改。 久而久之。长安的千金闺秀乃至于小家碧玉都早就耳闻目睹了裴悦这一恶习,见到或是听说他出门。自然躲得远远的,即使不认识他的,经他一搭讪,也都是甩了脸色立即走人。裴悦也早就习惯了开口搭讪,别人立即冷脸以对,后避之唯恐不及。 如今日这样的,还是有生以来头一回。 也难怪裴悦自己和车夫都没有反应过来。 说话间,陆一已经回神,飞身上马,一抖缰绳疾驰追去。 见裴悦还在发呆,白清止看着已经远去的一骑人马,道:“似乎是伍三郎身边的人,看方才那小姑娘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急事。你还不打算上车,跟过去看看?” 裴悦一向爱看热闹,何况这次少女还坐走了他的马车,岂有不过去看之理?闻言急忙跳上了白清止的马车,催促车夫赶紧追去。一边好奇道: “莫非那就是伍三郎才认的表妹?长得挺可人,果然是一家子。” “你离我远点。若让伍璟之听到你这样说他表妹,小心打得你几月下不了床。这还罢了,别牵累我。” 白清止见裴悦仍口上花花,没好气道。 …… 墨姝紧赶慢赶,到皇城前边的朱雀大街时,才让陆二放慢了马车。 这时陆一也追赶了上前。 远远看到了皇城大门,墨姝让陆二将马车停稳,下来往皇城看去。没想到却看见墨婉不知何时也到了此处,正在皇城大门不远处徘徊,也不知在干什么。 一路上墨姝心急如焚,只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来,然而到了这里,她反而镇定冷静了不少,看见墨婉在不远处,担心她作出什么让人后悔莫及的事情,快步往那边行去。 陆二和陆一自然紧紧跟上。 这时,皇城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墨婉和后边的墨姝、陆一、陆二几人下意识抬头看去。 只见打头十二皇子刘雉儿骑了一匹小花马出来,后边跟着不少随从,其中一个高鼻深目的胡人特别醒目,胡人手中还牵着一头花斑的猎豹,显然就是富贵人家养的所谓豹奴了。 墨姝没有心情欣赏猎豹光滑的皮毛、矫健的身姿,她已经看到刘雉儿一行人正是朝着墨婉的方向而去,以刘雉儿的性子别人永远猜不到他什么时候就会发作。担心九妹妹出什么事的墨姝加快了步子,想快点走到墨婉身边,这样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也好照应一二。 但是墨姝还是慢了点,尽管墨婉看见刘雉儿这声势浩大的一行人,就已经刻意想躲开了,然而刘雉儿似乎也看到了她,而且还正直直走向了墨婉,并且先于墨姝一步,到了墨婉身边。 只见墨婉早已让到一旁,低头恭谨行礼。 而刘雉儿似乎没有看到人,径直从墨婉身边走过去了。 墨姝见状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就在这时,刘雉儿突然转身,向后边的豹奴说了什么。 豹奴稍作迟疑,刘雉儿一鞭子抽了过去,随即他狞笑着说了什么,墨姝隐约间听到个咬字,骇然向前奔去,叫道:“不要!” 前边刘雉儿已将手放到口边,短促尖锐的哨声中,猎豹挣脱绳子扑向了旁边的墨婉! 看着冲出去的猎豹,刘雉儿兴奋地抬头。(未完待续。) ps:谢谢gemini妖羁(松针糖焦)的打赏! 100、受伤 前边刘雉儿已将手放到口边,短促尖锐的哨声中,猎豹挣脱绳子扑向了旁边的墨婉! 之后,刘雉儿才微笑着抬头。 就看到一个少女不要命似的扑向了那只豹子。或者说,扑向了豹子旁边的墨婉。 但闻一声低沉的吼叫,随即是琤的一声剑鸣,大部分人都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定眼看去时,只发现一柄剑将豹子的头钉在了地上,而猎豹的脑袋前边的爪子还勾着一截淡绿的衣裳。 在爪子近在咫尺的地方,两个少女扑倒于地,墨姝的手臂上少了半截袖子,而且看上去血红一片甚是可怖,但她仍紧紧护着身下的墨婉。 众人见此情景,尽皆动容,一时反而无人上前。 白清止看到伍子珩大步走过去。他和裴悦才刚赶到,远远就看到刘雉儿纵猎豹伤人,墨姝则不顾危险扑过去挡在了墨婉身前,正落在豹子锋利的前爪下。 两人一时都惊呆了。 裴悦几乎立刻闭上了双目,不忍看花儿一样的少女染血豹口。 也因此,他没有和白清止一样看到,在千钧一发时赶到的伍子珩疾若流星快而准的一剑。 伍子珩一剑掷出之后,立即飞身下马,向旁边的随从说了什么,随从匆忙离开之后,他才大步向墨姝走去,一直面色铁青,扫过刘雉儿的目光像要吃人,但落在墨姝身上时,却变成了……恼怒? 虽然伍子珩出剑极快,但还是迟了一点点。那猎豹的一只前爪已经搭上墨姝的右臂,不仅扯下她半截袖子,还伤了她。只不知伤势是否严重。 但是只看那往外冒血的手臂,就给人不好的联想。 白清止和裴悦距事发之处还有一小段路,见伍子珩过去,就没打算再掺和。 与墨姝、墨婉最近的刘雉儿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先是吃惊地叫了一声:“墨姐姐!” 随即又厉声道:“还不快去叫太医!快!迟了小心你们的狗命!” 说着上前几步想过去看一下墨姝的情形,却给才赶到的伍子珩毫不客气地挤到了一边。 伍子珩淡淡道:“十二皇子何必仍惺惺作态。” 闻言,刘雉儿大怒。但他到底年纪尚小。伍子珩却是身材高大,而且伍家现在声势日盛,他抬头对上伍子珩清冷的双目。没来由觉得气势全无。 这时,墨婉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却一眼看到了墨姝那可怕的伤口,忍不住痛哭出声:“六姐姐!” 墨姝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疼。但发现墨婉好好的,却是长长舒了口气。 当下墨姝忍着疼道:“我没什么事。” 但想起身时。墨姝却发现右手似乎失去了知觉,且动不了,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墨婉哭道:“你手受伤了,怎么办……” 而发现右手动不了的墨姝还有些恍惚。 墨姝原本以为。这一世母亲杨氏已经避过落水之劫,三哥墨云也从狱中安然而归,家人和墨氏的命运。应该是与梦里不同了的。 特别是墨婉这个夏天并没有发生惊马之事。 如今夏日即将过去,墨姝想着梦中的厄运终于没有再次发生。是不是意味着墨家可以安然躲过灭族的命运? 但万万没有想到,母亲杨氏躲过了落水,却让杨妃召入宫中不知会发生什么让人想到就浑身发冷的事情,匆忙赶到了皇城门口,没见着母亲,却见九妹墨婉险些丧命于猎豹之口。 老天就这样见不得墨家好过,没有了落水惊马,就折腾出千百害人的法子,怎么都没法改变梦中的结局?! 墨姝陡然握紧了左手:她不信!! 当下墨姝也不怎么在意动不了的右手了,她转头看向了那只猎豹。只见一柄锐利的长剑贯穿了豹子的脑袋,血淌红了地面铺设的方砖,这豹子显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怕什么。 这豹子如此凶残,还仗着皇家之势,却不也死于长剑之下?若有人学这豹子择墨家而噬,她墨姝也可以将之斩于刀下! 忍气吞声,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也就是几息的时间。 墨姝只觉得光线一暗,抬头就看到正上方伍子珩冷着张脸,俯首将身上纯白竹叶纹散花绫的长袍扯了一块下来,先拿起她的手臂作了简单的清理,洒了不知名的药粉,包扎以止血,但犹见斑斑血迹从白绫中渗出,伍子珩忍不住道: “逞什么强!” “……”墨姝低头听训,没有开口反驳。 “都是我不好……”墨婉带着哭腔小声道,她看着墨姝的伤口,心里后悔懊恼极了。 墨姝忍着疼,向墨婉投去了安抚的目光,心底并不觉得后悔。 而伍子珩也就这么一说。他不得不承认,若没有墨姝在旁边,墨婉恐怕凶多吉少,不是上了手臂这么简单。他探手将地上的长剑拔起,丢给旁边的陆二,紧接着墨姝感到身子一轻,立刻下意识地用没受伤的左手搂住了伍子珩的脖子。 却是伍子珩已经弯腰将墨姝抱起来了。 墨姝窝在伍子珩坚实的胸膛里,有些熟悉的气息充盈在鼻尖,但是她心底并没有半分的旖旎。她现在不仅浑身都疼,满心的愤恨,更记挂着母亲,根本没有心思想别的。 而因为墨姝年纪小,又受了伤,伍子珩作为表哥在这时挺身而出也理所应当,旁边的大部分人都没觉得有何不妥。 只除了刘雉儿。 见伍子珩将墨姝抱起来,刘雉儿立即阴沉着脸问:“伍三公子你干什么?!墨姐姐需要等太医过来医治!” 伍子珩直接无视了刘雉儿的话,抱起墨姝往旁边的马车大步而去。 这无视比伍子珩开口驳斥还让刘雉儿难受,他刚想让人上前拦住伍子珩,却陡然听到后边宫门传来一阵喧哗,不由回头看去。 墨姝也紧张地想转头去看个究竟,但在伍子珩怀里,根本看不到,当下忍不住急道:“表哥,是不是我娘……” 而旁边的陆二已经道:“属下过去看看。” 伍子珩见墨姝担心得手拽紧了他的衣服,甚至扯到了他的头发而不自知,只好出言道:“父亲已经进宫面圣了,并没有什么事,你好好等着就是,小心又弄到了伤口。你这伤口还得尽快处理了。” 说完仍往马车而去。(未完待续。) 101、决心 墨姝知道着急也没有用,只得耐着性子等鹿儿过来回禀,一时想到右手还是没有知觉,泪水突然就涌满了眼眶,涩涩道:“我这手臂是不是残废了……” 伍子珩步子一缓,又继续大步往前走。 墨姝才以为伍子珩没当回事之时,却听到他冷冷道:“你现在知道怕了?早都干什么去了?” 落在耳中竟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伍子珩刚才给墨姝清理伤口时就觉得心口满是怒气,当时见伤口虽然吓人,但实际上应该并不是很严重,而且墨姝年纪还小,用好药也许能不留疤,都忍不住训了她一句;如今听墨姝这样说,更是心焦,不由得又多问了一句:“你手臂动不了?” 还未仔细检查,到底没法定论。别看伤口不算深,不巧伤到经脉也是有的。 墨姝乖巧地点头。 伍子珩的步子立刻快了不少,语气也很不好,向旁边的陆一沉声道:“瞿老怎么还没到?” 墨姝将头埋到了伍子珩怀里,顺便把泪水蹭干净了。 伍子珩已到了马车旁,他利落地上了马车,将墨姝小心放下。 见伍子珩将她放下之后,并没有下车去的意思,墨姝用左手支着自己坐起来,忍不住又问:“我娘怎么样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正好陆二过来回禀道:“墨三夫人从宫里出来了。” 墨姝心头一松,立即倾身向前喜道:“当真?” 她探头往外看去,并没有看到杨氏的身影,又疑惑道:“那为什么母亲没有过来看我?” 墨姝心中登时有了不好的猜想:莫非……母亲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她抬头注视着陆二,似乎他不说出个所以然就誓不罢休。 陆二给墨姝这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当即说了缘故。 原来伍立成接了杨氏才从宫门出来,正好看到不远处伍子珩将墨姝抱起来的情形。 即使相隔有一段距离,而墨姝又挡在伍子珩怀里,但杨氏还是一眼就将女儿认了出来。再一看现场隐约可见的的豹子和血迹,还有伸手抹泪的墨婉,杨氏只觉眼前一黑:墨姝定是出事了! 在宫中就已胆战心惊几乎虚脱的杨氏,再也承受不住女儿也出事的打击。当场晕厥过去。 随行的人当即一片混乱。而墨姝一众人就是听到了这喧哗才引起了注意。 墨姝听完却仍不放心,她不知道杨氏进宫都经历了什么,却深知刘楷那禽兽不如的玩意什么德行。担心杨氏是遭遇了什么不堪的事情,才会一出宫门放松心神就晕了过去。 当下墨姝就想下车去看母亲杨氏的情况。 伍子珩道:“你是想让你娘醒来看到你这样子,再晕过去一次吗?” 墨姝这才想起自己还受伤,注意回到身上。又觉得浑身疼了起来。她让伍子珩下车,叫来跟着母亲杨氏一起进宫的秋雨过来问话。 但伍子珩才下车。却说给她找的大夫到了。 随后一个头发花白但面色红润的老大夫与伍子珩一起进了马车给墨姝看伤。 简单的介绍之后,瞿老一边让伍子珩将墨姝左臂伤口上的布揭开,一边问墨姝详细的情况。 听到墨姝说右臂没知觉,瞿老神情凝重起来。 但随着伍子珩的动作。墨姝脸色变得古怪:“好像现在又有知觉了,疼。” 瞿老闻言道:“如此,你抬起手看看。” 墨姝依言忍疼高高抬起手。 伍子珩不由得松了口气。才意识到自从听墨姝说起右臂的事,他就一直悬着心。 注意到这点。伍子珩目光微闪。 瞿老脸上现出一丝笑意,和蔼道:“不必抬这么高。” 墨姝:…… 怎么不早说!抬高手臂那么疼! 瞿老又仔细给墨姝检查了一番,道:“虽然没伤到筋骨,却扭到了,不宜乱动,养个几天应该就没事了。待我开个药。这抓伤却得小半年疤痕才消得去,其间饮食要清淡,伤口没愈合之前别沾到不干净的水。至于手上、膝盖上的擦伤,过几日就好了。” 旁边的秋雨忙一一记下,听到疤痕可以消掉,她庆幸无比,在心中念了句无量天尊。 待伍子珩与瞿老下了马车,秋雨小心给墨姝清理伤口,重新上药。 除了右臂的抓伤,墨姝扑过去时,碰到地上,所以腿上、膝盖、手肘手掌也有些碰撞的青瘀和擦伤,看得刚爬上车的墨婉又开始掉眼泪。 墨姝问:“我娘怎么样了?” 墨婉抽着鼻子道:“三婶还没有醒……在旁边另外的车上呢,这会子不知道怎么样,我再去看看!” 说着,墨婉又下了马车,去看杨氏去了。 墨姝虽然担心,却也没有再执意过去,向秋雨问起了杨氏进宫的事情。 虽然秋雨随杨氏进永华宫之后就被支开了,但后来杨氏从宫里出来的详细情形还是知道的。 墨姝听了秋雨的描述,觉得杨氏应该没有受辱,心才安稳了些,但她也从秋雨的话中看出母亲的情绪不大好,而且,秋雨已说了,当时刘楷去了永华宫,是晋国公有事求见,他才离开的。 想必母亲杨氏应该知道了刘楷的禽兽念头,因此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墨姝可以想象当时杨氏是如何的绝望。 一想到之前还有前世那些官员的妻子怎样受辱自尽,再想想若是还没有与晋国公府认亲就发生这事母亲杨会怎么样,墨姝就觉得心口堵着一把火。 若说之前墨姝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如今则彻底绝了慢慢等待的念头。 有时并不是你不犯人,人就不会犯你的! 之前,墨姝觉得,刘楷既然改了墨家的罪名,今生许多事也发生了改变,应该不会对墨家赶尽杀绝。况且晋国公府又认回了母亲杨氏和她,墨家逃出了杨妃的掌控,或许只要墨家老老实实的,和刘氏皇族妥协,不给刘楷抓到什么把柄,家人可以过上一段安宁的日子。 振兴墨家之事,可以徐徐图谋。 但如今在刘楷默许了汪磊诬陷三哥墨云入狱之事后,杨妃竟然想出这样卑劣的法子,打起了母亲杨氏的主意,而从母亲杨氏的反应来看,刘楷也起了那等禽兽不如的心思! 如今有晋国公府的庇护,刘楷暂时放过了母亲杨氏,但万一以后刘楷觉得晋国公府权势过大,想将这隐患除去,之后不再顾忌伍家呢?到时墨家拿什么来护住杨氏?! 倚仗别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不会被欺负! 墨家能扶持刘氏登上皇位,也能将刘氏从这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拉下来! 这一天,不会很久了。(未完待续。) 102、想法 看到墨姝陡然冷凝沉郁的脸色,秋雨竟然感觉到了一股迫人的气势,让她不得不说点什么,以缓和这气氛:“六姑娘别担心,三夫人应该没什么事的,而且刚才那位瞿老神医已经过去看了。” 正说着,车帘就掀开了。 杨氏由夏荷与碧萝扶着上了马车,看见女儿倚在车上,右手缠着白布,没说话眼眶先红了,却强自笑道:“娘没事,娘好着呢。” 这时外边似乎是太医过来了,十二皇子刘雉儿一直想看墨姝,都给人拦住了,见此说让太医给墨姝看看。 只听车外边伍立成看似客气,却语气平平道:“县主不过区区小伤,就不有劳太医烦心了,而且三郎乃姝儿的亲表哥,定不会害自家人的,殿下别耽搁了外出狩猎之事的好。” 杨氏还不知其中经过,因问墨姝出了什么事。 想到刘雉儿看得顺眼的就墨姐姐叫得亲近,看不顺眼直接纵豹伤人,墨姝稍微轻松的心绪又沉了下去。 凭什么刘雉儿可以这样为所欲为?还不是因为他十二皇子的身份!这些年他仗着这个身份,不知害了多少人命,从宫女宦官到出宫遇到的平民,乃至于进京赶考的书生、小官员及其家眷,只要他不高兴了,伤人性命那是入喝水一样平常的事情。 即使人死了,杨妃和杨家还会给人安上个死有余辜的,冒犯、企图谋害皇子的罪名。 似乎这个人真是死不足惜。 也正因为如此,才会那么多人都对九五之尊的宝座虎视眈眈,不仅皇室兄弟同室操戈,将相大臣也处心积虑地谋划。 既然这浑水已经如此混浊。墨姝不介意再搅上几搅,也好趁机多摸点鱼。以现在墨家的情形,刘楷多半已经惦记上杨氏,与其坐以待毙,继续忍受刘氏皇族的欺辱甚至如前世一样的灭族,不如奋起反击。 墨姝虽自知不算聪明,也缺少心机。但她好歹重活两世。多少还有点凭恃。 自重生以来,墨姝虽然也有过振兴墨家的想法,也自认为为此做出了努力。但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顶多算得上被迫应对,并没有主动地去筹划布局,这固然因为她自觉不善于筹谋。却也有她下意识心怀侥幸,追求安逸的原因。 杨氏这次入宫。让墨姝出离了愤怒。 想到之前大伯母和二姐的惨死,还有那些疼爱她的亲人阴阳两隔,墨姝下定决心不再逃避和等待:所有伤害过墨家的人,他们都应该忏悔! 杨氏见墨姝不说话。又问了一句。 墨婉在旁边先忍不住了,抽抽搭搭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待说到豹子扑过来时,墨婉又忍不住哭了:“……吓死我了。我闭上了眼睛,没想到六姐姐过来给我挡住了。” 杨氏只从墨婉的叙述之中。也能感受到当时的凶险,尤其墨姝还是她女儿,只觉得感同身受。原本因为刘雉儿在宫里时误打误撞,也算是给她解了围,而且还有之前墨姝救了落水的他这一层关系在,杨氏不甚清楚刘雉儿的德行,所以对这个十二皇子还是有几分好感的,然而听到墨婉说了他无缘无故就纵豹伤人的事情之后,对其印象一落千丈。 与之相应的是,爱女心切的杨氏怒火也腾地一下子冒了出来!这刘氏皇族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亏她之前还觉得刘十二是个好的,没想到骨子里也这样的歹毒!想到自己在宫中的遭遇,又感到身上有些发冷。 看梁帝刘楷的样子,只怕这事还没完……今次是晋国公来得及时,躲过去了,往后呢? 经过此事,杨氏倒是对晋国公府没了芥蒂。 原本在与晋国公府认亲,举家住到了晋国公府旁边之后,杨氏和妯娌白氏就已经发现了,伍家并不像外头传言中的奸佞狡诈。之前汪磊的事,伍家并不知情,后来得知其仗着晋国公府的名头在外惹事,且他本身就劣迹斑斑,伍立成都不用花什么心思寻其错处,只透了个口风,自有想巴结晋国公府的人把他处理了,据说还是当初庇护汪磊想靠他攀上伍家的一个官员下的手。 这就是报应! 皇族刘氏如此不知惜福,欺男霸女,迟早也是要受到报应的! 如今杨氏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伍家,却也知道此次伍立成进宫接她,说不定还会引起刘楷不满。 杨氏自觉给晋国公府带来了许多麻烦,又想着也不能一直依靠伍家,琢磨着回去得和白氏、墨云商议一下,总得拿出个章程才好。 心中计议已定,杨氏也没有和墨姝提,问起正在和墨婉说话的女儿的伤势。 墨姝方才见杨氏面色变幻,也没去问母亲进宫都发生了什么事,反正看母亲还算平静,应该没有出什么意外,当下说起伤势,也都挑好的说:“表哥没叫太医反而请了瞿老,可见是晋国公府平时的关系,其医术应该不会差了。瞿老说了女儿这伤并没有什么大碍,也不会留疤,最多几个月就全好了,我觉得这还是瞿老不好意思自夸的缘故,说不定好得更快,娘就放心好了。” 杨氏看着墨姝包裹得十分严实的手臂,又想起方才墨婉说得凶险,如何能放心? 只是担心也没用,杨氏少不得叮咛墨姝自己小心,按瞿老的话好生养伤,又将碧萝、夏荷几个都吩咐了几回才罢。 在杨氏和墨姝说话之时,外边十二皇子刘雉儿终于走了,他没有再外出狩猎,而是杨妃将他叫了回宫。 墨家和伍家一行人在皇城北门门口已经停留了挺长的一段时间。 因为这里是皇城重地,隔着十分宽广的朱雀大街,行人也是匆匆经过,不敢逗留,以免给禁卫军当作心怀不轨丢了性命。所以即使看到这边有事情发生,也没人大胆停下围观。 如今刘雉儿终于走了,两家人也准备回晋国公府去。 这时陆二才想起了什么,上前对伍子珩道:“侯爷,墨六姑娘乘坐的这马车,是裴家小公子的。”(未完待续。) 103、换车 此时裴悦还没有完全从看到墨姝扑向豹子、舍身护妹的壮举之震撼中回神,直到听见陆二这句话,才殷勤上前,道:“伍三公子,令表妹还好吧?我这车不急还回,先送墨家姑娘回去要紧。” 伍子珩听到陆二这么说后,才留意到马车与家里的不同。 尽管裴悦如此大方,但墨云却听过裴悦的名声,当即客气道:“多谢裴公子的好意……” 旁边的伍立成、伍子珩几个已经听陆二简单说了其中经过,伍立成深知儿子的性格,遂接口笑道:“贤侄有心了,之前仓促之下借用你的马车还罢了,如今家中已有马车过来,就不必用贤侄的车了。” 白清止也上前与伍立成见礼。 杨氏听到外边说话,已从马车上下来,正想着怎么给墨姝换车,伍子珩目光扫过陆二,转身走向马车,见到杨氏,他停了一下,客气有礼道:“我去叫姝儿改坐旁边家里的车。” 说着伍子珩示意夏荷打起了帘子。 杨氏虽然默认了晋国公夫人的暗示,然而到底女儿还小,在这心中觉得伍子珩性子过于清冷,且听说似乎有隐疾,所以并不十分满意,尤其担心其对墨姝不管不问。 还是近日伍子珩经常给墨姝买些吃食或小玩意儿,墨姝与他好像也挺融洽,杨氏心里对伍子珩才有所改观。毕竟伍子珩家世品貌都是极好的,而且文武双全还立有战功,再者伍家后宅关系简单,晋国公夫人与两位少夫人都好相处,全长安乃至大梁都难寻到这样的好人家了。 这样细想起来。又觉得千好万好的。 只如今看着,杨氏还是觉得美中不足,到底伍子珩性子仍是冷了些,看起来怕不会疼人。 何况墨姝年纪尚小,还需要人哄着宠着呢。 杨氏还在想着女儿的终身大事,伍子珩已经钻入马车,很自然地将墨姝抱了起来。 墨姝有些尴尬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伍子珩一边退出车厢。转身跳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墨姝上了旁边晋国公府的马车,边道:“你当然能自己走,还能挡住豹子呢。谁都没你厉害。” 墨姝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道:“……你真是我亲表哥。” 伍子珩轻描淡写道:“知道就好。” 裴悦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看到伍子珩直接将墨姝从车上抱出来,小姑娘黑亮的双眸正看过来。一时忘记了说话。 待安置好墨姝,伍子珩从晋国公府的马车下来。裴悦才想起一件事:不是说伍子珩从不近女子的吗?今日所见又是怎么回事?! 没等裴悦想明白,伍子珩看了一下四周,道:“只有三驾马车?既然如此恐怕还是得借用一下裴公子的马车。改日定让府里打造更好的给贵府送去,算是府里报答裴公子伸出援手的一点心意。” 白清止忍不住微微而笑。 一直听说伍家三郎冷心冷情。没想到也有这样的一面,自家表妹坐过的马车就不想还给人家主人了。 裴悦却还没想明白: 既然如此,何必还巴巴的给墨姝换过了马车?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伍子珩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多余。当下请示过父亲,客气地请杨氏上了墨姝所在的马车。待墨婉也上去坐好,就让车夫先出发回去了。 随后伍子珩也坐上了自己的马车跟在后边。 有什么事也可以照应。 伍子珩过来时并不是坐的马车,而是一路策马飞驰赶到的,不知引得多少人忘了行路,惊艳驻足,好在飞白灵活迅捷,待众人看清马上之人的容貌,飞白早绝尘而去了。 否则入城之后,街道非给人堵住不可。 如今返程不用着急,伍子珩自然选择坐车,免得给人围观。这时飞白正紧随在车后,兴高采烈地向前飞奔。 在几人离开之后,裴悦、白清止和墨云几个仍与伍立成留在原地。 白清止乃世家子弟,以往和伍子珩虽有往来,但两家的关系并不有多密切,倒是裴悦的祖父当年与老晋国公相交甚笃,这些年虽然因为诸多原因似乎疏远了,但私底下还是很有些交情的。 只不过裴悦喜欢流连于群芳之间,而伍子珩则恰好相反,两人关系特别冷淡。这从称呼上就可以看出来了。 两人也都不以为意,各自安好。 此时伍立成就客气了几句,不外乎代墨姝谢过裴悦借马车,虽然他也知道裴悦的初衷未必是让陆二将车自己驾走,还是表达了一番谢意,又请裴悦盒白清止两人到府上坐坐。 裴悦想到方才那一双黑亮水润的眸子,原待欣然应允的,但白清止却出言婉拒了。 直到坐上马车,裴悦还气哼哼觉得白清止害他失去了亲近佳人的大好机会。 白清止似笑非笑道:“我自己拒绝而已,可没代你也拒绝,你完全可以应下自己去,如今没那个胆子却推到头上,是什么意思?” 没有白清止一起过去,裴悦独自一人还真有点怕见到伍子珩。 但白清止慧眼如炬,心里明镜似的,一眼就看穿了真相。 裴悦泄气不已,犹自强辩道:“谁没胆子?本公子怕过谁?只是我的马车已经借给了墨六姑娘,你若不去的话,我还好意思挤晋国公府的车过去不成?” 白清止也没再拆穿裴悦,索性闭目养神不理他。 墨姝回到晋国公府,众人早已得了她受伤的消息,忙忙地过来询问安慰,晋国公夫人还让府里好生安排表姑娘养伤的事情,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到了午后,那些想巴结晋国公府的有眼色的台臣,纷纷往宫里递折子,大胆弹劾十二皇子纵豹伤人,让正寻欢作乐的刘楷全然没了兴致,沉着脸召来刘雉儿狠狠训斥了一顿,责令禁足思过,又让身边的宫人去晋国公府传口谕,对墨姝进行安抚,并褒奖其护妹的壮举,赏了一大堆名贵药材下去。 墨姝受着伤,还得强自起身领了旨意,看着一大堆的赏赐,心里却只有冷笑。(未完待续。) 104、养伤 已经死了的肇事的豹子,则是陆一陆二按伍子珩的意思,运到郊外埋了。 两人对此一点也想不明白,原以为自家侯爷会将这豹子煮了吃的,早想好了沽酒吃肉。 墨姝对这个则毫不知情。 只有伍子珩自己清楚其中缘故:当时豹子是全力扑向了墨婉的,但是在墨姝突然出现之后,它在扑到墨姝之前不知为何却收了势头,所以才只抓伤了一点点。伍子珩甚至莫名感觉,也许即使他不丢出那一柄剑,豹子也不会再伤害墨姝。只是这关系到墨姝的安危,他不能存着任何的侥幸,况且不管怎么豹子也伤到了人,出剑时他也没有半分迟疑。 正因为看到了豹子这异乎寻常的反应,伍子珩决定不吃它了。 墨好和墨芷柔也已从玉湖山庄赶了回来。 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还在屋里到处看的墨芷柔的一瞬间,墨姝脸色沉了下去: “之前因事情紧急,我也就没来得及问,这会子正好问个清楚。四姐不是应该正在禁足吗?怎么还在这里?!墨家如今是一点儿规矩都不用守了的吗?!” “我这不是看到家里出了急事……” “这么说你还有功了?!”墨姝冷冷道,“如今母亲也回来了,你怎么还不回你屋里去,到我这里干什么?!” 墨芷柔见墨姝分明比自己小,还如此指责她,怎么能忍下这口气,当即忍不住出言相讥道:“怎么?如今墨家是六妹妹在当家了?不过是受了一点伤,就当自个儿是功臣了,还不是你自找的。你有本事去找伤你的人。拿我撒什么气!” 见墨芷柔完全不知所谓,墨好都差点给气坏了,颤抖着身子怒道:“你立即给我滚出去!即便是我当不得家,还是能管得了你的!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四姑娘送回自己屋子去!没有两位夫人的命令,让四姑娘出了屋子,你们就等着挨板子!” 外边听到动静的仆妇立即进来告罪,就准备墨芷柔拉下去了。 墨姝忽然开口道:“慢着。” 见下人停下了动作。墨姝才又冷冷地对墨芷柔道:“是我以前性子太软了。总是纵着你,才让你如今日这样无法无天,连偷东西都理直气壮!即使你不要脸。我还要!” 墨芷柔想要开口,墨姝目光扫过去,旁边王嬷嬷就拿帕子将她的话堵上了。 见状,墨姝面无表情继续道:“现在我知道了。忍让只会人得寸进尺。今日我就在这里告诉你,看在都是墨家人的份上。这是最后一次,若你还不悔改,别怪我不顾手足之情!” 说完不管墨芷柔怨恨的目光,墨姝又转头对旁边的丫鬟仆妇道:“以后我住的院子。无论是山庄还是府中,甚至是客栈,都不要让四姑娘踏进一步!这事我也会和二伯母还有母亲、三哥说的。送四姑娘回屋罢。” 待仆妇将墨芷柔拉走之后。碧萝怔怔看着自家姑娘,几乎没敢相信。 不管旁人怎么想。然而墨姝已经决定了,以后要发展墨家,她定会不断拿出些后世的东西出来,墨芷柔有这样顺手牵羊的习惯,若任其自由来去,说不定某日就会把不该传出去的东西偷走了。还不如现在就将隐患清除,好过将来才后悔莫及。 这事儿很快传到了大人的耳中。 但显然不管是晋国公夫人,还是杨氏和白氏,都支持墨姝的做法,甚至还欣慰于墨姝的成长。 刘雉儿纵豹伤了墨姝这事因为有言官弹劾,很快长安各府都得了消息。 当日午后,杨琉璃第一个登门看望,听到墨姝这伤得养上好一段日子,当场红了眼眶。 还让墨姝反过来安慰了一番。 琉璃又拿出了两小瓷瓶敛伤祛疤的良药,道:“这是当初南疆上贡后,圣上赐下来的给外祖父的凝肌膏,说是极好的止疼敛创、祛疤消痕的圣药,姝儿可以先给医治大夫看下,若是合用,我再多拿些过来。” 墨姝立即道:“琉璃姐姐太客气了,既是贡品,这药想必定是极好的。” 杨琉璃微微一笑,道:“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药再好也得看药性的配伍,仔细别与大夫原先开的方子冲突了。” 墨姝一想这是正理,笑道:“还是琉璃姐姐考虑得周全。” 当下两人说了好久的话,直到华灯初上,杨琉璃与墨姝一起吃晚饭。因为手伤到了,墨姝用的是左手,也没吃多少。 之后琉璃就回去了。 到了晚间换药时,墨姝想起琉璃送过来药,因问夏荷:“琉璃姐姐今日送来的凝肌膏你收好了没有?待明日瞿老过来复诊也好看一下是否合用。” 夏荷微笑道:“收好了。” 次日,卢国公夫人带了悦儿登门探问。 得到消息,晋国公夫人及两位少夫人还有杨氏亲自到门口相迎,悦儿还带了许多小吃食过来给墨姝。 此后一连几日,陆续有各府女眷携药材补品过来探问。墨姝都不知自己何时竟这么有人缘了。 当然,也有许多人觉得墨姝此次是得罪了十二皇子和杨妃,说不定梁帝其实也心中不满,别看表面上梁帝安抚墨姝还斥责了刘雉儿,这不过是因为圣上想稳住伍家,才暂时隐忍罢了。所以这些人没有随众往晋国公府门前凑,反而离得远远的。 墨姝对此不甚在意,在养伤的同时,她把更多的心思放到了如何振兴墨家。 这日伍子珩从外边回,晋国公夫人迎面而至,他上前问安,晋国公夫人见其两手空空,问:“这两日怎么不见你过去看你表妹?看你这作表哥的,你表妹受伤了反而不见人影了。” 伍子珩立即敛首道:“母亲说的是,我这就过去看看。” 晋国公夫人想了想转头道:“春桃你去小厨房看下百合莲子羹炖好了没有,好让三公子送过去。” 后边随侍的春桃应声去了。 晋国公夫人就与伍子珩到旁边的水榭坐了,一边说话一边等着。 过了一会儿,春桃提了食盒过来,交给伍子珩身边的陆九,晋国公夫人示意伍子珩前往芳菲苑。(未完待续。) ps:o(n_n)o谢谢独自旅行看自己喜欢的风景的月票!!谢谢大家的订阅支持!今天是520,到处是粉红泡泡,爱你们~ 105、探讨 伍子珩到墨姝院子的时候,里边静悄悄的,墨姝左手执了份书简,坐在外间的书案边看得入神,发间几朵白玉攒金丝的梨花簪在柔和的光线下也莹莹生亮,衬得她越加乌发如墨。 这簪子正是伍子珩前些日陪晋国公夫人去银楼打首饰时,顺手给墨姝挑的。 夏荷在墨姝身旁伺候笔墨,而碧萝则在打扇子,看到小丫鬟打起竹帘就看了过去,见是伍子珩忙起身行礼。 墨姝抬头,将书放下道:“表哥怎么来了。” 说着让碧萝去沏茶。 伍子珩进来时已接过陆九手上的食盒,让其在外边等着,此刻将食盒交给夏荷然后道:“你伤口好些没有?母亲让厨房炖了百合莲子羹,尝尝。” 夏荷已将莲子羹小心拿出放在书案上。 墨姝有些不好意思:“劳动舅母了。我伤口好多了,瞿老大夫真是杏林圣手医术了得。” 这两日伤口愈合,有些麻痒的感觉,是好的迹象。 伍子珩在旁边坐下道:“自家人不必客气。” 百合莲子羹已经凉好,墨姝左手拿起汤匙,受伤的右手则扶住细白的瓷碗,有些笨拙地开吃。 伍子珩在旁边看着不由得微微凝眉,想起害墨姝如此的刘雉儿,眸底发冷。随后他转开了目光,落在那一卷半展开的书简上。 只大致扫了几句,伍子珩心中诧异: 医书? 该不会是因为伤了手,所以才看起这个的吧?这是担心治不好留下疤痕?但这书简上却说的是针灸…… 伍子珩还没想明白,墨姝已经吃完了莲子羹,正让丫鬟将碗收拾下去。外边就报说,瞿老已经到了。 瞿老今日是过来给墨姝复诊的,当下丫鬟将人让进屋里,墨姝和伍子珩客气起身相迎。看到伍子珩也在,瞿老的目光在墨姝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随后笑着与两人寒暄了两句,才就座。 复吃了半盏香茶。瞿老入正题。问起了墨姝的情况。 墨姝一一答了。 瞿老又让墨姝将包裹着右手臂的布揭开,看到伤口时他微怔,笑道:“这伤口却比老夫预计的好得快。” 在场众人一听。都挺高兴。 墨姝笑道:“全仗瞿老神医妙手回春。” 但见瞿老拈须微笑,客气了几句。墨姝想起一事,让夏荷将琉璃送的凝肌膏拿出来,递过去道:“这据说是上用的凝肌膏。有敛伤祛疤之效,您看看我这手臂的伤可用得。” 瞿老双手接过。指尖轻拈了一点放在鼻尖下细细辨认,甚至还尝了一下味道,随后将身边的药匣子打开,取出药钵和其它一些东西鼓捣了一会儿。才最终确认,拈须笑道:“没错,这时上用的凝肌膏。墨六姑娘这伤势也是合用的。” 墨姝谢过瞿老,笑着让夏荷将凝肌膏收好。 伍子珩在旁听得分明。寻思着这几小瓶或许不够,也该去弄点凝肌膏。 这时瞿老已准备收拾药匣离去,墨姝却想起一件事,向他请教了关于针灸的问题。 瞿老听到这些只有熟悉针灸的人才会发现的问题,不由得诧异:“原来墨六姑娘也懂得医术?” 伍子珩之前看到墨姝看医书就觉得奇怪了,当下也转头看去。 墨姝就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众人知道她学过医,若是以后可以用莲子神奇的能力治病救人,就可以有个合理的说法,即使这能力不能医治人而只对动物有效,也可以归结为她学得不好。 总之得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 当下墨姝不好意思道:“说不上懂医术,只是幼时流落在外,遇到一位高人通晓医术,尤其擅长针灸。当时好奇,缠着师父要学,而师父说我有几分天赋,也细加指点,是以略懂一二,到底年幼,这几年又荒废了些,如今想重新拾起,却贻笑大方了。” 瞿老摇头道:“墨六姑娘这话过谦了,只从姑娘提的这几个问题,就知道对针灸及穴位下了一番功夫的,想必令师也是医术过人。” 墨姝是想通过针灸,将可以治病的灵气送到病体之内,因为像当初治疗飞白踏雪一样直接以手相连的话,太容易给人发现了。而且她在自学针灸之后发现,也许是因为拥有玄妙能力的缘故,她认经络和穴位很快,尝试自己扎针也容易把握好针感。 这样的话,墨姝利用针灸以灵气治病就更容易了。 灵气——墨姝这么称呼当初治好了踏雪飞白这两匹马的玄妙能力,她认为翡翠莲子里所蕴含的生机和治愈能力,是类似于天地灵气的物质,这些东西本就存在于自然的,并非只有后世虚构的玄幻世界中才有。中医里的正气,不也一样的玄妙吗。 墨姝以后还要借着这个所谓师父的名头,用针灸以灵气治病。从上次飞白踏雪的情况来看,这灵气的效用是寻常针灸远远无法比拟的,所以为了让人信服这是针灸之效,她必须将这位虚构师父的针灸术神乎其技,如今提起,自然也要往厉害了说。 想到这个,墨姝道:“我师父的针灸是很厉害,还独创了一套针灸之法,可惜我当初年纪小,并没记得太多,而且师父说他这针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今没有师父的亲自教导,学习起来诸多不易,好在这段时间练习之后,竟发现幼时的针感还有一些,也不想丢了这救死扶伤之术,所以找了相关的书简来看,但不免会遇到问题,还请瞿老解惑。” 尽管对于墨姝的话将信将疑,也不怎么认同她师父所说的,针灸之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看到有人愿意学医,瞿老还是很欣慰的,当下也没藏私,仔细回答了墨姝的疑问。 伍子珩自幼博览群书,于医书也有所涉猎,而且墨姝与瞿老的探讨比较浅显,却也大致能听懂。 墨姝问的大多是与针灸有关的技法,另外还有经脉穴位,以及一些经常用的医治多发病症的针灸之法。 但随着两人探讨越发深入,伍子珩就有些听不懂了。(未完待续。) 106、练手 瞿老却非常高兴和欢喜,只因墨姝不仅听得认真,一点就透,并很快将他说的记住,还能举一反三,明显之前所说的于针灸上有几分天赋并非自夸,让他说起来也很畅快,恨不能将自己知道一股脑儿全告诉她,心里隐隐有些羡慕起墨姝的师父。 有这样的徒弟,当师父的该有多欣慰。 而墨姝听到这么多关于针灸的知识,与从书上看到以及自己琢磨的相互印证,也觉得获益匪浅,十分欣喜。 伍子珩看着求知若渴双眸亮晶晶的墨姝,只觉得她这样子就如浑身会发光似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时瞿老忽然叹道:“说了这么多,终究是纸上谈兵。依老夫看来,墨六姑娘针灸之术已有小成,若非伤了手臂,老夫都想一试令师的针灸法有何不同,可惜了。” 墨姝微微一笑道:“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伍子珩闻言却眉头微敛:瞿老头的意思,是想让墨姝给他针灸?!这张老脸也真够厚的! 尽管听到了墨姝的话,但伍子珩不动声色间已决定,绝不给瞿老头这厚脸皮任何机会。 瞿老自不知旁边一脸从容淡定的伍子珩心中所想,听到墨姝此言老怀大慰,在临走前说了墨姝这伤势好得很快,短时间内都不用他过来复诊了,又说了让她安心养伤之类的建议。 夏荷送瞿老出去。 伍子珩让人将今日开的养伤的新方子送去小厨房,与墨姝说了几句她的伤,就停下了。 在墨姝以为伍子珩是打算告辞之时,伍子珩却忽然道:“早前我左腿曾经在战场上受过伤。” 墨姝疑惑地抬头:这个她知道呀。当初她还以为伍子珩走不了路了,所以出行时才总是坐在步舆上。但今日伍子珩为什么突然提起?以他的性格。总不可能是说出来博同情吧? 无论如何,既然伍子珩先提了,墨姝也不能表现得无动于衷,关切道:“那现在可好了?” 墨姝想到了瞿老,说不定伍子珩是想证明瞿老医术好之类的? 当下又问:“你之前这腿伤可是瞿老医治的?我见开始时你还坐着步舆,现在却是行走无碍,可知瞿老的医术真是高明。” 伍子珩目光微闪。 瞿老的医术自然是高明的。他的腿伤连御医都说了愈合后也会影响行走。瞿老却能让他在治疗了几个月之后就可以下地行走了,除了劳累受凉或者下雨天气会有些隐隐作疼,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当然。终究还是留下了隐疾。 但现在伍子珩想说的并不是这个,见墨姝没有领会他说那句话的意图,伍子珩直接开口淡淡道:“我的腿伤确实是瞿老医治的,而且在此之前。连御医都说治不好。不过,现在还留有隐疾。隔一段时间就需要针灸。我想,既然表妹的针灸之术连瞿老都说已有小成,不如试试?” 试一试?试什么? 墨姝隐约猜到了,但却不敢相信这是伍子珩会干的事情。蓦然抬头看向了从容自若的伍子珩,有些结结巴巴道:“……试、试什么?” 该不会真是她想象中那样吧? 伍子珩看见墨姝这紧张的模样,低头把玩手上的茶盏。以免她发现他勾起的唇角: “当然是试着给我针灸呀,之前瞿老提出的时候。你不是答应了吗?” “这怎么一样……我只是说总会有机会的,意思是得等我熟练些才行。” 墨姝发现伍子珩还真是想让她针灸,连忙摆手,又说明道:“我还从来没给别人针灸过,怕有什么不妥,还是积累点经验比较好。” 但伍子珩听了这句话,却仍云淡风轻道:“如此更应该试一下了,不仅可以给你练手,指不定真能治好我这旧伤呢?你不是说你师父擅长针灸,还独创了套针灸之法吗?” 候在外边的陆九听到这句话,惊掉了下巴:他没听错吧,侯爷要给墨六姑娘练手?!还说出指不定能把伤治好这样的话……瞿老都没办法的事,若那么容易能治好也不会拖到现在了!侯爷真是为了取悦墨六姑娘而无所不用其极了,这话都可以如此自然地说出口…… 还给墨六姑娘练针灸,也不怕出了岔子…… 即使不出什么意外,生手针灸真的不会很疼吗? 陆九纠结着是不是出言劝阻。 而墨姝已咕哝道:“你也知道是我师父擅长针灸,又不是我,我那时还多小,顶多学了点皮毛。” 说多了,墨姝自己都差点觉得真有这么一个师父存在了。 伍子珩抬头道:“若你总是担心出岔子,不给别人针灸,怎么有经验?莫非你打算给自己扎针?还有,给自己针灸就不会出岔子?而且都还没针灸你就觉得自己不行?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给我针灸……” 墨姝于针灸上是自学成才的,只不过仗着有莲子赋予的灵力,对于经脉穴位的感知比别人强,但毕竟还没有试过,底气不足。所以她确实有顾虑,怕贸然给伍子珩针灸会出岔子。 这万一弄巧成拙,治不好伤还将伍子珩弄残了怎么办? 怎么说伍子珩如今也是墨姝的表哥,而且晋国公府对墨家这么好。 只是伍子珩这几句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而且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墨姝还拒绝的话,似乎真有点不想给他针灸的意思,当下墨姝打消了顾虑,道:“三表哥说得这么有道理,我无从反驳,既然如此就试一下好了。” 陆九守在外面,将这些话听得分明。他不知道这针灸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出岔子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但又不能随意走开,心中暗自苦恼:墨六姑娘好好的学什么针灸。 随后陆九又庆幸地想:还好不是学药材,这针灸小心一些应该都不会死人,但药材就不一定了。 既然已决定好,墨姝索性放开了胆子:她确实缺少实践的经验,伍子珩自愿给她练手,她应该高兴才是。她也不可能去扎危险的穴位,腿上这几个寻常的穴位扎不中也没什么,顶多就是疼一点,而且疼的人又不是她,伍子珩这个大男人还怕这点疼不成? 陆九还在胡思乱想时,墨姝已经让碧萝取了特意打制的银针放到旁边。 夏荷还有碧萝看着寒光闪闪的银针,总觉得心惊胆战。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未完待续。) ps:小剧场:伍子珩在墨姝后边,眼刀扔向了瞿老:你个厚脸皮的,我这当表哥的都没有得表妹针灸,你这老脸也拉得下说这话!瞿老淡淡看了回去:又不是你针灸你甩什么眼刀!没看墨六姑娘已经答应了吗?伍子珩冷冷一笑:答应了又如何?这不是还没针灸吗?反正姝儿第一次针灸谁也别想跟我抢!墨姝:……这不好吧?我还受伤呢,万一把你弄残了怎么办?伍子珩:不怕,这不是还有瞿老头在吗?即使出了岔子也还有他妙手回春,不然他就是浪得虚名医术不行!瞿老:……不让墨六姑娘给老夫针灸就罢了,至于为了讨好未来媳妇不惜出卖老夫的名声吗?墨姝:我也就自谦一下,你们就都当真了?你们两个这是都信不过我?走着瞧,小心打脸! 107、扎针 既然已决定好,墨姝很快想通了:伍子珩自愿给她练手,她该高兴才是。反正她也不可能去扎危险的穴位,而寻常的这几个穴位,扎不中也没什么,顶多就是疼一点,伍子珩这大男人还怕这点疼? 再说学针灸对于她来说原本就只是个用灵气治病的幌子而已,到时别扎深就好了。 若不小心治好了伍子珩,也是一件美事。 这么想着,墨姝已是笑靥如花。 但旁边的夏荷还有碧萝看着寒光闪闪的银针,总觉得心惊胆战,尤其是看到自家姑娘笑了之后,更感觉有些脊背发凉。 夏荷有些同情地看向了伍子珩:三公子这么冷情之人,为了讨好墨姑娘,竟能舍身给姑娘练针灸,也真是不容易。 这么想着,夏荷心底又生出了羡慕:表姑娘真是太幸福了!三公子诸多优点自不必多说,早已让各家闺秀都……叫什么来着了?之前听谁说过的。垂涎三尺?这似乎不太对。日思夜想?没那么浅显。是了,心向往之! 夏荷很高兴又记起了一个有学问的词。 旁边的墨姝不经意间转头,就看到了夏荷先是向往,随即蹙眉,之后展颜的表情变化,心想原来这丫头还有这么丰富的思想活动,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原来晋国公府平日看上去文静秀美的侍女也会为了一个词儿思索半天。 只因墨姝有前世的经历,彼时不识字的人极少,如今却是大多数都不识字,包括这些名门大户的丫鬟,也是在主子身边伺候起居的才识字。至于多有文化那就别想了。如管事的,或者书童之类的还好些。 伍子珩看见墨姝这就将银针摆了出来,有种不祥的预感:“表妹拿出这些针是……” 墨姝一脸无辜地道:“表哥不是说要针灸吗?” 伍子珩看向了墨姝的右臂,挑眉道:“你右手不是受伤了吗?我的意思是等表妹你伤好之后再为我针灸就是了。” 然而,墨姝却毫不在意、满怀信心地道:“治病如何能耽搁?拣日不如撞日,我师父的绝技还在于,用左手也同样能施针刺穴。疗效并无影响。以我的天分,自然也不在话下,表哥只管放心。” 伍子珩扬眉不语:既然墨姝这么胆小的都不怕动手下针。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顶多出什么岔子找瞿老头过来就是了,先前可是这老头子说墨姝针灸之术已有小成的。 在外边守着的陆九闻言心却凉了半截。 初次练手,而且还是右手受伤,只能用左手针灸?!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侯爷竟然也由着墨姑娘胡闹!此时陆九早忘了此事是伍子珩先提出的了。心里对墨姝也生出几分埋怨。 这找谁练手不行?为什么拿侯爷来试?还逞什么强用左手! 夏荷与碧萝则是脸都白了,若是伍子珩有什么闪失。墨姝也许不会有事,但在身边伺候的没有劝阻,却得打死的!当下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姑娘这事还是小心些好。” 墨姝抬头看向了伍子珩。 伍子珩对上了墨姝的目光,俊眉微挑。道:“我相信表妹的医术。你二人先出去吧。” 夏荷还想再劝,但还没抬头就感觉伍子珩的目光淡淡扫光来,登时噤声不语。拉起惶然的碧萝退了出去。 随后,伍子珩将陆九叫入外间:“看表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陆九知道劝也无用。点头应诺。 只见墨姝点了灯火将银针放到火焰上烤了一下,让伍子珩坐到旁边的矮榻上,示意陆九将伍子珩长袍下的素白中裤挽起,这才移步过去。 伍子珩真是身高腿长,穿衣显瘦,如今看到小腿才发现线条流畅,长得还挺结实。 墨姝坐下,先是暗暗感叹于这雷云纹素绫的织艺和伍子珩的讲究,才一本正经地将找起穴位。 当左手放到伍子珩的小腿上,墨姝下意识捏了捏,唔,真的挺结实。 伍子珩只感觉在这秋初眼热的日子里,墨姝圆润的指头却是凉丝丝的,心底似有什么随着她的指尖滑过,生出了奇异的感受,似炎炎夏日里身处空山灵谷,清凉的山泉在足下流淌,浑身上下无一不畅快,有些出神。 看着墨姝这里捏捏、那里摸摸的,而自家侯爷依然淡定自若,陆九眼角忍不住抖个不停,忙低头当作没看见。 直到片刻之后。 伍子珩忽然开口:“你在干什么?” 墨姝闻言动作一停,随后盈盈一笑,理所当然地道:“我在找穴位,你知道,我之前一直用右手,如今换了左手,总是得先熟练一下的。” 伍子珩颔首表示明白:“你现在找到了没有?” 墨姝点点头道:“找到了。” 得益于莲子,墨姝现在其实认穴很准,虽说用左手有一点影响,但并不大。而之前的东摸西捏不过是在查看伍子珩腿伤的具体情况。 伍子珩这腿并没有留下明显的伤痕,由此可见当初并没有多重的外伤,然而却伤到了筋脉甚至骨头,以至于后面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医治,都没完全复原。尽管表面上看着与常人无异,但实际上却如伍子珩所说,留有暗伤。 现在伍子珩正年轻,这隐疾不甚明显,但长此下去,过十几年只怕又会影响行路了。 心念转间,墨姝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可以这么轻易就判断出伍子珩的伤势,不由既惊又喜,沉浸在思绪中的她转身取了银针,无意识地在穴位边比划着,陆九抬眼刚好看到,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陆九并不懂针灸,不知道若扎错的话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若是寻常的情况下,这么一小根针不管扎在小腿上什么地方,都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想到这里,陆九放心不少。 伍子珩见墨姝兀自发呆,出言道:“墨六……表妹?” 墨姝一怔之下,手上的银针就扎了下去,待发现不对连忙拔出,针口处已经冒出了殷红的血珠子。 伍子珩:“……” 陆九:“……” 尽管这点疼真算不上什么,伍子珩眼角还是抽了一下。 墨姝抬起头,掩饰地轻咳一声道:“诶,歪了一点点,不好意思,左手到底没有右手那么灵活。” 说着墨姝抬头看向了伍子珩:“还治不治?” 却见不知何时,伍子珩已经拿过了墨姝之前看的医书,闻言他头也没抬,简单明了地道:“治。” 墨姝这次认真看准了穴位,这才利落下针。 随后墨姝回想着上次医马的情形,小心地让汇聚的暖流一点点通过银针流入伍子珩的经络之中。(未完待续。) 108、吃食 针灸的温暖随经络自腿上的穴位一点点传到全身,这浑身暖洋洋的感觉实在过于舒适,伍子珩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墨姝并没有发现,她不急不躁,一遍又一遍,专注地引导着灵力缓缓随伍子珩的经络流淌,如春风化雨河流化冻,冲走河边的污浊,滋润着河里以及两岸的鱼虫鸟兽草木生长。 这是与上回医马完全不同的经历。 由于这次学会了循序渐进,墨姝并没有感觉浑身脱力,甚至还体会到了发自内心的舒心。 陆九看见自家侯爷竟然在针灸时睡着了,不由得一怔。 也许这针灸是真有用的? 再回过头来看墨姝,只见她浑然不觉,仍在专心扎针。而且与别的大夫不同的是,旁人是扎了针之后留针一刻钟或者多久,但她却是在扎了一处之后,手并没有立即放开,手指仍轻捻着银针,似在体会针感。 而此时处在梦中的伍子珩,却似看到了一副奇异的景象。他似乎来到了一个玄妙的幻境,感觉面前是四通八达的道路,而此时正有人在不辞劳苦地在修整这些路。 这股奇异的能力沿路前行,清扫阻碍道路通行的污垢垃圾,遇到受损的道路就进行修复,乃至于狭窄处拓宽,断裂处搭桥,一次又一次,耐心而细致,温柔却执着。 伍子珩感觉这些路对自己很重要,他想看看是谁在修路,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张圆润娇俏的脸。 墨姝? 过了大约两刻钟,墨姝才从针灸中回神,一放松就觉得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抬起头。墨姝就怔住了。 只见伍子珩倚在榻上,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垂落的黑发散在锦缎之上,光滑如丝绸,长长的睫毛如羽翼安静覆盖着双目,红唇轻抿,五官完美的脸还晕着朦胧的浮光。美得不似凡人。 伍子珩手随意地搭在一边。细长如玉的手指微张,手中书简早滑落在一旁。 墨姝呆了片刻,感觉有些乏力。回过神来,示意陆九将伍子珩的衣裳理好,感觉待会儿要下雨的样子,又让陆九取了凉被给伍子珩搭上。 之后。墨姝才轻悄悄出了外间。 这次墨姝学聪明了,并没有像上次医马那样丝毫不讲究方法。只管将聚集的灵气全部送入,成效是有了,却把自己也累坏了。这次墨姝是将之分成细流,并有意识引导暖流在经络中穿行。清洁修复拓宽经络。 如此,成效虽一时不如前者显著,但益处却是影响深远的。 墨姝在房间里休息了片刻。虽然仍有些乏力,却已经好多了。而且也没有如同上回治病之后,莲子的能力就消弭无踪。自从上次之后,恢复的能力似乎又比初时强了些。 没多久院外就起风了,随后大雨倾盆而下,水汽从打开的门飘了些许入内,凉丝丝的。 伍子珩清醒过来,坐起身。 站在门口的陆九立即有所察觉,转身行礼道:“侯爷。” “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伍子珩只觉神清气爽,身子轻快,想起梦中的情形,又问,“表姑娘呢?” “已过去了半个时辰。”陆九回道,“表姑娘针灸完毕就回房休息了。” 伍子珩已转身下榻,站起身来,闻言步子一停,问:“表妹可还好? 经过这一次针灸,伍子珩已经知道墨姝并没有夸大,只是,这针灸之术既然如此不凡,会不会极耗费心力?况且她年纪尚小,又是用的左手,想也知道更不容易。 针灸之后陆九并没有怎么留心墨姝的情况,道:“这个……应没什么大碍。” 伍子珩面色一冷,淡淡道:“墨六姑娘也是你的主子,退一步说,即使你不认同这个,她也是在给你主子治伤!” 说完伍子珩也没多作停留,出了外间。 陆九站在原地僵了片刻,认识到自己的疏忽,自去领罚。 伍子珩到墨姝的房间门口,先问了旁边的小丫鬟芸娘:“你家姑娘呢?可是在里边?” 屋内墨姝正拿了方才的医书在看,闻言道:“表哥起身了?” 夏荷迎出去,将伍子珩让进屋。墨姝放下书简转过屏风就看到了伍子珩迈步而入。 伍子珩看见墨姝换了件家常的衣裳,看上去并无不妥,总算放心,恢复了风轻云淡,但还是说了一句:“让表妹劳心了。” 停了一下,伍子珩又忍不住问:“你还好吧?” 墨姝微微一笑:“我没事。表哥呢?感觉怎么样?” 伍子珩看见墨姝抬头看着自己,目光明亮,似在等着他的肯定,想起梦中她细致认真的治伤,心中温暖: “我感觉很好,多谢表妹了。” “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墨姝对上伍子珩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这旧疾不是一两日就能完全治好的,若表哥放心的话,还得针灸几次。” “好。”伍子珩点头,又微笑道,“这个不用着急,下次等你伤好了再针灸。我可以等你。” 墨姝看见伍子珩这一笑,如云开月明,有些脸热忙低头道:“嗯。” 见墨姝这么乖巧,伍子珩忍住没去弄乱她乌黑的头发,看了一下旁边桌上的各色点心: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诶?”伍子珩今日这么亲近,墨姝都不太适应了,抬头目光疑惑。 “看你这么小个,又在养伤,该多吃点。” “我个子小是因为我才十一岁!”忿忿看了伍子珩一眼,墨姝道。既然伍子珩都这么说了,墨姝想了想,将最近伍子珩买回的好吃的又报了一遍,“……这些我都想吃。” 夏荷在外边听着这一连串的吃食点心,心中羞愧无比,感觉好似之前虐待了自家姑娘,从未给她吃饱似的。 但伍子珩却是笑意更深,颔首道:“好。” 墨姝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抬起头道:“会不会有点多?” 伍子珩好笑摇头:“不多,又不是一天吃完。而且你要多吃点才能长……伤好得快点。” 哎,这样的镇远侯好暖!不知谁有幸能成为镇远侯夫人…… 墨姝正在感叹,只听伍子珩又道:“等你伤好了,想不想去西北玩?”(未完待续。) ps:小剧场:……哎,这样的镇远侯好暖!墨姝感叹。不知谁有幸能成为镇远侯夫人,不过她自己是没指望了,谁让伍子珩居然是她亲表哥!作为一枚从后世穿过来的现代人,墨姝是没法接受亲表兄妹结合的。否则的话,伍子珩这么一个家世人品相貌都出众,家庭关系简单,还这么温柔体贴的男神,怎么能不赶紧扑倒!诶,太可惜了!墨姝怅然。不过,即使不是亲表兄妹,伍子珩都一大把年纪了,估计也等不了她。伍子珩:不急,我等得起。 109、计划 这几日,到晋国公府的人终于告一段落。 墨姝也得以在芳菲苑安静养伤。但她始终记着当日受伤时的决定,见如今已经没有别府过来探望的人,晋国公府过来送吃食和药也有了规律,遂寻了个清静的晚上,将母亲杨氏、二伯母白氏、还有三哥墨云、大姐姐墨好都召来商议事情, 墨姝将夏荷、碧萝都打发去门口守着。墨家众人齐聚在墨姝的屋子里,有些疑惑她有什么大事。 待众人都坐定了,墨姝才道:“陵北墨氏没有出事之前,作为大梁的名门郡望之首,除了在朝中势力不小,族人众多,这相关产业也不少吧?靖安八年后,这些产业中的匠人可都还在?各地可还有忠心于我陵北墨氏嫡支的人?” 墨姝忽然问起这些,众人一怔之余,隐隐猜到了她的想法。 这是要寻回原本忠心于墨家嫡支的人,重振墨家?但是,特别提到这些匠人,却有什么缘故? 墨云当下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其余几人也都看向了墨姝。 墨姝点头肯定道:“没错,我是想重振陵北墨氏嫡支。即使是自保,也是需要实力的,我们不可能长期依赖于伍家的庇护。” 众人皆默默点头,墨云更抬头看向了这个如今年仅十一岁的六妹,不知她有什么好的想法。 而墨好想到她一直以来都深埋在心底的大胆念头,似乎看到了希望,握紧了白瓷茶盏。 也许愿望真的可以实现? 只听墨姝又道:“至于匠人,我当初流落在外,学了不少东西。但更多的只是见过而已,需要这些匠人根据我所知道的将东西制作出来,所以这些匠人除了技艺,还得忠心。” 见众人不甚明白,墨姝少不得又将师父的故事说了一遍: “……原先我一直没有记起,直到上次落水,才一点点寻回了印象。之前我没有跟你们说过。其实如今玉湖山庄旁边的豆腐和素油作坊。这两样东西的做法,是我告诉伍……三表哥的。” 这句话不亚于一个惊雷在墨家众人耳边响起,都瞠目结舌地看向了墨姝。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墨姝接着道:“如今玉湖山庄那边还在试着造纸,这纸若能造出来,相比以往的定然更好,而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不少。我打算以后让墨家嫡支的人也参与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有所反应。 杨氏是想着当初墨姝在外边到底受了多少苦。还好遇到了这一位高人,还教会女儿这么多。若非听到墨姝说如今也寻不到这位师父在何处,她定要亲自携重礼登门表达感激之情的,以后逢年节也该送上节礼。 但如今看来墨姝这位师父却是世外高人。应该轻易不踏入红尘,感激只能放在心底了。 想完这些之后,杨氏才考虑墨姝所说的豆腐、素油和造纸。 若真如此。或许墨家的复兴,还是有很大希望? 杨氏一下子心情激动。 墨好也庆幸于六妹妹遇到了好人。在听到墨姝说如今风靡长安的豆腐和素油都是她告诉伍子珩方法时,也没去质疑墨姝为什么有这样的法子没先告诉家里,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随即她就感到羞愧不已。 因为墨好很快就想明白了。 其一,当时墨姝被杨妃送去了玉湖山庄,受到猜忌是在所难免的,证明自己的价值对立足自保很有好处;其二,这是最关键的一点,墨家如今的情形,过于张扬无异于自取灭亡。 以当今皇帝对陵北墨氏嫡支的猜忌,若墨家突然弄出了豆腐、素油和造纸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将刀子递到刘楷手上让他赶紧动手。 白氏也想到了这一点,沉声道:“当今陛下、乃至杨妃以及一干与墨家不和的势力,都等着捉到我墨家造反的证据,好将墨家置于死地。若给他们发现墨家有什么动作,只怕又灭族之祸。” 墨姝点头道:“是以我并没有打算让墨家为主导,而是想让这些对墨家忠心的人参与进伍家这些经营当中,暗中发展。” 杨氏道:“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伍家……能信得过吗?” 墨姝肯定地道:“能。” 以晋国公府的权势,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野心,只不过心思藏得比宋国公府好罢了。 墨姝觉得,晋国公府巴不得墨家嫡支发展起来让其多一份助力。 白氏心里有些遗憾,说到底,还是要借助晋国公府作为掩护,而且只是参与伍家的产业,并以之为主导,墨家也只不过是其生意上的附庸,恐怕不容易真正振兴。 除非以后有机会可以单独脱离出来。 墨云也是心情黯淡:只要刘氏一日还在皇位之上,必然不会让墨家发展起来的。 否则,墨家、尤其是墨家嫡支背负着全族的血海深仇,万一复兴之后对刘氏皇族不利怎么办? 设身处地,墨云觉得,若换了他是刘楷,既已有过靖安八年的造反罪名,早已将定性为乱臣贼子的墨家赶尽杀绝了。 这时墨姝又开口了:“只是,想振兴墨家的话,只是让人参与进墨家的产业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我还有另外一个计划。”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看向了墨姝。 墨云不由得感叹,墨姝比他小了好几岁,还是女子,但此时却显得比他有见识且老成多了。 这时墨姝停顿了一下,似在思索应该怎么说。 杨氏问:“姝儿有什么计划?” 墨姝沉吟了片刻,道:“陵北墨氏当初既然能称为第一世家,想必不可能因靖安八年获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经营就全部消失殆尽,我们总还有一些隐在暗处的人吧?” 在场几人都没有说话,默认了墨姝的话。 墨姝接着道:“我相信这些人,包括我们都不是消沉了,都在等待一个机会。但在机会来临之前,应该作好充分的准备。我的想法是,让这些人到各地经商。” 经商?众人一怔。 墨云开口道:“如今墨家嫡支的这些人,为了维持生计其实已经有不少正在经商了。”(未完待续。) ps:o(n_n)o谢谢花衣312的月票!这是《世姝》的第三张月票啦~谢谢大家的订阅推荐支持!真的非常感谢,裙子会努力码字的~ 110、经商 陵北墨氏身为几大世家之首,当初经营的产业也算是不少。 只是随着墨家获罪,这些产业大多都被查抄了,而之前的势力、管事,有部分受到牵连,还有些脱离了墨家,另有一部分也分散在各地,为了温饱给人干活或者做点小生意。 但因为墨家没落的缘故,许多人看见这些管事风光不再,都想着欺凌,所以这部分墨家的势力分开之后都谨小慎微不张扬,日子一久,许多人都不知道他们曾经是从墨家出来的了。 尽管条件已经如此艰难,这些当初受过墨家恩德或者培养的人,有一大部分却仍忠心不改。 墨姝想用的就是这一部分人。 只是自古以来,朝廷都是重农抑商。前朝皇帝令行天下,商人必须纳重税,而且不得穿丝绸衣服,不得骑马,商贾子孙亦不得出任当官,如此诸多限制,地位非常低下。 直至本朝规定才宽松了些,但依然是市井子孙不得仕宦为吏,所以但凡有点田地家业的人家,都不会去经商,甚至连经商起家的一些商贾,为了入仕,都会在致富之后就想方设法买田置地脱离商户之名,成为地主,而世家对此就更加不屑了。 陵北墨氏之前虽然有不少产业,几乎涵盖了族中所需的各个方面,但大部分也都是农庄、工坊,其出产只是供给族中所用,少有对外售卖的。其实并不止是陵北墨氏,各大世家莫不如此,因为这些家族都有各朝天子赐下的封邑。至于族里的产业所不能提供的这部分开支,则有出仕为官的俸禄,还有天子的赏赐。乃至于族中经商的小部分人,地位都很低。 如今乍听墨姝要让这些原本管着族中产业的这部分忠心耿耿的人去经商,墨家诸人都不赞同。 墨姝无奈道:“若不经商,如何振兴墨家?三哥出仕为官?还是投身沙场?”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 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刘楷怎么可能让墨云出仕,而从军的话,且不说刘楷仍然不可能提拔墨云。就是墨家众人。也不会同意墨云参军。 古来征战几人回可不只是一句诗而已。 墨姝道:“即使真有这样的机会,也要有所准备。不管做什么,都需要资本钱财。而早有人言,用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等到机会来时再作应对就已经晚了。” 现在墨姝都已感觉时间紧迫。面对乱世。准备的时间自然是越充足越好。 如今既然已经想到了墨家这一部分人,岂有不利用起来的道理? 杨氏、白氏和墨云几人听了墨姝的话都陷入了沉思。如今这部分人其实也有在经商的了。 正如墨姝所说,不管做什么都需要钱财,以后入仕的话,打点是少不了的。但是族里的产业现在都已经由当上族长的墨志海一支接管,以这一支的德行,定是巴不得他们这嫡支就此一蹶不振。还少了人与之相争,以后即使墨云或者墨川有机会干一番大事业。墨志海一支也不会情愿拿出族里的资源来支持的,还是只能靠自己。 况且墨姝只是说让这些原本墨家嫡支的人到各地经商,并没有说让墨云或者墨川去经商。 当下几人交换了一下意见,都同意了墨姝的计划。 在杨氏等人的想法中,这只是为墨家振兴储备一些钱财而已。但墨姝却想得更多。 若这些人能够在各地经商并站稳脚跟,得到的就不只是钱财了。 以后墨家收集各地讯息,或者是墨家人到这些地方去时,行事也方便许多。 当然,钱财还是很重要的,所以墨姝还得与这些人见个面。 这时墨云提出疑问道:“即使这些人到各地经商,若仍像以前那样做点小生意的话,只怕积攒的钱财只是杯水车薪,起不了多大作用。” 墨姝点头,道:“既然让人去经商,自不能小打小闹的。到时找到这些人,我打算见见,若说如何谋划我可能不太擅长,但是出些点子还是可以的,而且我当初从师父那里学到的,也不止豆腐素油这点东西。” 杨氏听着又忧心其别的事情:“若是经营大的买卖,尤其还有新的点子,难免会对同行的生意造成影响。我墨家这些人隐姓埋名的没有半点势力,怕会让人排挤使绊子,况且还有官府刁难盘剥,如何立足?” 墨姝扬眉道:“将利益让出去,与人合作,让刁难的人反过来还助你,若实在打不通的关节,就直接找到上边去,有我手中的这些摇钱树,我不相信他们还会鼠目寸光,杀鸡取卵。” 只要舍得将利益让出去,没人会傻得有钱不赚还砍掉摇钱树。 墨云没想到墨姝竟然如此有魄力,从豆腐和素油就可以看出她从师父那里学到的法子有多贵重,放在寻常人家,那都是密不外传的吃饭手艺,是要留着一代代传下去的,但是听如今墨姝的意思,竟然是要教会这些出去经商的人,甚至还允许这些人与官府及外人合作,并将收益让出去一部分。 只是听着,墨云都觉得若他是那些官员,只怕也很容易心动。 白氏道:“只是这豆腐和素油,如今伍家已经在经营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开这些作坊,伍家会怎么想?即使因为这两样东西是姝儿你想出来的,晋国公府知道了没有意见,别人也会猜到这些作坊与晋国公府有关系的,到时若让梁帝对伍家有了疑心就不好了。” 墨姝摇头道:“豆腐和素油这些,我墨家安排人参与进去之后还是以伍家为主导,至于悄悄到各地去经营的,并不是这两样东西。而且我见道这些人后,想告诉他们的很大一部分不是从未出现过的产业,而是新的方法。为了不至于让上边的人觉得他们已经学会了这些方法,导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还需要不断推陈出新。” 杨氏听得目瞪口呆,才知道女儿提出的这经商,应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墨云有些担心道:“这新的东西总是有限的……而且这些人想得到新的法子,就需要不时地和墨家联系,怕是容易让人察觉。” 墨姝点点头:“没错。所以这推陈出新也要循序渐进,而且我只是打算告诉这些人经商的法子,更多的我希望他们能够在站稳脚跟之后,自己去想办法将生意经营的更好,成长为独当一面之人,而不是事事需要我操心。” 白氏赞同地点头:“理应如此。” 墨姝自觉并不擅长这些,能得到白氏的认可,心里也十分高兴。 但就连墨姝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些如今在世人看来,地位低下的商贾,最后会带给她多么大的惊喜。(未完待续。) ps:各位不好意思晚了点,大家不要抛弃裙子!(委屈地哭了起来……)o(n_n)o~谢谢大家的订阅推荐支持!没错,墨姝要崛起了!以下是今天的小剧场:伍子珩淡淡问:表妹,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成天不见踪影?墨姝:因为我要实现一个伟大的目标!伍子珩挑眉抬首:什么目标?墨姝豪气干云地道:这个伟大的目标就是,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赚钱养家!……裙子码字去了,大家看书愉快!么么哒~o(n_n)o~ 111、自恋 既然已经决定下来,墨云就负责想办法联系这些散落在各地的墨家人。 因为芳菲苑另有门口不经过晋国公府,直接通向大街的,若这些人从此门进去的话,不免太显眼,而从晋国公府的角门进,不仅同样显眼且让晋国公府上下包括仆妇都知道了此事,还给伍家添麻烦。 思来想去,墨姝还是觉得到玉湖山庄去比较好。山庄不像晋国公府人多眼杂。伍子珩在山庄时,也不时见伍家的管事,而且如今豆腐和素油作坊的人也多在那边禀报,许多都是陌生面孔,到时墨家的人过去也没那么醒目。 当下墨姝就去找伍子珩。 伍子珩白玉簪束发,玄色云雷暗纹外袍里边是素白中衣,正坐在书案边不知写些什么。 门外也没看见陆一这几个护卫,所以墨姝来到厅外,伍子珩才察觉,随手拿过旁边一张宣纸将之前写的覆上,转头问:“你怎么来了?” 墨姝迈入书房,道:“有件事想和表哥商量。” 伍子珩起身,将墨姝让到旁边的毡席坐下,拨开红泥炭炉煮茶。 墨姝好奇地往书案瞥了一眼,只看到几笔线条,应该不是文稿,却像是一张画。 待转过头看见伍子珩还亲自煮茶,墨姝立即道:“我说完就走了,表哥不用这么客气。” 伍子珩却淡淡道:“我也要吃茶的。” 墨姝无言,坐下说明了来意:“我想见下墨家一些人,在府里不方便,打算到山庄去,家人也一起。表哥觉得如何?” 说完抬头看向了伍子珩。 伍子珩将煮好的茶汤舀到茶盏放到墨姝面前,道:“挺好。” 也没有多问。 当真是惜字如金。墨姝心里想。不过既然伍子珩没有问,她也没多言,而是说起了过去之后住什么地方的问题。 墨家人都过去之后自然不好都住冷香阁,墨姝打算让伍子珩另外安排个院子,待此事过了,家人还是回长安区住的。 “山庄还有比较大一点的院子吗?” “有。绿萼园。”伍子珩道。 “我记得之前谁说山庄里只有含雪居、冷香阁和琼瑶阁比较好的。不知绿萼园怎么样?”墨姝想起一事问。 伍子珩道:“绿萼园挺好,就是太大了,不适合你一个人住。” 墨姝怀疑地看了伍子珩一眼。在山庄这么久。她还没有时间全部逛过,之前还真以为山庄里就三个大的院子而已,怎么如今又有个绿萼园,若当初知道的话。即使空旷点她也住绿萼园。 冷香阁毕竟算是晋国公夫人的旧居,当初墨姝这么尴尬的身份。住进去真不合适。 “绿萼园与冷香阁、含雪居隔得远吗?” “就在这两个院子后边,隔了一条两边植了梅树的小路。”伍子珩说道,“你这茶不吃就冷了。” 墨姝却顾不上吃茶,恍然大悟:“原来梅树后边就是绿萼园。当初我也可以住那儿的。” 伍子珩却道:“当然不可以,你一人住那么大的院子不安全。” 这事都已经过去了,墨姝也不与伍子珩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了伍子珩旧伤的情况:“表哥,你腿伤有感觉好一点吗?不知道我上回针灸有没有效果?” 伍子珩回想起当天的情形。看向了正等他回答的墨姝。近日曾下雨,但伍子珩以前雨天一直隐隐作疼的左腿却比往常好了许多。尽管每次听到墨姝提起师父都有些不爽,但不可否认,她师父还是很有本事的。 墨姝正等着伍子珩回答,以确定上次针灸是不是有效,突然听到伍子珩不回答反而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师父年纪多大?” “诶?”墨姝先是一怔,随后想了下才道,“……我也不太清楚,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二三十岁,风仪过人。” 墨姝想着,这样的高人,应该是谪仙般的人物,属于那种活了几百年,但看着仍然风华正茂且容貌出众的,然而脑海里浮现的师父身形相貌怎么长得这么像伍子珩? 也就呆了一瞬间,墨姝回过神,只听伍子珩淡淡道:“比之我……父亲如何?” 墨姝口中的茶差点喷了出来,但因为不想过于失礼又想吞回去,呛得鼻子酸涩泪水直流。 没想到传说中高冷的伍美人竟然这么自恋! 墨姝敢打赌,伍子珩原本想说的是:比之我如何! 当下墨姝一把扯过伍子珩递过来的帕子胡乱擦了一下脸,抬头盯着他猛瞧,却见伍美人仍是从容自若而又生人勿近的模样,坦荡迎向她的目光,风轻云淡地问: “怎么了?” “我觉得我师父还是及不上表哥的姿仪之美!”墨姝真心实意地道。可惜了却是表哥。 墨姝在心底默默补了一句。 伍子珩微微一笑:“想不想出去玩?过几日就要回山庄去了,不如明日带你出去逛街?” 墨姝一听来了精神,她确实很久没有出去逛过了,而且自从落水重生之后就没有在长安逛过:“好呀!” 但随即,墨姝想起伍子珩出去是得清场的,这样逛着有什么意思?不由泄气道: “算了,我让三哥或者表嫂和我一起去吧。” “为什么?”伍子珩诧异问。 “清场的话还逛什么街?”墨姝意兴阑珊道,又咕哝,“长得太好看也不好容易招惹……” 伍子珩凉凉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墨姝立即端正态度,义正词严道:“我说,逛街就是要热闹,清场我不和你去了。” 伍子珩蹙起了眉头,片刻后才道:“说的也是,你和两位嫂子去吧,你三哥也有他自己的事情。” 墨姝又觉得心中过意不去了,伍子珩上街得清场想必也不是他愿意的,于是认真想了想,问道: “表哥可有什么想买的?我给你买。” “这个就不必……”伍子珩话到口边又改了,“表妹若看到什么觉得适合我的就买一两件回来好了。” “好。”墨姝笑盈盈地答应了。 墨姝离开后,伍子珩目送其背影隐没在花木间,才坐回书案前,轻轻揭开遮住了画卷的宣纸。 画上是一个拿着银针的、巧笑倩兮的小姑娘。(未完待续。) 112、惊讶 因为姚颖怡和秦琦有事,墨姝并没有能如愿出去逛街。 伍子珩听到后,却说既然如此,不如一起到外边去吃饭,感谢墨姝为他针灸医治腿上的旧伤。 墨姝落水穿越重生之后,除了没有外出逛街,也并未曾在长安城的酒楼餐馆吃过饭,有这样的机会,欣然答应了。 伍子珩就让陆六前往得意居订位子。 得意居是长安城有名的酒楼之一,菜肴精细味美,环境也布置得十分雅致,是以都城的达官贵人和名流吃饭宴客都喜欢选这里。 久不上街,墨姝饶有兴致地将车帘掀起了一个角看街边的景色。 长安街道宽阔,可以容十几驾马车并驾齐驱,两旁种有高大的树木。主街旁边并没有看到商铺之类的产业,买东西吃饭什么的都得去坊市。 得意居就在东市。 待马车缓缓驶进坊市,两边这才热闹起来,但见街上人来人往,林立的店铺门口摆满了货物,上边各色幌子随风招展,街边还有摆摊设档、或推车、或挑担顶盘卖力吆喝的小贩,货物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不时有行人停下挑拣,讨价还价的热闹极了。 在路过伍子珩平日买吃食点心回去给墨姝的店铺时,伍子珩就会停车让陆九去买些墨姝喜欢吃的,一并带去得意居。 伍子珩显然不是初次到得意居,车夫驾轻就熟地从旁边的小门径直驶入,得意居里边也早有人相迎,而且没有一个是女子。也正因为知道伍子珩的性子,所以迎客的人看到两驾马车时有些意外。 待车停稳,墨姝打起车帘往外看时。众人更是一时都怔在当场。 但这些人大多见惯了场面,很快回过神来,也猜到了墨姝就是伍子珩如今据说宠得不得了的表妹,也就是圣上新封的朝渊县主。早有机灵的放好了马凳,然而看到墨姝似乎没有随侍的使女,又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无论如何,这些人也没胆子伸手去扶墨姝下车。 这时伍子珩已到了跟前。在墨姝直接跳车之前伸出手将她抱了下来——对于伍子珩而言。墨姝实在太娇小了,都不用扶,直接抱还省心。 这样的举动几乎让得意居迎客的人瞪得双目都差点凸出来回不去。 镇远侯对这个表妹当真是好得没边儿了!之前听到传言总觉得有些夸大了。现在看来是一点儿也没夸张。 想到晋国公府的家风本就是宠妻无度的,众人不禁都羡慕墨姝命真好。 甚至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妹子或女儿的,还忍不住想着,若镇远侯看上的是自己的妹子/女儿该多好。 当然这只能想想而已。 伍子珩和墨姝上了三楼。看到有个与墨姝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正站在走廊上看楼下庭院的景色。 墨姝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男孩的脸,却心中一突。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一番。 伍子珩留意到了,问:“怎么?” 这时,前边包间的门开了,一个通身富贵、约莫三十许的女子将男孩叫了进去。 墨姝并不愿多管闲事。而且她只是猜疑,并不确定,于是将心中的念头丢开没再理会。与伍子珩往另一边的包间行去。 这饭墨姝吃得挺开心的,伍子珩却没吃多少。 回府之后。两人听到底下的人说瞿老已经在厅上等候多时,才想起今日是复诊的日子。 这次除了查看墨姝右手的恢复情况,瞿老还要给伍子珩检查旧伤和针灸。 墨姝想到上回自己的针灸,心底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也不知上次伍子珩说的是真是假,这次给伍子珩检查,瞿老会得出什么结论或者会发现有别人给伍子珩针灸过吗? 瞿老看出墨姝情绪的起伏,和蔼地笑着宽解道:“墨六姑娘放心,上次老朽看到你这伤恢复得很快,不出半个月……” 话音戛然而止。 瞿老看着墨姝完全愈合了的伤口,不敢置信:“这……这是已经好了?!” 但见右臂伤疤仍在,但伤口却已经结痂甚至开始脱落。 看到瞿老投来惊讶探寻的目光,墨姝无辜地抬头,一派天真地道:“好得快这不是一件好事吗?说明瞿老的医术高明呀。” 瞿老连连摇头道:“这自然是好事,不过老朽却不敢贪功。老朽虽然自认也有几分本事,却也没法这么就让伤口完全愈合的,除了老朽开的方子,墨六姑娘还用了什么药?” 墨姝想了想道:“也就是琉璃姐姐送的凝肌膏了。” 瞿老摇头道:“绝对不是凝肌膏,凝肌膏老子以前也给人用过,并没有这么显著的效果。” 只见墨姝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前几日闲下来曾自己练习用左手针灸,也许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瞿老听了觉得难以置信,怀疑道:“针灸治外伤这么有效?老朽还真没有见识过。” 墨姝见瞿老不信,笑笑道:“如此我也不大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尽管如此,瞿老还是细细问了墨姝和身边的丫鬟,看这几日可有异于平常并且利于伤口愈合的举动,但是除了方才墨姝所说的针灸之外,就没其它不同的了,药渣及抓回来没有煎的药也检查过,并没有什么发现。 瞿老仍是将信将疑。 若真是因为针灸的缘故,那就太令人吃惊了。 这针灸一向都是通经络医治五内疾患的,外伤多是镇静止血之用,何时却连收敛创口、活血生肌的功效也囊括了? 而且墨姝年纪小经验少不说,还是用左手给自己针灸,若这样也能有这么好的效果,还要他这个神医干什么?索性给小姑娘提药箱得了! 瞿老这么想着,认定墨姝或者伍子珩应该是寻了什么良药,却又不想说出来,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 只是,这疗伤良药到底是什么呢?作为医者,没有什么比好药和良方更让人向往追求了。瞿老只觉得万分好奇,但是墨姝一口咬定没有用别的药,他也没办法。 瞿老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和焦急,先给伍子珩复检和针灸。 没想到这一把脉,瞿老更加惊讶了:“伍三公子这……你该不会也是让墨六姑娘针灸了罢?”(未完待续。) ps:小剧场:伍子珩淡淡瞥了瞿老一眼:这个自然!我早说了表妹第一次针灸是我的!瞿老意味深长地看过去:……墨六姑娘果然厉害。伍子珩挑眉:当然,也不看是谁表妹。墨姝(无比疑惑):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在干嘛? 113、竹纸 瞿老离开的时候,连走路都有些打飘,如在梦中: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针灸之术? 检查过伍子珩的旧伤恢复情况之后,瞿老觉得再也没有信心给伍子珩针灸了。既然有别的法子可以彻底治愈这原本只能遏止的旧伤,还需要他针灸干什么? 就让伍子珩这个表妹医治就好了。 瞿老这想法和举动自然有赌气的成分,心中却也好奇和敬服,不过他对墨姝针灸一事终究还是有些怀疑的,于是提出来让墨姝也给他针灸,感受她师父这位高人的针灸之术。 伍子珩立即不高兴了:这老脸也忒厚了。 当场伍子珩面无表情淡淡道:“表妹的伤还没好,上次针灸花了许多心力还没恢复过来。” 尽管墨姝很领伍子珩的情,但却想一点点将她会高明的针灸术之事通过别人的口传开,好为以后利用这能力作铺垫,于是拆了伍子珩的台,道:“虽然上回给表哥针灸花了不少心力,但想必瞿老欲领略这针灸,也是想研究医术之故,我还是可以一试的,就是大约只点到为止,时间较短,瞿老不介意的话……” 瞿老立即和蔼可亲地笑着摆手道:“不介意,不介意……” 说着打开了药箱,取出银针。 墨姝也没有犹豫迟疑,当即选了列缺穴给瞿老进行针灸。 列缺穴在距离手腕大约一寸五分的地方,此处经脉较多不宜自行针灸,还好墨姝认穴还是挺准的,尤其经过了给伍子珩针灸之后,大大增强了信心,所以一扎即中。 瞿老初时还没觉得与寻常针灸有和不同。甚至还觉得墨姝扎得浅了,但很快就发现墨姝并没有移开手,随即感觉到了一股暖流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在经脉中流淌。 只可惜墨姝很快拔了针。而这股热流也随之缓缓消失,如渗入了体内。 没想到世间还真有如此高明神奇的针灸之术。瞿老万分激动,当即不耻下问向墨姝请教其中的奥妙。 但是墨姝却说,师父这针灸术的奥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也是一知半解,也许只有她师父亲至才能说得明白。 瞿老都不知道是怎么离开晋国公府的,只记得伍子珩送他出芳菲苑时说了希望暂时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还好没忘记跟晋国公夫人说,墨姝换个山清水秀的环境更适合养伤。 当然,这是墨姝回到玉湖山庄的好理由。 墨姝会针灸之事并没有瞒着晋国公、晋国公夫人和墨家众人。这也是为以后这些亲人万一有何不适之类的,也可以第一时间找到墨姝医治,不至于耽搁了。 既然说了会针灸的事,伍子珩旧伤已经大为改善并且有望治愈,而墨姝的伤口也已经大致痊愈这两件事情也一并说了。 喜得两家人无可无不可的,晋国公夫人看墨姝的目光也更加热切,几乎将这位外女夸上了天,连听说墨姝要去山庄之后都有些恋恋不舍,但之后不知为何又想明白了,亲自给墨姝从库房挑了许多东西给带过去。还说得空了就去山庄看望他们,让墨姝受宠若惊。 晋国公夫人对于伍子珩和墨姝在山庄多相处乐见其成,这个墨姝自然不知。 墨家众人这次也一起跟过去了。 到山庄没多久。可巧在河边试造竹纸的匠人将改良了几次之后的竹纸送上来,这品质说不上十分好,但是用来印书也不差了,而且成本低而且产量高,其中有部分还是按墨姝所说特意往软了造的,手感挺舒适。 墨姝大喜,当即让匠人将软的纸全部送过来,想到终于有厕纸可以用,不禁热泪盈眶。 伍子珩对此也很重视。纸张时下早就有了,但是如此便宜还挺好用的纸张却没有。 况且。若是按墨姝所说的用以印书,将来需要耗费的纸必定很多。 这印书之事。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自从百年前有人无意间造出了纸之后,这造价不算太高,但却轻便利于携带的纸张就成了极好的书写载体。但时下书籍都是手抄而成,并没有墨姝所说的拓印之法。 墨姝说这印书是从印章还有碑拓中得到的启发。 伍子珩自然记得上次墨姝封为朝渊县主时他曾送过她一方印章的事情,忽然觉得自家表妹还是挺聪明的。所谓碑拓是指在碑刻上涂上墨汁,然后覆上纸张捶拓从而得到碑上刻的原文。 这样的拓法由来已久,起先是前朝曾在太学门前立了几块大的石碑,将经典的儒学经义刻在其上,引来无数人争相抄写。后世有人苦于没时间守在旁边逐一抄下,灵机一动就想出了这拓印之法,趁看管不严或者无人看管的时候,用纸将经文拓下,此法也就流传开来。 印章多为阳文,印出的字迹清晰明显就是版面太小,而碑拓版面大却是阴文,没有那么清晰,若是如墨姝所言,用枣木梨木刻版来印书,刚好取长补短,结合两者的优点,可以一试。 只是时下这纸、墨都很贵,而且枣梨木也价值不菲,除非是自家需要大相同的书籍又找不许多的抄书匠,这印书之法还使得,否则印出来的书该卖多少钱?会有人买吗? 怕是除了想藏书的大户人家,寻常的读书人都没有这个闲钱来买书吧?还不如手抄来得实在。 好在如今墨姝所说的造纸之法,这拟用来印书的新纸,造价却比原来的纸便宜了三分有二,而且品质也很好,委实让人惊喜。若是这墨也能有更低价的,以当今世人的求学之风,书定然不愁卖。 须知现在的读书人,寒门学子固然是因为买不起笔墨纸砚而没法求学,但是即使许多家境殷实的人家,却是因为没处借到书来抄写而求学无门,这也是大梁各大书院都不愁没学生的原因。 当年墨香书院招收非墨家的外来学子,就让无数人交口称赞,有幸能进入墨香书院学习的学子更是感恩不已。 即使如今朝廷接收了书院,这一条也并未更改,众外来学子虽然不说,却都将这个记在了心上。 伍子珩每次想起这个,都感叹于墨家人的远见。(未完待续。) 114、齐心 墨姝看过了新纸之后,肯定了工匠的成果。 随后听伍子珩问起印书之事,墨姝却没打算立即付诸行动。事有轻重缓急,目前最紧要的,并非文昌而是武治。光大文业是盛世之举,墨姝知道如今并不是治世之时。 何况这印书若要发扬光大,也不是朝夕之事。 但是,虽然现在不急将印书推向人前,却可以先做些准备。造纸是其中之一,还有印书用墨的问题。 如今大梁在用的墨分为松烟墨和油烟墨,松烟墨即烧松木取烟制作的墨,而油烟墨则多用桐油。因制墨不易,原料也随着大量制墨而逐渐变少,所以时下用墨都不便宜。 伍子珩亦简单提到了印书需要用到大量的墨,故此印出的书必然价贵,只怕以之获利,不太现实,除非只是为了造福广大学子,以成本价出售,可能买的人还多些。 若是印出书籍价贵,只有少数人买,为了印书而刻出雕版,墨又这么贵,也许这成本都收不回来。 墨姝不是什么圣贤,自然没打算拿自己的钱去造福寒门学子,在后世,油烟墨除了桐油之外,还有另外一样如今还是价平易得的材料——石油。墨姝前世曾看过相关介绍,这石油制墨不仅出墨多,而且墨色黑亮,虽然算不得上佳,但用以印书却是绰绰有余了。 况且时下石油并不贵,反而是许多松林却已经被砍伐殆尽,相比松烟墨和桐油烟墨,若能将石油的油烟墨制作出来,价格低一半不止。而且用来印书的墨还能省些人工,不用制成墨锭。加上竹纸也比现在的檀皮桑皮纸便宜,这造纸成本就大大降低了。 墨姝因问杨氏:“如今散落各地的墨家的人之中,有原来会制墨的吗?” 然而杨氏对此也不甚清楚。这些主动联系或者墨云寻到的人,还得等见面时再问过。才知道原本在墨家是干什么的。 墨姝想了想,还是去找伍子珩。 这造油烟墨涉及到文昌之事,如今士农工商泾渭分明,地位天差地别,为了出人头地、彰显身份,无数人都渴望求学,文房里所用的笔墨纸砚无一不金贵,如今若能造出便宜的油烟墨来。获利定然可观,引人觊觎。 这还罢了。 墨姝让墨家原来的管事工匠到各地经商,也是冲着获利去的,若说担心盈利惹人眼红,这经商也一样,但能想到说将利益分出去给上头的人,那么制墨也可以效仿。 只是这油烟墨到底是文人学子都会用到的金贵之物,利润自然更多,怕简单的合作不足以满足官员和地方豪强势力的胃口,而且此事与文昌紧密相关。上头看得更紧,也更有理由将这利益全部夺去。 如此,就需要晋国公府这样的势力来坐镇。 而且造纸之事墨姝也与伍子珩说过。往后她要这石油还另有用处,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晋国公府参与进来,墨姝提供技术和想法,晋国公府出工匠和势力支持,得到的利益共享,岂不皆大欢喜? 墨姝就将石油造油烟墨之事大概与伍子珩说了,道: “……以后印书就有便宜的油墨可用了,我师父说。这石油似乎定阳就有,当地多称之为石液。” “我会尽快安排人去寻这石油。让新的油烟墨早日产出。”伍子珩颔首。 “既然竹纸和油墨都有价低的可用,不知这雕版用的材料可有什么法子能降低成本?” 伍子珩又问。 墨姝一时无语。片刻后才道:“表哥还真当我是仙人了不成?都有了竹纸和油墨还不知足。” 尽管还有活字印刷可用,但墨姝并不准备那么快拿出来。 且不说以大梁如今书籍都是手抄本的现状,这印书一事仅雕版就足够,后世出现活字印刷很长一段时间后,印书还是以雕版为主,所以这么快用活字印书没必要。 再说墨姝也不想一次就拿出太多的东西。 贪多嚼不烂。 如今并不是大兴文业的好时机。 在墨姝和伍子珩研究造纸、印书和油烟墨之时,墨云联系的墨家的人已分批到达。 墨姝准备先给这些人进行一下培训,以更好地进行经商大计。她在绿萼园的花厅见了这些管事和工匠。 如今距离当初墨家获罪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墨家的势力声望更是远不如前,而且许多人还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的。 当初受人羡慕的墨家管事、工匠,许多都受到了讥笑甚至欺凌。 墨姝很难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有这么一部分人忠心耿耿等着墨家嫡支再度振兴,而不是去投奔陵北墨氏的现任族长墨志海。因此对于这些人墨姝很感激,也以慎重的态度对待。 但与家人坐在大厅上见到这些人时,墨姝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墨姝只大概说了她的想法,下边众人已是群情激动。她原本以为让这些人去经商会不太情愿,毕竟如今商人地位低下,不仅不能科考举仕,而且还要受重税盘剥乃至给人看不起。 却没想到,墨姝一说出来众人就慨然应承,并表示绝不辜负主家的期望。 还有人热泪盈眶,道:“这许多年小的看着主家获罪,只恨不能为主家做些什么,如今主家能想起小的,小的总算还有一点用处,就是赴汤蹈火也要为主家将事情办好。” “当年多亏了主家,否则小人的母亲早就去了,如今只要主家吩咐,小的无论如何也要尽心。” “这么些年一直等着主家的召令,今日终于等到了。” “墨家一定能振兴的,我等先去经商,随时听从主家的分派!” …… 诸如此类,墨姝听着竟也有热血满腔的感觉,而面前这些的心声归结起来,简直就是: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似乎墨家今日见了他们是无上的荣耀,而他们也坚信陵北墨氏嫡支必然会重现昔日的荣光。 在一瞬间,墨姝感动得几欲落泪。 而旁边的杨氏、白氏和墨好几人已经是泪光闪烁。 有这样的人在,墨家何愁不兴! 墨家也决不会亏待这些始终追随主家,不离不弃的人!(未完待续。) 115、算术 墨家拟安排到各地经商的人经过了墨云、白氏和杨氏的筛选和考查,以保证其忠心。 尽管家人已经如此谨慎,而这些人在见面之后的表现也让墨姝动容,但还是非常小心,不管这些人怎么表忠心,也绝口没提振兴墨家的事,只是说家里会出本钱让这些人到各地去经商,到时所得盈利上交七成给主家,其余可以留下自己花用。 当然,这利润是指除了打点上峰、以及分出给合作同行的花费之后余下的。 墨姝这么一说,墨家的这些原来的管事和工匠,不免有些担心:若盈利不多还得打点各处,还有余下的钱吗?他们自己还不打紧,余下的全部上交都不至于说会饿死,但主家让人到各地经商,总是有所打算,想让人挣钱回来办什么事情的吧? 若是除了打点,没有盈利可以上交怎么办? 众人在下定决心好好经营,以免出现亏损或者盈利太少的情况之余,还是为主家担心起来。 墨姝却不怎么担忧:“家里也是希望你们能够过得更好,之后我会教你们一些经营之道,还有一些好的法子,不至于亏本才是。若真的经营不下去,也不用过于勉强,总有别的生计。” 闻言,众管事工匠将信将疑。 实在是墨姝年纪还小,若说由她来教什么经商之道,让人难以信服。 但墨姝怎么说也都是墨家正经的嫡女,自然也是主子,而且墨云、白氏等人也在旁边听着,却没有什么异议,众人也就恭敬聆听。 此次回来的管事工匠并不是只有在场的人,如今在厅上的十几人。正是墨云白氏杨氏几人严格筛选出来的。 因为墨姝说了,要教给他们一些新的东西和方法。 这些想法和点子墨姝提前告诉了家人,听过这些见所未见甚至闻所未闻的事物之后。墨家众人对于这些外出经商的管事的挑选,就更严格了。只恨不能先考查个三年五载才放心。 若非迫不得已而为之,墨家诸人实在不愿意将这些教会旁人。 即使是对墨家忠心耿耿的下人。 这也源于时下的风气使然,毕竟大多数人都敝帚自珍,更别说是这样有用的技能,原是应该当作传家之宝的。 因此,在墨姝还没有教导管事工匠之前,家人就先积极主动地学起来。 这几日若是经过墨云的书房,总能听到里边相互探讨的声音。除了墨云之外,墨川和墨婉也在这儿学习。 亲自送点心过来的白氏听着,十分欣慰。孩子门都很懂事,是最大的慰藉。 白氏、杨氏和墨好也学,只是不和墨云几个在一处,这样的东西以后将会是陵北墨氏嫡支的瑰宝,断没有管事工匠会而主家墨氏的人反而不会的道理。 看到母亲、伯母过来,墨云几人忙起身见礼。 白氏忙让几人都坐下不用多礼,又问几人的功课如何。 墨云有些惭愧道:“正有几处不明,想要去找六妹妹请教。也不知现在可得空。” 提起墨姝这个侄女,白氏的目光变得柔和感叹:“你六妹妹说了,有什么事只管过去找人就好了。” 又道:“你六妹妹年纪虽小。到底曾师从高人,你还得多向她学才好,墨家就看你们的了。” 墨云墨川和墨婉立即认真地齐声答应道:“诺。” 白氏微笑着摸了一下墨川的头,又勉励了几句才离开。墨云则拿了不懂的去内院寻墨姝。 此时墨姝正在看木工送过来的用来写字的小沙盘。 如今笔墨金贵,初学识字还是使用沙盘比较好,就连墨川和墨婉当初也是用的这个,后来开始练字才改用檀皮纸的,墨家虽然败落了,毕竟底蕴深厚。却也还有些钱财,但即使如此。几人也极为爱惜笔墨,练字都很小心。生怕写坏了。 直到竹纸造了部分试验的出来,墨姝送过去几人才没用贵的檀皮纸了。 这些工匠在造竹纸时,也用墨姝的法子造了些上好的檀皮纸,成本只是原来的纸一半,纸质却比现用的好得多。 只是墨姝无心花功夫在这上边,造出的新纸也只是墨家、伍家的人在用。 伍子珩的意思也是不张扬,以后有的是机会让别人知道这新纸。 虽然墨姝让人制作这学写字用的沙盘,但这些挑选出来的管事和工匠大多也已经识几个字了,她并不打算将教这些人识字的重任揽下,这个墨云、杨氏等人会想办法。 墨姝想要让这些人学会阿拉伯数字及算式。 当然这其中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这些人需要每半年回来一次,禀报经商情况的同时也学习。 如此一来这些人也会更加尽心办事,好好表现。 若生出异心的,以后就不能学了。 墨姝虽然不会对这些人明言,但已经通过这样的举措传达了信息:好好干尽心给墨家办事,自然能从墨家得到更多。 这些人也都是聪明的。 一听墨姝要教给他们的东西,就有领头的激动得不能自已:“这些真的教给我等人?只怕不太好……” 另外几人也激动得直搓手,紧张地看向了墨姝:这可是一门学问!即使以后没了营生,还可以去给人当账房什么的。 墨姝点头肯定道:“当然,这也是为了让你们能更好地经商。” 众人立即都纷纷表态: “即使没有这算术,小的也一定好好干!” “主家大开恩德将这算术教会我等,绝不会让人学了去!” “张大哥说的对!没有主家同意,我等绝不将这个教给别人,亲儿也不例外!” “请六姑娘放心,主家如此待我等,我等万死不足以为报,此去定要闯出个名堂来,绝不辜负主家的信任!” 墨姝微笑道:“正因为知道大家都是一心向着墨家,我才会将师父教我的这些传给你们,如今我教的只是根基,回去大家还要多练习、琢磨,才能更好掌握这门算术。” 这算术和数字也不仅是用来计数算账,墨姝已经想好了,以后还可以用来传达密报。(未完待续。) 116、改观 在教导这些墨家的管事工匠基本的阿拉伯数字和算术时,墨姝再次详细地和造纸的工匠说了大规模造纸需要注意的事情,又向制墨的匠人说了石油的样子,以及石油墨需要注意的地方。 其实若说到如何用油烟制墨,这些工匠却比墨姝还要熟悉了。 只是工匠却还是问了墨姝,也稳妥一些。 墨姝说了简单的过程,这些工匠又与桐油的油烟墨相互印证了一番,心里大致有了底。 随后,墨姝对工匠勉励了几句,造纸的工匠就起程出发去林深竹茂的南边,而伍子珩安排的人也整装出发,去寻找石油研究新的油烟墨了。 只余下这些准备去各地经商的人。 经过好几日的学习,十几个精挑细选的管事工匠很快认全了十个数字,并大概弄清楚了数的大小进制,开始学习算式。 墨姝想到晋国公府平日对家人的照顾,而且这件事也没有必要瞒着伍家,就直接跟伍子珩说了算术的事情。但没有提到墨家让人去各地经商之事。墨姝知道以伍家的势力,可以轻而易举地查到这些事,也大概能猜到墨家想赚钱的用意,但却未必会看上这点小生意。 正如墨姝所想,伍子珩和晋国公府已经知道了墨家是想让底下的人去各地经商。 晋国公府有些意外,但想想又觉得很合情理。 当初陵北墨氏嫡支掌着一族的资源,各地产业众多,又有封邑和赏赐,平时族中子弟为官也有俸禄,加上向巴结墨家的人送的各种东西,墨家人自然不用为银钱而发愁。 但后来墨家获罪。一时夺爵抄家,墨家的日子已经大不如前,所幸积蕴深厚。还多少有些家底,只是经过这么几年。如今族长又换了人,再不想些生计,怕是得让人接济了。 而让这些人外出经商,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能让下边人得以养家糊口,还可以为墨家撰写钱财。 至于是不是还有想经商积攒钱财干什么大事的打算,伍家也假装不知道。 若是上头有人告密或是凑巧知道了这件事,过问起来。晋国公府也有借口:这经商到底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墨家过得窘迫,想让人经商维持生计,又不想给人发现,自然就行事隐蔽了。 总之是不会让人将有所图谋的罪名扣到墨家头上的。 晋国公府不仅对墨江派人去各地经商视而不见,还为墨家考虑得如此周全,只可惜墨姝却丝毫不知,还在琢磨怎么教这些人。 除了墨家挑选出来的管事工匠之外,一起学习的还有晋国公府安排过来的人。 伍子珩也学,墨姝还得特意安排出时间。专门教他。伍子珩不愧是文武双全的天之骄子,几乎是过目不忘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让墨姝省了许多心的同时。还让她在比较之下,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笨,大为感叹人比人气死人。 如今世人计算大多是用算筹,墨姝虽然已经想到了后世的算盘,但并没准备现在就将这个也教给这些人,而是打算先教会自家人。 呃,伍子珩也包括在自家人里边。 这位美人天才对算盘很感兴趣,不仅让自家的工匠连夜将十几个算盘赶制了出来,而且没等墨姝说怎么用就自己啪啪打得起劲。让墨姝再度怀疑他是否也是自后世穿来的。 但是相处之下行为举止言谈又没有任何后世的印迹。 墨姝想着自己的县主封号,百思得不出结论。 伍子珩把玩了一下算盘。抬头见墨姝又看着自己发呆,唇边又忍不住勾起了笑意。 随即。伍子珩恢复了云淡风轻,道:“表妹?” “诶?”墨姝回过神来,好奇问道:“表哥以前见过这算盘吗?怎么看上去似乎对此挺熟悉的?” “没有。”伍子珩没有半点迟疑地回答,又道,“既然唤作算盘,想必这是用以计算的了?” 墨姝点了点头,当下向伍子珩解说算盘上下的珠子各代表了多少,以及算盘的用法。 在后世,珠算已经总结出了使用的口诀,然而墨姝当初并没有花心思学过,只记得比较简单的几句,当下也一一和伍子珩说了。 伍子珩逐一试过,很快十指翻飞打得极快,听声音真如珠玉落盘,清脆悦耳。 而且伍子珩手指修长,长得很好看,这么一打算盘简直让人目眩神迷,过来找墨姝的小京、墨云、墨婉和墨川全都看住了。 尤其是一向崇拜自家三公子的小京和年纪尚小的墨婉、墨川,见墨姝随口说出一串复杂的公式,伍子珩就能毫不迟疑地用算盘很快算出结果报上,直看得双目放光,面上尽是崇敬之色。 墨姝一看:得,这下不用多说这几个人都想学珠算了。 没出墨姝的意外,伍子珩看到有人来了一停下,几人就仰慕地看向了他。 随后几人才问墨姝:“墨姐姐/六姐姐,我可以学这个吗?” 墨姝点头笑道:“当然可以,你们学会了这个,以后算数就很快了。但也别心急,刚开始总是有点慢的,只有多练习才打的快。” 这个墨姝得先说清楚,可不是所有人都是伍子珩这样的天才,不能让几人与伍子珩比较之后失去信心。 怕什么来什么,墨川问:“三表哥学了多久?” 墨姝一时语塞看向了伍子珩。 伍子珩想了想才道:“学了几年吧。” 墨姝:…… 但是小京、墨川和墨婉却是坚定了学算盘的决心和信心,当下墨云几个问了墨姝一些数学问题,才离开。 墨云看着瑰姿艳逸的伍子珩身边墨姝浅笑盈盈,心情有些复杂。 之前墨姝特意提到学算盘需要一段时间的练习,其中肯定有缘故,根据后边伍子珩说了几年之后她的反应,还有这算盘出现的时间,墨云已经猜到伍子珩应该也是才学算盘不久的。 由此可见,刚才为了不打击墨川、墨婉几人的信心,伍子珩说了谎。 当初墨姝是被杨妃送到玉湖山庄的,而杨妃之所以会将墨姝送过来给伍子珩,全是因为伍子珩的缘故。 况且如今墨姝年纪尚小,在坊间流言中伍子珩不喜女色又是因为不能人道,还有说其好南风的,怎么也不像是良人。所以当墨云听到风声说,墨家有意撮合伍子珩和墨姝,心底其实并不赞同。 而且私心里,墨云觉得自家妹子这么好,该在家中多呆些年,过着众星捧月的日子。 谁知道嫁去别人家会不会受欺负?再说了,自己还想着让墨姝过上好日子的,这早早嫁人了怎么成? 但如今墨云却对伍子珩有了改观。(未完待续。) 117、启程 之前听到外边传言,镇远侯待墨六娘子如何不同,又是怎样宠墨姝的,什么园子、礼物之类的,墨云心里其实并不怎么相信。 流言有多少是真的呢? 人总是这样,对于别人不好的流言大多深以为然,认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而好的传言就会觉得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直到说杨氏与墨姝原是伍子珩的姑母和表妹,一家人到了晋国公府,墨云才觉察到外边伍家的流言好像不大真实。 墨云和墨姝一样,原以为晋国公夫人必然是极厉害的,没想到却十分亲切。 而且很快墨云就发现,伍家对墨姝是真的好。 但尽管如此,墨云还是不怎么待见伍子珩,也许和很多兄长一样,都觉得自家妹子当然是最好的,世间男儿再优秀也配不上,不甘心就这么将娇软的妹妹嫁出去了。再说了,自己都没宠够,又怎么舍得让妹妹去别人家受累。 于是墨云是怎么也看伍子珩不顺眼的。 好在晋国公府上下都对墨姝很上心,而且近来伍子珩似乎在变着法子讨表妹的欢心,买吃食、买礼物……在府里是人尽皆知。 连墨云都感觉有些惭愧,因为伍子珩这表哥待墨姝比他这个兄长待她还好。 特别是上次晋国公知道杨氏让杨妃召进宫之后,立即放下了手头的正事赶了过去,而伍子珩在宫外及时赶到。从豹口救下墨姝和墨婉,这样的大恩,实在没法相报。 既然墨姝也与伍子珩相处得挺好。墨云就接受了两家的默契。 如今看伍子珩也并非外边传言那样冷心冷情,起码竟愿意为了不打击墨家小姐弟的信心而说谎,或许这是爱屋及乌考虑的是墨姝对他的看法,但能为了墨姝也已足够。 墨云看了一下墨姝,虽然已经对伍子珩改观,但对于他总在自家妹子身边也没法认同,当下笑道:“姝儿要教导两家管事。想必没空,听说镇远侯算术学得很好。还要请教一下。” 伍子珩挑眉淡淡看向了墨云,本待拒绝,却听墨姝在旁笑道:“如此更好了,表哥文武双全。还望多教一下三哥。” 墨姝此话本是真心,毕竟伍子珩领兵出征,受封镇远侯,回来又将晋国公府的大小事务处理得非常利索,若墨云能学到一些,也是受益无穷,别的不说,即使就跟伍子珩练武,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但墨云听了却是面色一黑。 伍子珩闻言。唇边勾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云淡风轻道:“既然如此,还请墨三公子多多指教。” 说完伍子珩长身而起。随墨云一起出去了。 当然,算盘没拿,等会儿还可以回来一趟取的。 墨姝将一应物件准备好,又去看两家管事的学习效果如何。 这些人都见多识广,而且这些天也已经验证了这新的数字及算式如何好用,自然深深明白这技能的宝贵之处。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认真学。同时也对墨姝非常感激。 若是别人懂这么珍贵的东西,肯定都留作家传秘不示人的,如今他们不过是低微的管事工匠而已,却也能学到这么玄妙的算术,除了遇上墨六姑娘这样心怀宽广的贵人,再烧几辈子高香都求不到! 因此,众人也都学得极为认真。 待墨姝大致教会了这些人最基本的算术,他们也该启程了。临行前,这些工匠管事突然不约而同地跪下,恭敬给墨姝磕了头。 当下讲究礼节,这叩拜的大礼只有在正式场合拜天地君亲师才会用到,寻常只是作揖而已,所以墨姝立即吃了一惊,忙避让不受这礼:“你们这是怎么了?如此大礼岂不让我折寿。” 在旁边的墨云、杨氏等也吃惊不小,随即回过神来明白其中缘故,又为墨姝而高兴自豪。 这大礼,墨姝当得! 然而墨姝自己却还没有想明白。 只见底下众人中一位看着十分稳重的中年人越众而出,郑重道:“六姑娘教会我等如此玄奥的算术,当得起这拜师之礼,我等受教于六姑娘,如今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愿不负主家所望,满载而归!” 这位管事当年得墨家重用,识字明理,如今在众人中也颇有威望,此时一言既出,众人一齐相和,声震屋宇,听得墨姝都心情激荡不能自已,许久之后,才涩然轻声道:“离魂莫惆怅,看取宝刀雄。我墨家等你们满载而归。” 到时,与你们一同感受墨家的荣光! 因为了不至于引人耳目,来的时候这些人是分开陆续到达的,这远赴经商也如此。 几日之后,墨家这些工匠和管事都离开了,墨姝站在门口远望尘土飞扬的大道尽头,许久不语。 陵北墨氏嫡支在振兴家业的大道上启程了。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次日,下起了大雨,冲去了秋的燥热。待沉云开,阳光再度映照,一碧如洗的天空下焕发了生机。 待水渍干得差不多之后,墨姝见天气凉爽,因和伍子珩说要学骑马。 既然知道过两年会发生什么,现在就要多学习生存的技能,不仅墨姝自己准备学骑马射箭练武,还打算让墨家众人包括杨氏、白氏也一起学。一来这固然可以强身健体,二来也能用以保命。 否则有危险时,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如何得了? 而且大梁以武立国,尚武风气浓厚,所谓仗剑天下,青年士子都是文武皆习,世家的子弟多擅骑射,不乏击剑射术的能人,就连世家闺秀也都会骑马,即使不说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什么的,这骑马踏春和射覆的风雅之事,也需要会骑射,而将门之中,甚至于还有不少弓马娴熟的女子。 因此墨姝在得知杨氏、白氏和墨好都会骑马之后,一点儿也不奇怪。 但是到了墨川和墨婉时,因墨家获罪,两人和墨姝一样没有机会学习骑马,如今听说要学,都相当振奋。 墨姝见此灵机一动,当即表示:要将身体锻炼好了才能学骑马。 当然,除了墨川墨婉和墨云之外,以后白氏、杨氏、墨好和墨姝自己都要每日早起锻炼身体。 众人也都没有异议。(未完待续。) 118、比试 如今大梁崇尚武风,多是受了当年高祖马上打天下的影响,不过墨姝觉得这也挺好的,总比一个个都是文弱书生的好。 就是如今劝说家人习武强身,都容易了不少。 尤其是骑马射箭和剑术,墨川、墨婉甚至连墨好一听,都立即跃跃欲试了。 既然墨姝还不给骑马,几人就各自商议着买什么样的宝剑回来联系。然而,墨姝毫不迟疑地打碎了他们的幻想。 次日,放在几人面前的,是打磨光滑的竹剑。 墨川拿起竹剑看了一下道:“六姐姐,我以后可以用真正的长剑吗?这竹剑轻飘飘的,一点也不趁手。” 这么点年纪,还想拿长剑? 墨姝无言以对,想了想才道:“等以后你长大点,剑术练得高明了,还怕没有长剑?这几把竹剑都是表哥削的,他练剑用的也是这个。” 如今伍子珩已经成为墨川、墨婉崇拜的对象,所以墨姝这么一说,墨川登时没有意见了,拿着竹剑爱不释手,还问墨姝:“六姐姐,我以后也会和三表哥那么厉害吗?” 墨姝点点头:“你努力练习,总有一天也会和三表哥一样厉害的。不过,你怎么知道三表哥很厉害?” 旁边的墨云脸色一红。 只见墨川双目发亮地兴奋道:“那天我看见三表哥和三哥哥比剑,三表哥真的好厉害!” 墨婉也在旁边笑嘻嘻道:“三表哥算盘打得好。剑术也好!” 现在墨姝总算明白为何当日再见到三哥墨云时他脸色有些奇怪了,再看此时墨云的面色尴尬,当下打圆场道:“表哥到底在西北历练过。若武艺不好一些,岂能建功立业?” 在沙场若身手不好别说建功立业了,只怕小命都保不住。 墨云想起当日他看到伍子珩打算盘后,说了要向伍子珩请教,伍子珩也详尽回答了他的疑问,只是态度不冷不热的。墨云觉得伍子珩是在端架子,就忍不住出言道: “据说镇远侯事务繁忙。往后六妹妹那里的事,就不打扰镇远侯了。也省得侯爷总要往六妹妹那边去,耽误镇远侯的时间。” “只怕墨三公子这身板护不住我表妹。” 伍子珩淡淡道。这一口一个镇远侯的,伍子珩岂会听不出墨云并不待见他这表哥。 墨云自诩出身世家,少时父亲即请人教他弓马刀剑。也熟读兵书,在陵北亦是出名的文武双全,当年也曾意气风发,倾倒众多世家闺秀,自认为除了容貌比伍子珩差些,其它却未必会逊色于伍子珩,他所缺少的不过是机会罢了。 即使这些年剑术没有以前那样勤练不辍,墨云也几乎****起早舞剑的。 墨云这几年面对家人遇难却无能为力,甚至连自己无端入狱都还是六妹妹用送给伍子珩与杨妃交换。才得以脱身。身为兄长却护不住自家妹子,却要墨姝想法子救他,这让墨云感觉到愧疚难当。 如今听到伍子珩这番言语。无异于一把利剑戳中了墨云的伤口。 墨云只觉热血上涌,一下子站起来,让底下的人去将他的剑取来,道:“还请镇远侯赐教!” 说着,墨云大踏步走了出去。 伍子珩依然一派从容淡定,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冷意:墨姝年纪虽小。也算不得很会谋划,也在为墨家劳心劳力。没想到她这兄长经历过这么多事,却还没她沉得住气,三言两语就这么冲动,如何能支应门户? 看来今日若不让墨云反省一下,他还没法从墨家的过去清醒过来。 当下伍子珩将笔丢开,逸逸然跟了出去。 一场比试不过走了几招就分出了胜负,墨云并没有受半点儿伤,但看着地上的长剑,却是面色阵红阵白。 伍子珩淡淡道:“就你这力道,当初在宫门若是你丢的剑,只怕杀不死豹子还会惹得豹子发狂伤人。” 这话声音不大,在外边看比试的墨川、墨婉几个都听不到,但却一字不落传到了墨云的耳中,就如一记记重锤,让他禁不住脸色发白。 伍子珩说得没错。 墨云捡起了长剑,握得紧紧的:若当日换了是他在场,他未必能击杀豹子,让两个幼妹得以豹口逃生。想明白了这点,又经过这番交手,墨云不得不承认,伍子珩比他强很多。 而且如今一冷静,墨云也自悔今日过于冲动了。由此可见,他要学的不只是武艺。 当下墨云长揖到地,诚恳道:“今日冲动无状,让侯爷见笑了,也多谢侯爷出言指点,往后还望多加指教。” 伍子珩可没有什么耐心指点墨云,当下不置可否,只淡然道:“你也别总是侯爷镇远侯的了,若让表妹听到了,还以为你我二人有什么嫌隙呢。” 说完洒然而去。 算起来,其实墨云的年纪比伍子珩还大些。 当日回去之后墨川墨婉就一直在兴奋地讨论这件事,而墨云则在自我反省。 白氏听到了风声,找来墨云问了其中经过,得知详细情形,大为生气失望,当下痛心疾首、毫不留情地将墨云严厉斥责了一番:“……你姝儿妹妹尽管小你这么多,却比你懂事多了! 你以为伍家三郎的爵位是平白得来的?平白辜负了姝儿的一片苦心!娘还指望你将这个家支起来,结果你都干了什么!我也不明白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莫非伍家三郎说的不是实话?!莫非你护住了你六妹妹?你真让娘失望……” 墨云跪在地上低首听训,一声不吭。 直到白氏训完了,有些心灰意冷地坐下去,墨云才羞愧地承认自己错了,表达了自己改过的决心。 这几日,墨云立誓奋发图强,闻鸡起舞苦练武艺,于学问和经商这两件事也没有放松,自己也觉得有了些长进。 只是如今听墨川、墨婉和墨姝提起当日之事,墨云仍觉得无地自容。 但墨云也不是小气之人,如今想明白了,也坦然道:“璟之确实剑术高明,我远远不及。” 墨姝一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都拿一把竹剑吧。” 只见墨川半天才挑了一柄自觉满意的,又转头问墨姝:“六姐姐,可以让三表哥指点我们练剑吗?”(未完待续。) 119、练武 伍子珩并没有这么多空暇时间指点墨川几个练武,而且如今也都还在打基础,墨姝觉得劳动伍子珩指点是大材小用。 再说了,晋国公府和伍子珩平日里已经帮了墨家人许多,总不好事事相扰。 因此墨姝驳回了墨川的请求,而让墨云去寻个好的武师过来教导几人。 但是好的武师也不容易找,这品行什么的还得细细考察才行,并不是朝夕可得的。 伍子珩听说了这件事,尽管没有说亲自指点墨川几个,却帮忙找了一个人。 这位武艺师父原是在伍子珩麾下的副将,名叫秦勇,去年在沙场上受了伤,虽说捡回一条命,但腿却留下了残疾,如今从西北回来也有大半年了,就在山庄随铁叔养马什么的。 墨姝原本担心墨川看到秦勇腿脚不便会轻视这个师父,没想到秦勇却挺会与这半大小子打交道的,不过说了些征战沙场以及这伤的由来,墨川、墨婉就对其崇敬无比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秦勇虽然受了伤腿脚不便,但武艺一点儿也没荒废,不管刀剑还是弓马都很娴熟,几十步开外箭无虚发,看得墨川几个十分佩服。 但秦勇也就是先展示一下,至于教墨川几个还是从基础开始。 鉴于墨婉、墨好几个是女子,伍子珩又让秦勇将其妻子叫来帮忙。秦勇的妻室姓廖。出身驻守西北的军户,尽管弓马什么的说不上多精湛,但也自幼习武。通晓弓马,指点几个女孩子绰绰有余。 墨姝考虑到杨氏和白氏,索性让男女两边分开学。 伍子珩知道墨姝也要练武,似漫不经意道:“既然表妹要学,不如早起与我同去练武场好了。” 墨姝想了一下,正所谓明师出高徒,既然伍子珩剑术高明。又曾征战沙场,想必弓马也是极为了得的。反正在什么地方都是学,有个赏心悦目的人指点岂不是更好? 当下欣然答应了。 又想着好在如今墨川听了秦勇讲述的征战沙场的事迹,已经换了崇拜的对象,没再缠着说让伍子珩指点。不然伍子珩只指点墨姝却不管他,这小子肯定会有意见的。 墨姝当然不知道伍子珩就是看中了秦勇这一点才让他过去的。 如今墨姝右手臂虽然已经基本痊愈了,然而到底担心用力过度又崩裂了伤口,因此也就先学一下基本的剑术,还是动作轻柔的,有点类似于后世的太极。 但一套剑法练下来,墨姝也出不少汗。 这日伍子珩到练武场比较迟,墨姝已经练了剑停下休息,他一看就不由得有些怔愣。 此时的墨姝看上去香汗微微。沾湿的秀发搭在莹润光洁的额角,愈发显得肤白胜雪,而双颊则染上了红晕。口若含朱,身上浅碧的衣衫则因为汗水而紧紧贴到了身上,正如三月带露而开的桃夭,娇艳无比。 墨姝听到声音抬起头,伍子珩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样子,道:“今日有事。迟了一点。” 墨姝嫣然一笑道:“没事,我自己练就可以了。” 这一笑。天地间似乎都失了颜色,让伍子珩不由得又目光一闪,心想,自家表妹长得真好,才颔首道:“好,你先回去换衣裳吧。” 墨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点点头步伐轻快地离开了。 如今天天早起晨练,感觉身子都轻松了许多。 白氏、杨氏等人也发现了练武的好处,不由感叹墨姝自从记起当初随师父学艺之事以后,许多见识已经超过长辈了。 好在墨姝也不张扬,真的很懂事。 也许袁道长的预言是没错的,这孩子真的是墨家的福星,当初获罪是陵北墨氏注定要经历的劫难。 想想当初墨姝的众星捧月,一家人怎么疼宠都不够,如今家里大小事情却都由其操心,杨氏白氏又觉得心疼。 墨川墨婉没有大人想的这么多,随秦勇练武习剑又射箭之后,开始惦记骑马的事情。 而秦勇也感觉,既然几人这么惦念,这骑马之事可以早些开始,也好与练武错开,就权当是放松了。 只是没想到,秦勇与墨云提起此事时,墨云却让他去找墨姝,说此事由她决定。 虽然墨家人已经到山庄一段时间,但秦勇并没有跟他们有什么接触,更不可能知道如今在墨家,年纪不大的墨姝竟然有这么大的话语权,很是惊讶了一番。 墨姝听了陆二转达的秦勇的话,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让他们几个学骑马,就当是劳逸结合了。” 当秦勇将这事告诉墨川、墨婉和小京几个时,几人都高兴极了,嚷嚷着要自己去挑马。 虽然小京的年纪和墨姝更接近,但却和墨婉更玩得来,如今她有了这个玩伴,也没有总是找墨姝了。 墨姝没有学过骑术,不过因为翡翠莲子的缘故,她对骑马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是想到前世梦中墨婉惊马之事,墨姝就有些忧虑。 但墨姝也不可能因噎废食,就因为这个梦不给墨婉学骑术,不管怎么说,学会骑马是非常有必要的。 到时候看紧一点墨婉就好了,今生的命运早就已经改变,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墨姝这么安慰自己,问过伍子珩,答应了让墨川几个去马厩选自己的马。 当然,虽说是给墨川几人自己挑选,但也不可能把高大的骏马给这几个半大的孩子学骑术,所以将适合他们的详情比较温顺的马驹都另外安置到了一处。 墨姝自然也去了。 伍子珩已经特意给墨姝选了一匹好马,也是性情温顺还能日行多少百里的,但她半开玩笑地拒绝了,道: “我要的是真正的千里马!还是自己挑比较好。” “山庄里除了飞白踏云之外,没有别的千里马了。”伍子珩道,“你若要好的还得等一段时间,待大哥回来给你养一匹。还是你想要飞白和踏云中的一匹?” 墨姝笑盈盈道:“好呀,表哥舍得把飞白或者踏云给我吗?” 伍子珩道:“你若真想要,不如两匹都给你养?” 墨姝摇头鄙夷道:“表哥真是狡猾又小气,我还以为是真送给我呢,没想到却是让我给你养马,我才不干呢。” 伍子珩低头淡淡一笑,道:“你如今也不好骑飞白踏云这样的骏马,等你长高点就送给你。” 墨姝没法反驳,闷闷应是。(未完待续。) 120、发现 虽然说墨姝幻想着能借莲子在伍子珩准备的马驹中选出一匹千里马,但事实却证明了,她想得有点太过美好。 这些马驹见到墨姝自然欢欣不已,让墨川几个兴奋又惊奇。 但墨姝发现,这其中还真没有比伍子珩准备的那匹更好的了。 当下墨姝想了想,终究没有另外挑选,而是为小京还有墨川、墨婉几个人各挑选了一匹。 墨姝有特殊的能力在,挑出来的自然是好且适合各人的。 白氏、杨氏和墨好觉得没必要特意备下一匹专用的马,婉言拒绝了,让墨姝给墨川墨婉两个初学的挑就好。 墨姝想了想,这些马都是伍子珩的,他能拿出来给墨家人自己挑选,自是他的好意,但墨家也不能因此就贪心以为这是应该的了,到底为人处世还是杨氏、白氏老练,当下郑重点头表示明白。 而墨川、墨婉和小京得了马驹,宝贝得什么似的,认真听了养马人的意见,给自己的马取了名字,每天得空了都去马厩给自己的马驹喂食草料、洗刷鬃毛,还和带着马驹到草坡放风,跟马说话,乐此不疲。 这自然不是山庄的马夫想着投机取巧省事,不过几日,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亲自养的马对墨川几人已经格外亲近,有了融洽的关系,到时练习骑术也容易且安全得多。 墨姝听到了很高兴。心想着自己是不是也亲自养一匹。 既然马已经准备好了,秦勇就开始教墨川几人骑马。 墨川几个早就已经跃跃欲试,闻言雀跃不已。随秦勇来到草地上,在师父的指导下小心上了马背。 墨姝到底担心着墨婉,也没有急着去学骑术,在旁边看着几人,万一有事也能及时应变。 看到墨川几个穿着新赶制的骑装,手拿马鞭笨拙地往马背上爬,墨姝不禁有些好笑。但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墨姝忽然瞪大了眼睛:她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这里的马,竟然还没有马镫! 真是太落后了!在墨姝的认知当中。没有马镫是没法骑马的。 试想想,在骑马的时候没有马镫,双腿只能悬空于马腹两边,毫无支撑。当马疾驰颠簸时,为了防止从马背摔下去,还得用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手也得抓住马鬃才能保持身体稳当。 这打一场仗下来,腿侧得磨成什么样子! 当真是思之不寒而栗。 而且墨姝觉得,在飞驰的骏马上,她大约是没那个本事用双腿夹住马腹维持自身的平稳的。 墨姝呆了一会儿,墨川几个已经在秦勇和廖氏的帮助下爬上了马背,她注意到如今的马具虽然还没有马镫。但是已经有了中间凹陷两边稍微翘起的高桥马鞍的雏形。 自世人开始驯服马匹用以骑乘之后,就懂得在马背垫上柔软的物体隔开,但在高桥马鞍出现之前。骑马的人在疾驰时总是很难控制身体不向前倾,甚至滑动,但是随着两头翘起的高桥马鞍的发明,在骏马飞驰时骑手就可以借着前边高起的阻挡作用稳定身体。 而身体的稳定就可以让骑马者能够在骏马疾驰之时有更多的动作,如战场上向前边的人射箭,与前方的人拼杀等。 但面前这些高桥马鞍设计得还不尽如人意。 况且只是这马鞍的固定作用的话。也只是前后倾时稳当了一些,若是飞奔时忽然转向左右。甚至往后时,就容易跌落马下了,不得不说真的非常危险。 墨姝也想起来了,如今虽然不缺战马,但仍以步兵居多,而骑兵的话,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挑选和训练,全都是擅长在没有马镫的战马上骑射,还能绝尘跨沟壑冲敌险阻的人才。 这样的人并不多,而且经过高强度的训练之后,能到到要求的都很少。 而简单的马镫却能有效弥补马背上作战的这些缺陷。 伍子珩着一袭宽松的素白长袍,墨发松散,趿着木屐往这边行至,看到墨姝望着战马发怔,问:“你在看什么?也想骑马?” 墨姝从思绪中回到现实,就看到了伍子珩这闲适却惑人的打扮,呆了片刻才回答道:“我在看马。” 随即墨姝又立即补充道:“我发现了一件大事,表哥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伍子珩挑眉:“什么事?” 墨姝心里寻思着这话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当下道:“你让人准备纸笔,我去含雪居与你说。” 因终究不放心墨婉几个,墨姝见自己不能在旁边守着,又让他们先别骑马了。 墨川几个正起劲,听到这话都怏怏不乐的。墨姝见此许诺,改日给几人配上别人都没有的马具。墨川几人本就不是胡搅蛮缠的性子,得了墨姝的话,老老实实看书认字去了。 午后几人还要练习箭术。 墨姝与伍子珩回到了含雪居,笔墨纸砚已经一应都准备好了,墨姝也没故意拖延时间,立即取过纸笔画了一对马镫出来。 因为墨姝先画了马镫,而没有连马一起画上,伍子珩问:“这是?” 墨姝十分郑重道:“这是马镫。” 说完笔下不停,又画了一副垂挂在马背高桥马鞍两边的马镫。墨姝还没有画完全图,伍子珩已经站起来,颇为动容道:“这么简单的东西,以前居然都没人想到!” 伍子珩身为征战沙场立下不少功勋的年轻将领,自然也试过在马背上迎战。因此立即看出了这马镫的意义。尽管只是看墨姝画的并不是非常细致的图,他也能够想象得到,有了这马镫之后,驾驭战马应敌就更安全灵活了。 而且可以让飞奔的战马上骑兵的双手空出来使用兵器,转向避敌和左劈右砍这些原本很危险的动作,也可以比较轻松地完成。 甚至,在马背上的骑兵还踩在这马镫上,直起身向敌人砍劈。 还有一点,有了马镫,士兵就不用太过于担心穿上甲胄会影响到马背上重心的平稳,从而减少骑兵的伤亡,而骑兵也可以选择更多适合自己的兵器。 毕竟骑兵可不是那么容易训练的,少一个都是很大的损失。 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以前没人想到!(未完待续。) ps:小剧场:墨姝(鄙视):我要回去,这儿厕纸没有,豆腐没有、素油没有、马镫也没有……这日子没法过了!伍子珩(不以为意):这不是还有你吗?墨姝:……话是这么说没错,然而我这么厉害了,不是显得你很没用?伍子珩:你觉得我很没用?!嗯?墨姝:侯爷息怒!小的没有这个意思!小的是说,什么事我都干完了,怎么显示出侯爷的英明神武?伍子珩(懒洋洋的):无妨,表妹不是说了吗,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表哥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墨姝:……怎么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121、妒意 伍子珩转念间已经想到了这马镫的诸多好处,心中实在高兴无比,即使他早已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也没再像上次一样吓墨姝,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在她额间轻弹一下,道: “你真是一福星!” “诶?”墨姝才刚将高桥马鞍和马镫的图画好,抬头准备求表扬就冷不丁地挨了这么一下,不由自主往后仰,嘀咕道“……我好歹也是有功之人,有表哥你这样子迫害功臣的吗?” 伍子珩挑眉道:“什么迫害功臣,又乱说话。” 墨姝笑盈盈地仰头向伍子珩道:“怎么样?我这发现的是大事情吧?” 如今大梁其实已经有个别人家为了方便,用皮绳做成一个简易的圈挂在鞍上用以踩了爬上马背,但却没人想到可以在两边各挂一个,供骑马人踩踏稳住身子之用。 甚至用这样的皮绳圈上马的人还会受到讥笑。 伍子珩收回飞远的思绪,低头看着巧笑倩兮的墨姝,忍住去揉她头发的想法,颔首道:“是大事情,你想要什么奖励?” 墨姝想了想道:“你之前不是说,等我伤好之后教我箭术吗?” 伍子珩道:“是没错,但你这伤虽然好了,总还得多养些日子的。” 墨姝拉起袖子,露出已经淡了许多的伤痕道:“你看,已经好了,就是伤疤还没完全消退,这根本就没有影响!” 伍子珩似漫不经意扫了墨姝的右手臂一眼。并没有改口,他留意到图上马鞍也与现在的有所区别,当下道: “你可以先学骑马。正好也试一下这马镫和新马鞍。你说的这马镫详细构造是怎么样的?” “这马镫由镫环和镫柄构成。” 墨姝立即将注意力放回了马镫之上,一边说,一边拿过最开始画的马镫图,铺在案上指点着给伍子珩说明:“这踏脚的地方,我将之称为蹬环,可以用皮子也能用铁打制,这连着蹬环和马鞍。用来垂挂的部分叫镫柄……” 当日,伍子珩让陆二把晋国公府作坊里最好的铁匠、皮革匠、木匠都叫去了含雪居。 还将铁叔以及随伍子珩回京的一个副将也都叫来议事。 主要是因为墨姝以前也只是见过马镫。但这大小以及细微之处如何设计,又怎么样打制,才更方便骑乘,还是这些实际打制及使用的人才清楚。 两日之后。 在山庄的练武场。陆一几个骑着全副披挂,配了高桥马鞍和马镫的战马,无比亢奋地拿着裹住尖头的长矛在捉对厮杀,还不时冒出一句: “直娘贼这太爽快了!” “你这小子别跑!” “当我傻子吗,还不跑……” “哈哈!看你这回怎么躲得过……咦,还能这样?!” …… 处在兴奋之中的众人偶尔还会抱怨:“这里也太窄了,我老刘空有一身本事都施展不开……” “你转个弯都能碰到人,这骑术也太差了!还怪地方小……” “无论怎么说,还是在沙场征战才痛快!” “少废话。看刀!” 墨姝看着一众糙汉子骑在马上打得不亦乐乎,也是饶有兴致,随即想起什么。当即转头看向悠然品茶的伍子珩,笑盈盈道: “表哥,我又记起了一件大事!” “嗯。” 墨姝原本以为有马镫的事在前,伍子珩闻言应该会多少有些惊喜,没想到他闲逸地放下茶盏,云淡风轻地答应着。 伍子珩这样的态度。还要不要说? 墨姝正想着,抬头看到伍子珩已转头看来。似乎正等着她说话,想到他一向这么高冷,也不计较那么多了,与他说了才想起的事情。 …… 既然马镫和高桥马鞍都做出来了,墨姝自然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给墨川他们备了新的马具。 墨川几人试过之后自然也十分兴奋,秦勇这个从沙场下来的师父,见到马镫也很激动,这些日因为几人在草坡练习骑马,山庄内都不许人随意走动,理由是伍子珩心情不好,不想有太多人打扰。 众人似乎习惯了伍子珩这样的性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知情的听到这个借口时都不由一阵无言:侯爷近日心情不好?怕是心情太好不想让人看到其和煦如春风的样子罢? 墨川、墨婉和小京三个骑术进步很快,已经能在草地上稳当驾驭自己的马驹,而且一连几日都没出任何岔子。 于是墨姝也跃跃欲试开始学骑马。 墨姝学骑马几乎可以说是一爬上马背就会了,以至于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以前没有骑过马。 而且墨姝骑的任何一匹马似乎都能与之心意相通似的,只需要一个小动作马就能按照她的意思作出反应,乃至于众人都忍不住感叹,从没有见过马术如此好的人。 铁叔摇头道:“若表姑娘这样也叫不会骑马的话,其余人都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这日天气正好,大片云层堆叠在碧空上,挡住了大部分阳光,且秋风爽朗,适合在山庄边的草地上骑马,而不会太热。 墨家一行人在山庄边的草地上练习骑术,墨川、墨婉和小京还开始了比试,由杨氏、白氏、墨姝几人为评定,草地上欢声笑语一片。 伍子珩处理完事务也过来旁观。 但见马上的墨姝穿着一身石榴娇大红骑装,肤白若雪,双眸如黑曜石般晶莹,目光追随墨婉几人,顾盼神飞,面上是灿烂的笑意,让人见而忘忧。 伍子珩唇边也不由勾起一抹笑意。 只有这时,墨姝看起来才像是十一岁的小姑娘。 随晋国公和晋国公夫人过来的易安、琉璃、易采薇等人,入目看到的就是身穿红衣、笑靥如花的墨姝。 见到这一情形,易安似乎觉得双目被刺了一下:自从墨姝去到晋国公府,他就从未见她这么笑过。 以前墨姝在晋国公府时,即使再骄纵跋扈,笑也没这么明朗张扬,似乎总有些忧郁隐在故作骄纵的笑脸之下。 此时的墨姝正如豆蔻枝头,娇俏明丽。易安心中微酸,不由看向了伍子珩,没来由感觉到了妒意。 墨姝在宋国公府这么久,从未真正展颜,但是才来伍子珩这里两个月,就好似换了个人。 是不是在墨姝心里,这几年他对这个表妹的百般疼爱,都比不过伍子珩的一座院子?还是,伍子珩这几个月给她的,就比他几年的宠爱还要多?(未完待续。) ps:小剧场:伍子珩喜欢弹墨姝额头表达他的高兴。墨姝对此:……墨姝捂着额头,问:我知道你很高兴,但可不可以换种方式表达?伍子珩看向墨姝:哦?什么方式?墨姝歪头想了一会儿:比如丢银票给我之类的,就挺不错……伍子珩:……墨姝(忽闪着大眼睛):或者,给我添置头面首饰也行呀!伍子珩:……我记得给你添置过不少首饰了。墨姝:是吗?那好吧,那给我多置些房产吧!这个也可以的。伍子珩:……墨姝(沮丧抱头):如果这个都不行,支持些订阅、打赏、月票、推荐也可以的……伍子珩:……这个可以有。 122、错失 伍子珩见到易安,目光微冷,但父母亲都在,他走了过去。 杨琉璃和易家几位姑娘头一次见到伍子珩,都有些发怔,待怔愣过后,易家的姑娘甚至连一向以大家闺秀自居,落落大方的易采薇都不由自主低头红了脸,而定力差些的,还忍不住悄悄抬头打量伍子珩。 伍子珩不耐烦应付这样的情形,向父母问了安,又与易安说了两句,就先回含雪居去了。 几人当中却是杨琉璃最先回神的,她虽然一时给伍子珩的美貌惊住,但很快想起了易安。 尽管在见过伍子珩之后,杨琉璃不得不承认伍子珩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女气,但在心底里仍觉得谁也比不过易安,况且从坊间的流言,琉璃还是认为伍子珩有见不得人的毛病。 其实伍子珩是很想把墨姝也叫走的,但这显然不现实,是以心情更加不好,故这些天说他心情不佳的传言一下子成为了事实。 在草地上骑马的一众人也注意到了山庄的来客,当即停下来让人将马牵走,过来见礼之后各自散去。 而易安也往墨川等一行人中扫了眼,移开了目光,落在往这边来的墨姝上。 杨琉璃注意到了易安的目光,微一敛眸,随即又是温柔的笑意,盈盈看向了自己的好姐妹。 墨姝先向晋国公和晋国公夫人问安,又与易安、易采薇等人见礼。才笑着对琉璃道:“琉璃姐姐你怎么来了?还要再多谢你送的凝肌膏,大夫说了这凝肌膏治我这伤势是极好的,我已经用了。” 晋国公夫人和杨氏几人在旁边听了。也笑着说感谢琉璃和梁国公。 杨琉璃忙笑着道:“我与姝儿情同姐妹,这点儿膏药算不得什么,几位夫人如此却是折煞小女了。” 说着又笑道:“我也是听姝儿妹妹说了好用,这次来又拿了几份。” 墨姝笑意盈盈道:“琉璃姐姐对我真是太好了!” 当下众人一番寒暄。 这次易安、易府姑娘和杨琉璃过来就是看望墨姝的,毕竟易家与墨姝好歹也有个表亲的名分,墨姝受伤,是该来看望一下的。然后正巧在山庄门口见到了晋国公一行人。就一同进来了。 而且听说墨姝众人是在草地上骑马,就没有通传。 杨琉璃和易家几人见到墨家人脱离宋国公府后过得很好。尤其是见过了伍子珩的容貌风姿之后,几人却是心思不定。 尽管表面上还是其乐融融的样子,实际上已是心不在焉,其中几个满心里还都是伍子珩的容貌身姿。 易采薇这时已经回过神来。她含笑关心道:“表妹的伤已经好了吗?怎么看到在骑马?” 墨姝笑道:“是呀,好得差不多了。” 晋国公夫人在旁嗔道:“这孩子,都说了让多休养些天,却呆不住,一点儿也不省心,若再伤到了,岂不让人心疼?” 墨姝笑嘻嘻道:“舅母,我会小心的,而且我真的好了!” 这对话落在杨琉璃和易家几个姑娘的耳中。却是格外的刺耳。众所周知,晋国公夫人出了名的厉害,尤其将后宅管得极为严实。不许儿子纳妾收通房,这传言对于闺阁女子来说,无异于仙音。 如今外边早已传言,晋国公夫人看上了墨姝想让她作自家儿媳,不知有多少世家闺秀已经妒忌得几欲发狂,原本几人还能以晋国公夫人如此厉害。墨姝不知会受多少磋磨来安慰自己。 但是今日见到两位随行的晋国公府的少夫人,两人看上去都几位舒心。眉目间都是笑意,而且与晋国公夫人似乎也相处得很好的样子,让人不由得发自内心的羡慕。 何况晋国公夫人看上去似乎真的很喜欢墨姝! 尤其几人见到了伍子珩之后,这妒忌更是深深扎进了心底:为什么好事都让这灾星给占了?! 墨姝明明背负着不吉之兆,晋国公府为何还肯接纳她? 这时晋国公夫人又向易安不高兴道:“这三郎也真是,让他看着一些表妹,也不上心。” 墨姝无奈道:“舅母,表哥待我已经很好了,是我坚持要骑马的。” 白氏、杨氏也在旁笑道:“三郎待姝儿自是好的,这个舅母放心好了。” 两人一直随墨姝称呼晋国公夫人的,类似于他舅母的意思,当下晋国公夫人也没再多说这个问题,众人说笑着往花厅而去。 …… 在回晋国公府的路上,已经从个人情绪中走出来的易安一直在思考问题。 之前看到墨姝一行人在骑马,目光扫过去易安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与平时不同,但当时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墨姝的笑意上,就忽略了,如今再回想,感觉好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想了好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进了宋国公府易安还是毫无头绪,只能放弃了。 而晋国公也在看到墨川他们骑马时,就发现了不同之处,好在当时易安目光径直落在了表妹墨姝的身上,而杨琉璃、易采薇几个都是初次见到伍子珩,无一例外都一时看住了。 墨川几个很快都下了马背,底下的人则机灵地将马都牵走了。 即使如此,也不知易安几人都看到了多少。晋国公伍立成有些后悔方才怎么没让人先进来通报。 其实晋国公自己也没有看真切,当下与妻子一起往含雪居而去。 踏进门,晋国公就问:“方才墨家人骑的马是怎么回事?” 晋国公也曾经征战沙场,虽然只是惊鸿一瞥没看仔细,已经能够从墨川几人在马上的情形,判断出马鞍在骑乘尤其是战场上的巨大作用,所以一刻都等不到直接问了。 伍子珩将墨姝绘的图拿出来,又让陆二去取一副马具:“这是表妹之前见过的马镫。” 下意识地,伍子珩不想提墨姝的师父。 但是有之前的煮盐、豆腐、素油、造纸这些事情在,晋国公和晋国公夫人都猜到了这马镫的由来。 晋国公双目放光,二话不说就往外走。晋国公夫人和伍子珩都熟悉他的性子,自知道他这是迫不及待去找方才的马去了。 在外人看来,右相伍立成老谋深算,比谁都沉得住气。 只有伍家亲近的人知道,晋国公其实是个急性子。 晋国公一边走,一边对跟在后边的伍子珩道:“墨六姑娘是个宝,你小子可得给老子守住了!我看易家那兔崽子明显对墨家这小姑娘不安好心,千万不能让他得逞!” 随后伍立成又道:“今日是为父疏忽了,也不知易家的兔崽子看到多少,好在有你站旁边,几个姑娘都看你去了。” 说着很有虎父无犬子的得意。 伍子珩无言以对。自己父亲这样子,岂还能看见半点一国之相的风仪?(未完待续。) ps:小剧场:墨姝:……好像有人觊觎我美貌的三表哥!伍子珩:你该不会是今天才知道吧?墨姝:不知道为什么,别人我可以忍,但看到宋国公府这几位,怎么就觉得特别不顺眼呢?伍子珩:那你打算怎么办?墨姝:得看你怎么办了,能抢走的表哥,肯定不是好表哥!伍子珩:……墨姝斜睨了伍子珩一眼。伍子珩:好像有人觊觎我家表妹。墨姝(喜滋滋):当真?伍子珩:……能抢走的表妹,不是好表妹……墨姝(大咧咧一挥手):我就没想过当什么好表妹,多累!伍子珩:……心好累。 123、生恨 待看见还全副披挂带着马镫的战马之后,晋国公当即将外袍脱下,丢给了旁边的陆四,一撩内袍无师自通地踩着马镫上了马背,纵马往开阔的草坡疾驰而去,没多久回转,已是喜形于色。 伍立成下马,笑得十分欢畅:“好!痛快!” 这么说着还觉不足,伍立成又围着战马将看上去十分简单马镫看了又看,口里连声道:“好!好!” 晋国公夫人接过外袍给丈夫披上,笑吟吟道:“姝儿这次可是又立一大功。” 伍立成连连点头,又转头对伍子珩道:“你可得对人家好点!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晋国公夫人面色一恼。 今日伍立成陪娇妻过来看儿子和外甥女墨姝,心情本就十分好,又见到马镫这样的好事,身边都是自己人,一时高兴就忘了形,毫无平日的形象风度,反而似回到了当初沙场笑骂的情景。 晋国公夫人见自家夫君这么不顾形象,自然不高兴了。 伍立成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家娘子面色不对,登时吓出一身冷汗,端正态度,摇身变回姿仪皆美沉稳的伍相,清咳一声道:“总之,你可不能欺负墨家表妹,否则人跑了,你没处哭去。” 说完,伍立成又转头对晋国公夫人白氏道:“夫人你说是吗?” 晋国公夫人这才含笑点头。 伍子珩少不得称是。 当下晋国公夫人和伍子珩一起到绿萼园看墨姝和杨氏几人。墨川几个都极为懂事地上前问好。 墨川还拿出了墨姝墨云给他买的零嘴儿。 晋国公夫人笑着接了。墨川非常欢喜。白氏对晋国公夫人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姚颖怡和秦琦则与墨姝说些近几日府里和山庄的趣事,绿萼园里一时欢声笑语一片。 当晚晋国公和晋国公夫人以及姚颖怡、秦琦在山庄留宿,晋国公夫妇自然是住琼瑶阁。而姚颖怡和秦琦则住进了冷香阁。 次日宋国公府,易采薇一众姐妹早起去给小杨氏请安。 因为上次悦儿的事情,易采菲昨日并没有和易采薇一行人去玉湖山庄,而且自从晋封杨琉璃为永乐县主的贺宴之后,她心情不好总是待在家里,唯恐墨姝会将此事真相说出去,惹人笑她。 小杨氏心疼女儿。心里对墨姝是厌恶极了。 今日杨琉璃也在。昨天她和易采薇、易安等一同回来,顺便和外祖父梁国公说了到宋国公府小住两日。 回来后杨琉璃就去看了易采菲。 小杨氏看到女儿今早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对杨琉璃的恶感也少了。 但相比之下,小杨氏对自从去了晋国公府就从没回来过,还害她女儿的墨姝越发憎恶。 之前墨姝见易采菲欲言又止,以为小杨氏早就知道了当初的事是她和易采菲两人一起的。但实际上。小杨氏一直都不知情。当日回来易采菲才告诉小杨氏,当初的事情虽然是她说要救悦儿的,但是墨姝也有在场,而悦儿也记住了墨姝,因此才有后边的变故。 小杨氏听了非常生气,觉得墨姝心机深沉,利用了自己的女儿易采菲,还故意寻找机会跟易采菲抢功劳,想让易采菲当众出丑甚至身败名裂。 当下小杨氏气得摔了好几个杯盏。又暗恨女儿天真不知事给人利用。 待发了脾气,小杨氏将墨姝的险恶用心给易采菲说了,咬牙切齿道一定要为自家女儿讨回这笔账。 起初易采菲说了这事还心内惴惴。见到母亲小杨氏如此反应就安心了,当下抱着小杨氏委屈地哭了一番。 如今隔了这么些日,见墨姝似乎也没有重提旧事的打算,易采菲放心之余,却对墨姝更加怨恨。 这几日易采菲一直在想,若是当初她懂得如母亲小杨氏所言。早将这件事情告诉母亲,或许墨姝就永远没有机会见到悦儿或者卢国公夫人。捅出这事了。但这么想的时候,易采菲又不时为自己的念头感到可怕。 经过了琉璃的开导,易采菲才终于想明白了。 杨琉璃并没有说墨姝的坏话,而易采菲也没有对杨琉璃,悦儿的但是易采菲听了她的话之后,在觉得琉璃人好心善的同时,对墨姝怨恨更甚,还冒出了一个念头: 也许这事还可以挽回? 墨姝如今还没有将事情说出去,只要人死了……易采菲脸上现出狰狞的笑意。谁也不想总有把柄捏在别人手里,既然没有别的选择,就不能怪她心狠,要怪只能怪墨姝不该时隔多年后,出现在秦悦儿面前! 自己觉得想明白了的易采菲心情一扫之前的阴霾,变得轻松了许多,然而想到琉璃说,如今墨姝在晋国公府过得很好,晋国公夫人还很宠她,易采菲面上不由闪过一丝阴郁。 在自己惶惶不可终日,担心名誉受损之时,墨姝却享受着县主的荣耀,还在过得如此逍遥快活! 而此前,墨姝也不过是一介累及家族获罪又寄人篱下的灾星罢了! 到底是灾星,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会祸害别人!易采菲想到自己在梁国公府贺宴经历的,认定就是墨姝毁了她的一切。否则,她还是秦悦儿唯一的救命恩人,是母亲心里的骄傲,也是众人羡慕的对象。而不是得忍受别人探究、幸灾乐祸的目光! 坐下之后,小杨氏就开了口,似乎漫不经意地问起了易采薇几句到玉湖山庄的情况。 当下易采薇也将情况简单说了。 小杨氏又道:“玉湖山庄的豆腐和素油都很是出名,我看你们回来时也带了些回来,有没有到作坊去看看?” 闻言易采薇低头道:“这豆腐和素油都是稀罕物,晋国公府也不会让旁人随意进去看的。” 其实小杨氏也就是随口一问,当下笑笑道:“也是,听说这豆腐和素油让晋国公府日进斗金,自然会看得严实。” 坐在小杨氏旁边的易采菲忽然想起昨晚琉璃感叹:“姝儿妹妹如今也算得上苦尽甘来,才到晋国公府,就碰上那边好事连连,我都羡慕不已,而且晋国公府如今圣恩正隆,权势财富比之世家,怕是有过之而无不足吧?” 想到这个易采菲目光一闪:世家就是因为声望地位高,才让皇帝疑忌的,之前的墨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既然如此,权势滔天的伍家,梁帝就不猜忌? ———————————— ps:o(n_n)o谢谢gemini妖羁(松针糖焦)的再次打赏!谢谢大家的订阅、打赏、月票、推荐……的支持!鞠躬!!(未完待续。) ps:o(n_n)o~谢谢大家对《世姝》的订阅、打赏、月票、推荐以及收藏评论点击的支持!其实这本书到目前为止成绩并不是很理想,但是也没人跟裙子提起是什么地方写得不好,而上回裙子问大家是否喜欢小剧场,也没人回应……裙子就在犹豫写不写下去…… 124、谗言 当下易采菲露出了一抹笑意。 见还无人接话,易采菲盈盈笑道:“晋国公府如今真算得上是烈火烹油,文有伍相在朝中掌丞天子,武有镇远侯领兵定国安邦,现在又多了豆腐和素油积聚钱财。以前听说活神仙袁道长曾给姝儿妹妹批命,说她有利家旺夫之相,我都只当故事听着,如今想想,莫不是真的?” 状似无意还带着几分羡慕和好奇的话语,落在小杨氏耳中,在刺耳之余,却让她想到了一个打击墨姝和晋国公府的主意。 这位宋国公夫人含笑道:“菲儿此言,也有几分道理。想晋国公府可不正是在姝儿去了山庄之后才突然弄出的豆腐、素油作坊吗?袁道长一生批命,据说从没有出错,纵然其羽化登仙后名望不及以往,总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点到即可。 杨琉璃与小杨氏相处也已经有挺长的一段时间,早已学会了察言观色揣摩其心思,如今看其神色知道目的已经达到,立即笑着将话题岔开,说起了袁君平当初给人预言的奇闻轶事。 待众人散去之后,小杨氏让人提了点心跟着,去上房与宋国公说了些事。 次日,宋国公找易安说话,送了些东西进宫给易妃。 这易妃是易家比较远的一支的庶女,年纪尚小已生得肌肤丰泽身段玲珑,兼之花容月貌,经过一番调教之后送进宫。果然轻易获得了圣宠,甚至还将原来宠冠后宫的杨妃挤了下去。 让易妃在梁帝刘楷耳边吹风,最合适不过了。 当然。还要寻几个合适的人不动声色在旁边点把火。 这日就有言官私下向刘楷进谏,暗示伍立成在朝中为相,伍子珩手中又掌有西北兵权,等于大梁的内外均在伍家手中,而有活神仙之誉的袁君平又曾对现在住在伍家的墨姝有过益家利夫的批语,很有条件造反。 如今刘楷对谁都有猜忌之心,只是许多事他都还得倚重伍家。而且伍立成极懂迎合上意,又不贪功。就连言官指出的,说他豆腐素油作坊的事,也无人知道晋国公府其实已将一部分盈利悄悄入了宫中的私库。 而且外边的人都说伍立成是奸相,晋国公府也不以为意。 有这样不好名声的人。刘楷用着放心,起码某天想杀伍立成时,随意寻个借口就行了,绝对不会激起民愤。 说不定还可以得赞一声天子圣明。 只是如今刘楷认为还不到动伍家的时候,这把刀用得挺顺手的。尽管世人都说伍家权势滔天,是奸佞小人,但较真起来晋国公府也算不上是大奸大恶,当然也不是什么圣贤。 尤为重要的是,伍家还挺有能力。可以为刘楷办到一些别人办不到的事情。 当初刘楷还有治世的决心和干劲之时,他就发现伍家是可用的人才,到如今他想享受安逸。却发现还是有许多事情得伍家去办。 这用顺手的刀和人,一时总丢不开。 当然,这把锋利的刀,也该不时敲打一下,免得歪了伤到自己。 贵为天子的刘楷这么想着,寻思着是否召伍立成进宫说几句。让他警醒一下就好了。 回到后宫之后,刘楷径直去了易妃所在的锦宁宫。 易妃正歪在锦榻上。让侍女给她涂抹润泽肌肤的珍珠霜,看到刘楷进来,她忙扯过衣裳,妙目秋波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含羞带怯道:“圣人也不让人通传就这么进屋来了,妾身衣衫未整,却是失仪了。” 刚进屋,刘楷的目光就落在了易妃半遮的丰盈之上,见宫人都已经垂首退下,他大踏步上前伸手就捏了上去,笑道:“无妨,朕就喜欢爱妃这样的打扮,唔,这是什么,这么香……” 说着刘楷头已经埋到了易妃心口。 但听得易妃吃吃娇笑:“圣人什么香没见过,又来逗弄臣妾,圣上轻点,这香膏是宋国公府族兄才送进宫的……唔……珍珠霜,说是……这次去镇远侯玉湖山庄得的,嗯……” 有点受不住的易妃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仰,有些气息不稳:“……臣妾……见识浅陋……自然……不懂这些好东西……只是,嗯……若圣上都没见过的话,晋国公府莫不是真如外边所言,所用之物比御用的还好……哎!” 陡然给刘楷狠狠咬了一口大力推开,易妃不由自主惊叫一声滚下了榻,随即跪伏于地可怜兮兮道:“臣妾口不择言,请圣上责罚!” 刘楷满身戾气地伸手抬起了易妃的下颌,有些粗暴地将之丢回床上:“这晋国公府的事,就不需要易家多操心了!嗯?爱妃可明白?” 易妃衣衫散乱,哀哀低泣道:“臣妾知道错了,还求圣上怜惜……” 次日,刘楷起身时又想起了言官所说的话,觉得伍家是应该好好敲打一番了,他不喜别人玩弄权谋,但不代表他没有将言官的话听进去。 坐在这高高的位置上的人本就容易疑心,何况如今伍家的权势也太大了些。 不过,对于所谓墨家六娘有什么贵不可言的命格,刘楷却是嗤之以鼻,他念念不忘的反而是其母亲杨氏。 杨家的美人不少。 但有如此动人的风致的,只怕也少吧?当然,和易妃一样年纪尚轻却也有极有风情的,也不多。刘楷低头看了一眼榻上的美人,既美而又有几分小聪明的,可以多留些时日也无妨。 只是宫中已经好些日没有臣妇入宫了。 也许这些日子该去杨妃处住几晚,可惜伍立成手段挺多,却推三阻四不想办这件事情。 刘楷想起此事,面色阴沉。在墨家杨氏这一次上,他已经作出了让步,但是伍家明显没有足够的诚意,是他纵容伍立成太过,以至于伍家以为身为臣子也已经可以随心所欲了吗? 既然言官都已忧虑劝谏,言伍家文有伍相在朝内,武有镇远侯掌兵权于外,而如今伍子珩又还在养伤,不如将其兵权收回来另选能人好了。他不相信伍家敢抗旨不交还兵权。 由宫人伺候着穿好衣服,刘楷起身往杨妃的永华宫。 这时榻上的易妃长长的睫毛才缓缓打开,无言地看着帐顶。(未完待续。) 125、兵权 今年入秋以后,没有什么雨水,比夏日炎热更甚。 山庄里的花木都是蔫蔫的,无精打采。墨姝想起前世梦中的片段,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怎么从今年就开始干旱了吗? 这却也让墨姝想起了一件事情,当天午后,伍子珩又送酪浆到冷香阁,墨姝就提了一下:“表哥,这附近多人养鸡吗?” 伍子珩不知为何墨姝会突然问起这个,道:“我也不甚清楚,应该不多。” 这年月底下的百姓过得艰苦,手头宽松些的才有闲钱去养小鸡,而且养大后也不会宰杀吃肉,而是留着下蛋。 墨姝早就猜到以时下百姓的生活状况,怕是养只鸡都是没等下蛋就拿去换米面油盐了,估计能养着的不多,想了想又问:“坊市里卖小鸡仔的多不多?我想去多买一些回来。” 伍子珩不置可否,抬头问:“你养这么多鸡做什么?” 这个问题墨姝早有准备,微微一笑道:“当然是养来下蛋,我想烤蛋糕。” 如今也有名为蛋糕的点心,只不过是类似于寻常的糕饼,并没有烘烤这一个说法。 伍子珩挑眉:“烤蛋糕?” 墨姝点了点头道:“嗯,需要先打制烤箱,这蛋糕松软可口,很好吃的。我让人尽快将烤箱打出来,到时你就可以尝到了。” 伍子珩道:“直接买蛋不就可以了?还用养鸡?” 墨姝还是坚持道:“当然不行。烤蛋糕需要的蛋不少,我打算要将蛋糕卖出长安的,坊市这点鸡蛋怎么够?” “这么说。还得安排人出来给你养小鸡?” “反正府里也不缺人。再说了,表哥你这镇远侯不是有封邑吗?我打算让你封地的这些庄户也都养!” “……表妹打得一手好算盘。” “怎比得上表哥你。”墨姝盈盈笑道,“这才多久,都会拿算盘打比方了。” 伍子珩从容道:“你怎么打算的?” 这个在前世的书里墨姝就已经规划过了,自然信手拈来,道:“府里的人养的话自不必说了。至于庄户,我可以出钱让人到坊市去将鸡仔买回来。然后再分给他们养,让他们每月上交三两个鸡蛋就可以了。” 伍子珩淡淡看向了墨姝:这叫让庄户干活?自己掏钱买鸡仔回来给庄户养。只为了让庄户每个人给上交三两个鸡蛋?这是准备当大善人吧? 墨姝笑盈盈地看过去:“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伍子珩道:“没有,你喜欢就好。” 站在门外的陆九眼皮一抽:自家侯爷又开始讨好未来的少夫人了。 墨姝正打算跟伍子珩好好说说养鸡的事情,就听到外边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陆九在外边道:“侯爷。宫中有旨。” 宋国公府听到刘楷终究还是以伍子珩旧伤未愈,宜在家好好养伤,就不需要挂心西北的事情了为由,收回了他的兵权,心下得意。 然而易安对于晋国公府这么轻易就交出了兵权,还是有些意外。尽管他早料到了只要刘楷开口,伍子珩定然不会抗旨不遵,但是这才一开口,听说都没有明言呢。伍子珩就主动说旧伤未愈,请卸甲养伤了。 不过晋国公府近来风头太盛了,聪明些的都知道要收敛吧。想明白之后。易安不由感叹: 都说伍家一向识时务,却也不是虚言。 这几日,伍相虽然仍是稳如泰山的模样,但只要懂察言观色的,都能看出其心情不佳。 想想也情有可原。 看到伍立成如此反应,刘楷和宋国公的心情却是好了不少。刘楷是觉得这敲打收到了成效。也满意于伍子珩爽快交出兵权的识相。而宋国公之前一直在晋国公底下吃瘪,如今却出了一口恶气。 坊间不知何时开始悄悄传着流言。 说是镇远侯此番兵权被夺。分明是因为之前伍家为了墨家,得罪了十二皇子的缘故。 更有人说,墨家六娘果然是个扫把星,这才去了晋国公府多久,就惹出这么些事情来,甚至直接害得伍家三郎丢了兵权。 又道伍家应该离墨姝这煞星远远的,免得还出什么祸事。 墨家人尽管不怎么出门,也听到了这些流言蜚语,杨氏既生气外人谣传,又担心伍子珩真会因此而怨怪墨姝。 只是杨氏这担心很明显是多余的。 伍子珩从宫中出来之后,先回了一趟晋国公府,之后才到山庄。而他临出发去皇宫时,也没忘记让陆九去张罗给墨姝找几个会养鸡的人。 回到山庄之后,伍子珩将从长安买的吃食拿去给墨姝,准备继续听她说说其打算。 墨姝正在看医书,抬头看见伍子珩毫不避忌径直进门,还随手将玄色的外袍扔给了跟在后边的陆四,露出里边白色绣玄边的锦袍。 真是一点也不见外。 墨姝抬头看向了俊逸非凡的伍子珩,含笑道:“表哥不担心我这煞星祸害到你?” 伍子珩淡淡瞥了墨姝一眼,看出她并没有生气或者自怨自艾,只是说笑,心里轻松了不少,也不言语,只心底却想: 谁祸害谁还不知道呢。 墨姝在伍子珩身边有些日子了,虽然不是非常清楚他想什么,也多少明白若伍子珩真不想交还兵权的话,有的是法子拖延,当下忍不住好奇问:“表哥,你怎么就把兵权还回去了呢?你怎么想的?” 伍子珩微一扬眉,没有立即说话。也许墨姝自己并没有发觉,这些日子她无意识间已经与他逐渐亲近,若换了从前,以她的谨小慎微,是绝对不会问这样的问题的。 如今这小丫头却已经大着胆子开口了。 这是好事。 伍子珩慢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朱唇轻抿了一口,才淡淡道:“如今西北战事因为粮草和监军等问题,局势已每况愈下,对我大梁不利,但陛下却没有丝毫休战之意。” “诶?” “既然如此,与其紧抓着兵权不放,用我麾下的将士的伤亡换取惨胜,甚至战局失利兵败之后成为罪人,还不如顺水推舟。”伍子珩淡淡道。 原来如此!(未完待续。) ps:小剧场:墨姝:现在好多人都说我是煞星……伍子珩:他们是羡慕嫉妒恨。墨姝:我知道,但我还是不开心。伍子珩:那你要怎样才开心?墨姝(双目发亮):给我丢银票、打首饰、买房置地吧!伍子珩:……墨姝(泄气):实在不行,就让庄户多养些鸡来下蛋吧……我有大用……次日,伍子珩将银票、地契、房契放到墨姝面前:我已经和银楼预定好了,先去挑花样打首饰,再去吃饭。墨姝(笑逐颜开):好。庄户养鸡了吗?伍子珩:…… 126、大礼 墨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像她久居深闺,并不知道西北战事如何,想不到这其中缘故自然毫不出奇。 就连易安,也只是从西北的战报和自己派出去的探子中得到大概的消息,也没有伍子珩这么敏锐的洞察,不知道西北战局已经对大梁不利,自然也不知道宋国公府此次还帮了伍子珩的忙。 即使没有刘楷召伍子珩入宫谈话,伍子珩也已经想着以旧伤未愈为由,将兵权交还了。 如今托宋国公府的福,不仅交还了兵权,似乎晋国公府还受了很大的委屈,让众人皆以为伍家受到了打击,幸灾乐祸而没去深究其中的原因,也不会在这时还去抓伍家的错处。 过犹不及。 毕竟看刘楷的态度,应该只是向敲打一下伍家,并没有清算之意,而此次这些人既然已经觉得达到了让伍子珩交出兵权,打击伍家的目的,短时间内不会再向晋国公府出手,以免惹梁帝不快。 因此伍家可以清净一段时间了。 只是近日墨姝煞星的名声是越发传得离谱了。 墨姝面无表情地看向了伍子珩,道:“这么说我应该是你的福星才对,可外边都传成什么样子了。” 其实墨姝对于别人说她是煞星也不是非常的生气,只是这些人提起她的命格,总会将当初陵北墨氏获罪一事扣在她头上,让她想起大伯母和堂姐,以及族中死去的亲人,就压抑得透不过气。 伍子珩看着墨姝,从容淡定道:“我并没有说过你不是我的福星。” 诶? 墨姝惊异抬头,伍子珩已经自顾道:“这些流言,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伍家在外边传言如何,你也知道的。” 但自家人还不是一样过得自在。 想到关于伍家,传言和所见的大相径庭,墨姝登时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不由得笑了笑,看向伍子珩道: “表哥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没事多吃点东西,别胡思乱想的。”伍子珩吃了一口茶。 墨姝无言以对。 伍子珩这两日回晋国公府已经让人查了这次的事,尽管宋国公府做事隐秘,但伍家的人还是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想到外边关于墨姝的流言,记起上次墨姝说的当年秦悦儿的事情,伍子珩又面无表情地道: “看来易家五娘子对你怨恨不浅。” “什么?”墨姝想不出易采菲有什么理由恨她,若说是因为当初悦儿的事,论理也应该反过来才对吧? 但伍子珩肯定也不会随口乱说,相比易采菲,墨姝还是更相信伍子珩。 且不说易采菲当初在悦儿一事上就有过隐瞒的劣迹,如今极有可能因为此事给墨姝发现担心名声,而恶向胆边生;只说伍子珩平素的行事,品性也比易采菲好多了。 当下墨姝点头道:“我会小心的。” 伍子珩无言:小心有用吗?以他的意思,最好能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不然这些人总是得寸进尺、贼心不死。 只不知当初的真相如何。 过了几日,西北原本伍子珩麾下的军队由刘楷新提拔的少年将军李国栋接掌。这李国栋虽然出身平民,也算是年少得志,早年随宋国公征战沙场,因有勇有谋而逐渐崭露头角。 有些人还拿李国栋与伍子珩相比较。李国栋也自认为不输伍子珩,只是没有表现的机会。 如今这机会终于来临了。李国栋接掌原伍子珩麾下的大军后,很快对大军进行了重新整编,原来的许多将领受到打压排挤,纷纷卸甲而归,私下到山庄来找伍子珩。 这日,一个看上去就是才从沙场回来的威风凛凛的粗豪汉子,带了几个同是经过铁血沙场满的军汉到了山庄,见到伍子珩,立即齐齐肃然见礼:“末将参见侯爷!” 墨姝才与伍子珩研究完养鸡之事,正在探讨兵器尤其是神机弩的改进,见到这样的阵势,只觉铁血肃杀之气迎面而来,身上都觉得一凉。 伍子珩微微点头,又向几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表妹,墨六姑娘。” 这几人在进门时就注意到了墨姝,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见其与伍子珩相对而坐明显不是侍女之流,且几人都听说过京中的事,又深知自家侯爷的性格,早已经推测出这小娘子是何人。 当下,领头的大将陈坚与几人又是深深一礼,几乎一揖到地:“见过朝渊县主!” 惊得墨姝急忙起身避让:“如此大礼万万不敢当。” 说着,墨姝惊疑不定地向伍子珩看去。 伍子珩微微点头,示意墨姝不用慌,显然觉得她可以受这大礼。墨姝登时更诧异了。 陈坚忙道:“县主不必惊讶,之前县主拿出了煮盐卤的秘法,让我西北十万将士和战马有盐可吃,有力气上战场杀敌,无异于救了成千上万将士性命,我等心怀感激,纵如此大礼亦不足以表达!” 想到众将士之前没有盐吃,身体乏力,乃至于眩晕虚弱的情形,以及看到悄悄运过去的白花花的盐时众将士激动的反应,陈坚又是深深一揖到地:“陈某代军中将士多谢县主!” 后边几人齐声相和,郑重行礼,声震屋宇。 墨姝不由动容,深深还了一礼道:“众位将士在边疆为家国征战沙场,才是真正让人崇敬,我不过是拿出了个煮盐的法子,相比众位为国为民流血牺牲,实在微不足道。再说了,这送盐之事也是表哥所为,我在这上边没有出什么力,真心当不得如此大礼。” 陈坚还想说什么,伍子珩在旁边摆手:“坐下说话。” 当下几人将此事记住,在底下各自寻了位子落座。陈坚忍不住又看向墨姝和伍子珩。见自家侯爷并没有避忌墨姝的意思,陈坚对墨姝的地位又加深了认知,当下也不迟疑,将西北如今的情形禀报给伍子珩。 墨姝虽然在旁边一字不落地听着,还是有许多听不明白的地方。但她并没有因为听不懂而放弃,好不容易有这样了解西北局势的机会,都努力记在心里,还想着是不是等会儿问伍子珩。 伍子珩留意到墨姝有认真在听,心里挺满意。(未完待续。) 127、箭术 随后,伍子珩安排了陈坚几人也在山庄与原来的军汉一起住。 在陈坚几人来过之后,伍子珩也加紧了西北之行的准备。原本他就有近期前往西北的打算,现在必须提早些时日。因为其长兄西北看马之行也不太顺利,他要过去看看。 只是如今的情形,去西北比不上之前安全,伍子珩虽有心带墨姝历练见识,同时墨姝与马亲近,或许可以发掘一下,但也得考虑墨姝的安危。 伍子珩最终问了墨姝的意见。 墨姝想了又想,详细问过伍子珩此行的人数、路线之类的详细情形之后,还是觉得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只是墨姝觉得自己没有把握说服母亲杨氏和家人,还得靠伍子珩想办法。 伍子珩答应了,去找了墨云。 之后杨氏虽然将墨姝找去数落了一番,又各种大小事情叮咛了千百回,但是总算松口了。 知道娘亲这也是因为担心的缘故,墨姝心里多少有些内疚,只是她只坐在家里终究见识太少,即使她有后世的经历,也该多出去走走,才能知晓目前的情形如何。 这也是为以后做准备。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伍子珩提出让墨姝可以开始学射箭。最近一段时间墨姝的右臂已然长好,就是疤痕未消,而且当初又不是伤筋动骨的大问题,因此练箭自然也是无妨的。 这段日子墨姝每日早起都有和伍子珩学剑法。还有一些简单的防身近攻之术,墨姝身体灵活,恢复又比常人好。进步也飞快,连伍子珩都很诧异。 当然,伍子珩也乐见墨姝学得快。有点武艺防身,以后即使遇到什么事情,也可以尽力自保。 墨姝心里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以后几年局势可能会发生急剧变化,多学一点武艺,身体好些。在乱世中生存的机会总大一些。 而且如今事情的发展似乎也随着墨姝的重生发生了改变,一些本该已经发生的事被她扭转了。而另一些事,却提早发生。比如伍子珩这兵权,在墨姝的印象里要到明年正月才交还的。 这些事情的改变,也让墨姝一下子警醒起来。她原本觉得不用太着急。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慢慢准备,但如今她却不确定了。 一切都得提前作好打算,才有备无患。而时间紧迫,能多学一点、多准备一点总是好的。 这日习剑热身之后,墨姝准备开始学弓箭。 伍子珩在五十步开外竖了稻草扎的靶子,接过陆二递上的弓箭,轻而易举的把弓拉开,但见箭矢如流星疾射而出,转瞬没入草靶正中间。 墨姝看到伍子珩弯弓引箭也干净利落、俊逸非凡。心道:果然赏心悦目。 还在想着,旁边伍子珩已经将弓丢回给陆二,转而从陆九手上拿过了一把小檀弓放到墨姝面前。 呃? 墨姝接过弓掂量了一下。发现并不是很沉,当下尝试开弓。 却没想到,这拉弓也需要挺大的力气,墨姝一下竟然没有拉开,当下不由得面红耳赤。 伍子珩挑眉:“拉不动?这是三斗的弓。” 三斗弓,也就是四十五斤左右。若是这个都拉不开。也别学弓箭了。站在后边的陆二和陆九忍住没笑。 墨姝鼓足勇气,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我再试试。” 这一次有了准备。墨姝终于比较轻松就将檀弓拉开如满月,当即露出了笑容,看向伍子珩。 拉开三斗的弓并没有什么好夸奖的。 伍子珩是看着墨姝才十一岁,这又是初次拿弓,特意为其挑了一把小弓,免得打击其信心,没想到墨姝头次还是没有拉开。 表现差强人意。 尽管如此,伍子珩看到墨姝扭头笑靥如花,双眸光华流转,还是颔首道:“不错。” 陆二陆九不约而同眼角抽搐了一下。 当下伍子珩让陆二将草靶移到十步开外,取过一支箭,手把手教墨姝搭好,随后放开,示意墨姝自己试试。 墨姝深吸一口气,将弓拉满,对准了草靶之后松手,箭就飞了出去。几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上边。 然后,自觉已经对准的墨姝,就看到这支箭从距离稻草足有两尺的地方飞过去了! 这么近,居然射歪了! 不过这次伍子珩和陆二、陆九已经非常淡定,伍子珩还点了点头,道:“挺好。” 墨姝无言以对:这要求,似乎挺低? 伍子珩来到墨姝身后,手把手教她怎么对准目标。 但两人身高实在有些悬殊,伍子珩不得不稍微俯身,看上去就像抱着墨姝还低下头去。墨姝几乎是被伍子珩圈在怀里,他熟悉的气息又充盈于鼻尖,墨姝不由得又红了脸。 伍子珩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依然是声音淡淡地给墨姝讲解射箭的要点。 墨姝也就逐渐稳下心神,认真领会,慢慢地就感觉对弓箭熟悉了不少,十箭也有一两箭能命中草靶了。 就是手拉弓多了,有些酸痛。 伍子珩没想到墨姝学的这么快,让她自己练习,留下陆九在旁看着,处理事情去了。 墨姝又练了十几箭,手实在酸得厉害,不得不停下暂时休息。 而旁边的陆九看着稻草上的箭矢,早已经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方才拉不开弓的人与现在十中四五的人联系在一起。 这也就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墨姝安静休息了片刻,无意识间,周身似乎充盈着轻灵的气息,只觉很快又浑身充满了力气,当下拎起弓道:“再来!” 一个时辰之后。 墨姝吃了一口茶水,将杯盏放一边,再次起身:“继续!” 而旁边的陆九则震撼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现在已经几乎是百发百中了,虽然说距离不远,但是这才多长时间?墨六姑娘竟然已经达到此等程度?若说之前并没有练过,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墨姝只觉得射箭越来越得心应手,这一将檀弓举起,都不用怎么对准,她就能感觉到目标在什么地方,而她应该以什么角度、力道才能命中正心,似乎箭矢所去的方向,在将弓举起的瞬间就已在掌握之中。 箭无虚发! 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过于美妙,以至于等墨姝想起停下时,方才惊觉手都抬不起来了。(未完待续。) ps:小剧场:陆九在旁边看着,茶水都忘了递,几乎惊掉了下巴:表姑娘好厉害!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箭术天才?!墨姝十分得意地抬着下巴:看到了没有!开挂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就是这么霸气!伍子珩向墨姝淡淡一瞥,凉凉道:箭术天才会因为射箭,手都抬不起来吗? 128、边镇 陆九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从墨姝箭术带来的震撼中回神,急忙去找伍子珩。 伍子珩听说墨姝因为练箭过度,手都抬不起来了,登时黑了脸冷冷道:“你这右手臂才好了多久?你还知道要停下?!” 墨姝讪讪地不知说什么好。 伍子珩见墨姝低头似乎十分乖巧的样子,想起上次煮盐的事,担心说重了点这丫头又哭,就不再言语了。 谁知转眼墨姝就抬头笑得一脸灿烂。 伍子珩无言以对。 墨姝的箭术进展神速,所以很快两人就可以出发前往西北了,同行的还有陆壹等一众护卫。 此行除了去西北看一下情形,还得寻到伍家大郎,他这看马一去就杳无音信,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一路西行,车马劳顿,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到了边陲羌州,越往内陆走,气就越凉快,转眼已是八月。 天气晴朗,一朵朵蓬松的白云将天空擦得干净透亮,湛蓝一片。 白石镇,这边远的西北小镇城墙筑得高大厚实,但集市却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各色西北的独特商品,琳琅满目地摆在摊上,让墨姝看得目不暇接。 这一路到达这个边陲小镇,墨姝都没有骑马,而是坐的马车,但也累得浑身像是快要散架似的。 伍子珩也是坐马车,但凡下车他都会戴上斗笠遮住面容。 墨姝忍不住笑道:“表哥。你干脆戴个面具得了。” 闻言,伍子珩淡淡看过去,道:“表妹还有心情想这个。看来也不是很累,再多逛一圈如何?” 墨姝连忙摆手道:“不,不用了,找地方休息吧。” 吃过了极具西北特色的晚餐,一行人寻了客店住下,伍子珩留下五六个人守在客店里,自己则带了陆一陆二出去了。 伍子珩出去肯定是办正事。墨姝并没有过问。 西北内陆干旱少雨,墨姝也不想太过于张扬惹来麻烦。只好忍着不舒服,没提沐浴的事。 但这件事情连墨姝这小姑娘都可以忍受,伍子珩一七尺男儿却没法忍。 到了晚间伍子珩回来,客店里的老板娘就指挥店里的人。给墨姝抬了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水进房。 年过三旬的妇人看见墨姝,非常羡慕,不住口地说好听的话。 陆二不耐烦随手赏了半两银子给这老板娘,她才喜孜孜地带人离开了。 随后陆二和陆九两人就守在墨姝门外,看上去向两个门神似的。西北到底靠近草原,连年打仗,民风既淳朴更多的是彪悍,而且因为许多行商将这边的马匹宝石等运到中原去卖,又从中原运盐、粮米等过来。南来北往的人多了,不免就鱼龙混杂的,白石镇一点也不太平。 西北的秋夜带着凉意。风在外边呼号。墨姝洗浴之后,打开窗子吹干头发,但见外边广袤的夜空,天河淡淡。 星子明灭,像碎银一般洒满了暗沉的天幕。 墨姝正看得入神之际,外边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她起身走到门边。正要开门,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谁呀?” 伍子珩在外边道:“是我。” 墨姝如此警惕,伍子珩倒是挺意外的,但这样更好。墨姝开了门,看见伍子珩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几乎融入了夜色当中。 伍子珩见墨姝身上好好地穿着淡青色的外裳,如墨的长发披散着,屋里似乎还弥漫着淡淡清香,也没多看,道:“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今晚就和衣而眠好了。 若不是熟悉的人叫你,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管,好好在屋子里呆着别出来,明白了吗?” 墨姝点头表示明白了。 伍子珩又道:“也不用太过于担心,陆一陆二几个都在外边守着的。” 也许是白日里一行人花了不少银子给人惦记上了,当晚还真来了几个毛贼,只是两下照面就给陆一陆二几个护卫给解决了。 墨姝本来就没怎么睡得踏实,又因为翡翠莲子的缘故,在来人才走进楼道时就发觉了,正想着不随意开门如何给陆一几人示警,没想到陆一几个护卫也不是白当的,小贼才露面,就给几人打趴下了。 见几个护卫伸手如此敏捷,墨姝放下心一觉睡到了天明。 陆一几个自认为收拾这些夜探的毛贼手法干净利落,应该不会吵到墨姝,不曾想次日清早,墨姝起身看见几人就问起了这事。让陆一不由心中狐疑: 墨六姑娘该不会是一夜无眠吧?但看着精神又还不错。 在白石镇,打死几个夜里图谋不轨的盗匪,并非什么大事,但是当陆一几个护卫拎着半死不活的毛贼下楼,底下的人包括客店的老板娘,看见这些盗匪破烂的衣衫下的刺青,都不由得悚然动容。 竟是沙盗的人! 这沙盗原来是白石镇的盗匪,后来因为惹了伍子珩的大军,当初派了人将其盗窟踏平,余下一小部分人就逃到了草原沙漠,与一些散的毛贼勾结在一起,又折腾出一伙人来,就叫沙盗。 这些人性情贪婪凶悍,与白石镇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勾搭,由这些小混混盯住住来往的客商富人,见到似乎身怀巨资的就通风报信,沙盗得到消息出手,类似杀人越货的勾当不知干了多少。 但因为这些沙盗多是趁着夜半下手,且经常打斗武艺也不差。而白石镇本就比较混乱,自从伍子珩回长安之后更是一直无人管理,容易得手又没人追查,助长了这些盗匪气焰,行事越发嚣张。 只是这次却结结实实踢到了铁板。 伍子珩一行没有在意众人震惊的目光,吃了早饭之后,墨姝仍留在客店内,而伍子珩又带上陆九、陆十二出去了。 一连两日皆是如此。 其间又有两拨沙盗的人过来找事,都无一例外被陆一几个给收拾了。之后这客店就清净了不少。 许多客商听说了这事,特意选这家客店投宿。 这家客店在白石镇也算是大的了,都住满了人,让客店的老板娘高兴得主动说给伍子珩一行人减些住宿的银子。 没多久,白石镇大半人都知道这家客店住了个厉害的人物。 但是等李国栋得到消息,过来时,伍子珩一行人已经离开了白石镇,气得他把手底下的探子狠狠骂了一顿。 ———————— ps. o(n_n)o谢谢月影暗星的月票!么么哒!今天是六一,萌萌哒的大家节日快乐!(未完待续。) ps:小剧场:这天是六一,墨朝渊大清早上了企鹅号,发了一条说说。茶叶:谁都别拦我,我要过六一!我要棒棒糖,要穿漂亮衣裳,要去游乐场,要吃大餐,要收礼物!茶叶是mo妖妖墨朝渊的企鹅昵称。几分钟之后……墨朝渊看着小说页面满屏的棒棒糖打赏,颤抖着手点开了那个叫“指尖舞墨”的读者页面。看上去应该是个正常的读者……但是,这评论是什么鬼?指尖舞墨:将男主换成伍子珩,陪你过六一,去游乐场,给你买棒棒糖、买漂亮衣裳,带你去吃大餐,买很多礼物!墨朝渊:听着好心动,但是……墨朝渊打开了企鹅号找到南鸢北舞:编辑大人!你的要求暴露了你!虽然我很感谢你给我送了那么多糖,但是!我不换男主这本书成绩好,一样可以自己过六一,去游乐场,给自己买棒棒糖、买漂亮衣裳,去吃大餐,买很多礼物!所以,我是不会换男主的!你先老实交代,怎么知道墨姝的吧!陆璟:……自家小朋友很狡猾,怎么办,在线等,急! 129、烤羊 伍子珩将白石镇及驻军的情况基本弄清楚之后,就与墨姝一行人出了城往西北大漠而去。 一望无边的荒原上,野草大部分都已经枯黄,只有部分下半截子还有点绿意。 如今一行人都改为了骑马,但见马蹄所过之处,飞起许多虫子,引来几只鸟尾随啄食。 墨姝是初次在这样广阔无边的原野上驰骋,心情极好,兴之所至口中还忍不住哼起了小曲:“红尘作伴……策马奔腾……” 伍子珩没听过这墨姝不知从什么地方学的乡野俚曲,但听着曲调轻快,心情也随之变得越加明朗。 此次几人骑乘的马都是有马镫的,为了隐藏马镫也遮挡风沙,这些马也是全身披挂,将几人的腿都挡住了。 好在这些马都很神骏,尽管连日赶路,又全身披挂,却未见多少疲态。 这是大梁与西域草原各族的交界,沿途都很荒凉冷清。戈壁、沙丘、荒原,有水源的地方还能看见点儿绿洲,但少得可怜,大片的戈壁沙土,让人看了之后更加疲惫。 落日西沉,浑圆血红的夕阳在广袤的沙漠上空缓缓落下,格外苍凉凄艳。 天色晚了就觉得冷,荒原上凄凉的暮色开始弥漫。 墨姝紧了紧身上的衣裳,问:“表哥,还有多远才到?今晚是不是要在草原露宿了?” 伍子珩挑眉道:“怎么,你怕露宿吗?” 墨姝斜睨过去道:“我怎么可能怕,不就是一个荒原野营吗?为了这个,我还特意带了烧烤的调料过来的!” 伍子珩微微勾起唇角,道:“如此等会儿就看表妹的手艺了。” 当下众人选了个背风的地方安营,陆一等护卫随从各自支帐篷、打猎、捡柴生火、墨姝和伍子珩则闲在一旁。 伍子珩拿出了一张與图,手执草茎在上边比划,低头沉思。 墨姝凑过去一看,这與图也就是地图画得还真简洁,以至于她都看不懂上边的线条是什么意思。 伍子珩看到墨姝挨近,也没有避忌,反而低声给墨姝讲起了这與图怎么看。 墨姝顿时像发现了新世界,又参照着后世曾看过的地图,在地上的沙土比划起来: “这里这样画,是不是看得更明白?这路用不同的颜色区分开……” “嗯?你再详细说说。这里画错了……” 墨姝借着旁边的火光画得认真,时不时抬头看一下伍子珩的反应,光洁的小脸映上晃动的焰影,让人顿生怜爱。 伍子珩倾身过去,抓住了墨姝的手,看上去几乎将墨姝整个圈入怀里。他指正她理解错误的地方,同时也仔细问墨姝画在地上的线条都是什么意思。 两人并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然而旁边搭帐篷、生火的人却心中窃笑,觉得伍子珩半点都不顾忌,当着众人举止亲密。但自家侯爷爱怎样都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这些护卫随从也不至于觉得这有伤风化,而且自家侯爷老大不成亲也不是个事,如今找到合心意的人他们乐见其成,当下刻意低头回避当没看见,免得坏了自家侯爷的好事。 伍子珩和墨姝讨论了一下與图,陆七就和陆十二各拖着两只野羊回来了。看到自家侯爷似乎当众抱着表姑娘,两人不知在亲密地说什么,心中震惊,随即又深觉喜闻乐见,也低头当没看见的样子,自去伺弄猎物去了。 然而墨姝却看到了野羊,而且與图也说得差不多了,当下丢还给伍子珩,看陆二是如何烤野羊的。 陆二、陆七很快将两只羊剥去皮砍下后腿先架起烤了起来。 墨姝兴致勃勃地帮忙,又转过头问伍子珩:“表哥你会烧烤吗?” 伍子珩不答反问:“表妹不是说你会?” 墨姝笑道:“这么说表哥定是不会了,其实我也不会,但是我可以学。” 说着向正在烤羊腿的陆二虚心请教起来,陆七见状割了块小点的羊肉给墨姝练习。 伍子珩看着,没有阻止的意思,也没有参与进来,而是继续研究手上的與图。 羊肉逐渐变得金黄,油脂在高温下冒了出来,滋滋作响,肉香弥漫在荒野上,引得墨姝口舌生津只想一尝为快。 但美味是需要耐心等待的。 墨姝翻动着手上的羊肉,她前世也没少烧烤,倒也学得有模有样的。 待羊肉表面已变得焦黄,香气扑鼻,陆二将羊腿从火上移开撒上些细盐,利落地撕成了好几块,放在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弄出来的大木片上,递给伍子珩,又接过了墨姝手上的羊肉。 墨姝毫不犹豫地将羊肉交给陆二,目光转向了伍子珩面前的烤羊腿。 伍子珩有些好笑,随手用小刀扎了块小的,递给墨姝。伍子珩原以为墨姝会接过小刀的,没想到她乐滋滋地檀口一张直接咬进口中,点头道:“嗯,好吃!” 旁边正将墨姝烤的羊肉拿过来的陆二顿时觉得,既然都不加顾忌的了,何不早点成亲,也了却大家一桩心事。 显然当事人并没有这样的觉悟,伍子珩将小刀递给墨姝,接过陆二手上的羊肉,又另拿了把小刀出来,吃起了这极富草原风味的晚餐。 墨姝偶尔抬起头,看到伍子珩用小刀吃羊肉,依然姿态优雅且高冷,相比已经觉得很矜持的她,顿时自惭形秽,心想伍子珩才是世家风范。 这野羊实在肥美,陆二又烤得外焦里嫩,一口下去只觉外皮酥脆,而里边丝丝羊肉饱满的肉汁全冒了出来,弥漫在舌间,这浓郁的鲜美,让人吃了还想吃。 伍子珩见墨姝吃得香,觉得这羊肉吃着,都越发美味了。 墨姝差不多吃好了,才想起自己亲手烤的羊肉,发现伍子珩面前的就是后,当下毫不客气伸小刀过去扎了一小块,抬头问伍子珩:“好吃吗?” 伍子珩颔首道:“还可以。” 墨姝将一小块吃了,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吃过晚饭,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秋夜的草原安静苍凉,已临近中秋,一轮明月高悬夜空,激起狼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野性,引颈长嗥。 墨姝这才惊觉这儿附近还有狼,心里生出了几分紧张。 —————— PS:大家六一快乐,看书开心!O(∩_∩)O~如果能顺便留下点推荐什么的,就更好了~(未完待续。) 130、野营 伍子珩看出来了,拿过與图与墨姝讨论。【ㄨ】墨姝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忘了狼的事情。 陆一等护卫分散开,形成包围圈,将伍子珩和墨姝两人护在中间。 墨姝骑了一天的马,虽然有莲子的改造,但以前都没这么累过,只觉浑身疲乏眼皮沉重,与伍子珩讨论了一会儿,逐渐就没了声音,随后头一歪倚着伍子珩就睡了过去。 伍子珩动作一顿,低头看了眼怀里睫毛低垂安静睡着的小姑娘,过了一会儿,看她似乎已经睡熟了,才把她抱进了旁边的帐篷里。 将墨姝放下,又把外袍脱下给她盖着,伍子珩正想离开,但听着外边的狼嚎,看了一眼墨姝,迟疑片刻,还是坐了回去。 自伍子珩将睡着的墨姝抱进帐篷之后,旁边一众护卫就忍不住一直偷偷注意着这边。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还没有见自家侯爷出来。 众人互相送眼色,面上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很快又差不多一刻钟过去了,仍然不见伍子珩的踪影。众护卫不禁开始猜测自家侯爷到底在帐内干什么。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仍然没见伍子珩从帐内出来。 众护卫终于明白,自家侯爷看样子今晚是打算和墨六姑娘呆一块了,心下均窃笑不已。 陆十二用大刀柄碰了下旁边的陆二,道:“今晚若侯爷与表姑娘呆一晚上,这婚事该板上钉钉了吧?这睡都睡了……” “咳咳。”陆二压下笑意,一本正经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免得坏了表姑娘清誉。身在外头岂有这么多规矩讲究?想想荒原多危险?侯爷这只不过是在保护自家表妹。” “二哥言之有理!”陆十二立即肃然道。 帐内,伍子珩听着夜风送入耳中的这些话,心里想着明天怎么收拾这几小子,但目前他却是没法子了。 伍子珩低头,借着帐篷里的烛火,可以看到墨姝手还抱着他的腰,头也枕在他腿上,青丝散落,长睫低垂,睡得正香。 刚才伍子珩不过是看见他给墨姝盖的外袍有些滑下来了,想给她扯回去,就随意坐到了她旁边,正准备去扯袍子,没想到墨姝突然翻身过来,碰到了他,随后就伸出手揽上了他的腰,似乎觉得这样子挺舒服,索性头也挨过来,枕到了他腿上。 伍子珩身子一僵,下意识想移开腿。没想到伍子珩才微微一动,墨姝立即迷茫地睁开了眼睛,似乎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待伍子珩动作停住,墨姝又满意地闭上双目继续睡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伍子珩:…… 又过了片刻,伍子珩还是觉得,像这样跪坐着等下非腿麻不可,就想让墨姝松开手,他好起身。 伍子珩是顺利起身了,然而他将墨姝的手拿开时,她又忽然迷迷瞪瞪地伸手四处摸索着,口中嘟哝:“我的枕头……枕头呢……” 枕头…… 伍子珩眼角直抽,想让墨姝醒醒,却鬼使神差又坐了回去,双腿向前伸直,墨姝很快又摸索到了他的腿,顺着往上摸,抱住了他的腰,轻车熟路地将头枕在他腿上,又安静地睡了过去。 看着墨姝宁和的睡颜,伍子珩给她盖好外袍,吹熄了烛火,背倚着帐篷也闭目休息。 黑暗中只听到外边的风声、狼嚎和虫鸣,还有帐内细密悠长的呼吸。 墨姝这一夜睡得极好,还梦见她找到一个特别舒服的大枕头,虽然后来伍子珩竟然厚着脸皮和她抢,但是她一瞪之下,伍子珩就老老实实让步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 墨姝起来时还觉得十分得意,直到伍子珩在外边听到动静,问她可起来了,她才回过神,意识到之前是在梦里,坐起身低头一看,哪有什么枕头?当下啼笑皆非: 没想到竟梦到了一个如此荒诞的梦境。 墨姝低头打理自己的衣裳,入目就看到了伍子珩的外袍,这才又想起她竟然连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都忘了! 这么说,是伍子珩抱她回帐篷的? 墨姝先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即又释然了:这有什么,伍子珩是她表哥,而且上次在宫门外豹子伤人,他不就抱过她一回吗? 显然,墨姝对于初到玉湖山庄落水时,伍子珩抱她的事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墨姝抖了抖伍子珩的外袍,让上边也许存在的灰尘草屑掉落地上,然后又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走出去。 伍子珩看到墨姝出来,随手接过了外袍,几人吃了些干粮清水作为早饭,又把支起的帐篷拆了放马背上,继续往草原行去。 墨姝注意到今日这些护卫表情有点奇怪,越看越觉得可疑,转头问旁边在踏雪马背上的伍子珩: “表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觉得陆一他们怪怪的?” “陆一几个看到你骑了这么久的马,休息一晚上又精神奕奕了,正在感佩于表妹的毅力。”伍子珩轻描淡写道。 “真的吗?” 墨姝有些怀疑地看向了陆一几个。 陆一几个边感叹于自家侯爷功力见长,边笑着点头附和,真心实意的模样,看不出有丝毫作假。 墨姝也就相信了。 过了一会儿,墨姝才想起问伍子珩:“三表哥,我们这是要去找大表哥吧?” 伍子珩颔首道:“嗯,我之前已经有叫人找大哥的下落了,所以先去那里问问情况。” 在西北边境几年,伍子珩也私下经营有一些势力的。 这次伍华璋到西北看马,突然失去了消息,伍子珩听到这件事情后,立即让这些人先深入草原寻找了,而这些人虽然没有找到伍华璋,但也发现了一些线索,他打算先过去问一下具体情况。 墨姝这一路都有留心沿途的情况,不懂的就问伍子珩,也学到了很多,对长安到西北的情形也大致清楚了,如今听到伍子珩说还可以到他在西北的经营的小块地盘见识,也非常好奇和期待。 经过这一路上的见闻,墨姝也已经意识到大梁如今存在危机,并不像看上去的四海升平。如今最紧要的,就是学到更多的东西。 此次前往伍子珩在西北的势力,不失为一个好机会。(未完待续。) 000、第130章野营的小剧场——枕头 咳咳咳,今天后台可以看到5月的稿费了,裙子一激动,忘了在新章加上已经写好的小剧场……表打我,这就补上! 来来来,各位看官,看好咧…… 小剧场: 墨姝想起抢枕头的事情,即使是在梦里发生的,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平,于是瞪了伍子珩一眼,愤愤道:哼!真不知道有些表哥是怎么当的,竟然和表妹抢枕头! 想着终究是在梦里,自己理亏,墨姝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 但伍子珩还是听到了,懒懒道:……我真不想和你抢枕头的,但是你得考虑一下枕头的感受…… 墨姝一脸诡异地看向伍子珩,这是被穿越了吗?还考虑枕头的感受?当下嘟哝道:表哥你是在开玩笑吗?枕头有什么感受? 伍子珩:…… 敢情这丫头根本就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当下伍子珩好整以暇地问:表妹说说,我抢的是什么枕头? 墨姝抬头想了半天,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于是道:又温暖又有柔韧性的舒服的大枕头!还挺结实! 等等。 枕头为什么会……挺结实? 墨姝下意识摸了摸手。 伍子珩已低头,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舒服、结实什么的……挺好。 顺便说一句:本来想着厚着脸皮也要过六一的,结果……裙子一个糖都没收到!已经哭晕在厕所,不要找。 即使哭晕在厕所,坚强的裙子还是会继续码字的!O(∩_∩)O~大家看书开心,心情好就留下点评论、推荐神马的吧……(未完待续。) 131、遇袭 墨姝原以为出了白石镇的城门,往西北去就已经是西域五胡的地界,不想与伍子珩交谈中才知道,这一片荒原还属于大梁的疆域,也散落着一些猎户及个别的人家。 这些零散的贫户多在比较隐蔽的山边或者林子里。 而魏国公府为大梁经营的马场,就在出了白石镇之后不远的一片名为格里原的优良草场,除了魏国公府之外,其余各大贵族有私人小型马场的,也几乎都在格里原。 伍华璋此行,就是到那里去挑选马匹的。 但是如今伍子珩走的方向明显不对,而且看这路程,也早就过了格里原了。 墨姝没有问为什么,伍子珩继续西北方向走,必然有他的理由,很大可能就是他得到消息,伍华璋往那边去了。 又走了一日,挨近傍晚时,一行人寻了个地方休息。 这里已经越发荒凉,风吹起,沙尘漫天。 众护卫随从分别去打猎捡柴什么的,墨姝不知怎么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在旁边转了一圈,寻了几只小虫一条小手指长短的蜥蜴之后,忽然对众人道:“我看这天气的状况,过会儿可能会起风沙,大家小心些,别走太远了,仔细出现什么意外。” 荒漠的沙尘还是很危险的。 尤其是众人都不熟悉这边地形气候的情况下。 尽管不太相信墨姝还会看天气,何况是她不熟悉的荒漠的天气,但这些护卫都是谨慎的人,小心些总是好的,何况如今墨六姑娘是自家侯爷的心头宝,他们这些护卫好好表现一下,当即都点头应诺。 既然墨姝都已经这么说了,众人就转移到了背风的山后边。 远远的一群人听到斥候回报说,伍子珩一行转移了地方,顿时心中生疑:“不会是被发现了吧?还是他们也知道了天气有变,所以匆忙转到山后边背风的地方去了?” 旁边身穿胡服的大汉摇头:“久闻镇远侯行事稳妥谨慎,这西北风沙是常有的事情,也许是有备无患,这才换地方的。” 之前说话的人不太赞同,道:“若是因为行事小心的话,刚开始驻扎支帐篷就该想到了吧,而不是停下了之后才转移。再说了,既然镇远侯行事稳妥谨慎,我们就更应该小心防备才是。” 身穿胡服的大汉觉得有几分道理,当下让斥候再探,一群人则静悄悄伏于荒漠的砂石后,不急着前行。 过了一会儿,斥候回报说伍子珩等人除了换地方之外,没有其他异动,应该没有发现他们。 大汉点了点头,让斥候归队,又问:“之前达科说,风沙几时会到?” 初时说话的人看了一下西边如血的残阳,道:“大概还过一两刻钟。” 伍子珩一行人转移到山后背风之处后,伍子珩想了一下,问旁边的陆一:“你之前说,似发现有人远远窥探?” 陆一点头称是,说了大致的情况。 伍子珩若有所思,又转过头问墨姝:“这风沙大约何时会到?有多大?” 墨姝答道:“过两刻钟就会起风沙了,不至于说会将人刮跑或是埋没,但刮起来也遮天蔽日,大概会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况,若只是风沙的话不走远应该没有什么很大问题。” 边说,墨姝已经拿过早准备好的幂离戴上系好,用来挡风沙。 伍子珩沉吟道:“既然如此,这风沙容易应付,就怕有人会仗着熟悉荒漠和风沙趁机突袭,得小心着点。” 众人闻言也都警惕起来,用方巾掩面,做好防风沙和敌袭的准备。 没多久,出去的人就打了两只野羊回来,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还是生火将猎物烤熟来吃。 只是才烤得差不多,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半钟,想到墨姝的话,虽然不知道准还是不准,也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准备应对。 墨姝忽然道:“先把吃的用油纸裹起来埋好,现在恐怕吃不了了。” 陆一警醒地竖起了耳朵,问:“起风沙了?” 墨姝眉头紧蹙,道:“不仅如此,还有几十人往这边围过来,已经在……两百米呃,小半里之外了。” 伍子珩面色一端:“有人来了?” 墨姝点点头。 陆十二耳伏于地细听,并没有什么动静,然而墨姝说得认真,不像是信口胡诌也没必要乱说,当下陆二往墨姝所说的方向悄然潜去,以一看究竟。余下众人都刀剑在手,随时准备迎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怕是来者不善。 墨姝劝了两句见陆二依然决意前往,只得让他小心之后就由他去了,却还是忍不住道:“这风沙马上就到了……” 话音未落,陡然见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刮起了狂风。 陆三注意到,这时间距墨姝方才所说,正好是过了两刻钟! 这下子众人对于墨姝说的有人过来,已经由不信变成信了八九成,还有几分是想着也许她只是擅于看天气情况。 陆十二仍没有听出什么动静,而且风沙一起,人的动静就被遮掩过去了,更什么都听不到,他低声念叨了一句:“是不是真有人过来,很快就能见分晓。若是真的,这也太令人吃惊了。” 无论众人是怎么想的,转眼间,黄沙已经扑面而至。 众人连忙伏身躲避。 这时却听墨姝急急叫道:“小心!那些人往这边来了,动作很快!”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阵尖锐的哨声破空响起,众护卫皆听出了这是陆二吹响的示警的哨音,都心中凛然,握紧兵器全神贯注地留意周围的动静,时刻准备着给来敌迎头痛击。 自以为能和以前一样悄无声息摸到地方的马贼和沙盗,在听到哨声时就知道已经被发现了。 但这伙马贼并没有丝毫的慌张,如今他们已来到很近的地方,且这风沙漫天的天气,他们早习以为常,还能在这样沙尘蔽日、眼睛都难以睁开、即使睁开双目看到的也是迷蒙的黄沙的恶劣的天气情况下继续作战。 而这些从中原来的人,即使是在西北征战几年的老将,面对这样的天气,也是束手无策,没法迎敌,只能避进城内或是见情况不妙就远远离开。 如今镇远侯这一行人被困在此处,即使他在战场上如何厉害,今次还能看穿这漫天黄沙不成? 此次即使留不下伍子珩的命,将这些护卫随从也大多要命丧于此了,更别说买家指定的墨家娇弱的小娘子了。 若是在这漫天黄沙中还留不下这么个小姑娘的性命,作为沙盗马贼还用在这一片混吗? —————— PS:O(∩_∩)O谢谢迷糊的寶貝的月票!(未完待续。) 132、震骇 但这些马贼想得太简单了。 在漫天风沙呼啸中锻炼出来的耳力和直觉,使这些沙盗马贼能够分辨出伍子珩一行人就在百步开外,他们甚至在风声里也听到了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只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此时墨姝正全身心投入到漫漫风沙之中,清楚地告诉众人来敌的方位:“在西北方向百步之外,有上百个人顺风行来。” 如今陆一这些护卫对墨姝的话已经不再怀疑,他们不像马贼本就生活在这荒漠之中,在风沙扬起的情况下占尽天时地利,在这样两眼一抹黑看不清楚周围的恶劣情势,有墨姝点出来人在什么方位,无疑是件振奋人心的事情。 这些沙盗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样黄沙漫天,风夹着沙子,吹得连他们这些生长于荒漠的马贼都睁不开双目的天气,竟然有人能准确判断出两百步、甚至更远的详细情况。而这个人,还是他们此行的目标之一,据说如今仅十一岁的墨家六娘子。 这个让沙盗轻视的,自以为能轻易解决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变成了他们最大的麻烦,而他们犹不自知。 没等这些沙盗继续接近,一众护卫已经将刀剑还入鞘中,弯弓引箭,往墨姝说的方向射去。 沙盗听得嗖嗖的利箭穿梭的声音,急忙往旁边闪避,并分散开想从两边包抄过去。 墨姝时刻密切掌握着这些沙盗的动向,并将其移动的方位不停地转达给身旁的伍子珩和陆一等人,声音清脆响亮。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风沙太大,若不大点儿声,陆一他们听不清楚。 沙盗们见耳边箭矢的声音不绝,风沙声里还有个小姑娘清脆的声音,虽然隔得远听不清说什么,但却不是慌乱之语。 甚至像是……在指挥? 由不得这些横行荒漠的盗贼多想,迎面源源不断的箭矢裹挟着劲风穿透沙尘,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在这风沙蔽日的黄昏,须臾即至。 即使连他们都弄不清这么远之外伍子珩一行人的具体方位,箭矢却依然随他们左奔右突而追过去。 “见鬼了!” “古怪!莫非这些人还能看见不成?!” “简直邪门!” 这些沙盗一边狠狠地咒骂,一边仓皇地躲避着利箭。尽管因为风沙的缘故利箭有失准头,但还是有几个闪躲不及的马贼不慎中箭落马,很快落上了一层黄沙。甚至还有个别是在仓皇闪避之时没稳住身子,直接坠马的,在风沙中,落马的人若不及时滚到一边,将被自己人的马践踏。 尽管箭矢有效,但沙盗仗着人多且熟悉这风沙天气,众马贼性子又悍勇,即使有小半的人因躲闪不及,中箭倒了下去,但余下的人还是迫近前来。 待来到百步开外的地方时,一些耳力好的马贼,包括率人前来的沙盗头目,终于听到了风声中墨姝一直在叫嚷的只言片语,然而拼凑起来弄明白大概意思,武艺的几个马贼震骇得险些中箭:这小姑娘一直大声嚷嚷的,竟然是他们移动的位置! 怪不得镇远侯的人射箭都是直直冲人过去的! 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众马贼却更是心神俱震:如今大声指挥的小姑娘到底是不是墨家的六娘子?!若是,她又是如何在风沙之中判断来人动向的?在此前怎么从未听说过她有这样的本事? 墨六姑娘能在风沙中准确把握百步之遥,不,有可能是两百步外的来人的情况这件事,还有没有旁人知晓? 这可是一个极重要的讯息! 沙盗头目甚至已经不再想着要如何伍子珩一行人永远留在这荒漠上,而是在沙尘中拨转了马头,准备回去通风报信。 只是沙盗头目这一举动在众马贼中实在显目,才往回走了几步,就给墨姝发现了。 墨姝一直全神贯注地留心来敌的情况。伍子珩半个身子挡在她身前,周围是陆一几个护卫拦下射往这边的箭矢,因为来袭的人多,有些箭矢一时格挡不及,伍子珩就举剑相拦,让墨姝可以一心一意地指挥。 见有人想逃,墨姝当即出声提醒。 伍子珩沉声道:“一个人都不能放走!” 这些人想必都已经发现了墨姝这令人震惊的本事,若传扬开去,是祸非福,自然得全部灭口。 若是没有墨姝,且不说全歼来敌,伍子珩一行人能有半数安然脱险都已经不错了。 运气差些的话这些护卫大半都将折损在这儿。 但这些沙盗想凭着风沙将伍子珩永远留下,却想得太简单了点。 如今墨姝既有这样的本事,如果还放走了这些人留下隐患,陆一等一干护卫就太没用了。 陆一等护卫随从听到了墨姝和伍子珩的话,立即分出两人,陆十一和陆十二,去堵截沙盗头子。 墨姝分出心思,特地留意着沙盗头子的动向:“……他往左边去了,右前方,还是右边,对……” 简直犹如亲眼目睹。 在这漫天风沙的黄昏中,沙盗头目听到墨姝如此清晰准确地说出他的动向,心如同坠入了冰窖,冷汗转眼就湿透了后背。 “这怎么可能……” “大当家,你说什么?!”旁边的随从隐约听到了这句话,忍不住大声问。 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墨姝带给这些马贼的恐惧太深了。原本这些人以为,风沙扬起,不管是谁都没法在这样的情况下看清楚,但他们久处荒漠之中,不时借着风沙中出去抢掠,相比伍子珩等人,应付起这恶劣的天气更拿手。 所以在听到懂看天气的达科说,很快会有一场风沙时,众人都兴奋起来,觉得这是对付镇远侯一行人的最佳时机。 但是众人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有想到原以为娇弱的墨六姑娘,竟然可以在风沙里清楚把握别人的动向! 若非亲身经历,这些人打死也不会相信世间有这样的人! 天色将晚光线暗淡,还有遮天蔽日的风沙,这些似乎都没有给墨姝视物造成任何不便,让他们原以为是自己的优势却一下子变成了劣势。 伍子珩一行人可以清楚知道他们的位置,但他们虽然能在风沙中大致分辨一些动静,却也远远达不到墨姝这样有如亲见的程度!(未完待续。) 133、全胜 一时间这些沙盗心中都充满了恐惧,听着耳边墨姝本应该是清脆动听的声音,以及风沙中嗖嗖的箭矢飞射的声响,只觉声声催命。 而已经给陆十一和陆十二追上的沙盗头子,恐惧更深。方才他左奔右突都给墨姝轻易道破,似乎一切努力都只是徒劳,根本无法逃出生天的感觉,让他比其他人体会到了更多的恐惧。 这墨六娘子,怎么可能看透这漫天风沙的黑夜?! 妖怪,这绝对是妖怪! 没等这沙盗头子吼出来,陆十二已经仗着有马镫的优势,一刀将之砍于马下。两人并不知道他是不是头目,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能削弱对方一分力量是一分。 天渐渐黑了。 如今场上已经变成了陆一这些伍子珩的护卫随从,借着风沙和夜色的掩护,依靠墨姝报出的方位,单方面歼敌,形势呈现出了一边倒的情况。 尤其是随着墨姝清晰掌握沙盗头目的动向,助陆十一和陆十二将之砍于马下,心中就震骇不小的众马贼,恐慌更甚,乱成一团,而且陆一等人武艺本来就比这些沙盗马贼好。 尽管场上的混战让墨姝没法面面俱到,但现在的情形,已经不再需要墨姝指出敌人在什么地方,陆一这些护卫随从就已经和来人短兵相接,交上了手。 墨姝一直竭尽全力闭目用心去看来敌的位置和动向,此时一放松,感觉浑身都失去了力气,手脚发软冰凉一片,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混着沙尘,黏黏腻腻的相当不适。 夜风一吹,墨姝不禁打了个寒战。 沙盗也有想到要杀墨姝的,但是墨姝不再说话,又与伍子珩退到了旁边,这些马贼想找到目标,并冲过陆一等人的阻碍过去,也不容易。 即使如此,还是有一个悍勇的杀了过来。 但见一直没有出手的伍子珩动作很快,墨姝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来人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墨姝休息了片刻,稍微缓过神来。 之前心思全在战局上没什么感觉,此时风沙落在身上,就觉打得生疼。 这么大的风沙,这些沙盗还出来劫掠,陆一等人也得迎战,怕都不好受。 伍子珩背向风沙挡在墨姝身前,拉住了她的手,隐约听得他说了一句:“手怎么这么凉……” 墨姝还没听得很清楚,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伍子珩的一双大手包住了。 随即,只觉伍子珩一用力,她不由自主扑到了他怀里,只觉他拉开了斗篷,挡去了所有的风沙,将她笼进一片温暖宁和里。 伍子珩道:“感觉好点了吗?” 墨姝心中温暖,不由自主伸出手抱住了伍子珩,感觉他身子一僵,不知怎么心情就好多了,轻轻道:“好多了。” 伍子珩似乎松了一口气,还揉了下墨姝的头发:“以后不许这样胡来。” 墨姝听着不大乐意:“怎么是胡来呢?” 想起每次反驳伍子珩的话,都会挨他教训,墨姝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将自己往伍子珩的衣衫里埋得更深了些。 但不知为何,伍子珩这次少见的和颜悦色,似乎还有一丝无奈:“其实你可以先与我说,我知道大致情况之后,就可以拟出计划,没必要让你自始至终都追着这么多人的动向。今日让你受累了。” 没想到伍子珩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墨姝一时有些发怔,随即心情大好,连疲乏都消了不少,抱住伍子珩,唇角止不住扬起,道:“我以后提前和表哥说,不会自作主张。” 这时的墨姝,与别的十一岁的小姑娘,当真没什么分别。 伍子珩正想说什么,墨姝忽然一下子掀开了斗篷,抓过守在旁边的陆九背着的弓箭,拉弓搭箭松手一气呵成。 箭矢所至,一个正举刀从背后刺向陆三的人闷哼倒地。 陆三解决掉正面的马贼,转过身,心有余悸,也不知这一箭是谁发的,很快迎向了另一个马贼。 伍子珩听这动静,就大概猜到了墨姝在干什么,眉头一皱却没有说话。 混战没有停止,墨姝心思仍悬着,没法好好休息,这很正常。不过显然这把控战局消耗她极大的心力,所以刚才浑身冰凉乏力,却应该尽快休息。 伍子珩让陆二、大顺抽身出来,与陆九、陆八一起守着墨姝,他则提剑上马径直闯入了黄沙漫天的战局。 墨姝有些不放心,忍不住问陆二:“表哥是骁勇善战的吧?” 陆二几人也不可能说毫不挂心,但身为护卫,几人深知伍子珩的本事,当下肯定地回答墨姝:“表姑娘无须担心。侯爷武艺过人,又征战沙场多年,应付区区几个马贼,自然不在话下。” 话虽如此,墨姝还是又将注意力投到了战场上。 伍子珩骑着飞白在风沙中穿梭,手起刀落间,一个个沙盗斩于马下。 很快,耳边的呼喝之声逐渐没了,只余下风沙吹过的声音,在这萧瑟的秋夜,怎么都感觉有些荒凉。 墨姝放松下来,鼻尖随风沙吹来血的腥气,想到刚才一箭毙敌,突然觉得一阵反胃恶心,忍不住干呕起来。 伍子珩策马奔至,一跃而下,将墨姝揽进怀里,话语中多了两分焦灼: “你怎么了?” “呕——” 伍子珩身上应该是溅上了血迹,腥味很浓。墨姝被这浓烈的血腥一激,只觉恶心尤甚,忙不迭将他推开,转过头当真吐了出来。 这下伍子珩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将染了血的外袍脱下丢到一边,寻了水袋过来给墨姝净口。 过了好一会儿,墨姝才觉得好受了些。 此时,风沙渐止,陆一这些护卫随从点了火把查看方才混战的地方,以免有遗漏没死的。 这一战伍子珩的人只是有几人受伤,就陆十伤得重些,伤了左腿的经脉,其他人都不是很严重,而马贼百余人尽数被歼灭,可谓大获全胜。 迎战时,众人都不及多想墨姝为什么能判断出来敌的踪迹,他们都没有在狂乱的风沙中与人打杀的经历,需要提高注意,全力以赴,分心去想别的事情,无异于找死。 如今在漫天风沙中,一人未折而全歼来袭的百余马贼,墨姝功不可没,众人终于想起了墨姝令人震惊的本事。(未完待续。) 134、治伤 如今在漫天风沙中,能一人未折全歼来袭的百余马贼,墨姝功不可没,众人终于想起了墨姝令人震惊的本事。 但明显墨姝并没有对此作出什么说明的意思,伍子珩没有开口,众人又怎敢贸然发问?当下众人将震惊疑问都揣回了心里,只有个别涵养不足的,偶尔忍不住将目光悄悄投向墨姝,似乎这样就能看出什么似的。 墨姝还有些气虚,没有心思管这些人。 只是这气氛就显得沉闷了,都看不出是才大胜了沙盗的样子。 伍子珩借着火把的光亮,看到墨姝应该没什么大碍,一边起身往正在清理伤口的一众护卫行去,一边问陆九: “陆十的伤如何了?” “怕是不大好,左腿伤了经脉,即使瞿老在这儿,估计也治不了。” 陆一及陆十二这十二人都是伍子珩的护卫,自小一起训练,同吃同住,一起出去执行伍子珩的命令,也曾经在这西北并肩作战,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这么多年众人不知经历过多少危险,都安然闯了过去,虽然小伤不断,但像陆十这次也许医不好的,还是头一回。 是以即使陆九总自诩七尺男儿,心冷似铁,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禁心中沉痛。 伍子珩闻言眉头微拧。 墨姝之前并没有注意听众人的禀报,不知陆十伤了左腿经脉之事,此刻听了忙从旁问: “伤了经脉?是怎么伤到的?有没有断?” “是左腿挨了一箭,陆七懂些外伤的医术,看过了,说是中箭时伤了经脉,至于经脉有没有断我也不是很清楚。” 见墨姝过问,陆九主动地细说了一番,还满脸希冀地看了过去。 墨姝给伍子珩针灸之事,陆九是知道的。之前他还怀疑墨姝的针灸,担心她会将自家侯爷给治残了。 谁知道几次针灸之后,墨姝却真的治好了伍子珩的旧伤! 故而此刻陆九忍不住想:说不定墨六姑娘也能将陆十治好呢?毕竟之前侯爷的旧伤,瞿老原来也说是难以完全痊愈的。 伍子珩没有陆九想的这么简单,且不说墨姝现在耗费了大量心力,正虚弱着,就是平常时候,也没听说过针灸还能治外伤受创的经脉的。陆十这情况与他不同,当初他是挫伤,并没有创口,而陆十却是中箭受伤,还不知道伤势如何。 墨姝看到了陆九希冀的目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对于这外伤,在没看过具体情况之前,她也有把握能治好。 当下墨姝开口道:“我也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陆九一听已是大喜,几人一起往陆十那边行去。 在西北的裴运得到消息,说马贼突袭伍子珩一行人,才赶过来就遇到了风沙,心下顿感不妙。 虽然裴运知道伍子珩也在西北征战了几年,且有勇有谋从无败绩,但起风沙的话是从不出战的,因为不管怎么说,生长于西北荒漠的胡人以及马贼,应付这恶劣的天气总是比大梁人更得心应手。 想来马贼也是从善于看天气的人口中,得知了会有这场风沙,才选择了这样的时机进行突袭。 自探子的禀报来看,这伙沙盗马贼有百余人之众,而伍子珩一行人,只不过将近二十人左右,若是放在平时,这百余马贼自然不放在晋国公府的护卫眼中,但是在漫天风沙的夜里就不一样了。 裴运心下焦急,不顾危险,令底下的人顶着风沙继续向前。 只是受风沙所阻,又到了晚上,行走也快不起来。裴运心急如焚,只能祈祷伍子珩的十几个护卫能在风沙中坚持住,至少让伍子珩得以安然脱身。 裴运到达距离伍子珩所在的地方一里多时,风沙逐渐止住了。 但是却没有听到远处有任何打斗或者大一点的动静。 裴运心下一沉。他已经尽量赶过来了,也以为还来得及,以伍子珩这些护卫以往的表现,坚持到这个时候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按理说两边应该还在苦战,待他这些援兵赶到,尽可以将马贼全部歼灭。 但此时远处听不到一点大的动静,该不会是伍子珩一行人已凶多吉少了吧? 裴运也有想过,可能是伍子珩一行人已经将马贼解决了,但很快又否定了这想法。 一路行来都没有看到折返的马贼,即使在没有风沙的情况下,想这么快就将这些悍勇而又熟悉地形的马贼全部杀掉也不容易,何况如今还起了风沙。 裴运想起之前收到陆二的信,提到伍子珩此行还带了表妹过来,一时间脸色变幻不定。 以伍子珩的性子,裴运觉得他是不可能忍受一个小姑娘过来烦他的,所以这次定然是这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表妹缠着他要一起到西北来,说不定其中还有晋国公和晋国公夫人的授意。 伍子珩有这个表妹在旁,自然不得不分心去顾及她,也许正因这样,一行人这么快就给马贼得手了? 也不知伍子珩是否安然无恙…… 裴运想到之前斥候得到的消息里头,似乎还有这些马贼针对伍子珩这个表妹的意思,狠狠甩了一下鞭子,策马向前飞奔:若真是如他所想,这墨家六娘子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策马跟着的属下周源,在裴运让人伏地听动静之后,也有了不好的猜测。 但此时见裴运面沉如水,却不由得往好的方面想,道:“也许在这期间出了什么变故也说不定,比如这马贼路上碰到了突如其来的沙暴全军覆没了,侯爷一行人其实好好的,也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裴运一瞪双目道:“你当我傻子吗?这里顶多就是会起大点的风沙,几时有过能让百余马贼全军覆没的沙尘?当是在沙漠中间呢?” 没好气地说完这句话,裴运将马催得更急,只想马上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墨姝已经给陆十检查过,心下有了八分把握。 陆十的经脉只是擦伤,虽然也挺严重,若换了别人,多半这条腿以后就瘸了,但墨姝在飞白踏云,还有伍子珩身上试过翡翠莲子的神奇之处后,已经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自觉这点伤还是能治好的。 当下墨姝就从袖袋中摸出了时刻准备着的银针,准备给陆十扎针。(未完待续。) 135、裴运 陆一等众护卫急忙点了更多的火把,以让墨姝看得更清楚。 墨姝认穴很多情况下都不是依靠看的,但她也不会与这些护卫说,当下找到合适的穴位,轻轻扎了下去。 但是很快墨姝就发觉情况不妙。 今日动用了翡翠莲子的能力之后,墨姝就觉得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力气,提不起半点劲,她原以为会和上次医马一样,不知何时才能恢复的,但很快她就发现还可以感知远处的情形。 尤其是休息了一阵子,墨姝觉得好了许多,这能力也没有再次消失。 在医马恢复之后,墨姝就发现这能力似乎变强了,当时她分析过,觉得使用这能力可以促进其增强。有了这一认知,她在给伍子珩医治旧伤时就特别留心,想法也很快得到了印证。 这也是为什么此次墨姝大范围使用这能力,也可以应付得来的原因。 如今墨姝觉得状态已经恢复了许多,以为给陆十治伤应该没问题,但为什么这次银针扎下去,却没有任何灵力的波动? 伍子珩留意到墨姝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墨姝有些讪然道:“今日似乎不在状态,陆十你可有什么感觉?” 陆十摇了摇头。 伍子珩并没有特别的反应,仍是面色淡淡的,道:“许是之前累到了。” 墨姝不好意思地收回了银针,又补了一句:“我明日在试试,也许就好了。” 陆十点头想起身行礼,墨姝拦住了他。看到墨姝仍一脸的不好意思,他坐着行了个半礼道: “表姑娘不用介怀,我这腿伤到了经脉,原本就不指望能治好的,即使以后在行走有些不便,我仍可以给侯爷当护卫的。” “这是自然。” 伍子珩忽然出言道。 简单的一句话,墨姝居然看到陆十这个糙汉子听着就红了眼眶,也不知他有什么可感动的。 墨姝轻咳一声道:“我会再尽力试一下,说不定可以治好。” 这么说着,墨姝却决定了,若是陆十的腿伤治不好,就给他设计个好点的拐杖和轮椅。 负责侦察的陆二策马过来与伍子珩说了什么。 墨姝正在想着翡翠莲子的灵力是不是出了问题,余光看见陆二神色轻松不像有危险的样子,就没在意。 这时受了轻伤的护卫大多都已经包扎好了,墨姝消耗了许多力气,想起还有已经烤好的食物埋在沙子下面,遂提醒陆一他们挖出来。 裴运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场景。 想象中的尸横遍地并没有出现,面前伍子珩一行人虽然有的受了伤,明显是经过了一场打斗,但看上去人都还齐,而且一个个也都挺精神。 这是,打了胜仗? 百余个沙盗马贼都没能逃脱?己方还无人折损? 而且这才过去了多久?打斗就已经结束了? 岂非大获全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急急赶至的裴运一行人面上全是不可置信。 伍子珩已经知道了裴运赶到的消息,刚才陆二说的就是这件事,当下也没有觉得意外。 这些护卫随从,不少都在西北与裴运以及他带过来的这些人一起并肩作战、吃过酒,况且裴运他们还是赶过来相援的,当下都热情招呼裴运的人赶紧下马一起吃烤肉。 裴运从马背一跃而下,直接问伍子珩:“璟之,你们遇到了多少马贼?” 伍子珩拨去裴运大步走过来时飞到他身上的沙子,道:“百余人。” 若是在平时,看见伍子珩这动作,裴运少不得鄙视一两句的,如今却顾不得这么多,毫不客气地拿过一块烤肉,道: “我来时没看到有马贼往西北逃窜。” “都死了。” 伍子珩将手边切好的羊腿肉往墨姝那边移了一下,免得裴运把墨姝的这份也给吃了。 这小子从不知道什么叫客气。 裴运这才注意到旁边个子娇小的小姑娘。小姑娘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倒长得娇俏可爱,只是头发衣衫有些乱还沾了沙尘,此时正瞪着一双水润黑亮的眸子望着他。 也不知怎么的,裴运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当下咳了一声别过头去。 在裴运看过来时,墨姝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但见这位匆忙赶过来相援的男子出乎意料的年少,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英气俊朗,只是可能因为在风沙中赶路的缘故,看上去有些狼狈。墨姝并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更加狼狈。 伍子珩给墨姝介绍道:“这位是裴家四郎,裴子承,单名运,我好友。” 墨姝这段时间恶补过各大世家的背景及人际关系,一听来了兴致:“陇西裴氏?” 伍子珩点点头,又对裴运道:“这是我家表妹,出自陵北墨氏,在家行六。” 裴运立即拱手为礼,道:“墨六姑娘。” 墨姝也大大方方回了一礼,笑盈盈地道:“裴公子有礼了。” 这位裴四郎,墨姝在脑海里搜寻了一番后,已经大概猜到其身份了。陇西裴氏嫡支与伍子珩一辈的年轻儿郎,最出名的莫过于五公子之一的裴悦,才华横溢年少俊彦。 其次就是裴运。 裴运出名与裴悦迥然相异。他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到处惹祸,见天的不是走马章台就是好勇斗狠的,当年气得其已故的祖父齐国公裴文素扬言说要打断他腿。 虽然裴运的父亲是裴文素的嫡长子所出,但其亲祖母却不是现在的齐国公府江老夫人。 当初裴文素在投身沙场前就已经娶了裴运的亲祖母为妻,但后来战乱,夫妻两人一别十余年,裴文素立功后回乡寻不到妻子,以为已经死于战乱,就另娶了如今的裴老太君江氏。 但没过多久,裴运的亲祖母带着裴运的父亲就寻到了齐国公府。 之后是一长列高门大宅常见的事情,裴运的亲祖母故去,裴运母亲出了意外,裴运的父亲思亡妻郁郁而终,留下裴运和长兄二人。 长子病故,齐国公裴文素伤痛不已,一连好几日茶饭不进,还是江氏所出的两个儿子跪地不起恳求,才终于进食。 裴运的亲大哥裴杰身为嫡长孙,齐国公对他寄予了厚望,裴杰也不负厚望,各方面都很出色。 但后来却出了意外。 之后齐国公裴文素也染上沉疴。 祖父去世后,裴运突然说要出去闯荡,之后不顾裴老夫人的劝阻,执意离家没回去过,原来却是到了西北。 ———————— PS.O(∩_∩)O谢谢独自旅行看自己喜欢的风景的月票!谢谢大家订阅支持正版~(未完待续。) 136、有喜 裴运别过头,目光落在伍子珩移过去的切好的羊腿肉上,随即一愣。 这……咦?等等! 裴运猛地扭头,向伍子珩看去:他记得很清楚,刚才伍子珩是在看到他拿了肉之后,才将这切好的羊腿肉向小姑娘移近了些的! 还有伍子珩方才介绍墨六姑娘时,不仅点明了是他表妹,还特意指出了她的出身! 伍子珩居然很在意这个表妹?! 真是天上下刀子都没这么让人震惊! 裴运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伍子珩。 注意到裴运的目光,伍子珩从容不迫地放下了切肉的小刀,淡淡地问:“你看什么?” 墨姝其实并不是很关心裴家的后宅阴私,将裴运的大致情况在心里过了一遍,就低头专心吃东西了。 此时听到伍子珩这句话,诧异抬头。 而裴运,早在伍子珩目光看过来之时,就立即转开头顾左右而言他:“这里的夜风挺凉快……” 墨姝觉得好笑,抿起了双唇。 裴运目光扫过去瞥见,不由多看了几眼。不得不说这小姑娘长得真好,不过也不至于特别到让伍子珩动了凡心吧? 这次轮到墨姝咀嚼着羊肉问: “裴公子在看什么?” “没什么,这烤羊肉味道不错吧?” 裴运移开目光,心里却在想:像陵北墨氏这样的世家,不是应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吗? 怎么这墨六姑娘吃着东西还说话? 伍子珩原来喜欢这样的? 但似乎真的比寻常所谓知书达礼有非常骄傲的世家闺秀看起来舒服多了,不过这小姑娘才经历了一场恶战,竟半点也不害怕? 裴运一开始就想问伍子珩这马贼是怎么回事的,结果一看到伍子珩破天荒地待小姑娘这么好,顿时正事都忘了,此时想起来正要发问,就听到旁边自己属下已经和伍子珩的护卫谈论起方才的战况。 这下裴运索性也不问了,先听这些护卫怎么说。 但见陆一几个说起之前的战况,一个个都是热血亢奋、慷慨激昂唾沫乱飞,没听几句裴运就觉得不对劲了。 这些护卫三两句就提到一个表姑娘、墨六姑娘的,是怎么回事? 什么掌握了来敌的动向,什么视漫天风沙为无物…… 裴运听了几句,就已经瞠目结舌:这小姑娘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随即他又恍然大悟:怪不得伍璟之都对她另眼相待了! 陆一众人的议论也落入了墨姝和伍子珩耳中。伍子珩并未阻止,只是想着等会儿得敲打这些人一番,免得他们出去乱说;而墨姝则寻思怎么将这事圆过去,心不在焉的。 这时陆三说起了他差点挨马贼自背后捅刀的事情:“……还好不知谁看到了,给这直娘贼的来了一箭穿心,这才没阎王爷处报到,一世人两兄弟,我也没别的客气话,是谁放的箭告诉我一声,我陆三请他吃酒!” 护卫和裴运带来的人都哄然应和,陆九在旁边好心提醒:“我说三哥,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你这酒呢,箭是表姑娘放的。” 什么? 陆九此话一出,四周立即都安静下来。众人不约而同看向了旁边的墨姝。跟随裴运过来的人,刚才就已经听陆一他们提了很多次这墨六姑娘的事迹,此刻仍将信将疑: “墨六姑娘的箭术很好?在风沙中也能一箭毙敌?” “这个自然,区区风沙岂能挡住表姑娘?”陆三立即道,表姑娘也是你们能怀疑的? 伍子珩的一众护卫原本也觉得难以置信的,反而是经过这个人一提醒,想起墨姝在风沙中都能把握马贼的动向,顿时觉得射箭准才正常,表姑娘可是神仙的徒弟,射箭不准才不正常呢! 裴运在旁边听着,默默咬了一口手上的羊肉:这小姑娘还会背后放冷箭?听起来好像真的很不错! 而陆九想起当初墨姝弓箭一上手就箭无虚发的情景,感慨:“表姑娘的箭术,当真不是我等凡人能够揣测的。” 墨姝回神就听到陆九这句话,险些给噎着。 一不小心,就给人吹上天了? 陆三大步行至,给墨姝行了大礼正色道:“今日表姑娘一箭救了我陆三的命,这条命相当于是表姑娘给的……” 墨姝终于知道了众人在说什么,却让她想起自己亲手杀了人,以及漫天风沙过后的情景,四周似乎还残留着血的腥味,刚吞下去的羊肉也变得恶心无比,还没等陆三说完,她又忍不住到旁边吐了。 伍子珩冷冷地看了陆三一眼,既然知道是救命之恩,记在心里就行了,还要说出好彰显自己是个重义的汉子不成?刚才墨姝都吐过一次了,这小子居然还没有半点眼色! 陆三也懊恼无比,看着墨姝犯恶心,不知如何是好。 伍子珩见多了初次经历这样场面的才入伍的军士,自然不会觉得墨姝是娇气甚至矫情,却担心起她会不会因此发噩梦,他心里暗叹一声,拿过水袋给墨姝净口。 裴运看到伍子珩对墨姝如此上心,冷不丁冒出一句: “墨六姑娘这是……有喜了?!” “噗——”墨姝毫无防备地听到这句话,口中的水一下子全落到了面前的黄沙之上,还给呛到了。 “咳、咳咳……” “裴四!”一向从容自若的伍子珩面色一沉冷声道,“你再这样胡乱说话,把你丢回长安去!” 裴运话一出口已经发觉不对,他从没见过伍子珩对女子这样亲近,记起以前曾经听人说过,害喜的人会恶心反胃,见墨姝作呕,话没经脑子就脱口而出了,待想起面前的小姑娘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年纪尚小,已经来不及。 当下讪讪的也不知说什么好。 墨姝经裴运这么一打岔,哭笑不得,恶心的感觉反而少了许多,当下还有心情一派天真无辜地问: “表哥,什么是有喜呀?是有小娃娃了吗?” “……”饶是伍子珩一向从容,此刻面色也变幻不定,拿不准墨姝这是真傻还是假装不懂,若说她年纪小还不懂这个,但是她听到裴运的话又反应强烈,若说其实她只是在装傻,以她的年龄是不是又知道得太多了? 而且墨姝还是这么天真无邪的表情。 当下伍子珩面无表情道:“小孩子不要问这么多!” 这事说起来尴尬,若墨姝是真的懵懂无知,伍子珩也不好说明白,再说了,即使墨姝懂这话的意思,以她十一岁的年纪,估计也就知道是怀了小孩,不会往深处想的。 比如,怎么会有喜……这样的问题……伍子珩阻止自己想下去。 见墨姝年纪小还不太明白,裴运松了口气,总算没那么尴尬了,讪笑道:“我乱说的,你还好吧?” 墨姝点了点头,也松了口气。 之所以墨姝会厚着脸皮问了这么一个的问题,就是为了和缓尴尬的气氛,她还年纪小,不懂这个也合常理。(未完待续。) 137、铁掌 裴运又问了伍子珩这次应对马贼突袭的详细经过。 当从伍子珩口中听到他轻描淡写地说起墨姝能在风沙中感知来人的举动,裴运还是忍不住又一次不淡定了。 作为也曾领兵打仗的人,尤其是在西北,裴运自然知道墨姝这本事就是克敌的利器,当下追问:“天气好的晚上可不可以?” 到如今,墨姝也不隐瞒,大方承认道:“这个并不分黑夜白天的,若天气好没风沙下雨感知得还更清楚一些。” 裴运听了,激动得伸手差点就一把抓住了墨姝。 给伍子珩脸色沉沉,毫不客气地抽了回去。 墨姝给裴运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口中已义正词严道:“裴公子请自重!” 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 裴运却笑不出,他现在已经深切明白伍子珩很宝贝这个表妹。当然,换了是他家表妹有这本事他也会一样宝贝的。 只是不同之处在于,如今伍三郎已经二十岁了,总共就对这么个小姑娘上心,仅凭这一点,为了伍子珩的终身大事,这墨六姑娘也会让晋国公府、以及伍子珩的好友属下如珠似宝的供着。 但如今他一时激动,竟然当着伍子珩的面想去抓墨姝的手,不是摆明了想跟伍子珩抢人,找死吗?! 看看四周,小姑娘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说出的话更让他吐血;伍子珩此时倒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但旁边一众护卫都对他怒目而视,就差拔刀相向了。 而再看带来的自家儿郎,怎么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裴运抹了一下头上的冷汗,庆幸于伍子珩顾全风度,没有当场发飙。 至于回去之后……裴运心中发苦。 当下裴运拱手诚心诚意道:“误会,这都是误会,我这是太过于高兴了,失礼之处,还请墨六姑娘包涵,姑娘大人大量,别和我一介莽夫一般见识。” 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墨姝自然不会真的生气。 在原地休息了片刻之后,裴运提议连夜回他所在的营地去,伍子珩同意了。 一众护卫收拢了沙盗留下的、没有伤到的马匹,将自方伤亡的战马换下。 裴运一行人快马赶过来,戈壁荒漠石砾甚多,他们的马到这儿时几乎有一半伤了马蹄没法再骑的,也都换了马。 待陆一这些护卫翻身上马时,裴运敏锐地注意到了马镫,顿时双目一亮,冲过去看究竟。 距离裴运最近的是陆四,他得意地将战马的披挂拉开给裴运看清楚:“裴四公子看看,我镇远侯府的马镫可还使得?” 想想之前与沙盗拼杀时双脚放在马镫上的痛快,十几个护卫仍满是兴奋。 直娘贼的,这马蹬太好使了! 裴运毫不客气地将陆四从马上拽下,迫不及待上去,策马向前疾驰,亲自一试。 陆四这下子乐极生悲,虽然万分不情愿,还是换了一匹没有新马鞍和马镫的沙盗的马骑着,口中忿忿道:“太无耻了,早知道就不给他看了!” 这下子裴运带来的人也都注意到了陆一众人的马鞍与他们的不同,尤其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马镫,都羡慕不已。 裴运带来的人自然不可能和自家头头一样,抢人家的马来试,只纷纷下马围过去细看。 让马上伍子珩的众护卫得意无比。 伍子珩也没急着让众人出发去追裴运,而是转头问陆一道:“之前我让准备的马掌,有带吗?” 陆一点头道:“有。” 这些马蹄铁并不算重,也不占什么地方,自家侯爷发话带上的,陆一自然不会怠慢。 当下陆一从战马上披挂的皮袋里将马蹄铁拿出来,问:“侯爷是想现在给这些新换的马钉上铁掌?” 伍子珩颔首道:“戈壁碎石砂砾多,别折了太多马。” 陆一想想裴运带过来的战马不少都伤了蹄子,心中不免又得意了:也好,让这些人长长见识! 裴运带来的人虽然听到了伍子珩的话,却是一头雾水。 而伍子珩的众护卫一听就知道该干什么了,觉得露脸的机会来了,当下不用自家侯爷吩咐,已经分头伐木的伐木,找绳子的找绳子,很快就在荒漠上竖起了四根粗大的木柱,上边还绑上了横梁,看上去有些像马厩里的马栏。 裴运疾驰而归,兴高采烈老远就叫嚷: “直娘贼的,谁想出来的这个法子,当真妙不可言!有了这宝贝,老子非把阿石汗打得屁滚尿流不可!” 裴运所说的阿石汗,乃是如今西北五胡最大的势力,突厥的首领可汗。 不过须臾,裴运一骑如风卷到众人面前,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伍子珩旁边弄出了个类似马栏的东西,而且已经有一匹马被栓在了里边。 裴运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有些转不过弯,见众人低头忙活,虚心请教旁边正兴致勃勃观看的墨姝,问: “墨六姑娘,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给马钉上铁掌。”墨姝不假思索地回答。 “有什么用?”裴运还是有些茫然,但明白众人不会干些无用之事,当即追问。 这时,护卫中钉马掌最拿手的陆十一已经拿了磨得极快的削刀,将马蹄压在低些的梁上,借着火把的光亮,先修马蹄。 但显然这样的束缚让马很不舒服,拼命挣扎起来。 裴运虽不知陆十一这些人在干什么,但看到墨姝站得近,生恐马挣脱绳子伤到了小姑娘,才想叫她走开一些,就看到墨姝还主动凑近了些,拍了拍马腹,还温言道:“这是给你穿鞋子保护你的蹄子呢,不用怕。” 说来邪门,就这么一说,这匹马真老实了,甚至……还舒服地直哼哼? 裴运呆了片刻,转头看到众护卫对墨姝崇敬的目光,以及偶尔看过来的对他面上震惊表情的鄙视,觉得自己对于十几岁小姑娘的认知已经完全颠覆了。 只见陆十一修理好马蹄,拿了根半椭圆型的铁条,上面还有小孔,又取过一枚半寸有余的马蹄钉,将铁条安放在蹄子底部,用锤子将马蹄钉对准马蹄铁的孔敲打进去,如此几枚才钉稳铁掌。(未完待续。) 138、共骑 因为钉马掌的地方是马蹄的角质层,就如人的指甲一样,所以钉马掌马并不至于会疼痛甚至流血。 而且有墨姝安抚马匹,陆十一很快就顺利将这匹马的四个马掌都钉好了。 裴运看见问了句话墨姝也没空搭理他,转而看向了旁边的伍子珩,他还没有完全从初次使用马镫的亢奋中缓过来,当下问:“璟之,这马镫谁想出来的?这么好的东西,你竟然不早告诉我!” 伍子珩气定神闲地看着墨姝安抚战马,道:“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送信你也不怕给人截了?” 裴运一想也是,这样的法子,可不能让人学了去,追问:“你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 伍子珩摇头,下颌微抬向墨姝的方位示意:“我家表妹为了骑马更舒服,才画了样子让府里的匠人打制的。” 什么?又是表妹? 裴运早就忘了,他原本还想着此次伍子珩若是遇到了危险,定然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晋国公府的表姑娘惹的祸,此刻却深深地羡慕妒忌起伍子珩来了:杨妃怎么不给他也送一个这样的宝贝表妹?! 据说长安坊间流言,都羡慕嫉妒墨六姑娘走了大运,裴运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此时他却觉得,分明是伍三郎占了大便宜! 伍子珩这回不仅找到了合他心意的姑娘,还给他捡到了宝。 若让别人知道,非得来抢不可。 裴运意识到这个问题,立即又对手下敲打了一番,免得他们说出去。好在这些人都追随了他多年,还是信得过的。 当下裴运忍不住道:“璟之也太草率了,就这么骑着有马镫的马就过来了,若给人看到了,岂不是学了去?” 伍子珩淡淡道:“我表妹骑不惯没有马镫的马?” 裴运一时无言,片刻后才咕哝道:“即使如此,也不用连护卫都配备上吧,这次若非侥幸有墨六姑娘这本事……” 伍子珩道:“试一下这马镫也无妨,区区百余马贼我还不放在心上。” 裴运想想伍子珩前几年在西北的战绩,不说话了,随即看到陆十一已经开始给他这边的马也钉上马掌,道: “这什么马掌,应该是护着马的蹄子的吧?这么钉上去,真不会伤到战马吗?还有这小小的一根铁,真的有用?” “待会儿裴公子就清楚是不是有用了。” 陆十一对于裴运的怀疑有些不乐意,这可是表姑娘说的,能有错?再说了,他们来时这些马就是都钉了马蹄铁的,这马掌早就得到了长途跋涉和戈壁砂砾的证明。 将马掌都钉好,已经一个时辰又过去了。 墨姝劳累了一场,有些困乏,站在那儿眼皮都打不开,听到众人说启程才强打起精神,准备上马。 这一行伍子珩把踏云给了墨姝,他则骑飞白。 墨姝正待爬到马背上,伍子珩却道:“姝儿,过来。” 之前伍子珩叫墨姝,都是称呼墨六姑娘或者直接叫表妹,墨姝困乏着,有些迷茫地转头:“刚才谁叫我?” 伍子珩无奈道:“我,你表哥。过来。” 墨姝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到伍子珩已经骑在马上,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有些疑惑地来到他马前 伍子珩向墨姝伸出了手,道:“上来。” 这是……打算共骑吗? 墨姝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应该不太重,又抬头,才发现伍子珩居然让人还特意准备了一个设计得别出心裁的马鞍,而且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 在玉湖山庄设计高桥马鞍时,墨姝一时兴起,仿中世纪西方贵族女子穿长裙也可以用的侧骑马鞍,让工匠尝试打造了供侧身骑马的马鞍,没想到伍子珩稍微作了一下改动,设计得更小巧一些,放在前边,与寻常的高桥马鞍连在一起,就变成了双人骑的马鞍。 当然,前提是两人都比较小,重量轻,或者最少有一个人身材娇小,又或者这匹马特别高大神骏。 墨姝判断过自己上去应该不会将飞白压垮,并且马鞍设计得还算舒服之后,心情大好,满意地将手给伍子珩。但觉伍子珩拉住她的手,随即往她腋下一捞,还没反应过来,她身子一轻就给伍子珩抱了起来,稳稳坐到了马背上。 “坐好。”伍子珩道。 “我知道。”墨姝之前尝试过侧骑的马鞍,轻车熟路地坐好了,正好给伍子珩拉缰绳的双臂揽在他怀里。 似乎很安稳。 往后还可以倚靠着伍子珩。墨姝这下放心了,索性仗着年纪小脸皮厚,真倚到了伍子珩怀里。 舒服,温暖又结实。墨姝只觉一阵困意袭来,合上了双目。 若是早知道自家表哥有这样的准备,绝不自己骑马受累。墨姝不禁这么想。 伍子珩问:“坐好了吗?” 墨姝声音已有些含混不清:“好了。” 当下伍子珩纵马前行,而旁边裴运以及手下众人早已看得呆了,伍子珩及众护卫行出几十步,裴运才反应过来,让底下的人赶紧跟上。 “墨六姑娘定然是将来的镇远侯夫人了吧?” “这还用说……” “今个儿真是大开眼界,从未见过侯爷这样……” “你小声点儿,若是给墨六姑娘听到之后恼了,侯爷一不高兴,指不定马镫这样的好事就没你份了。” “就是,尤其这马蹬还是墨六姑娘想出来的……” “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出去乱说!” …… 伍子珩在前边,并没有听到这些人议论。 飞白疾驰间步子也很稳。 伍子珩低头,看到怀里的小姑娘睫毛低垂,似乎已经睡着了,夜风吹得她的衣衫扬起。伍子珩摸了一下她的手,感觉有些凉,当下扯下身上的斗篷将她裹了起来。 这小丫头,如今对他已经没什么防备,甚至丝毫不避忌了。看来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亲表哥。 伍子珩唇角微弯:父亲的法子似乎不错,也看得长远。 想到墨姝不同寻常的见识和点子,伍子珩目光一闪:得把这个表妹给看好了,若不然还真容易给人拐了去。 尤其是宋国公府的世子易安。 伍子珩清楚地知道宋国公府的心思,觉得易安并非良人,何况听说易安早就收了房中的丫头。 自幼受晋国公府不纳妾的教导,伍子珩如今已经觉得身为男子,就该一心一意待妻子好才合理。 若墨姝嫁了易安,岂非委屈了小丫头? 只是想想,伍子珩这么冷静自持的人,都感觉有将易安打一顿的冲动。似乎自家表妹给易安惦记上,已是受委屈了。(未完待续。) 139、认可 裴运如今安营扎寨的地方,在西北荒原边沿的一座高山上。 虽然西北草原广袤,又有戈壁沙漠,但是山峰也大多山高林茂,所以出现个匪窝什么的也很正常。 裴运这些人所在的山名为祁山,在没有风沙的情况下三个时辰就可以到了。 只是因为之前钉马掌的缘故,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到达之时,已是凌晨。若在夏日,此刻天都开始亮了。 墨姝许是太累了,伍子珩到山脚下,将她从马上抱下来时,她还没醒。 伍子珩也没特意将墨姝叫起来,索性就抱着她往山上去了。 山中裴运的营寨里灯火通明,众人已经得了消息,赶下来迎接,待看到当先伍子珩抱着个人,似乎还是个女子,一时都目瞪口呆忘了说话。 直到伍子珩一行人过去了,裴运斥道:“还站着干什么?不赶紧给侯爷张罗住的地方?!” 首当其冲的小军士却还傻愣愣地问:“裴将军,刚才真的是侯爷?” 旁边另外一人也道:“这天还没亮,我该不会是见鬼了吧?” 裴运毫不留情一人给了一个飞腿将两人放倒:“小兔崽子胆肥了,竟然编排起老子了!侯爷和我是鬼,你们是什么?哼!” 西北距离长安较远,消息相对闭塞,而且晋国公府认回杨氏和墨姝一事在裴运心里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所以虽然隐约有听到消息说伍子珩多了个表妹,实际上这些人却并不知道他待这个表妹的种种不同,只当多了两个吃饭的人罢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况且这些底下的人也不知伍子珩此行还与表妹一起过来。 如今亲眼看到一向拒女子于千里之外的伍子珩,竟然抱着个小姑娘过来,这毫不顾忌的亲昵态度,让众人几乎惊掉了下巴。 伍子珩已经走过去了,才有人想起拉住后边的陆一问: “这位该不会是少夫人吧?” “当然不是。” 陆一虽然很想肯定这位兄弟实在慧眼如炬,却露出了谜一样的微笑道,“若侯爷成亲,岂会不告知西北的兄弟?这位其实是府上的表姑娘,今岁陛下才封了县主的。” 问的人不由腹谤:还卖什么关子,说是表妹,看侯爷这样,这墨六姑娘将来肯定是侯爷夫人无疑! 伍子珩安顿好还在睡梦中的墨姝之后,没有休息,先问了裴运在西北的近况。 裴运简单说了一下,想起什么,道:“西北出产的盐本就不多,如今胡虏将这些盐看得越发紧了,将士没有盐吃,打仗都使不上力,我们自己人幸好是有你送过来的盐,才好些。” 说着裴运感叹:“还是璟之有法子。对了,你是从何处弄到的盐?” 伍子珩还未答话,裴运就看到了其一干护卫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蓦地扭头看向伍子珩: “该不会还是墨六姑娘吧?” “还真是!” 裴运都不用等伍子珩回答,只看旁边护卫得意的表情,就知道定然错不了了,当下忙不迭命令底下的人道:“多派几个人去墨六姑娘屋子外边守着,一只虫子也别让飞进去,县主可是金枝玉叶,身份贵重,决不能有任何闪失,还不快去!” 见底下的人大声应了,裴运又道:“小兔崽子别弄出大声响,若吵到了县主看不扒了你们的皮!” 这个小将也听到了伍子珩和裴运的对答,猜到了之前送过来的盐和墨姝有关,当即爽利答应着,自去安排了。 伍子珩在旁凉凉道:“若不知道你出身的,还真以为你是贼匪头子了。” 裴运不无得意道:“我这是入乡随俗。” 见伍子珩不置可否,裴运又道:“璟之你是想了什么办法让杨妃把墨六姑娘送到晋国公府去的?还有我听说……” 伍子珩面无表情道:“陆二,给山庄去信,让底下的人尽快给裴公子安排前往岭南的事宜。” 陆二立即恭敬道:“诺!” 见陆二当真转身就走,裴运忙道:“等等!我说璟之,别一言不合就想着把我流放岭南行不?” 伍子珩道:“总比长安好。” 裴运一时无言,片刻后才颓然叹气道:“我还以为是你的谋划,而且我真的很好奇,我听说墨六姑娘之前是住在宋国公府的,但当时也没听说过这些盐、素油还有马镫什么的……我原本以为她就是个天真不知事的小姑娘,或者还如传言说的性子不好……” 伍子珩冷冷道:“坊间之言怎么可信?” 裴运其实原本想说墨姝命格不好的,好在临时改了说性子不好,饶是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伍子珩的不快。 还没想好怎么将功补过,就听伍子珩声音毫无起伏地道:“许久没有动手了,我看你在西北这么久,也时常出去拼杀,武艺应该有长进,你我二人练练。” 裴运一听,欲哭无泪。 两人从营寨的练武场出来时,看上去都没有什么伤,只不过伍子珩仍是从容自若的模样,裴运却是一脸苦色。 随后就点了底下的人,除了陆二、陆九等四个护卫守在墨姝屋外,也还留一部分在营中守着,其余随伍子珩和裴运出去寻找伍华璋。 若说最开始墨姝到山庄时,这些护卫态度好一点,只不过是因为伍子珩对她比别人格外不同,觉得她可能是自家侯爷唯一能看上的女子了,并不认为墨姝就能配得上伍子珩。 即使后来墨姝拿出了兑配卤水煮盐、还有豆腐和素油的法子,这些护卫也只觉得她也还算有几分好运气,也不算一无是处,好歹能给自家侯爷一点助力。 但在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如今这些护卫已经完全认可了墨姝的能力,试问在当今大梁,除了墨姝,还能找到另一个像她这样既能煮盐挣银子,使自家侯爷粮草无忧;又能上沙场给将士提供敌人动向的奇女子吗? 在一众护卫心中,也只有墨姝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自家侯爷了! 何况这个女子还正巧是自家侯爷的心头好。 因此陆二几人得到伍子珩的命令,说是要留在营中护卫墨姝时,也没有什么意见。(未完待续。) 140、打赌 墨姝在马贼一战中耗费了不少心力,回来时脸色还有些苍白。 因此,尽管墨姝的特殊能力对于找人很有帮助,伍子珩也没有再叫醒她一起出去寻兄长伍华璋。 还特意留下了陆二几个护卫,免得出什么变故时墨姝无人照应。 在伍子珩一行人出发以后没多久,墨姝就醒了。 陌生的陈设,陌生的房间。坐了好一会儿,墨姝才想起昨夜的事情,大致猜到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起身整理衣裳,推门出去。 看到外边十几个持刀拿剑的人,墨姝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 墨姝看到了有些熟悉的身影,稍微安心,当下问:“陆二,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们在这里是……” 陆二抬头看见墨姝起身了,回道:“我等奉侯爷之命,在这里保护县主。” 墨姝哑然失笑,问:“侯爷呢?出去寻人了?” 陆二点点头。 有旁边机灵的人自去让山寨中的妇人给墨姝打水洗漱,又让人将备好的早膳端过来。 墨姝感觉浑身粘腻,让人备水洗浴,足换了三桶水之后,才感觉恢复了一身清爽。 用过早饭,墨姝见伍子珩一行人还没回来,自己在营中闲逛。 过两日就是中秋了,西北的草木更是早早染上了秋意,漫山古木浓橙浅黄,在屋子的正对面峡谷还有大片枫木,叶子的颜色已变得浓重殷红,飒飒秋风吹过,红叶打着旋儿飘落,景色极美。 墨姝站着欣赏了一番,感叹道:“这许多的枫叶,拿来蒸个饭也是好的,只离得太远了。” 陆三听着,暗自记下。 营中大多数人都随伍子珩、裴运出去寻伍华璋了,留下的人也各司其职,没有多少人走动,显得很是安宁,连山野中的鸟叫虫鸣都听得分外清明。 墨姝从营寨的木石小屋间走过,听着裴运的人介绍各处,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因转身问陆二道: “陆十怎么样了?” “医士说,到底伤了经脉,以后走路怕是有妨碍。”说起这个陆二也有些微微的黯然。 “过去看看。”墨姝还是想试一下。也许今日就行了呢? 经过昨日针灸之后,陆九对能让陆十的左腿能如常行走已经不抱什么希望。 裴运这里自然也是有大夫的,今日凌晨才到这儿,陆一等众护卫就已经让裴运赶紧找来了大夫,给陆十治伤。 然而这大夫也说陆十是伤了筋脉,以后伤口愈合了也影响走路。 众人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破灭,都万分沮丧。反倒是陆十自己却看得开,还玩笑称,即使成了瘸子,以后照样能骑马上阵杀敌。 墨姝一行人来到陆十住的地方时,其人正在和昨夜留守营寨的人谈起与马贼的恶战。 因为伍子珩有过封口令,陆十将墨姝的能力隐去了没提,只说众护卫不知怎的如有神助,即使在漫天风沙中,也发现了马贼的踪迹和动向,只是这样一来,需要胡扯的就多了,以至于墨姝听着陆十说的版本,都觉得趋向于奇幻,而且跌宕起伏险象环生。 但是底下的人却听得心生豪气大声叫好。 看到墨姝过来了,众人忙行礼打招呼。 墨姝摆了摆手,问了陆十的伤势,又说明了来意。之前在荒漠上没有条件只能将就,这次可就讲究多了,陆二已经让人备下了热水烈酒等一应物事,墨姝取出银针在火上烤了消毒,再次给陆十针灸。 之前墨姝就看过了陆十的伤势,火光下创口挺深,红肉外翻,看着有些狰狞。 如今包扎好了,墨姝看着自然没有半点不适。 只是银针扎下去之后,墨姝就发现情况还是如昨晚差不多,没有之前医马和给伍子珩针灸时灵气汇聚的感觉,而只有若有若无的一丝细流。即使如此,墨姝还是坚持扎了半刻钟。 在这过程中陆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也没有说话。 待墨姝收针之后,陆十才道:“我感觉好多了,这样劳动表姑娘真是唐突,表姑娘也不必总是记着我这事,即使走不了路也没什么。” 墨姝听到陆十还不忘记出言安慰说她的针灸有效,有些感动,道:“我医术还是差了点,改日再过来试试,总不能轻易就放弃了。” 见墨姝如此说,众人便想到了陆十的话是安慰之言。 陆十诚恳道:“经过表姑娘针灸后,我真的感觉左腿舒服多了,虽说疼还是免不了得,却觉得经络似乎通了些。” 闻言众人都笑了,并没有当真。 只有陆九知道,若说针灸的话墨姝肯定比山中的大夫厉害。 当下墨姝又与众人闲话几句,让陆十好生休养,也没多打扰,就往外行去。因为这次给陆十扎针似乎没什么效果,也就不至于说像以前医马和给伍子珩针灸治旧伤一样疲惫,还可以四下逛逛。 经过一个像是哨点的房子时,却听到里边一阵喧闹,没有半点收敛的意思: “……看侯爷抱墨六姑娘进山的样子,啧啧,没想到咱侯爷还有这柔情。” “我赌五文钱!县主将来一定是我们的侯爷夫人!” “嘁,赌五毛算什么,我赌一两!” “侯爷肯定要娶朝渊县主的,这么大赢面的事,我赌十两银子!” “我赌一百两!” “铁公鸡你舍得拿出一百两?我赌五十两!” …… 墨姝原本无意在背后听别人的话,准备走开的,没想到才过来就听见里边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待听得几句,已经是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鬼! 里边此起彼伏的叫嚷,让墨姝很想扶额。她是绝对不会嫁给亲表哥的,但是里边这群汉子显然不这么想。 应该是因为伍子珩这么些年对女子敬而远之,除了伍家的人之外,唯一接近的女子,只有墨姝一个的缘故。 如今又没有不可以近亲结姻的说法,相反还流行亲上加亲。 这么一来众人都误会也很正常。听听里边的打赌,无一不认定她会成为镇远侯夫人。 墨姝不禁有些烦恼:也许,以后应该远着些伍子珩? 里边的人还在吵,墨姝听着这些人都认为她以后一定会嫁给伍子珩,而且这赌注还越叫越大。 这人人都押一边了,还怎么打赌?墨姝突然想着,她是不是该找个后边跟着的陆二几个来帮她买她不会嫁给伍子珩。 这可是稳挣不赔的买卖! 但墨姝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没等陆二等人进去教训里头兴致正浓的汉子,转身径直往前走去。 ———————————— PS. O(∩_∩)O~很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订阅支持~谢谢大家的订阅、打赏、推荐、月票……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141、良人 陆二几人早就听到了屋里边的喧闹,见墨姝停下了步子看不出喜怒,正想着是否收拾里边不懂小声点的汉子,却看到自家表姑娘又向前走了。 即使如此,陆三还是过去敲打了里边的人一番。 这些人也真是,就一猪脑子! 尽管众护卫对于这事也都心照不宣,乐见其成的,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议论对不对? 否则给墨六姑娘听到,小姑娘脸皮薄,一时恼了,为表清白和侯爷划清界限怎么办? 兄弟们可是都迫不及待等着吃自家侯爷的喜酒了! 若是给这些分不清轻重的浑人坏了好事,陆三觉得自己头一个忍不了,非得把他们都揍成猪头不可。 还好墨六姑娘听了之后也没有生气,这是默认的意思吗? 陆三把这想法私下与陆二、陆九几人说了,众人都格外振奋、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墨姝走在前头,并不知道跟在后边的护卫这些小动作,心下还在寻思这段时间似乎真有些与伍子珩太过亲密了。 之前墨姝自认为十一岁年纪还挺小,而且她与伍子珩又是嫡亲的表兄妹,即使亲近些也只是兄妹间的情谊,如今却意识到这样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 如今并没有近亲结婚的顾忌,而且十一二岁订亲的虽然少却不是没有,何况伍子珩在大梁早就到了该成家的年纪,晋国公府上下都在为这事儿着急,这好不容易见他终于肯亲近一个姑娘了,还不喜出望外? 若只是这些军汉护卫什么的说说也还罢了,怕的是晋国公和晋国公夫人也有这样的想法,就不大好办了。 墨姝忽然觉得有些郁闷。 想想伍子珩的条件,容貌过人,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就用军功换了个侯爵,而伍家也是一门显赫,国公的爵位已经承袭了两代,到了伍立成更是位及丞相,还是天子宠臣,权倾大梁,大富大贵自不必说。 这家世也还罢了,尤为难得的是家世显赫还人口简单,晋国公夫人和府里两位少夫人也好相处,想想真没有比这样更好的人家了。而最让墨姝垂涎的是,晋国公府的家训是不准纳妾! 就只是这一条,就足以让无数女子动心了! 没有妾室,就少了许多无谓的争斗,而宅斗正是墨姝不擅长的…… 这么想着伍家儿郎简直是天下女子都梦寐以求的良人,墨姝越想越觉得沮丧。当初因为家中的事,年纪也还小,没有心思往这方面想,况且两人身份悬殊,只觉得到伍子珩身边也就相当于个物件罢了,从没想过亲事。 直到如今两人认了亲,众人都觉得这是有心凑一对的意思了,为什么这认亲居然歪打正着! 墨姝闷闷不乐:说好的作假呢,怎么成了真的! 原本是近水楼台的,这月儿却只能看不能动,将来迟早还是别人家的。 若旁人知道墨姝此时的心思,怕都会以为墨姝是对伍子珩有意,然则墨姝对伍子珩还真说不上是喜欢。 墨姝只不过觉得,在大梁想找个不纳妾又还能让她看上的男人实在不容易,既然有现成的,还省得再找了,感情可以订了亲再发展。 但如今这绝世良人就在身边,墨姝却只能望洋兴叹转头得另找如意郎君,且还不一定能找到,即使找到了恐怕也比不上伍子珩一星半点的。 墨姝后知后觉地郁闷着,完全忘了自己思考的正事:是否该远着点伍子珩。 心不在焉地往前走,墨姝也没注意到已出了营寨,正往山下走去,陆二正想出言提醒她,就看到前面拐弯的地方出现了一行人。 陆九几个也都几乎在同一时间注意到有人,不约而同地将手按到了刀剑柄上。 但很快,护卫就看清楚了来人,却是伍子珩一行回来了。 几个护卫正待行礼迎上前,伍子珩抬手阻止了他们,看着还深思不属不知在想什么的墨姝道:“你又发什么呆?” 伍子珩深知墨姝总是爱走神,见天的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经常是别人问起了才回神,然后一脸懵懂地抬头用水润的双眸迷茫地看过去。 这时的小丫头经常让伍子珩忍不住想捏一捏。 墨姝遗憾于和伍子珩的表兄妹关系,此时正灵机一动,想到以前看书,不是总有姑娘自个儿养成夫君的吗? 没有合心意的良人,就自己动手改造一个!墨姝只觉云开雾散,反正她年纪还比较小,赶紧找几个资质不错的,再慢慢調教着,过个几年,即使仍比不过天生条件优越的伍子珩,也总有一两个能比外边总想着纳妾的强吧? 墨姝正想得兴致勃勃,陡然听到个熟悉的声音,清冷低沉,抬起头就看到了伍子珩。 “表哥,你回来了!”墨姝当即笑盈盈脱口而出,暂时忘记了之前的念头。 “你怎么逛到外边了。”伍子珩道。 墨姝煞有介事道:“我方才掐指一算,知道表哥到了山下,赶紧出来相迎,怎么是闲逛?” 说着,墨姝目光一转往后边看去,张望道:“大表哥呢?” 伍华璋在伍家、墨家还没认亲就到西北这边选马了,后来晋国公府虽然有给他送信,但当时他又已经和这边的人失去了联系,所以还不知道自家多了墨姝这么一个表妹。 当看到一个娇俏的小姑娘笑着叫伍子珩表哥,伍子珩还答了,而且态度还一改从前的拒女子于千里之外,是从未有过的亲近,伍华璋大为惊讶,连这些天困在荒漠的疲乏都忘了。 这时墨姝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伍华璋身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笑盈盈道:“这位肯定是大表哥,长得和国公舅舅一样的俊美。” 墨姝又关切地问:“大表哥你没事吧?” 伍华璋相貌俊美,并不是原本墨姝想象中与伍怀瑾一样的英气勃勃,比伍子珩也还清逸一些。 看来在伍家三位儿郎之中,长得最像晋国公的当属伍子珩,而且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相比之下,伍家长子和次子的容貌比伍三郎稍逊,但也人物风流,姿仪甚美。 只是面前的伍华璋冠髻倾歪,衣衫脏污凌乱,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但即使如此,伍华璋也未显半分狼狈,他面有讶色,墨姝估计,这还是因为伍子珩对她的态度。(未完待续。) 142、好了 在休息了一日之后,伍华璋已经大致弄清楚墨姝的事情了。 作为晋国公府将来袭爵的长子,伍华璋看起来清俊,但素来性子稳重,在对待伍子珩的终身大事上想法与父母却并不一样。 伍华璋觉得,自家三弟又不是有什么毛病,只是厌恶女子纠缠而已,等多过些年想明白了,肯定就会想成亲了。 以伍子珩的条件,到时登门求亲的肯定要把门坎踏坏。 晋国公夫妇着急三郎的亲事,在伍华璋看来,完全是杞人忧天。 在听到伍子珩对待杨妃送的墨六娘子格外不同之后,晋国公和晋国公夫人都很高兴,伍华璋却是大皱眉头。 好几年前长安热议的晋国公迷恋皇帝送的女子一事,不过是父亲假意摆出的幌子罢了,都把府里搅得不安宁,由此可见,这些经别人的手,不知怀着什么目的送过来的相当于玩物的女子,终非善类。 何况还是出身世家,却甘愿被送来送去的女子。 定然别有用心。 伍华璋猜到了杨妃目的不纯,但是他没想到墨姝作为杨妃的棋子,却毫无后宅争斗及权谋的心机,反而是个特别笨自己钻进套子的。 尤其是墨姝还遇到了伍子珩。 完全是给伍子珩牵着走,怕是伍子珩把墨姝卖了,还会给伍子珩清点银钱。 是以伍华璋提点过伍子珩之后,见墨姝没弄出什么大事,也就不管了,而且这时他也准备到西北挑选马匹,以充实伍家在长安郊外的小马场。 在大梁,骑马风气极盛。 除了战功封爵的簪缨世家之外,其余各大世家的子弟及闺秀,也都爱骑马,无论平日里踏马游春,还是比赛骑射、打马球乃至于春日、秋日的外出狩猎,都需要马匹。 而且大梁皇室对于马的管控也并不严。 因此为了满足这诸多玩乐所需,各世家豪族、名门显贵都会有自家的马厩,以及马场。 只是这马毕竟打仗用得上,为了不犯忌讳,一些贵族也都只是像晋国公一样在长安或者更远的地方建个小小的养马场所。 而且如今牧草还少有人培植,中原的草场远远比不上西北,养马成本也比在西北贵,因此大多数的贵族即使只是小马场也设在西北,如魏国公府的大型马场自然不用说了。 伍华璋此次就是为了充盈自家在长安郊外的马场,这才千里迢迢到西北的,打算前往魏国公府的马场选些好马回去。 中途却出了意外。 若非伍子珩在这边还有裴运这些势力,来得也及时,伍华璋可以想见后果会怎么样。 但伍华璋没想到安然脱身之后,会见到之前由杨妃送到伍子珩身边的墨姝。 伍子珩竟然会与墨姝一起到西北! 而且,墨姝怎么还摇身一变,成了自家表妹?伍华璋听着直觉认为其中另有古怪。 很快伍华璋还发现,这个表妹竟似乎得到了裴运和伍子珩的人的认可。 这就需要很大的本事了。 于是,伍华璋在休息的空当,向伍子珩的护卫问了墨姝的情况,听完之后,他觉得自己对世间万物认知都差点颠覆了。 在外边时,伍华璋就注意到了伍子珩一行人所用的马镫,只是一直没问。 此刻,随着陆九口中配兑盐卤、素油、豆腐,乃至于针灸、高桥马鞍、马镫、起风沙还能看到敌人动向、铁马掌这些词一个个说出来,伍华璋仔细检视着马上的全套披挂,忍不住自言自语:“这世上还真有仙人?” 墨姝领着仆妇过来送饭:“大表哥好些了吗?在这儿看什么?” 伍华璋见是墨姝,笑了笑,闻言道:“有劳表妹挂念,我已经好多了。怎么还劳动表妹亲自把饭送过来。” “嗯?这香气挺特别。”伍华璋道。 “大表哥五感锐利。”墨姝含笑赞了一句,“三表哥说,他也过这边一起吃。这是今日陆三特意让人去秋染涧摘的大张红枫,拿来蒸饭有股清香。” 在旁边听着的陆九就想起了早上墨姝说的话。 没想到陆三往心里去了,还真让人去山涧边采摘了枫叶回来。陆九心里想,若是侯爷知道了个中经过,陆三这小子会不会被打? 吃饭后伍子珩还真问起了红枫,陆三心里也有些忐忑,他可完全没有和侯爷抢表姑娘的意思! 还好伍子珩听了墨姝的话,并没怎么往心里去,说起了去马场买马的事情。 墨姝此行目的也是为这个而来,以后打仗的话没有马自然是不行的,之前宋国公府想着给易安和魏国公府千金段月茹牵红线,不也是打着马场的主意吗。 想到易安,墨姝如今心情已经没有什么波动了,若说有,也只是猜忌, 墨姝前世梦里的一些细节,让她隐隐怀疑宋国公府曾恩将仇报,对墨家不利,也许靖安七年的事都有宋国公府的手笔。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墨姝分心听伍子珩和伍华璋的话,竟听出了几分意思。 伍华璋这次的意外,是认为设计的并不出奇,但怎么会牵扯上魏国公府? 两家似乎从没有什么瓜葛。 伍子珩兄弟二人并没有明说,只是略提了一下,墨姝也不好可以去问这件事,吃过饭又说了几句闲话,众人就准备启程。 这时陆四却急急入内,面上难掩喜色道:“侯爷,陆十好了!” 墨姝比较关心这事,闻言心中欢喜,当即地站起来问:“当真?陆十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吗?” 旋即又道:“也该多休息些天,小心又伤到。” 陆四连连点头称是,道:“并没有下地走动,只是之前左腿都动不得,现在已经可以曲弯了。” 说着陆四又深躬一礼,感激道:“劳动表姑娘为十弟针灸,我看表姑娘定然是天上的仙子下凡到人间的。” 墨姝不由好笑:“说得我都飘飘然了,可不是成仙吗?” 说完转身,想过去看一下陆十的情况。 毕竟之前墨姝自我感觉针灸并没有什么效果,陆十说左腿好多了,众人也只当是安慰之词。 伍子珩也起身道:“过去看看。”(未完待续。) 143、牧场 伍华璋毕竟是晋国公府的长子,才到这儿时伍子珩的一众护卫都过来拜见了,自然也知道陆十的事情。 当时伍华璋问了大夫几句,也为陆十惋惜不已。 伍华璋听陆九提过一句墨姝给陆十针灸的事情,只是当时并不以为然,也没觉得她真能把这样的伤用针灸治好。 但如今陆四看向墨姝时感激和崇敬的目光,表明这小姑娘还真有如此本事。 想想之前陆九说的,墨姝治好了伍子珩的旧伤,之前伍华璋还怀疑是瞿老将伍子珩医治好之后,伍子珩为了墨姝在众护卫心中的地位,特意安排的一场戏,但此时信了九分。 到陆十现在住的屋子时,里边已经挤了好几个护卫。 看见伍子珩、伍华璋和墨姝进来,众人一齐行礼,陆四忙不迭道:“陆十你动几下左腿给表姑娘看看。” 陆十看到伍子珩几人进来已想起身行礼,伍子珩和墨姝抬手制止了他。 如今听陆四这么说,陆十立即将左腿抬起屈伸几下。 墨姝点点头,示意陆十停下,问:“你左腿现在感觉如何?” 陆十看起来还挺平静的,但话语间免不了透出激动:“已经能动了,只是外伤还没有彻底痊愈,所以不免有点疼,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不算个事。大夫已经说了,我这经脉已经恢复,以后可以如常行走。” 墨姝不停点头,很为陆十感到高兴。 陆四在旁边插言道:“不如陆十你下地走几步给表姑娘看看!” 在旁的陆二大皱眉头斥道:“胡闹!陆十伤还没完全好,这是想让表姑娘再花心思给他医治一次吗?!” 陆四也觉察到说错了话,讪笑不语。 站在旁边的山中的大夫已经过来虚心向墨姝请教针灸之术,奈何墨姝这针灸别人无论如何是学不到的,这大夫只以为墨姝是在藏私,也没再问了。 伍子珩见到这大夫如此,心下一片冷意。 之后伍子珩、伍华璋和墨姝一行前往格里原的马场。 今日正是中秋,格里原的草场已变得枯黄,一些不知名小野花还开着,马蹄车驾过处,飞起许多小虫子,引来鸟雀啄食。 这些草场都相对贫瘠,但凡水草丰茂些的,早给各家圈起来作为自家马场了。 远远就能看见格里原各处彩旗招展,马场外边还有高高的哨楼,庄丁护卫骑骏马在外边巡逻。 伍子珩和伍华璋来之前给魏国公这边的人递过消息,因此还没到就已经有人过来相迎。 因为此行是过来买马的,为了避免给人看到马镫,这次过来马具也都换回了原来大梁常见的,尽管墨姝驭马有术,伍子珩还特意给她换了一匹稳当温和的小身板矮马,但骑上去还是觉得不舒服。 伍子珩在路上时还问了墨姝要不要与他同骑,墨姝坚决拒绝了。 见状,裴运让人快马折返回营,不多久竟然驮了一堆七零八落的部件过来,还很快组装起一驾马车。 墨姝乐滋滋地坐进了马车。 随后伍子珩也打起马车门帘低头而入。 见此墨姝登时愣了一下:“表哥你一大男子怎么也坐马车?” 伍子珩道:“我出门一向都是坐马车。” 墨姝想想还真是如此,多半因为伍子珩长得太过于招蜂引蝶的缘故,所以出行都不在人前露面,甚至还要净街…… 如今只有一驾马车,若是不想与伍子珩同乘的话,墨姝还得骑马。 墨姝并不想在这等小事上委屈自己,当下不再说话。 伍子珩很快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卷书,从容自若地看起来。这让墨姝想起之前印书的事情,但见伍子珩看得专心,她也不好打扰,索性闭目休息。 但过了一会儿墨姝又打起了帘子看外边的景色。 伍子珩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书了。 此时既有人过来相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只听来人极为恭敬地给伍华璋行礼,还隔着马车向伍子珩问好,并在伍华璋的提醒之后道:“家主不知朝渊县主也远道而来,失礼了,小的拜见县主。” 墨姝怔了怔才微笑道:“不必多礼。” 随后魏国公遣来相迎的人在前边引路,马车继续向前。 待马车驶进马场,停稳后,伍子珩先下了车,众人迎了上来。魏国公出身簪缨世家,祖父有胡人血统,且族中也一直有牧马,因此高祖就让其继续为大梁办牧场提供战马。 由此也可见刘氏皇族对段家的信任。 只是,战马毕竟干系重大,魏国公府也一直小心谨慎,与各世家保持距离,免得受天子猜忌。 但老魏国公终老之后,如今才袭爵不久的魏国公段钧似乎没这么多顾忌。 段钧是前魏国公的嫡长子,只有三个庶弟,稳稳当当地承袭了国公的爵位,只可惜子嗣却不争气,妾室通房比前魏国公多了十几个,女儿也生了八九个,但目前却半个儿子都没有。 在两年前,魏国公府曾经有个通房生了个男婴,喜得段钧无可无不可的,次日就忍不住设宴庆祝,连梁帝刘楷都开了金口说等满月了给孩子赐名,赏下丰厚的贺礼,谁想乐极生悲,当日夜里婴儿就夭折了。 因为此事魏国公府打死了好些下人,还发落了几个通房妾室,坊间传言孩子是给忌妒的妾室害死的。 段钧一连半月都没去上朝,再出门时才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就像是五十岁。 即使如此,不多久又收了几房丫鬟妾室,可见还没心死。 如今在马场打理的,是段钧的长女段月兰,倒是正室所生,此外自还有段钧的庶出二弟长子给段月兰打下手,几个魏国公府心腹管事从旁协助,也将牧场经营得挺好。 此时晋国公府世子伍华璋和有侯爵在身的伍子珩都到了,段月兰自然早早就准备好了亲自相迎。 只是在得到下边的人快马回报说,新封的朝渊县主与伍家两位公子同至时,这位不让须眉的段家长女面色不由自主有些发白。 一向冷心冷情的镇远侯,这次却携了表妹一起到访? 伍子珩是真的对他这个表妹动心了?(未完待续。) 144、痴心 段月兰远远看去,没见女子的身影,很快留意到随行的马车,就猜到墨姝应该是在马车上了。 正好到西北牧场的段月茹在下边的人禀报时,就在长姐段月兰的身边,此时看到这情形,不由得撇嘴讥讽道:“到西边草原还坐着马车,这墨家六娘子该不会是连马都不会骑吧?” 段月兰轻咳一声,阻止八妹继续说下去,目光却没有离开过来的一行人。 在寻找墨姝的身影之前,段月兰就先注意找伍子珩了,然而却没看到。 段月兰起初还可以用距离远、看不清楚安慰自己,然而待一行人来到近前,依然不见马上又伍子珩,想起往日伍子珩在长安出行时总是坐的马车,此时多半也在车上,段月兰心中不由得酸涩难当。 伍子珩竟然还愿意接受与其表妹同乘! 心不可遏制地发疼。 段月兰初次见到伍子珩,就是在西北。当时胡人进犯格里原,伍子珩率军出白石镇应敌。 因为胡虏相扰,为安全起见,身在牧场的段月兰暂时回到了白石镇。 当日段月兰站在白石镇最高的酒楼看剑阁三层雅间,看伍子珩大军从楼下经过。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 黑压压的大军整齐地从街道经过,旌旗招展,兵甲闪烁着铁与血的冷光,直往白石镇厚重的城门。 只看着,都觉得震慑人心。 伍子珩坐在马上,形容俊美,袍甲鲜明,斗篷艳红似火,整个人如一把出鞘饮血的宝剑,眉目如明月般清冷夺目,在身后肃杀大军的陪衬下,好像执掌天兵的英武战神。 见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 一连好几夜,段月兰梦里都伍子珩的身影,听到伍子珩打了胜战凯旋得消息,就急忙赶到了白石镇。 此后伍子珩就成了段月兰的心事。只要听说伍子珩出征,就会到白石镇去,也不管能不能见到伍子珩。 往军中送马,原本是管事之责,段月兰也揽了过来,只望能见到伍子珩一面。 只可惜伍子珩知道段月兰过来后,并没有如旁的将领一样出面接待,以打好关系的意思,还让人转告,说军中重地,提醒其交接完马匹之后就回去,不要在近处逗留。 段月兰不免有些伤心,然而却有个副将出来,言西北并不太平,护送她回牧场。 在一小队将士的护送之下,段月兰回到了牧场。她觉得这是伍子珩的意思,心花怒放,一夜好梦。 段月兰打听了有关于伍子珩的所有事情,知道他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之后,心更是如三月桃花,美好得梦里都是笑的。 在牧场的人很快知道了段月兰的心思,并书信传回了魏国公府。 段月兰当时已经有二十岁,比伍子珩还大两岁。 原本以段月兰国公府长女的出身,还从十二三岁就随父亲学着管西北的牧场,年岁大些之后,更逐渐接手了父亲段钧在牧场的大部分事务,故求亲的名门子弟也差点踏破了魏国公府的门槛。 但是段月兰出身显贵,心高气傲,都看不上这些贵家公子。 拒绝的人家多了,也没人自讨没趣了。 初时魏国公夫妇还想着,以自家女儿的条件,不愁嫁不出去,也没放在心上,但随着求亲的人慢慢少了,而段月兰年岁渐长仍不肯点头,魏国公夫人也急了,苦口婆心劝段月兰选一个。 段月兰岂是愿意将就的人?当下去了西北就不愿再回长安,一心只打理牧场,绝不提亲事。 长女忤逆,魏国公夫人一气之下也不管段月兰了,越过她,给底下庶出适龄的二姑娘段月琴寻了好亲事,风风光光地出嫁了。 没想到段月兰还是不以为意,魏国公夫人心灰意冷,索性也不管她了。 如此一耽搁,段月兰就到了二十岁。 尽管魏国公夫人口中说不想管段月兰的亲事了,然而段月兰终究还是她女儿,这骨肉亲缘,母女连心,如何能舍得? 此时听说自家女儿终于动了心,而伍家三郎让人送女儿回牧场,以其以往对待女子不假辞色、甚至拒之千里的表现,显然他也是对自家女儿有意的,当下魏国公夫人立即亲自前往晋国公府说亲。 晋国公夫人也正为伍子珩的亲事发愁呢,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是喜从天降,没想到自家三郎去西北还能找到个儿媳回来! 但表面上晋国公夫人还是一派从容,矜持地说还得等晋国公回来商量,等魏国公夫人一走,立即让底下的人飞鸽传书去给伍子珩。 没想到伍子珩一点儿也不知道送段月兰回牧场这件事,什么对段月兰有意更是子虚乌有。 收到回信的晋国公夫人心情从高山跌到了低谷,好几天都没出去逛街。 待魏国公夫人再次登门时,晋国公夫人就婉拒了亲事,初时魏国公府还以为晋国公府是心高气傲觉得自家女儿年纪比伍子珩大所以看不上,因此魏国公夫人径直去找了伍子珩。 伍子珩却是淡淡问:“你女儿是谁?” 当即噎住的魏国公夫人忍着火气,说明了自家长女就是如今在西北打理牧场的段月兰。 没想到伍子珩直接道:“不认识。” 这下魏国公夫人险些没背过气去,她自然知道伍子珩冷情的性子,立即想明白多半是段月兰一厢情愿,只觉长女真是丢尽了她的脸,回去当即将伍子珩的话说了。 还没等魏国公夫人说完,段月兰心已如坠冰窖:“我不信!若他说不认识我,怎么会担心我路上危险,让人送我回来!” 自觉在晋国公夫人和伍子珩面前丢尽了脸的魏国公夫人怒道:“这不过是为表示镇远侯的客气有礼而已!换了别个女子也一样!况且这也不是伍三郎吩咐的,而是底下的人自己的主意!” 段月兰初时还想争辩一二,待魏国公夫人说送她回牧场并非伍子珩的意思,登时呆在当场。 之后,段月兰就着了风寒。 在此间,还不肯相信的段月兰让给伍子珩送军马过去的人,有意无意向军中接收战马之人提了此事,她幻想着伍子珩会来看望,即使是遣人来问候也成,然而别说探望了,就连牧场的人提到段月兰生病时,军中接收战马的副将亦无动于衷未置一词。 即使如此,段月兰还是忍不住会梦见伍子珩。她告诉自己,伍子珩就是这样的性子,只要他还未娶亲,她就还有机会。 段月兰就这么执着地单恋了下去。 之后不久,伍子珩在一次出征时受了伤,段月兰得到消息不顾一切跑到军营想去探望,却被告知,伍子珩已经回长安了。 段月兰也想跟回长安,却受到了父亲魏国公的严厉斥责,她只好仍留在西北。 尽管一直身在西北,但是段月兰从未停止收集伍子珩在长安的消息,得知他拒绝了别人的提亲,如今伤势渐好,受封侯爵……只要有长安的信来,段月兰的心情就如西北的天气一样晴好。 甚至,段月兰还梦见了别人叫她镇远侯夫人。 直到伍子珩给墨姝住进了冷香阁,随后墨姝成为了伍子珩的表妹,似乎是一夜之间,镇远侯宠爱表妹的消息就传遍了长安,传到了西北。 段月兰知道这一消息后,不慎从马背跌了下来,虽然伤得不算重,却半个月都没下床。 ———————————— ps. 愿大家端午安康,合家幸福快乐!么么哒~(未完待续。) 145、见礼 随着马车停稳,早就下马候着的陆二上前打起了车帘。 段月兰看到伍子珩从车上下来,仍是印象中的清冷高贵,俊逸非凡犹如天人。她不由得失神,一下涨红了脸,心跳与呼吸皆慢了半拍,但觉天地间都失了颜色,心里眼中仅余伍子珩一人。 而站在旁边的段月茹上次在宋国公府并没有见到伍子珩,这回初见,一下也看呆了,面红过耳。 只见伍子珩下车之后,又转过身去,探手打起了车帘。 段月兰这才想起,马车里还有一人,她脸上的笑意不由自主僵住了,面色由红转白,她咬了咬下唇,心里的酸涩又蔓延开来。 但段月兰到底是能独立打理牧场的女子,心性沉稳坚韧,很快面色如常,又换上了浅淡的笑意。 墨姝从马车内探出身子,不等伍子珩相扶,已轻盈地跳下了马车。 但是,段月兰和段月茹两人早已看到了伍子珩抬起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两人忍不住想,若换了是她们在车上,这时定会优雅地扶住伍子珩的手,踩着马凳下车,而绝不会像墨姝这么粗鲁直接从车上跳下。 段月兰款款向前行去,段月茹一怔之后惊醒,也连忙跟上。 行至车前,姐妹二人才想起,墨姝有县主的封爵,即使只有封号而无食邑,这身份也比两人尊贵,是要依礼拜见的。 段月兰和段月茹突然感到了深深的屈辱。 即使是在陵北墨氏还居世家之首时,段月兰姐妹二人见到墨家的姑娘,也不过是平辈间见礼,如今墨姝却一跃到了两人头上,碰到还得先恭敬执礼,两人身份突然低了一截。 若段月兰是见到因同样原因而受封县主的杨琉璃,肯定可以很快调整好心态,绝对没有这样强烈的不甘和屈辱,但墨姝却是她心上人的表妹,是她心上人唯一在意的女子。 段月兰不知道墨姝有什么出众之处。 若说容貌,段月兰自认为生得端庄秀丽,且身材高挑举止优雅得体,而墨姝如今不过是一未长开的小女娃罢了;而论家世的话,她也算是出身名门显贵,且魏国公府深得梁帝宠信,又打理着马场,与伍子珩门当户对,岂是一个家族败落只靠认亲才得了个县主封号的墨姝能比的。 这墨家六娘子到底有什么好的?抛开家世容貌这些不说,段月兰觉得,光是自己打理牧场一事,伍子珩莫非就不心动? 连宋国公府都想着与魏国公府结亲,何况伍子珩曾身为率军的将领,就不知道战马的重要之处? 而墨姝呢?对伍子珩能有什么助力?还是就只因为,她年纪比他小? 段月兰心中一刺,收回这些念头,即使心里感到万分的屈辱和不情愿,仍然仪态端庄地向墨姝行礼,态度不卑不亢,甚至依然高傲,似乎给墨姝执臣女之礼已屈尊纡贵了一样,但一举一动的礼仪规矩,却是挑不出半点错处。 相比之下,段月茹明显随意敷衍多了,乃至于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不甘和怨气。 墨姝原想表示一下亲近说不必多礼然后只受半礼、伸手相扶的,但见两人这样的高傲不情愿的姿态,又留意到伍子珩冷凝的目光,想起他之前说过,不要堕了晋国公府的颜面,坦然受了两人的礼,面上带着轻浅客气的笑意,道:“段家两位姐姐不必如此多礼。” 口中说着无须多礼,却半礼未还,完全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段月兰还能力持镇定,只是看见旁边伍子珩面色如常甚至还有所和缓,心就如同给人狠狠捅了一刀,说不出的疼在四肢百骸化开,手冷得像冰一样。 而段月茹看到墨姝这样高高在上的态度,面上一下子如四季飘过,差点没气得当场发作。 但即使当场发作了,没脸的也只是段家。 纵然旁人都认为墨姝的身份并不足以配得上县主的封爵,不过是运气好和晋国公有亲,但她终究是梁帝亲封的县主。段家姐妹规矩行礼,或许别人还能赞一声有大家气度,但若不行礼或者闹将起来,段家两位姑娘只会落人口实,说两人没有大家闺秀的礼仪规矩和教养。 因此,即使段月茹再怎么不忿,也生生忍住了。 墨姝看在眼中,并没有半点生气或得意。世人并不知道她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只把她当成爬了伍子珩床又与晋国公府认了亲才飞上高枝的山雀,所以看轻她也正常。 总有一天,墨姝会让这些看轻她的人在给她行礼时,即使心里不忿,也得收好了,作出恭敬亲近的样子。 伍子珩也没管段月兰两人是什么心思,见墨姝受了礼,转身就走。 若论礼,伍子珩也还应该与段家姐妹互相见礼的,即使段月兰在马场历练,待人接物已是大方得体,如今初次正式与伍子珩见面,也不由得生出几分小女儿的含羞带怯。 而段月茹转头看见伍子珩的容貌,芳心乱撞,则早已面飞桃花,将给墨姝行礼的屈辱抛到了九霄云外,款款便欲上前。 两人正待与伍子珩见礼,却见他一看墨姝受了段月兰二人的礼,就干净利落地转身,完全忽视了二人。 段月兰和段月茹一时都僵住了。 伍华璋见状,不由得生出一丝无奈。自家三弟平日自然是应对有礼,进退有据的,但是看到女子之后,什么礼仪皆丢到了一边。面对女子的倾慕,大多人即使面上不显,心里也有几分自得的,即使真视美人如无物,出于礼节也会客气有礼,但伍子珩却是毫不客气地拒之千里。好在晋国公府有这个底气,这些女子也都还顾忌名声,没有一定要追究伍子珩无礼的。 当下伍华璋适时上前与段月兰二人见过,打了圆场。 此次过来买马,原本就是伍华璋的差事,当下他客气有礼地问了段月兰相关事宜,段月兰也没有计较伍子珩的事情,一一详尽地回答,总算缓解了方才的尴尬。 段月茹站在旁边,看着随管事前往马场的伍子珩和墨姝的背影,想到当初在宋国公府碰见她时心中所想,以及方才行礼满心的屈辱,还有伍子珩的品貌人才家世,脸上阵红阵青,想要教训一下墨姝,让她在伍子珩面前出丑的想法就冒了出来。(未完待续。) 146、挑选 看到墨姝坦然受了她的礼而半礼不还,想到当初觉得墨家败落,墨姝也已低微如同她脚下的尘埃,段月茹就觉得如同挨了响亮的一记耳光。 段月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忿:这是段家的地盘,墨姝凭什么这么嚣张!她凭什么可以与镇远侯出双入对! 自己生气了片刻之后,段月茹想到了一件事,也没与长姐及伍华璋打招呼,转身就往牧场的屋舍行去。 段月兰并没有留意到段月茹离开。 在与伍华璋说话时,段月兰也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随管事前往马场的伍子珩和墨姝两人的背影。 伍子珩看似很随意闲适,不紧不慢地向前走,但心思敏锐的段月兰却可以看出,他在照顾墨姝的步子。 许多时候,有心的旁观者都比身在其中的人看得更清楚。 但段月兰宁愿自己不要看得这么清楚明白。她痛苦不已,拢在袖子里的手攥得发白。这一瞬间,她不怪伍子珩对她冷漠,却有些怨怼墨姝抢走了意中人。 伍华璋注意到段月兰有些神思不属、心不在焉的,之前魏国公夫人上门提亲的事情他也有耳闻,再想想刚才她看见伍子珩时的表现,当下也没再问太多,就笑着道先去看马了。 这正合段月兰的心意,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马场行去。 此时墨姝和伍子珩已经在马厩中挑选合意的马了。 因为常年有人过来买马,所以魏国公府这个牧场专门有几个马厩,里边养的都是准备用以出售的马。 这几个马厩里边的战马也是有分等次的,牧场的管事带伍子珩与墨姝过来时,根据段月兰的吩咐,径直将人带到了最好的马跟前挑选。 即使是长安显贵,也只有小半能买到这几个马厩里的马,并非说其余贵族出不起价钱,不过是牧场不卖而已。 牧场里还有更好的供御用及用以尝试发展优良战马的马,不对外出售。 之前段月兰不知墨姝有一起到西北,出于私心,是想让伍子珩到那里去挑选几匹的,但在听到底下出去相迎的人快马回禀之后,她就立即歇了这心思。 自是有赌气报复之意。 不过,墨姝和伍子珩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事,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就是段月兰自己气闷而已。 若墨姝得知,只会觉得段月兰此举好笑。莫不是晋国公府还差段家这几匹好马不成?有了这几匹马就能上天? 伍子珩和墨姝正在听管事介绍面前这些马的优秀之处。 这位管事一边指点着,从马身说到马蹄,言语中对于牧场能出产如此好马颇有几分自傲。 伍子珩显然对相马一事上也有些心得,一边听管事介绍,一边目光也在打量着战马,偶尔微微颔首。遇到感兴趣的马,还会停下过去细看。 墨姝虽然不懂相马,但是她有莲子的能力,所以尽管说不出所以然来,却也很容易就能看出马的好坏。 在这几个马厩里的马,虽然还比不伍子珩的飞白和踏云,但是都比玉湖山庄其余精心饲养的战马要好。 墨姝不得不承认,魏国公府能够得大梁皇帝的宠信,把为大梁培养战马的重任交给段家,段家于养马之事上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伍华璋在段月兰陪同下,来到马厩时,看到的就是管事正详细介绍,伍子珩和墨姝一边听一边打量着马,不时说些什么。 段月兰见伍子珩和墨姝显然相处融洽十分亲近,目光一黯。 待走近些,只听得墨姝正笑盈盈道:“这匹马不错,先做个记号。” 伍子珩颔首。 管事显然没有搞清楚伍子珩墨姝与段月兰的关系,不无自豪道:“县主真有眼光,看这匹马四蹄……” 段月兰看到如此情形,只觉得心中无名火起:墨姝也懂什么相马?不过是知道这马厩里的全是好马,就作出一副在行的样子罢了。 这个管事一听到墨姝县主的名头,就上赶着阿谀奉承,可见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段月兰当即打定了主意,明日就将这管事换掉! 管事还不知道段月兰已经对其生出恶感,差事都要丢了,仍详细地给伍子珩和墨姝介绍。 伍子珩几乎没有说话,墨姝看上任何一匹马他都点头,随即旁边牧场的马夫就上前,在这匹马身上画上记号。 马厩里的马今日也都格外精神的,看到伍子珩、墨姝和管事几人过来,不少都引颈长嘶,还打着响鼻踢踏着蹄子,想往跟前过来。 看这阵势,若非有马栏相隔,这些马非得都挤到伍子珩几人面前不可。 跟在伍子珩身边的陆一陆二等护卫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样的情形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听到管事诧异,心中还有几分得意。 但是段月兰却不清楚个中缘由,只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若墨姝不在,这些马在伍子珩到来时这么精神,段月兰定是高兴且自豪的,这说明牧场将马养得好。 但如今面前这情形,怎么像是这些马在欢迎墨姝似的? 却不是段月兰能看出这些马的亢奋是因为墨姝,而是面前伍子珩虽然看上去是与墨姝并排站着,但其动作举止,却有意无意都在护着墨姝,而且都是墨姝在说话,伍子珩只是点头附和,就感觉来看马的是墨姝而不是伍子珩了。 既然都是墨姝为主,这些马如此欢腾,自然看起来像是在欢迎墨姝。 伍华璋之前听陆九提过马特别亲近墨姝之事,似乎伍子珩会把墨姝带过来,也有这原因。不过当时伍华璋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今日看眼前的情形,还有管事及段月兰的表情,还似真有那么点意思? 至于相马,伍华璋没能看出什么来,他和段月兰想的一样,这里的马早就经过了众多相马高手的挑选,能到这马厩里的都是好马,不管墨姝看中哪一匹,管事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根本没法以此说明墨姝会相马。 段月兰收拾心绪,开口笑道:“镇远侯挑了多少马了?我段家的马可还看得过去?” 伍子珩并未答话。 看见段月兰有些尴尬,墨姝在旁笑道:“已经挑选得差不多了。” 又真心实意道:“魏国公府这些马养得极好,不愧能让陛下看重。” 段月兰其实更想听到伍子珩说出这番话,但能得墨姝如此说,心中也舒服了些,当下微笑道:“县主过奖了。” 见墨姝含笑不语,段月兰又笑道:“我看县主于相马上似乎很有心得,近日牧场新得了一批马,其中也有不少好马,只是良莠不齐,昨日牧场上几位相马的师傅才刚挑选过一回,说是里边还有好马需要仔细看过,不如朝渊县主帮忙看看?也让我等长长见识。” (未完待续。) 147、冒犯 若是墨姝自己有兴致,主动提出相马的还罢了,作为牧场的主人,段月兰让贵为县主的墨姝去相马,其实很无礼。 如段月兰这样将牧场打理得有声有色、不让须眉的女子,在感情里,也失去了一贯的冷静从容。 若在平时,段月兰里肯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否则牧场没有如今的规模。 墨姝再笨也知道这事不能随意答应,浅淡一笑,道:“段姑娘说笑了,我并不会相马,也不知这里还有让来客给牧场相马的规矩,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 既然段月兰无礼在前,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段月兰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妒忌,话不经思虑就说出口,言语有失,当下面红耳赤,想到伍子珩就在旁边看着,还不知会有什么想法,又羞愧又气急,忍不住看向了伍子珩,一向应对得体说话聪明的她此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伍子珩听到墨姝这话还挺满意的,当然他不会表现出来。 旁边伍华璋也暗自点头,他总记着墨姝是杨妃送到伍子珩身边的,觉得她有点小家子气,刚才又想起陆九所说的上次医马之事,还担心她为了表现或者证明自己,而答应下来。 如今见墨姝如此应对,架势也端得高高的,并没有丢了晋国公府的面子,再对比段月兰的失言,伍华璋也不由高看了墨姝一眼,心中成见消了几分。 这时守在外边的陆十二突然过来,与伍子珩、伍华璋两人低语了几句。 伍华璋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点了点头让陆十二退下,正待出言打圆场,将此事揭过,这时旁边刚过来的段月茹开口了。 段月茹过来时,正听到段月兰说让墨姝相马的话,此时又听墨姝这样说话,当即嗤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又特意让旁边的人都依然能听见,讥讽道:“连马都不会骑只能坐马车过来的人,大姐姐你怎能指望她会相马?” 此话一出,不仅墨姝诧异地看了过去,连段月兰都不禁大为气恼,连陆十二方才过来的事都忘了。 伍子珩和伍华璋带过来的人乃至于马场的管事下人也都表情微妙。 这坐马车过来的,就是不会骑马了? 且不说这话道理牵强,就说今日坐马车过来的人,也不止墨姝一个。 伍子珩从容自若没说话,而段月兰则已气得说不出话,旁边却突然有个人尖声道:“这位姑娘还请慎言!” ……谁这么路见不平? 众人转头一看,是个面皮白净看起来和气,目光却高高在上的少年,再看服色,却像是宫里的宦官。 段月兰心中一凛:宫里这时怎么来人了?! 旁边一个牧场的护卫寻到机会过去与段月兰低声说了几句。 段月兰脸上现出喜色,忙整理衣裳迎上前,盈盈笑道:“不知柔惠郡主驾到,有失远迎。敢问公公,如今柔惠郡主莲驾到了何处……” 还没说完,就见旁边围着的牧场的人低头往两边让开,露出二十几步之外珠玉华盖的香车。 段月茹脸色一白:柔惠郡主也是坐马车来的!然而她刚才还说…… 一时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据说,在众多皇室宗女里就是柔惠郡主心眼小,有人无意间冒犯了她,都会往心里去。 柔惠郡主得罪不起。 段月茹万分懊悔,绞尽脑汁只想着待会怎么向刘宛怡解释清楚。 伍子珩、伍华璋刚才已经得到了陆十二提前通的消息,墨姝在旁边也听到了,并没有意外。 柔惠郡主刘宛怡在侍女的搀扶之下从马车上下来,目光扫过众人,不由自主落在了伍子珩身上,露出惊艳之色。 片刻后刘宛怡才回神,伍子珩淡漠乃至于不耐烦的表情落在眼底,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不自然地转开头,又看见众人低下头去,知道方才的一幕已经给人看了去,心中暗自恼怒。 但十多年皇室礼仪的熏陶教养,以及多年锦衣玉食养成的尊贵,让刘宛怡很快恢复了从容高傲。 刘宛怡目光又在墨姝身上停留了一瞬,才转开,款款向这边行来,淡淡笑道:“我刚到,就听到段姑娘说起相马,心里不禁也起了几分兴致。” 墨姝一听就觉得不大好,上次在宋国公府的宴会,她曾与刘宛怡撞衫,听说柔惠郡主心胸狭小,该不会已经冒犯到她了,想秋后算账吧? 段月兰得知伍子珩多了一个宠爱的表妹,不慎堕马受伤,休息了许久。好了之后,她就开始收集有关于墨姝的一切信息。 所以,段月兰也知道当初墨姝与柔惠郡主刘宛怡穿了相近衣裳的事情。 若换了旁人,这真说不上是什么大事,但柔惠郡主不一样。 此刻段月兰听到柔惠郡主说起相马,当即明白刘宛怡肯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心下生出几分喜意,面上仍是微微而笑,落落大方地道:“原来郡主这么巧也听到了。据说这一批马里边有极好的千里马,我见朝渊县主在这边挑选得挺有兴致,这才想着让朝渊县主去那边看看,若是将千里马选了出来,也不至于将好马埋没。” 这话里话外,意思就从让墨姝帮忙相马,变成了给墨姝机会挑选一匹好马。 段月兰说得大方,倒显得墨姝之前的话是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格外小气无礼了。 墨姝听得大为佩服,能如此面不改色地偷换概念,把黑的说成白的,连她听了都差点信以为真,这本事她自叹不如。 旁边的伍华璋似笑非笑,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一丝讥讽,却没有开口指出段月兰的前后不一。 伍子珩仍是淡淡的,都不想说话,若非墨姝还站在这里,他都要回马车上看书去了。 这买马的差事,本就是大哥伍华璋的。 往日看着墨姝,分明觉得还有几分小聪明的,这会太阳这么大,也不晓得装中暑。 墨姝今日本就是想到牧场来见识一下,准备以后墨家也开个牧场的,怎么可能假装中暑躲车上去? 刘宛怡将众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觉得伍子珩也没有如外边传扬那样,对墨姝百般回护,笑道:“段姑娘既是一片好意,说清楚就好了。我想朝渊县主先前说的话,定然是误会。” 县主二字,咬字格外清楚。 说完还不待众人反应,刘宛怡又笑道:“段姑娘有这样的好意,朝渊你可别辜负了。今日我正好过来看马,底下虽也有几个相马的人,却未必中用,既然朝渊你擅长挑马,不如一起?” 这下,态度又显得十分亲近了。(未完待续。) 148、宝驹 尽管刘宛怡已经这么说了,但墨姝依然没打算去相什么千里马,一来这莲子的能力她不想张扬,二来若因为段月兰和刘宛怡这么说她就真依言而行了,岂非很没面子? 墨姝转头看向了伍子珩。 不知何时,陆十二又过来了,此时正站在伍子珩身边。 伍子珩转过头,云淡风轻地道:“既然有千里马,就过去看看好了。” 什么情况?墨姝有些诧异,看之前伍子珩的表情,分明是不耐烦的,怎么一会子就改了主意? 见此情形,刘宛怡目光微闪,随即微笑道:“既如此,就一起过去好了。我还是坐马车过去。” 说完刘宛怡有意无意地看了段月茹一眼。 段月茹只觉背后全是冷汗,凉浸浸的,决定等会就找个机会向刘宛怡说明。 牧场挺大,从这里前往段月兰所说关着新买回的马的马厩,也有一段距离,于是待刘宛怡上了马车之后,众人各自骑马过去,墨姝和伍子珩仍坐马车。 墨姝才刚坐稳,旁边伍子珩就道:“等会花点心思,把好马都选回家去,有赏。” “表哥怎么忽然就对这事上心了?”墨姝转头诧异问。 “这次段家买回的马里边,混入了好几匹西域宝驹。”伍子珩随手倒了一盏香茗给墨姝。 “大宛宝马?”墨姝茶都顾不上接,转头激动地小声问。 “嗯。”伍子珩从容多了,转手自己吃了茶,另外取杯盏给墨姝重新倒上。 这次墨姝终于接过尝了一口,但心思全放在了这宝驹上。 西域的大宛产良驹,据说当初有汉人千里迢迢到西域,回到中原就谈起了曾看见如此良马,此事传到了汉帝耳中,喜爱良驹的汉帝大为高兴,当即用纯金铸造了一匹同样大小的马,说是与大宛换好马。 但大宛拒绝了。 汉帝大怒,当即令大将征西北,大宛的汗王在兵败自刎之前,令人杀尽大宛这些引人觊觎的良驹,但仍有少部分幸存下来,后来就被臣服于大汉的大宛臣子作为贡品,送到了大汉,约有一千匹。 只是这些马经过长途跋涉之后,损失了大半,余下的仅余两百多匹。 尽管如此,汉帝见到这些马也如获至宝,不仅称之为青海龙马,后来又赐美名曰天马。 大宛宝驹名动一时。 原本这些宝马是公母皆有可以繁衍生息的,但不知什么原因,大宛马并没有在中原发展壮大,反而慢慢消失了,如今只余下一些经由大宛马改良的战马。 反而是大宛如今又培育了不少良驹,只可惜大梁的国力比不上当初大汉朝,西北与大梁连年交战,因此大宛拒绝给大梁提供这宝驹。 之前文帝曾重金购得两匹,却是阉割过的公马,无法繁衍,而且还是失去了锐气的老马。 大梁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西北宝驹的风采了。 但即使这大宛马没有在中原繁衍开来,但是其与中原的马配对,改良了中原这边的马,当初这些新的军马就直接提升了大汉的战力。墨姝和伍子珩就是冲这而来的。 平常的一两匹千里马墨姝不放在心上,但是这有着优良血统,可以影响战马改良的大宛宝驹,就不一样了。 既然有这大好机会,不出手都对不住自己的能力。 墨姝吃了一口茶,又疑惑地低声问:“这该不会是段家故意放出的风声吧?若真有如此好马,段家舍得让我们挑?” 伍子珩道:“因为魏国公府还不知道这件事。” 虽然隐约猜到段月兰应该不知情,但是听到伍子珩这么说,墨姝还是一脸期待地等他说下去。 伍子珩本打算点到为止的,然而看到墨姝期待的目光,又多说了几句:“这消息是从西北传过来的。大宛那边不知出了什么事,丢了一批良驹,近些日才发觉有几十匹卖给了过往的客商。” 墨姝觉得很奇怪,问:“既然如此,大宛为何没有直接找到段家?或者说,段家作为买方,应该会第一时间有人告诉他们的呀。” 伍子珩道:“因为段家并非直接从大宛买了良马的客商,中间辗转了几道,这批马到了与大梁毗邻的西戎人手里,才经过他们的手,卖给魏国公府前去买马的人。” 墨姝听得瞠目结舌,茶端在手上都忘了,忽闪着大眼睛问:“表哥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伍子珩看见墨姝这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才道:“是从……” 墨姝见到伍子珩一笑,又看呆住了,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伍子珩都说完了,她才讪讪问:“诶?表哥方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伍子珩无奈,又说了一遍:“是从景王府得到了些风声,让人去查的。” 墨姝也就没追问其中过程了,转而惊讶道:“这么说,柔惠郡主就是专程为这事而来的?” “应该是。” “如此说来,她肯定准备充分,带了擅长相马的人过来!” “这个不用担心,有表妹在,这些人只会贻笑大方。” “……表哥你这样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墨姝脸上有些发热,“你说,柔惠郡主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吗?” 这话说着都好拗口。 伍子珩淡淡一笑,道:“景王府自觉将这事捂得严严实实,而且我们过来前也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柔惠郡主应该会认为,旁人还不知情。” 墨姝想起一事,有些着急地抬头道:“刚才你突然出声说去看马,柔惠郡主该不会怀疑了吧?” 伍子珩终于忍不住探手揉了一下墨姝的头发,道:“你放心,即使怀疑又如何?” 墨姝给伍子珩揉了几次头发,都习惯了,当下也没在意,想了想道:“表哥说的有道理,柔惠郡主总不可能因为晋国公府知情,就不给我们挑马了吧?不过若是我把马挑好了……” “你只管挑马就好了,不用想太多。”伍子珩见墨姝不介意,索性绕了一圈她的头发在手指上把玩,见她还是忧心忡忡的,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余下的事情交给我。” “也好,我不管了。”伍子珩还是可信的,墨姝利落答应着,顿时觉得浑身轻松。 墨姝转过头,伍子珩放开了她的头发,转身端过一个小碟子,里边是黄澄澄的点心:“吃点东西,待会儿别又弄得面色苍白的。” “桂花饼?” “嗯。”伍子珩颔首,“今日是中秋。” 说起这个,墨姝不禁想起了在长安的家人,正待说什么,马车停了下来,她没有丝毫防备地又扑到了伍子珩怀里。 墨姝无奈抬头看去,只见伍子珩一手将她揽住,一手还稳稳地端着碟子。 伍子珩松开墨姝,将桂花月饼送到她面前:“到地方了,先吃块点心,再去选马。” 墨姝忽然扑哧笑了。一不小心,她听成了选驸马。 伍子珩挑眉:“笑什么?” 这话可不能对伍子珩说,墨姝摇头,拿起一块桂花饼,笑道:“没什么,我会好好选的。”(未完待续。) 149、私语 在临下马车时,墨姝忽然想起了一事,问伍子珩道:“既然景王府已经知道这些马里边有大宛的良驹,全部买回去不就好了,还用辛辛苦苦地挑选?而且柔惠郡主还把我也叫上了。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伍子珩气定神闲又坐了回去:“待会你就知道为什么不全买回去了。至于为什么把你也叫上,一来景王府只是隐约听到这个消息,说魏国公府这批马里边可能有大宛马,但是并没有证实……” 墨姝忍不住道:“表哥你让人去核实了?” 伍子珩颔首:“嗯。” 看来晋国公府的势力真的不容小觑,墨姝这么想着,对伍子珩道:“景王府的人已经找不到消息来源了?” 伍子珩点点头,道:“有几分小聪明。大宛已经封锁了消息,我这边的人也花了不少心思才弄清楚的。景王府对此事将信将疑,所以才会只让柔惠郡主过来,说不定还是她自告奋勇来的。” 停顿片刻,伍子珩又继续道:“而柔惠郡主之所以把你叫上,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在之前段大姑娘就已经提到说让你去挑马了,她顺水推舟将这事定下来,不容易让人怀疑她是否另有目的。” 墨姝连连点头,道:“也是,若不然柔惠郡主一来就提出说想挑新来的马,会过于刻意了。” 伍子珩道:“这倒也不会,柔惠郡主没你这么笨,自然有办法将话题自然引到才买的这一批马上边。” 墨姝无言以对,片刻后才道:“……你真是我亲表哥?” 伍子珩挑眉。 “你说呢?” “这个我真不知道。”墨姝两手一摊,心道:若不是亲的,就更好了。 只可惜墨姝并没有说出来,伍子珩也不知她竟然一直这么想,当下道:“柔惠郡主此次也是抱着过来看一下的心态而已,并非势在必得,你也不必表现得太过紧张这些马。” 墨姝点了点头。 这时陆二再次在外边提醒道:“侯爷,县主,已经到了。” 两人的马车已经停下好一会儿了,柔惠郡主都已经下了车,但伍子珩和墨姝还在车上迟迟不肯下来,忍不住让人猜测两人到底在车上干什么。 段月兰与段月茹两人面色早就青了。段月茹还忍不住低声鄙夷了一句:“姓墨的真不要脸!” 在段月茹看来,墨姝出身世家闺秀,被杨妃当玩物送去给伍子珩,还因此被逐出了墨家,如此耻辱,但凡要些脸面的早就自尽了,而墨姝不仅仍大方出现于世人面前,还摇身一变成了伍家的表妹,随伍子珩出门,这脸皮之厚,简直世所罕见。 还有墨家人也是如此,先是投靠宋国公府易家,如今墨姝攀上了伍子珩,又忙不迭举家搬到了晋国公府,如此人家,真真是给陵北墨氏丢尽了脸,无怪乎连族长都给庶支的人夺了。 段月茹自觉看不上墨家的行事,完全不考虑墨家在如此处境下的身不由己。 伍子珩从马车上下来,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随后,墨姝也从车上轻快地一跃而下。 墨姝看到面前的马群,才明白了景王府为什么不将马全部买回去,看面前这些马少说也有一两千匹,即使景王再爱马,买这么多回去也不合常理,说不定还会让刘楷怀疑他是不是准备招兵买马来造反。 柔惠郡主转头向墨姝含笑道:“这么多的马,不知朝渊县主打算怎么看?” 墨姝征询地看了下伍子珩,见其没有什么意见,当下笑道:“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不知郡主有何高见?” 如今大部分人相马,都要站到马的旁边,仔细观察马的身量、鬃毛、四肢乃至于马的牙齿、马蹄等等。 但现在可是有一两千匹马在面前,若是挨只看过,得花多少时间和心思? 却见柔惠郡主笑了笑,转头对段月兰道:“我听说,这些马已挑选过一次了,选出来的马在何处?” 段月兰一怔,才道:“回郡主,这些马都安置在旁边新的马厩里了。” 柔惠郡主点点头,浅笑道:“如此,我就先看一下这些选出来的马好了。” 段月兰并没有什么意见,当即一行人往段月兰所说的马厩行去。这些初次选出来的马并不多,也就是三十匹。 墨姝才想到了这一层,当即踮起足尖悄悄与伍子珩道:“段家都挑过马了,还看不出这里边有大宛马吗?” 声音压得很低,也就两人能听到。 伍子珩低下头附在墨姝耳边淡淡道:“大宛马平时看着与寻常的马没有太大区别。” 这下墨姝就放心多了。 若是这大宛马不能从外表轻易看出来,墨姝的优势又多了几分。毕竟她本来就不是依靠观察牙齿马蹄什么来选马的。 伍子珩又低声问:“这里边可有特别好的马?” 墨姝目光往马厩里扫了几眼,微微一笑道:“没有,与之前看的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呢!” “这么说,好马还都混在外边的一千多匹马里边。” “嗯。”墨姝点点头。 “有劳表妹了。” “我可不会平白花这心思,若真有好马,表哥得分我几匹。” “这得看表妹能选到几匹了。” 两人在这儿旁若无人地咬耳朵窃窃私语,看在众人眼里,十分亲昵,段月兰心如死灰,而段月茹则气得又在心里暗恨墨姝不要脸。 只可惜伍子珩和墨姝根本就不在意旁边众人面色如何,而且即使墨姝知道了段月茹的心声,也只会一笑而过。 墨姝不是圣人,刚好就喜欢看到这些人明明妒忌得不行,却又不能说的样子。 柔惠郡主没有在意伍子珩和墨姝的亲昵,她虽然也为伍子珩的容貌所惊艳,但心里却惦记着大宛马的事。 刘宛怡此行果然有备而来,光是擅长相马的人就带了五人。 这五人上前仔细观察着几十匹马,段月兰在旁边看着,总觉得刘宛怡此次实在有些劳师动众,但又想不出有什么原因。(未完待续。) 150、高价 转头看到墨姝就站在旁边,没有上前,段月兰目光微闪,笑道:“县主莫非看不上这些马,怎么只站着?” 墨姝一笑,道:“魏国公府的牧场一直为我大梁提供军马,所产马匹自然是我大梁境内最好的,否则郡主怎么会亲自过来买马?我只是想等郡主先挑完了,再过去看看。” 在段月兰开口时,刘宛怡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尽管之前她有提过与墨姝一起看马,但不过是客气之语,若这里边真有大宛名马的话,万一被墨姝挑走了怎么办? 相比之下,墨姝的话刘宛怡听着就舒服多了。 其实之前段月兰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但她见到伍子珩和墨姝在一起各种说笑亲近,完全失了平日的冷静从容。 没有花很长时间,柔惠郡主带来的五个人就看完了三十匹马,也挑出了几匹。 刘宛怡将五人叫过去问了几句什么,随即脸上就现出了失望之色。 这五个人也没法肯定这挑出来的就是大宛马,尽管几人对于相马都经验老到,但大宛马太特殊了。 分明是绝世名驹,但长得却与寻常的马无异,若非养好了长途驰骋,这么放在跟前观察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何况大梁已经许久没有这宝马,众人就更不知真正的大宛马是什么样子了。 刘宛怡转头对墨姝道:“我已经挑好了,朝渊你不看一下吗?” 看见墨姝正在和伍子珩窃窃私语,刘宛怡也不由得心中生出几分嫉妒。不管怎么说,伍子珩的品貌家世都摆着,没法让人不心动。偏偏伍子珩却是独身至今诸多名门贵女大家闺秀都没看上。 如今还突然宠起了这个全长安贵女都不屑的墨六娘子。 简直就是打众多贵女的脸。 墨姝正与伍子珩低声讨论选马的事情,冷不丁听到刘宛怡叫她,转过头来,笑盈盈道:“待我看一下。” 说着墨姝走到了马厩前。 里边的马一看到墨姝走近,都打起了精神昂起头、打着响鼻相迎,看得刘宛怡不由纳罕。 这些马是不是特别亲近墨姝? 尽管心中疑惑,但是在看见墨姝就站旁边大致看过,便说没有她看上的马,这怎么看怎么敷衍的态度,实在不像是会相马的。 接下来到外边一千多匹马去选时,刘宛怡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么多的马,自然不可能如刘宛怡的人刚才挑马一样,挨个仔细看过,刘宛怡也没有这么多的闲情逸致。 当下刘宛怡想了想,问段月兰道:“这马怎么选,段姑娘可有什么建议?” 段月兰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道:“待我想想。” 见状,刘宛怡又问了墨姝。 墨姝含笑道:“我挑马没有许多讲究,全凭眼缘和直觉,只需要让马分成一队几十匹从面前经过,我就能选出我想要的马了。” 刘宛怡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比较快捷,当下也同意了,让负责相马的五个人也在旁边看着。 随刘宛怡同来的五人从没有这样相过马,闻言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太好办。 但是自家郡主都发话了,而且看样子并没指望真能从这些已经筛选过一回的两千匹马中选出什么好马,依言站到了前边。 牧场的马夫将马分批赶了过来。 墨姝都是目光大概扫过去,就让马夫将马赶一边去,换下一批了。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转头笑盈盈地问段月兰:“段姑娘,不知这马我可以挑选几匹?” 段月兰一怔,看向了柔惠郡主刘宛怡。 只见刘宛怡笑道:“我打算挑一百匹马,回头让人将银子送去魏国公府。” 段月兰不由得摇头笑道:“景王府不时给陛下送去几匹好马,不知给我段家省了多少事。这些马郡主送回长安,待养好了,多半还是送到陛下的马场去的,怎么还提银子的事。” 闻言刘宛怡就笑着不说话了。 但墨姝这边的情形却不太一样。之前段月兰让墨姝挑选千里马,说是以免埋没了好马,话中之意应该是选出的马就送给墨姝了才对。 只是如今听墨姝这话,似乎选出的马会挺多。 虽然说段月兰也不在乎区区几匹马,但是平白送好几匹马给墨姝,心里膈应得慌。 只是稍一迟疑,伍子珩已经在旁边道:“表妹这是给我晋国公府选的马,不管多少我晋国公府都会高价买下的。” 段月兰闻言面红耳赤,一下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但刘宛怡还要火上浇油,从旁笑道:“我想朝渊县主挑出的马必然是极好的,却不知镇远侯准备以什么高价来买呢?” 伍子珩从容道:“同等重量的盐,如何?” 此言一出,旁边的人全都愣了一下。 大梁如今缺盐到什么地步,只看军中将士都没什么盐吃就知道了。尤其是在这西北内陆,盐是有价无市。 尽管年年沿海都出产不少盐,但如今交通不利,路上贼患盗匪又多,千里迢迢把盐运过来,不仅危险,还需要花大量的人力物力,沿途还有名目繁多的税,因此许多商人都不愿正经作食盐的生意。 但伍家却有盐可以各家去送人情。 长安各家都很羡慕,也很好奇,但顶多就能打听到晋国公府最近与沿海客商搭上了线,所以有路子可以弄到一部分盐。 如今本就允许食盐私营,所以伍家行事没什么可指摘的,梁帝也知晓此事。 伍家如今还承担了宫中一部分食盐所需。 如今段家牧场里养着这么多的马,每天都要消耗大量食盐,之前从晋国公府买到一些,也是杯水车薪,这会听到伍子珩说这马可以换同等重量的盐,段月兰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但想到伍子珩这明显还是为了墨姝,一时心情黯然。 既然价钱已经谈好了,墨姝又转头看向了马。 已经看过了一两百匹马了,墨姝也没碰到特别好的,想来里边即使有大宛马也不多。 旁边柔惠郡主带来的五个人已经挑了两匹出来,看着还行,可以比得上刚才在马厩里看到的。 但若相比传说中的天马,就差远了。至少墨姝这么认为。 又看了几批,墨姝突然眼前一亮:这匹看上去蔫蔫的没有半点神采的马,却似乎很不同寻常呀! 就它了!(未完待续。) 151、相马 墨姝毫不犹豫地一指:“这匹不错,留下了。” 旁边的陆九当即给墨姝所说的马画上记号,并牵到一边。 而在一旁看着的柔惠郡主带过来的五个人以及牧场中善于相马的几个老人,都忍不住摇头。 这匹马体格什么的看着似乎不错,但是状态委顿,且双目也没有神采,这位县主是许久没有选到合意的,急了,才胡乱挑的吧? 还是原本就根本什么都不懂? 段月兰察言观色,立即知道墨姝挑的不是什么好马,当即放下心来。之前她还担心墨姝真的选出好马,伍子珩会更加对这个表妹另眼相看。 但后来段月兰听伍子珩说用上品盐来换马时,看到墨姝迟迟没有挑出一匹马,以为墨姝是心疼盐所以不舍得挑马了,一颗心又提了起来。虽然段月兰不希望看到情敌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但更想得到盐。 若能两全其美,就更好了。 如今墨姝终于挑出了一匹马,段月兰看到牧场专职相马的老人的反应,知道这马并不怎么样,忍不住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既有了盐,墨姝也没挑到好马,在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 然而段月兰抬头看向伍子珩,发现他不是低头吃茶,目光就是落在墨姝身上,面上的笑意又化为了苦涩。 也许墨姝是不是真能选到好马,伍子珩根本就不在意? 就如他随手就许出了这么多盐给墨姝挑马一样。原来他也能如此待一个女子,只不过这个女子不是她。 想到这里,段月兰又觉得心隐隐作疼起来,心口闷得似乎透不过气。 墨姝并不在意旁人怎么想的,她又看见了一匹好马。于她而言,看见好马就如吃货看到美食一样,心情大好。 当下墨姝没有任何迟疑,又让陆九将马作上记号。 众相马的行家一看,这匹马比刚才的似乎好一点,但似乎也称不上是千里马。 旁边刘宛怡向自己带来的相马师丢了个眼色,于是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稀疏应该是已年过四十的男子站了出来。 这人走过去,似乎饶有兴致地对墨姝道:“恕老朽无礼,不知县主可否让老朽看看这两匹马?” “自然不可以。” “呃……”这男子被噎了一下。 墨姝心中鄙夷:你什么人?多大年纪?在本县主面前自称老朽?想倚老卖老? 这些挑出的马如今已经归晋国公府所有,不过是一个柔惠郡主的下人而已,还以为端出高姿态,就能想看就看? 好笑! 就在这时,面前牧场的马夫已经又赶了一批马过来。 墨姝无视了这个拎不清的人,指着一匹棕色的马道:“这匹也留下,陆九去画上记号。” 陆九当即恭谨应诺。 伍华璋面上是客气疏离的淡笑,转头对旁边的柔惠郡主道:“我家表妹年纪尚小,有话就直说,也不懂得婉转一些,她平日就见不得底下的人自作主张,看见郡主你没发话,底下的人就上去询问了,就没个好声气的,让郡主见笑了。” 这话简直就是在说刘宛怡不会管教下边的人。刘宛怡闻言面色青白,当即把过去的人叫了回来。 伍华璋心中冷冷一笑。 如今墨姝可是随伍子珩过来的,想落墨姝的面子,岂不是打晋国公府的脸,没想到刘宛怡身为景王府的郡主,却是一点成算都没有。 心里这么想着,伍华璋表面上依然客气有礼:“不过,我家表妹年纪小,就喜玩闹,既说了要自己挑马,谁都拦不住,少不得还请郡主和段姑娘这边的高人看下这些马可还过得去?” 段月兰一怔。 若是说这些马不好,伍家是不是就不要了?盐怎么办? 伍华璋看出了段月兰的心思,道:“还请段姑娘放心,我家表妹挑选出的马定会买回去的,不然这丫头非生气不可。” 段月兰听了,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但刘宛怡听到这话却是正中下怀,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个就过去帮忙看一下好了。” 伍子珩在旁边听着,也不由得对刘宛怡的厚颜感到无言以对。 正在相马的墨姝看到这边的情形,也不知咕哝了几句什么,又兴致勃勃地开始看下一批马了。 原本在墨姝旁边一起挑选马的刘宛怡的人,则研究墨姝挑选出来的马。对于他们来说,站在马的旁边仔细观察,那才叫相马。 像墨姝这样全凭所谓直觉和眼缘的,简直就是胡闹! 但是,在几人在看过了墨姝挑出的马之后,看向墨姝的目光就变得古怪起来了。 刘宛怡神色微紧,不由自主地起身问:“不知朝渊县主相马的眼光如何?” 牧场的相马师,也就是之前与伍子珩和墨姝在马厩选马的管事,先开了口,语气中带了几分欣赏和惊奇: “县主选出来的马大部分都还不错。” “这样么?”伍华璋在旁边就露出了淡淡的笑意,道:“没想到我家这表妹虽然爱玩闹,却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墨姝配合地转过头嗔道:“大表哥就喜编排我!” 伍子珩这时开口道:“还不让人说真话了。” 此言一出,墨姝当即给噎了一下,转头怨念地看了伍子珩一眼,回头又急急忙忙指着匹灰色的马道: “这一匹也不错,陆九画记号!” “右边这匹?” “没错,就是这匹!”墨姝忙不迭地点头,向不远处望了一下,又道,“就快看完了吗?感觉都没选出多少呢?” 在旁边的众人想想一两千匹马,墨姝这么快就全看完了,居然犹觉不足,都忍不住生出古怪的感觉。 这位朝渊县主到底什么来头?还会凭直觉相马? 而刘宛怡则已经赶紧向自己手下的人打眼色,看是什么情况。 很快就安心了。 看来墨姝挑选的马虽然大部分还不错,但也不是大宛马。其实如果墨姝选的都是劣马的话,刘宛怡反而还会担心。 说不定大宛的名驹是看着不好,其实却能日行千里矫健神骏的呢? 刘宛怡当然不知道,她其实已经猜到了一半的真相。(未完待续。) 152、收获 这些大宛的名驹其实看着也是体格健壮的好马的,只是经过从大宛几番辗转到西戎,再卖给段家,一路折腾下来,有些状态不大好。 若是寻常的马,这么长途跋涉,只怕会累死。 但如今面前这些大宛马只是有些委顿,或者一些小的伤病,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一起相马的人之所以会认为这都不是大宛马,很大的原因应该是这些马看起来太寻常了:既不是特别好的马,却也还不错,看上去不是劣马。 况且这样的马细看之下状态还不好,这与众人认知里,大宛马都是矫健神骏、很有神采的印象不符。 只怕即使这些马状态不错,这些人也认不出是大宛马。 这也是伍华璋如此放心让人细看墨姝挑出来的马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他也没怎么看好墨姝。 见如今经手下五人看过,都觉得不是大宛马,刘宛怡就想,也许此次段家就没有买到传说的大宛马,或者这大宛马不慎弄丢混进寻常的马之中卖给了客商的消息都是假的。 但是这些擅于相马的人却都对墨姝大为佩服,这样只用目光一扫,就能选出这么些好马,换作是他们也办不到,但她的直觉却是这么厉害。 虽然说墨姝选出的马里边也有些一般的,甚至懂行的还能看出有些看着不错的马还有不怎么明显的精神委顿,但其中并没有真正的劣马,这已经很难得了。 只可惜仔细看过之后,并没有千里马。 想想也是,之前牧场就已经由经验老到的相马人挑选过一回了,若非极特殊的情况,也不会遗漏特别好的马的。 如今墨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仅凭直觉,就从已经过挑选的、良莠不齐乃至于好马少、劣马多的一两千匹马里边,选出这上百匹还算不错的,已让这些擅长相马的人惊讶了。 之前这些人只以为墨姝真的是在胡闹,心底多有不屑,没想到这位朝渊县主在相马之术上,还真有自己的本事。 墨姝不管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只管看她的马。 很快这一千多匹马就看完了。 经墨姝挑选出来的有九十六匹,里边并不全是大宛马,她还选了另外一些看着不错的马,还有部分一般的马。 这样就没有那么显目。 牧场的人与伍华璋、伍子珩带来的人一起,将这些马归拢称重,然后交接给伍华璋这边。 就有一个刘宛怡手下相马的人过来向墨姝请教相马的心得。 这人的态度虚心恭谨,只可惜墨姝相马的本事,旁人是学不来的。 而且,就算墨姝学过相马,以她县主之贵,还会屈尊去教一个卑微的下人如何相马不成? 墨姝瞥了刘宛怡一眼,不由笑道:“今日我真是长见识了,莫非如今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找县主讨教什么相马的心得了吗?请恕我孤陋寡闻,还得请柔惠郡主为我指点。” 刘宛怡听到这话,似乎才注意到这边一样,当即令管事的宦官将这相马之人拖下去,尤自面色铁青。 墨姝心情大好,笑对伍子珩道:“如今底下的人越发难管了,还好我身边的夏荷几个都是懂事的,不然我这么好欺负,这些丫鬟若性子刁些,岂不是无法无天了。” 伍子珩淡淡道:“知道你身边人少,也不用拐弯抹角向我抱怨,回去给你身边添几个人。” 这一番话,几乎将刘宛怡气了个倒仰。 伍华璋少有看到伍子珩这么明显地回护一个人,看到刘宛怡的表情,却也生出几分好笑。 段月兰还没有从得到许多盐的欣喜中出来,听见墨姝与伍子珩这么一番话,心里的喜悦一下子荡然无存,只想远远地躲开这刺眼的一幕,又不舍得放弃多看伍子珩几眼的机会。 若这世上没有墨姝这个人该多好。 段月兰忍不住这么想。 墨姝原以为段家可以让伍华璋和伍子珩在牧场里四处看一下的,但不知是否因为她的缘故,段月兰委婉地拒绝了伍华璋这个想法。 听到刘宛怡的拒绝,墨姝知道取经学习的机会没有了,抬头看了眼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转头蔫蔫地对伍华璋和伍子珩道: “表哥,这日头太大了,我觉得有些头晕,先上马车休息一会儿。” “该不会是中暑了吧?”伍华璋当即道,“赶紧去歇一歇。追云去把宣大夫请过来给表妹看看。” 众人皆不约而同看向了墨姝:刚才还活奔乱跳的,一会儿就蔫蔫地说中暑了,这也太假了吧? 但是看晋国公府墨姝的两个表哥也作出了一副着紧的样子,一个忙不迭让人去叫大夫,另一个…… 伍子珩起身道:“我与你一起过去。” 而伍华璋吩咐完身边的随从去把大夫请过来之后,又转头对刘宛怡和段月兰道了失礼:“表妹身体不适,我与三弟就先回了。” 当下晋国公府的人将马匹收拢起来,之前墨姝和伍子珩在马厩挑选的在前,而后挑选的九十几匹跟在后边,整个马队看上去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墨姝忽然从马车里边探出头来,指挥陆九几个道:“把我后边挑选的千里马赶到前边来,我要看住。” 众人:…… 伍子珩随即也掀起了车帘,露出半张桃花脸:“按表妹说的,将马赶到前头罢。” 众人看着两批分开的马,墨姝后边挑的,即使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逊色于前边牧场挑选出养在马厩里的好马,但是这位朝渊县主,却硬要说是千里马,而且还要赶到前边去给她看着…… 晋国公府的表姑娘果然任性。 但是墨姝却是心情大好,一放下车帘,就喜孜孜地对伍子珩说了她挑选马时的发现,轻快道:“我觉得这些马肯定就是大宛马,与寻常的马感觉不一样。而且我已经数过了,这里边足有三十七匹。” 墨姝抬头看向伍子珩道:“表哥,这么多的天马,分给我十匹可以吧?我看里边公母都有,我也两样都要几匹。”(未完待续。) 153、安排 在说这番话时,墨姝双目亮亮的,小脸上全是喜气洋洋。 伍子珩看得很想捏她的脸,忽然想起当初墨姝才到玉湖山庄不久时,他就曾经摸过她的脸。 当时这小丫头明显是想打他的,但她当初还比较小心,手都举起来了应该又想到不能冒犯他,急中生智改为捏了一下他的脸。 还说,来而不往非礼也。 伍子珩此刻想起这件事,觉得好笑之余,忽然又有些心疼。 这小丫头当初什么事都小心谨慎的,也不知有没有因此而担惊受怕。当初她初至山庄,又是怎样的心情? 见伍子珩没有回应,墨姝诧异:“表哥?三表哥?” 伍子珩应道:“嗯。” 墨姝又笑盈盈道:“若是表哥觉得十匹多了,给八九匹也……”说话声戛然而止。 伍子珩捏了她的脸颊。还是低头很认真地捏。 墨姝脸一下子涨红了,立即转过头去捂着双颊小声抗议:“为什么捏我?” 只听伍子珩不紧不慢地道:“因为,来而不往非礼也。” 记起往事的墨姝,面上都红得如晨起的太阳了:……都多久的事了!他居然还记得!真小气! 伍子珩这才道:“你的十匹马给你留着,先放在府里的马场养一段时间。” 陵北墨氏自然是有养马的,但后来抄家这些产业也被收走变卖了,听说如今在格里原又新建了一个,自然是墨志海一手张罗的,墨姝也不可能将这些马送过去给他。 见伍子珩心里早有成算,都安排好了,墨姝扬头笑道:“好。” 没想到又给伍子珩捏了一记,还淡定道:“这是利钱。” ……这还收利息? 墨姝忍不住找出了随身携带的小铜镜来端详自己:她的脸看起来真有这么好捏么? 目光从镜子旁边瞥去,伍子珩已经又拿了书卷在看了。 墨姝觉得伍子珩已经变了,现在都会捏她脸了,但是再想想,似乎没变。当初为什么她会捏她的脸?还不是因为他先动手的? 伍子珩根本就没有表面这么高冷! 墨姝觉得自己亏大了,怎么都得讨回来,当下凑上前去准备下手。 伍子珩抬起头,淡淡问:“你想干什么?” 心虚的墨姝当下一本正经地探头看向伍子珩手上的书卷:“我看一下表哥你在看什么……” 伍子珩却十分淡定地将书合上了。 墨姝都没看清楚,当下也没执着于书上的内容,坐好了。过了一会儿,墨姝忽然想起一事,问:“表哥,你打算从长安把盐运过来吗?” 伍子珩头也没抬道:“就从西北马场运过去就可以了。” 墨姝惊异道:“晋国公府在这边也有个马场吗?” 伍子珩点点头,道:“去年才建起来的,待会就是打算先到马场去,这些马也都在这边养着,西北的草场比长安好。” 说着伍子珩抬头道:“这边马场地方大,还围有一大片地方供跑马的,待会到了马场,你就可以换上马镫去骑马,不用总是拘着。” 这正中墨姝下怀,当下笑盈盈道:“好。” 西北草场空旷,墨姝之前骑马都没尽兴过,此时机会,自然得好好感受一下在无边草原策马奔腾的乐趣。 尽管都是在格里原上,但是从魏国公府的牧场出发,到达伍家的马场,也足花了一个时辰。 伍子珩、伍华璋一行人是大清早就前去挑马的,在到达段家牧场前的路上就吃过了朝食,如今又快到吃夕食的时间了。 话说大梁这样一日两餐,还真是省时省力省粮食。 当然,平日里墨姝在晋国公府,中间还会有不少点心,若饿了可以让小厨房随时煮吃的。 尽管如今出门在外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但好在伍子珩从不会亏待自己,墨姝也跟着沾了光。 只是墨姝并不知道,这许多吃食其实是伍子珩特意给她准备的。 远远地,伍家在西北这个马场的人就出来迎接,在旁边一起赶马,又送上水、还有吃的。 墨姝掀起车帘往外看,就担心自己辛苦挑的天马有什么闪失。 好在过来相迎的人看着对于放马还挺在行,而且就这么赶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墨姝放心地坐回去。 到了马场之后,伍华璋让在这边守着的几个晋国公府的亲信管事过来,吩咐把看上去没有那么好的九十几匹马另外安置,其余的马则按平时的规矩送到马厩里去。 管事依言亲自去办了。 底下的仆从就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一端了上来。吃过饭之后,伍子珩和伍华璋简单过问了一下近段时间马场的情况,就去看墨姝挑出来的马。 身边只余下一众亲信管事和护卫时,伍华璋终于寻到了机会,问:“这些真的是大宛马?” 这个问题一出,除了早就知情的陆十二几个之外,其余的人都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了伍子珩,心已漏掉一拍。 大宛马?! 有没有听错,长公子说的真是大宛马?! 如后世少有男人不爱车一样,时下的男子也都爱马,何况还是大宛马这样的名驹?当下都像狼看到了肉,双眼冒光。 只见伍子珩没有说话,反而是旁边的墨姝点点头道:“大宛马就在这里。”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全都投向了面前的上百匹马,空气炙热得简直要燃烧起来。 大宛马! 这可是当初汉帝御口称赞的天马! 想到这一生竟然可以有幸亲见,甚至或许还可以摸一摸,都觉得没有虚度了! 伍华璋还算是比较镇定,细问道:“表妹如何确定这些是大宛出产的良驹?这上百匹都是大宛马吗?” 墨姝道:“我挑马真是全凭直觉的,是真或假,以后总会知道。但这些并非都是大宛马,只有三十七匹。” 众人尤其是当初荒漠同行的护卫,想起墨姝能看穿漫天风沙的神奇本事,再想想这挑马的直觉,就不感到奇怪了。 墨六姑娘可是黑夜风沙中都能看到敌人动向的,相个马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当下都热切地看向了墨姝。 胆子比较大的陆四还搓着手直接开口道:“表姑娘把这大宛马挑出来吧,也让我们见识一下这天马到底长什么样。” ___________________ ps. o(n_n)o谢谢书友130728213716602的月票!o(n_n)o谢谢大家的支持!(未完待续。) 154、好马 即使陆四不说,墨姝也要把大宛马挑出来另外安置的,当下没有拖延,直接将上百匹马里边的大宛马选出隔开在另一边。 这些马看着还比在段家牧场时精神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墨姝就在旁边并亲手将它们从上百匹马里牵出来的缘故。 但即便如此,这些马看着还是比不上之前送到了别的马厩里的那些马。 以至于众人看到这些马的时候又生出了怀疑。 这三十几匹马围在墨姝身边挨挨挤挤的,一旁另外的五六十匹马也想挨过去,被人拦住了。 墨姝示意可以把另外的马送走,转头看到众人的目光带着怀疑的神色,当即让人送清水和上好的马料过来,道:“待会等马吃饱了休息片刻,可以让它们与原来马场这里最好的马比比看。” 众人一听都来了兴致。 伍子珩挑眉问:“怎么比?” 墨姝道:“这边草场大,完全可以让马跑到马场尽头再跑回来,待过十几个来回,应该就可以看出差距了。再有,这马怎么样,大家平时都有骑马,大概骑着驰骋一下,心里也清楚了。” 陆一等众人听着,已是跃跃欲试,纷纷出言附和。 若要比试,总得有人骑马不是? 这可是传说中的天马,谁不愿意第一个骑?众人看看伍子珩和伍华璋,又看向墨姝,脸上都是一派热切。 伍华璋先开口道:“表妹这主意不错。” 陆一几个更激动了。 这时伍子珩也点了点头。 众护卫和伍华璋的人登时都开始摩拳擦掌,乃至于互相较劲说着待会要把对方比下去。 没多久马饲料就送了过来。 而且饲马的人还多动了一番心思,送过来的马料还分成几等摆到这些马跟前,结果自然不出意外,这几十匹马无一例外皆是挑上好的精料吃,稍次些的,都碰也不碰。 这下众人对这些马多了几分信心。 待马吃饱,休息了两刻钟之后,管事牵来了十几匹马场里边最好的马,比试开始了。 伍华璋亲自上场。他从旁边随意牵了一匹墨姝挑出来的大宛马,翻身上马。 虽然伍华璋看着清俊,换上戎装也多了几分英气。 而伍子珩也跨上了飞白的马背,罕见地笑道:“正好我与大哥比试一番。” 这笑看得墨姝又是一阵神驰目眩。 待回过神来,伍子珩和伍华璋已经策马疾驰去远了。墨姝忍不住懊恼道:“我还想着凑一下热闹的。” 旁边的陆一闻言,安慰墨姝道:“县主不用着急,等下一场好了。” 但陆一自己却也已经是翘首以盼,看着两匹马背影消失的尽头。 到底是有天马之美誉的大宛马,果然神骏非凡,没多久众人就远远看到伍华璋和伍子珩几乎是并驾齐驱,已经折返。 伍子珩的飞白自然是少见的好马,但伍华璋骑的马在才买回来不久,状态还欠佳的情况下居然也毫不逊色。 这下子,众人都相信这马或许真的是大宛马了,一时更加激动,都跑到三十几匹马旁边,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但马也是有脾气的,何况还是以矫健神骏著称的、有着天马美誉的大宛名马,当下性子温和些的都甩着尾巴跑开了,性烈的更是一蹄子就踹了过去。 还好众人身手都还不差,躲过去了没有受伤。 墨姝扶额道:“你们就不能消停些。” 陆一也懊恼不已:“快把这些马拦住,牵回来,待会还要比试呢!” 却见陆二从容道:“有县主在此,招招手马就回来了,怕什么!”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肯定陆二想法高明,又借机大大称赞了墨姝一番。 墨姝不由得莞尔一笑。 说话间伍子珩和伍华璋已经又骑了两个来回。 两人依然几乎是并驾齐驱。 隐约听得伍华璋还在与伍子珩说些什么,能感觉到他心情甚是愉快。 大概在十五个来回之后,飞白就稍有落后了。 只听伍华璋爽朗大笑:“痛快!果然好马!素日都听人说三弟你这飞白踏云是难得一见的好马,今日算是遇见对手了吧!” 草原广袤,红霞漫天。 伍子珩手执缰绳,高坐于飞白马背上,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风吹起他的头发衣袂,俊美如同天人。 墨姝目光根本没法从他身上移开,忍不住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表哥呢?真要哭晕在厕所了。” 旁边陆四愣头愣脑地转头问:“县主说什么?是不是太激动了想哭?千万别,侯爷会怪罪到我们头上的!” 墨姝哭笑不得。 既然已经分出了高下,两人收了向前疾驰的劲头,放缓马速往这边而来。 到了众人近前,两人一跃下马,伍华璋随手把缰绳丢给旁边的侍从,与伍子珩走过来。 飞白跟在伍子珩身后,与其主子一样从容。 也许飞白真比不上大宛马神骏,但是它也差不了多少,何况还这么通人性。 到众人跟前时,飞白挨到了墨姝身边,墨姝也笑着拣了根草茎给它挠背。 伍华璋笑道:“还是三弟懂得表妹,开始就对表妹选出的马这么有信心。”又转头对墨姝道:“看来往后得多仰仗表妹了。” 墨姝少不得谦虚了一番。 旁边底下众人早就眼巴巴看着伍华璋、伍子珩和墨姝了,伍华璋留意到他们的目光,当即一挥手让他们骑马去了。 众人顿时哄的散了,赶紧去挑选一匹马。 只是因为刚才这些人的打扰,原本在旁边的大宛马也都走远低头吃草了,待护卫过去时又走得更远,众人无奈想起了方才陆二说的话。 陆一就向墨姝道:“县主你看这些马都跑远了,还得劳烦你把它们叫回来。” 墨姝想了想,从伍子珩那里要过来一个竹哨,汇聚心力吹响,走远的马果然引颈长嘶欢腾地奔了回来。 伍华璋是初次见到这样的景象,不由得大为动容。 试想想,若是打仗时,墨姝到敌营的军马中去吹这么一哨子,或是在两军对战列阵时,哨子吹响了,这场面该是怎么样的?(未完待续。) 155、踏雪 伍华璋还没有转过念头,看到众马奔过来的护卫随从管事已经纷纷让开。 见此伍华璋才意识到,若是这么多马冲过来场面似乎有些难以控制,可别伤到了墨姝才好,但见伍子珩都没有动,伍华璋沉吟了一下,也只是往前站了一步,这样若有什么意外,他也好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再看伍子珩,也不知何时站到了墨姝的前方。 墨姝也留意到两人站的位置,心中温暖,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想着,这些过来的马自然是不会伤到她的,而且有她在旁边,应该也不会误伤到伍子珩两人,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留心。 须臾间马就到了跟前。 这些马在来到近处时就收了势头,并没有伤到人。底下众人赶紧各自挑选了看中的马,兴高采烈骑马去了。 伍子珩与伍华璋看着一众疾驰而去的人,说起了这些马的安置问题。 正如墨姝所想,伍子珩并不打算让这些马的存在为世人所知。原本墨姝还曾想过晋国公府会不会将一部分大宛马献给梁帝刘楷的,后来再想想,这样做岂不是告诉别人伍家得了大宛马吗? 若真送了一部分进宫,甚至即使将这近四十匹马都送进宫去了,梁帝及众人也还是会怀疑伍家还有部分天马自己留着。 而段家只要仔细一想就会发现端倪,明白这些马是从他们牧场买回去的。 到时还会惹出许多烦心事。 不如直接将这些马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对外不露丝毫口风,即使将来有人得到了消息,也绝口不认,只说从段家牧场买回来的并没有什么大宛马,这些人想找到证据想必也不容易。 伍子珩和伍华璋比墨姝聪明得多,自然很容易就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不多时,底下的护卫随从和管事已经骑马回来,个个都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还在相互交流对于大宛马的看法和体会。 伍华璋让这些人都赶紧下马,好让亲信的管事将这些马收拢起来,送往投档的地方安置。 一众汉子都有些不舍。 伍子珩转头问墨姝:“表妹可要挑一匹自己留着?” 墨姝看向不远处的大宛马,想了想道:“也好,总不能一直骑表哥的踏云。” 伍子珩道:“表妹若是喜欢踏云,就送给你好了。” 墨姝摇了摇头,笑道:“怎么能夺表哥的心头之好,再说了,飞白踏云对你比对我亲近,我的马当然要对我最亲的!” 这句话却让伍子珩生出一个想法:若是墨姝另外挑选了马,发现还是与他更亲近些,会怎么样呢? 墨姝却已经向马群行去。 这些马看见墨姝走近,都热情地挨过来,在她身边走来走去。 墨姝看看这匹,又看看那匹,觉得都很不错,拿不定主意。 红日西沉,天色逐渐变暗,淡淡的暮霭在原野里四下弥漫开来,天越发显得苍凉而高远。 这时,草场边慢吞吞走过来一匹小马驹。它身上的毛是黑色的,在沉沉的暮色里并不明显。 墨姝觉得有些眼熟,当下问旁边的管事:“这是马场里的吗?” 管事仔细看了一下摇头:“不是。” 这个管事在马场已经十几年了,他的拿手绝活就是马场里的马都能记住大概,何况这里黑色的马驹并不多。 管事想了一下又道:“应该是今日表姑娘才挑回来的马。” 墨姝回忆片刻,想了起来道:“是了,我当时看着觉得这马驹还这么小,而我也不是只选大宛马和其余的好马,所以就将它也挑出来了。只可惜这匹小马驹看着挺合眼缘,但资质似乎很是寻常。” 说着,墨姝就将这小黑马招了过来。 这匹小马驹还挺给面子的,之前墨姝吹哨的时候它就在,却依然慢悠悠地走没有过来的意思,这会子墨姝单独找它,就撒开四蹄欢快地奔了过来,到了近前还高高扬起前蹄跳了两下。 墨姝看着就欢喜,对伍子珩笑道:“这匹小马倒是会耍宝。” 伍子珩想了一下问:“什么是耍宝?” 这时小黑马已经来到了面前,它个子比较小,才比墨姝高一点。墨姝可以抬高手放到它马背上。 墨姝一边从地上捡起一根草茎,一边道:“耍宝就是特意在人前表现。” 说着转过头去给黑色的小马驹挠背。 这匹小马驹毛色本就是黑的,还长得参差不齐,所以看上去有些脏乱。但是它比其余马都生气勃勃,不像是长途跋涉的。 墨姝有些疑惑地提出了这点。 管事仔细看过这匹小马驹之后,笑道:“应该是在途中生下的,这是一匹才两个月大的小马呢!” 又忍不住道:“两个月就长这么大,却也难得。只可惜除了体型大些,别的也不见多出色。” 墨姝却是看着喜欢,索性道:“就这匹吧,好好养着,总能长好的。” 管事本想劝墨姝,这血统和资质一般,再怎么精心饲养只怕都比不上大宛马甚至寻常的千里马,但见墨姝已经心情极好地给小马驹顺毛,而伍子珩和伍华璋也没说话,就止住了话头。 墨姝忽然注意到小马驹的四蹄颜色似乎要浅一些,当即蹲下去细看。 众人见状担心墨姝被马踢到,都密切关注着这边一边有什么突发情况就赶紧行动。 但小黑马还挺老实,而且看到墨姝蹲下去之后,还低头去看。 墨姝借着黄昏有些暗淡的光线,发现原来小黑马的四蹄并不是黑色的,只是弄得有点脏,而且乱蓬蓬的,看上去就与上边黑色的毛差不多,原本应该是白色或者浅黄的。 想到后世的历史上有马身乌黑四蹄如雪的宝马,名为乌云踏雪,墨姝虽然不知道这匹小马驹的毛色是否也能养成乌黑发亮,也不确定它四蹄的颜色到底是白色还是浅黄,但还是决定叫它踏雪。 染了点泥土的雪也是浅黄的! 墨姝站起来笑盈盈道:“我看它四蹄颜色似乎是白的,就叫它踏雪好了。”(未完待续。) 156、族亲 看到踏雪与墨姝十分亲昵的模样,旁边的踏云忽然挤过来低头舔了一下墨姝的手。 墨姝忍不住笑起来,当下也给踏云挠了一下背。 见此,飞白也不甘落后挨到墨姝身边,还想将踏雪挤走。但踏雪个子小,还挺灵活,而且墨姝也护着它,一直占据优势的位置。 墨姝见这几匹马如此争相邀宠,乐不可支,脸上的笑意就没收过。 伍子珩在旁边看着,也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随后他开口问:“表妹你不是说要骑马吗?” 墨姝正待答话,就看到陆二过来与伍子珩说了几句什么。 以为是伍子珩的正事,墨姝就没有放在心上。 伍子珩听了之后,却看向了墨姝道:“陵北墨氏如今新任族长的千金,就是你族中两位姐妹,如今也在墨家格里原上的马场。” 墨姝正给踏雪顺毛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 自从墨家获罪败落之后,墨志海这一庶支与墨家嫡支就没有联系过。陵北墨氏族中其他人之前到长安,还会去宋国公府看一下杨氏白氏还有墨云、墨川,但墨志海一支的人就从未有过。 即使众人皆知墨志海与家人到了长安。 墨志海这样的态度,摆明了是想让人知道他并不想与墨氏嫡支有什么联系,似乎去探问了杨氏他就会有什么过错一样。 也不知道如今在格里原的是谁? 墨姝不大清楚这两个族中的堂姐是否知道她也在这里,但想着终究是一家人,既然她知道了她们也在这边,于情于理都该过去打个招呼的。当下就对伍子珩和伍华璋说要过去看看。 伍子珩想告诉墨姝,她过去未必能见到人,但终究没有开口。 让墨姝自己去经历过,这感受会来的更深切,也更能明白她这些如今掌权了的族人待原本的嫡支是什么样的态度。 自伍家的马场过去墨家马场,需要半个时辰。 天已经黑下来了,又大又圆的月亮从远处的高山升起,如一块发光的巨大的红色玉璧。 墨姝坐在伍家马场的马车上。 车的四角高挂着宫灯,柔和的光线照亮了前行的路途,茫茫草原在车轴滚动的声音中,越发显得静谧安宁。 但是墨姝的心情却并不平静。在她心里,是希望陵北墨氏能够团结起来将家族发扬光大的。可是梁帝刘楷显然善于把握人心,默许墨志海接任了族长。 而从墨志海的举动看,他已经将墨氏嫡支排斥在家族之外了。 墨姝不知道她这样过去,她两位并不亲的堂姐会如何相待,但明知可能不受待见,她还是想过去一看。 即使可能会被拒之门外。 但墨姝心底还是存着一丝希望的。她想着自己怎么说也是墨家人,都过来了,怎么也会见一面吧。 看着前边的马场越来越近,墨姝忽然生出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有人迎了过来。 陆二报上了墨姝的名号,坐在马车里的墨姝从打起的车帘往外看去,清楚地看到了来人听到她名字时动作停顿了一下。 随即就在前边客气地将马车让进了马场,自去通禀。 伍子珩并没有同来,墨姝坐在场里待客的屋子里,吃着茶,心里想着今夜是中秋佳节,家中母亲、二伯母和墨云等兄弟姐妹是不是在团圆赏月,吃月饼。 思绪飘飞。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相迎的人去而复返,有些尴尬道:“县主到马场来,我们姑娘本该亲自出来迎接的,但是如今府里两位姑娘正在陪柔惠郡主和段姑娘在里边赏月,无暇分身,县主你看,是过去一起还是……” 墨姝怔了一下。这马场的下人话里话外,都把她当作外人看待,可见主子的想法。 这次过来终究是自讨没趣的吗?墨姝有心想起身就走,但想到柔惠郡主也在,怎么也得过去见一面,才不至于失礼。她想了一下,微笑道:“原来郡主也到了这里,我也去凑凑热闹……” 这时却听见旁边不知谁有意无意小声嘀咕:“都给族里除名了,还厚着脸皮找过来。” 墨姝如今五感敏锐,当即扭头循声望去,见是一个侍候茶水的丫鬟,当即微笑问: “你刚才说什么?” “诶?”丫鬟一惊,但自觉说得小声,立刻矢口否认,“奴婢方才并没有说话。” “当着我的面还说谎,如今的陵北墨家的下人都是这么个德性?!”墨姝轻轻笑了一声,“今日我算是见识了。” 在旁边之前出来相迎的人,应该是马场里面的管事,他也隐约听到了这丫鬟在说什么,只是听不清楚,原本以为这个丫鬟会知道随意找句好话应付过去,没想到她居然会蠢笨到直接否认,当下变了脸色,让人将这个丫鬟拖下去。 之后管事才向墨姝赔罪道:“这个小丫头是刚来的,没见过世面,才会见到县主的姿仪就失了分寸,还望县主不要放在心上。” 这是说,小丫鬟是给她这个县主吓到了,怕她怪罪才不敢承认的? 墨姝觉得劳累烦心之极,道:“反正也不是我的丫鬟这品行,我也没什么好往心里去的。我觉得身子有点不适,这么过去见到郡主也失礼,先回去了。” 说完,墨姝起身就走。 自从穿越重生以来,墨姝就感觉心里积聚了许多不好的情绪,除了上次煮盐的时候给伍子珩抛起来吓到,宣泄过些许,其余仍压在心头。 尤其是想到当初获罪抄家时的情景,还有家人的回护,后来却从此生死两隔音容笑貌只余下回忆,墨姝就不知何以排遣。 当初陵北墨氏的荣华显贵,一度都投映在了墨姝身上。 墨姝曾经是陵北墨氏的掌上明珠,是得到了家人万千疼爱的贵女,比皇族的公主还娇宠。这世间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一切,只要她想,就会有人千万百计给她找到。 这一切,都在靖安七年的冬日天翻地覆。 陵北墨氏承载了墨姝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所以墨姝想保住陵北墨氏,乃至于恢复家族的荣光,而这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告慰她故去的亲人。 如今想到自己竟然排除在了家族之外,原本应该是族亲的姐妹也当她是外人,再想想墨志海一支,不仅内斗,甚至投向了害了家人的罪魁祸首刘氏皇族,墨姝就止不住的愤恨和悲伤。(未完待续。) 157、商人 &nb回到伍家的马场,墨姝立即把踏云叫过来,披挂上马鞍和马镫,翻身上去就打马向前疾驰。br>&nb陆二将事情的经过与伍子珩说了,道:“县主这样,没事吧?” &nb伍子珩唤过飞白,追了上去。 &nb几个护卫也纷纷上马打算跟着,却给伍华璋阻止了:“别过去添乱,有三弟在行了。” &nb墨姝纵马一路疾驰,感受着风迎面吹过来,心中的郁结终于散了些。 &nb踏云似乎能感受到墨姝的心情,起初还有些刻意收着步子,如今感觉到马上的人心情好了些,反而跑得更起劲了。 &nb这时后边的伍子珩追了上来。 &nb墨姝听到身后的马声,转头看见是伍子珩,扬眉道:“表哥,比一比?” &nb伍子珩摇头道:“我不跟你比。” &nb闻言,墨姝收拢了马缰,让踏云放慢了步子,问:“为什么?” &nb伍子珩道:“表妹你今日心情欠佳,若是我赢了,怕你哭鼻子,我回去之后没法交待。” &nb墨姝气笑了:“我会因为这点小事哭鼻子?谁会赢谁还不知道呢!” &nb伍子珩道:“若是你赢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nb此时墨姝已经是与伍子珩并驾齐驱,闻言转头怀疑道:“表哥你担心赢不了我?” &nb伍子珩从容道:“当然,表妹马术过人,我自叹不如。” &nb墨姝目光盯住了伍子珩:好像很有打人的冲动…… &nb冷不丁伍子珩转过头,迎上了墨姝的目光,问:“心情可好点了?不如回去吃点东西,赏月。” &nb墨姝转开头去,看向了远处落满清辉的草场:“在马背上赏月也挺不错。” &nb说完,墨姝又抬起头,望着夜空的明月,在这空旷的草场,夜风迎面吹来秋的凉意,感觉心境都开阔不少,因为想起了去世亲人的压抑和哀伤也消散许多,想着远在长安的家人,心里不期然想到一句诗词,觉得正合此刻的心情。 &nb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nb次日,伍子珩、伍华璋、墨姝一行人准备折返回长安,这时陆十二过来说,在外边刚来了个客商,问马场需不需要牛肉干。 &nb墨姝听到牛肉干几个字,停下了脚步。 &nb而陆十二已经将几个草织成的小袋子递了上来道:“这是商人送的。” &nb墨姝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下,让陆十二带客商进来说话。然后让人拿了一个瓷白的小碟子把牛肉干盛起来。 &nb这些牛肉干切成了均匀的细条,色泽光亮,还有淡淡的熟悉的香气。 &nb墨姝拿起一根就吃。 &nb伍子珩微微挑眉。 &nb旁边的伍华璋出言提醒:“表妹小心点,这来历不明的吃食,应该让人看过没有问题再吃。” &nb墨姝乖巧地把余下半截牛肉干放下,道:“好,我下次一定注意。” &nb心里却在想:这牛肉干味道当真不错,到底是货真价实全天然的食材调料,比后世的好吃多了! &nb让人舍不得放下。 &nb伍华璋看出墨姝的不舍,心中有些好笑。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见到好吃的就什么都忘了。不过,这牛肉干会好吃吗? &nb西北伍华璋不是头一回来了,之前也有吃过白石镇边城一些远行的人、还有西北胡人储备以作为干粮的牛肉干,不过是放盐煮熟了晒干的,嚼起来很硬不说,连味道也差强人意。 &nb这牛肉干对于寻常人来说自然是很好的干粮了,这可是肉,换了在长安的平民百姓都吃不起。 &nb也就是西北放牧牛羊,这些边民和胡人才有一些储备着,但平时也都舍不得吃。 &nb能在远行时准备一些牛肉干,家中生活已经算不错了。 &nb因此,这些在伍华璋看来嚼起来口感不怎么样,味道也算不上好吃的牛肉干在寻常人眼里也是美味。 &nb在长安,平时还吃不到牛肉呢。 &nb但是在世家大族,高门显贵的人家,却是不会吃这个味道差的牛肉干的。 &nb伍华璋看向了给墨姝吃掉半截的牛肉干,眉头微皱。且不说墨姝出身陵北墨氏世家,即使家族中落,平日里也不至于说差了吃的。何况,如今她又是住在晋国公府中,从书信及伍子珩和众护卫的态度,可以知道她在府里也是众人宠着的,怎么会看上这牛肉干呢? &nb却显得小家子气了。 &nb伍华璋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却见伍子珩对墨姝道:“小心点是应该的,但也不必亏待了自己,若你感觉信得过,可以吃。” &nb墨姝道:“这牛肉干用作军中的吃食。” &nb伍子珩还没说话,外边的护卫大声通传,说是卖牛肉干的客商到了。 &nb待来人大步进来给三人行礼时,墨姝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人她见过,是上次在山庄中见的当初墨家的管事。 &nb当时这个管事说起他如今在西北,墨姝就提到了牛肉干。她从陆一他们口中得知时下的牛肉干是什么样,就想到了后世的小吃。 &nb如今平民百姓生活贫困,别说富贵人家都少能吃到的牛肉了,底层的百姓平日基本见不到荤腥,自然也没有条件去买牛肉干。所以,若要做牛肉干的生意,面向的应该是长安的达官贵人和富商,只有这些有钱人才能买得起牛肉干当作零食小吃。 &nb只是时下的牛肉干实在算不得好吃,在这些有钱人眼里根本上不得台面。 &nb墨姝还特意让伍子珩给她弄了一点试吃,她也不得不承认真不好吃。 &nb这让墨姝看到了商机。她知道作为小吃的牛肉干根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当下就把后世牛肉干的大致作法告诉了这个叫王白的管事。 &nb王白认真记了下来,说是回西北之后试试。没想到如今他真的做出来了,味道还真不错。 &nb墨姝也没有瞒着伍子珩和伍华璋,给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王白的身份,估计伍子珩也猜到了,并没有多惊讶。伍华璋看上去就意外多了,乃至于饶有兴致地往碟子里拣了一根牛肉干试吃。 &nb这一吃不由得惊讶不已:也不知这牛肉怎么弄的,居然还算松软适口,而且里边放了不知什么,一口下去余甘,不仅好吃还让人回味无穷。 &nb怪不得墨家表妹方才舍不得放下!未完待续。 < 158、产妇 在伍华璋吃牛肉干的时候,墨姝又对王白说了她以前吃的牛肉干事怎么样的,以及现在这牛肉干的不足之处。 当然,墨姝所说的以前吃的牛肉干,是说在她师父身边的时候吃到的。 光听墨姝这么说,旁边几个在屋里担任侍从的护卫已经大吞口水,食指大动,连正在吃的伍华璋都对墨姝所说的味道改进之后的牛肉干大为意动。 王白认真记下了。 之后伍华璋和伍子珩让墨姝和王白单独说了一会子话。 墨姝问了王白如今牛肉干生意的状况,又让他多送一些过来,到时候拿回长安给晋国公府送礼。 王白自然知道这是牛肉干进入长安贵族圈子的好机会,当下立即回去取货。 离开格里原之后,一行人回到了熙熙攘攘的边境小城白石镇,在这里歇了一两日,才启程回长安。 就在白石镇的两日时间,墨姝又见了王白和另外一个到外地经商的墨家管事。 在来之前,墨云就有提过此事,说会联系在西北这边经商的人,让墨姝沿途留意。 因此墨姝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些外出经商的人都很卖力,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大多站稳了脚跟。 同时,墨姝也从这些人的口中得到了当地的一些消息。 比如远赴西北草原的王白,也隐约听说了大宛马的事情,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五胡的近段时间的举动。 打探和收集消息,这就是各地经商的人除了积攒钱财之外的另一个作用。 而且这个作用不容小视。 起初,墨姝将这些人说的事无巨细都记了下来,告诉伍子珩,她对于这些话里边信息的敏锐,远远比不上伍子珩。 到了后来,墨姝在见这些外出经商的人时,索性不避着伍子珩了。反正若是伍子珩想知道她见了什么人,乃至于说了什么话,根本是轻而易举。 如今墨姝想明白了,既然有现成的靠山和倚仗可以用,为什么她要想着半点也不借助别人的势力去振兴墨家呢? 当初陵北墨氏会成为世家大族,固然有先祖自己的努力,又何尝没有借势而行呢? 能借到别的势力作为倚仗,也是本事。 两日之后,一行人从白石镇启程回长安。 自西北回长安的路程就没有来时这么赶了,墨姝还可以在比较繁华的城镇停留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买些特产。 这日到了天水郡,晋国公府在这边也有些产业和关系,所以伍华璋出去处理正事去了,而伍子珩生得太招摇,不想出门。 墨姝在陆一陆二还有陆九三个护卫的陪同下,到街上逛了一圈,回到客店,却发现伍子珩也出去了,正想着找点什么事情打发时间,就听到房间外边不知谁惊慌失措地叫嚷起来,随即过道就响起了忙乱的脚步声。 应该是客店里的人折腾出的响动。 墨姝起身走到窗边,听着外边的动静,隐约听到什么,要生了,接生婆之类的话。 如今医疗水平太低,女子生产是很危险的事情,动辄一尸两命的。 墨姝虽然不知这个即将临盆的妇人是谁,但同为女子,又人命关天,一颗心也悬了起来,有心过去看看,但想了想,终究没去多管闲事。 过了大约两刻钟,外边又传来匆忙经过的脚步声,一个年轻女子焦急带着哭音说道:“……劳烦两位快些,我家姑娘……” 没有听清楚完整的一句话,但是墨姝听这称呼,并非夫人而是姑娘,让她不由得去猜想这其中有什么故事。 只听得人声走远,墨姝拿了一本游记在手中,却是半点也没看进去。总忍不住支着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一个下午墨姝都是心不在焉的,打开门看,只见隔了好几间房之外的屋里,隐约传出些声音,但听不真切,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伍子珩回来注意到墨姝的深思不属,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墨姝简单说了,伍子珩未置一词,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件事,又说他晚些时候有事出去,让墨姝在客店自己小心,并叮嘱了留在客店的陆一几个护卫,复又出门了。 待吃过晚饭,墨姝坐在窗边发呆,突然听到外边传来一声洪亮的婴啼,听上去中气十足。这生产的时间并不算久,孩子既然已经平安降生,想来产妇应该也没有什么危险。 墨姝松了一口气。 但是没过多久,就听到外边又乱了起来,隐约听到什么还有一个,难产之类的词语。 随即又听到之前的年轻女子哭这说了什么。 墨姝坐不住了,蓦地起身,就想打开门过去看看。 这时,一声稍微比刚才的哭声弱些的小孩子啼哭又响了起来,紧接着是之前洪亮的哭声,当真是此起彼伏。 双生子? 墨姝有些惊喜,同时心里绷紧的弦也松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把案边的游记拿起来,就听到外边的脚步声,两人在前,随后一个脚步声追了过来。 而听年轻女子哭道:“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姑娘!” 墨姝大吃一惊。 一个妇人道:“且不说我一个接生婆不懂医术,即使懂这血崩也救不了。我当这接生婆十几年,还没见过有神医能治这个的,你准备身后事吧……” 墨姝当即再也顾不得什么,拉开门就拖住那个穿着蓝布衣衫约莫十五六岁的年轻女子道:“快带我去你家姑娘的房间!” 如意原本还想求接生婆一下的,陡然给人拉住,听到墨姝这话突然像找到了主心骨,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抹了一把眼泪往回跑。 墨姝紧随其后。 陆一几个看到了也只好跟上。 墨姝才进房门,就看到胡床上躺着个青丝凌乱面色苍白的少妇,正虚弱地转过头去看左手边放着的两个小小襁褓,身下床褥泅染开大片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不及多想,墨姝银针都来不及取出来,就一个箭步过去按上了少妇的穴位。 门外紧接赶到如意追着接生婆出去时还没看到这么多的血迹,此时一见忍不住哭了起来:“姑娘……” ———————— PS. O(∩_∩)O谢谢cdlisheng的月票!谢谢大家的订阅支持!(未完待续。) 159、怒斥 墨姝感觉到热流通过穴位送到了产妇的经络及体内,感觉到她血崩的情况暂时稳住了,稍微松了一口气。 因为之前陆十腿伤的事,墨姝原本还担心这次也没法很快起作用,这血崩可是等不了的。 如今见最危险的情况已经过去,墨姝才想起来,她应该用银针的。 否则就这么按一下穴位就好了,传出去不得把人吓死,等下不说她是神仙门人,反而说她是妖孽,她到哪里说理去。 这时旁边的侍女如意已经扑到了床边,扑通就给墨姝跪下连着磕了几个头,她此时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根本没管面前的是个还没长开的小姑娘,哽咽哭道: “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姑娘!” “你别挡着,我这就给她施针。”墨姝一时没避开,生受了如意的跪拜,道。 这话果然十分有效,如意一下子起身站到了一边。 当下墨姝从袖袋中取出银针给产妇又扎了几针。 血止住了。 如意显然也注意到了,不禁喜极而泣,又一次跪下来磕头感激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奴婢身无长物无以为报,愿意为姑娘做牛做马……” 墨姝无奈地避到一边,没好气道:“好了好了!我还没死呢拜什么拜!这血崩虽止住了,但我看你家姑娘情况,仍是不怎么好,你还在这里吵吵吵的!” 如意一听忙起身去看自家姑娘的情况,果然见她还是极其虚弱的样子,当即心慌意乱,焦急地拉住了墨姝的手,道:“你可有什么办法能救救我家姑娘?要不我去买人参?!” 墨姝摇了摇头。 如今这产妇的身体,按照墨姝看来应该已经不会有危险了才对,然而这少妇还是生机只余一线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意见墨姝轻易止住了据说医治不好的血崩,早就相信了她的医术,本以为自家姑娘有救了的,如今却又看到她摇头,只觉得没了希望,一下子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姑娘!我可怜的姑娘……怎么碰到个这么负心的人……如今这样,若姑娘你有什么好歹,我也不活了!” “如意……” 床上的少妇突然睁开了无神的双眼,转过头对正哭得涕泪四流的丫鬟道。 如意大喜过望:“姑娘!姑娘你没事了?” 少妇微微摇了摇头:“我不行了……” 说完,产妇的眼角就滑出了泪水:“这都是命……我应该好不了了……也不想活了。既有个男丁,他总不会不认儿子,你把孩子送过去罢。这大半年……大半年都等不来半点消息,可知他心里根本没我,我心也灰了,与其苦熬着,这么去了也干净。只要他念着往日的一点情分,好好待孩子,我也就知足了……” 墨姝方才正琢磨着这产妇是怎么回事,现如今却听到她这番话,顿时明白了大半。 敢情是产妇心存死志,自己不想活了,没了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所以才会导致止住了血崩还生机微弱。 墨姝听着当即勃然大怒。 若是别的女子受了情伤,一心求死,墨姝绝不会拦她,然而面前这个却是刚生下了一对双胞胎,若她死了,孩子怎么办? 况且墨姝才刚花费心力,把这个血崩的女人从鬼门关边拉了回来,如今她一心求死,那她不就是白费心思了?! 当下墨姝听不下去了,指着产妇就开口大骂:“你别异想天开了!这人活着时他都能将你母子丢开不管,死了还会念着你什么情分?指不定还高兴成什么样呢!” 如意给墨姝惊着了。 床上的少妇也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墨姝。 连守在外边的陆一几个护卫都冷不丁吓了一跳,下意识以为墨姝出了什么事,险些没立即冲进去,好在陆二反应快,回过神当即拉住了陆一。 墨姝怒极反笑,冷冷地勾唇道:“你这么撒手去了自然是干净了,你的孩子也正好可以认别人当娘,多好。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负心薄幸的人你指望他好好待孩子?别做梦了!你这头才刚去了,他转头就能给你儿子多找几个后娘!” “若碰到个心狠手辣的,看到时你儿子受欺负了找谁去?到你坟前哭着找娘亲吗?你若是真希望孩子的父亲好好待孩子,就该自己活着去为孩子打算,为孩子争取!这么死了啥都不管算什么?!” “再说了,你就甘心辛苦给这渣男生了孩子,自己这么窝囊地死了,留下渣男逍遥快活?你就甘心自己的孩子叫别人娘,看别的女的的脸色?即使不为了自己,就为了孩子你也该好好活下去!” 墨姝越说越觉得生气,当即怒气冲冲道:“你也是当娘的人了,就不想想给了你这生命的父母?!何况,你这命如今还是我花心力救回的,就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早知道就不要救你,浪费我的时间!真是气死我了!我也懒得管你了!” 说完,墨姝也不想再看那产妇一眼,怒气冲冲出门。 待看到墨姝出来,几个护卫面面相觑,陆一两个急忙跟了上去,而陆二想了想,看着墨姝的背影,在门外开了口。 产妇看着墨姝怒而离去,一时怔怔出神,直到听到旁边婴儿的啼哭,她突然有了力气,攥紧了手边的被褥,随即松开,转头让如意给她倒些温开水。 如意一听,激动得又哭又笑的。 这时听到陆一在旁边说了是墨姝的护卫,如意急忙擦干净眼泪,出去答话。 墨姝没有问产妇的身份来历什么的,回到房间自顾生闷气。 但是陆二想得更多,客气地问了如意一些问题,没有正面回答她问起的墨姝的身份,反而让如意主仆别将墨姝会医术一事告诉别人。 墨姝出手救了那个生产血崩的女子,这不要告诉旁人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主仆二人自然是郑重地答应了。 陆二便客气地让其好生休养着,转身离开。 想着这女子到底是墨姝费心救的,陆二让人特意去药堂问过了大夫,买了些产妇吃的补品送过去。 随后,陆二又让人去查这产妇主仆二人的身份。 (未完待续。) 160、集市 大半个月之后,伍华璋一行人回到了长安。 几人先回到晋国公府报平安。 看到伍子珩、墨姝与伍华璋三人一起回来了,晋国公夫人很是欢喜,拉住墨姝的手好一番询问,几乎把杨氏想问的差不多都问过了,才想起墨姝母亲杨氏就在旁边呢,忍不住笑道:“看我这一见到姝儿,什么都忘了,墨姑母不要见怪才是。” 杨氏是提前得知墨姝从西北回来了,这才会晋国公府的,此外白氏和墨家其余人都还在玉湖山庄。 当下晋国公夫人松开了墨姝的手,让她与母亲杨氏说话,自己则转头看向了两个儿子。 伍华璋先上前与杨氏见礼之后,才给晋国公夫人行礼问安。 杨氏则拉了墨姝的手在身边坐下,与众人说了一下西北之行的事,才与墨姝回到芳菲苑。 会到芳菲苑之后,杨氏又拉着墨姝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坐下细问此行的具体情形。 墨姝自然没有多说危险的事情,只一句话带过,反而说了许多西北有趣的见闻和骑马的经历。 杨氏听到一切都好,这才安心。 在晋国公府住了两日,墨姝和母亲杨氏与伍子珩回了玉湖山庄。 墨婉、墨川、小京几个看到踏雪这匹小马驹,高兴得不得了,围着它打转。 经过路上近一个月的悉心喂养,踏雪已经比墨姝初见时看上去好了许多,不仅毛色变得黑亮光滑,而且当真是四蹄如雪,健壮活泼。 墨川几个不管小马驹的大名,只小黑小黑地叫。 踏雪经过墨姝的再三告诫,收起了桀骜不驯的跳脱性子,也肯让墨川、墨婉还有小京几个骑一下。 看到墨姝这匹小马驹这么漂亮,墨川几个都羡慕不已。 不过小京几人之前也挑了各自的马,细说起来并不比墨姝的差,只是毛色没有这么特别而已。 故几人也没说要另外选一匹好看的马的事情。毕竟他们平日里也有细心照顾自己的马,都培养出感情了。 休息了两日,墨婉几人说要到附近的集市上去玩。 墨姝穿越重生之后就极少逛街,更是从未逛过时下乡下的集市,也来了兴致,次日就约了墨好、墨婉和墨川以及小京去赶集。 众人都早早就起身了,梳洗过后,坐上马车前往玉湖县的集市,伍子珩没有同行,但是吩咐了几个护卫同行,此外还有墨好等人的随侍丫鬟,以及比较熟悉情况的两个粗使丫头。 山庄距离玉湖县的集市并不远,坐马车也就是近两刻钟的事情,这还是因为如今的路不好走,马车更是慢。 大清早的,集市上已经非常热闹了。 周围乡镇需要买卖东西的人都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或是挑担顶盘,或是推着独轮小车,或是骑驴,或是赶着牲口,还有坐牛车的……穿着颜色单一、却剪裁缝补成各式各样的衣服,让人眼花缭乱。 在集市上摆卖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小到针线布头,大到牛羊牲口,或是在旁边的店铺中售卖,或是放在简单搭成的架子上,还有直接用草一铺放在地上摆着卖的,不一而足。 就连交易方式也不拘一格,有用布帛购买的,有用钱币的,还有以物易物的。 一些乡下的村农,挑着青菜瓜果来卖,还有抓着咕咕叫的小花母鸡的,都插着草标等待买主。 此外,也有一些挑担顶盘推小车卖热气腾腾的吃食的。 墨川几人看得好不新奇,见到感兴趣的都买,不一会儿,不仅小京、墨川、墨婉几人,连随行的侍从手上就都拿满了东西。 因为一行人的衣裳都特别光鲜亮丽,所经过之处,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一行人身上。 但是并没有不长眼的敢来找事,陆一几个就在旁边看着呢。 有怕事的人,看到墨姝一行人经过都不敢吆喝了。当然也有胆子大些的,见到他们就大力推荐自己的货物。 小京、墨川和墨婉几个也大多都肯买一些。 墨姝也吃了两个看着不错,吃起来同样美味的桂花饼。 有与父母一同过来赶集的乡下娃子,看到墨姝他们吃东西,就含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 墨婉墨川和小京看到了,就把手上多的分给这些站在旁边的小孩:“给你。” 小孩子的父母见状,忙将自家孩子训斥一顿,有些局促地推拒,旁边陆一就开口道:“给你娃儿的就拿着好了。” 这才接过,感激地道谢。 没过多久集市上的人都知道,玉湖山庄的人今日有过来赶集。 伍子珩虽然并不怎么出现在众人面前,甚至出门还要求村人庄户回避,但是在玉湖县的名声还是很不错的。 因为晋国公府之前在这边兴建山庄时,对其佃户就不差,没有催逼粮税之事,若碰到守成不好的年景,还会减免一些佃户需要上交的粮食。而伍子珩在这边封食邑之后,才过来就让人对庄户的房子进行了修葺,并让人疏通及兴修水利。 而且最近又因为镇远侯的表妹说想吃蛋糕,玉湖山庄就买了许多小鸡回来,给庄户养着,只须等鸡下蛋之后,隔一段时间送些鸡蛋过去即可。 这对于庄户而言,只不过是让家中的半大娃子给鸡捉些虫子鱼虾,弄点青草饲料就可以养的事,但是等到鸡下蛋了,他们却也可以时不时吃到一两个鸡蛋,或是把鸡蛋卖了得些钱补贴家用。 山庄的人还说了,若是鸡生病或是怎么不小心死了,只须把死了的鸡送回去,也不会因此追究什么。 这么好的事情,庄户自然都花了心思养。 而没有划分成为镇远侯食邑庄户的,都非常羡慕。 因此,伍子珩乃至于他的表妹,也就是墨姝,在附近庄户村人的心中,都是好人。 如今听说这一行是玉湖山庄的主子,一些赶集的庄户还主动将家中拿出来卖的东西送给墨姝等人。 墨姝也不客气,看到不错的就让几个护卫接过给钱。 至于坚持说不收钱的,墨姝就不要了。 如此倒是少了许多人过来送自家出产的东西。 一行人正左看看、右看看,逛得饶有兴致,随行的粗使丫头梨花突然与一个看上去十四五岁,有些害羞的乡下姑娘过来,鼓足勇气说道:“县主,大妮有事想与你说!”(未完待续。) 161、人才 别看梨花有这么娇柔的一个名字,其实平日里就是个傻大妞来着。 比如今日这事,若换了别人,还不小心翼翼的不敢说话,梨花就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反而是旁边梨花所说的大妮有些怯怯的,却仍充满希冀地看向了墨姝。 大妮显然是与母亲一起过来赶集,旁边还有一个穿着打了奥几个补丁,还不怎么合身的粗布衣衫的妇人,看上去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 这村妇一听梨花说的话,一下子慌了,局促道:“县、县主,不是的,我家闺女没有什么事,不过是闹着玩。” 说着这个村妇就拉起了大妮的手,道:“家去了,别耽搁了县主的正事。” 边说,村妇还讨好地笑着对墨姝道:“县主尽管忙去,我家闺女只是胡闹的,县主贵人事忙,不必放在心上。” 大妮咬了咬唇,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旁边的梨花登时急了,一把拉住了大妮的手,道:“你不是说,想到了一个法子,能一下子养好多小鸡的吗?” 墨姝一听来了兴致,当下将大妮叫住道:“你真有一下子养好多小鸡的法子?” 见墨姝开口叫了,村妇没敢继续拉自己的女儿离开,反而有些焦急,忍不住在旁边小声唉声叹气:“这整日胡思乱想也就罢了,这么大个人了,满脑子娃子的想法,这下子还当真了……不撞南墙不回头……” 大妮听着自己母亲的碎碎念,越发局促不安了,捻着衣角道:“……我没有什么好法子……” 随即又觉得这么说,却显得梨花在说谎了,大妮忙补充道:“不是……我是想过一个法子,但只是我胡乱想的,也不知成不成。我爹娘和大哥都说不成的,应该不行……” 墨姝鼓励地看着大妮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成不成?或许我觉得可以呢?你先说说看,是什么法子?” 大妮有些不知所措地分别看了旁边自己的母亲和梨花一眼。 村妇赶紧摇了摇头。 梨花却着急了,连声道:“大妮你放心大胆地说呀,你不用怕,县主人真的很好的,即使你说错了话,或者不小心做错事情她也不会怪你的!” 墨姝有些诧异地向梨花看去,完全记不起自己做过什么事情,能让梨花觉得她人很好。 尽管墨姝忘记了,梨花却是对之前的事情记忆深刻。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不过梨花在到山庄以前,曾经听说大户人家都规矩很多,动辄被打骂,她之前有个好朋友的姐姐就在县里的一户人家当丫鬟,据说就是不小心磕坏了一个瓷碗,都被打得去了半条命。 梨花记着这件事,平日在厨房帮忙都是小心翼翼的,但是某天还是一时手滑,打碎了一个白瓷的碟子。 当时做菜的王叔就忍不住着急道:“哎呀,这是表姑娘特别喜欢的碟子,得三十两银子一个呢!” 梨花本来就吓傻了,正蹲下去抖着手收拾,一听这话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正好墨姝过去说给伍子珩弄点吃的,见状忙道:“怎么回事?小心别动!有没有伤到手?拿个扫把来扫一下就好了,怎么用手去拿?” 这一连串的话才出口,梨花就愣住了,抹着泪水仰头带着哭腔道:“县主,我打坏的这个是你最喜欢的碟子,得花三十两银子呢……” 墨姝不以为意道:“这个不用担心,山庄还不差这点银子,再买一个就是了,你下次小心点,别毛手毛脚的,还有你这个月的上前没有了!” 虽然听说赏钱没了,但月钱还在,梨花登时转悲为喜,还没等她说什么,墨姝又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不然多少碟子都不够你打坏的啊,小心手,让你别这样收拾了!” 梨花连声应是,县主是个好人的观感也从此深入心底。 大妮家就住在山庄边,也划入了伍子珩的食邑庄户之中,梨花在附近转悠偶然间两人认识了,一来二去成了好友,她就经常与大妮说县主如何好,正巧这时墨姝说让庄户养鸡,大妮就对梨花的话深信不疑了。 如今大妮听到梨花这么说,而且墨姝看上去也确实和颜悦色的,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 这时旁边已经有不少人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热闹。因为有陆一几个在,这些人也不敢走太近,而且都装作是有其他事情在忙,是不是偷偷往这边看一眼。 墨姝留意到周围这样的情况,抬手拦下了大妮将要出口的话:“到旁边的小饭馆去说好了。” 待走进饭馆,墨姝直接将其包了下来,叫了些吃的,同时给大妮和她娘也各叫了一碗羊肉面,趁着还没端上桌,示意大妮开口。 大妮母女见墨姝还给她们叫了吃的,更是有些坐立不安。 墨姝耐着性子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为何这么怕我呢?大妮,你把自己的想法说一说,我就是当个故事听听也好啊。” 大妮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没那么紧张了,才道:“我听说县主要养鸡下蛋,好用来做蛋糕,需要很多的鸡蛋,也就要养很多只鸡。但是,外边集市上卖小鸡的并不多,没办法大量地养。” 说着大妮又小心地看了墨姝一眼。 墨姝点点头,道:“嗯嗯,一点也没错,我就在为这个发愁呢。” 说的话得到了肯定,大妮终于多了一点信心,又道:“我就想之所以卖小鸡的不多,是因为母鸡孵出来的少。我在想,是不是可以用棉被之类的盖着,自己想办法孵小鸡呢?又或者是用别的什么办法。只要能孵出很多的小鸡,就可以一次就养许多了,而且养着也方便,几百只,长大以后一下子可以下好多鸡蛋。” 这就是规模养殖的想法了! 尽管几百只格局还是小了点。 墨姝在之前就想过人工孵化的问题,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实行,她是因为有后世的经验,能想到再正常不过了,但大妮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又是在时下环境,也想到了这个,实在很不容易。 况且除了人工孵化,大妮还想到了规模养殖的问题,实在是难得的好苗子,如此人才,墨姝自然不准备放过。(未完待续。) 162、差事 当下墨姝笑道:“若是你真的能想办法自己孵出小鸡,几百只算什么,即使是养几千上万也没有问题。” 墨姝这本是大实话,但大妮听着,却误会了墨姝的意思,以为墨姝与她父母还有她身边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一样,认为她是在异想天开,如今故意夸大,是在笑话她自己这个办法没法孵出小鸡,自然也就不可能同时养几百只鸡了。 大妮不由得涨红了脸,想争辩却又觉得底气不足,有些不知所措:“我,我觉得这个法子是可以的……” 墨姝肯定地连连点头,道:“当然可以!我听师父说过,是可以不用母鸡,只须有合适的暖热,就可以让种蛋孵出小鸡来。” 大妮原以为墨姝是不相信的,但是听到这句话,顿时惊喜地抬起头:“县主也觉得可以吗?!” 墨姝再次肯定道:“当然!” 旁边墨川几个年纪尚小想得不多,所以没什么感觉,但是墨好和几个护卫都没有把大妮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是乡下少女天真的梦想而已,墨姝不过是不想打击她,才耐着性子听完。 但是如今听到墨姝这句话,听过关于墨姝的师父的传奇的这些人,一下子都激动起来: 这可是仙人说的! 既然如此,这事肯定能成! 有了之前煮盐、豆腐、素油、马鞍等等在陆一几人看来非常简单却从没有人懂得的事情,对于墨姝尤其她师父说过的事,众人就不可能等闲视之了。 大妮有些羞怯地双手捻着衣角,低头喏喏道:“我也只是想到这个法子,其实并不会,县主……县主你能告诉我,这个小鸡如果不用母鸡的话,要怎么样孵出小鸡的吗?” 说完,大妮又急忙抬头道:“我不告诉别人!我发誓!我……我也就问问……假若县主不方便说,就算了。是我鲁莽了。” 大妮又涨红了脸,泪水都快急了出来,不安地双手扯着衣角道:“县主,我,我不是想偷学的,我只是,只是……” 在大妮开口问怎么人工孵蛋时,陆一等人就皱起了眉头,而她的母亲也急忙拉了一下大妮的衣衫,还紧张地看向了墨姝,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面上也急得涨红了。 见大妮想不到词来解释,墨姝微微一笑道:“别紧张,我也只是听说过这孵蛋的法子,却是从没试过,而且这暖热也是很难控制的,热了会把鸡蛋烤熟或者弄坏了,太冷蛋又孵不出来,需要慢慢试,还得会控制,没那么容易。我还想着得找个人专门来做这件事,大妮你愿意吗?” 墨姝这么问,大妮一下子愣住了,还以为自己在梦里呢,好一会儿才回神。 转头看了一下母亲焦急担忧又有些希冀的目光,大妮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相信地试探问:“县主说的是我?” 墨姝笑着点了点头。 大妮又惊又喜,又有些担忧和不自信:“我,我可以吗?” 旁边的梨花有些按捺不住,都想抢着给大妮开口定下来了,但是她好歹知道规矩,强忍着没出声,暗暗跺脚,又焦急地看向了墨姝。 好在墨姝仍含笑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这下子大妮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双目还有些泪光,好半晌才道:“我一定好好干活,给县主孵出许多小鸡!下很多的蛋!” 墨姝笑道:“这可说好了,我可是要养一万只鸡的。” 大妮使劲点头。 墨姝又转过头去,询问大妮母亲的意见。 原本大妮一家就是伍子珩镇远侯食邑玉湖山庄的庄户,名下田地的税收是交给伍子珩的,如今主家给了大妮这么个看好的差事,大妮的母亲于公于私都没法拒绝,当即连忙点头道:“这是县主的恩典,是大妮的福气,多谢县主抬举!” 墨姝笑道:“大妮这差事不轻松,回头就按照山庄管事的月钱来算吧!” 大妮一听慌忙摆手道:“不不,不用,这太多了,县主,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事办成呢!” 墨姝摇头道:“这件事本来就不一定能成功的。若办不成干活的人就不用吃饭了?” 大妮的母亲原本也没想着拿月钱,只是想着为墨姝办事情,总得管饭,家里就少了一项开支,若是主子心情好了说不定有点零星的打赏,就可以补贴家用了,如今听得墨姝说有月钱,还打算按管事的给,还以为听错了,一时怔住。待听到自家女儿拒绝,又觉心疼,只眼巴巴看向了墨姝。 而大妮听了墨姝这么一说,想了想道:“不然就和梨花同样的月钱吧!” 平日里大妮和梨花来往,虽然没有问过梨花的月钱多少,但她从梨花平时的花用也大概猜到其月钱并不少。 墨姝看了旁边欲言又止的梨花,笑道:“你这差事与梨花的大不相同,怎么能一个样?” 这时梨花终于忍不住点头道:“就是!县主说得对!” 墨姝有些意外地看了梨花一眼,换了别个小气点的女孩子,看到大妮之前比自己过得窘迫,如今却被强压了一头,怎么心里都有些不甘嫉妒的,没想到梨花看得这么开。 其实梨花心里还是挺羡慕的,但是她天性豁达爽朗,想想大妮这是因为自己想到的法子得到了墨姝的肯定,并委以重任,才有这么高的月钱,而自己确实也没有想到,更没有信心能完成墨姝交代的事情,这么一想心里就平衡了,而且晋国公府的月钱一向不低,山庄自然也一样,本来的月钱就已经够花了。 想的明白,梨花发自内心地为好友感到高兴。 大妮还想说什么,墨姝摆手道:“就按管事的月钱定,至于具体怎么做,回去再说。梨花举荐人才有功,赏半年的月钱。” 没想到还有赏,梨花当即高兴地行礼道:“多谢县主赏赐!” 墨姝笑道:“这是你应得的。” 见大妮还在旁边愣着,梨花用胳膊碰了她一下道:“还不赶紧谢过县主?” 旁边大妮的母亲早就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了,当下拉过大妮就行礼:“多谢县主看重,民妇定让大妮竭心尽力给县主办事!” 墨姝点了点头,让两人起来,道:“这吃的也端上来了,快点吃吧,等会儿凉了。”(未完待续。) 163、孵蛋 回到山庄之后,墨姝就张罗起了让大妮负责人工孵蛋的事情。 大妮并没有跟着一起回山庄,而是先回家去了。 墨姝让伍子珩在山庄比较偏远的位置腾出几间屋舍,作为孵蛋用的场所,还找了两个泥瓦匠过来准备进行修葺改建。 大妮回家没多久就找到山庄来了,说是想参与孵化房的改建,也更好地明白这人工孵化的过程。 墨姝自然是欣然答应了,让山庄的管事给大妮安排房舍。 梨花听说了这件事,立即说可以让大妮与她一起住。但是墨姝并没有同意。 一是梨花住的地方离孵化房比较远,大妮住那边不便照看孵化房,二是墨姝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人工孵化的细节。 在砌用来孵化的暖炕时,墨姝已经让有经验的人去附近农家收集种蛋去了,挑选种蛋是一项技术活,虽然大妮也会,但墨姝并没有让她分心去做这件事,而交给了其他也会看的人。 只是种蛋买回来之后,还让大妮看过一遍。 在泥瓦匠修砌暖炕的时候,墨姝就顺便给大妮讲这炕怎么用。 但大妮不用墨姝细说就已经明白了:“……还是县主想得周到,我就想不出这么好的法子。” 墨姝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到时炕中烧火,达到母鸡孵蛋时的热度,并且保持这个恒温就很有可能将鸡蛋孵出来。” 大妮连连点头。 墨姝忽然道:“你识字吗?” 这下子大妮面上又有些红了,她低头小声道:“我不会。” 墨姝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想了想道:“明日起我让人过来教你,现在你先用心把我说的记下,回头我写出来,你识字也好把孵化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和心得都记下来。” 大妮听到自己还可以识字,感动得又想大礼相拜。 墨姝忙止住她道:“不必这么多虚礼,你识字才能将差事办好。现在先听我说这人工孵化要注意的。到时我会让匠人做一个孵化盘,底下是暖炕,中间还要有盛水的地方,这是为了保湿。” 大妮认真地听着,连连点头。 墨姝继续道:“这孵小鸡最紧要的是保证火炕和孵化房暖热适宜,保证鸡蛋受热均匀,除此之外,就是要注意保湿和通风。” 以前看到母鸡孵小鸡似乎很容易,大妮原以为只是保证暖热合适就行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她原本还以为墨姝身为贵族千金,对于这些农家的事情定然是不清楚的。 没想到墨姝不仅知道这人工孵化的法子,还知道该注意什么细节。 作为农家女,大妮都不清楚原来孵化小鸡还需要保湿和通风,但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怀疑墨姝说的话。 既然梨花还有山庄里的人一听墨姝说的话就相信了,这位县主肯定是有本事的。 墨姝怕大妮不明白,或者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还特意解释清楚:“虽然这些还没有破壳出来的小鸡我们看不到,但是它们也是需要水和呼吸的,不然就会闷死在壳里,所以一定要注意前期的保湿和后期的通风。” 大妮连连点头:“嗯,我记住了。” 墨姝很满意,接着道:“这保湿和通风只要注意了,问题都不大,比较难的还是保持温度还有保证鸡蛋受热均匀。” 见大妮若有所思,也是眉头微蹙的样子,墨姝又道:“当然我们这还是初次尝试人工孵化,并不一定会成功,即使没孵出来也没有关系。” 大妮表态道:“我一定会尽力,争取这次就成功!” 墨姝笑着点头道:“好,你能有这个决心自然是好的,但也不用太紧张。等正式开始孵蛋之后,我会让人给你打下手帮忙的,只管放手去做就好。” 如今已经过了中秋,天气渐凉,母鸡都不抱窝了,这时候能够人工孵化小鸡出来,也可以填补秋冬的空白,只是冬日孵小鸡出来的话,饲养时就得充分做好保暖措施。 否则小鸡在幼时受冻,之后就容易生病。 墨姝也随口提出了这个问题。 大妮想了想,道:“如今也可以开始建鸡舍了,到时候小鸡出壳,鸡舍一应都得准备妥当,直接把小鸡搬进去。” 墨姝一心想着如何人工孵化,还真没有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当即笑道:“我还是没有你考虑的周全,是应该建鸡舍了。” 于是,在泥瓦匠建好了孵化房里的暖炕之后,又开始在距离山庄比较远的秀山下建鸡舍。 山庄这边大兴土木,附近的庄户自然也知晓。而且都隐约听说了,墨姝这是打算大规模养鸡,村里老靳家的大闺女,就是去帮忙养鸡去了。 这些庄户心里都挺羡慕靳大妮的。 墨姝之前在山庄,除了与墨好几人练字看书,分析邸报,教墨好几人算术和如何设计账目以及各种表格,就是骑马练箭,还有清早与伍子珩一起练武。而现在又多了一项,就是得空了就过孵化房和鸡舍看进度。 在孵化房修建好之后,负责去附近各乡镇村落选购种蛋的人也回来了。 此次大概买回的种蛋有八百多枚,经过大妮的查看,几乎都是好的,于是开始生火烧炕。 而鸡舍看工期也能在鸡蛋孵化之前完工。 一般来说,鸡蛋的孵化周期大概是二十一日左右。这段时间,大妮几乎半步都没有离开过孵化房,吃饭都是匆匆在炕边吃的。而之前,她已经找过如今正在抱窝的母鸡,反复感受鸡窝里的温度。 经过反复烧火尝试,大妮觉得已经掌握了调节合适温度的技巧,才把鸡蛋放到了孵化盘上。 这日,墨姝听说大妮为了掌握好温度,不小心烫伤了手,亲自送伤药过去,同时看一下孵化的情况。 尽管天气逐渐转凉,身上得穿上厚些的衣裳了,孵化房还是非常温暖。 大妮额头上甚至还有一层薄汗。 看着大妮有些浓重的黑眼圈,墨姝不禁拍了下她的手道:“等小鸡孵出来了,给你放假,好好休息。” 大妮笑着摇头道:“我不累。若是小鸡能孵出来,我还要照顾小鸡呢,县主也不需要找别人,我会养鸡的!” 墨姝点点头让大妮安心,道:“好,到时交给你。” 大妮很高兴,又仔细去看种蛋,偶尔翻一下,看到不大对劲的就挑出来,对着日头照看是不是坏的。(未完待续。) 164、出壳 因为要通风,所以这孵化房并不算是很闷热。 大妮将鸡蛋仔细观察了一番,转头才看到墨姝还在孵化房里,又有些紧张了,当即开口说道:“县主,这里边有些味道,显著还是先出去吧。” 墨姝也没有一定要留下,点了点头,又勉励了大妮几句,就转身离开孵化房,去看鸡舍的修缮情况, 如今鸡舍已经建好了,足够养上几千只鸡都没有问题,但是还要进行装修,以方便冬季取暖。 自从想到冬日鸡舍的保暖问题之后,墨姝就想了许多办法。 在后世时,墨姝去过好友家的养鸡场参观,对于鸡舍冬天的保湿取暖还是有些经验的。 而且这些经验完全可以借鉴到现在的鸡舍当中。 这段时间墨姝翻阅了大量的地方志,又询问了陆一还有伍子珩这些人,知道当今大梁一些地方已经开始使用石炭,也就是后世的煤炭。虽然如今使用范围还很有限,但石炭却是不少。 在玉湖县附近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小小的露天煤矿。 这石炭墨姝知道是好东西,与伍子珩说了之后,山庄已经将这露天煤矿所在的地方买了下来。 如今对于这石炭还并不重视,况且伍家势大,伍子珩又封了镇远侯,封地也在玉湖县,所以玉湖县的县令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反正这地方没法耕种,平时也就是附近的人家见一些石炭回去烧,甚至这些人还觉得石炭没有柴火好用。这石炭所在的一片地方也就给伍子珩买了下来。 将地方买下之后,伍子珩派过去的管事就近雇了村民帮忙开采,而且工钱不低。 原本附近的村民田地不多,日子也过得有些困苦,如今有这样的收入来源,都对伍子珩感恩戴德的,干活十分尽心卖力。 尽管墨家派到各地经商的人生意才刚刚起步,但是由于有墨姝长远卓著的经营理念,以及经营的技巧,乃至于与众不同的新点子,这些生意大部分都是一开张就有了很大盈利。 比如说墨姝从西北带回来的牛肉干,如今已经风靡长安,成为了名门贵族最喜爱的零嘴吃食之一。 见到这牛肉干的生意好,许多商人纷纷效仿,只是王白这牛肉干早已创出了名堂,别人也做不出这个味道,再者王白牛肉干可是晋国公府都拿来送礼的,档次自然不同。 墨姝早有远见,让王白特意给这牛肉干起了名字,就叫漠北牛肉干,包装上也写上了名号和标识,是以即使有别的商人也学着做这个牛肉干,还不至于厚着脸皮像后世一样造假。 世家贵族一旦认定了某个老字号,也不会轻易更改。 是以王白的生意还是好到让模仿的人羡慕妒忌,可谓财源滚滚。 如今伍家开采石炭,墨姝又想到了简单易制却十分好用的蜂窝煤,想到这蜂窝煤一出,不知道多少人也会盯上这石炭,墨姝还让伍子珩先下手为强,让晋国公府拉上梁帝刘楷一起做这石炭的生意。 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人抢了。 现在刘楷日渐穷奢极欲,听到有挣钱充盈国库的门路,自然再好不过,还表扬了晋国公的忠心。 如今这石炭只用来制作蜂窝煤,需求并不算大,但是以后能发掘作用可不小,将来尤其是可以用来炼钢,所以得先把煤矿不说全部,起码得大部分掌握在手中。至于梁帝派来一起监管的官员,似乎对伍家也挺巴结,重点是这蜂窝煤也没有什么隐秘可言,所以晋国公府和墨姝都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短时间内,暂时不能用煤炭炼钢了。 这蜂窝煤并没有什么紧要的,墨姝除了与伍子珩商议之后分了两成纯利,其它的事情都让墨云来管。 墨姝如今将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养鸡上边。 这几天墨姝已经让铁匠打制了几个煤炉子和大铁桶,还有一些钢的管子。这就是用来给鸡舍升温取暖用的。 墨姝的打算是,长长的钢铁的管子将会从煤炉中通到大铁桶中,长度差不多贯通整个鸡舍,上边搭上架子,覆盖麻袋保温,作为小鸡的温室。 到时大铁桶装满水,将煤炉生火,烧热水,这些管子就会充满了烧开的水,这鸡舍就会暖和起来。 除此之外,墨姝还设计了地热,让泥瓦匠在鸡舍的地下修建了炕道,到时候若是煤炉不好用,就在地热的炕灶烧煤取暖。 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已经过了二十余天,孵化房中的种蛋也已经孵了二十天了。 这两日大妮都没怎么睡,尤其眼看着小鸡就准备破壳,即使这段时间的孵化非常顺利,坏掉的蛋也就是几十个,许多种蛋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可以感受到里边的生命,但大妮还是很紧张。 毕竟这人工孵化可是前人从未有过的创举! 即使这些鸡蛋看着似乎都很正常,但到底不是母鸡自然孵化,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这小鸡破壳是不是还有什么讲究。 墨姝算了一下时间,知道这小鸡破壳大概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准备过去看看。 正巧大妮也特意让人过来告知墨姝此事。 墨姝就打算前往孵化房。 出了院子刚好看见伍子珩。 伍子珩就对墨姝提起,魏国公府喜得麟儿,不仅广施粮米,又设宴庆贺,问墨姝是否同去。 这魏国公府终于有延续香火的男丁了? 墨姝心中闪过这么个念头,也没往心里去,当即道:“这几日大妮人工孵化的小鸡刚出壳,正需要细心照看,我虽然不用自己去照料,但是大妮有什么问题还是得问我,我脱不开身,还是不去了。“ 伍子珩也没说什么,点头离开了。 就耽搁了这么点时间,墨姝去到孵化房,里边已经有好些毛茸茸嫩黄的小鸡出壳了。 墨婉、小京几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正好奇地在旁边观看。 如今鸡舍已经用石灰水消毒杀菌过,也生起了火,小鸡出壳之后,很快转移到那边。 大妮看上去很冷静小心,但脸上的止不住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的心情。 将最后一只顺利破壳而出的小鸡拣出来放在垫了稻草的竹筐里,大妮兴奋地向墨姝禀报:“县主,这次孵化出来的小鸡一共是七百二十六只!其中有七百零四只是没有问题的,余下几只有些病弱的样子,我打算分开养。” 墨姝也非常高兴,点头赞许道:“很好!辛苦你了!回头给你加赏钱!” 大妮连忙摇头摆手道:“不用!县主给我这个机会我就很高兴了,若非县主信任我,我怎么会懂得这样人工孵化……” 说着大妮眼圈儿又红了。 大妮心中动容,却不知该怎么说,当下又是深深一礼。 墨姝笑着扶住了大妮:“这是好事呢,有什么好哭的。这些小鸡还要你照看,而且这次能顺利孵化成功,也少不了你的功劳,换了别人肯定没有你做得好。我这是捡到了宝呢!” 大妮闻言,又立即出言道:“我一定好好干活!不会让县主失望的!” 墨姝笑着点头。(未完待续。) 165、印书 这段时间,大妮总是想,县主年纪明明还比自己小,但怎么懂这么多呢?她自小长在村里自然懂得怎么养鸡,却最多就见过养上十几只的,这么大几百只鸡该怎么饲养,县主比自己懂得多了! 而且县主说的话也让人信服。 这可不仅是大妮自己,就连镇远侯身边的护卫,还有山庄的管事,乃至于小京姑娘、墨家的大姑娘还有两个小主子,甚至许多时候墨家三公子也会征询朝渊县主的意见。 大妮从没想到,年纪尚小的朝渊县主会这么有本事! 还是一个小姑娘! 尽管大妮从没有见过镇远侯,但也听说镇远侯对自家表妹特别好,晋国公府的主子也都喜欢墨六姑娘。 大妮觉得很高兴。 县主这么好,大家自然都喜欢。 此刻,受众人喜欢的墨姝正在看墨好整理的各地方报过来的账目。 墨姝这些天一直忙着人工孵化的事情,之后小鸡破壳了,接下来的几天又是决定小鸡能否存活的关键时期,所以一直没有得空看这些账目。 在墨姝眼中,这养鸡之事是非常重要的。 而且这些账目一直有墨云杨氏白氏等家人看着,墨姝也不怎么担心。 今日墨姝得空了,就想着看看,却惊讶地发现,墨好在整理完善这些账目上竟然能够举一反三,作出来的报表她看着都觉得十分清楚明白。 即使换了墨姝自己,也不能弄得更好了。 墨姝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把她在后世见过,却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的一些记账方式和墨好说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账目上边有一项是印书坊。 当初去各地经商的人当中是没有做这个的吧? 而且,这印书一事不仅涉及到雕版印刷的技术,还有便宜的纸张和油墨,这些墨姝只和伍子珩说过,这印书坊到底是怎么回事? 墨姝当即把这疑问向墨好说了。 闻言,墨好一怔道:“这印书一事,不是六妹妹和镇远侯说好的吗?” 墨姝摇头,想到这其中多半是与伍子珩有关,于是放下账目道:“待我过去问问。” 此时是午后,伍子珩一身芙蓉散花绫白色衣裳,执了书卷在看。 墨姝一下子留意到伍子珩手上书卷与往日的不同:“这就是印出来的书?” 以伍子珩的耳力,早就听到了墨姝的脚步声,并将她认了出来,当下头也不抬应道: “嗯。” “我可以看看吗?”墨姝好奇地绕到了伍子珩的身后,探头去看。 “给。”伍子珩转过身,直接将书递给了墨姝。 墨姝一看却是本兵书。不过她并不是探究这书上的内容,而是其印刷质量以及装帧。 在时下大梁,虽然已经有大量用纸抄写的书籍,但是并没有出现印刷的。而且用来抄写的纸都是长长的一张,写满一张纸之后,仍与竹简一样卷起来,用专门的书带系好放进书匣之中,后世一本书的分卷,就是由此而来的。 因为一本书通常都不止一两卷而已,所以得用匣子装好,比较长的著作的话,还不止一匣。 墨朝渊在后世所熟悉的历史里边,是直到唐中期,由于雕版印刷的出现,纸张的大小有了变化,不便再像之前一样装帧,因此唐人才从折页中得到启示,发明了蝴蝶装和书背装。 这两种书籍的装帧方式都是将印刷好的书纸贴到另外一张大纸上的。 但墨姝此时手上拿的这本兵书的装帧并非是以上两者,而是更为方便先进的线装书。在墨朝渊所熟悉的后世的古代,线装书还要更晚才出现。 至于这线装的装帧方式,好处自然是很多的。首先雕版印刷的纸张就是这么方正的一张,适合这样装帧;其次这线装书拿着比原本的书卷方便;再者,这样装帧比书卷占用的地方小,方便垒起来,节省书架的空间。 引用墨姝之前与伍子珩说的话,就是:“困了之后还可以垒起来当枕头。” 墨姝反复看了一下这书卷。 但见书上的文字墨迹清晰可辨,而且雕版的书稿抄写之人书法也不错,看上去就觉得舒服。 墨姝看了一下纸张,转头问伍子珩:“这么快竹纸就已经造出来了吗?” 据墨姝所知,这造竹纸的原料,也就是竹子,通常来说都要经过处理,在江中泡上一年半载才行。 伍子珩道:“工匠去到江南之后发现,当地已经有造纸的作坊想尝试用随处可见的竹子来造纸,只是技艺跟不上没成功,他们就把这些没有继续用,泡在水中几个月的竹子买了过来作为原料,先尝试造的一批纸。” 墨姝不由得笑道:“这些工匠倒是机灵,值得表扬。” 又问:“还有用石油制的油墨也成功了?原本坊间卖的墨可不便宜。” 伍子珩点点头。 墨姝赞许道:“这些工匠干活都让人省心。” 随即墨姝想起了正事,将手里的书本放下,问:“表哥,你如今已经在长安和江南都建了书坊?我看到家里的账目,你算了墨家一份。” 伍子珩拿过兵书:“是的。” 墨姝疑惑道:“表哥之前不是说,即使印书,也先给自家印而已,不准备出售吗?怎么如今却连着开了两家印书坊?” 伍子珩低头翻开了书页,从容道:“如今先印的就是给伍家墨家藏书所用的,反正以后都要经营书坊,不如先开着,印给自己用的也算入成本。而且,我觉得开展这生意的时机也已经差不多了。” 这时陆一端了点心进来,放在墨姝面前。 墨姝一看,几样都是自己爱吃的,当下拈了一块,问:“表哥这话怎么说?” 伍子珩道:“陛下越发不管政事了,而且正准备开凿一条大运河,急需用钱,我打算这书坊仍将利润分出一部分,给陛下充盈私库。” 墨姝吃了一惊道:“开凿大运河?!” 虽然说上一世刘楷也有想过这件事,但直到驾崩也没动工。 前世的动乱,也与后来刘楷变得荒淫和穷奢极欲有关,但他并没有做出这开凿运河的创举。 而且此事应该也没有这么早就提出来呀? 莫非是因为刘楷分到了豆腐素油、蜂窝煤这些的利润,手里有了些钱,又看到晋国公府赚了不少银子,所以提前想起这件事了? 墨姝心情有些复杂。 若是如此,今世大运河还真有可能动工开凿,只是不知这改变是福是祸…… (未完待续。) 166、大笔 伍子珩道:“陛下也就是有这个打算而已,还不知道何时动工。” 墨姝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问:“我看账目,印书坊那里全是开支,还没有开始卖书吗?” 伍子珩颔首道:“如今都是给自家印书,自然没有收入。我正想与表妹说,也好选择个日子开张。” 墨姝在旁边的放点心的位置坐下,又吃了一块金桂酥才道:“赶得这么急?现在元书纸不是还没有大量出产吗?有这么多纸张可以印书了?” 伍子珩道:“如今秋闱即将进场,各地学子都到了长安,正是卖书的好机会,至于纸张,南边纸坊的人说正好低价买了不少已经浸泡了好几个月的竹子,应付这次秋闱的印书应该没有问题。” 墨姝对于印书的盈利还是很有信心的,如今既然有梁帝刘楷的参与,印书这边也没有问题,早点开张自然是好的,当下点头道:“想好印书坊的名字了吗?预计何时开张?” 伍子珩道:“这两日就可以开张了,名字还没有想好,表妹有想到好的吗?” 墨姝不怎么的想到了之前给小马驹踏雪起的名字,当下想也没想问:“表哥觉得小黑如何?” 伍子珩并没有什么异议,转头对旁边的陆一道:“记一下。“ 陆一眼角抽了几下,点头道:“诺。” 墨姝哭笑不得,摇头道:“我不是说印书坊叫小黑,只是想起了我家踏雪。这些学子想必都文绉绉的,定看不上小黑这个名字,我看叫文昌书坊好了,不然弘文馆也行。” 陆一在旁道:“这书若物美价平,不管什么名这些学子都抢着买。当然,若是名好听点自然更好。” 墨姝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伍子珩就让陆一取笔墨纸砚伺候。墨姝正感慨当伍子珩的护卫还得连丫鬟的活也干了,就听到伍子珩道:“还请表妹顺便题名。” 墨姝连连摆手道:“我的字要是挂上去,不是贻笑大方吗?我看表哥的字俊逸非凡,还是表哥留下墨宝比较好。” 伍子珩抬头看向墨姝淡淡道:“我看表妹学什么都很有天分,这字应该也练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了吧?没有一点长进吗? 墨姝哀怨道:“这练字的天分我怎么及得上表哥你?有表哥这样的书法大家在这却不用,反而让我这么个写得七歪八扭的人题名,挂上去别人看见了还当我们的书都印成这个样子了呢!” 说着,墨姝又兴致勃勃补充道:“但是挂表哥的墨宝上去就不一样了,别人就是冲这书法,也得进店一观呀!陆一你说是不是?” 陆一能说不是吗?当然不能。 伍子珩听着不由得觉得有几分好笑,当下也没多说,提起笔就在纸上写了文昌书坊几个大字。 墨姝一看不满意:“表哥这支笔也太小了,写出的字都不够大。” 陆一在旁道:“这已经是书房中最大的笔了。” 只因之前在纸张没有出现时,众人都是在竹简上书写,所以笔锋小的刚合适,即使后来有了纸张,但是大家都书写习惯也没有完全改过来。而且如今书法虽然已经兴起,但是写榜书大字的人终究还是很少,故没人想着专门设计大笔。 而在墨姝所熟知的后世,毛笔早已演变成完整的一套。如今别说写榜书大字用的抓笔了,甚至连大楷这样的大笔都没有。 看纸上这两个小字,也不知匠人要怎么放大了做招牌? 伍子珩看见墨姝很是嫌弃的模样,问:“表妹见过用大笔写字?” 墨姝点了点头道:“之前师父就说过,初学书法都应该从练大字开始,以开张气势,不拘泥在寸间。” 伍子珩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陆一听到师父二字就精神大振,当即追问:“表姑娘,这大笔的制作之法与这些寻常的笔有何不同吗?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样子的?若能画个图出来就好了,我好去找工匠做一批。” 墨姝忍不住叹气。 在大梁这么落后的时代,真是什么都得改造一番,虽然说很有成就感,但是需要花的心思也太多了。 如今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就差砚台没有改进过了。 伍子珩抬头问:“表妹为何叹气?” 墨姝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当初在师父身边时不多看一些书,现在用到才觉得少。” 陆一立即道:“表姑娘已经懂得很多了!” 伍子珩颔首表示认同,道:“这笔的事情,可以先让人制些自己用着,至于这方面的生意,就先推后吧,太多了会让有心人看出什么端倪。” 墨姝点点头,让陆一将伍子珩写的店名收好,以前也都是这样的小字,制作匾额的人都能妥当地将店名刻上,想来总有办法。 待陆一离开之后,墨姝又想起一件事,问:“既然已经产出了一批竹纸,应该有送到晋国公府和玉湖山庄吧?我怎么都没听说?也好拿一些给大姐姐他们练字用。” 伍子珩道:“已经送到绿萼园了,表妹事忙,不知道也是有的。” 墨姝立即笑道:“多谢表哥想得周到。” 伍子珩并没有居功,道:“这却不是我的功劳,管事自会安排好。” 当下墨姝仍笑道:“还是表哥管教得当,是以下边的人才能将这些事情都处置得妥妥帖帖。不知这些纸可还有多的?我想用来印些传单,拿到长安各大书院以及考场附近的客店去分发?” 伍子珩问:“传单?” 墨姝当下将什么是传单给伍子珩解释了一番,笑道:“这样可以让更多学子清楚这件事。” 伍子珩道:“这固然是一个好办法,但却不必用在书坊上,用掉太多纸。只需要文昌书坊开张,有学子看到,不用多久,全长安读书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了。表妹只须坐等数银子就好。” 墨姝一想也是。毕竟这印出来的书总与手抄的不同,而且因为纸张和油墨都比原来的便宜了许多,物美价平可不是说说而已。 既然如此,这传单还是留着以后别的事情再用好了。(未完待续。) 167、开张 过了两日,正是十月初八,一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 这天早上借宿在长安表叔家的书生余高封约了两个一同赶考的好友,打算去东市买些好点的笔墨纸砚。 再过十余日,就是秋闱开考的日子,自然应该早作准备。 余高封三人才进东市,迎面却看到前段时间才认识的陵北考生黎孟步子飞快,往外行来。看其匆忙的样子,只顾低头赶路,连几人就在面前,都没注意到。 以为黎孟遇到了什么急事,余高封唤住了他问:“伯初兄这是欲往何处而去?” 伯初是黎孟的字。 陡然耳闻有人叫自己,黎孟抬头就看到了余高封三人。与余高封预想中不同,只见黎孟看上去并没有半点焦虑,反而还带着喜色。 余高封字子贵。 黎孟看到余高封三人,大喜道:“子贵、少元、叔明三位也是过来买书的吗?我正想回去取些银子,若是几位有多的,可否先借几两给黎某,回去定立即归还绝不拖欠!” 余高封三人一怔问道:“买书?买什么书?” 见此黎孟就知道余高封三人还不知情,想到方才看到的情形,按捺不住欣喜,告诉几人道:“东市新开了一家文昌书坊,里边的书不仅印得非常好,而且价格也很低!我今日过来原没想着买太多东西,故身上只有十几两银子,奈何看书坊里的书,却有好几本都想买下,若几位兄台身上有多的银钱,小弟可以立即与三位过去一看。” 若是买平日家用之物,十几两银子其实已经不少了,但是求学用的笔墨纸砚却都很贵,十几两银子自然不算什么。 而书自然就更贵了,许多还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因此一听说是书,又是让黎孟如此心动的书,众人自然也不想错过,当下家境比较好的余高封就道: “若只是几两,我这里应该有多的。” “太好了!子贵、少元、叔明三位兄台,请随某往这边。” 同是进京赶考的学子,众人都十分注重名声,绝不会因这几两银子就赖账不还的。 这也是余高封爽快答应的原因之一。 过了两条街,就到了东市书坊及卖笔墨纸砚的店铺比较集中的一条街,远远的就看到前边一个宽敞的店铺门口挤满了人。 见状,黎孟道:“就是前边了,想不到才一会功夫,就这么多人了。我等还是赶紧过去,免得待会好书都给人买完了。” 余高封想起一事,问道:“听伯初之言,这文昌书坊里边有不少好书,不知这书坊是谁家开的,能拿出这么多书来抄写售卖?而且定价还低?” 如今并非如后世一样,学子想读书进学,有钱什么书都可以买到。时下印刷都还没有出现,所有的书都是依靠手写以及传抄,洛阳纸贵这一故事,就是抄书的写照。 且因为书籍的贵重,大多都保存在各大世家或者名门望族的藏书阁中,除了世家子弟有得天独厚的读书条件,其余寒门学子往往想读书都寻不到来翻阅,更别说誊抄了。 因此一些寒门学子会选择为书坊抄书,一来可以改善窘迫的经济状况,二来也可以在书坊多看些书。 如今余高封一听这新开张的文昌书坊中有不少好书,不免想到是不是藏书丰富的某个世家开的书坊了。即使不是名门贵族开的,其背后通常也少不了世家或喜好收藏书籍的名士支持。 这样的人,都是值得去大力结交的。 故余高封有此一问。 但黎孟想的没有余高封这么多,而且他也不知道,摇头表示不清楚。 余高封也没执着于此事,挤入书坊,但见梨花木的架子上,并非寻常放书卷的匣子,而是一叠叠装帧新颖的书籍。 见此情形,余高封几人先是一怔,随即学旁边的书生,拿起一本打开翻阅。 若是平时抄写的书籍,即使抄书之人再怎么小心,也难免会有笔误的时候,是以在书中可以看到一些写错划去的字,但是雕版印刷的话,写错字可以挖去用别的木料重新刻了补上,看上去就整齐多了。 况且文昌书坊写文稿用以刻雕版的,还是精于书法之人,一手正楷写得很是漂亮。 还有,此时的纸张虽然已经出现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但是还没有真正普及,而产量也不高,所以比较贵。但即使市面上一等的好纸,其纸张的纤维也并不十分均匀。 因为时下造纸的匠人还不懂得用杨桃藤、黄蜀葵之类的植物汁液作为纸药,使纸浆均匀,而是用淀粉,所以制作出来的纸不够平整光滑。 但是文昌书坊所用的竹纸,不仅价格低,而且看上去纤维均匀,比市面上现有的大多数纸都要光滑,墨色印上去也十分明亮光彩,一看就觉得这书的质量真的是非常好。 余高封一看到这新颖方便的装订方式,还有纸张也是上等品相,十分精良,墨迹也整洁清楚,没有修改错字的痕迹,加上字体秀雅,行格疏朗,就知道这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书。 再看书中的内容,因为余高封之前看过他人抄写的,此时有意对照,竟还发现之前看的书中有疑似错谬之处,这一版果然不同,而且读来语句并无生涩之处,由此可见这才是对的。 如此好书,余高封一拿起就舍不得放下,又去翻看别本。 这一看,手上就拿了好几本,都不舍丢开。 只恨不能将书坊里的书都买回去。 但如今且不说这从内容到纸墨、书写乃至装帧都十分精良的书,即使是寻常别的书坊里几卷书也得花五百文。 余高封知道,这么好的书,即使世家大族收入书阁也半点不辱没其名门郡望的身份。 故而,这么一本书卖上十几两乃至于更高的价格都不贵。 怪不得黎孟要借钱买书了。 如今余高封都有些后悔答应借钱给黎孟了,倒不是他不舍得这几两银子,只是担心万一等下看上了什么好书,却正好差这么几两银子,可怎生是好? 余高封想到黎孟说这书价钱不贵,只想着这些书的价钱能在十两以下,如此怎么也能买到一本心仪的书。 正待过去找书坊的主人问问价钱,余高封就看见一同过来的万始万少元已经拿了好几册书走过去。 也不知书坊主人说了多少钱,但见万始一下子瞪圆了双目,什么彬彬有礼都忘到了一边,大声道:“你说什么?!这一册书多少钱?!” 但见书坊主人从容笑着又说了一次,这下万少元双目都红了,大声叫过随行的书童吩咐:“立即回去,让文伯送二百两银子过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余高封就感觉到有些不好:这书有这么贵? 即使明白这样的价钱还是物有所值,余高封还是感觉有些心疼。 想了想,余高封还是咬咬牙,拿着看上的一本之前想找又一直都没寻到书,过去问书坊的掌柜:“这书多少钱?”(未完待续。) 168、盈利 这文昌书坊的掌柜是伍子珩特意从别处抽调回来的管事,姓方名荣超,不仅善于经营,还颇有些学识。 此时看见余高封有些忐忑地拿了书过来问,心中只觉意得志满。 如余高封这样紧张又希冀的表情,今日方掌柜已经见多了。方掌柜原是经营笔墨的,也知道这些书生向来自视甚高,对于经商之人不屑一顾,看经营文房的尚且如此,待经营其他的商人就可想而知了。 但是今日,这些从各地来长安赶考的、自觉高高在上的学子,都心甘情愿拿出恭敬的态度,小心问价钱。 这面子是镇远侯和朝渊县主给的!方荣超深知这一点,也明白这些书生学子之所以会有如此态度,完全是因为这些书无论装订还是纸张油墨、文字内容都是前人未曾有过的精良。 之前方掌柜也看过不少书,但是初见这些书时,表现得也没比今日过来买书的人好多少。 到底是何等惊才绝艳之人,才能想到这印书的法子? 尤其在听到这些书的定价之后,方荣超就猜到,这些书的本钱绝对不会比这定价高。 以镇远侯的性子和本事,怎么可能经营亏本的生意?!而且看侯爷和县主的表现分明是想着财源滚滚的……方荣超没让自己想下去,这件事实在太让人惊讶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方荣超还是从容亲和回答了余高封:“这一本书原本的定价书八百文……” “什么?你说价钱多少?”余高封以为自己听错了,该不会是八百两罢? “原定价是八百文……” “这,不是……掌柜的你确定不是八百两?”余高封没等方掌柜说完就忍不住又一次开口打断了方荣超的话,“真的是八百文?” 还是没能把话说完的方掌柜选择直接开口道:“不是八百文。” 余高封反而觉得合该如此,心道:这价钱听着才比较合理……这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就听方荣超道:“今日书坊开张,东家说了给天子门生让利一成,故这些原价八百文的书,现价只需七百二十文。” 只需七百二十文! 即使外边抄写的同是这么多字的书,在别处也得卖五百文!且质量还没法与这些书相比! 这个价钱听得余高封如在梦中,直到旁边听到的读书人忙不迭拿书找方荣超付款,还有如之前黎孟和万始一样自己或让人回去取钱,余高封才如梦初醒,立即转身寻到跟来的书童茗舟,让其赶紧回表叔家取银子,自己则立即付了手上拿的书的钱,看着方掌柜盖了印章,就急忙挑选别的书了。 若是迟一些,以这个价钱如此好书,非得给人抢光不可! 到时买不到心仪的书,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长安东市新开了一家文昌书坊,里边出售的书装帧新颖大方,阅读便利,且纸张用墨乃至于书写无不精良! 这件事就如一阵风,很快传遍了全长安城。 得到消息的读书人抱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全都涌到了东市,看到这些好到已经完全超乎了想象的印本时,就挪不动脚步了。 许多人都悔青了肠子,只恨得到消息时将信将疑,并没有拿太多银钱过来。 至于最先发现这个书坊又有不少银子在身上的,则是欣喜若狂。 方荣超早就想到这些书会非常好卖,但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抢购的情形,即使原本就安排了五个识字又机灵的伙计在书坊帮忙,但面对如此多的书生,还是应付不了。 这时方掌柜已经完全顾不上回答买书的人的问题了,只是协调店内的秩序就已经焦头烂额。 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说读书人在乎面子,少有品行不好的盗窃之辈,也还是出现了想浑水摸鱼顺手牵羊的人。 伍子珩对此早有用对之策,这一两个人都是才出文昌书坊大门不远,就被人客气有礼地请到了一边说话。 这一批印本只有大约一万册,自文昌书坊开张之后,才过了三个时辰,除了部分特意留下的样册,其余全部抢购一空。而且还有读书人陆续赶过来,央求掌柜好歹卖给他一本,也有才抢到一两本的,流连不肯离去,想着若是书坊有新书送过来时可以第一时间买到。 方荣超反复说明,现在书架上的这些都是样册,不卖,而新书工匠已经在赶印之中,预计最迟也得道明日才有,书坊可以接受预订,但是得先交部分定金,这些人才签下契约并交付定金,小心收好契纸,却仍在书坊看书不舍得离开。 到后边再来的人,就是预订的机会都没有了。 方荣超看着仍留在文昌书坊看书的学子,并没有驱赶,反而让伙计拿了书案以及地毡过来,好方便这些人看,甚至允许这些人抄写。 如此,让看书的学子都感激不已,纷纷向方荣超打听文昌书坊的东家。 但方荣超谨记伍子珩的吩咐,并不回答,只是叮咛这些学子记的爱护书籍,切勿损坏。 有阅读这些好书的机会,不用方荣超说,这些读书人也知道小心。 况且方荣超还特意给这些读书人都送上了一枚由墨姝设计,又请了画师绘成的书签。 这书签也从这一日就流传开。 看到文昌书坊的读书人虽然越来越多,但是众人都安静且举止有礼讲究规矩,没出任何乱子,方荣超嘱咐了书坊里的伙计几句,拿了今日收到的银钱,又将今日上午抢购的情形写成书信,交给了里间的陆十一和陆十二。 陆十二拿着银钱和信回山庄禀报情况。这已经是两人今日跑的第三趟了。 这几百里的加急,若不是大宛马,换成别的马只怕也累得不轻。 伍子珩已经让印书坊加紧印书,并将从江南运回的元书纸都送到了印坊去,墨姝收到陆十二送过来的方荣超的信,还有今日卖书所得的银钱,让账房清点做出账目给墨好查阅。 即使没有这些银钱账目,墨姝也能大致清楚今天上午卖出去这些书的盈利。 这些书的版都已刻好,因为竹纸、油墨的价钱不高,又是大量印刷,一本售价八百文的书,其总成本最多也不过是三十文而已。 印书售卖,果然是名利双收的好事情。(未完待续。) 169、梦魇 靖安十九年秋。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风萧瑟,江水寒。长安厚重的城墙下,黑压压的大军驻扎在离护城河几里开外,旌旗招展,兵甲闪烁着铁与血的冷光。 观之让人透不过气。 浩大的军阵突然分开,中间行出一骑人马。城上的人顿时都看了过来,心中凛然。只见马上之人袍甲鲜明,斗篷艳红似火,整个人如一把出鞘带血的宝剑,但眉目却如明月般清冷夺目,恍若天人。 一见难忘。 此刻这位年轻的王侯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眸若寒星,在身后肃杀大军的陪衬下有着睥睨天下的威势。 众将士见此一脸的狂热崇拜,当下振臂齐呼:“万胜!万胜!” 年轻的将军抬手,军中登时安静下来。 不知何时城墙上出现了一个白衣翩然的少女。她约莫十五六,烟眉如黛,眸光清滟,樱唇若点殷,姿容绝艳,风吹过衣袂轻扬,分明身在朗朗白日之下,却似一朵昙花在暗夜幽幽绽放,美得惊心动魄。 如此倾城绝色,城门上下内外的目光都不禁为之吸引。 城下的将军双眸现出温柔的光泽,驱马上前,扬声道:“姝儿,我来接你了!” 墨姝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压城的大军,又回首看了后边疲乏的将士,似乎已经听到攻城时金戈铁马的厮杀。 底下就是曾让她魂牵梦萦随之哭笑喜怒的男子,墨姝唇角微扬,但随即泪水模糊了双眸。 不觉得太迟了吗? 墨姝分不清心里是欢喜还是悲伤,哀怨亦或自怜。 旁边押墨姝过来的红衣女子见身穿华服但众人眼中还是只有这贱人,妒恨之极,冷冷道:“还楞着做什么?!” 墨姝双眼闪过冷光。 红衣女子还没反应过来,陡然被扯得一个趄趔,颈上剧痛,血喷薄而出,她不可置信地软软倒下。 再无声息。 “你干什么?!”旁边的侍卫迅速朝墨姝围了过来。 “谁敢动她,我立即挥师踏平京城!”底下的年轻男子扬鞭厉喝,状若天神,“放了姝儿,我立即撤军!” 墨姝露出一丝笑意,她可是这长安城中即将亡国的、大梁皇帝的妃子,何德何能,让他如此相待? 那些侍卫已有些迟疑。 墨姝将匕首随手丢在了地上,正落到那红衣女子旁边,心中快意。她定是以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了吧?若非当初在汉侯府上被其下毒,武艺尽废反应迟钝,她怎么会从一个顶级的暗卫变成只能以色侍人的歌姬! 还被送进了皇宫…… 墨姝的心一阵钝疼,没有再看下边的男子,攀上了城垛纵身跃下。 牙白的裙裾翻飞翩舞,墨发也散在风中,轻盈飘逸,如一朵绽放的雪莲,圣洁而又美丽。 “不——姝儿!” “珍重……”墨姝感受风从耳边急促掠过,觉得是前所未有的解脱和轻松,她,终于自由了。 当初从乞丐到入国公府成为他疼爱的表妹,虽然吃饱穿暖,却不知受了多少闲话挖苦排挤,但因为有表哥在,她从来没有想过离开。 墨姝以为从此得到了庇护,然而事与愿违。 自从被送入宫中为妃,墨姝温热的心就一点点变冷了。 若非为了报恩,也对城下的男子还抱有一丝希望,不会守到今天。 然而她等到了吗? 现在也好,从此两不相欠风清云淡,也不必卷入这乱世看战火纷飞生灵涂炭,若此次香消玉殒,有来世的话,不要相遇。 再不愿成为一只落入情网挣不脱的飞蛾。 回忆如潮水涌来,似乎往事都想起来了,又似什么都没记住。 剧烈的疼痛与漫无边际的冰冷打断了墨姝的心思,她甚至没来得及回顾完这短暂的一生。心中只余下个念头: 这么痛,若有下次还是寻个好受点的死法…… 一瞬间所有曾经美好的回忆突然浮现在眼前,墨姝只觉得,满心都是柔软与甜蜜,杂糅着悲伤疼痛,她樱唇微弯露出一丝笑意,缓缓闭上了双眼。 艳红的血在白色的裙子上晕染,绽放绚丽的花,衬得那绝世容颜更加凄美夺目,随即漫开染红了护城河水。 这朵大梁国最美的花儿,还没有完全绽放,就凋零了。 早在墨姝从城墙上跳下之时,年轻俊朗的将军已经大惊并策马飞奔而来,但是有护城河相隔,近在咫尺却来不及相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撞到河边落入水中,浪花飞溅,伸手够不到伊人缓缓下沉的娇颜,他双目赤红,仰天悲吼。 “姝儿!” “诸将听令,立即攻城,踏平长安!”这句话是嘶吼着喊出来的。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她真的会如此决绝,亦从未想过看她从城墙上跃下他会如此后悔和心痛,若一切可以重来,他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刚才的一瞬间他差点就跳下了护城河去救她,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攻城的机会稍纵即逝。 长安城破,大梁末代皇帝刘楷于宫中自焚而亡,宁死都不愿委身来敌的大梁丽妃墨姝,却成为了人人唾骂的红颜祸水。百姓皆指责她给都城招来了觊觎其美色的敌寇,却为一己贞节,置城中万民于不顾,她这一死是解脱了,却让敌军攻入了京城。 傍晚,天边的云彩染就血色的艳丽,男子站在城墙上,直到天色暗下去,柔柔的月光洒在身上。 秋夜霜重,旁边娇艳的美人给他披上了斗篷。他微微一笑,想起曾几何时,她轻舒玉腕,按弦调歌,抬头嫣然而笑的模样,不由温柔低语: “姝儿,委屈你了。” “……”墨姝已听到了百姓对她的无尽谩骂,只漠然似无所觉。但此时听到他如此说,心中却无比伤感,她已是红颜祸水,也注定无法陪他君临天下。 若一切可以重来,她宁愿不要遇见他。 在蓦然回首间,墨姝才发现周围都已变得无比的陌生,顿时茫然不知所措。 墨姝怔怔地看向了帐顶,明明文昌书坊才日进斗金,各地经商也都如火如荼,但为什么她会在这时候又开始做前世的噩梦?还有,前世梦里出现在梦中的,应该是易安才对,为何梦中的人,却像是伍子珩? 伍子珩,会成为下一个易安吗?(未完待续。) 170、丫鬟 这几日墨姝乍看上去与平日无异,但伍子珩却立即意识到了她情绪并不高。 即使是南边又运了一批纸北上,印书开展得如火如荼,连梁帝刘楷都下旨褒奖了晋国公府,并指定让晋国公府的纸坊制作一批好纸专供御用,而长安的学子也有不少对晋国公府印象改观,方荣超禀报文昌书坊如何日进斗金,墨姝却一改之前的欢喜,显得心不在焉,乃至心事重重。 这还罢了。 伍子珩发现,墨姝与他近几日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客气。甚至于,墨姝初至山庄时,好歹对他还是小心谨慎而已,也许还有几分讨好,绝没有处处疏远,但这几日墨姝却像是刻意对他敬而远之似的。连晨练都不去了。 到底是怎么了? 伍子珩想不出这段时间有在什么地方将墨姝惹恼了,让人查了一下,最后得到的情况也不甚了然。 只是有一点引起了伍子珩的注意,墨姝身边的丫鬟碧萝无意间提了一句,在文昌书坊开张的次日清早,墨姝起身时心情似乎有些低落,当日开始就有些不思饮食,过了一日才好些。 而碧萝留意到这情况之后,也曾过问墨姝是否不适,但墨姝道:“近来天气日益转凉,身子一时没有适应而已。” 伍子珩自然不可能相信墨姝突然的态度转变,会是因为天气的缘故。 但文昌书坊开张当日,直到晚间在山庄边的草坡遛马,墨姝心情依然很好,还笑着提起了差点给书坊起名小黑的事情。 怎么也就一个晚上,心情就急转而下? 这天夜里又没发生什么事,莫非是因为噩梦? 伍子珩没打算直接问墨姝这件事,但出了含雪居,却不由自主往旁边的冷香阁行去,待陆十二提了一句,才想起墨姝与家人一起搬到绿萼园了。 陆十二早已看出了自家侯爷这两日神思不属的,而表姑娘也总避着自家侯爷,两人似乎闹了什么矛盾。 这件事不光是陆十二看出来了,山庄里墨姝和伍子珩身边的人都有所察觉。 但让众人不明白的是,两人到底是何时闹的别扭? 记得文昌书坊开张当日,墨姝还与伍子珩以及墨家几个小的在草坡上边遛马边说笑的。 之后……似乎两人就没什么往来了。 次日早起,墨姝没有去和伍子珩一起去练剑,说是要去陪墨婉和墨川、小京这几个小孩子。 随后墨姝就忙着关心鸡舍、印坊还有自家账目什么的问题,几乎整日和家人在一块。 其实这还没什么,毕竟墨姝才从西北回来不久,此前也没有多少时间陪墨家的人,如今想起了心中觉得愧疚,多分点时间给家人也是有的。 但伍子珩去找墨姝时,她也表现得客气有礼,一改往日的随意,甚至还有些刻意的冷淡疏离。 这些身边的人都发现了,伍子珩更不可能不察觉。 看到伍子珩一言不发地改道往绿萼园而去,陆十二悄悄观察了一下自己主子的脸色。 冷得如三九隆冬。 绿萼园是一个大园子,里边还有几个精致小院,墨姝就住在其中一间名为缀玉馆的。 伍子珩与陆十二才踏进缀玉馆,就看到不远处花木间夏荷的背影。 两人也没有将人叫住,仍信步往前,不曾想在经过夏荷刚才出现的小道时,边上的假山后一个女声低低道:“墨六娘会到山庄,还不是杨妃娘娘送过来伺候我们三公子的,与我们又有多大的分别?不过是得了三公子的青眼,才有了如今的身份。这表姑娘的真假旁人不晓得,当我也不清楚吗?” 伍子珩步子一停。 见状陆十二边在心里想是谁这么大的胆子,一边转头看向了自家侯爷,等他出言就让人将假山后的女子揪出来。 却见伍子珩站着,却没有任何表情言语。 出人意料的是,这女子说了这么一番话,却没见有人回应。随后又听到此女语气轻蔑却不无妒忌道:“不过仗着三公子待她有几分不同,还真以为可以恃宠而骄了,居然使起了小性子,当真愚不可及!” 但听得一人细碎的步子从假山另一边离开,陆十二向自家侯爷看去。 伍子珩面色仍是淡淡的,道:“查。” 陆十二立即恭敬应道:“诺!” 随后就退下,折回吩咐下边的人去了。 伍子珩独自往缀玉馆的正屋而去。 踏入正院,就看到夏荷正在庑廊下支派小丫鬟各项活计。 从西北回来之后,伍子珩记着之前在段家牧场说过的话,让晋国公府给墨姝挑选了几个丫鬟。 晋国公夫人一听正合心意,除了指派了两个原在她身边服侍的二等丫鬟过来山庄给墨姝外,还让嬷嬷选了一些府里的小丫鬟过来,以洒扫房屋和来往使役。 是以如今看着缀玉馆的人就多了。 因为缀玉馆丫鬟多了,伍子珩也不怎么想到这边。 这时碧萝从屋里走出来,刚好看见了伍子珩。她与夏荷说了什么,夏荷转头往伍子珩这边望了一眼,向面前的小丫鬟挥了挥手,小丫鬟就各自散了,有胆大的还扭头向伍子珩这边看,给另一些个跟墨姝比较早的急忙拉走了。 伍子珩这才往前行去。 夏荷和碧萝还有刚指派过来的、原晋国公夫人身边的茉莉一起给伍子珩行礼。伍子珩与平日无异,都没看几人,直接进外间坐下,夏荷煮了茶端上,碧萝捧上点心。 随后夏荷道:“姑娘和墨九姑娘、墨十一小郎君还有小京姑娘骑马去了。” 伍子珩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两人就行礼退了下去。 伍子珩正兀自拿了一本书看,突然听到玉坠玎珰,有人掀起门口的纱帘迈步而入。 伍子珩以为是墨姝回来了,抬头看去,却见是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丫鬟。她端着茶水,盈盈行礼。 晋国公府和山庄都极少有穿这颜色夺目的衣衫的丫鬟。 伍子珩正想着墨姝身边侍女多了也并非好事,缀玉馆也该好生整顿一番了。 就听到这个鹅黄衣衫的丫鬟开口道:“素馨见过三公子。三公子坐了这么一会子,想这茶许是凉了,素馨给三公子换过。” 伍子珩俊眉微动。 这声音,不久前才在假山边听过。(未完待续。) 171、发落 伍子珩面无表情,话语淡淡却已有冷意:“谁让你进来的?” 素馨并没有听出伍子珩话中的不妥,仍柔顺恭谨地倾身向前,准备给伍子珩添上热茶,口中含笑道:“表姑娘总说若三公子过来,定要好生相待,素馨听得里边无人在三公子身边伺候……” “出去!” “诶?”素馨怔了一怔,却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仍含笑道,“这是表姑娘特意吩咐了上的清茶,不合三公子的口……” 若是伍子珩没有听到之前素馨在假山后说的一番话,也许此时会相信了这丫鬟说的话,并且因为这是在缀玉馆,得给墨姝一点面子,而放过这个贸然闯进屋的丫鬟了。 当下伍子珩冷冷道:“人都死光了吗?拖下去,杖……” 伍子珩原本想说杖毙的,但是想到这里终究是墨姝院子,这丫鬟之前说的话也没查清楚,道:“杖五十,留活口。” 素馨怎么也没想到,伍子珩会突然说出这么冷狠无情的话,一呆之下已经给两个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的男子给拉住往外扯去,明白伍子珩是当真的,她顿时慌了,泪如雨下哭求: “三公子饶命!素馨才从夫人身边过来,不晓得这边的规矩,只是想尽心为表姑娘和三公子分忧,若无意……” 见伍子珩面色淡淡的,两个护卫忙从素馨身上扯了一块布堵住其口。 陆十二赶过来时,素馨已经被人拖下去杖责了。 夏荷与碧萝站在一旁,尽管低着头,仍可以感受到两人的怒气。 陆十二还不知道素馨就是在假山后说话的人,因此看到伍子珩竟发落了缀玉馆的丫鬟,旁边另外两个大丫鬟也似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样,不由暗暗叫苦,担心自家侯爷因为迁怒,不喜女子的习惯发作,才扫了墨姝这缀玉馆主人的面子。 若是表姑娘护短,因为这件事而生自家侯爷的气,到时两人闹僵,底下的人日子定不好过。 正发愁,陆十二又听伍子珩道:“你去把表姑娘请回缀玉馆。” 陆十二抬头,发现伍子珩正是对他说的,只得应诺,给闻讯才赶过来的陆十使了个哀怨的眼色,这才匆忙去了。 墨姝正抛开心事与家中弟妹以及小京说笑骑马,忽然看到陆十二过来,知道是伍子珩有事,目光微敛,才微笑问:“有什么事?” 陆十二有些为难地看了旁边的墨婉、墨川和小京一眼。 墨姝见状心中诧异,让墨婉几个自己玩之后,将踏雪也交给几人,与陆十二往回走。 在路上,墨姝问起了陆十二忽然过来相寻的原因。 因为陆十二具体也不大清楚事情的经过,只将缀玉馆有个名叫素馨的丫鬟给伍子珩杖责之事大致说了。 墨姝一怔。 好好的,伍子珩怎么会杖责缀玉馆的丫鬟? 素馨和茉莉这个丫鬟,墨姝也是近两日才留意到。 尽管之前两人就已经到缀玉馆当差,但是前阵子墨姝一直因为人工孵化和鸡舍的事情,用夏荷的话说,就是几乎忙得脚不沾地的,所以见到指派了侍女过来也没留心过问,只交代了让碧萝和夏荷先自行安排着。 在文昌书坊开张后的次日,墨姝让碧萝和夏荷将新到缀玉馆的丫鬟仆妇召集到厅上说了几句。 当然,茉莉和素馨作为身边的大丫鬟,自过来起就开始照顾墨姝起居了。 在墨姝的印象中,这两个侍女都还柔顺恭谨的,也都能听从夏荷碧萝的吩咐,还挺让人满意的,怎么就惹恼了伍子珩? 再想想伍子珩的性子,虽然待人冷冷的,却并不是会胡乱发火的人,该不会是因为素馨不懂规矩往他身边转悠,这才惹恼了这位据说不喜近女子的高冷美人罢? 但是素馨、茉莉与夏荷一样,原来都是晋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按理说应该都清楚伍子珩这性子才对。 夏荷与碧萝平日奉茶也没出过这样的岔子。 况且今日夏荷、碧萝两人也在的。 晋国公夫人身边出来的丫鬟,伍子珩即使不顾忌缀玉馆的面子,也该想想自己的母亲吧? 墨姝想不出为什么,不过墨姝相信伍子珩杖责一个丫鬟肯定是有原因的。 好在晋国公夫人看上去也不是会因为原本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不分青红皂白迁怒的人。 墨姝在后世时看的小说太多,忍不住在心里设想:若是晋国公夫人觉得是自己不喜她送的丫鬟,就使了计策使得伍子珩对素馨动怒,故意离间其母子二人,这乐子可就大了。 想到这个,尽管墨姝不觉得晋国公夫人会这么以为,还是有所警惕。 但是墨姝并没有因为伍子珩杖责了素馨,就有什么不满。 原本陆十二以为墨姝听了这个消息,多少会有些生气,毕竟她和伍子珩现在似乎还闹着别扭,这下定然更不高兴了。 没想到墨姝却没什么反应。 陆十二心中惴惴:自家侯爷很生气时,经常也都是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的。 回到缀玉馆,墨姝一下子就看到坐在厅上的伍子珩。今日伍子珩穿的一身再简单不过的石青色衣衫,却反而更突显了其惊人的美貌。 而且,也许是因为动怒的缘故,伍子珩只是看似随意坐在上边,却浑身散发迫人的气势。 伍子珩抬头看到微有汗意的墨姝时,气势稍缓。只是说出的话墨姝听着,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表妹这几日,似乎挺忙。” 感觉此刻决不能与伍子珩抬杠,墨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诚恳道:“这两日是有点忙。还有劳表哥给我管教下人,真是辛苦了!” 伍子珩一噎,竟然无言以对。 过了片刻,伍子珩才道:“既然我不辞劳苦给表妹管教了下人,表妹准备何以相报?” 墨姝在一瞬间似乎回到了当初写小说时,与书友插科打诨的日子,鬼使神差险些道:以身相许如何?好在这句话才到口边,墨姝就惊觉不对,而且还想起了之前的梦境。 当下墨姝收拾乱飞的思绪,微笑问:“表哥想要什么报答?” ———————— ps. 小剧场: 墨姝收拾乱飞的思绪,微笑问:“表哥想要什么报答?” 伍子珩从容回答:“不若以身相许,何如?” 墨姝:“滚!”(未完待续。) 172、无题 在墨姝回来之后,夏荷等人就自觉地先退下了,如今厅内只有墨姝和伍子珩两人。 伍子珩听到墨姝这么一问,当下俊眉一挑看向了墨姝,慢条斯理道:“报答还是免了,你我表兄不必这么见外,但我有个小小的疑问,不知表妹能否为我解惑?” 墨姝猜不出伍子珩想问什么:“还请表哥说来听听。” 伍子珩目光幽深:“在文昌书坊开张当日,表妹梦到了什么?” 还在猜测伍子珩会问何事的墨姝闻言,蓦地抬头看向了伍子珩,脸上全是惊愕之色。 尽管墨姝很快就遮掩了过去,但这瞬间的动作表情,连她自己都知道瞒不过伍子珩的。 墨姝不明白,这噩梦之事她从未对人提过,而且她感觉自己当天清早表现得也几乎与平常无异,伍子珩是怎么知道的呢?除非是缀玉馆在身边伺候的人说了什么。 再说了,不过是一个噩梦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值得伍子珩关注的呢? 墨姝想到了这几日有意无意对伍子珩的疏远。伍子珩这么聪明的人,也许就是从这看出了端倪? 伍子珩一看到墨姝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墨姝竟然真的是因为某个虚无缥缈的梦而疏远了他!伍子珩心里不知怎么的,感觉有点生气,又满心不是滋味: 墨姝会因此对他冷淡疏远,肯定是梦见了不好的事情。 到底梦见了什么? 伍子珩并不觉得墨姝会如实回答他的问题,当然,若是伍子珩知道墨姝担心他是另一个易安,定然会气得不轻。 但墨姝并没有如实回答。 墨姝避重就轻,小声道:“我梦见……表哥率大军兵临长安城下……” 伍子珩目光一闪,看向了墨姝。晋国公府未尝没有这样的野心,只是没有表现得如易家那么明显罢了。 墨姝会做这样的梦,是察觉到了吗? 因为察觉到,所以感到惧怕?怕再一次卷进谋反的漩涡之中? 墨姝也抬头迎向了伍子珩的目光。她不知道伍子珩听了这话会是什么反应,是否会因此而也提防墨家呢? 伍子珩俊眉微扬,问:“表妹是因为怕我会造反,所以才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的吗?” 墨姝没想到伍子珩会说的这么直白,一呆之后才迟钝地发觉:原来伍子珩是因为这几****客气疏离的态度,才发觉不对的!然后这几日伍子珩又没有什么不妥当的举动,若是再知道她从文昌书坊开张次日清早开始情绪不对的,猜到她做噩梦也就不奇怪了…… 而且刚才她听到伍子珩的问题,反应又很强烈,正坐实了伍子珩的猜测。 终于弄明白这其中的弯绕,墨姝觉得自己真是挺笨的,呆望伍子珩一会之后这才想起回答:“没有,我只是因为还没想好,是以才打算自己好好思考一下。” 伍子珩唇角微弯:“却不知表妹现在思考出什么了吗?” 如此眉梢含笑的伍子珩,实在很容易让人分心。 墨姝又呆怔了一下,才点点头,道:“我已经想好了,表哥,我可是你嫡亲的表妹,你不会害我的对吧?” 伍子珩淡淡一笑:“这可不一定。” 正等着伍子珩表决心的墨姝无言以对,好一会才讷讷道:“这不不合常理,表哥。” 伍子珩从容道:“好心让表妹得知,你家三表哥从不在乎是否合理。” 无话可说的墨姝只有咕哝道:“你任性,你赢了!” 但是墨姝已经想明白了,伍子珩不可能是另一个易安。 尽管如同看不透易安一样,墨姝也看不透伍子珩,但是伍子珩却没有遮掩,在这么紧要的问题上,也愿意与她坦诚对话。 况且,伍子珩的性子孤高,与易安是不同的。 墨姝之前受当初易安的伤害太大,留下了阴影,故没有想得明白。也就是今日与伍子珩一番对话之后,才想清楚了。 这并不是说,墨姝打算仍像以前一样与伍子珩相处。 防人之心不可无。噩梦给了墨姝一个警醒,这些日子她与伍子珩走的太近了,即使并不认为墨家有什么值得晋国公府利用的地方,但只要有微小的可能,她就应该避免自己成为别人伤害自己家人的工具。 而且,墨姝这几日还一直想着,若是自己没有这些后世的经验,她还会成为伍子珩的表妹,得到晋国公府上下的认可,不走前世的老路吗? 这想法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但墨姝却很庆幸她是穿越的。 还有伍子珩的性情品行。 墨姝觉得,若是换成易安,在得知她有这么多本事并说出来后,他定不会像伍子珩,主动将部分利润分给墨家的。 想到这里墨姝不由得又看向了伍子珩。 这么出色的男子,为什么却是自家亲表哥呢?若不然非主动将其追到手不可,岂会还有这许多烦恼! 伍子珩淡淡道:“真不明白你成天胡思乱想些什么。” 墨姝气哼哼道:“若不是因为你总不愿意给个切实的承诺,我怎么会成天胡思乱想呢?!” 伍子珩挑眉:“这么说,是我的错了?” 墨姝点了点头。 伍子珩终于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墨姝的头发,道:“作为亲表哥,伤害表妹自是有点说不过去……表妹只管放心好了。” 以伍子珩的性子,既承诺了肯定不会食言,虽然墨姝明知道伍子珩不大可能会与易安一样,但是听到其亲口许诺,还是很高兴,当下也不在意他又揉她头发的行为了,仰头一笑。 这几日伍子珩都没与墨姝这么亲近,此刻看到墨姝抬头一笑,水润双眸明亮似才出水的黑珍珠光彩夺目,衬得小脸越发白皙光润,不由得想伸手去捏她的脸。但是墨姝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一笑之后,就起身到旁边倒茶去了。 伍子珩低头品茶。 墨姝端了茶水到桌边坐下,记起素馨的事情,原打算问伍子珩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又没有开口。若是伍子珩有心说,不用问也会说的。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墨姝就听伍子珩道:“缀玉馆该好好整饬一番了,今日既能有这么个丫鬟,指不定还有没给人发现的。”(未完待续。) 173、赠书 墨姝没有听得明白,伍子珩稍坐了片刻就离开了,似乎他过来就是为了发落这个丫鬟。 伍子珩刚离开,碧萝和夏荷就面色铁青地进屋请墨姝责罚。 墨姝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道:“先不说罚不罚什么的,给我说说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罢。” 当下碧萝就先开口,说了素馨今日如何不管屋里的事却跑出去玩,给夏荷碰见说了几句,看她认错态度还挺好的,谁知一会又换了件墨姝赏的鹅黄的衣衫出去串门了。 夏荷碧萝两人想着今日没什么事,况且素馨又是晋国公夫人送过来的,这刚到还没两个月呢,也不好太过苛求。后来夏荷到李氏的院子去取先前装东西过去的白瓷盏,回来在假山处又碰见素馨时,还劝了她两句。 伍子珩道缀玉馆时,素馨并不在的。 没想到夏荷与碧萝才片刻没注意,素馨竟然就径直到屋子里去了! 一说起这个,夏荷碧萝两人就气不打一处来:之前素馨可是在晋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而且一直规规矩矩没出什么岔子,何曾想竟存了这么个心思!不过当初的素馨只是个二等丫鬟,伍子珩去给晋国公夫人请安时,都不能在场的。也许因为如此,之前才没发现素馨心这么大。 否则若是给晋国公夫人知道,素馨早给发卖了。 墨姝听完了这大概的经过,总算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她看来,伍子珩也实在生得太妖孽了些,招引些女子也很正常,真算不上大事情,只是素馨明知伍子珩的性子,仍不怕死地凑上去,却也勇气可嘉。 只是既然有胆子冒险,就得有胆子承受失败的风险。 墨姝想起当初将布匹赏给几人时的情形。夏荷、碧萝和茉莉都特意选了比较轻浅的颜色,只有素馨选了鹅黄。 当时墨姝还笑问:“素馨你家是不是姓黄,黄素馨,却是迎春花的别名。” 素馨含笑称是。 墨姝夸道:“这么说,这颜色却很衬你。” 如今也就过了短短半月,素馨怕是不可能再在缀玉馆伺候了。 但是墨姝终究还是高看了这个丫鬟的德行,到了晚间她听到夏荷面色难看地回来说了素馨在背后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墨姝就真不想再管这丫鬟的下场了。 墨姝自问从素馨到缀玉馆以来,虽然她很忙,却从没有对底下丫鬟指责过一言半语,更不曾亏待过身边几个侍女。 但却换来了如此背叛。 如何不让人心冷。 墨姝不愿多想,抽空敲打了缀玉馆上下一番之后,就将此事丢开了,免得影响心情。 至于素馨后来如何,墨姝也没关心。 自从文昌书坊开张之后,没多久,长安耳聪目明的商人就发现了,这些书墨迹与手抄本的不同。尤为明显的是,同样内容的几本书,其字迹是一模一样的,这些聪明的商人想到了拓本,经过反复研究,也大致弄明白了雕版印刷的原理。 但是,即使同样想到了刻版印书,但面对文昌书坊的生意兴隆,这些觉得发现了机会的商人却仍不得不望洋兴叹。 因为文昌书坊之所以一书难求,其中一个原因固然是因为书印得好,但价钱也低。 若是以这样的价钱出售还想盈利,这本钱也得低才行。 但文昌书坊书册优良,还不是因为其纸张用墨也都是上品?随意拿一本在文昌书坊购买的书,都可以发现这纸张的光亮平滑及柔韧都比市面上的高档纸好,只不过没有这些高档纸的花纹、颜色和香气罢了。 这价钱,用这样的纸张,即使是印书不用支给抄书匠工钱,就是买这纸也得赔本了。 何况这刻版还得用梨木、枣木这样的上等木材! 这也是一笔开支! 之前的书商越是仔细算账,越觉得晋国公府开文昌书坊是为了洗脱之前不好的名声,同时换取读书人的赞誉,根本不能盈利。 这些商人怎么也想不到,文昌书坊印书用的竹纸、油墨的价钱都不高,而且还是大量印刷,一本售价八百文的书,其总成本最多也不过是三十文。 伍子珩和墨姝之所以没有将这售价定得更低,是为了给售卖手抄本的书坊缓过气的机会。 这些手抄本之所以价格高昂,就是因为纸张和墨很贵。 就在这些书商联合背后的势力,向梁帝刘楷指出晋国公府故意压低书册的价钱以换取名声,居心叵测时,江南卖了竹子给伍家的造纸坊的人,将晋国公府可能用竹子造出的纸,这纸的价钱应该不算高的事情说了出来。 之前梁帝刘楷就已经将弹劾奏折压下,这造纸坊的消息传回长安,书商一下都偃旗息鼓作声不得。 众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若这纸真的便宜,文昌书坊是可以盈利的! 有心思活络又没有参与弹劾伍相伍立成的书商,当即携厚礼前往晋国公府,投名帖拜访,好想着能买到这物美价廉的竹纸。 晋国公府一口否认这造纸坊是伍家的,伍家只是认识这家造纸坊的人,得知里边的匠人最近造出了便宜好用的纸,因此买下了该造纸坊新出的两批竹纸而已,至于多的,也没有了。 当然,这造纸坊名义上确实并非晋国公府所有,实际上伍家也只是占了部分,而墨家才占大头。 尽管因此许多原本以为晋国公府是亏本印书造福读书人的学子大失所望,但没有人能否认,文昌书坊首创的印书之术,势必会给天下读书人带来许多便利,也有利于大梁文业。 而在这时,晋国公府又作出了大的举动,先是印了一批珍藏的好书送入宫中,随即又以天子的名义,给长安太学以及各大书院都赠送了一批,此外长安及城郊的道观寺庙也都送去了一部分。 因为这些地方也经常有家境贫寒些的学子住宿。 在时下,读书人最大的困扰除了昂贵的纸墨,就是寻不到书来看了。 许多世家虽然藏书丰富,但都是为族中子弟准备的,外人很难进世家的藏书阁借阅。 这也是名门郡望各大世家长盛不衰的秘诀之一:将求学的资源牢牢掌握在自己族人的手里。 晋国公府以梁帝刘楷的名义慷慨赠书,而且还是质量上等的好书,这下即使再怎么对伍家不屑的读书人,也说不出半个不好,一是因为用天子的名义,其二此举对天下读书人而言,是莫大的恩泽。 一时间,众读书人对天子刘楷都称颂不已。 大臣也都因此知道了文昌书坊还有个挂名的东家,就是当今天子,在暗骂晋国公老狐狸的同时,无人再想着对书坊动什么歪心思。(未完待续。) 174、喜欢 这日天气晴好,惠风和畅,金桂飘香。 清早,墨姝前往山庄的练武场,去和伍子珩一起练剑。 山庄里笼着一层轻浅的晨雾,缥缈似仙境。天边的朝霞艳红如火,一轮红日穿过云雾冉冉升起,蔚为大观。 墨姝站在观武台欣赏了片刻,才看到伍子珩不紧不慢地过来。他似乎永远都是这么从容。 伍子珩看见墨姝从观武台走下,道:“有些杂务耽搁了。” 墨姝点点头。 伍子珩今日穿着一身玄色红边的箭袖武服,越发显得身姿颀长,器宇轩昂。看他拿起长剑,随意挽了朵剑花,尽管墨姝几乎天天都看着,还是神驰目眩。 “口水流出来了。”伍子珩还剑入鞘之后,转头淡淡道。 “诶?”墨姝面红过耳,抬手胡乱擦了几下,忽然觉得不对:没有口水呀!当下转头向伍子珩看去。 伍子珩依然是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方才说话的不是他。 墨姝面上的红晕还未消去,心中却是见了鬼的感觉:这世道变了!连伍子珩这么高冷的人都会取笑人了! 话说这情形怎么这么熟悉?似乎在什么小说中见过…… ……小说! 墨姝再次看向了伍子珩:这……他该不会是真看上她了吧?虽然她才十一岁,但是长得还是娇软可爱的! 伍子珩问:“表妹看什么?” 墨姝心里正思考,不由冲口而出:“你是不是喜欢我?” 话一出口墨姝就尴尬得恨不能寻个洞钻进去,却不得不强撑着,还作出一副天真的样子看着伍子珩,等着他答话。 墨姝心里设想了好几个伍子珩的回答。 然而伍子珩却没有回答,俊眉一挑,反问道:“表妹不觉得,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吗?” 由伍子珩来问…… 墨姝下意识就将伍子珩话中的意思转换好:这是在问是否喜欢他?不知怎么有点脸热。 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墨姝才道:“我想,大部分的妹妹都是喜欢哥哥的,我也一样。” 伍子珩颔首道:“嗯,我也如此。” 墨姝听过之后松了一口气,若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随后墨姝又发现,内心深处竟还有些失落? 墨姝心里一惊,忍不住苦笑:她终究是不能免俗,也有寻常少女的虚荣心。这么想着,心底的失落就淡了不少,心境复又明朗起来。 当下墨姝与伍子珩别过,出了练武场,与候在外边的碧萝一起回绿萼园。 道旁的金桂开得正好,悠悠香气弥漫一路,墨姝抬头看向小径边掩映在绿叶间的点点小花,转头对身后的碧萝笑道:“这桂花开得这么好,等下摘点晾干好留着以后泡茶什么的。” 碧萝笑着应了。 回到绿萼园,碧萝拉着夏荷说去采摘桂花,正巧墨婉墨好过缀玉馆,墨婉听到了也想一起去。 墨姝起了兴致,于是与墨婉、墨好一起领着夏荷几个侍女到山庄里采桂花。 采了桂花回到绿萼园,墨姝见墨婉总是腻在她身边,墨好也含笑看着墨婉,就猜到了几分,不由好笑地问:“婉儿可是有什么事吗?” 墨婉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看向墨姝,双眸亮晶晶地道:“六姐姐,我想进城去逛街买东西!” 说完,墨婉一脸期待。 墨姝想了想,是很久没有回长安去逛街了,当下点头笑道:“好。碧萝你到报春阁问川儿去不去长安坊市,再过疏影轩问一下母亲和二伯母有什么需要买的,让小丫鬟收拾好该拿的东西,一会儿吃过早饭后,我与大姐姐六妹妹几个进城逛街去。” 墨婉欢喜极了,抱着墨姝的手臂笑道:“六姐姐真好!” 见状,墨好笑着摇了摇头,却拿出一张账目向墨姝请教关于算术的问题。 吃过了早饭,底下的人已经将出门的东西准备好,杨氏和白氏没同行,墨川却没有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墨姝让人与伍子珩说了一声,伍子珩也没有说一起去,只是派了陆二、陆十还有陆十一同行,此外还有碧萝等几个侍女,以及车夫,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长安而去。 长安东市依旧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自文昌书坊开张,墨姝都没有过来看过,这次进城逛街,墨姝当然要顺便看看。 墨好也知道这书坊的来历与墨姝有关,而且手上也有几本线装书,以及墨姝特意给刻版印的记账的本子,她拿到之后也爱不释手非常珍惜,按理说对这些书已经很熟悉,不至于说想过去见识一下这别开生面的书。 但是近些日子文昌书坊的事街知巷闻,墨好也很好奇这书坊是什么样的情形。 墨婉和墨川能出来逛街就很高兴了,并不在乎到什么店去逛,且听说是从未去过的书坊时,两人还觉得挺稀罕的。 当下陆十一在前边引路,一行人往文昌书坊行去。 没想到走近文昌书坊,就看到外边围了一圈人在看热闹,墨姝不由眉头微蹙:该不会是书坊里出了什么事吧? 这么想着,墨姝步子快了几分。 陆十却不放心道:“县主先别过去,待我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墨好点头称是。陆十就离开了队伍,快步走向前。墨姝想想觉得陆十确实所言比较稳妥,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墨好笑了笑,几人到旁边一家小店先坐下。 没多久陆十就回来了。 墨好问:“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陆十禀报道:“有两位顾客因为买书的事情起了争执,闹得不可开交,管事怎么都劝不听。” 墨姝想了想道:“这样好了,大姐姐你在这看着婉儿和川儿,我过去看看。” 客人起争执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况且还有护卫在旁边。墨好点点头同意了。 墨姝让陆十一和陆二留下,自己则与陆十往文昌书坊行去。 一边往前走,墨姝一边问陆十:“你知道起争执的是什么人吗?是因为什么起的争执?” 陆十道:“这两个人一个应该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家境不怎么好;另一位则看上去像是长安谁家闺秀,不仅衣饰讲究,还有丫鬟仆从随侍在旁。两人是因为仅余下一本的书而吵起来的。” —————— PS. 首先谢谢cdlisheng又一次投月票!么么哒!裙子非常感动,其实亲可以留着抢红包~ 还有就是今天只有一更。心情有些低落,状态不好。请大家见谅!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未完待续。) 175、争执 墨姝一怔:长安的大家闺秀?这样身份还与一个学子抢书?不怕传开失了颜面? 当下墨姝问:“两人谁先看上这本书的?而且不过是一本书罢了,也值得大动干戈?按理书坊应该还有样册的,先拿出来,改日印了再补上就好了,方掌柜没有这么办?” 陆十回答道:“我在旁边问了一下,是书生先到书坊拿起这本书的,只不过没足够的钱,随后另外一位姑娘就到了。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就争执起来,而且两人都不愿意要样书。” 什么? 两人不愿意买样书?墨姝一阵无言,这是存心找事的吗? 陆十道:“两人都说了,既然文昌书坊的规矩是样书不对外出售,如今分明还有余下的这一本书可以买,就没有拿样书的道理。” 墨姝眉头蹙起。 “这两人是都只想买余下的一本书,而且还互不相让,都不愿意接受样册,觉得买了样书就是退让低头了对吧?” “……没错。”陆十也觉得,这两人真是闲得慌。 “去印书坊找过没有?还有没有这本书?”墨姝想到了一个办法,“该不会两人只认定了这余下的一本书,也不肯买其它的了吧?” 陆十摇了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 说话间,墨姝与陆十已经到了文昌书坊的门口,但是因为看热闹的人多,没法进去。 陆十提议走另一个门。 墨姝点头同意了。 看见墨姝与陆十从文昌书坊的侧门进店,得到消息相迎的方掌柜既意外,又觉得有些惭然,以为这事都已经传到山庄去了,深感自己办事不力。 但墨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书坊的大堂里,一个听着还挺文雅的男子的声音道:“姑娘此言差矣,并非在下定要与你争抢,只是在下先到的书坊,并看中了这本书,于情于理,这本书都应该是在下的……” 随后,一个少女鄙夷的声音响起:“你先拿起来过,就是你的了?你已经付过钱了吗?我先拿出钱买的!书自然应该归我!” 这话寸步不让,还满是不屑。 就听到书生有些恼怒道:“这位姑娘还请自重!书岂能与寻常货物相提并论?自然是在我的那个读书人手中才算得了其所,若给富贵却不读书,连买书夜不过是为了充门面,满身铜臭的人买去,才叫明珠暗投!” 墨姝闻言就有些皱眉。 这书生张口含沙射影说别人买书只是为了充当门面,却是有些张狂了。 在两人说话只是为,墨姝已经到了大堂的门边,只见那个书生头束方巾,身穿半旧的青色长袍,面皮白净,约莫三十岁年纪,看上去还挺斯文的,只是此时眉毛倒竖,很是愤慨的模样。 而站在书生斜对面的少女则大约十四五的样子,一身红黑间色的襦裙,腰悬白玉环佩,发鬓间也点缀着珠玉,生得圆润粉白,面若春桃,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富贵人家。 此时听到书生这番话,少女并未动怒,只是讥讽道:“即使是买回去充门面,却也是给了钱的,总好过你使劲压价不想给钱,又想占着书不给旁人卖!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我也是生平仅见!” 墨姝一听里边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当即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方掌柜。 当下方荣超上前一步,将大致情况与墨姝说了。 原来这书生是先到的没错,但是他拿起这书翻来覆去看,却没有足够的银子将这书买下,因此就拿着书与方掌柜商议,能否便宜一些。 之前碰到家境差些的读书人,方掌柜也有压低了价钱卖书的,但是这书生开口就说想以对半的价钱买下这本书和另外一本,旁边还有几个人在,方掌柜就婉言相拒了。 这时刚好穿着红黑间色襦裙的姑娘来了,挑选了好些书,随即问起还有没有这书生手上这本书。 方掌柜下意识看了书生手上的书一眼,随即态度很好地说这书已经售完了。 但这位姑娘进门时已经听到方掌柜与书生的对话,因而问书生是否打算这就回去取银子买书,若是改日再来买的话,不如割爱,将这本书让给她。 墨姝听到这里,心中诧异:听起来这位姑娘也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呀?怎么就吵起来了呢? 但见方掌柜苦笑道:“也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却惹恼了书生,当即表示这书是他看到的,自然归他所有,还说既然姑娘有的是钱,自然有办法能买到书,何必与他一个平民书生抢书?” 墨姝眉头蹙得更深了。 穿着红黑间色襦裙的姑娘闻言自然不乐意了,她好声好气地问是否可以相让,怎么就说是抢书了呢?况且,她家中有钱碍着谁了,得忍受这么阴阳怪气的话? 当下少女就笑道:“这位郎君如此说,是不打算回去取银子了?你既然没有付钱,此书自不归你所有,掌柜的,这书我买了!” 这书生当即面红耳赤恼羞成怒,自然不肯相让,还又与方掌柜说,让方掌柜看在他家境不好,低价将书卖给他。 方掌柜一时为难,少女又在旁边出言讥讽,书生觉得少女恃强凌弱,仗着自己有钱就欺凌他这个贫寒学子,就与少女争执起来。 墨姝听得无言以对。 这位穿着红黑间色襦裙的少女一点也没说错,这书生真是厚颜无耻。 后来方掌柜见两人越闹越大,无奈提出可以将样册也卖出去,正好一人一本,也算是皆大欢喜。 没想到书生却一口拒绝,少女见此也毫不犹豫地拒绝。 墨姝听完这件事情的经过,再将注意转向大堂,却见少女又开口了:“……就因为你穷别人就该都让着你?这世间岂有这番道理!你去坊市买炊饼,怎么不拿起一个就说你先拿到的,这炊饼归你了,让店家给你对半的价钱呢?或者,你还可以先把炊饼咬上一口……” 围观的众人大多是在旁边买卖东西的市井小民,原本心里还是向着书生的,但听到这里,也不由哄堂大笑,心底已经开始认同少女的话:试想,若是来客都像这个书生的话,这生意还能经营下去吗? 但见这读书人听到围观众人的哄笑,脸上终于挂不住,放下书匆匆离开了。 ———————— PS. 非常感谢月影暗星再次投的两张月票!O(∩_∩)O~裙子说了,亲们可以留着抢红包~ 抢了红包就可以用来订阅打赏了!O(∩_∩)O~ 再次谢谢大家的订阅和投票支持,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码字的动力。(未完待续。) 176、旧人 在文昌书坊的事情并没有影响一行人逛街的心情,于是,在坊市即将收市时,墨姝几人已经都卖了一大堆的东西。 随从与几个护卫将东西放上车,一行人准备离开。 墨好扶着侍女桑枝的手,踏上马凳登车时,突然看着不远处,停顿了一下。 尽管墨好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上了马车,墨姝却正巧看到了她面上瞬间闪过的伤痛之色。 墨姝顺着墨好刚才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前边也有两辆马车,一个衣衫华贵的青年男子,正温柔地扶自家娘子登车。 而在马车上有个小小的标记:王氏。 一瞥之下,墨姝已经大致猜到了这人是谁,但还是低声对旁边的陆二道:“你给我查下,前边这两个是什么人。” 回到山庄之后,墨好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 墨姝就提议众人一齐去骑马。墨婉和墨川都很雀跃,墨好自然也同意了。 日暮西山百鸟投林,天边的云霞已经让西坠的红日染上了绚丽的色彩,高远的碧空,有些厚实的云朵都镶上了一道金边。 夕阳下,万物都披上了一层红色的轻纱,影子拖得长长的。 到了草场,小京早就牵了自己的马等着,看到几人过来,兴致勃勃地招手,连声催促道:“墨姐姐,墨好姐姐,婉儿妹妹,快点呀!” 给忽略了的墨川忍不住哼了一声。 已经让收到消息的马夫放出来的踏雪,看到墨姝几人过来,立即从草坡上往这边奔来。 墨川立即高兴叫道:“小黑!” 说着,墨川就骑自己的马迎了上去。 经过近两个月的饲养,踏雪已经长大了许多,都差不多有飞白踏云那么高了。见墨川迎上来,它很给面子地收了步子,让墨川骑着马挨近,摸了一下它的头,这才跑向了墨姝。 这时不远处悠然漫步的飞白踏云也跑了过来。这两匹马与踏雪,有时看上去挺亲近,有时却会互相掀蹄子追逐,不过,墨姝前几日就奇怪地发现,飞白和踏云如今与几匹大宛马比较,反而又有优势了。 给几匹马梳了一下毛,墨姝爬上了踏雪的马背,与几人赛马。 如今踏雪不仅长的高大健壮,而且毛也油光发亮,四蹄如雪,真如传说中乌云踏雪没什么区别。 而且长开之后,墨姝与山庄几个善于相马的人还惊喜地发现,这小黑马的资质还是挺不错的。尽管仍比不上大宛马、飞白踏云这些,也可以称得上是一匹千里马。 墨姝并没有一定要与大宛马相比,踏雪能成长为千里马,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在纵马驰骋了半个时辰之后,墨好的心情显然已经好多了。 而墨婉、墨川、小京几个更是笑声不绝,只是听着,都觉得心情轻快不少。墨姝按辔让踏雪跟上了前边的墨好,看着远处策马追逐的几个,微笑道:“相信过不了很长时间,曾经看轻、背弃乃至欺凌我墨家的人,都要后悔。” 墨好转过头看向墨姝,想到各地经商之人传回的好消息,还有素油、豆腐、造纸坊、蜂窝煤以及文昌书坊,也一扫脸上的沉郁,微微而笑:“姝儿说得对,这些人一定会后悔的!” 其实墨好并非还舍不下当初订亲的王尚书长子王博,她早就看明白了,只是看见他又想起了往事,所以才心中难过。 墨好忍不住会去想,若是当初没有墨家的变故,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嫁给王博,过的又是怎么样的生活。 作为一个女子,尤其是订过亲的却未出阁的老姑娘,墨好并非从来没有憧憬过嫁人、婚后夫妇画眉添香的日子,因此看到王博如此体贴地扶妻子上马车,她的心还是止不住的酸涩。 即使知道这个男子并非良人,却终究也有过一段私下相会、花前月下的时光。 这些曾经甜得发腻的往事,后来变成了最深的伤口,即使如今痊愈了,还是留下了疤痕,看到就会想起。 墨好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墨姝忽然笑道:“婉儿她们回来了!” 墨好闻言抬头,就看到前边墨婉几个扬鞭策马而回,年纪最小的墨川却在最前面。 而大老远的,小京就大声笑道:“墨姐姐,公子问你想不想去山顶看日落!” 墨好立即笑着看向了墨姝。 见状墨姝力持镇定,满不在乎道:“到山顶去看日落有什么意思,若是到海边我就去。” 在飞白马背上慢悠悠过来的伍子珩听到小京和墨姝的对话,无言以对。他不过是想起上次,墨姝曾经提到去莲花山山顶看日出日落,刚才看见小京,就随口提了一句:“你墨姐姐不是说过,喜欢到山顶看日落吗?我看今日景致不错,怎么没去?” 没想到不过片刻功夫,从小京口中说出来就成了另外的意思。 而且,墨姝还拒绝了…… 拒绝了! 伍子珩想起前几日墨姝的疏离,觉得心里有些阴影,尽管面上不显分毫,还是看向了墨姝。 这时,看见伍子珩的墨好在马上欠身见礼,伍子珩颔首致意,仍看向墨姝。 墨姝依然是笑吟吟的样子,看到伍子珩过来抬头笑道:“表哥今日怎么突然起了兴致,想着登山观日落?” 伍子珩并没有提小京转达的并非他原话的意思,而是道:“我记得表妹曾经提到过,想登上莲花山观日出日落的。” 墨姝想了想,似乎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但伍子珩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墨姝还挺意外的。她抬头看了一下西边的晚霞,含笑道:“我还真不记得了。不过表哥这时才想起到山上看日落,等爬上去只怕这天都快黑了吧?” 却见小京笑盈盈地从旁道:“墨姐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刚才是我跟你说笑的。” 墨姝闻言很想扶额。 伍子珩在旁道:“其实小京说的也没错。我这几日正好有兴致,打算登山观日出,想起了表妹之前曾提过也有这兴致,才问了小京一句。若表妹得空,觉得在山顶看日出也不错的话,可以同去。” 墨好在旁听着,不由笑着低头。 传言伍家三郎冷心冷情,没想到竟然错得如此离谱,看伍子珩对墨姝的样子,岂能说是无情?(未完待续。) 177、识字 很快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到莲花山观日出日落一直没去成。 这段时间伍子珩似乎比以前忙了许多,除了清早练剑时见到,大多数情况都是外出或者在含雪居处理事情。 若非清早墨姝有一起去晨练,而伍子珩从外边回来也经常带了各种好吃的、以及五花八门的小玩意让人送到缀玉馆,墨姝都要忘了山庄还有这么个表哥在。 毕竟这段时间很少看到伍子珩的身影。 但墨姝自己没多久也忙碌起来。 因为鸡舍里已经撤去了温室暖炉,大妮也腾出了空,又开始人工孵化小鸡。 墨姝已经说了,这孵化的小鸡越多越好,大妮养不过来,可以多买些人,若山庄地方不够大,或是担心将附近弄脏弄臭的,可以分给庄户饲养,或者在更远的地方建鸡舍来养。 但墨姝觉得,就养这么几千上万只鸡的话,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而且,墨姝的打算是,往别的地方发展。因此墨姝还特意找了大妮,说明了这个问题:“因为考虑到将来会把我的蛋糕店开到别的地方去,我打算在别的地方也多建几个养鸡场,到时若是长途将孵化的小鸡送过去,怕是经不起颠簸,所以可能需要在当地也建一个孵化房。别人没有这个本事,我也不放心,因此到时还须大妮你过去……” 只见大妮毫不犹豫地道:“县主让我去什么地方,我就到什么地方去!我定会好好干活的!” 墨姝忍不住笑了,道:“嗯,我知道你忠心。但是其实你一个人在外边,我也不太放心,若不是短时间内真没有人学得会,我也舍不得让你去,毕竟别人知道了这事,觊觎的可多了,说不准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 大妮昂头道:“我不怕,即使他们抓住了我,让我说出说怎么人工孵化或者让我做什么事情,没有县主的允许,我都不会说不会做的!” 墨姝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我会让人护着你的。若真是到了万不得已,还是性命要紧。只要人活着,即使旁人学了这人工孵化去,也没事,我还可以让你学别的,对不对?若是人没了,我到什么地方去寻你这么聪明的人来给我研究旁的呀……” 尽管墨姝这么说,但大妮可不会真觉得自己有这么聪明,旁人就都学不会县主说的人工孵化还有别的事情了,若说孵化,她还有几分信心,可是别的她也不会。 因此大妮听了墨姝这么一番话,心下还是感动得不得了,心里暗暗发誓一定报答墨姝。 但听着墨姝这么说,大妮还是使劲点头:“我一定小心护好自己。” 墨姝满意点头,又道:“你放心,这边的孵化房还要你照看呢,即使让你去别处,我也不舍得让你去太久的,等小鸡孵化了,就让那边的人接手照看,再慢慢多培养几个信得过的人也学会这个,到时你就管着这些人就好了,他们有不懂再问你。” 这就是提拔的意思了。 大妮有些不安地绞着衣角,道:“县主,我、我不会管人……” 墨姝笑道:“其实我也不会呀,有谁是天生就会的?不会可以学。对了,你这段时间这么忙,还有在认字吗?” 大妮急忙点头道:“有的!” 因为深知这样识字的机会有多难得,因此大妮再忙也挤出时间来认字,不懂的就等见到了夏荷、碧萝的时候问,或者鼓足了勇气问几个护卫。 伍子珩的护卫都是识字的。 还好夏荷、碧萝几个并没有看不起大妮,而护卫虽然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也都肯耐着性子回答她。 想到这个,大妮总是有想哭的冲动:她能遇到县主,也不知道是几世才修来的福气! 一定得好好珍惜!大妮郑重地告诫自己。 墨姝对于大妮有主动学习,很是高兴,点头道:“这样很好。多识字才能学到更多,等你识字了我也可以交给你更多的事情,不知道你可愿意?” 大妮连连点头:“我一定好好学!县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虽然……虽然我现在认的字还不是很多,但我一定会努力学的!” 墨姝笑着点头。 看到大妮这么愿意认字,墨姝意识到如今想识字的人还是很多的,想着如今的下人大多都不识字,许多事情也没法开展,毕竟她想法虽然多,但是都当面说也太费劲了,写出来底下的人又不识字。 即使说出来了,这些人不识字也没法记在纸上,一时忘了也没办法回头查阅。 墨姝就有了组织底下的丫鬟仆妇识字的念头。于是和伍子珩说了,又让杨氏白氏挑出几个识字的大丫鬟当老师。 如今并没有女子没有才学就是品德之类的谬论,所有的人都是求知若渴。 一听说可以识字,底下的人一下子都激动起来,一个比一个积极,早早就自行准备了用来学写字的沙盘和树枝,翘首以盼等夏荷几个轮流教她们认字,而且看到夏荷这几个老师也都恭敬无比。 夏荷几个识字大丫鬟教了这些什么都还不懂的小丫头仆妇几天,就觉得有些郁闷了。 因为是初学,所以这些小丫鬟和仆妇都学得很慢,很多都要问。 一开始夏荷几个都还很有耐心,但是人多了,问得多了,不免就有些厌烦。特别是耐不住性子的碧萝。 若非是墨姝交代了得好好教,碧萝都想撂挑子不干了。 但是随着碧萝不耐烦,这些学生却越发恭敬了,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感激恭敬,碧萝又觉得有些惭愧。她只不过是听从墨姝的吩咐教这些人识字,心下其实是不以为然的,再想一下自己当初学识字的情形,慢慢地也能沉下心去教这些认了。 至于其余夏荷几个,都很有耐心。 而且几人看到底下这些学生学会认字,也都很有成就感。 交代了识字的事情之后,墨姝就继续张罗到别处养鸡的事情。而且她对于先到何处去,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这个想法已经在墨姝心里酝酿了很长的时间。 —————— PS. 大家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178、经营 墨家的祖地在中州陵北,经过上千年的经营,已经成为墨氏的根基所在,深深烙印上了墨氏的痕迹。 陵北不仅有墨氏的绝大部分产业,更有墨家的势力和人脉。 这些,绝不会因为墨家获罪这几年就消失殆尽的。 尽管如今这些产业和势力,大部分已经被现任族长墨志海收拢在手里,但是陵北还有许多忠于墨家直系嫡支,也就是墨姝他们这一支的人,还在等着墨云回去。 这些人数量之庞大,让墨姝从墨云口中得知后都为之动容。 而这些人,也比已让墨志海抓在手里的那些原本墨氏嫡支的产业,更为宝贵。 墨姝在之前伍子珩往外开豆腐、素油作坊,同时借此掩护煮盐时,就存了心思提出让其先往陵北经营。 以伍子珩的聪明,肯定想到了墨姝的目的,但还是依言而行了。 在与晋国公府认亲之后,墨姝就告知了墨云这件事,通过伍家的豆腐素油作坊收拢忠于墨家嫡支的这些人。 之后派到各自经商的人,不少就是与陵北的这些人有联系,而与墨家再度联络上的。 而经商之事,自然也少不了中州陵北。这里是墨家嫡支的人最多的地方。 也是墨姝打算花最多心思去经营的地方。 陵北毕竟是墨氏的祖地,有着墨氏深厚的根基,这根基曾经让文帝忌惮想借降罪于墨家的机会铲除,在现也许花一百年的时间也没法根除之后,梁帝刘楷这才聪明地改变了策略,改为给墨家换了个族长,并把这个新的族长笼络成为自己人,让墨家内斗。 墨姝不得不承认,刘楷已经成功了一半。 如今墨志海不仅成功获得了族老的支持当上了族长,还把原墨氏嫡支经营掌管的产业势力也都接收了,没法笼络的则受到了打压,因此忠于嫡支的这些人只能暂时蛰伏着。 除此之外,墨志海还打压墨家嫡支,除了先从墨云手上将族长抢走,将墨姝自族谱上除名,还暗示墨家族人,墨云曾入狱,而墨姝也得罪过十二皇子,若是以后梁帝翻起旧账,定会连累墨氏全族。 如今在陵北的墨氏族人,大多是旁支的人,就连族老也是。原与墨氏嫡支比较亲近的族人都已经给墨志海打压下去了。 而即使是墨氏旁支,当初在陵北墨氏获罪之时,他们或多或少也有受到波及。 在陵北墨氏没有败落之前,旁支与嫡支一样共享着墨家的荣光,墨家也从没有亏待过这些人。但是墨家获罪之后,这旁支就急忙想尽办法与墨家断绝关系,到墨志海当了族长,这些人才又纷纷依附过来。 这些人,就连墨志海也是不屑的。 但是墨志海并没有表露半分,仍是大方接纳了这些人,并安排进了无关紧要的产业里。 墨志海需要这些人的承认,以巩固他族长的身份,也需要这些人支持他打压墨氏嫡支的决定,并扩散开这些言论。 即使是原本没有与嫡支撇清关系的,在经历过一次获罪抄家,对于这事已经深深心怀恐惧之后,也绝不愿意再经受一次。因此在听多了若是由嫡支继续掌管墨家极有可能再次获罪受牵累之后,这些人对墨氏嫡支也少了信任,多了怨言。 尽管墨姝觉得,这件事也正好让家人都看清楚这些旁支有福同享、有难不能同当的面目,但却不愿意将这些旁支白白送给墨志海,而他们墨氏嫡支则落到孤立无援的境地。 若是有可能,墨姝也是打算与墨志海一样,将这些旁支争取过来。 这些旁支尽管不堪大用,但总能给己方壮些声势,交到对方的手上,则会给自己添堵。不如放在身边,还能看紧一些,不时给点好处,看好不让这些旁支吃里扒外拖后腿就行。 但是墨姝也深知这些旁支没有好处是没法拉拢的,以他们墨氏嫡支的现状,这些人根本不屑一顾,而若是某天墨氏嫡支东山再起的话,都不用拉拢,这些人自然会巴巴地凑上前讨好。 说到底,还是要有实力。 墨姝暗暗握紧了拳头:等着,到时让你们这些墙头草都过来跪舔! 作为墨姝筹划许久的养鸡大业,自然也是想优先展到中州陵北去的,她只是有些担心,因为众人都知道这事与她有关,以墨家嫡支如今的身份,若她到陵北去开养鸡场,会不会引起梁帝刘楷的警觉和忌惮,从而使墨家嫡支再次陷入困境当中? 还有,墨志海会不会有什么对养鸡场不利的举动? 其实墨姝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也知道若是也如同别的比如煮盐、素油、豆腐、造纸弄墨、蜂窝煤还有文昌书坊一样,由晋国公府伍子珩去办,就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但这件事,墨姝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假手于人的。 晋国公府众人,还有墨家众人,都不明白墨姝为什么执着于养鸡、制作蛋糕这小小的一件事。 以至于对墨姝而言,碰上养鸡的事情,别的事都会被搁到一边。 伍子珩也不明白,但是他隐隐觉得墨姝做这件事情也许还有别的深意,而且只是养鸡罢了,又不会有什么影响,还是好事,他自然不会干涉,还提供了诸多的支持。 墨姝想到了梁帝刘楷对墨家的忌惮。 虽然墨姝听说,近来梁帝刘楷沉湎酒色,不管政务,还一心打算开凿大运河,底下的臣子都十分痛心。刘楷这样,多半无暇顾及她到陵北养鸡这样的小事,这无疑是墨家嫡支振兴的好机会。 但是,墨姝还是没法肯定刘楷不会因为对墨家的忌惮而早就派了人盯着墨家,况且即使刘楷未曾留意,墨志海、或者其他一些同样忌惮墨家的人,也很有可能在得知她到陵北去养鸡的事情后,向刘楷上奏或者进谏。 若刘楷对墨家依然忌惮到稍有一点小动作,都会生出疑心的话,这养鸡之事恐怕又会成为大祸。 墨姝左思右想,为保证万无一失,决定还是先找伍子珩问一下朝堂以及刘楷的情况,听听他的意见。 若是伍子珩说没关系,即使真有人想挑起梁帝刘楷的疑心,想来伍子珩还有晋国公府也会想办法摆平的。这现成的势力,不用简直太可惜了。(未完待续。) 179、结识 过了两日,墨姝接到琉璃的帖子,邀她一同去梁国公府西郊的园子赏枫叶。 这个园子墨姝在前世时就有所耳闻,是当年文帝赐下的,园中遍植枫树,每到深秋霜露浓重,这些枫叶转红,一眼望去皆是深深浅浅的红,绚烂无边。 故而这园子又名秋园。 墨姝早就听过秋园的美名,只可惜前世未得一观,如今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极好的。 次日墨姝清早就出发了,到达秋园时,刚好太阳穿云而出。 颜色浓重殷红的大片枫林在阳光的映照之下,越发红得耀目,似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 而在这片如火般的枫林下,正站着几个衣饰讲究的妙龄少女。 除了琉璃、易采薇等几个认识的之外,墨姝还看到了一个让她非常意外的、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 这位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浅黄色红色莲纹的窄袖上衫,蓝底白色小团花的襦裙,面若娇花,发间绑着浅碧的发带,还缀有黄玉镶嵌的金箔花钿,看上去非常雅致,正是上回在文昌书坊见过的,与书生争执的少女。 琉璃笑意盈盈地迎上前,与墨姝见过之后,又为其介绍在场的少女。 这些人当中,除了宋国公府的一众千金以外,其余也多是各府的千金,绝大部分墨姝都认识,还有几个墨姝没见过的。 很快,琉璃就介绍到了之前墨姝在文昌书坊见到的、敢当众与书生争执的那位姑娘。 原来这个少女是工部一个正五品官员的千金,名叫冯媛。 琉璃与冯媛是在一次宴会上结识的,因为冯媛性子不错,一来二去两人很快就熟悉起来,所以此次琉璃也将她一同约上了。 宋国公府的易采薇姐妹几人,再次见到墨姝神色有些不大自然,而易晓芙等更是难掩嫉妒之色。 其余别府认识墨姝的,也都神色变幻,不知心里怎么想的。 而不认识墨姝的,也从杨琉璃与墨姝的寒暄中,猜出了大概,除了羡慕嫉妒,还多了几分探究。 冯媛却是其中笑得最自然的一个了。 当下墨姝就与冯媛见礼。 冯媛与墨姝见礼之后,笑道:“我之前与朝渊县主却还见过,刚才我还怀疑,现在听到永乐县主这么一说,才确定了,只不知朝渊县主记不记得。” 墨姝一听,就知道当天冯媛也看见了自己,不由笑道:“当日冯姑娘的风姿我还真不曾忘记。” 冯媛吃吃而笑。 杨琉璃见状大奇,忍不住问:“原来姝儿与冯姐姐早就认识的?” 冯媛笑道:“永乐县主记得前几****送过来的书吗?” 杨琉璃笑着看了墨姝一眼,道:“怎么不记得,这些书都是晋国公府在东市开的文昌书坊的新书,还多谢冯姐姐费心给我买了这么些过来,外祖父与我都很喜欢,这些书我和姝儿送来的一起放在书房了。” 冯媛不由笑道:“原来朝渊县主已经先送了书给永乐县主。也是,如今朝渊县主就住在镇远侯处,近水楼台,却是我贻笑大方了,也不知我选的是否重了。” 墨姝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 杨琉璃笑道:“这些书是越多越好,即使有重的也不打紧。姝儿和冯姐姐的心意我都记着呢。但是却还不知姝儿和冯姐姐是如何认识的?” 冯媛忍不住笑了:“这一说话题又被我给岔开了,我之前就是在文昌书坊李见到朝渊县主的。” 说着,冯媛将当日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一众少女对书生的言行笑了半天,众人也走进枫林去欣赏这绚烂的景致。 冯媛性格直爽,而且墨姝对于她上回指斥书生一事,对她还是挺有好感的,再加上冯媛本身就热情善谈,也没有因为墨姝不同寻常的经历而想别的自认为高贵的闺秀一样,心中对墨姝鄙夷妒忌,表面上也客气疏离,而是与墨姝说了许多话。 因此,从枫林中赏景回来,墨姝与冯媛已经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 墨姝在大梁的好友不多,数来数去,除了自家姐妹,关系好的就是山庄里小京还有之前一同在晋国公府的琉璃了。 相比长安总是聚会游园踏春饮酒赏花作诗的贵女,墨姝的人际关系可以说是简单的不得了。 能多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墨姝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大梁是一日两餐而已,所以墨姝等人过来之前也就是吃了些点心,时下真正意义上的早饭,也就是朝食,却是在几人从枫林中出来才开始用饭,而且颇具巧思的厨子,还与当初墨姝的想法不谋而合,直接将枫叶入馔,以枫叶为食材或配料做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配上诗情画意的菜名,让席间多了几分秋的意趣。 众人将这饭食菜肴大大夸奖了一番,纷纷称赞梁国公府的厨子好手艺。 杨琉璃听了也很高兴,又让人去将桂花酒以及秋园去年用秋分的枫叶酿造的美酒拿出来待客。 这桂花酒和枫叶酒都十分香醇,但不醉人。 众闺秀吃了酒,又在园中斗草荡秋千什么的玩闹大半日,复吃过晚餐,这才尽兴各自归家。 其实墨姝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聚会,若非是因为琉璃相邀,她未必会过来。 但今日并没有出什么岔子,而且不仅欣赏到美景,品尝了美酒佳肴,而且还结识了冯媛,因此心情也十分愉快。 在分别前,冯媛还热情地邀请墨姝有空就到家里玩。 墨姝一口应承了。 回到山庄墨姝仍是满脸笑意。在洗漱之后,墨姝照例拿了一本地方志看着,夏荷翻了一下历书,忽然道:“再过段时间,就是侯爷的生辰了呢?” 墨姝听了转过头来:“真的吗?表哥何时生辰?” 夏荷笑吟吟道:“若没记错的话,当是十一月廿十。” 如今已经是十月下旬,距离十一月廿十也就只余下不到一个月了,墨姝想到自从到了山庄,伍子珩并未如何为难过她,尤其是墨、伍两家认亲之后,伍子珩待她真是极好的,于是开始琢磨着该送什么生辰贺礼。(未完待续。) 180、生辰 墨姝之前算是百忙之中偷闲,应邀去和琉璃同游秋园的,这一回来,只是短暂地考虑了一下伍子珩的生辰贺礼,又立即投入到了自己的养鸡大业之中。 伍子珩已经说了,让墨姝放心大胆地将养鸡事业往中州陵北发展,梁帝刘楷现在是不会分心去想这等小事的。 墨姝自然是相信伍子珩的,有了他这句话,她就开始仔细筹划这件事。 从鸡舍的选址到人员的安排,事无巨细,墨姝都进行了精密的考虑,除了她自己的考量之外,她还征询了墨云、杨氏、白氏、伍子珩乃至大妮的意见,并且反复论证,终于做出了一个满意的计划。 在半个月之后,墨姝在陵北的养鸡场正式迎来了第一批鸡苗。 而墨志海以及一众跟墨家嫡支不对付的人,也是第一时间收到的消息,而且正如墨姝所料,不少人还上折子以及私底下通过各种方式,向梁帝刘楷吹风,说墨家这举动是图谋不轨的征兆。 然而梁帝刘楷听了却是不以为然。 也不知伍子珩和晋国公府在当中下了多少工夫,不少煽风点火的人反而被刘楷斥责了一番,说若是这养鸡下蛋蒸蛋糕也是什么图谋不轨的行为,大梁早就岌岌可危了。 总之,一切不好的言论都被刘楷无视乃至于斥责了。 墨姝的养鸡场顺利地在陵北发展下去。 经过了这件事,墨姝对伍子珩更加感激了。 随着在中州陵北养鸡这件事尘埃落定,进入了平稳的阶段,墨姝也得闲做别的事情了。 这稍微一闲下来,经过夏荷的提醒,墨姝终于又想起了伍子珩的生辰。 只是墨姝并不十分清楚伍子珩喜欢什么,而且以晋国公府的势力,伍子珩可以说什么都不缺。 墨姝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送什么贺礼比较好,于是询问夏荷和碧萝的意见。 两个大丫鬟不约而同地让墨姝做些绣品送给伍子珩。 绣品? 墨姝一下子犯了愁。其实这针线之事,墨姝也不是没有学过,前世她曾经也想过给易安送些自己绣的东西,并幻想着将来绣嫁衣,所以曾经在刺绣一事上下过苦功的。 奈何墨姝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学了一年半载的,也没有什么起色。 况且这许久没有动过针线,想来技术定是大不如前。 墨姝很怀疑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绣出来的东西能不能看。所以,最终她还是否定了这个提议。 还是小京无意间听到了这件事,认真思考许久,提建议道:“墨姐姐做的东西这么好吃,不如给公子做些吃食?” 吃的? 墨姝一下子振奋了。若说做吃的,墨姝自认为还是比较拿手的。 当下墨姝肯定了小京的建议:“这个提议不错。” 小京一听双目登时放出了光芒:“墨姐姐打算做什么好吃的?我也可以一起吃吗?” 墨姝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说着,墨姝就陷入了沉思:做什么吃的呢?时下过生辰,几乎都要吃长寿面,到时给伍子珩煮一碗面? 这好像简单了些。 若是在后世,过生日一般都吃蛋糕……对了,就是蛋糕!墨姝想起了当初自己说养鸡时,不就是说了做蛋糕的吗? 如今正好先实践一下。 而且还可以先让人知道这蛋糕为何物,改日售卖也好些。 墨姝打定了主意,当即笑着对小京道:“你上回不是问我养这么多只鸡下蛋,打算做的蛋糕是什么样吗?近日我就想先买些鸡蛋回来先试着做一下。” 小京一听大为高兴,笑出了两个深深的酒窝:“墨姐姐这蛋糕是准备做了给公子吃的吗?” 墨姝笑着点头,又叮嘱道:“别说出去,到时给表哥一个惊喜。” 小京一听笑嘻嘻地使劲点头:“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说的。” 尽管山庄上下除了缀玉馆墨姝的几个贴身丫鬟还有小京之外,并没有人知道墨姝准备给伍子珩做个大蛋糕庆贺生辰,但是却都知道,墨姝准备试着做蛋糕。因为如今墨姝正大张旗鼓地让工匠打制相关的炉子等用具,还有让人去购买制作蛋糕的原料。 当然,众人也就是知道墨姝这些大概的举动而已。至于墨姝让工匠打制的相关用具长什么样,还有去买的原料是什么,除了少数去办这些事的人,其余的人也都不清楚。 否则这方法人尽皆知了,以后还怎么开店? 墨姝让工匠打制的自然是烤炉、锅还有一些制作蛋糕需要用到的器具,至于需要购买的,除了晋国公府本就有的精面粉、鸡蛋这些不用买之外,墨姝还让人去找牛乳、黄油、奶酪甚至奶油等物。 这些是西北比较多,巧得是王白刚好回京,得知墨姝需要这些东西之后,立即表示他就有一些这乳制品,当下给墨姝送到了山庄。 墨姝听说王白过来了,才想起西北有这么个现成的人可用,当即让他以后多收一些这东西。 王白点头记下。 山庄又多了不少牛肉干可以当零嘴,墨婉、墨川和小京几个最为高兴。 而墨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配料,也开始试做蛋糕,并在这过程中,不断改进这烤炉这些用具,以及制作蛋糕的原料配比。 过了几日之后,小京、墨婉、墨川就总是往缀玉馆跑。 因为这些墨姝尝试做出来的蛋糕味道已经很不错了,这松软可口的糕点一下得到了几人的喜爱。 当然,除了几人之外,还有缀玉馆几个大丫鬟,但伍子珩是吃不到的。 伍子珩听说了小京几人总是跑到缀玉馆去吃蛋糕一事,心里又有些不高兴,墨姝每次做出了好吃的,很少会第一个想到他,尽管可以用这蛋糕还在试制来安慰自己,但是想到小京、墨婉几人往缀玉馆跑得这么勤,可见这蛋糕应该是已经很好吃的,就觉得这理由也安慰不到自己了。 很快伍子珩的生辰就到了。 虽然在过去二十年伍子珩很少过生辰,今年也不准备请什么客人,但是还是会回晋国公府去,至少与家人一起吃个饭的。 是以墨姝等人提前一日回了长安。 墨姝将制作蛋糕要用到的东西也都悄悄运回了晋国公府。(未完待续。) 181、蛋糕 待到十一月廿十日伍子珩生辰这一天,墨姝提前一个晚上做好,又在冰窖里冰冻过的乳酪蛋糕,在晚间吃茶点时摆上了桌案。 因为在晚餐时墨姝已经给伍子珩亲手做过了长寿面,因此在看到墨姝还另外做了点心时,众人都有些意外,纷纷看向了伍子珩,连说伍子珩有口福,笑言今日是跟着他沾了光。 众人看到这个直径足有两尺,分成了五层,边缘以及顶上还有不知用什么做的惟妙惟肖的寿桃,以及上边仙寿恒昌几个字,都不由得啧啧赞叹。 但也就是称赞而已,墨姝并没有看到众人脸上有太多的惊讶。 毕竟时下大户人家什么精致的糕点没有见过?别说是两尺大几层的糕点,比这个还要大的也不是没有见过。 至于上边的寿桃,更是简单不过的东西,点心菜肴做成亭台楼阁,云端仙子的对于大梁的厨子而言,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故而众人的称赞,大部分还是因为这是墨姝亲手做的。 墨姝看到众人的反应,也没有十分在意。她在大梁自然也见多了精致的点心,因此明白论外观,这蛋糕实在说不上有多出彩,当然,这并不是说蛋糕的外观就没必要讲究。 而且墨姝都想好了,等这蛋糕店发展起来,她还要推出让客人,尤其是众多的富贵人家的小孩子,或者千金闺秀亲手设计制作蛋糕的业务。 因为这蛋糕上的裱花,却是比寻常蒸制的精致点心要容易,而且也不用做好花纹再上笼蒸制。 虽然这蛋糕的外观没有让众人十分惊讶,但看到墨姝有这样的心思,而且做出来的也算是很好看了,所以晋国公夫人仍然非常欢喜,大大夸了墨姝一回:“这就是姝儿说的蛋糕?一看就觉得很好吃。即使是府里的糕点师傅,也差不多就这样子而已吧?待会儿我要尝几块!” 说着又转头向过生辰的正主伍子珩道:“还不快谢谢你表妹!姝儿这么有心,以后你可得多让着她,护着她,这才是当表哥的样子。” 伍子珩看到这蛋糕,心情也很好,少见地露出了笑意,恭敬应是。 墨姝见伍子珩如此,自然是高兴的。 而晋国公、晋国公夫人、杨氏、白氏看到两人和睦,心中也满意欣慰。 尽管外观并没有让人惊艳,但墨姝却有信心,这蛋糕的味道还是很不错的。诚然,如今大梁的糕点也有不少都很美味,但是跟蛋糕口感一样的点心并没有。而且墨姝为了让众人尝到更多的口味,除了这个大大的芝士蛋糕之外,她还另外烤了些别的口味的松软的蛋糕,切成了块,也都用奶油、栗子蓉等裱了花,就放在大蛋糕旁边。 而这个大大的乳酪蛋糕,中间还夹了此时并不算多见,但后世很平常的水果,在蛋糕顶部也放了不少水果片。 况且,如今大梁上下许多人都爱吃酪浆,也就是后世的酸奶,因此,这芝士口味的蛋糕,相信众人应该会喜欢的。 墨婉、墨川小京几个这些日子将这些口味的蛋糕都大致尝过了,但都是试吃,并不多,只是把馋虫勾了出来,却并没有吃得痛快,此时一个个看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晋国公夫人就拿小京取笑道:“看你馋的样子。” 小京目光就没移开过蛋糕,口中道:“夫人不知道,这蛋糕可好吃了!我吃过之后,做梦都想着吃蛋糕!” 说着,小京情不自禁地吞了一下口水。 看得晋国公夫人不由得笑了起来:“这蛋糕真有这么好吃?那我就更得多吃些了。” 墨姝笑道:“这么大一个,还有小的,大家只管敞开了吃。若是不够,我就再去做些。若是大家喜欢,以后可以多做一些当点心。” 墨川、墨婉和小京都非常高兴。 其实墨姝这一番话也是出自于真心,现在她已经开始物色人选学做蛋糕了。因为如今这些蛋糕都是纯天然的食材,味道也非常纯正且醇厚,蛋糕自然也美味而又有营养,小孩子吃时最好不过的了。 在听了小京的话之后,众人也都十分期待起来。 墨姝并没有弄点蜡烛许愿之类的程序,而是让旁边的侍女递上专门准备的白瓷碟子还有精巧的银制刀叉,就让伍子珩象征性切了一刀,给众人分起了蛋糕。 这么一切开,众人就发现了夹层里的水果。 晋国公夫人笑道:“姝儿心思灵巧。” 墨姝听着不禁有些赧然:她这完全是照抄的后世的点子,实在不是她心思灵巧。 当然,墨姝也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切好一碟蛋糕交给伍子珩。 伍子珩当下将蛋糕先奉给了母亲晋国公夫人。 当下墨姝很是期待地看着晋国公夫人,晋国公夫人见墨姝没有继续切蛋糕分给众人,而墨川、墨婉、小京几个正眼巴巴地等着呢,少不得先试了一口。 晋国公夫人先试的这一口是奶油。 这奶油自然不如后世的添加了众人的香料之类的,但晋国公夫人一尝也大为惊喜连连点头:“不愧是我家姝儿,这蛋糕果真美味!” 杨氏听了也不由与有荣焉。 虽然说晋国公夫人表现得一直都很喜欢墨姝,但是若墨姝能表现得好,将来自然更容易在夫家立足的。 晋国公夫人已经先用了,墨姝知道墨川几个已经迫不及待,当下利落地继续切蛋糕装进碟子里,由伍子珩先后奉给晋国公、杨氏、白氏等人,随后墨姝又切好几块自己递给两位表哥和表嫂,以及墨川、墨婉、小京几个。 众人都与晋国公夫人一样,吃到从未尝过的奶油,登时赞不绝口。 尤其是姚颖怡、秦琦和几个小孩子。 晋国公伍立成和伍华璋、伍怀瑾以及伍子珩身为堂堂男子汉,自然不好对这甜食发表太多的赞叹。 但伍家三个儿郎中喜欢吃甜的伍怀瑾还是忍不住心中暗暗对自家未来的三弟媳褒扬了一番。 待吃到真正的蛋糕时,晋国公夫人和杨氏、白氏、姚颖怡、秦琦又被其柔软细腻、入口即化的口感征服了。 墨川、墨婉和小京之前就吃过,此时没有了刚开始吃的时候的大呼小叫,只低头猛吃。 随后,晋国公夫人又试了一块烤的普通蛋糕,仍旧为其松软的口感而惊喜,连连点头道:“不错,这蛋糕真的不错,姝儿真是心灵手巧,今日是沾了三郎的光了。” 墨姝不由笑道:“舅母若喜欢吃,以后我教会了下边的人,就留一个在府里给舅母做,平日当点心,或是待客也好。”(未完待续。) 182、观星 伍子珩今日心情极好,他没想到墨姝之前如此花心思做蛋糕,是为了给他的生辰添上这么一道甜点。≧ 在吃茶点时,伍子珩寻了个空隙,背着墨姝向墨川打听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因为伍子珩的生辰都已经到了,而且蛋糕众人也知晓了,墨川自然没有没有再保密,将自己知道的,以及听小京说的都告诉了伍子珩。 在听到墨姝之前试做蛋糕,就是为了给他作为生辰贺礼的,而墨川几个不过充当试吃的人而已,伍子珩之前的不太爽快一下子烟消云散,当下让人将承诺的宝剑送到墨川那里,心情愉快地道外边的长廊吹风。 今夜苍穹晴朗无云,因为不是月中,月光并不是很明亮,夜空中繁密的星子格外显眼,如碎银子一样撒在暗蓝的天幕上。 夜风带着凉意吹来,让人神清气爽。 墨姝在席上多吃了两杯葡萄酒,也微有些酒意,也离了席到外边,一出来才看到伍子珩不知何时也站在廊下,当下笑盈盈道:“表哥,生辰快乐!” 伍子珩没听过这样的生辰祝词,但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却是心底也不由感觉柔软了几分。他转过身,就看到了站在回廊灯笼下的墨姝。 也许是因为吃了酒的缘故,墨姝粉面飞霞,又是一袭粉色的衣裳,俏生生站在柔和的灯光下,越显得面若桃花,说不出娇艳。 灯下看美人。 在墨姝的眼中,伍子珩穿着一身红色玄边的箭袖长袍,长身玉立,衬着修眉高鼻,也是俊美无比。 一时两人都含笑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待片刻之后,伍子珩先开口问:“多谢表妹花心思做的蛋糕,很好吃。” 伍子珩很少说这样的话,墨姝听到他肯定了自己的辛劳,心中欢喜,当下走近几步,仰头笑道:“表哥也喜欢吃甜点吗?” 伍子珩低头勾起一丝笑意:“表妹手艺好,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 墨姝有些不好意思,也许是因为酒意,也许是因为伍子珩美貌所惑,她脱口而出: “若表哥喜欢,我天天做给你吃!” “这再好不过了,表妹可不要食言。” 但墨姝话一出口已经清醒了几分,笑盈盈道:“我只是说的玩笑话,表哥别当真。” 伍子珩低头看着墨姝,道:“都已经说出口的话,岂有反悔的道理?” 墨姝笑嘻嘻道:“我就反悔了,表哥能奈我何?” 伍子珩一时无言。 墨姝看着远处影影绰绰的花木,不由得也看向了夜空,道:“今晚的星子亮得真好。” 伍子珩看见墨姝抬头仰望星空,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道:“在这里看星的话这视野不免太过于狭窄了。” 墨姝一听转过头目光亮闪闪看向了伍子珩:“表哥可以带我上屋顶去看?” 伍子珩问:“为什么要上屋顶去看?” 墨姝讪讪道:“因为屋顶视野开阔呀,你不是说这里视野狭窄吗。” 伍子珩一阵无言,随后问:“屋顶是比较开阔,表妹准备拿梯子爬上去对吧,然后还得时刻提心吊胆防止掉下来……” 墨姝狐疑地看向了伍子珩:“不是还有表哥你吗?难道你不能提气轻身,一跃上屋顶?” 伍子珩:……是谁这么厉害? 见伍子珩面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墨姝突然就不确定了:她这是电视剧小说什么的看多了? 于是墨姝小心翼翼地问:“不能吗?” 伍子珩当然不会说他不能,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屋顶不平坦,还有这么多瓦片,坐着也不舒服,府里有一处观星台,去那里不是更好?” 墨姝想着觉得有理,当下点头赞同。 伍子珩吩咐6九先去准备,墨姝也让站在不远处的夏荷回去说一声,两人就往观星台而去。 上得晋国公府最高的四层楼阁,上边果然设有一处平台,视线开阔。 6九得了吩咐,已经很快地在平台铺设了地毡织毯,还有桌案,上边放着茶品点心。 墨姝站在栏杆边抬头看去,广袤的夜空几乎尽收眼底,心境也一下子变得豁达了。 墨姝喃喃道:“真美。” 伍子珩走到墨姝旁边,道:“表妹师从高人,学过观星吗?” 墨姝摇了摇头,她对天文一直都没有研究,星座都认不出几个,就知道银河以及北斗七星,她转头问:“表哥识得天上的星宿?” 伍子珩点了点头。 墨姝一下子兴致勃勃道:“这太好了,你告诉我怎么分辨星宿吧。” 伍子珩没有拒绝。 两人就倚在栏杆上,伍子珩一一给墨姝指明视线能看到的星宿,听得墨姝兴致盎然。 只是不一会儿,墨姝就觉得头有些仰得酸了,见也认得差不多了,墨姝就坐回去吃些点心。 伍子珩也坐到旁边,吃了一盏茶。 墨姝看着外边广阔的夜空,想起后世西方星座的故事,于是问:“表哥,这些星宿可有什么来历典故吗?” 伍子珩微微一怔,随即道:“相关传说自然是有的,表妹没有看过?” 墨姝道:“没看过,不然表哥你说来听听?” 伍子珩想了想,给墨姝讲了个紫微星的来历:“据说在很久以前……” 墨姝一边听着伍子珩低沉动听的声音,一边看夜空的星星,又因为吃了酒,没多久就觉得有些困意。 伍子珩还没有说完一个,就看到墨姝头一点一点的,似困乏的样子,不由得出言提醒:“表妹?” 然而伍子珩话音未落,墨姝就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秋夜霜重,伍子珩有些无奈地解下了外袍给墨姝披上,想让6九回去告诉夏荷碧萝过来接墨姝回去,想想四层楼高,即使两个丫鬟来了也得将墨姝叫醒,就改了主意,起身过去将墨姝抱起来,才让6九去叫夏荷着人备个步舆过来,好将墨姝送回去,自己则抱了墨姝下楼。 伍子珩现墨姝与他一起时睡过去,总是睡得挺沉,不知道平日是否也这样。 而墨姝此时已经进入了梦乡。梦里伍子珩抱着她轻轻一跃就上了屋顶,两人坐在屋顶上看星星。 华星明灭,天河浓淡,夜空极美。(未完待续。) 183、琐事 在过了伍子珩的生辰之后,伍子珩和墨姝以及,墨云、杨氏、白氏等一行人就回到了玉湖山庄。 也不知晋国公夫人做了什么,过了些日子,长安各府的夫人和姑娘都知道,晋国公府出了一样极好吃的点心,就是之前朝渊县主墨姝特意养鸡产蛋,准备做的蛋糕。 但凡吃过这蛋糕的,除了不爱甜食,几乎没有说不好吃的。 因此,众人也都想着墨姝能尽快将这蛋糕店开起来,即使贵些,她们这些名门贵族也不是吃不起。 晋国公夫人听说了这些人的心事,还特意过问了山庄那边如今养鸡的情况。 正常来说,时下农家养的鸡因为没有这么多的粮食哪怕是粗粮喂养,这些鸡最少也得六七个月才下蛋,比不得墨朝渊所在的后世,寻常即使是乡下的鸡,养三四个月就有下蛋的,更别说笼养专门下蛋的了,两三个月都能下蛋。 而墨姝提出买鸡给庄户养时正值七月,如今是十一月下旬,虽然说已经过了六个多月,但是当初买的鸡实在称不上多,尽管现在已经有些人家里养的已经开始下蛋,数量依旧不多。 至于后来人工孵化成批饲养的,则已经到了九月。因此这些鸡还没有下蛋。 也就是说,墨姝觉得还没有足够多的鸡蛋来开蛋糕店。 其实若墨姝不执著于用自家养的鸡下的蛋为原料做蛋糕的话,在外边买鸡蛋也是足够供应的。 毕竟蛋糕店才起步,规模总是比较小的。 但墨姝生性其实有些散漫,而且近来她的事情也比较多。这眼看着年关将近,各地经商的人都把账目做好了,让人随着给主家的年货,也就是各地的土产一起送回了长安。 而各地官员也纷纷回京述职,长安朝堂上风云涌动,墨姝等人关心这时局,这平日要看的邸报也多了起来。 如今墨云自然是趁此机会打听消息掌握动态,几乎是一日不曾闲着。 墨好、墨姝以及杨氏白氏则接见各地回来的人,接受清点登记送过来的土产,核对各地报上来的账目,每日忙得不亦乐乎。 总的来说,这几个月,墨家嫡支派出去的各地的商人,几乎都是财源滚滚。 经商是来钱最快最多的,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这些钱,除了这些管事留下一部分作为本钱之外,余下的都悄悄运回了长安。 原本墨姝有考虑过让这些到各地去经商的人直接将这余下的钱买粮食囤积起来的,这样到了各地战乱时,用着也方便。 何况别的地方买粮的话,大多都要比长安便宜的,尤其是鱼米之乡的江南。 但是这样一来,目的就太明显了。 而且墨姝也不能肯定这些派出去的人,真不会因为看到丰厚的利润而红眼背离了墨家。 若是墨家派人到各地经商的事情被发现还罢了,若在各地囤积许多粮食的事情给人捅了出来,可就是弥天大祸,与墨家不对付的人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不管墨家怎么辩解,一个密谋造反的罪名肯定是逃不掉的。 因此墨姝最后还是决定将钱收回来,这购买粮食放着的事情另外让墨云负责。 这件事情可不简单,因为长安粮食贵而且买多了也打眼,所以墨云还得前往各地去买粮,就地寻地方储藏起来。 墨云将长安的事情交给母亲白氏、杨氏和墨姝、墨好之后,在这年关将至时前往江南。 在这么忙碌的时候,墨姝发现若是一直用粮食喂鸡也不是办法,想起了后世用蚯蚓养鸡的事情。 如今的蚯蚓许多人又称之为地龙,还是随处可见的。 尤其是在一些腐殖质特别多的树林里。 墨姝让人到这些地方将腐殖质和蚯蚓一起挖到了合适的地方养着,顺便也让庄户去将林子里多的厚厚堆积的腐殖质运回田中,当作肥料。 这养蚯蚓其实是一件大好事。一是这蚯蚓并不算太难侍弄;二来,这蚯蚓蛋白质丰富,用来养鸡不仅节省饲料,产蛋也多,而蚯蚓的粪便也可以用肥田。 好在底下的人也有不少聪明的,很快养蚯蚓之事也走上了正轨,只需墨姝想起来就偶尔过问一下就好。 一切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墨姝几乎都是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起身,去和伍子珩晨练半个时辰。这段时间以来她不管是剑术、射箭还是武艺都大为长进,身体自然也更加健康灵活了。 不仅是墨姝,墨好几个也是如此。 在晨练过后墨姝会练一会大字,或者看一下书。 之后就是一边听管事的禀报大小事情和账目,一边在屏风后吃早饭。 吃过早饭之后,墨姝会休息片刻,随即听大妮汇报孵化房和鸡舍的情形,心情好时还会自己过去看一下。 随后就是看邸报,分析到各地经商的账目等等。 若是天气不错,还会去骑一下马,近来踏雪长得也越发神骏了。 中午时墨姝照例会吃些点心,然后陪墨川几个玩一会儿,之后仍是处理墨家的大小事情。 今年的秋闱早已经结束,各地的学子纷纷返乡,随后也将长安新的书册带了回去。 其实,早在秋闱开始之前,这新装帧以及印刷的书籍已经传开了。 只是读书人返乡,又掀起了购书的热潮。 伍子珩趁这个机会,在齐鲁、中州、江南这些文风比较盛的地方,一下同时开了好几家文昌书坊的分店。 这也是因为江南的造纸坊以及西北的墨坊有了大规模生产竹纸、油墨的条件。 一时间,天下读书人无不以手中至少有一册文昌书坊的新书为荣,一部分因版本珍贵而印得比较少的书,还成为了读书人及大户人家争相收藏的抢手货。 如今已经是初冬,天气渐冷,虽然还没有下雪,但是晋国公府素油及豆腐作坊的生意都非常好。 许多寻常百姓,尤其是住在玉湖县附近的,因为价钱相对便宜,都买了些回去放着。至于大户人家,则更不用说了,早早买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年关。 除此之外,晋国公府还有一样东西卖得特别好,让人看着都眼红。(未完待续。) 184、观感 许多寻常百姓,尤其是住在玉湖县附近的,因为价钱相对便宜,都买了些素油和豆腐回去放着。至于大户人家,则更不用说了,早早买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年关。 除此之外,晋国公府还有一样东西卖得特别好,让人看着都眼红。 就是蜂窝煤。 如今尽管还没有下雪,但是天气已经很冷了,若是换了往年,长安的富贵人家自然是买有许多干柴和木炭备着的,但是如今晋国公府在开采石炭时,顺便也将煤炉子,伍家的人都将石炭称之为煤,推广开来。 这煤炉烧着自然是十分方便的,但是还有一种更为简单而且便宜的燃料,也就是蜂窝煤可以用。 只需要买一个或者是自家打制一个炉子,就可以很方便地用蜂窝煤烧水、做饭什么的了。 况且这蜂窝煤还没有木炭甚至干柴那么贵。 还不需要一直看着火。 因此本来就很受欢迎的蜂窝煤,天气一转冷,更是多人买。 在煤矿边上的村民也都非常的高兴。在这煤矿附近并没有多少良田,往年在秋收之后,交了租子,几乎家中就没剩下多少粮食了,更别说钱什么的。 自从晋国公府买下煤矿之后,就雇了附近的村民当矿工。 虽然在矿井开采煤矿挺累,但报酬却不算低,而且晋国公府还一日两餐,对安全措施也非常重视。 在寒冬来临之际,这些矿工还可以用很低的价钱将蜂窝煤买回去。 这些人自从到了矿井,一直觉得自己就如在美梦中一样,也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 因此尽管晋国公府的人一再说这是天子的矿井,但村民实实在在接触的都是晋国公府的人,在口中称颂天子圣明之时,也将伍家当成了救苦救难的菩萨。 再加上听说了文昌书坊的事情,这些依赖煤矿吃饭和养家糊口的人早已经将伍立成原本奸臣的印象摒弃,转而认为他是遭小人忌恨,被人泼了脏水造谣,才会有如此污名。 当然,这些人的想法也是有些道理的,只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伍家故意为之。 这些人对伍立成有了改观,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如此。 尤其是看着晋国公府凭借这许多的生意,日进斗金的时候,长安各府少有不妒忌的。 素油、豆腐、书坊这些就不说了,毕竟很大程度上都要考从没见过的手艺,这些人大部分也只能干瞪眼。 即使如此,如今已经有人学会了怎么雕版印刷,也买到了竹纸,可以开始印书。 也有部分人猜到了素油的原料,也正在琢磨怎么弄这素油和豆腐,只要掌握了技术,做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有这煤矿,分明石炭是地方的人早就用了的,而蜂窝煤做着也十分简单,但是因为晋国公府已经将所有的各地已知的煤矿都掌握在手中,所以这些人明知道蜂窝煤制作简单,却没有便宜的原料,只能眼睁睁看着墨家赚钱,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谁让伍立成如此奸诈,拉着梁帝刘楷入了伙分给皇帝银子,美其名曰这些矿都是天家的。 而刘楷也默认了这一点。 即使看着再不忿,谁还敢去抢天家的东西不成? 但众臣终究是不甘心,纷纷上折子弹劾,说晋国公府如此大肆敛财,恐成大祸什么的,明里暗里直指伍家这是攒钱想谋反。 伍立成得到了消息,立即上书好一阵忏悔说要把这素油豆腐作坊、文昌书坊什么的都关了,这煤矿也交还给皇家。 这段时间刘楷沉湎酒和色,对于晋国公府能够提供大量的钱财,还是非常满意的。 虽然在臣子上奏时刘楷有些心动,但是他也不想逼迫伍家将素油和豆腐的方子交出来。若是伍家不做了的话,除了煤矿还有钱可以挣,别的他都分不到钱了,想到这个,刘楷终究还是舍不得。 刘楷觉得,伍家除了在一两件小事上不太听话,大体还是非常忠心的。 而且,若是没有了晋国公府在素油、豆腐还有卖书分的钱,大运河的开凿怎么办? 除了增加税收,谁还能筹到这么多的钱? 在这秋冬干旱的季节,梁帝刘楷又有些不安分了。他想趁着水位降低,进行他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大运河开凿。 听到梁帝刘楷提到这件事,众臣纷纷劝谏。 一时间,许多人又把矛头指向了晋国公府,都说是因为伍立成财迷心窍,行经商的下贱营生,还将天子也带了进去,给了皇帝许多银子,皇帝有了银子,才生出开凿运河这样劳民伤财之事。 许多因为文昌书坊而对晋国公府改观了的士子和读书人,因为此事也开始指责伍家。 墨姝最反感这些随波逐流、人云亦云、摇摆不定,容易被人利用的书生了。 而且对于这谬论也觉得十分可笑。 晋国公府分给皇帝银子还有错了?是伍家怂恿的刘楷去开凿大运河吗?有钱了不想着好好规划,去半点实事,反而拿去祸害别人,这是给钱的人的错? 况且,前世没有晋国公府给梁帝刘楷这么多钱,他还不是照样整天想着开凿运河在江南造行宫之事。 这能怪伍立成? 即使墨姝觉得不平,但也很快冷静了下来。伍立成及伍家上下对这样的事情早已经司空见惯,乐见其成。毕竟刘楷并不需要一个被世人捧着的权臣,相反晋国公遭到千夫所指,才是他乐意看到的。 这坏名声反而是伍家的保护层。 因此这事在晋国公府和玉湖山庄都没有起什么波澜,反而是玉湖山庄的庄户以及附近村民,还有伍家各地矿井上的工人及家眷对此都感到义愤填膺,还是见主家并不在乎,这才按捺下去了。 否则这些人的反应若是传进了刘楷耳中,反而对伍家不利。 经过此事,墨姝越看清楚了这许多文人士子的酸腐,同时也在心里考虑着,既然这些人这么喜欢人云亦云的,是不是将来还可以利用一下? 比如说,以后给墨氏嫡支造势什么的。(未完待续。) 185、下蛋 墨姝很快将这事抛到脑后,又投入到了养鸡的大业之中。 如今因为看到刘楷对于自己往中州陵北发展养鸡之事并没有怎么在意,墨姝自然也就放心了不少,除了不断在陵北以及中州的其它县乡扩大养殖规模,她还往别的州县发展。 而对此,梁帝刘楷果然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也是,现在刘楷的心更多还是怎么应对大臣的反对和劝谏,好顺利开凿他的大运河。 这一日大清早的,墨姝正提了剑从练武场回来,就看到大妮已经等在了绿萼园外。 尽管墨姝已经说过了许多次,让大妮直接到缀玉馆去找她,但是大妮总是自觉得身上的味道不大好闻,尤其是刚从鸡舍那边回来的时候,所以就守在门口,或是等人通禀,墨姝出来见她,或者是如今日一样,墨姝从外边回来,她就正好在这里等着汇报。 墨姝看到大妮满面红光的样子,不由笑道:“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大妮连连点头,双手抬起捧着一枚鸡蛋放到了墨姝面前,道:“之前人工孵化的鸡开始下蛋了!” 今日清早大妮到鸡舍去看人将鸡放出来活动,在鸡舍的一个角落里捡到了这枚鸡蛋。 墨姝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 这些鸡养了也有四个多月,如今终于下蛋,不仅蛋糕店可以很快开起来,而且也意味着有了更多的鸡蛋可以孵化,因为在鸡舍里可不光是只有母鸡,还有小半是公鸡的。 有了更多的种蛋可以孵化,就意味着更多的小鸡。 这是墨姝目前最希望看到的。 虽然墨姝已经将养鸡的事业发展到了中州及中原各地,但是她觉得,这还远远不够。 墨姝伸手接过了大妮捧着的鸡蛋,仔细看了一下。 通常来说,母鸡下的头一窝蛋都是比较小个的,墨姝手上这个也不例外,长得非常小巧,上边还沾了一些血迹,可见这头一个蛋虽然小但是下得也挺艰难。 墨姝看了一下,就将鸡蛋给回了大妮,笑道:“你将这些鸡养的不错。” 这倒也不是客气的赞扬。 墨姝前些日子才去鸡舍看过,几百上千只鸡都是鸡冠火红,毛色匀净而且还油光发亮的,一看就十分健壮。 因为后世墨朝渊有个朋友家里养鸡,因此她也大概知道一些养鸡的事情。 若是大规模的养殖,在时下又没有疫苗可以打的情况下,就很容易发生大规模的鸡生病的事情。 这些鸡和人差不多,也有许多的病症,比如说上火咳嗽、球虫、水痘甚至是瘟疫等等。若是一个处理不善,一场病就容易全部死光。 尤其是这一批小鸡都是在比较凉的秋季孵化的,若是幼时受了寒,就更加容易生病。 但是这些鸡除了很少的一部分生病或者别的原因死掉之外,其余的都健康地长大了。也不枉在小鸡时大妮一个夜晚起来几次添水喂食,照看炉子的,真是辛苦了。 除此以外,这些鸡下蛋也比外边散养的早了一个多月。 大妮得了夸奖,本来就因为兴奋而有些红润的脸,如今又多了一抹红霞,连连摆手道:“我也没什么功劳,是县主的法子好,而且提供了好饲料,外边家养的鸡大多是自己土里刨食的,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喂!而且我发现,这地龙不仅这些鸡都很爱吃,而且鸡吃了也长得快!” 一说到养鸡的事情,大妮的话就多了不少,双目也全是神采。 墨姝笑道:“也就是小鸡时喂了些豆粕,之后就都是一些麦皮谷糠和青饲料,再有就是地龙了,也不需要很多的本钱。而且这样子大规模地养殖,算起来比单独养成本要低,其实更划算,以后这鸡和鸡蛋的价钱就没有以往那么贵了。” 大妮听得连连点头,又崇敬地道:“还是县主有办法,我之前就没想过地龙还可以这么养了喂鸡!我一定看好养鸡场的人,不让他们说出去。” 墨姝微微一笑,点点头。 自从有了这第一只鸡下蛋,没过几日这鸡舍每日里就多了十几枚鸡蛋。 待大概十几天之后,这鸡蛋就变成了几十只。大妮每天都将捡到的鸡蛋小心地收集起来,送到墨姝这边,然后汇报数量。 见到这样的情形,墨姝只好让大妮直接将这些鸡蛋转交给管事,然后将数目报上就好。 墨川几个不知怎么的知道了这件事,兴致勃勃地说要去养鸡场捡鸡蛋。 到底还只是半大的孩子,有这样的兴致也是难免,墨姝自然答应了,而且还打算重温当初去好友家的养鸡场捡鸡蛋的经历,就与墨川几个一同过去了。 大妮看到墨姝又亲自过来看,很高兴地给她介绍情况。 墨姝、墨川、墨婉和小京以及墨好都换过鞋子和换上了易于干活且不担心弄脏的裋褐,各自接过大妮和养鸡场里的下人递过来的小篮子,进鸡舍去捡鸡蛋。 这鸡舍的地面是特意让人反复捶打然后铺过石砖的,用大妮的话来说,简直比人住的还好。这样的地面是方便将鸡舍里的鸡粪铲起来,这在后世都是上好的有机肥。 有了这个养鸡场,明年伍子珩的庄户以及食邑的田亩都不用担心肥料的问题了。 这也是大妮佩服墨姝的地方。 办一个养鸡场,不仅可以吃到鸡蛋、鸡肉,而且这鸡蛋还可以做出极好吃的蛋糕。 连这鸡粪也有这么大的用处。 墨川几个也没有嫌鸡舍的味道大,顺着大妮的指示,直奔角落的鸡窝,果然这才走近就看到了粉润或者红彤彤的鸡蛋,都不算大,但是散落着十几个,让人看着就欣喜。 几人争先恐后地过去捡鸡蛋,还互相比着谁捡到的鸡蛋个儿大。 墨好相比之下就矜持多了,小心在鸡舍里走着,不时提醒墨婉、墨川几个哪里又发现了鸡蛋。 因为有些鸡就喜欢在外边随意下蛋,所以从鸡舍出来之后,墨川几个更是在养鸡场的园子里找来找去,不时在树底或者草丛中发现一两个,然后就大呼小叫起来。 墨婉和小京还在比较隐蔽的地方个发现了一窝十几个的鸡蛋,高兴得什么似的。(未完待续。) 186、战事 因为有了大量的鸡蛋,墨姝就将开蛋糕店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 ?? 要看?书 之前伍子珩生辰以及晋国公府给相熟的各家送去了蛋糕,相当与提前造势,这蛋糕的美味早已经在长安传开,并且传到了中州陵北等墨姝发展养鸡的地方。 大家都知道,墨姝之所以如此大规模的养鸡,就是为了做蛋糕的。 如今听说玉湖山庄这边墨姝养的第一批鸡已经下蛋,而墨姝也开始张罗开店的事情,众人都翘首以盼,等着从店里买蛋糕。 原本墨姝还想着发传单什么的,如今一看这情况,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了。 墨姝让人在长安精心挑选了一个店铺,又对特意培养的蛋糕师傅以及店员检查了一番,发现一切都比计划中还要好,提出了一些经营点子,就将这事情转交给管事去办了。 这让玉湖山庄上下都感觉有些奇怪。 因为在众人看来,墨姝如此大费周章地养鸡,不外乎就是为了得到更多的鸡蛋来做蛋糕,之前她对于养鸡如此上心,其余的事情都被她排到了后边,许多事情也都亲力亲为,按理说如今鸡终于下蛋了,可以开蛋糕店了,墨姝应该更加关心才是。??? 要?? 看书 但是如今看着,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 伍子珩自然也留意到了这一点,更肯定了自己关于墨姝养鸡并不是单纯为了蛋糕这么简单,这一个的猜测。 墨姝并不知道伍子珩已经起了疑心,在把蛋糕店交给了墨家的亲信管事之后,还是一头扎进了邸报和账目之中。 没多久,蛋糕店就开张了,因为之前墨姝用蛋糕作为贺礼,给伍子珩过生辰的事情,竟然还有一些人效仿,过生辰也买蛋糕。对此墨姝自然是乐见其成,如这能成为大梁人的习惯,就再好不过了。 这些日蛋糕店都是人来客往的,也忙坏了几个做蛋糕的师傅和店员。 因为临近年关的缘故,长安城显得热闹繁华,还弥漫着快过年的忙碌和喜气。 毕竟是都城,不说达官贵人什么的,这里的人生活,总还是比其他的地方要强一点的,因此也更有快过年的气氛。 但是这和谐的气氛,很快就被西北突如其来的一个消息打破了。 这日墨姝正与伍子珩对练剑术,练武场外陆十二就拿了一份消息匆匆走过来,躬身禀报:“侯爷,西北来的消息,比较急。” 两人就停了下来。 墨姝觉得可能是有什么大事,虽然很感兴趣,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方便留在旁边听,还剑入鞘跟伍子珩打了招呼,准备先离开。 伍子珩却开口叫住了墨姝,道:“等一下。” 墨姝就站住了。 但见伍子珩很快就看完了小小的一张纸,面色也没看到有什么变化,仍是一如既往淡淡的,以为自己想错了,没什么大事,但是很快就听到伍子珩道:“李国栋西征全军覆没,兵败自杀了。” 这话一出,墨姝和陆十二都忍不住脱口道:“什么?!” 西征之事可是梁帝刘楷关心的大事!当初刘楷收回了伍子珩的兵权后不久,就很快任命了少年成名的李国栋接任伍子珩的兵权,并且就在墨姝和伍子珩、伍华璋从西北回来后不久,仗着之前伍子珩在西北的辉煌战绩,令李国栋领兵大举西征,想一举征服西北五胡。 而且在梁帝刘楷作出这个决定时,晋国公伍立成经过与伍子珩分析之后,曾经劝阻过刘楷的。 但刘楷一意孤行,觉得伍家是因为兵权被夺,不想李国栋超过伍子珩,这才出言阻拦。 别的大臣也大多是这么想的,虽然也有人觉得这样大规模的西征,必须招募壮丁服兵役,而且还需要大量军粮战马兵器等物资,有些劳民伤财,但是一听什么扬大梁国威之类的,又想着要打压晋国公府不让伍家如意,就都松了口,大多都改为支持出兵。 晋国公劝过无效,也就不再说话了。 这西征之事所花的人力物力以及征发的壮丁自然是数量庞大的,而梁帝刘楷也雄心勃勃,对此给予了厚望,只等着五胡臣服。 如今陡然传来西征大元帅李国栋兵败自杀,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陆十二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如今长安应该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 全军覆没,就意味着十几万的将士战死沙场,虽然说陆十二对李国栋并没有太多好感,但其麾下将士却都是军中同袍,一下子全部战死在西北,他还是止不住感到了悲怆。 这件事对于朝堂的震动也是实实在在的。 墨姝不知道梁帝刘楷听到这件事之后,除了雷霆震怒,会不会与前世一样,还打算再次西征。 西北如今的局势,若是再次西征,只怕还是战事失利,劳民伤财。 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伍子珩也没多话,只说回长安去与父亲晋国公以及两个兄长商议此事。 而墨姝,自然也回去将这件事情写信让心腹的墨家人送去给墨云,并告诉了杨氏、白氏及墨好,一起讨论。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墨姝自认为看了这么多的邸报,这战略谋划什么的终究还是没有天赋,只能先听听家人有何看法。 这样的事情总是传得飞快,次日西北战事失利,李国栋率领的大军全军覆没,李国栋本人兵败自杀的消息就传到了长安,天子雷霆震怒,众人一片哗然,随后全长安的人都开始议论这件事情。 而朝堂上还立即站出了几个武将,请愿出兵,说要给大梁一雪此耻。 晋国公的意见自然还是固守西北边城,暂时不再出战。 这个奏请让刘楷勃然大怒,当即摔了龙案上的一本奏折,大骂晋国公老匹夫,还质问其是否与西北有什么勾结。 晋国公听到这么大一个罪名扣到了头上,当下请罪,没再深劝。 但是这一次众大臣已经没有之前的心思对晋国公伍立成幸灾乐祸了,他们意识到,若是任由刘楷再次出兵西征,这损耗的壮丁及钱财将会更多。(未完待续。) 187、苗头 这个年长安笼罩着一片阴霾,完全没有往年的喜庆。 但晋国公府还有墨家却还是热热闹闹过了大年。在刚过去的下半年里,墨家出去经商的人赚了许多钱,因此墨云赶回来过年时与杨氏、白氏说了在长安晋国公府附近,以及玉湖山庄附近分别买个宅子的事情 。 总是寄住在别人家里,终究不好。 有晋国公府的人帮忙找宅子,自然很快就寻到了合心意的。 长安的宅子是一个三进的大院子,比起旁边的晋国公府自然是小很多,但是能住在晋国公府旁边的人家也都不是寻常人家,尽管宅子不大,但是布局什么的都非常讲究,墨姝看了很满意。 在山庄旁边适合的房子是没有的,伍子珩索性说将绿萼园划出去,送给墨家居住。 墨姝想着却是没有很大的必要另外在玉湖县建房子,也没扭捏就应承下来。 到最后,山庄的格局还是没变。 墨家买了丫鬟仆妇,又将长安的宅子新修缮了一番。 梁帝刘楷听到下边的人对这些的禀报,觉得墨家这是打算在长安定居了,且还在为西北的战事而烦心呢,没怎么放在心上。 在李国栋兵败自杀的消息传回长安之后,刘楷不顾劝阻,很快就任命了请战的大将张庆军为帅,再次西征。 但是就在正月十五刚过,张庆军兵败的消息又传回了长安。 这一年别处依旧张灯结彩闹元宵,但长安因为西北战事,正月十五大街上都非常冷清。 原本墨姝还想着正月十五元宵节出去赏花灯的,后来都没有去成。 因为就在正月十四,伍子珩就先于梁帝刘楷收到了张庆军战败的消息。张庆军并没有像李国栋一样自杀,而是带着几百残兵逃回了白石城,但在逃回白石城之后很快就被过来监军的官员看管了起来。 而西北五胡的大军追击张庆军,兵临白石城下。 经过白石城守军和百姓的顽强守卫,西北的大军这才退去。 回到长安之后,张庆军被愤怒的刘楷杀了。 这一下无人再敢请战。尽管刘楷仍然不死心,还想再次西征,无奈经过这两次大败之后,梁国的大军已经是元气大伤,仓促间不说找不到这么多的军粮、兵器、战马等物资,就连兵卒也得重新征发招募。 而为了转移梁帝的注意,不让他因为有了些私库的钱就拿来西征,一些自觉比较聪明的大臣就主动提起了开凿运河的事情。 这么一来,刘楷果然关心起运河以及江南的行宫之事,暂时让军队固守边疆。 只是经过两次西征,消耗了大梁许多青壮劳力,以及战马粮食,为了填补变得空虚的国库,刘楷没舍得动用自己的私库,而且私库这点钱业弥补不上,于是增加了赋税。 大梁的赋税徭役本来就不轻,这么一来百姓的生活就更加艰难了。 而征了壮丁的人家,家中少了顶梁柱,日子更是难以为继。 但是刘楷并不在乎这个,他不仅只从私库中拿了极少的一部分钱财出来开凿运河,还通过各种办法,从各名门望族以及豪强巨商手中弄到不少钱,以满足他凿运河南下巡游,以及平日穷奢极欲的生活 。 这些官员及地方豪强送给了刘楷一部分银子,自然要想办法弄回来,这负担最后还是落到了盘剥百姓之上。 一时间,民怨四起,却仍是敢怒而不敢言。 大梁的百姓,很是很安守本分的,不压迫到一定程度,绝不会生出反抗之心,即使生活过不下去了,还得有人牵头,才会大着胆子加入到义军之中。 墨姝得到这样的消息,一时陷入了沉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穿越重生,这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这战乱的进程似乎加快了。 按照墨姝的记忆,前世一直到她自坠城楼,刘楷都没有开凿大运河。 即使是西征失利这件事,也要推迟到靖安十六年,也就是明年的。 这些事情都提前了,不知道灾害和动乱会不会也提前呢? 之前墨姝总想着还有几年的时间可以准备着,如今一下子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 必须尽快囤积更多的粮食! 还有增强自己防身自保的本事!这自保,除了自己以外,身边的人也是要学些本事才好,不管是练武或者骑射什么的。 想到这点之后的次日,墨姝立即让墨家以及新买的所有下人都必须锻炼身体。 而且趁着冬日湖水及河水的水位下降,墨姝还让伍子珩的庄户在玉湖山庄附近的河边挖了五个大池塘,说是准备进行鸭蛋的人工孵化,养鸭子。理由是,可以用来批量生产咸鸭蛋。 山庄以及附近的人对于墨姝这些想法已经习以为常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而且墨姝说了,挖池塘的话不仅有工钱,伍家还管饭的,这冬日寒冷地里没有产出,就是野菜都挖不到,穷苦人家最觉得难熬,正愁这个冬季怎么过,就有这样的好事情,庄户都非常踊跃。 除了挖池塘的壮丁之外,还有几个大娘过来帮忙煮饭,烧姜汤驱寒。 小孩子闻着这饭菜的香气,巴巴地在旁边看着,不停地流口水。 墨姝看着不忍,小手一挥给庄户的伙食加了不少粮,只要过来干活的,都可以分一碗给自家孩子。 至于别人,墨姝还真管不了。 众庄户得到这个消息,许多汉子都感动得抹眼泪,干活也非常的卖力,以此报答主家的恩情。 不过如今都是天寒地冻的,长安一些富户都有在街上施粥,墨姝想了想,也让人在玉湖县搭了几个粥棚。 这些附近的百姓都非常感激,又想到墨姝分文不收将鸡苗分给县中的乡民,只说了等鸡养大下蛋之后交部分到玉湖山庄,说是帮养鸡,其实相当于是把鸡送给了这些村民。 而且墨姝养鸡之后,还说了只要愿意养,不管什么地方的村民,都可以去孵化房领三只小鸡回去养,规矩和伍子珩的庄户一样。 这么一来坊间说墨姝是煞星的百姓就少了。(未完待续。) 188、新犁 &nb, &nb三月。br>&nb杏花烟雨江南。 &nb江河化冻,一场春雨过后,万物一下子清新明丽起来,淡淡的迷蒙更添春日的清爽。江南翠柳含烟,桃花梨花杏花李花次第盛开,到处是明媚的春色。 &nb如此美景,在田间忙碌的农人根本就没有闲暇去注意。 &nb一年之计在于春,。 &nb农人必须赶紧将自家或是租来的田地犁好,才能赶得上季节播种插秧。 &nb这关系着一年的收成。 &nb临江县周家村一户不起眼的村民,家中的户主也就是男主人周强早早就起身,吃拿起自家婆娘准备的早饭,两个野菜粗糠发的大饼子,扛了自家去年终于下决心打的新犁,往地里走去。 &nb没想到还没出村口,就看到里正急急忙忙的不知往什么地方去。 &nb周强有些奇怪,不由多看了几眼,这才收回目光埋头走向自家的田地。 &nb到了地头,周强发现不远处周二狗家的田里围了许多人,还听得熟悉的声音正咋呼着:“果真好用!” &nb“县令大人真是爱民如子,给我等百姓想得这么周全!” &nb“我也来试试!” &nb“让我先!我先来的!” &nb“咳咳,县令大人还在这里,你等就如此争抢,成何体统!” &nb“好,让你先来。”一人不情愿道,“可说好了,你犁两圈就到我。” &nb“急什么,总少不了你的!不知这新犁造价几何?若是不贵,你我两家凑钱买个回来,这春耕得省多少力气!” &nb周强过去一看,众人围在这里却是在看地里的人拉犁。 &nb这有什么好看的?周强这么想着,目光转向了田里,才看了一下,就被田里两人给吸引住了,情不自禁长大了嘴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nb在田里犁地的是周二狗和另一个村民张大牛,只见张大牛在前边拉犁,二狗则在后边扶着犁,不仅一改从前的两个人扛犁,而且速度也比从前快了很多!再看看犁出的沟,比以前的还深! &nb尤其是看到张大牛将犁拉到尽头时,轻巧地就转了弯,周强更是看直了眼。 &nb这么快! &nb张大牛长得可没有他名字这么壮实,就他这瘦不拉几的身板,一个人也能将犁拉的这么快? &nb而且转弯的技术也这么好! &nb这不是人的原因!应该是犁! &nb待旁边的人越聚越多,里正介绍了一下这新犁,说是县令大人让人改进的,这让众村民顿时都肃然起敬。 &nb随后,看到田里耕田的两人,又都想着试一下这新犁。 &nb旁边的周强是早来的,早就跃跃欲试了,岂能让别人抢了先?急忙挤到前头。 &nb过了小半个月,到长安附近也准备耕种之时,这新犁之事也快马报上了朝廷。据说这新犁一改从前旧犁的直辕,变成了曲辕犁,有了一个弧度,不仅不再需要两头牛抬杠,而且速度也变快了,掉头转弯还十分灵活,大大加快了耕田的速度,还减轻了拉犁的劳累。 &nb在奏折中,江南州县的官员将新犁说成了祥瑞,乃大吉之兆,听得梁帝刘楷非常高兴。况且此事于农事确实大为有利,因此在看过并验证了新犁的诸多好处之后,刘楷褒奖了临江县的县令林志清,并提拔他到了州里。 &nb在新犁的消息传到长安附近州县之后,玉湖山庄庄户最先在镇远侯的田地里用上了这新犁。 &nb有了这新的曲辕犁,山庄又不缺拉犁的牛和马,耕田的速度比从前快了一倍不止。 &nb而且墨姝建议山庄的管事将这些庄户都组织起来,一改从前各自耕种自家分到的几亩地,而是分工合作,一起把伍子珩所有的田亩按一定顺序集体耕作,仍由山庄管饭,这速度又快了一倍。 &nb因此,在将伍子珩的封邑的田地都犁过一遍之后,管事发现,按照这速度,余下的时间都还可以再把田地犁两遍。墨姝在后世看,也学到了一些东西,在听了管事的汇报之后,想起一个主意。 &nb墨姝放下手中的书对管事道:“把养鸡场里的鸡放到翻耕好的地里去,吃掉田里的害虫和虫卵,然后往地里撒上鸡粪和麦秆堆的肥料,再犁一遍。” &nb这个管事是伍家从别处调回来的,并不知道墨姝的本事,看她年纪小,又是姑娘家,之前还觉得伍子珩将这农耕之事交给墨姝,不过是让她随便看着,并没有真觉得墨姝懂农事,只是经过墨姝建议说把庄户聚在一块劳作见到成效之后,这才收了小视之心。 &nb即使如此,管事也只是觉得墨姝是会用人而已。 &nb但是如今听墨姝说了这么一番话,安排得非常妥当,还想到了管事没有想到的东西,一时间大为佩服。 &nb没想到这么一个出身大家族的千金闺秀,又是小小年纪,居然还深谙农事! &nb将鸡放到地里去吃虫子,不仅可以减少这一年地里的虫害,而且鸡也省下了这两日的饲料,这些鸡都是直肠子,边吃边拉的,又给地里上了肥,而撒上肥料再次犁过,先在地里买了肥料,庄家的长势有了底子,丰收可以想见。 &nb这些应该是老农才懂的东西,这位贵为县主的表姑娘居然知道? &nb管事真是刮目相看,当即躬身应诺,自去安排。 &nb除了山庄的田地之外,墨姝在玉湖县附近也建了一个养鸡场,鸡苗就从山庄的孵化房运过去的,因此那里附近的农田也因此得利,因为山庄也卖了一些鸡粪给附近的地主。 &nb除此之外,更多的肥料则运到了晋国公府各处的田亩。 &nb晋国公府作为大梁最有权势的名门贵族,名下的田地自然是不少。 &nb这样的做法传到了别的地方,众地主纷纷效仿,各地的新犁还有墨姝建的鸡场出产的肥料都供不应求。 &nb而且墨姝还特意给各地,尤其是中州陵北以及附近州县的养鸡场转达了自己的意思,就是在春耕时,将养鸡场里的鸡都放出去,免费给附近犁过了的田地吃虫子。 &nb这些田主也都很乐意。他们没有任何的损失,就可以将埋在地里的虫子虫卵消灭,还可以得到一些鸡粪肥田,何乐而不为呢?(未完待续。) < 189、干旱 因为有了这新的曲辕犁,各地的春耕都比往年完成得早。 收到地方官员接连递上来的歌功颂德的奏折和喜报,刘楷心情大好,心中因两次西征失利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在筹划着大运河的开凿之余,已经开始打算着是不是等夏收之后,又可以攒够钱再次西征了。 这些各地的官员并不知道梁帝刘楷打着这个主意,在上表时还纷纷永乐许多溢美之词,不外乎是说天子仁德,上天降下祥瑞,才有此新犁,而这因为曲辕犁的出现,各地春耕都可以施肥再次翻耕,由此能预见今年的好收成云云。 这些人都下意识避开了墨姝养鸡,不仅产肉产蛋,还提供了许多肥料的事情。 墨姝听到这些消息,在高兴之余,想到前世种种,不免心有隐忧,当即默默叹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墨姝真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否正确。 在墨姝计划里,乱世自然是墨家嫡支的一个机会,但是对于百姓而言,却是生灵涂炭的事情,所以她心里很是矛盾。 尽管墨姝拿出曲辕犁,还有养鸡,都是造福百姓,改善百姓生活的事情,但却还是主要从私心出发的。她不知道这会不会让来时发生改变,使原本的战乱消弭于无形。 墨姝心里希望借助战乱的机会重振墨家,但是又不希望看到百姓饱受战乱之苦。 伍子珩见到墨姝不说话,挑眉问:“表妹听到这个消息不高兴?” 墨姝抬起头对伍子珩道:“虽然说我也希望今年能有好的收成,但是若只是因为春耕早提前施了肥就可以预见丰收的话,就不会说农人都是靠天吃饭的了。也不知这曲辕犁还有养鸡场提供的肥料,能不能让这年景好一点。“ 伍子珩道:“这年景的好坏既然不是表妹能决定的,表妹又何必想太多?现在的问题,更多的并不在于天灾。纵使年景再好,也经不起上边的折腾,相反若这年景好了,有些人又该生出花钱的心思了。” 墨姝听着这话,顿时想到了刘楷。 然后就想开了。 伍子珩说的没错,这战乱不是升斗小民能决定的,能决定的只有坐在皇位上的那一个人。 即使她作出了再多的努力,使得田亩丰产,百姓能有活干可以得到工钱补贴家用,若是梁帝刘楷依然想着西征,还有开凿大运河,大兴土木,穷奢极欲,这别的就都是徒劳,战乱还是会发生。 想明白了之后,墨姝就不再纠结了。 既然这一切都是大势所趋,与其纠结有的没的,不如赶紧做好准备,看如今这情势,战乱怕是要提前了。 在战乱时,最重要的是什么? 墨姝知道到时有钱也未必能用上,即使物价飞涨,粮食什么的生活必需品,出再多钱也难以买到。 这也是墨姝想尽办法囤积粮食的原因。 除此之外,战乱时,不管流民散兵都会变成贼匪烧杀抢掠,学点武艺防身特别是学会骑马,真的是非常重要的。 墨姝觉得自家的下人庄丁什么的也得尽快训练一下才行。 忙忙碌碌间就到了四月,今年南北雨水斗比较少,北方种植的大多是麦子和粟米,需要的水不多,都觉得有些干旱,南方种水稻就更明显了,插秧时田里都没有多少水。 墨姝的心就有些发沉。看来她猜得没错,这天灾也提前了。 即使如此,墨姝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想着这小旱的话,也几乎是年年都有,也许并没有她想得这么严重。 山庄附近河边的池塘在二月就已经挖好。 正如墨姝对外所说的一样,大妮早就将各处收来的鸭蛋和鹅蛋孵化了。 因为孵化期的长短不同,先破壳的是鸭子,在屋舍里边呆了一个月之后,江河化冻,春江水暖,这些鸭子和小鹅就被放养到了池塘里。 同时,墨姝也在中州陵北县养鸡场附近也选了一块有河流经过的地方,开始挖池塘养鸭鹅。 这个地方距离原本陵北墨氏的田地已经挺近了。 墨志海警惕起来,但是屡次为墨姝到中州陵北养鸡什么的事情上奏折,刘楷都是无动于衷,他知道皇帝对这事并不上心,尽管着急,却也拿墨姝无可奈何。 到目前为止,墨姝并没有对任何原本属于墨家嫡支的产业田地有什么动作,即使明知她将养鸡场、养鸭鹅的场地的位置选得离墨氏封邑祖地这么近,肯定是别有所图,但对于墨姝这越来越摆在了明面上的心思,梁帝刘楷没有任何反应,墨志海也没有办法。 谁让墨姝不仅是出自墨家嫡支,背后还站着晋国公府! 墨志海无论如何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 今年的春耕期间就下过一场小雨,虽然说江河化冻,有上游冰雪融化的水流往下游而来,但是过了这汛期,水位得不到补充,还是比往年水位低。 好在玉湖山庄附近有一条河流,农田不至于说没有水可以灌溉,还不至于说需要用到池塘里的水。 但是随着时间进入四月,田里的庄稼开始抽条,却依然连着几月都没见一滴雨水,旱情就有点严重了。 之前上表歌功颂德的官员也有些着急起来。 按照这样的情形,若是继续干旱下去,别说丰收了,收成能与去年持平就不错了。 但是早春展望丰收的奏折才递了上去,结果这税收却比不上去年,上边心情会好才怪,若是梁帝刘楷一个心情不好,只怕欺君的罪名就要落到头上。 即使各地官员再不愿意看到干旱持续,但是这天还是一天比一天干旱了。 在玉湖山庄边的河流水位也下降得很厉害 看着干旱的田地,早有准备,让人挖深了田地沟渠的墨姝让山庄边的池塘给附近的田放水。 管事这时提出了意见,道:“表姑娘,如此恐怕不妥。” 墨姝一听问:“怎么不妥?” 但见管事躬身回答:“这些沟渠已经干旱许久,不少都已经干裂,若是直接经过沟渠从池塘引水,这水还没流到田里,就先给沟渠以及旁边的田埂先渗掉大半了。”(未完待续。) 190、福星 墨姝一听立即觉得管事说的很有道理,当即将此改为挑水到田中灌溉,同时也让底下那群工匠立即改进现有的水车,以制作出一种能够直接从河中汲水送往田里的水车。 当然,墨姝前世写小说的时候就研究过这个,专业学的又是机械工程,所以还是可以提供大体的设计思路的。 在小河水位下降,而山庄又一直往池塘补充水,保持水量时,附近的庄户就已经知道,若是持续干旱的话,这田里的庄稼还是得靠这几个池塘。 甚至已经有庄户忍不住私下说,是不是朝渊县主早就想到了会有干旱,所以提早让人挖了这五个池塘。不过,这话说出口,连他自己也不大相信。就是之前名满天下的袁道长袁君平,都没有过提前好几个月就知道天灾的。 据说这天灾属于天机,等闲人都窥测不到,除非是仙人下凡。 莫非朝渊县主是仙子降世? 之前袁道长就说过,朝渊县主有着贵不可言的命格。 但后来又有人说,袁道长断错了,其实这位墨六姑娘应该是个煞星。不管是贵人还是煞星,总之不是寻常人。 因此,不平常的人有些不平常的事也不奇怪。 只是如今在这些庄户心里,还是更倾向于墨姝是位贵人,是个福星。自墨姝到了山庄之后,这里就有了素油、豆腐的作坊,他们也因此可以用低价买到这好东西。 之后又是养鸡。 如今附近的庄户谁家没有几只下蛋的鸡?虽然说这鸡不能随意宰杀了,但是就是叫这些庄户杀鸡吃肉,他们也舍不得。 这可是下蛋的母鸡,小公鸡也要留着打鸣。 而且县主说了,若是家里领回去的都是母鸡的话,还可以从鸡场借公鸡回去,到时候孵出来的小鸡可以自家养着。 多好! 这些庄户原来都没有什么条件养鸡,因为没钱买小鸡仔,因此也觉得养鸡可能要费些粮食。但是如今县主每家都给了几只鸡之后,他们才发现,这养鸡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家里的小孩子每天出去捉些虫子什么的,再把鸡放出去自己找食,也能养活。 只是要养比较久才下蛋。 今年开春,主家镇远侯的山庄这边一听有新的好用的曲辕犁,立刻就让工匠赶制了出来,免费给庄户用,而且这大家一起犁地,还管饭吃。据说这都是县主的意思。 而且因为有个养鸡场,田里也不少肥料,大家都觉得,丰收有希望了。 现在天旱了,又有早挖好的五口池塘,这池塘还是冬日大家没事干,拿工钱挖的。 也管饭。 娃儿也管饭! 这个庄户想着,突然忍不住伸手抹了一把眼睛。这样的好人,怎么会是煞星呢? 分明就是福星! 连家里的娃儿都晓得,县主是个大好人! 庄户擦了擦眼睛,挑上水桶出发了。他要赶紧去池塘挑水把田地灌溉好,不要耽误了田里的庄稼。 到收获时,得好好把租子都交齐给主家! 遇上这么好的主家,不好好干活,都觉得自己良心过不去。何况这田里还是自家的活计。 到了池塘边,才发现前来挑水的人排成了长龙。 尽管如今有池塘的水可以救急,但大家还是忧心忡忡:也不知这样的干旱会持续多久,现在还有池塘的水能坚持一段时间,但如果天一直不下雨呢?到时又该怎么办? 这些庄户都是做惯了活的,挑这么几担水自然不是问题。 况且因为二月时挖池塘,还有三月的春耕,玉湖山庄都有管饭,这伙食自然是比他们在家中的时候要好的。 之前这些庄户在挖池塘听到管饭时,还以为有两碗野菜稀粥什么的就算是不错了,但没想到,主家提供的居然是干饭!而且还有漂着油花的骨头汤,甚至还还能吃到肉! 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吃到肉的汉子,看见菜里边的肉时,手哆嗦得差点端不住碗,即使这样还舍不得吃,犹豫着想留给自家老父老娘和家里妻儿。 但是这些质朴汉子却也明白,主家提供这么好的饭菜,是想让他们吃了好有更多的力气可以干活,若是省下偷偷带回去给自家的父母妻儿,似乎太不厚道了。因此最后也都大口吃了。 随后热泪盈眶。 因为管事的说了,县主让他们可以让他们家里的娃儿过来吃饭,并且带一些剩下的饭菜回去。 都是些常年挨饿的汉子,怎么会有吃不完的饭菜剩下?不过是县主特意给他们留的。 这些流血都不会掉泪的汉子,满心里都是感动,几乎都是拼了命地干活,在墨姝目瞪口呆中,这几个池塘只花了她预计中三分之一的时间,就挖好了。 墨姝感慨不已。 而这些庄户则早已认定:这样的县主怎么可能是煞星!分明就是福星! 在街上听到有人诋毁墨姝,这些人也会站出来。墨姝偶然听到这些事情,心里十分安慰: 总算心力都没有白费。 到战乱时,民心是很重要的,不然这些庄户到时非但不帮着你,还会变成贼匪反过来抢你。 挑着水,一个庄户抬头看到前面不远的河边有人在忙碌,问道:“老三,前边是在整什么?” 老三脚步稳稳地走着,道:“二狗你没听说吗?朝渊县主想在河边架几个水车,到时候就可以直接用水车汲水到田里灌溉庄稼了!我说县主准是天仙下凡,这不仅人好,还聪明。你说这水车。你能想到?” 二狗不乐意道:“我是想不到,你能想到?你也不能吧?说实在的,我们做惯了活计,挑这几担水也没什么,但是县主就能想到这个,若是不用挑水,可就舒坦了。只要河里还有水,庄稼就不怕旱着。而且,有了这水车,不光是今年,以后也都还可以用!” 老三连声赞同,道:“朝渊县主就是我们的恩人!大福星!有朝渊县主在,我就什么都不担心了。你看,之前干旱,县主有提前挖好的池塘,即使这五个池塘的水没了,只要河里还有水,庄稼就不用担心。县主已经很好了,尽力了。若旱到河水干涸掉,我也认了。这是老天的事,人奈何不得。” 这个人叫老三的庄户自然不会想到,他竟然会一语成谶。(未完待续。) 191、拒绝 墨姝这些日子除了偶尔过问旱情和水车的事,更多的心思还是在养殖场上。 如今蛋糕店的生意可谓是极好,但是旁人看着不免眼红,不少人都在明里暗里说她出身世家,却又是养鸡又是关心农事什么的,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若是这农事和养鸡还罢了,毕竟大梁还是以农为本,便是地主,说好听点也称之为耕读传家。 但是这开店经商,可就是让人鄙薄的事情了。 自古士农工商,经商的人身份最为低贱,但是堂堂一个县主,却去操持如此贱业岂非堕了大梁的名声? 即使众人都如此想,还有臣子上折弹劾,奈何梁帝刘楷却置若罔闻。 这些臣子想想,就明白了其中的曲折。说到底,肯定还是因为伍家的缘故。现在晋国公府每个月都有大把白花花的银子送进皇帝的私库,这钱怎么来的? 还不是经商? 若是刘楷因为墨姝以别人名义开店,而说她经商,操持贱业,堕了皇家脸面,而下令封了蛋糕店,晋国公府这边怎么办?若是晋国公府从善如流,像上次一样自己请罪说自己也是操持贱业有负皇恩,撒手不干了,把这些原本经营的店铺也都关掉,梁帝的银子岂非也没了? 因此,只要晋国公府还在经营产业赚钱,众人就没办法因经商的事指摘墨姝只言片语。 店里钱财滚滚而来,但墨姝最关心的,似乎还是养殖场的事情。 论理店里的蛋糕都用鸡蛋为原料,很少用到鸭蛋和鹅蛋,但是墨姝并没有将自己的关注往养鸡场这边倾斜,而是对养殖场都一视同仁的关注。 甚至对于新开的饲养鸭鹅的养殖场,墨姝还更关心一点。 如今中州、山庄附近以及各地原有的养殖场规模都逐渐扩大,各地的蛋糕店也都开了起来。 即使如此,这鸡蛋还是有剩余的。 按理说,如今既然做蛋糕用的鸡蛋已经足够并有剩余,完全不担心原料不够的问题,但是墨姝却仍然孜孜不倦地扩大养殖的规模。不仅仅是养鸡场,而是所有的养殖场。 甚至还沿用之前的办法,给养殖场附近的农户分发鸡鸭鹅的幼苗。 墨姝的原话是希望大家都能吃上肉和蛋,但墨家和伍家的人还是觉得,自家县主实在是太急切了。 已经急迫到推开一切应酬。 包括与之交好的永乐县主杨琉璃和新交的好友冯媛姑娘的邀约也推掉了,就只为了这养殖场的事情。 真没有谁家名门闺秀这样的。 而且除了极力将原有的养殖场规模扩大,墨姝还计划着,将养殖场发展到新的地方去。 比如说上次已经去过一次的鲁地。 这鲁地也是文兴之地,出过不少大族的,如今在那边最大的名门望族,当属琅琊王氏。 去年墨姝就有心把养鸡场开到鲁地去,尽管她再三向琅琊王家的人保证,不会对当地的农户、土地什么的造成影响,也愿意高价买下或者租用养鸡场所用的荒地,并且可以送给附近庄户鸡苗,甚至不用他们交一个鸡蛋,但是在琅琊王家的授意下,当地的官员和地主还是拒绝了。 在伍家和墨家看来已经让出了巨大利益的情况下,当地官员还是表示不欢迎墨家到当地开设养鸡场。 但是今年开春之后,墨姝还是又遣人去了鲁地,仍然说养殖场的事情。 因为鲁地近海,这次墨姝主要是说在那边养殖鸭和鹅。 这日出去的管事伍高回来了,墨姝在厅上见到伍高,他面色并不好看,想来这次还是没谈成。 伍高前往鲁地谈这事,去了好几个县,得到的回复都如出一辙:不同意! 在去鲁地之前,墨姝已经想过了,像琅琊王氏这样的世家大族,久居鲁地,在当地的势力也已经根深蒂固,而且必然不想看到别人到自家的地盘上搅和,不同意也无可厚非。 因此,墨姝特意嘱咐了伍高,只要能在那边开养殖场,尽量满足当地官员提出的要求,不管是要求高价出租或者售卖土地,还是合作养殖,利益均分,都可以满足。 伍高一听只觉得不可思议:“县主,利润平分也接受?” 墨姝坚定地点头:“没错!” 这一下伍高不明白了,这么说莫非县主不是为了利润过去的,而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伍高不敢再深想下去了,怕知道的太多,当即躬身应诺。 墨姝想了想又道:“若是这样的话,可能王家还会觉得我是过去有什么安插钉子发展势力的企图。不如这样,如果他们还是不同意,我们愿意给他们提供鸡苗和饲养的法子,给他们自己经营!只要他们愿意养就行!” 伍高一听傻眼了。 这是相当于给别人送钱呀!别人能不答应吗?! 看来县主就只是为了能在鲁地养鸡,别的什么都不顾了,这又是为什么…… 伍高小心翼翼地问:“这事……是不是和侯爷说一声?” 墨姝道:“这是我的事情,为什么要与表哥说?你照办就是了。若是你觉得自己办不了,我另外找人就是了。” 伍高没敢再说什么,连声答应着,就准备退下。 墨姝又把人叫住,道:“过去即使他们不答应也不要动气,好好地说,只要能将这事办成就行。” 伍高心中嘀咕县主为什么一定要去那边开养殖场呢?即使自己不能开也要让别人开,到底是为什么? 即使心里有许多疑问,伍高也没有表露出来,退下了。 回去之后,伍高想来想去,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伍子珩。 没想到伍子珩的反应是让伍高按墨姝说的去办就行:“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也不必过来禀报我。若还有下次,你知道会怎么样。” 伍高心中一凛立即请罪,然后才出发前往鲁地。 只可惜这次还是如同上次一样不顺利。 墨姝看着堂下的伍高,蹙眉道:“还是没成?” 伍高垂首躬身回道:“小的无用,已经花尽了心思,还是没将事情办成,即使小的说了提供鸡苗给他们自己饲养的事情,当时底下的官员看着还是很欣喜,但过了一夜,仍是拒绝了。还……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墨姝默然无语,知道伍家的人绝不会在差事上说谎,定是好声好气地跟对方说了。 只是对方并不买账。 墨姝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琅琊王氏……算了,我已经尽力了。怪不得我。赵管事这一趟受了不少气吧,月底给你多发赏钱。” 伍高不由心中感动,道:“小的没事,只是王家……” 墨姝挥挥手打断了伍高的话,道:“他们会后悔的。”(未完待续。) 192、隐患 伍高虽然觉得这养殖场的事情,墨姝让出这么多的利益有些不可思议,但是若说琅琊王氏会后悔,他却不以为然。 诚然,这养殖场的利润不必说,是极高的,若是能如墨姝许诺的,再教会他们如何做蛋糕,就真是日进斗金了。 这事若只是地方官员决定,肯定早就答应下来了。 但是牵扯到了琅琊王家,失去赚这钱的机会,还不至于说后悔。 正如伍高所想的一样,在他从鲁地离开回长安后不久,伍家有人提起此事,就是不屑一顾的态度。 而且因为墨姝原本就是出自世家陵北墨氏,原本陵北墨氏在世家中的地位还在琅琊王氏之上,因此王家的人对于墨姝自甘堕落经商,是很不齿的。别说他们还防着伍家通过墨姝在鲁地安插势力,就算是墨姝自己独力经营的,他们也不会让这样的世家败类在鲁地经商。 即使墨姝说让当地的人去经营,也不劳动王家沾手,王家也觉得这玷污了他们世家的名望。 因此,即使知道此事的百姓对这事有些怨言,琅琊王氏也没有点头。 还让下边的官员暗示墨姝派来谈这养殖场之事的人,若墨家和伍家不顾他们的意思,擅自在这边建养殖场,就不要怪他们不客气。 而且看到底下的官员和百姓,因为这本来可以改善生活的好事没了,而对王家颇有微词,王家更不高兴了,属于琅琊王家的势力的官员,自然是与主家同仇敌忾的,当下就对赵高说了一大通难听的话。 赵高身为晋国公府伍家的管事,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但是因为墨姝有言在先,他还不得不放低姿态,好声好气的说话,结果就是这边的人根本软硬不吃说什么都是一口拒绝。 谈不下去,赵高只好回去了。 而琅琊王家的人觉得,这是与晋国公府交锋的一次胜利,少不得以此自傲。 乃至于琅琊王氏的人都说:“这伍家不过是因为有点军功,又懂得媚上,才混了这么个新贵,比起世家还是差得远了,就这样一个新贵,还想到王家的地盘搅和,想得也太天真了些。陵北墨氏更完全成了破落户,看这个墨家六娘子,竟然去做经商这等贱业,无怪乎如今墨氏的族长要把她逐出墨家了……” 墨姝并没有如王家所想的一样,因为没能在鲁地开养殖场,就觉得是耻辱,甚至想不开什么的。 在墨姝看来这开养殖场完全是为了鲁地好,既然那边的人不领情,她也算是已经尽了力,索性将此事丢开了。 这几日前往墨姝计划中的几个地方的管事也陆续回来,都是说养殖场的事情,而且大体也都还顺利,墨姝就投入到了养殖的大业中去。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紧,小麦覆陇黄。 尽管进入五月之后,小河的水位已经下降到露出了大片浅滩,甚至连一架设在相对来说稍浅一些河段的水车,都已经汲不上水,但是伍子珩田地里的小麦还是熟了。 如今北方各地,禀报旱灾的奏折如雪片一样飞到了长安。 初时梁帝刘楷还雷霆震怒,后来见得多了,也不管了。一些胆子大的谏臣,居然还敢上奏说这是天子无德,所以上天降下灾祸,梁帝大怒之下,也不管臣子的劝阻,直接将其杀了。 但即便如此,长安城还是有不少流言,说是因为皇帝不施仁政,才会有此天灾。 刘楷听到了这些流言,大怒让禁卫抓了不少人。 京城人心惶惶 只是这流言还盛传不衰,实在因为刘楷两次西征,又开凿大运河,征壮丁服徭役兵役,又增加了赋税,百姓本就苦不堪言,难以承受,现在又遇上了天灾,自然民怨四起。 按如今的说法,梁帝刘楷贵为天子,乃是受命于天治理天下的,现在连上天都降下这样灾祸,自然是天罚无疑。 在时下的大梁,不管是旱灾还是水灾抑或是虫灾,其实并不罕见,每隔那么三两年就会有一次比较严重的,不然怎么说农人是看天吃饭,能不能吃饱,全看老天的意思。 这其中的老天,自然也还有真龙天子在内。一般的天灾和赋税,百姓也慢慢都习惯了。 只不过这次,先是梁帝刘楷连着两次西征抓壮丁,增加赋税,随后又征劳役去开凿运河,同样再增加赋税,原本以为今年的新犁利于春耕,是个好兆头,盼着丰收,却碰上了百年难遇的大旱灾。 有些干旱严重的地方,今年夏季注定是颗粒无收了。 面对这样灾情,若是以前的刘楷,只怕会急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但是如今的刘楷并没有将这事想得太严重,而且还高兴河流水位下降,对于运河的开凿实在大大有利,尽管他相信即使水深底下的人也同样不敢偷懒畏难,但工程能进展快一些,自然是大好事。 这旱灾让刘楷生气烦心的是,大臣提出用国库的钱去赈灾。刘楷心里觉得,这些大大小小的官员真是无用之极! 晋国公府田地所在的州县,还有中州陵北这片,怎么没见奏报说有旱灾? 而旁边的州县就说得如同赤地千里似的! 就不能像伍相这样让人省心? 想到晋国公府这些美其名曰与天子一起经营的产业,每个月都送进宫白花花的银子,刘楷就越觉得别的官员没用。刘楷相信,若换了晋国公府,早就自家掏钱出来赈灾了,而且还会冠上一个皇家的名义,好让人抓不出错处。 这样的臣子,才让人放心! 如此一想,刘楷越加觉察出伍家的好处,连带着墨家也觉得没那么让人不放心了。 墨家嫡支获罪之后,先是依附易家过活,如今又寄住到了伍家,有人看着,定折腾不出什么花样。 即使心里很不爽快,但在与几个妃子闹了一阵子后,刘楷还是得整肃衣衫,去太庙求雨。 其实刘楷深知这求雨真没什么用处,但是旧例如此,总是得做出个样子。 在求雨时,刘楷还想着运河那边新传来的消息。工程进展很快。当然,刘楷也隐约听私下派去监督打探的人略微提过,运河上偶尔会死几个征夫,也没放在心上。 但是刘楷并不知道,这数字被大大缩减了。(未完待续。) 193、收获 或者,即使刘楷真知道了,也照样漠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运河开凿的进展,至于死几个征夫,有什么关系?历来帝皇修建这些大工程,还有不死人的?当初西北的长城死了多少人? 墨姝听到运河开凿的情况,却是手忍不住发抖。 然而墨姝也知道,她现在无力改变这样的情况。 伍子珩受封镇远侯的田亩,里边的麦子已经成熟了,这才是她应该关心的事情。 因为大梁疆域辽阔,各地气候水土什么的有很大差异,所以种植的粮食品种以及收获季节也不太一样。 但总的来说,夏秋都是收获的季节。 在玉湖县,这农历五月,去年秋天种下的小麦就已经成熟了。 尽管这段时间天干旱得厉害,但好在这附近有河流经过,而且又有山庄开挖的池塘,在天气干旱时,墨姝又组织人挖了几口井,所以小麦灌浆的关键时期,这水源还算跟得上。 晋国公府别处的田地位置很不错,同样有河流经过,架上新改进的水车后,也不至于说干旱得非常严重。 因此,在别处都因为干旱而大量减产甚至绝收的时候,伍家的田地看着还是收成不错的。 伍家麦子五月初就成熟了。 这也有秋耕比较早的原因在。当初伍子珩将这事全权交给了墨姝,墨姝没有在乎管事说要严格遵循节气的做法,犁地之后就早早种下,所以在旁边的小麦还是由青转黄还得大半个月才成熟时,伍家的麦子就已经熟了。 这还是在没用新的曲辕犁的情况下。 而且也没有如管事当初所说不合节气,怕有病虫害的事情。 管事当初想着,也就是早个十几天的功夫,应该不会有大问题,而且伍子珩都说了让墨姝全权负责,他们只能听令行事。 如今看到田里的麦子并没有遇到什么病虫害,而且尽管遇到干旱,看上去也没有减产,甚至还因为种得早了十几日,在小麦灌浆的关键时期,也没到旱情最厉害的时候,还有点河水可以缓解一二。 看旁边别家的小麦,现在是想弄点河水救急都没了,而山庄的池塘也都干得已经开裂。 而这些小麦,如今正是灌浆和逐渐饱满的时候。 看这样子,这些麦子收成不可能好了。 现在晋国公府和墨家的人越来越怀疑墨姝是不是预先就知道会有旱灾,不管是挖池塘,还是提前下种,仿佛是无意甚至是由着性子胡来的事情,却正是应对这旱灾的好办法。 众人都不知道是说墨姝运气太好了,还是她有先见之明。 深知墨姝的本事,尤其是在漫天风沙的黑夜中都能掌握敌人动向的众护卫,都更相信自家县主是有先见之明。 若真如此,墨姝就真是太厉害了。毕竟,墨姝是在去年秋天时,就已经知道次年的夏季会干旱,整整提早了大半年。 但是,这些事情众人都知道不能往外说。 伍子珩以及晋国公、晋国公夫人还特意告诫了知情的管事。 至于外人,以及晋国公府绝大多数的下人并不清楚去年的秋耕,以及这一季农事的安排是出于墨姝之手,只是褒扬伍家的管事果然经验老到,竟然作出了这么绝妙的安排。 简直是未卜先知。 即使众人说了未卜先知,但心里还是觉得这是巧合的。 若真能预知后事的话,还会在伍家当个管事?肯定是巧合。 墨姝没有空闲去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她如今已经懂得放手去做,尽管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她心底里,早已经觉得伍子珩能将外边的事情处理好,而她只需要放心大胆地前行,就好了。 收割麦子还是如春耕时候一样,将庄户都聚集起来大家一起干活。 现在的农人都还很质朴,不懂得什么让别人多干活,自己则懈怠偷懒的事情,而且山庄还提供饭食,还是管饱而且有汤有肉的饭食,就凭这一点,就能让这些庄户卖力气拼命干活了。 而且几乎是争先恐后,除非累极了才歇一歇,然后休息片刻又马上拿起镰刀继续割麦子。 虽然才是五月初,但是日头已经很大了,墨姝戴着斗笠到田头看了一下,见到这样的情形,连忙让管事的过半个时辰就让众人歇一会。 没想到众庄户一听不干了:“县主,真没事的,谁家农忙时不是顶着太阳就这么干活,还有什么歇不歇的,再说这伙食又这么好。” “谁说不是!” “在这样干旱的鬼天气,谁家干活渴了还有绿豆水酸梅汤的吃着。县主你看这还是干活吗,这都是享受了这都。” “县主心肠好,我们也不能腆着脸就接受了,不干活老是歇着。” “老三说得对,不然今晚祖宗非得回来骂我不可。” “就是,现在才五月初,这日头算个啥?这点太阳就受不住了还干什么活?直接回屋里挺尸得了。” 众人纷纷附和,又让墨姝尽管放心,这身子绝对出不了毛病,也能好好干活。 大妮的父亲靳山连声道:“县主你放心好了,若是不能比以往少一半的时间完成也没脸见祖宗。” 墨姝想不明白这怎么还跟祖宗扯上关系了,只觉得太阳还是很大,但是庄户都这么说了,她也没法子,当下叮咛了管事几句,让他看着点别让人中暑了,才回山庄去了。 管事却知道这些庄户说的都是实情,这么点太阳,对这些庄户而言真没什么。 何况这边还有几大锅绿豆汤放着。 墨姝一边往回走,一边却想着刚才在田里看到的景象,她担忧的事情恐怕真的就要发生了。 但是这些庄户显然都没有注意。 回到山庄坐了一会,墨姝又找了人过来吩咐道:“你去田里和管事的说一声,田里的麦子收完了,就告诉养殖场那边,然后你再去和大妮说,若管事说麦子收完了就把鸡鸭鹅都赶过去,捡些漏下的麦子和田里的虫子吃。” 如今田头割完了麦子极少有遗漏下来的。 通常都是大人割麦,小孩子就跟在后头捡了遗留下的麦子,而且是好几个小孩来回几趟地看着。 这时候的粮食真可以说是粒粒归仓的。 管事的听了来人转达的墨姝的吩咐,连连说墨姝想得周到,在这田里可不是正蹦跶着好些蚱蜢吗! 这也是常见的了,在如今还没有农药的情况下,收割麦子总能见到一些蚱蜢,这些蚱蜢还没有长出翅膀,就在田里一跳一跳的。 只是,今夏这蚱蜢看上去似乎多了些? 管事的也就是这么一想,就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了,即使多这么几只蚱蜢也没什么打紧,往年也偶尔见过这么多的,不是也没事吗? 而且自家的麦子已收割了,后边又还有一群家禽等着呢! 这些蚱蜢,蹦跶不了几天的。(未完待续。) 194、蝗灾 忙了四五日之后,山庄边伍子珩的封地和晋国公府田地的小麦都收割完毕。 算了一下收成,比去年夏收还好些,晋国公很是满意,私底下与晋国公夫人提起这件事,都一致认为得让伍子珩把墨姝这个儿媳妇给宠好了。 若不然跟别人跑了,都没地方哭去。 晋国公夫人一打听现在伍子珩和墨姝两人的情形,下边的人却回禀说,现在两人完全是各忙各的,伍子珩经常往外跑,而墨姝总是记挂着养殖场的事情,尽管伍子珩从外边回来都没忘记给墨姝带东西,但两人都是匆匆一面,就又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怎么行?! 晋国公夫人赶紧给自家三儿子写了一封信。信中大意是:像墨姝这样的表妹绝对是个宝贝疙瘩,儿子你可得好好待人家,一定要充分发挥伍家的良好作风,关心爱护表妹。对墨姝不仅得有求必应,还应该时时刻刻以自家表妹为先,想表妹之所想,即使表妹想不到的,也该积极主动替自家表妹想到,好让墨姝感受到自家表哥的关怀。 晋国公夫人的想法是,伍子珩最好就是能将墨姝宠得无法无天,如此的话别的男子才会望而却步。 这就不用担心墨姝嫁给别人了。 伍子珩收到信,看见晋国公夫人自诩为一劳永逸的好主意,深以为然。 但是伍子珩并没有因此而开始与墨姝形影不离,他看出墨姝应该是在筹划什么。 伍子珩相信,墨姝其实已经开始渐渐习惯他暗中为她扫平一切障碍了。 若是墨姝有什么大的举动,一定会提前到含雪居找他商议的。 但这次伍子珩却猜错了,这预知之事太过于惊世骇俗,而且事关重大,墨姝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只说是巧合,绝不承认她提前知晓。 否则很容易就会被囚禁或者失去性命。 况且,这蝗灾之事,若要预防,也只有在冬春时想办法挖到蝗卵,但历代的经验早已经告诉世人,这挖掘蝗卵除蝗之事,收效甚微。否则也不会每隔三两年就有蝗灾肆虐了。 在大梁,其实每年都有让人在各地挖掘虫卵,但是每年都挖,却仍是隔几年就会有蝗灾。 以至于专管农事的官员也不得不叹,年年挖虫卵,蝗虫依然年年滋生。 在北方地区,几乎每个州县都有蝗神庙。 即使蝗灾所过,寸草不生,赤土千里,但是这几百年过去,众人还是拿蝗虫没办法。 也正因为没办法,百姓才奉之为神供了起来。 尽管如此,不管是玉湖县还是晋国公府的田亩周边,以及中州陵北乃至各地,还依旧每年都有挖虫卵的。 只是蝗灾之来,也仍然非常迅猛猖獗,这挖虫卵的预防终究是收效甚微。 靖安十五年,五月,夏蝗,飞蝗自东北而来,蔽空如云翳日,人马不能行,东北鲁地禾稼草木食之殆尽,落地厚尺许,坑堑皆盈…… 在记忆里,墨姝只知道长安周边、中州、鲁地这北方的大片地方,在靖安十七年时,发生了近百年都没遇到过的蝗灾。就如史书上记载的一样:是年大旱,有飞蝗至,遮天蔽日,赤土千里,饿殍遍野,人相食,百姓流亡者大半。 但是墨姝并没有想到,这蝗灾竟然是从东北边的鲁地开始的。 墨姝听着管事的禀报,有些恍惚。 尽管早已经从前世的梦里知道,但是亲身经历,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尤其是想到后来惨绝人寰的易子而食,即使现在还没有发生,但墨姝在一瞬间也生出了自责,怎么自己就这样无能,明明早知道会有蝗灾,却还是没能阻止。 好在经过这么多事情,墨姝的心性也已经磨炼出来了。毕竟这蝗灾可是连挖虫卵都没法完全预防的,而她也没想到这蝗灾会提前,况且即使如此,她也已经有所准备,算是尽力了。 墨姝看着底下的管事,心情沉重地问:“如今蝗灾的情况如何了?” 管事对墨姝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闻言没有丝毫怠慢,躬身答道:“回县主的话,现如今以鲁地及附近地方的蝗灾最为严重,根据那边传来的消息,鲁地已是举目间除了飞蝗,再无其它。” 即使墨姝早已知道消息,但是再次听到,仍觉得沉重,见管事面色沉肃似乎还想继续描述鲁地受灾的详细情形,墨姝转而问起了别处的情况。 管事想到山庄旁边以及所有建有养殖场的地方的情形,不由感慨万分道: “除了鲁地之外,长安附近以及中州、西北等地方都发生了蝗灾,但是除了西北,别的地方受灾都没有鲁地这么严重。” 其中,晋国公府今年的夏收一点也没有受到蝗灾的影响,因为在蝗灾之前,不管是伍子珩山庄这边的封地,还是伍家的田地都早在蝗灾之前就收获了。 因为这个,今年跟着墨姝管农事的管事得到了晋国公和伍子珩的奖赏。 两人都知道农事是墨姝安排的,但为了不那么显眼,他们特意让管事挡在前头以保护墨姝。 况且,这管事忠实地执行了墨姝的命令,也理应得到奖赏。 而上次墨姝说了不用跟伍子珩说,却还是私下去找了伍子珩的管事伍高,扣了月钱不说,还罚到别处当差去了。 虽然伍高受罚,但是听到这蝗灾的消息之后,却已经对墨姝心服口服。 琅琊王氏这次真要后悔了。 只从目前各地收集的消息来看,除了鲁地,北方各地也都不同程度受到了蝗灾。而且,在蝗灾爆发之前,各处田里的蝗虫数量相差也不大,但如今蝗虫肆虐之时,却可以明显地看到,有墨姝建设的养殖场的地方,受灾都是那一片里边最轻的。 这其中原因,不言而喻。 养殖场在去年秋耕以及今年春耕时都有将饲养的鸡鸭鹅放到地里去吃虫子和虫卵。 虽然说似乎挖蝗虫卵的效果也不大,但是,在今年伍家收割麦子时,墨姝又让养殖场把这些家禽放出去吃虫子了。 这正是最为关键的。(未完待续。) 195、家禽 伍家收割麦子时,正是这些现在遮天蔽日肆虐的飞蝗从土里钻出来,却还没能长出翅膀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蝗虫在后世称为若虫。 在若虫时期,蝗虫还没有长出翅膀,自然也不能成群结队飞起来到处为害,而且这时的蝗虫也没有蝗灾时的可怕食量以及见什么都吃的习性,也比较容易消灭。 墨姝让人把家禽放出去,刚好就把这潜在的、很快会成为蝗灾一分子的若虫给吃了。 在后世曾有人做过实验,只需两千只鸭子,不出一日就能把四百亩水田里的蝗虫给吃光,鸡的本事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即使伍家的田地并非水田而是旱地,且旱地的蝗虫相对来说要多,今年又闹蝗灾,这地里的蝗虫自然是更多的,但是墨姝放到地里去吃虫子的可不止几千只家禽。 只是玉湖县的养殖场,就有差不多一万只鸡鸭鹅,还不包括旁边庄户及村民散养的。 这些家禽吃掉的虫子的数量自然数目庞大。 而且当时墨姝在这些家禽吃完了伍家田里的虫子之后,见旁边的田地里也有虫子蹦哒,就将相对老实的鸭和鹅放过去帮别人家的地里吃虫子了。 这些鸭和鹅有虫子吃,居然很听话没有去糟蹋粮食,光吃蝗虫。 墨姝一看这事行得通,不仅山庄旁边这样做,伍家那边田亩旁边以及中州陵北等地也都开始效仿,当时她说的是,可以节省饲料。 有些农户不大乐意,怕家禽吃自家粮食,而且看着这些家禽白吃自家地里的虫子,还心有不甘地拒绝了。 若不是墨姝想着这些虫子不消灭,祸害这些没成算的农户也就罢了,还会飞到旁边的田地中去,她还真想就留着这部分田不管了。 最后还是墨姝让养殖场的人给这些短见的农户几个蛋,作为好处,这些人才喜洋洋答应了让墨姝的家禽到田里捉虫。 这么大胆子敢和晋国公府的人讨价还价的,也是没谁了。 大量的飞蝗还没长出翅膀就给吃了,这些家禽消灭过蝗虫的田地自然是闹不起什么蝗灾。 在别处蝗灾发生之后,原本收了养殖场鸡蛋的农户,大部分都羞愧地去找了养殖场的人。 当然还有个别厚脸皮的,还振振有词说养殖场原本就是想占她家便宜,消除蝗灾只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 旁边田地的人,听了她这番歪理,都忍不住说她:“即使没有蝗灾,人家的鸭和鹅也是给你家田里吃了虫子,而且也没有祸害地里的粮食,粪便还能给自家肥田呢,亏你也拉得下脸,要这几个蛋!” 想了想,这人又道:“我估计伍家墨家有经验的人,当时已经看出些蝗灾的苗头了,毕竟这么多的蝗虫在田里,就是因为怕你田里的虫子跑出来祸害别人家的庄稼,这才给了你几个蛋,你真当别人的家禽稀罕你田里的几只虫子不成?!” 旁边的人一听,都觉得很有道理,恍然大悟,纷纷附和,一边赞叹墨家和伍家仁德,一边鄙夷地远离了那个收养殖场鸡蛋的农妇。 试想想,伍家和墨姝这样的贵人,会为了让家禽吃一小块地里的虫子,节省那么点饲料,就看这些农户的脸色吗?肯定还是因为想消灭蝗虫,以避免蝗灾发生。 这些农户还因为这个,觉得被人占了便宜,也是伍家和墨家仁义没有说别的,而是给了几个蛋将人打发掉。 换了别人,还得想法子巴结这么好的贵人呢! 听说伍家和墨家在平日里就曾给人领养家禽幼苗而且不收钱的,还会不时雇人干活给工钱还管饭,这好事情谁不想干,但是这些因为人家的家禽到田里吃虫子,而收了别人鸡蛋的,以后肯定别想沾伍家和墨家的光了! 且不说沾光,这两家的贵人没有找这些农户麻烦,他们都该说伍家和墨家仁义了。 在时下这么讲究门第高低和身份贵贱的世道,名门贵族会看你一个贫贱的农户脸色?如今定然是因为蝗灾的事情没有空去追究罢了。 墨姝并不知道这些农户是怎么想的,她也确实没有闲暇去理会这些小事,这些日子她只是呆在山庄里,顶多就到旁边的田里去看一看,这些田里的蝗虫早已都给家禽吃光了,根本看不出蝗灾的可怕。 而前世梦里的记忆里,蝗灾发生时,墨姝也在宫中,只是听到宫女谈及蝗灾的恐慌,以及皇宫里不时落下然后给宫人抓住的蝗虫,也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众人口中赤地千里的惨景。 想到那样的场景,墨姝还是有些发怵的。 伍子珩并不赞同墨姝前往鲁地看这个,她胆子太小,看了要做噩梦的。 墨姝有些心不在焉地坐着,手里把玩着裙裳的禁步,连伍子珩过来了都没发觉。 见状,伍子珩问:“表妹在想什么?” 墨姝一惊抬头,看见是伍子珩,不乐意道:“没想什么,表哥你又吓我!” 伍子珩没有和墨姝争论是否故意吓她的问题,自顾坐下斟了一盏茶,才慢悠悠地道:“根据户部走访核查,初步估计,表妹你在各地养的家禽,使原本十成的灾情减轻到了四成。” 灾情减轻了大半! 这可是蝗灾从未有过的壮举,即使如伍子珩这样一向从容自若的,也忍不住抬手轻弹了一下墨姝的额头,语气赞赏:“姝儿,你真厉害!” 墨姝也很高兴,但见伍子珩如此,却不由微红了脸,一把拿开伍子珩的手有些着恼地嗔道: “就不能好好说话!” “今次表妹在旱灾和蝗灾中仍保住了我伍家的收成,想要什么奖励?”伍子珩唇角微弯,问道。 墨姝想了想,才道:“我要什么表哥都直接给我寻来了,一时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作为奖励的。” 伍子珩道:“既然一时想不到,就慢慢想。过来时,我看到了管养殖场和孵化房的小姑娘,叫什么来着了……” 墨姝抬头道:“大妮!她在外边等我?” 伍子珩点了点头:“似乎想找你说将家禽赶去蝗灾严重的东北的事情,这个想法不错。”(未完待续。) 196、保护 见过大妮之后,墨姝特意详细了解了各地蝗灾的具体情况。 除了伍家的田地之外,北方受蝗灾的地区,地里的作物都才刚要成熟,所以都没有收割。 往年这些麦子最少也得五月中旬才成熟,何况今年大旱,庄稼缺水,自然也长得慢。 正因为蝗灾来到时,麦子都没有收割,所以本就已经因为干旱而减产的粮食,收成又被蝗虫给吃了一些。 即使地里的蝗虫已经给家禽吃光了,但北方受灾的有这么多州县,土地广阔,墨姝不可能都建有养鸡场,所以这些有家禽消灭过飞蝗若虫的田地,还是会有蝗虫从别的地方飞过来,所以仍会受灾。 好在养殖场的家禽也在田地里随时等着,这数量庞大的家禽群,一看见有蝗虫飞来,就直接吃掉了,将灾害降到了最低。 因此,凡是在墨姝的养殖场附近的田地,多多少少都还有些收成。若是位置好,旁边有水源的,田里的收获也就比往年差些而已。但是那些本来就比较干旱的地方,没等蝗灾来临,就已经因缺水而干枯绝收了。 还好墨姝在过去的大半年时间里,一直不遗余力地发展着家禽的养殖,特别是在梦里出现过墨姝觉得有印象会发生蝗灾的地方,她都特意想尽办法兴建了养殖场。 因而在户部统计蝗灾的损失时,才会说因为有这些家禽,灾害减轻了六成。 只除了东北鲁地的几个州县因为琅琊王氏的阻挠,没有能够建成。 墨姝现在想起来,依然觉得很气愤。 因为这些蝗虫是会飞的,吃光了一处地方就飞往别处,所经过的地方所有的庄稼草木都会被吃光。 如今这些飞蝗已经从鲁地的东北往西南这边飞来。 若不是因为两次琅琊王家都百般阻挠,这蝗灾的损失还可以更低的! 如今东北成为受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除了因为飞蝗最初在这里兴起,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家禽这些天敌将之扼杀在还没能飞起的时候。 墨姝明明已经提前知道这里会有蝗灾,但因为王家的拒绝和阻挠,导致没能防治蝗灾,如何能不气? 想到前世就因为大旱,随后旱极生蝗,因为蝗灾将即将成熟的庄稼啃食一空,造成大量的灾民,饿殍遍野,饥民甚至出现人相食的惨况,而且后来死的人太多,许多尸体无人掩埋,还引发大疫。 这样的惨况,墨姝想着都不寒而栗。 就是因为这灾害和瘟疫,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大梁朝很快土崩瓦解。 墨姝不知道经过她发展家禽养殖,将这次的灾害损失大大降低之后,大梁也许是不是就能逃过这一劫。但是她知道,若刘楷这么荒淫无道下去,大梁离覆灭也不远了。 在墨姝看各地的灾情时,伍子珩也正对着一张这次蝗灾发生的分布简图沉思。 即使当初墨姝尽量在北方各地都发展养殖,但从图上还是可以清楚看到她的有所倚重,山庄周边和伍家的田地附近,以及中州陵北这些地方自不必说了,只余下的墨姝尤其下大力气发展养殖的地方,正好都是当初发现飞蝗幼虫比较多,从而被认为若是没有家禽,将会成为飞蝗重灾区的地方。 还有现在受灾最严重的鲁地,墨姝为了养殖的事,不仅在去年被拒绝了一次之后今年再次派人过去,而且还让伍高不得因为置气而误事。 最后事情没成,墨姝竟气得放言道王家定会后悔。 没过多久,如今琅琊王氏肯定已经后悔了。 这是巧合吗? 伍子珩觉得并不是。他已经猜到,墨姝早在开始筹划养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会有蝗灾。 在蝗灾刚发生时,伍子珩就已有所猜测,但当时他只以为墨姝这本事也就相当于有经验的老农,能够根据气候变化和土壤什么的推断出来年会有蝗灾。 但是伍子珩没有想到,墨姝竟能知道除了山庄附近,别的什么地方有蝗灾。她分明没有亲自或者遣人到这些地方查看过。这就不是根据气候什么的推断这么简单的事了。尽管他并不清楚墨姝是怎么知道的,但想来也许和她口中的师父有关。 想到墨姝的师父,伍子珩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不过伍子珩并没有打算去向墨姝证实这件事,也不怪墨姝没告诉他。 能预见大半年后才发生的事情,这件事非同小可。 即使别人有所猜测,若墨姝能一口咬定只是巧合,反而安全得多,不然恐怕会惹来祸端。 因此伍子珩还是挺赞同墨姝没有对旁人说的做法的,而且他也希望墨姝能意识到这事的攸关性命,继续谁也不说,包括他也包括她的亲人。 伍子珩又有些头疼。既然他能看出这么多,别人多半也能瞧出一些端倪。 即使这些人并没有他或者他身边的护卫知道这么多关于墨姝的事情,但从这养鸡和蝗灾之间的巧合,就已经很明显了。 若非大多数人都不相信在这世上还有人能未卜先知,伍子珩都担心墨姝会不会早已经给人抓走。 好在之前墨姝别的事情都没有宣扬出去,不然就她曾经展现出来的这些本事,早就被皇族软禁起来,成为了维护刘家天下的工具。 现在又到了给自家表妹扫平障碍、消除隐患的时候。 这傻姑娘以前总是瞻前顾后的,如今倒是学会就按照自己心思想法,直接行动了。 伍子珩不知道,若是没有他在旁边护着,墨姝这么由着性子一心振兴墨家会怎么样。不过再想想,从前墨姝没有他护着的时候,行事都很小心谨慎。 这是不是说,正因为墨姝知道有他护着她,给她扫平障碍消除隐患,所以才放心大胆地去行动呢? 想到这个,伍子珩就觉得心情好了几分。开始想着怎么才能让那些好奇猜疑的人不乱说话。 正如自家娘亲所说,墨姝是个宝贝疙瘩,得小心保护着,别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只是人言可畏,堵不如疏,又该怎么处理呢…… ———————— ps. 昨天不小心发了重复的章节,今天已经替换好了,相当于昨天三更或者是今天三更?总之,这一章之后,等下还有一章,大家看书愉快o(n_n)o~(未完待续。) 197、天敌 墨姝没有想到,大妮会主动提出前往鲁地去救灾。 大妮一见到墨姝,立即就道:“县主,我想把养殖场的家禽赶去蝗灾灾区那边吃蝗虫,县主您觉得这样可以吗?” 这话说完,大妮手又不由自主地开始绞着衣角,有些紧张地看向墨姝,等她回答。 墨姝有些诧异地看向大妮,随后点头道:“这是好事,当然可以。但是去灾区路途遥远,还要赶着这么一大群家禽,会很辛苦很累的,你怕不怕?” 大妮立即站直抬头坚定到:“县主放心,我不怕,我一定能把这些鸡鸭鹅都完好赶过去,一只不少地赶回来的!” 墨姝忍不住笑道:“一只都不少有点难度,人没事最重要,这些家禽能有大部分回来就行了,即使出什么事,家禽都没了也没事,人安好就行,记住了吗?” 大妮使劲点头。 墨姝又问:“你怎么想到要把这些家禽都赶过去吃蝗虫的?” 却见大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轻声道:“我听说,东北鲁地因为发生蝗灾的缘故,许多人都没东西吃了,而且听说这些蝗虫正往这边飞过来,若飞到这里……” 说到这里,大妮忽然呸呸两声,道:“肯定不会飞到这边的!” 墨姝笑了笑道:“既然如此,可得赶紧了,我让管事安排马车运送家禽过去,范阳不是也有个养殖场吗,把那里的家禽也都赶过去,唔,还有在附近的养殖场,都把家禽赶过去。” 这话一出,大妮立即道:“县主英明!我这就去准备,一定要把这些蝗虫全都吃光光!” 看大妮这样子,倒像是她准备亲自去吃似的,让墨姝哭笑不得。 墨姝说道:“放心好了,这些家禽还有飞鸟都是蝗虫的天敌,我曾经在书上看过一个记载,说是之前有一次发生蝗灾,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群白鸟,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将所有蝗虫都吃了个干净。这些家禽也喜欢已蝗虫为食,只要这些家禽到了灾区,那些蝗虫就都死定了。” 大妮连连点头,随后回养殖场了。 随后,墨姝也写了信,让人快马送去齐鲁附近有养殖场的州县,出动家禽灭蝗。 因此在大妮还在前往灾区的路上时,已经有就近的一大群家禽到达东北齐鲁南边刚受灾的地方,并在欢快觅食了。 在中原北边,这蝗灾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灾害,几乎每隔一两年就会有小规模的蝗灾发生。面对这些成群结队的飞蝗,上至朝廷下到百姓,都是束手无策,只能干看着蝗虫大肆啃食原本百姓赖以为生的庄稼乃至一切草木,直至地表变成不见丝毫绿意的光土。 但是即使明知道蝗灾会吃光地里即将成熟的庄稼,将百姓逼迫到走投无路,以至于饿殍遍野,甚至发生百姓易子而食的惨况,从前朝到如今的大梁,从高高在上的天子到底下的贫民,都只能看着蝗虫肆虐,灾民因饥饿背井离乡、聚啸山林乃至人相食,而没有丝毫的办法。 其实,历朝也不是面对蝗虫而毫无作为。 且不说很早以前,朝廷就下令年年都要在各地挖蝗虫的虫卵并消灭,同时割荒草以减少蝗虫产卵的地方,但是依然每隔一两年就会发生蝗灾。 而在蝗灾发生之后,朝廷也会立即作出应对,任命捕蝗使前往各地灭蝗,有些圣明天子还会下罪己诏,前往太庙等地方祭祀祈祝,乃至于亲自带头吃蝗虫,以表示其灭蝗的决心。 同时,一些皇帝还会发动百姓灭蝗,或者百姓也会因为没有了粮食而补蝗充饥。 但即使如此,也是收效甚微,几乎挽回不了任何蝗灾造成的损失。 以人力灭蝗终究没有什么用处,蝗虫看上去还是那么多,落在地上甚至填平沟壑。 而且这些怎么捉怎么杀都还是遮天蔽日,源源不绝。 这让百姓绝望了,觉得这些飞蝗是上天降下的灾祸,所以人没法与之为敌,无论如何都灭不尽杀不绝,乃至于给它起了这么一个虫皇的名字,还给它建了神祠祭祀。 甚至还有时在发生蝗灾之后,百姓认为这是上天的惩罚,灭蝗会招致灾祸,而不仅不采取任何应对措施,还将飞蝗请回家里去供着请求上天宽恕的。 在几百年上千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人想过,在蝗虫已经出现在田里之后,还能将之消灭干净,使得损失大大减少的。 也更没有人想过,在蝗灾发生之后,还可以找到什么好的办法消灭蝗虫。 直到大梁靖安十五年初夏,齐鲁蝗灾灾区突然出现了上万只家禽。 这些由鸡、鸭、鹅组成的大军,千里迢迢地从范阳、从旁边的州县奔赴灾区,也许是因为路途太赶,饿得狠了,一从车上的笼子中放出来,就立即扑向了地上的蝗虫,不由分说低头就是快准狠地一啄,然后同样速度极快地吞下去,立即又看向了下一个目标。 浩浩荡荡的家禽大军很快在灾区飞蝗遮天蔽日,地上也落满蝗虫的田地上分散开来,似乎只是顷刻间,原本地上落了几寸厚的蝗虫,一下子被吃得干干净净。 而且这些家禽应该是真的饿了比较长时间,吃了小半个时辰,还没有停。 许多公鸡还扑棱棱直接拍打着翅膀跳起来去吃飞得低一点的蝗虫。 这些飞蝗也奇怪,看到地面上的蝗虫被吃干净了,又主动落下来送死。 由刘楷派遣过来的捕蝗使以及当地的百姓,看到这样的情形,无不目瞪口呆,继而热泪盈眶地跪下,大喊老天开眼。 有些人问了赶家禽过来的人,知道了这些家禽来历,直呼墨姝是神仙降世。 虽然蝗灾肆虐,已几乎将田里的庄稼都吃了干净,但是这些家禽几乎正好是迎着飞蝗南下的方向北上的,所以相当于是中途将这飞蝗拦截住了,使得往南的地方免受了蝗灾之害。 而如今家禽正吃着蝗虫不亦乐乎的地方,这些飞蝗也是刚到不久,尽管当地已经不见半点绿色,但是好歹还有些树枝、树皮什么的,没有被吃光。对于蝗虫而言这些家禽自然是天敌,但对南边免受蝗灾的百姓来说,这就是上天派来的神兵天将! 以至于家禽所到之处,百姓相迎,不少人还还焚香祷告,给这些家禽的主人也就是墨姝立长生牌位。(未完待续。) 198、崇敬 墨姝没有想到这些灾民的反应会这么大。 一听说长生牌位的事情,墨姝立刻就坐不住了,找到伍子珩说,她要到灾区去看看。 没有经历过蝗灾,墨姝只是单纯地从书上还有别人的口中听到人相食,尽管也觉得很惨,却终究不及见过甚至亲历过飞蝗过境的百姓,感受那么深刻。 因此也就不能明白这些百姓听说自己免于蝗灾时,对这些家禽,尤其是墨姝的感恩和崇敬。 墨姝这些家禽使得成千上万的人免受蝗灾,相当于救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如今在齐鲁蝗灾的重灾区南边,墨姝简直成了仙人转世。 正是因为觉得这样的说法传开会让刘楷忌惮,墨姝才赶紧亲自过来了,让这些百姓都看看,她并非什么仙人。 在墨姝去到蝗灾肆虐的齐鲁以及往南的一片之前,各地运家禽赶去救灾的人也陆续都到达了。 大梁今次除了东北边受灾严重之外,西北蝗灾也挺严重。所以这些家禽并不都往东北这边而来,离西北比较近的,就往那边去了。 比如说大妮率领的山庄的人还有家禽,就是在临出发前改了目的地,前往西北去了。 大妮对此也没什么异议。 因为长安本就在中原比较靠西边的地方,舍近求远,将这些家禽赶往山长水远万里迢迢的东北确实不现实。她只是想去救灾,以免百姓受蝗灾之苦,既然西北也有蝗灾,过西北不也是一样的吗? 墨姝对大妮满意得不行,决定等大妮回来了,就提拔她总管所有的养殖场。 因为是从长安过去的,墨姝舟车劳顿,一路上紧赶慢赶,去到齐鲁时这灭蝗已经进入了尾声。 自旁边州县赶去灭蝗的家禽队伍,有些已经折返。 墨姝在路上遇到了其中一支,听着养殖场的人描述着,初到时飞蝗如何乌云似的遮挡了太阳;好几万只家禽在为吃蝗虫而奋战的热血场景;还有百姓帮忙照看家禽,拿到作为报酬的家禽产的蛋时忍不住悄悄抹泪的动容……心里不免遗憾自己错过了许多。 想象一下浩浩荡荡的家禽灭蝗的场景,还真的是很壮观的。 墨姝又问了一下家禽长途跋涉前往齐鲁,有没有生病或者死掉很多的情况,待听到养殖场的人说,因为路上照看得当,这些家禽只是在运送途中瘦了一些,还有在灾区损失了不少蛋之外,并没有大量死亡的事情,心中挺高兴,当即将这些饲养员都好好夸奖了一番。 还决定给这些养殖场的人都加工钱。 没想到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拒绝了。 只听其中一人郑重道:“县主现在给我们的工钱已经很高了,而且这次过来也是为了救灾,已经白得了乡民的许多感恩的话,此次把家禽赶过来吃这些蝗虫,已经是小人的福气和功德了,实在不敢再贪功想着加工钱。” 众人听了都纷纷附和。 这一行众养殖场的人所到之处,都是百姓夹道相迎,不少甚至跪在路边感谢他们路远迢迢赶家禽过来救灾,保住了地里本就因为干旱而收成不怎么好的庄稼,也保住了没有粮食吃时的后备粮,野菜草根。 这些养殖场的人,其实都比墨姝清楚蝗灾的危害,但是却没想到这些家禽在消灭蝗虫这件事情上会这么厉害,一边觉得热血沸腾的同时,一边已经想到,这些家禽既然是蝗虫的天敌,以后在中原扩大养殖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消弭几乎三两年就会发生的蝗灾? 即使不能完全避免,也能减少到好几年才一次,并且大大降低蝗灾的损失吧? 就从这次赶家禽过去救灾,也可以知道这是新的灭蝗的好办法。 尽管百姓夹道相迎,千恩万谢非常感激,但赶着家禽过来的养殖场的人都知道这功劳是属于墨姝的。 若没有墨姝人工孵化的法子,没有在这么多地方建设养殖场,也就没有如今这么多的家禽,自然没法将这铺天盖地的飞蝗捕食干净。 因此这些人也都对墨姝非常崇敬,都差不多到了只要墨姝一句话,他们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程度,怎么会接受加工钱的事情? 墨姝并没有留意到众人的态度,只是勉励了众人一番之后,又开始思考如何让百姓不再盲目崇拜她的事情去了。反而是同行的陆十、陆十一几个早就已经对墨姝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护卫,注意到这些人的态度。、 伍子珩的几个护卫除了觉得与有荣焉,又感觉这些人也太没有眼力劲了,都在养殖场里待这么久了,才意识到主家的本事?而且,自家县主的本事还远不只这点呢,这就大惊小怪这么敬仰了,若等知道县主别的丰功伟绩之后,岂不是要顶礼膜拜了? 当然,自家县主受人崇拜,这几个护卫还是很得意的。 在心底小小地鄙视了一下这些养殖场的人,这些护卫开始提醒墨姝,应该继续赶路了。 墨姝想起这事,当下与众人告别,继续往齐鲁而去。 一行人自然是先到的齐鲁的西南这块,因为附近过来的家禽赶得比较及时,这里的境况看上去还好,农人正在田里抓紧时间收割麦子。 由于接连遇到旱灾和蝗灾,收成并不好。但是遇到这百年难遇的灾害,还有收成,这些农人已经非常庆幸了,好歹还能填一下肚子,不至于饿死,况且遇到这样的大灾,朝廷总该减些税收吧? 墨姝的车驾经过看到这忙碌的情形,让陆十过去问一下收成的情况。 尽管陆十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但是田里的农人在说起灾情和收成时,都会提到家禽吃蝗虫的情形,并且言语中毫不掩饰他们对这些干家禽过来,以及家禽的主人墨姝的感激和崇敬。 陆十之前得墨姝治伤保住了腿免于残疾,对墨姝也是很感激敬佩且忠心的,是以听到这些农人对墨姝这么感激,心下也很高兴,详细问了农人往年田地里的收成,以及今年的收成和受灾的情况之后,才返回车边禀报。 田里的农人见此,有些好奇车里边坐的是什么人。 旁边一个送饭食的少女看着马车,突然道:“这马车里的会不会就是朝渊县主呢?” —————— ps. o(n_n)o非常感谢桃之夭夭1921的月票!么么哒~谢谢大家一直的支持!(未完待续。) 199、感怀 这些日子,在齐鲁这片地方,墨姝的事情被反复地提起。 当地百姓提起墨姝时,态度与大梁众世家贵族名门郡望截然相反,非但没有觉得墨姝养鸡和亲自过问农事有什么不妥,反而都一致觉得:墨家六娘子这样不在乎世人的流言蜚语,丝毫不放在心上,仍一心为民,才是真有世家闺秀的胸襟以及大家气度! 而长安各府以及各地的名门望族只知道走马赏花,饮宴作诗,顶多闲下来时绣几朵花的闺阁娇女,也就空有个世家闺秀的名罢了,岂能比得上墨六娘子一根指头? 怪不得当今圣上会封墨六娘子为县主,墨六娘子实至名归! 墨姝并没有想到这些百姓对这事会有这么大的反响,之前她有想过这次救灾能够让伍家、墨家得一些民心,但却没预计到百姓还给了她这么高的评价,听到百姓说她是真正的世家闺秀,不知怎么的眼眶都有些酸涩。 现在墨姝才知道,心底里对于恢复墨家的声望和世家的地位,是如此迫切。 墨姝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地道:父亲、大伯母、二姐姐,还有长眠于地下的墨氏嫡支的亲人,你们听到了吗?姝儿没有给你们丢脸,墨家的名门世家的声望,我定会一点点找回来,重现墨家的荣光! 绝不会让墨氏嫡支的辉煌退去!也不会让墨家儿女的血白流! 陆十见墨姝听了下边禀报的话之后就有些情绪不稳,想到之前在长安时,各家对墨姝的轻视与鄙夷,不由暗暗握紧了手上的长刀。 说到底,墨姝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呢,总是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以及诋毁,怎么能不在意。 何况,墨家原本还是世家大族之首,一朝获罪,旦夕败落,墨姝从众星捧月的世家闺秀,一下子成为了失去众多家人流落外头的乞丐孤女,人人都恨不得趁此机会落井下石,讥笑、轻视、鄙夷落在这个曾经是天之骄女的小姑娘身上,但是在山庄里,墨姝却总是笑着的。 想到这些,陆十望着安静吃饭,却满怀心事甚至流露出软弱的小姑娘,心里更多了一分坚定。 墨姝当然不知道陆十会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而想得这么复杂。 在一顿饭之后,墨姝的心情恢复了平稳,继续上路。 再往前,就是受灾最为严重的齐鲁东北一片的地方了。这边是蝗灾初起以及在附近养殖场的家禽还没有到达时飞蝗就已经经过了的地方,所以禾稼草木早被吃了个光。 之前墨姝只是从书上还有别人的口中听说蝗灾的事,如今亲身到达灾区,看到地上堆积的厚厚的蝗虫的尸体;还有被蝗虫吃得一片光秃,放眼看去不见半点绿意只有满目苍凉的田地;以及脸如菜色双目中尽是绝望、坐在门前呆望田地的灾民以及饿得无力的小孩,墨姝才深刻感受到这蝗灾造成了多大的破坏,心中不由得泛起难言的悲凉与同情。 看见有人来,这些饥民围了上来。因为这一路上也遇到了几次流民拦道打算抢劫的,陆十几个的手立即按上了刀柄。 但是这些灾民却只是在不远处就站住了,有一个看上去比较老实的小心翼翼往这边走近,问道:“贵人想必是远道而来,不知小的可有什么能帮到贵人的?” 墨姝坐在马车里,闻言一怔。 随即恍然。 想必这些人是已经走投无路,所以才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因为蝗灾的缘故,这附近的富户担心饥民抢劫或者大灾之后的大疫,不少都选择暂时迁居到别处,而这些灾民正是看到这一点,所以就在路边守着指望有点活计,说不定可以弄点吃的。 陆十几人也是见惯了世情的,墨姝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们当然也不在话下。 但是为了谨防有诈,陆十几个还是没让这些人太靠近,不冷不淡地道:“从这里往临海县怎么走?” 陆十口中的临海县是齐鲁北边的一个县城,在这次蝗灾中损失惨重。 而临海县其实与墨姝如今已经到达的这个县相临,这几个护卫当然不会不认识过去的路,不过是借这个由头,想着也给这些人一点活命的钱罢了。 这个灾民见陆十相问,虽然对这一行人竟然与别人反道而行,感到有些奇怪,但他也明白这时候什么都没有填饱肚子重要,当即给陆十指了正确的道路。 陆十见方向没错,而且此人说得也很详尽,很有诚意,就从后边运东西的马车上拿了小半袋品相差些的麦子给他. “知道这边受了灾,日子不好过,看你也是个实诚的,我家姑娘一向善心,这小半袋麦子拿去,虽然说品相差些,但总能让这里这些人填几日肚子。” 说着,陆十往周围示意了一下。 这些灾民这几日给人指路的事情也有好几次了,但是这样的小事,富户都不会给太多的好处的,顶多就丢下几个铜板,甚至还有听了方向就扬长而去的。 因此看到陆十一出手就是小半袋麦子,灾民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很快反应过来就跪下向着马车磕头,而且也明白了陆十的意思,大喜过望的同时,也没忘记点头: “贵人您尽管放心,小的绝不会独吞这些粮食的,若有违……” “不必如此。” 陆十看到旁边的人已经喜不自胜地围了上来,当即向这个灾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相信他的话,然后就站回了车旁。 而旁边聚拢的灾民在看到小半袋没有掺杂别的东西,只是品相差些的麦子后,忽然一齐跪了下来向马车磕头,口中呜咽着说着感激的话,一些妇人老者甚至还落下了泪水语不成句。 墨姝虽然没有看到车外边的情形,但只是听着这些话,就觉得心中酸涩。 正打算让车夫赶紧离开这里,免得伤怀,墨姝想起刚才看到的情况,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当即开口叫过旁边护卫的陆十一,道:“你去与灾民说,墨家和伍家收购这些蝗虫,死的也成,但不能是药死的,价钱不用太高,但也别太低,收回去当饲料也很好的。” 陆十一应诺一声,当即快步过去。(未完待续。) 120、收购 陆十看到陆十一过来还有些奇怪,待听到他说了墨姝的决定,当下又是大为感慨。 这些蝗虫自然是可以当饲料的,但是即使墨姝不说出钱收购,而只是雇人清扫的话,将会便宜许多。 墨姝现在选择了收购的办法,自然也有照顾这些灾民的意思在里边。 而再看旁边的灾民,他们听到这个消息,最初的反应显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面上全是不可置信。 陆十一见状,又重复了一遍,道:“想来众位乡民都应该听说过,如今朝渊县主在各地建了许多养殖场,而且从今次蝗灾可以看出,这些家禽都比较喜欢吃这蝗虫。因此,墨家和伍家说了,将在这边大梁收购蝗虫,不论死活,只需不是药死的,会对家禽有害的就成……” 这下子灾民全都反应过来了,没等陆十一说完,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情? 这些吃了庄稼的蝗虫居然可以卖钱? 这下子有脑子活络些的,想起之前从南边一点的郡县传回的消息,立即回家去拿工具了。 当初这些人就以为家禽还会往这边来的,如此他们就不用清扫这些地上死去的蝗虫了。 但是据说养殖场的人听说这边蝗虫过境之后,留下的大多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而死掉了的蝗虫,已经造成的损失没法挽回,这边也几乎没有还在继续为害的蝗虫了,就没有再过来。 这一部分消息灵通的人听了还觉得有些可惜,没能见识到传说中浩浩荡荡、壮观非常的家禽队伍,而且还得想办法清理掉这些蝗虫的尸体。 如今想想,若这收购蝗虫之事是真的,还真得庆幸这些家禽没有过来了。 否则以传言中这些家禽的食量,还怎么找这么多的蝗虫给人收购? 伍家和墨家此举,真是灾民的救星!而且归根结底,还是墨六娘子的恩泽,若非这位县主没有因为想着开蛋糕店而发展养殖场,如今齐鲁往南的州县也会被遮天蔽日的蝗虫吃成赤土千里,受灾的范围广了,就是逃灾都不知该往什么地方逃去。 说不定还真会出现以前蝗灾发生后的惨况。 但因为有了朝渊县主一手发展起来的养殖场,不仅许多地方都在蝗虫还没有完全长成气候,还是蝻虫时就已经将之消灭,使得蝗灾发生的范围小了许多;且在飞蝗肆虐之时,这些家禽竟然也能以惊人的速度将这些飞蝗捕食干净;如今更有这收购蝗虫的消息。 也就是说,灾民还可以凭借这些已经死去落了一地,原本以为需要白花心思以及力气清理的蝗虫换些钱,度过目前的艰难关头。 还有一些人还抱着怀疑的态度,却又没胆子多问。 陆十见到这样的情形,折回车子边与墨姝说了灾民的反应,道:“都已饿成什么样了,这些灾民许多都仍在犹豫观望,却不知要拖到何时。但是县主还得赶去临海县,不如这里收购蝗虫的事情就交给赵管事处理,马车继续赶路?” 陆十口中的赵管事名为赵强,乃是赵高的弟弟,此次伍子珩指派了他过来,就是随时准备着处理类似的事情的。 墨姝一听同意了,让陆十将赵强叫过来,说明了情况,又嘱咐了几句,仍是说了价钱让赵强看着定:“……虽然是给这些灾民一条路子,但价钱也不用太高,当然也别太低,就按优良饲料来定就好了。” 赵强躬身应诺。 墨姝想了想,又道:“如今这样的情形,就是有钱这些灾民怕是也不容易买到吃的粮食,不如就以粮食来换好了。这附近的养殖场都储存着一些备用的粮食,运到这边先用着,改日再从别处运过来补上。” 一边说,见赵强在点头之余也若有所思,墨姝就问:“赵管事还有什么想法?” 赵强只是听墨姝提到各地储存备用的粮食,想起这位县主在各地建养殖场都没忘记存粮,当时因为去年各地丰收,粮价并不贵,但也就是几个月功夫,现在已经涨了几倍的价钱。 因此赵强在心底小小地感慨了一回墨姝的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如今听见墨姝相问,赵强立即打起了精神道:“县主觉得多少粮食换多少蝗虫比较合适?” 墨姝抬眸诧异道:“若是我都计算好了,还用你干什么?” 赵强一听冷汗立即就冒出来了,立即道:“县主说的有理,是小的考虑不周。” 说着赵强就在心里飞快地计算起来,片刻之后又问:“三石蝗虫换一斗中等品质的麦子,县主觉得如何?” 在时下一石大约是十斗,这样换,就相当于三十斗的蝗虫可以换一斗麦子。 墨姝一算觉得还行,当下点了点头:“就这么办。陆十一就留下搭把手,你将这事办好了,回去表哥自然会给你赏钱。” 这位刚被委以重任的赵管事忙点头应是,随后退开往灾民和陆十一的方向走去。 墨姝将陆十一叫过来也说了几句,才让车夫起行,陆十几个护卫自然跟上。 这边赵强走到灾民旁边,当即和气地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还拿出了晋国公府的木牌子。 说起来还是赵管事有经验,这牌子一亮出来,这些灾民别说分辨真假了,就连上边的字也未必认识,却一下子觉得这件事可信的程度大大提高了。 既然认定了这件事应该是真的,众灾民一下子都待不住了。而且看见赵管事比陆十一似乎好说话的样子,就有回去拿了工具的人大着胆子问:“既然墨家和伍家的贵人收这蝗虫,不知是什么价钱?一石蝗虫可以得几文钱?” 问及价钱,众人都紧张起来,巴巴地看着赵管事。 赵强和气道:“主家说了,三石蝗虫换一斗中等品质的麦子。” 这么好?! 众人都觉得如在梦中似的。 一个灾民结结巴巴问:“多、多少?还可以、可以直接换到……麦子?” 赵管事肯定地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次:“三石蝗虫换一斗中等品质的麦子,将蝗虫拿过来,就能直接换到麦子。” 众人一听立即匆忙赶回家去拿工具了。 而聪明的,早已拿了工具过来的人,则开始就地扫起了蝗虫。 伍家和墨家真是大好人! 只用了一点低价收来的麦子,就让齐鲁灾民记住了墨姝和墨家、伍家的大恩,而且旁人还不能说墨姝是收买人心,因为她是用麦子买的饲料。 杨琉璃听说这件事之后,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以前总觉得墨姝不擅谋划,会不会错了?(未完待续。) 121、赈灾 在墨姝前往临海县的同时,朝廷派遣到这边的捕蝗使陈海和琅琊王氏的现任当家族长嫡长子王直已经得到了消息,也都到了这里等候。 虽然说陈海和王直如此,很大程度还是因为看晋国公府的面子,但是,若非墨姝此次养殖场的家禽确实在蝗灾中立下了大功,即使有伍家的关系还有墨姝的县主身份,两人也不会亲自到这边的。 墨姝自知两人心底其实还是看轻她的,所以下了车就端足了架势,她好歹也是皇帝亲封的县主,即使陈海王直两人心中对她轻视,见了她还是得行礼,当然墨姝也没有太过,两人礼行了一半,就连忙回礼了。 随后几人寒暄了一番,墨姝与王直说话,随行的另一位晋国公府的管事伍忠,就与捕蝗使陈海到一边说话了。 待墨姝与王直的对话告一段落,陈海回来时,对墨姝的态度就变得热情了。 墨姝不用想都知道,伍管事必然给陈海许了什么好处。 接下来几人就说起了此次的蝗灾,陈捕蝗使对墨姝养殖场在此次蝗灾中立下的大功连加赞赏,又称墨姝是巾帼不让须眉,当真是世家闺秀的楷模云云,见此王直也开口对墨姝表示了感谢。 墨姝听着也少不得谦虚了几句。 想到这一路过来看到的灾区的情形,墨姝生出了到这边赈灾的想法,但以刘楷的多疑,这事还得想个办法。 这时,伍家管事与前往灭蝗的官员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知说了什么,然后王直就道道:“县主这一路辛苦了,此次蝗灾还多亏了县主的养殖场,府上备了些谢礼,还请笑纳。” 墨姝听说琅琊王氏想到要表示谢意,这却是来之前伍子珩就已经想到了的,若是王家不主动提,伍管事也会帮忙让他们想起来的,当即笑盈盈道:“这怎么好意思。” 王直听着墨姝说不好意思,看上去却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嘴角不由得抽了几下: “伍家墨家路远迢迢赶着家禽过来,解我鲁地之危难,这区区一点谢意,实在微不足道。” “既然王家如此盛情,让人难以拒绝,我就不客气收下了。只是这些金银,晋国公府里也不缺。来时我看到鲁地一些州县受灾严重,不如王公子将这些银钱都折换成粮食,我好拿去赈灾,也算是王家的无上功德。” 墨姝依旧笑盈盈道。 王直明显噎了一下,才道:“这路途遥远,运粮食多有不便,而且这边才受了灾,今年夏粮颗粒无收……” 墨姝微笑道:“相信琅琊王家不会因为今夏绝收,几年的存粮就没有了吧?这鲁地受灾,以王家的仁义,定然也要赈灾的。 王公子只管放心,我也是打算用这些粮食在鲁地的州县赈灾,不会运回长安去的。说到路途遥远运输不便,我倒是想起来了,听说王家在底下的郡县也都有自家经营的粮铺,不如这样,等我到了地方直接从王家的粮铺调拨,岂不省了运送的麻烦? 还是王公子想得周到,我就先替鲁地的灾民谢过王公子了。” 这一番话,说得王公子张口无言。 而陈海也在旁附和,连声夸王家仁义,定将此事上达天听,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就在次日,王家便让临海县的粮铺拨了一部分粮食给墨姝。 墨姝也确实将所有的粮食都用于赈灾了,粮食从王家的铺子运出来之后,就直接放到了粥棚旁边只有一个正门的小库房里,灾民有住在粥棚的,一直都能看得到,可以保证墨家和伍家的人绝对没有贪墨或者以次充好。 若在往常,朝廷赈灾的官员贪墨赈灾的粮款,或者将陈年长虫的粮食将上头拨下来的粮食换掉,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今看到墨姝如此公开的做法,灾民一时都大为感动。 其实如今的百姓真的是很容易满足甚至感动的,一时间,灾区许多百姓都在送自家收集的蝗虫过来之后,表示不收粮食。 墨姝自然没有同意,还是坚持让下边的人都按照原来说的给灾民换粮食。 而且,墨姝也大方地说明了这些粮食都是王家拿来赈灾的。 但是由于墨姝这边有意无意透露的消息,灾民都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了,明白这些粮食说白了,是王家给墨姝赶过来救灾的谢礼以及报答,即使墨姝全留给自己,也没人能说出什么不妥。 而墨姝却全拿出来赈灾了。 因此,灾民也都是承墨姝承墨家伍家的情。 至于王家,因为之前他们授意底下的官员拒绝了墨姝建养殖场的事,导致蝗灾远比其他有养殖场的地方严重,百姓和地方官员多有怨言,就更不可能因墨姝拿王家送的谢礼赈灾的事,而承王家的情了。 但是,王家还不能上折子去弹劾墨姝邀买民心,因为墨姝赈灾口口声声说的是王家仁义,拿出了粮食赈灾,若较真起来,怕晋国公府还会说,邀买民心的是王家。 墨姝拿着王家的粮食,扯着王家的旗号,却给自己和伍家墨家赢得了齐鲁这边受灾郡县的民心,王直因为这事,给王族长训了一顿。 但是王族长训完自己儿子,虽然仍气得咬牙切齿却是没办法:“这墨六娘子也忒狡诈!” 墨姝养殖场的家禽在此次蝗灾中的表现早已经传回了长安。 还没等众大臣有什么反应,晋国公府这边已有应对。近日刘楷看的奏报,大都是将自己从蝗灾中摘出来然后歌功颂德,说这蝗灾每隔数年就会发生,并非是因为天子的缘故,反倒因为天子圣明,感动了上苍,才会有上天借天子亲封的县主之手,将天上的凤凰神鸟化为家禽,捕食飞蝗,大大减轻了蝗灾的损失。 这些臣子因为之前就已经上表说了曲辕犁是祥瑞,如今这歌功颂德的话自然也说得很是顺溜。 而且,若这么些动听的话,就能将这蝗灾的事情揭过去,还可以让皇帝高兴,何乐而不为呢? 说不定圣上龙颜大悦,就升官有望了。 墨姝最初听到这些消息,原以为如此阿谀奉承的话没有多大用处,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让刘楷厌烦甚至动怒,没想到后来接到伍子珩的来信,刘楷的反应居然真的是大悦。 拿着信沉默了片刻,墨姝终于明白如今的刘楷已经彻头彻尾变成一个昏君了。(未完待续。) 122、猜忌 如今长安乃至大梁,上至朝堂下至百姓,无人不在谈论朝渊县主。 以至于一提起县主众人就只想到墨姝,都没人想起,还有个与墨姝一样并非皇室宗亲,还更早封为县主的而且有食邑的永乐县主杨琉璃,而一众皇室宗亲的县主,更是没人清楚。 这些日子,坊间在众口一词夸奖墨家六娘子到底是出身名门世家,不管何时在什么境况下都心系百姓苍生的同时,也纷纷称颂天子圣明。这么一来,那些官员就不知道怎么弹劾墨姝了。 在众人都将墨姝此次用家禽捕食飞蝗的事情归结于天子圣明的情况下,弹劾墨姝邀买民心,岂不是相当于也弹劾天子了? 这件事明明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当初墨志海这些看墨姝不顺眼的大臣在刚得知灾区那边的灾民对待墨姝是如何的崇敬时,原本以为抓住了一个好机会,想上折子弹劾墨姝利用救灾邀买民心图谋不轨的,没想到这奏折还没有来得及往上递,就有底下的官员先上折子将这事与天子圣明联系在一起,极尽所能地歌功颂德阿谀奉承,顺便还有意无意给墨姝开脱。 尽管找不到证据,但是这些与墨家与伍家不对付的人,岂能猜不出,这是晋国公府的手笔? 又给晋国公府抢先一步,不仅没有什么事,还给墨姝和伍家都赢得了好名声。 真是好手段。 之前众人还觉得晋国公府一直以来对墨姝如此相护,也不知图的是什么。 如今却都开始生出了疑心。 这养殖场的事情,莫非真不是伍家的手笔,而只是墨姝一人所为?想想当初墨姝张罗养鸡时,伍子珩自然是支持的,但也就支持而已,似乎也没怎么重视,若不然肯定不只现在这点规模。应该真的只是墨姝一人在忙这事情。 而如果伍家没有参与,只是墨姝所为,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提前预知了灾害? 坊间如今的说法,更多人还是不相信世间真有人能预知没有发生的事情。 况且,是墨姝真的能提前预知以后的事情的话,怎么会看着墨家落到如今的境地? 诸如此类的引证,倒是让猜疑的人打消了不少念头。 但墨姝如果不是刻意为应对蝗灾而兴建的养殖场,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想到当初袁君平的批语,还有晋国公府发展的势头,以及伍家对墨姝的看重,众人不免又开始猜想: 莫非,墨家六娘子真有旺家益夫之贵格? 这么一想,有心人立即密报给了梁帝。 岂知疑心向来很重的刘楷这次却没当一回事,不以为然:“若是墨家六娘子真有什么旺家的命格,为什么当初没能保住墨家?还是我的怜儿说的有道理,不管多贵的命,在朕这个真龙天子面前,还不都得好好把自己的利爪收起来,仍凭朕处置。” 最近刘楷新收了一个妃子,名讳为赵怜儿,是江南苏州一个名士的女儿,只是这名士与妻子都早已过世,赵怜儿嫁人后给夫家休弃,才投奔了长安的亲戚,礼部侍郎。 没想到因缘巧合之下,赵怜儿在礼部侍郎府遇到了梁帝刘楷,刘楷就将之带回了宫中,并封为妃子。 如今赵怜儿之受宠,还在易妃之上。 这些官员虽然见刘楷没往心里去,却也没打算放弃,还是屡屡上折子。 只可惜刘楷一心烦,索性见到说墨姝的折子就不看了,只关心享乐以及大运河的事情。 若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是刘楷关注的,恐怕就只有西北了。 但目前刘楷没有足够的兵将和粮草,所以也只是让人多关注一下西北的局势,没能实现再次西征的事情。 大运河借着枯水期,以及劳役工用命干活,进展到时不错。 就在百姓和朝廷都谈论墨姝的事情,这时远在岭南的泉州的州牧刚好上表称,有南洋的小国遣使臣过来拜见,刘楷大喜,而众臣以及朝野上下也都好奇于这外邦使节长什么相貌,一时间坊间开始谈论起外邦与大梁有什么不同,遂都转移了注意。 墨姝的事情虽然仍有人提起,却已经不多。 杨琉璃却没有在意什么南洋来的使臣,她万分后悔,当初在宋国公府总想着悄无声息地除掉墨姝,所以下的慢毒,没想到不知是药下的分量不够,还是这毒根本没有效果,至今墨姝似乎一点事情都没有。 而如今墨姝已经到了晋国公府,想再下手都没有什么机会。 墨姝实在太少出现在外边的场合了,之前刚到玉湖山庄的时候是因为她身份的原因自然没法出门,仅有的一次出现在宴会上就是琉璃晋封为县主时,但当时在墨姝身边围着晋国公府的人,杨琉璃找不到什么机会。 到后来墨姝与晋国公府认了亲,也成为县主,杨琉璃只不过是趁宴会处理了认亲的信物而已,也没寻到什么机会可以对墨姝下手的。而之后,墨姝似乎一点也不关心京城贵女的往来,总是在晋国公府忙自己的事情。 到了这大半年时间,墨姝似乎就更忙了。 这让杨琉璃越发感到不安。 尤其是易安在到山庄见过两次墨姝之后,据说回府还时不时会提到一句。 但却极少有提到杨琉璃的。 这让杨琉璃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杨琉璃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所以打算主动出击。 之前赏红枫,以为能找到机会的,没想到自己手下的丫鬟自己出了岔子,白白浪费了大好时机。 杨琉璃心中自然很不甘心。 过年时墨姝也没有走动,一心扑在了杨琉璃当时还半点都看不起的又脏又臭的养殖场上。 待到过了年,到元宵又因为西北战事,灯节没有往年的热闹,杨琉璃在这时也不好不顾外祖父梁国公痛心的感受,去逛夜市,何况若正月十五热闹,墨姝也许还会去凑一下热闹,但是街市冷清肯定就不会不顾她宝贝的养殖场,而出去玩了。 当时杨琉璃是一点都想不明白,墨姝怎么会对养殖场如此上心,不过蛋糕店而已,用得着开这么多的养殖场?如今想想,杨琉璃就觉得墨姝非常可疑。(未完待续。) 123、想法 杨琉璃觉得墨姝变聪明了。这也让她感觉到了深深的危机。 但是,杨琉璃也没有什么机会可以对付墨姝的。 过了年之后,五月易安生辰,送了帖子到玉湖山庄,墨姝也没有到场,只是由晋国公府的管事送来了很寻常的贺礼。 看到这样的情况,杨琉璃在暗自高兴之余,又有些不忿。她觉得墨姝是有了伍子珩,就对易安不上心了。 杨琉璃不平的是:伍子珩除了一副皮囊之外,有什么能比得上易安? 尽管杨琉璃对于墨姝不跟她抢易安一事乐见其成,但是又对墨姝的见异思迁而为易安感到有些不忿。 当然,也就是有些不忿而已,杨琉璃很快就不再纠结这小事,仍考虑还有什么机会的问题。 五月易安生辰,恰逢旱灾正严重,各地还闹起了蝗灾,特意往简单了去办。 而墨姝据说也在为山庄附近农田没水的事情忧心,还有养殖场用水的事情,以及蝗灾而困扰,没有亲自到宋国公府给易安庆贺生辰。 到六月,墨姝和杨琉璃的生辰几乎是连着,以杨琉璃与墨姝的关系,墨姝若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脱不开身的话,按理说是一定会到的,琉璃也做好充分的准备。 没想到墨姝还没到生辰就去了东北齐鲁蝗灾灾区。 这不仅让杨琉璃失去了一次好机会,而且墨姝在当地收购蝗虫,又用琅琊王氏送的粮食赈灾,很是收买了不少民心。 这些天坊间的人都是怎么说的? 说墨价六娘子不愧是圣上亲封的县主,果然是世家闺秀的表率,心系天下苍生。 至于什么天子圣明,不过是为了给墨姝这样的好名声多一枚免死金牌,以免给刘楷猜忌反而获罪罢了。 而且杨琉璃不用想都知道,将墨姝的功劳与天子的圣明仁德捆绑在一起,肯定是晋国公府和墨家联手弄出来的。 杨琉璃就不明白,墨姝到底有什么好的,一去山庄就得到了伍子珩的欢心? 若非有伍子珩与晋国公府的诸多维护,杨琉璃觉得墨姝肯定早就已经被她给除去了。 想想当初在宋国公府时,易安也对墨姝另眼相看,杨琉璃就觉得很不是滋味。 也许,还是因为墨姝即使有过一段落魄的时间,终究仍是出身世家? 没有一个好的家世,是杨琉璃最为不甘的,即使如今她已经是地位尊崇的梁国公的外孙女,同时还贵为县主。 但在心底墨姝还是很介意自己当初的身份,并且总是下意识地与墨姝相比较。 墨姝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如今她正在从齐鲁返回长安的路上。 在灾区看到了许多忍饥挨饿的饥民,尤其是都没多大的娃娃之后,墨姝的心情就有些沉重。 这次蝗灾在墨姝前世梦里的记忆中,原本是更加悲惨的。如今因为她大力发展养殖家禽之后,却相比前几年的蝗灾损失都还轻一些。但即使如此,看到受灾的饥民在她没有过去收购蝗虫以及赈灾时的境况,她还是觉得接受不了。 想想前世梦中听说的惨况,墨姝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过自己尽了几分力。 即使这出力的初衷并非是什么心系苍生。 随后,墨姝就想到了不知多久之后就会发生的战乱。即使没有前世那么严重的蝗灾,但是大运河开凿的情形墨姝也从自家各地的商人探子以及伍子珩那边的消息中知道得挺详细。 就如当初修筑万里长城一样,如今大运河的开凿,也都是用服劳役的百姓的血肉建成的。 何况刘楷还筹划着在江东建造行宫。 简直就如墨姝所知的后世历史上的隋炀帝一样不靠谱。不知道在大运河开凿之后刘楷会不会和隋炀帝一样,死在江东。 墨姝知道,按照如今的情形发展下去,大梁真的会起内乱。 而且西北还有五胡在窥伺,随时准备着找机会入侵中原。 心事重重地回到长安,墨姝就收到了杨琉璃的帖子,或者说是一封信。琉璃先是夸奖了墨姝的义举,然后给墨姝送上迟来的生辰贺礼,随即表示,因为墨姝到灾区去的缘故,两人的生辰都没有一起过,想邀请墨姝到梁国公府聚一下。 墨姝收到杨琉璃的信还是很高兴的,尤其是杨琉璃还在信中夸了她。 但伍子珩并不赞成墨姝在这时往梁国公府上去,墨姝这才在蝗灾中立了大功,若是与梁国公府这样的重臣走得太近,不免有拉拢势力的猜疑。 目前为了避免刘楷的猜忌,晋国公府已经花了不少力气,伍子珩觉得,为了避免出现什么变故,墨姝还是在家里好生休息一段时间比较好。 而且墨姝此次立了功,不知刘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最好是静观其变。 尽管觉得对琉璃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墨姝还是听从了伍子珩的意见。若是惹恼了刘楷引起其猜忌,墨姝和墨家都会很危险。自己和家人的安危当然要比姐妹相聚更重要。 墨姝此次养殖家禽对抗蝗灾,原本就是很冒险的事情,还好有伍子珩和晋国公府在背后推动坊间流言走向,而刘楷也沉湎于享乐,没有了从前的敏锐,这才使得此事到目前为止是有惊无险。 正因为如此,墨姝看到了一个希望。 这次按理说刘楷应该会奖赏抗灾有功的墨姝的,所以墨姝心里很希望能通过这次机会回到中州陵北去。 墨姝向伍子珩说过她的这个想法。尽管伍子珩当时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她心里却下意识地觉得,他会想法子的。 回到山庄几日之后,墨姝就从已经回山庄的三哥墨云处得到消息,刘楷还真有可能会让墨家嫡支的人回中州陵北去。 墨姝去向伍子珩求证。 伍子珩表情淡淡:“这事大概有七八成的把握。” 这两日伍子珩从父亲那里得知,刘楷已经考虑让墨家嫡支回中州陵北的问题。这主要原因是墨姝确实立了功,应当奖赏,而刘楷觉得,如今中州陵北有墨志海执掌着墨家,即使墨氏嫡支回去也构不成威胁,还可以看墨家内斗的好戏。 过了两日,有宫中的人过来宣旨。 墨姝得到消息,有些激动忐忑,出了绿萼园看到伍子珩,她立即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伍子珩摇了摇头。 墨姝双眸中的光彩登时暗淡了下去。(未完待续。) 124、势力 阳春三月,正是桃李盛开,光景正好的时节。 晨起墨姝就觉得身子有些不太自在,以为是春困没有睡足的缘故,而且近来在前边心口也开始有些鼓胀地涨疼,显然是开始长开的迹象,正是贪睡的年纪,这么早起晨练,不免想赖床。 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觉得不自在吧。墨姝如是想。 墨姝摸了一下胸口鼓起的有些涨疼的小包,只觉人生如梦。若是连前世梦里的记忆一起算的话,她应该是第三次经历这样的人生阶段了吧?但感觉怎么还是很不适应呢? 到今年六月,墨姝就十三岁了。 在过去的大半年里,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事情发生,只是大梁的国祚是每况愈下。 去年五六月的蝗灾墨姝立了大功,原以为可以借此让家人回中州陵北去的,没想到后来因为有人从中作梗,在最后关头劝谏阻止了刘楷,虽然刘楷并没有觉得让墨氏嫡支回到陵北是放虎归山,但是以往的猜忌终究还留有一点,认为多给些时间让墨志海巩固势力也好,于是改了主意,没让墨家嫡支回乡。 只是考虑到墨姝终究是立了大功,这个是没法抹杀的,于是跟墨志海一提,这位陵北墨氏的现任族长只好将墨姝重新写入了族谱。 这样的大事,墨志海一如当初没有告知墨姝就将其从族谱中删除一样,也只让人开了祠堂,改了一下族谱了事,没有告诉在长安的墨姝及墨氏嫡支的人,更没有什么欢迎墨姝重入族谱的仪式。 若非墨姝听到圣旨提及,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墨姝早在向伍子珩头去询问的目光而伍子珩摇头时,就已经猜到借蝗灾立功之事回中州陵北的期望已经落空,待听到能重回族谱,原本的失落才稍微淡了一些。 在墨姝心中,因为之前将之视若珍宝的墨家嫡支的亲人,她对于墨家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因此,墨姝才会一心想着振兴墨家。也因此,墨姝在之前听到墨志海将她的名字从族谱父亲的子女中划掉时,心情是非常的难过的,而且这件事也成了心头去不掉的一根刺。 如今听说能重回族谱,也是莫大的安慰。 墨姝的心情好了一点。 至于圣旨中所说的金银布帛的赏赐,墨姝反而不太在意了。也许是因为刘楷正一心攒钱开凿运河以及西征,并没有舍得给太多的钱财,甚至相比以往还算是很少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刘楷没把墨姝这蝗灾的功劳看得多重,或者是心思不在这上面。 墨姝领了赏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蝗灾几乎每隔几年就有一次,而这次百姓并不像墨姝这样有前世梦里的记忆相比较,自然不知道墨姝养殖场的家禽消弭了怎么样的一场大灾祸。 在前世梦里,除了旱灾,蝗灾的肆虐使得不少地方粮食绝收,连草木都没得吃而导致发生了人相食的惨剧之外,还因为死的人太多了发生了瘟疫,好些地方比如齐鲁、中州等地几乎成了没有人的死地、坟场。 墨姝不愿意去回忆太多。 如今这样还好。 蝗灾的事情很快就过去了,因为随后的小国进贡成为了坊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论内容。 但墨姝更忙了。 运河边接二连三发生人祸,而许多地方虽然蝗灾不严重,但是因为此前发生旱灾粮食减产,日子也不好过。 而因为开凿运河和准备西征都需要用钱,朝廷拨下去的救灾粮款很少,在这么一个情况下,各级地方官还贪墨这些救灾的粮款,送达灾区的钱和粮十不存一,税收也没有减轻,百姓怨声载道。 但刘楷却充耳不闻。 这次干旱和蝗灾,除了大梁之外,西北草原受灾更严重,不仅大片的牧草被吃了个精光,而且还引发了瘟疫。 若非西北草原地广人稀,只怕这瘟疫蔓延得更严重。 但即使如此,西北五胡也是损失惨重,眼看着过冬的粮食没有了,往大梁边境侵扰的情况愈演愈烈。 以至于各家的马场,包括魏国公府的,都不得不从格里原往白石城后移。 而且就是已经往白石城这边迁移了,还时不时受到西北胡人的侵扰。 有时五胡的骑兵甚至视这些大梁的马场为无物,不仅在这些马场抢掠一番,随后直犯白石城。 在这众多的马场之中,也只有晋国公府的没有受到什么损失,而且还能在西北胡兵犯边时,对周围的几个马场回护一二。 西北的百姓,尤其是段月兰,不免开始怀念伍子珩还在西北时的日子。 只是由于西北的官员和将士大多报喜不报忧,看到胡人只是不时抢掠一番,也没有大举进犯,而且想着之前梁帝刘楷两次西征失利,不想在这时去触霉头,因此刘楷只是记住了这件事,想着等攒够了钱,征兵运粮再次西征,到时候再一雪前耻,暂时并没有再次起用伍子珩的意思。 伍子珩虽然知道这件事,却不可能会主动请缨。 这大半年墨姝并没有怎么出门,随着天下明显的不太平,她全身心投入到了战乱之前的准备当中。 墨家在各地经商的人,在靖安十五年的旱灾蝗灾中,都以商人的名义捐赠了许多钱财粮食给当地赈灾,大多都得到了嘉奖,也在当地百姓当中得到了仁善的名声。 除此以外,这经商仍在持续。 如今从各地转运往京城的粮食,就都是由墨家的商队负责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墨家嫡支这些到各地经商的人的才华。 尽管墨姝当初只是单纯地从经商挣钱,积累本钱的目的出发,但是聪明而且出身世家的管事,却已经考虑到了更长远的方面。 墨姝及家人虽然远在长安,却总能得到各地的最新消息。 包括大运河的情况。 甚至有些消息,还比晋国公府专门的探子知道得更多更早更详细。这让伍子珩也开始关心起墨家嫡支的这些人。 伍子珩也受士农工商贵贱等级的影响,虽然知道在各地的商人可以发挥一定的作用,但没有想到这作用这么大。伍家也开始效仿,让人到各地去经商。 但是墨家毕竟早了一步,已经站稳脚跟,而且尽管墨姝并非经商的人才,但她毕竟有着积淀了一千多年的经商理念,却真不是伍家的人可比的,况且因为两家的关系,伍家还不好用自家的势力去打压伍家,因此,伍家的人在各地经商,还得跟墨家嫡支的人商量着办。 此时墨姝还浑然不知,墨家嫡支这些经商的人已经成为了不容小觑的势力。(未完待续。) 125、成长 墨姝这大半年除了练武,包括箭术骑射之外,除了还偶尔练字锻炼一下心境,就几乎是将所有游玩的时间都投入了为墨家谋划、教导墨婉、墨云几个一些后世的知识,以及用其后世所学,结合写小说时查的资料,给伍子珩改进兵器和攻城器械。 没错,伍子珩在山庄旁边煮盐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大着胆子,在冷香阁制造各种兵器和攻城器械。 这时候的墨姝不由得深深懊悔,当初写小说时觉得还是用冷兵器比较有意思,就没有去研究什么明清时的火器。 如今想想,墨姝就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太幼稚了。写小说时总觉得金手指开得太大了不好,但是等到真正穿越了才发现,回到古代,若是懂得火器什么的,只要有条件,谁还管它是不是符合历史的规律,当然是拿出来用了再说! 这穿越本来就是最不符合历史规律的了! 墨姝在暗自懊恼的同时,因为自己绞尽脑汁也弄不懂什么火器,只好将这个念头丢到一旁去了。 因为造兵器和攻城器械的缘故,墨姝又是几乎从不出门。 杨琉璃都差点怀疑,墨姝是不是被伍子珩给软禁了。 当然,墨姝自己是没有这个感觉的。现在在墨姝的心里,以如今墨家嫡支和伍家的关系,伍家厉害了自然对自家有许多好处,因此在伍子珩提出让她对这些攻城器械以及弓弩提些意见时,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墨姝很快就见到了她之前心心念念的神机弩,以及当初和伍子珩商议着如何改进这神机弩的鲁老先生,名为巧手鲁智的老者见面。 在事隔一年多之后,墨姝想起才进山庄时的事情,忍不住感慨良多。 而鲁智也不负巧手之名,墨姝根据后世查到的一些资料、以及机械的原理提出的意见和建议,他都能很快领悟并且制作出来。 鲁智原本在听到伍子珩叫了自家表妹过来,参与到这改进制造兵器以及攻城器械的事情当中,让她提意见和建议,还觉得有些不妥,以为伍子珩是单纯为了取悦于墨姝,而任由墨姝胡闹。 但是在墨姝真正提了意见之后,鲁智立即大为惊讶,并且对墨姝佩服得五体投地。 虽然墨姝对于时下这些兵器什么的手工制造并不熟悉,但是她的想法和建议却都是非常有用的,而且很多都是鲁智从未听过,但听了之后却觉得非常有道理乃至于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到后来,甚至还说因为墨姝指点了他,要尊墨姝为师。 最后还是墨姝说自己也从鲁智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两人是互相学习,鲁智这才作罢。 但鲁智每每与伍子珩说起,总不忘记极力夸赞墨姝的本事。 伍子珩让墨姝参与到兵器和攻城器械的制造,是因为想到了马鞍之事,但是他并没有想过她在这方面也有如此造诣,得到了新改进的神机弩,还有更好的兵器和攻城器械,听着鲁老的夸奖,以及言语间对墨姝发自内心的尊崇,伍子珩也生出了几分欣慰和自豪。 只不过,看到明显很高兴的伍子珩,墨姝总是非常警惕的模样。 记得伍子珩刚得知墨姝改进了神机弩时,过去夸赞了墨姝一句道:“姝儿,你真厉害!” 墨姝立即往后退了几步,捂着额头直瞪瞪地看着伍子珩道:“你可别又弹我的额头!” 伍子珩一阵无言。 最后,伍子珩没有弹墨姝的额头,只是将墨姝抱起来又抛了一次。 这举动的后果是墨姝好几天都不待见伍子珩。 好在墨姝对伍子珩并不记仇,很快就忘了这件事情,待新的攻城器械造出来,她就喜孜孜主动找伍子珩说去了。 伍子珩觉得,有这么一个表妹,真是太好了。 窗外的小鸟早已经三五成群地在花枝间玩耍嬉闹,悦耳的鸟鸣透过窗纱传入墨姝耳中,她就知道今日又是一个春日的好天气。 梳洗之后,墨姝过去支起了窗子。 太阳应该还没升起,柔和的晨光洒在庭院里,微风吹来淡淡的花香。 墨姝觉得身子的不适似乎减轻了些,想了想还是过去晨练。 伍子珩早就已经到练武场了,正在练刀。这刀并不是厚重的大刀,而类似于墨姝在后世时见过的唐刀。伍子珩的招式如他教墨姝剑法的一样,讲究实用,快而准,还专往敌人的要害砍劈。 看见墨姝过来,伍子珩微微露出笑意,点了点头。 与对待外人的冷漠不同,如今伍子珩面对墨姝,笑是越来越多了。 墨姝也从以往的总是惊艳呆住,变得多了几分定力,当下也笑着打了招呼,自己取剑练了起来。 一套剑法舞下来,墨姝额头见汗,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就停了下来。 伍子珩已经停下休息,见墨姝收了剑势,就往这边看来。 在柔和的晨光中,墨姝因为刚练过剑,香汗微微,沾湿的秀发搭在莹润光洁的额角,愈发显得其肤白如浸水的羊脂玉细腻温润,而双颊则染上了红晕,口若含朱,身上浅碧的衣衫则因汗水而贴到了皮肤上,勾勒出微微起伏的线条,正如三月带露而开的桃夭,娇艳无比。 伍子珩看得一怔。 墨姝微微转头,就正对上了伍子珩的目光,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下身上衣衫,面上一下子涨红了。 当下墨姝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伍子珩一怔之后已经立即回神,也觉得有些尴尬,当然也没有将墨姝叫住。 没想到墨姝才刚转身,突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随即感到一股热流涌了出来。已经有过两世经验的她怎么会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老天!这么狗血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是随着腹中的再次绞痛,让墨姝不得不蹲到了地上。 伍子珩在墨姝停下脚步时已经觉得不对,毫不迟疑地大步过来,口中则已急切问道:“姝儿,你怎么了?!” 随即就看到墨姝蹲了下去,伍子珩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到了跟前。 墨姝忙有气无力地抬起手阻止了他:“你别过来!” 伍子珩闻言步子微顿,随即以为墨姝是因为刚才他无意间的冒犯无礼而生气,充耳不闻,仍大踏步过来。 见状墨姝急了,恼道:“别过来!你再过来我、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伍子珩停下步子,却见墨姝已经是面色发白,他还隐隐闻到了血腥气,没再管墨姝说什么,过去不顾墨姝挣扎,一把将她抱起,手上却立刻摸到了一片温热的****。 血…… 伍子珩手一僵,声音有些发颤:“好好的怎么会受伤?!”(未完待续。) 126、尴尬 刚才墨姝还好好的!伍子珩也没看到有什么能伤到墨姝。 在这山庄中,还有什么潜在的危险不成? 墨姝自觉没脸见人,鸵鸟似的将头藏了起来,脸上**辣的,半句话都不想说。 伍子珩见状,虽然没看到墨姝伤到了何处,却以为墨姝伤得很重,以至于都说不出话来,当下也不及多想,大步往前走,道:“姝儿别怕,我这就叫人去请瞿老!” 墨姝立即仰头急道:“不要!千万不要!” 伍子珩一怔低头看向了墨姝:“为什么?” 墨姝对上伍子珩的目光,立即又把头了缩回去不看伍子珩:“我没受伤!你也不要告诉别人!” 伍子珩步子没停,心中焦急之余却极为诧异。看墨姝的样子不像是在赌气,似乎也说的实话,但没受伤怎么来的血?电光火石之间,伍子珩突然想起之前听过的一些事,隐约猜到了什么,尽管一向淡定自若,这时也不由得尴尬起来,只觉得怀里抱着的墨姝都有些烫。 虽然伍子珩不近女子,但是今年也已经年过二十,而且之前还混在西北军中将士这些汉子中,怎么也听说过一些关于女子的事情的,此时突然想起,登时明白了墨姝为什么会如此反应。 当下伍子珩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抄人少的近道往山庄的房舍行去。 伍子珩原本是想直接把墨姝送回绿萼园去的,想了想,还是转向了比较近的自己的含雪居。 最近护卫更多的是在造兵器和攻城器械的冷香阁,这边只有6十二在。 看到伍子珩步子匆匆抱着墨姝回来,而他怀里的墨姝头埋在衣衫里边,看不清是什么情形,6十二吃了一惊,忙走上前。 伍子珩不待自己的护卫问,就道:“你去绿萼园缀玉馆,把几个平日在县主身边的侍女叫过来。” 一时之间,伍子珩也记不起夏荷碧萝几个墨姝的大丫鬟的名字。 含雪居很少有丫鬟可以过来的,6十二微微一怔,又谨慎问:“需不需要叫瞿老?” 墨姝头还埋在伍子珩怀里,闻言也没露出脸,闷声道:“不用!” 6十二觉察到情况有异,当即也没多话,立刻出去了。 伍子珩抱着墨姝,一时也没了主意,小心问:“我先放你到榻上歇一会?” 墨姝感觉到伍子珩态度的转变,知道他多半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恨不能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还没说话,就见伍子珩已经往旁边的矮榻过去。 墨姝探半个头出来,看到榻上铺的浅青的锦缎,忙抓住了伍子珩的衣衫,焦急又小声地道:“别!别弄脏了……” 伍子珩生****洁,墨姝想到自己说不定已经弄脏了他的衣衫,脸上更是如火在烧。 闻言伍子珩一怔,随即道:“不妨事的……” 说着,伍子珩单手抱着墨姝,腾出左手放好了软枕,这才轻轻将墨姝放到了锦榻之上。 墨姝目光上抬,就看到了伍子珩牙白散花绫的外衫上一团晕染的血色,登时如同给什么刺了一下,立即转过头面红过耳,小声道:“表哥……你、你快去把衣衫换了罢,待会我拿回去给你洗干净。” 伍子珩才扯过轻软的被衾给墨姝盖上,闻言低头一看,一团血迹映入眼帘,向来从容淡定的伍家三郎也不由得面上热。 墨姝没有听到伍子珩的回应,感觉一室都安静了下来,不由得诧异地回头望去。 这一看,墨姝就呆住了。 但见伍子珩细腻莹白的脸上,不知何时眼角双颊竟染上了一抹薄红,他本就容姿天成风华绝代,此刻面染绯桃,更是瑰姿艳逸,这震撼人心的美让墨姝一时间忘了说话,也忘了腹中的疼痛,只呆呆看着,心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染尽胭脂画不成……染尽胭脂,画不成…… 伍子珩力持镇定,抬头就看到了墨姝呆呆的目光,心中没来由生出一丝愉悦,唇边含了笑意,也看着墨姝。 这时,门外6十二忽然道:“侯爷,县主身边的夏荷、碧萝到了。” 伍子珩这才想起墨姝的事情,点头道:“让人进来。” 6十二仍守在门外,夏荷和碧萝跨门而入,才进门就看到了躺在软榻上面色苍白的墨姝,以及转过身来的伍子珩外衫上面的血迹。 自家姑娘受伤了?! 夏荷与碧萝大惊失色,碧萝更是忍不住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过神来的墨姝这才意识到伍子珩还没有去换衣服,当下忍住尴尬道:“咳,表哥你快去将衣衫换了罢,回头给你洗干净……” 伍子珩下意识回道:“不用劳动表妹,以后不穿这件了。” 墨姝想到伍子珩喜洁,这外衫多半是扔了,当下讪讪道:“回头……回头我给表哥另缝一件。” 夏荷与碧萝听着这对话,感觉这气氛也怪怪的:自家姑娘受了伤,怎么没叫山庄的大夫,而且两人还有心思在这里讨论衣衫的事情……没见有半点焦急的神色…… 夏荷先开口道:“侯爷,姑娘这是……” 伍子珩这才现衣衫上有着这么一团血迹还站在这里,很不合适,当下往里边去换衣衫去了。 见状,碧萝这才丢开了什么规矩,急急到榻边问:“姑娘这是怎么了?!生了什么事?” 墨姝回想起这件事的经过,眼前伍子珩染了血迹的衣衫挥之不去,以手掩面闷声道:“你家姑娘癸水初至……” 夏荷与碧萝都比墨姝大,而且都已经经历过这件事,当下先是一怔,既而又惊又喜道: “这可是大事!” “姑娘可有什么不舒服?” 随即想起外边和里面都有男子,赶紧放低了声音,又想起刚才看见的伍子珩衣衫上的血迹,两个丫鬟的脸也不由得红了:这样的事情竟然给侯爷撞到了……这真是、真是…… 再看看自家姑娘,也没有羞愤到无地自容甚至想不开的样子,心想着也许是自家姑娘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这是多羞人的事情。 还好还好。(未完待续。) 127、亲事 两个丫鬟心中庆幸着,完全没想过,墨姝既然能这么镇定地说出癸水初至,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墨姝到底有后世的经历,自然远比时下的女子想得明白,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况且,墨姝最尴尬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想想伍子珩刚才的反应,似乎也没比她好多少…… 这么想着墨姝竟然觉得心里平衡一点了。 若夏荷与碧萝两个丫鬟能知道墨姝心中所想,肯定会觉得自家姑娘这想法,当真是与别人不同……若是别的女子发生这样的事情,而且知道撞见的男子还这么尴尬,肯定会觉得更加丢人…… 墨姝到底不是一般人! 伍子珩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衣衫换了下来。看着衣衫前边染上的血迹,伍子珩有些走神,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伍子珩才将衣衫拿在手上。这衣衫肯定是不能穿了。且不说不知能不能洗干净,就是能,伍子珩觉得自己也不会再穿的。 丢了? 伍子珩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随手将外衫收到一个很少打开的匣子。 这时,夏荷过来告知,已经回缀玉馆抬了肩舆过来,墨姝这就回绿萼园了。伍子珩颔首表示知道了。 过了片刻,听到前堂已经没了动静,伍子珩这才过去,哑然发现,连榻上的被衾等都已经换过,看上去都是崭新一片。 墨姝回到缀玉馆,得到消息的杨氏、白氏和墨好都过来探望。 随后,杨氏就给墨姝细细说了这时候应该注意的事情,尽管墨姝都知道了,也没表现出半分,认真听着,一一点头记下。 杨氏看着自家女儿,忽然感慨万千。 之前墨姝总是给家里出主意,教导墨婉、墨川几个,也没忘记让墨好习武什么的,似乎什么都有自己的主见,也给家里帮了很大的忙,以至于杨氏总感觉自己这个女儿已经是个大人了。 如今听到这件事,杨氏才意识到,自家闺女如今十三岁都还没到呢。 杨氏看着墨姝因为失血而有些白的脸,拉着墨姝的手感慨道:“我家姝儿终于长大了呢!” 想到墨姝来了癸水,指不定晋国公府那边就会催着订亲的事情了,毕竟伍子珩的年纪摆着,怕是拖不得,一时又觉得诸多不舍。 如此思来想去的,杨氏最后只能用伍子珩待墨姝很好来安慰自己,想想碧萝夏荷说的,墨姝还将伍子珩的衣衫弄脏了,一时又有些踌躇,看着女儿也不知该怎么说。 但是看墨姝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因为这件事而困扰。 但现在世人都觉得天癸乃不洁之物,男子碰到了是不吉利,晦气的事情,杨氏不知道伍家三郎会不会因此而不高兴,暗叹了一口气。 墨姝吃过了红糖姜汤煮的鸡蛋,又处理好个人卫生问题,因为腹中坠胀疼痛,也没有什么心思说话,听过杨氏说的这时应该注意的细节,就抱着锦被闭目休息,很快睡着了。 杨氏嘱咐了夏荷、碧萝几个一番,又坐在榻边看了一会儿自家闺女,这才起身回自己的院子。 天癸这样女儿家的私事,自然没有往外乱说的。 因此,除了夏荷让人知会了在长安的晋国公夫人,山庄的大多数人也并不知道这件事,包括当时在含雪居的陆十二。 墨姝听到这个,想到这么丢脸的事情不会传得人尽皆知,自己好歹还是可以出门见人的,终于松了口气。 次日,得到消息的晋国公夫人也过来了。 晋国公夫人听到这件事很高兴,正如杨氏所想,她整天就盼着自家三儿子早日成家,只是这一年多事情繁杂,而且墨姝年纪也还小,她就没有跟伍子珩提起这件事情。 如今知道墨姝天癸已至,也算是长成大姑娘了,晋国公夫人自然高兴。 晋国公夫人对墨姝是几位满意的,且不说她懂得许多事情,可以给伍家很大的助力,只凭她能让伍子珩上心,这个儿媳妇她就认定了,何况墨姝还会神奇的针灸之术,不仅治好了自家三子的旧伤,就是给她针灸几次之后,以往身上的一些小问题也都全好了。 这么宝贝似的儿媳妇,不赶紧定下万一出什么变故岂不是后悔莫及? 况且,墨姝与伍子珩相处得这么好,大家虽然都没有挑明,但也都默认两人是一对了的。 既然如此,不如早些定下,早点过门,皆大欢喜。 这么想着,晋国公夫人再看墨姝,就更觉得没有一处不好了,拉着墨姝的手笑着说了好一阵子的话。 墨姝总感觉今日的晋国公夫人格外的亲切和热情。 尽管往常晋国公夫人也很亲近,但是今日墨姝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是又实在想不到是什么。 说了一会子话,晋国公夫人担心扰了墨姝休息,再者也想去找杨氏还有自家三子说说订亲的事情,就笑着让墨姝好生休息,起身出了缀玉馆。 墨姝让夏荷代为相送,看到晋国公夫人的背影出去,又过了一会儿,墨姝还是想不明白,不由得问碧萝道:“你有没有觉得今日晋国公夫人相比平日似乎有些不同?总感觉怪怪的。” 尽管碧萝有时候心思单纯还有点粗枝大叶的,这件事却看得明白,只是见自己家姑娘迷惘的模样,而且还是亲事,却不知自己猜得准不准,不好随意嚼舌,况且这也是好事,万一不是,说不定会让自家姑娘白高兴一场。 碧萝想到这里,摇头道:“晋国公夫人不是一直对姑娘这么好的吗?我瞧着没有什么不同。” 墨姝以为是自己多心了,点头道:“应该是吧,据说来癸水时身上不爽利人也喜欢胡思乱想的,可能是我自己想多了。” 随后墨姝又觉腹中绞痛,一时冒出了冷汗,让碧萝给她倒一杯热热的红糖姜汤过来。 送晋国公夫人出去刚折返的夏荷见此,忙取了才让小丫头灌好热水的汤婆子给墨姝抱着。 之前夏荷也在旁边的,晋国公夫人的言语举止也都听着看着,何况刚才晋国公夫人还特意交代了好生照顾墨姝,比平时多了好些话。夏荷觉得,也许侯爷与自家姑娘的亲事应该是准备定下了。 夏荷心里还是挺为两人高兴的。 墨姝对待身边的丫鬟一向是极好,而伍子珩如何待墨姝,夏荷也都看在眼里,感觉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有时夏荷甚至觉得,侯爷之前一直没成亲,就是因为这段缘分还没到。 在墨姝只忍着疼痛没心思想别的,而夏荷碧萝则在为墨姝感到高兴之时,晋国公夫人已经到了杨氏的院子。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ps. 章节小标题错了好几天了,竟然也没人提醒裙子……(未完待续。) 208、后知 杨氏对于晋国公府这门亲事,说不上有什么不满意的。 且不说伍子珩无论是人才还是家世,都是一等一的上上之选,就说他以及晋国公府上下待墨姝的好,杨氏就不用担心墨姝出阁之后在婆家会受到什么很大委屈。 但身为人母,杨氏总是考虑得更多一些。 想到伍子珩二十了还没有成亲,而且除了墨姝之外,对别的女子又如此冷淡,综合以前坊间的流言,杨氏还是很担心伍子珩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若伍子珩真有什么隐疾,即使晋国公府和伍子珩其他的条件千好万好,杨氏也舍不得自家女儿嫁过去守活寡的。 在杨氏心事重重之时,晋国公夫人过来了。 杨氏早就想过晋国公夫人会因为自家女儿癸水初至,而又提结亲之事,但也没想到会这么急切。 晋国公夫人与杨氏、白氏寒暄之后,开门见山地提了订亲之事。 杨氏到底仍有所顾虑,尽管觉得这么拖着不松口,不免有耽误伍子珩的意味,但仍是仍不住道:“姝儿今年还不足十三,到底仍小了些……” 晋国公夫人也明白杨氏如今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不舍得也是有的,当下含笑说道:“我也不是说就急着想让姝儿过门,不过是想着先把这亲事定下,我这心也能安定一些,你知道三郎这么些年不成亲,我这当娘的,心也始终记挂着他的亲事。” 白氏在旁听着,却感同身受。 墨云自从前妻故去,至今也是独身没有续弦,白氏的心情未尝不着急。而且怕又揭了儿子的伤疤,她还不知如何张口。 晋国公夫人已经接着说道:“不说我这不孝子,只说像姝儿这么聪明贴心的孩子,我见了就舍不下,这若不早早定下来,我还真担心谁家把姝儿抢了去,这我可就没地方哭去。” 见晋国公夫人夸起自家女儿,杨氏心中不免与有荣焉,心情也好了几分。 若只是先定亲,也未尝不可。 而且晋国公府上下待墨姝以及墨家嫡支众人这么好,自家女儿与伍三郎似乎也是情投意合,以伍家这么好的条件,自己再拒绝,也有点说不过去。再说怀疑伍子珩有隐疾之事,也只是自己的猜测,并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若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却让墨姝白白错过好姻缘了。 这么想着,杨氏就抛开了顾虑:如今只是订亲,回头再慢慢查证看看,万一伍子珩真有什么隐疾,大不了到时候再打算。 杨氏就夸了伍子珩几句,道:“这也是姝儿的福气,却不是我不满意这亲事,只是觉得姝儿年纪尚小,怕是什么都不懂,且我私心里也希望姝儿能在身边多留些日子,让舅母见笑了。” 在私下杨氏都是跟着墨姝称呼晋国公夫人,这其实是她舅母的简称。 晋国公夫人听杨氏这意思是答应了,心下欢喜,而且也明白杨氏舍不得女儿的心情,当下笑道:“妹妹跟我说了这么掏心窝子的话,我又怎会不明白当娘的都舍不得自家闺女,当初我家大娘出嫁时,我也觉得像丢了什么似的。不过我们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即使姝儿嫁过来,两家人依然可以时常走动,也就相当于你多了半个儿子,我多了个闺女,岂不美哉?” 这么一说杨氏尽管仍觉得不舍,却也被晋国公夫人所言打动,轻叹了一口气感动道:“有姐姐这么一句话,我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当下几人亲亲热热说了一会子话,晋国公夫人这才起身话别。 晋国公夫人出了绿萼园,径直往含雪居去了。 杨氏望着晋国公夫人背影消失的地方。 旁边的白氏劝慰道:“这闺女大了总是要出阁的,如今我看着伍三郎和晋国公府上下待姝儿都是极好,想必以后也定能夫妻比目,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应该高兴才是。” 杨氏想想,除了担心伍子珩有隐疾,晋国公府这门亲事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若旁人得知,还指不定会如何羡慕呢,当下也点点头,道:“是我想得多了。” 如今既然已与晋国公夫人口头说定,杨氏想了想起身往缀玉馆,打算将这事告诉一下墨姝。 墨姝已经感觉好了些,正在缀玉馆与墨好、墨婉和墨川根据邸报和各地传回的消息,分析现在大梁的局势并记下。 看见杨氏过来,几人停了笔见礼。 墨好觉察出杨氏应该是有事与墨姝说,行礼之后将墨婉、墨川带了出去。 夏荷上了茶,也退下了。墨姝就问:“娘亲近日还好?有什么事吗?” 杨氏看着已经开始抽条而显出了几分亭亭玉立的女儿,想到女儿大了就要出阁成为别家妇,双目就有些发涩,她拉着墨姝的手在软榻坐下,这才道:“今日你舅母过来,与我说了,想早些定下你和伍家三表哥的亲事。” “什么?!娘亲你刚才说什么亲事?”这边墨姝刚端起茶盏,闻言好悬没直接将茶杯摔了。 “你与你伍家三表哥的亲事。” 自家女儿这么大呼小叫的,杨氏不禁摇了摇头,真不知这性子像谁,任谁家没出阁的姑娘听到这亲事,多半都会有几分羞涩赧然的,没想到墨姝却是这惊讶的反应。 墨姝管不得许多,将茶盏丢下,急急问道:“何时我与表哥还有亲事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见此杨氏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与你舅母看着你二人平日相处得这么好,又都没有订亲,且两家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亲上加亲也是好事,看你这样子,莫非还得问过你不成?” 墨姝完全没有想过母亲杨氏和晋国公夫人私底下就决定订亲的事情了,当下忙不迭点头道:“当然应该先问过我了!” 闻言杨氏诧异道:“姝儿这话,该不会是不乐意这门亲事吧?你与你表哥一向不是都相处得挺好的吗?” 墨姝原本一直觉得自己年纪还小,与伍子珩又是表兄妹的关系,所以没怎么往儿女亲事的方向去想。 何况墨姝总忙着别的事情,即使有过这样的担心也很快被她丢一边去了。 如今听到杨氏这番话,墨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与伍子珩成天呆在一起,说不定除了杨氏与晋国公夫人之外,晋国公府以及墨家上下也都早就当两人情投意合了…… ———————— PS. O(∩_∩)O谢谢独自旅行看自己喜欢的风景投的月票!么么哒(づ ̄3 ̄)づ~谢谢大家的订阅支持!(未完待续。) 209、而同 墨姝自不好说什么近亲成婚的坏处,当下道:“我一向都是将表哥当亲哥哥看待的!” 而此时,晋国公夫人也正与伍子珩说起伍、墨两家准备给他和墨姝定亲的事情。 伍子珩与墨姝虽然不在同一处,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但是伍子珩在听了晋国公夫人的话,一怔之后也道:“我一直都是将姝儿当妹妹看待的……” 晋国公夫人听了这句话,当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伍子珩道:“我说,我一直拿表妹当亲妹妹看待的,怎么如今却突然多了桩亲事?” 这次晋国公夫人终于肯定自己没有听错,却险些没背过气去。 什么突然变成了亲事?合着自家这三儿子竟是还没有开窍!好不容易终于碰到了让他上心的姑娘,竟然说是将人家当亲妹子看待的! 别的事情晋国公夫人可以笑而处之,但伍子珩的亲事都快变成她的心病了,自然情绪就容易不稳。 过了好一会儿,晋国公夫人认定,伍子珩是没弄清楚亲妹子和妻子的区别,需要别人提点,以自家儿子的聪明,只须她一两句话点醒,待再过些时间,他定会明白的! 晋国公夫人放平了心态,道:“当初你妹妹还在家里时,没见你待她如姝儿这么好。” 伍子珩想起自家妹子,语气缓和了几分:“当时年少意气,不及如今想得明白。” 晋国公夫人气过之后反而想通透了,她也是过来人,认定了伍子珩对墨姝不同肯定是因为儿女情愫,尽管此时他口中不承认,但是经过她这么一点醒,过后自然就会思考这么问题,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想明白了的。 只是,看伍子珩如今这样,却也不好就这么订亲,墨家还得想着怎么说。 总不能直接告诉杨氏,伍子珩说他只把墨姝当成亲妹子吧? 这话一出,只怕墨家就能直接找了别家将墨姝嫁出去,至少以后谈这亲事就没这么顺利了。 晋国公夫人只当墨姝一心都在伍子珩身上,若是听了伍子珩的这些话指不定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却不知墨姝听到这件事的反应与伍子珩如出一辙,且不说这话几乎一模一样,就连语气都相仿。 而杨氏也在踌躇这件事情。 伍子珩相貌出众,年纪尚轻就封了侯爵,待墨姝又这么好,家世更是显赫,而且平日里墨姝与伍子珩经常是出双入对的,清早还都在一起晨练,杨氏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女儿竟然没有动心,只说将伍子珩当哥哥看待! 之前墨姝还没有到山庄时,可是说过喜欢伍子珩的!尽管这不免大部分都是出于安慰杨氏及墨家嫡支众人的原因,但伍子珩生得好,倾倒了无数名门闺秀,也是不争的事实。 杨氏以为,墨姝这话多少也有几分真心的。 没想到这将近两年的朝夕相处,伍子珩和墨姝还曾经一起出远门前往西北,墨姝竟然还说只把伍子珩当哥哥! 这让杨氏觉得很困惑。她甚至忍不住设身处地地想,若换了她当年遇到这样的情形,多半是早就倾心了的吧?杨氏面上微红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转而再问墨姝: “你真只把你三表哥当哥哥一样看待?你知道,你三表哥待你一向很好的,若错过了这机会,以后想……” “当然!娘亲你只管放心,女儿心里明白着呢!” 这下杨氏只好无奈地回去了。 晋国公夫人想了又想,决定先不与杨氏提这件事情,等自家儿子想明白了再说。 虽然已经与杨氏口头约定了亲事,这么拖着似乎有些不大好,但晋国公夫人想到墨姝年纪也还不算大,却是不急的,就按捺住了心头与杨氏说的想法。 反而是杨氏听了墨姝的话之后,觉得墨姝既然对伍子珩无意,自己安排亲事也总得考虑一下女儿的想法,不愿意委屈了墨姝,同时也不能耽误了伍子珩,先主动找到了晋国公夫人,委婉地提了墨姝的话。 当下杨氏对晋国公夫人道:“……我就拿话试了一下姝儿,但姝儿还小,并没有往儿女亲事上头想,只说是将三郎当哥哥一样看的,我觉得,这事怕是不太容易成……” 说着,杨氏觉得这话说得似乎直白了些,想说点什么好更委婉些,却想不出该怎么说。 在对待女儿一事上,杨氏总是有些瞻前顾后的,说话都不如以前利索。 晋国公夫人出乎意料没有什么生气或者不高兴的神色,闻言只是微微一怔,就笑道:“你都说了姝儿年纪还小,自然没有什么想法,却是我太心急了。就等她长大点也好,如今身子骨都没长开,早早定下,反而多出许多心思。” 见晋国公夫人竟然如此开明,这么爽快就同意了将订亲之事推迟,杨氏不由得开口道: “这样怕是会耽误了三郎,不如……” “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横竖姝儿还小,我这不孝子也没有急着成亲,就将这亲事往后退一下,有什么打紧?” 杨氏想了想,也觉得在理,先不将这事说死。伍子珩已年过二十,如果担心耽误了终身,觉得等不了这么久,大可另外寻一门亲事,墨姝自己说过只把伍子珩当哥哥看待的,到时后悔也怨不得旁人;而万一将来墨姝长大点想明白,发现自己其实是对伍子珩有意的,而伍子珩也没有另外娶亲,仍在等墨姝,也是皆大欢喜。 晋国公夫人的想法与杨氏也大同小异。 如今墨姝还未到十三岁,寻常女子出阁都在十五及笄之后,所以她这年纪离出阁至少还有两年,到时伍子珩和墨姝都早就想明白了,彼时再订亲,可不正是皆大欢喜? 在伍子珩和墨姝不约而同都说将对方当亲兄妹时,晋国公夫人和杨氏也不谋而合地保持着对于亲事的默契,所以,伍子珩和墨姝也都不知道,原本都以为自己是拒绝了亲事的,两人各自的母亲却又给这事留下了转圜的余地。(未完待续。) 210、避见 伍子珩并没有如晋国公夫人所想,在她点醒之后就考虑自己是不是真的将墨姝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在伍子珩心里,一切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根本没将晋国公夫人说的订亲的事情放在心上。 而墨姝就不一样了。之前她就想过要与伍子珩保持距离,免得别人误会,现在真的因为与伍子珩走得太近而导致两家说要订亲了,墨姝没有去懊恼太多,只想着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打定主意与伍子珩暂时划清界限了。 但是,墨姝平时就爱胡思乱想钻牛角尖,这会子她又开始犯这个毛病了。 墨姝才生出与伍子珩坚持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忽然又想到:之前两人关系这么好,一下子生疏了,会不会反而显得刻意?毕竟她之前可是说了将伍子珩当亲哥哥看待的,兄妹之间似乎不至于这么生疏吧?但如果自己仍然按照平日那样没什么差别,会不会又让伍子珩误会她其实对他有意? 也不知道伍子珩到底是怎么想的。 墨姝纠结了许久,决定先不思考这么多。她已经想到了一个主意,就当自己因为癸水的事情而不好意思见伍子珩好了。 这个办法就连墨姝自己也觉得非常的好。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当伍子珩有什么事想找墨姝时,夏荷、碧萝总会寻许多借口为墨姝推脱。 夏荷与碧萝两人并不知道晋国公夫人已与杨氏挑明了伍子珩和墨姝的亲事,见墨姝说是因为癸水的事情,而觉得没脸见伍子珩,当下信以为真,还觉得有些好笑。 若是换了两人,碰到这样的事情,定然也是羞窘得恨不能寻个地洞钻进去的。 因此墨姝这样子也很正常。 伍子珩并没有将墨姝不见他的事情与亲事联想到一起。他早已经将这件事情忽略了。而且因为两个丫鬟话语里流露出来的一些信息,伍子珩很快就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墨姝为什么躲着他。 想到这个,伍子珩也觉得有些尴尬。因此在弄明白了原因之后,伍子珩也尽量不去找墨姝了。 伍子珩想着,如今这事才刚过去,他总是去找墨姝的话,就容易让墨姝又想起这件事情,相反他先让墨姝自己冷静一下,等过些天,墨姝也许就没有这么在意了。 如此,墨姝倒是安静了好几天。 在几天之后,墨姝这段非常时期终于过去了,但是她还是以需要休养以及不好意思见伍子珩为借口,索性直接在缀玉馆自己晨练。 这日子一长,伍子珩就又觉得不太对劲了。 墨姝这样子是打算一直都窝在绿萼园再也不见他了? 就连去冷香阁商议打造兵器和攻城器械的事情,墨姝也是打听到伍子珩不在,这才过去。 伍子珩决定堵一次墨姝。 这日,墨姝打听清楚伍子珩不在,这才逸逸然前往煮盐的地方去,一是许久没有去了,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形;第二则是让盐场给自己的养殖场分配一点盐,因为最近养殖场的人发现,这些家禽在饲料中放一点盐,能长得更好。 墨姝从盐场出来,又顺道去看了豆腐作坊和油坊。 随后,墨姝才悠闲地回山庄去,准备到冷香阁看看最新的兵器和攻城器械打造的进度。 但墨姝没想到,在经过含雪居门口时,伍子珩突然从里边出来,唤住了她。 “表妹。” “诶?”墨姝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停下了脚步转头,在看到伍子珩的时候都还没有弄清楚是什么状况。 伍子珩露出一丝笑意:“冷香阁里边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墨姝看到这笑有些目眩神驰,诧异道:“表哥这两日没有过去看吗?” 却见伍子珩从门里边出来,云淡风轻道:“没有去,我想着表妹或许不想见到我。” 原本墨姝只是将之前的尴尬事当作一个借口而已,但如今听伍子珩这么说,自然而然又想起了当天的事情,不知不觉面上又有些发烧,忙转过头装作不在意,口中道:“表哥说笑了。” 经过伍子珩这么一打岔,墨姝已经又忘记了亲事和需要避讳,赶紧转移话题说道: “既然表哥已经几天没有去过了,不如一起过去看看?” “好。” 伍子珩仍是淡淡的,似乎也将之前墨姝这几天都躲着他的事情忘记了,当下两人一起往冷香阁行去。 这日天气并不是很好,有着春日雨天的阴沉。 尽管冷香阁距离含雪居并不远,只有一墙之隔,但是两个院门之间还是有一段路的。 就在墨姝与伍子珩走到一半时,天突然下起了雨。 而且雨点还挺大的,很快就穿过头上还不够密集的树叶落下来,伍子珩见此当即将墨姝揽到身边,扬起外袍给墨姝挡雨。 墨姝冷不丁让雨点给砸了几下,正觉得有些凉意,就给伍子珩拉了一下,挨近他身边,感觉到了他身子的温热。 就在这一瞬间,墨姝又想起了之前母亲杨氏提到的亲事。 以及两人的表兄妹关系。 墨姝当即拎起裙裳跑出了伍子珩外袍庇护,笑道:“这几步路而已了,跑快些好躲雨。” 伍子珩见状也没强行拉住墨姝,只道:“你小心些脚下。” 话音未落,墨姝就不知给什么绊了一下,差点扑倒在地。好在伍子珩手快,见状立刻一个箭步将人捞到了怀里,墨姝这才没摔到。 墨姝原想着离伍子珩远些,没想到这么一来却挨得更近了。 而且看伍子珩这架势,还有直接将人抱起往院子里去的意思。墨姝连忙挣开伍子珩的手道:“放我下来自己走就行了。” 一向都很顺着墨姝的意思的伍子珩这回却没有松手,仍牢牢抱着墨姝,口中还很自然地道:“就这几步路了,天还下着雨,你又不重,不用担心我会累着,也免得你不看路摔着了。” 当下墨姝不由得争辩道:“我有看路!” 伍子珩这时却又顺着墨姝的话了,道:“嗯,有看路。就是走得快了点。表妹这么轻,可以多吃点。”(未完待续。) 211、有疾 晋国公夫人尽管回府去了,但还是有让夏荷等人留心伍子珩与墨姝的关系。 之前听说墨姝总是对伍子珩避而不见,即使知道当日的尴尬事,晋国公夫人还是担心墨姝是因为从什么地方听说了伍子珩只将她当妹妹的言论,而生气不理伍子珩了。 今日又听得两人言归于好,而且伍子珩还在众目睽睽下抱墨姝,晋国公夫人登时转忧为喜。 看来自家小儿子是想明白了? 杨氏得到这个消息却更加担忧了:看这样子,自家闺女是打算躲着伍子珩的,但伍子珩明显不想放手…… 在杨氏心里,是想劝墨姝的,但是又深知自家女儿的性子,认定的事情多半 且不说晋国公夫人与杨氏、白氏听到两人相处的消息之后怎么想,墨姝这日忽然又收到了杨琉璃与冯媛的信笺,约她一起出去逛街吃饭游玩。 墨姝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正事,都没有出去玩,看到这信就想着放松一下。 伍子珩与杨氏等自然也是支持的。 于是墨姝与侍女夏荷、碧萝以及两个侍卫随从,前往长安,在东市文昌书坊会合然后去买东西。 这逛街大体与后世也没什么不同。 而且几人手中也都不缺钱,因此很快跟着的侍女随从手上就拿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 尤其墨姝自从穿越重生之后,忙于各种事情,极少逛这古代的街市,因此见到什么富于古代特色的小玩意,都买了一些。 见此,杨琉璃和刘媛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也没有表出露半分。 待几人逛得累了,就前往得意居去吃东西。 得意居之前墨姝跟着伍子珩去过一次,而且还是直接坐马车从旁边的门进的,这次却走的正门。 显然杨琉璃或者刘媛早就已经跟这边打过招呼,定了包厢。 一行人径直上了二楼。 没想到才到楼梯拐角处,就有个看着比墨姝稍微矮一些,但应该是与墨姝年龄相仿的少年迎了过来,他浑身富贵气派,后边还跟着两个丫鬟,一看就知道家境不错。 少年有几分面熟,走过来口中还道:“姐姐!” 墨姝正诧异,就见刘媛笑着应了,并为墨姝介绍,原来这少年是刘媛的舅舅家的表弟,名叫张华。 杨琉璃之前应该已经见过并认识了张华,此次直接两相见礼。 而这时墨姝也想了起来这少年为何面熟,正巧却是上次与伍子珩到得意居时见过的。 墨姝眉头微蹙,随即才舒展开来。 之前在得意居匆匆一面时,墨姝就觉得这个少年面色似乎不对,当时没往心里去,如今随着翡翠莲子的灵气渐长,墨姝这次细看之下就发现,这位刘媛表弟,张家公子,竟是患有暗疾。 而且看这样子,近日还有爆发之势。 墨姝正想着怎么跟刘媛提一句,刘媛就给张华介绍了。 张华显然听说过墨姝,显得很不以为然,还小声嘀咕道:“媛姐姐怎与这样的人来往……” 这话说得很小声,也许杨琉璃与刘媛都没有听到,但是五感敏锐的墨姝却听得分明。 一时间,墨姝想着提醒一句的心也就淡了。 当下众人入席,因为是在外边,墨姝与杨琉璃、刘媛几个又相熟,而张华是特意在这里等刘媛,好下午一起到张家的别院去游玩的,因此众人也没有让张华另外开一席。 只是墨姝看得出来张华并不想与她们几个一起,多半还是因为她的缘故。 想来之前刘媛并没有告诉自家表弟,这次都邀请了谁。 墨姝心中有些不快,但是随即刘媛说起了之前蝗灾的事情,并很是称赞了一番。 刘媛与墨姝相交的时日虽短,但为人却是极好的,而且对墨姝真的不错。 这餐饭尽管墨姝初时因为张华而有些不太舒服,但在刘媛和杨琉璃的笑谈中,很快墨姝就将不好的心情丢开了,也算是吃得宾主尽欢。 吃过饭前往张家别院途中,杨琉璃、刘媛和墨姝挤到了一辆马车上说话。 刘媛显然是注意到了自家表弟对墨姝的态度,当下对墨姝表达了歉意:“我表弟给家人宠坏了,就这么一根独苗,没什么主见,不知从何处听了外边一些不好的话,对姝儿妹妹有些误会,还望妹妹见谅。” 墨姝见刘媛说得这么诚恳,而且她也确实没必要与这么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计较这么多,当下笑道:“媛姐姐言重了,这世上焉有人是得尽众人的喜欢的?我自认为不是十全十美,也许有什么地方与张公子的观感相悖,张公子如此,反是有自己的主张。” 刘媛一笑道:“姝儿妹妹想得通透,却是我想多了。” 当下也没多说这件事,岔开了话题,转而说起张家别院的种种好玩之处,却是说这院子在张家的一个庄子附近,过去还可以看捉鱼捞虾什么的,极有野趣。 墨姝听了,也不由得生出了玩心。 见刘媛细细给自己说起这别院之事,墨姝想起刚才她代张华致歉,考虑再三,墨姝决定还是提醒一下她张华患有暗疾。 看这疾患,若是提早预防医治,细心调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但若等真正病发了,只怕会有麻烦,如果还寻不到医术高明的大夫医治的话,说不定这小命就交代了。 墨姝觉得,既然她都已经发觉了,虽然张华明显不待见她,即使她并非医者,也该提醒一下,何况这个说不定正处于叛逆期的少年的表姐还与自己关系不差,若不说一声,心里似乎也过不去。 这与行善积德无关。 在到了院子下马车之后,墨姝特意落后些许,与刘媛提了一句,道:“因为之前我伍家三表哥在战场上落下了暗疾,我看了些医书,也向几位杏林圣手请教过医术,有些心得。今日见到你家表弟张公子,感觉面色似有不对,却也不知是否看差了……” 见墨姝特意落后说话,刘媛已经觉得诧异,待听得前两句,更是莫名其妙。 但是听到墨姝说怀疑张华有疾,刘媛心里就不高兴了。(未完待续。) 212、忌医 之前刘媛还觉得墨姝行事大度,这会子却是大失好感:自家表弟不过有些不喜墨姝而已,墨姝竟因此臆测自家表弟患病,未免小肚鸡肠了些! 当下刘媛有些不悦道:“我没看出我表弟面色有何不对。?(〈 ” 墨姝怎会听不出刘媛语气中的情绪,也知道这话本来就不讨好,仍道:“我只是想着,小心些总是不错的,以张府的家世,平日也有大夫定时过来请平安脉,到时多注意一些也好。” 见墨姝说得恳切,刘媛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毕竟墨姝之前养殖场的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可见她确实有些本事。万一她真的能看出来,自家表弟真有疾,早医治总是好的。 当下刘媛缓和了语气,微笑道:“姝儿说得有理。我回去就与舅母说一下。” 墨姝提醒过了,自己已经算尽了人事,点了点头。 这时外边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晋国公府有事,遣了人过来找墨姝回去。 杨琉璃目光微闪,好在她于午间吃饭时就已经先下了手,于是说道:“既然姝儿妹妹有事,就先回去好了。” 墨姝有些不好意思地与杨琉璃和刘媛告辞,出去见了晋国公府的人。原来是山庄打造的兵器似乎出了点问题。 这事紧要,墨姝也没有迟疑,立即赶了回去。 墨姝一离开,杨琉璃与刘媛也有些兴致缺缺,当下各自回去了。 而刘媛的表弟张华已经先回府了。张家在京城虽然说不上显赫,但也算是官宦之家,张华的父亲也就是张家家主,如今亦官居三品,现还隐隐有上升的势头。 说到底,全仗了张华的母亲。 这位张夫人姓廖,生得十分貌美,乃是寡妇再嫁到张家的。 廖氏的前夫是宋国公府易家的旁支,如今宫中仍稳坐妃位颇为受宠的易妃,正是她的亲生女儿。 之后廖氏改嫁入张家之后,又给张家添了一儿一女。 在这之前,张华的父亲张海山已经有三个女儿,但至今为止,也就只有张华这个儿子。 因为易妃的受宠,张家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廖氏在张家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尤其是最近易妃有孕,当今圣上本就子嗣单薄,且此前一直受宠的十二皇子因为杨妃的逐渐失宠,以及上回在皇城门口纵豹伤人,圣上似乎已经厌弃了他,而其余的皇子不是身子羸弱就是早夭,看着这皇子的排序似乎甚多,中用的却寥寥无几。 正因为如此,易妃有孕之后,刘楷对她又看重了几分。 张家也因此十分得意。 说起来,张家与墨家也算是有些渊源。除了易家的关系之外,之前墨好的未婚夫如今的妻子,恰正是张家之女,张华的亲姐姐。 因此,廖氏听刘媛说了,墨姝言称张华面色不对,似有疾患在身之后,登时恼怒万分:“墨家六娘子这个灾星祸害了墨家还不够,怎的平白咒我家华儿?!我都听说了,若不是因为她办的什么养殖场,搞什么人工孵化逆天行事,又怎么会有飞蝗这样的灾祸?外边的人说得好听,也不过是晋……粉饰太平罢了!早晚也会遭了殃!” 在旁边的刘媛听了,连忙道:“这话可别让人听了去,我们自家心里明白就好。” 廖氏犹自满面怒气。 这却是刘媛平日的功劳了,不然墨姝是个丧门星的说法,只怕廖氏也会给最近长安坊间对墨姝的称颂扭转。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墨好与其表姐夫曾经有过的婚约了。 张家四姑娘张雪曾经在回家走亲戚时提到过,说是当初虽然退了亲,但她夫君分明还记挂着墨好,有次醉酒时一直叫着墨好的名字。 说起此事,张雪就觉得万分委屈。 好在如今张雪也有了身孕,算是在王家站稳了脚跟。 廖氏想到当初墨姝怎么到的晋国公府,以及如今墨氏嫡支一直住在伍家,就觉得墨家的女子,都是些不要脸的。 如今一听刘媛转达墨姝的话,廖氏就觉得墨姝定然是因为墨好被退了亲,而张雪嫁了过去,因此心里妒忌,这才故意说张华有病的话来泄愤的。 但刘媛出于慎重,还是道:“舅母说的自然有道理,不过为以防万一,最好还是让太医给表弟看一下的好。” 廖氏不以为然,总觉得给自己儿子请脉,就是坐实了墨姝的话似的。 当下不高兴道:“这隔三差五的也都有请平安脉,不都好好的吗?何必特意请太医过来看?左右过几日太医也过来的,到时再说吧。” 想想张华如今好好的,确实不像是有什么问题,而且也就是等两日而已。何况自己话已经提到了,却也不必操心太多。刘媛就没再说这个话题了。 但廖氏因为易妃和张雪两个女儿接连有孕,正是意气风,心里藏不住事情,转头却这件事告诉了平日来往的夫人,说墨姝妒忌自己的女儿,心毒咒自家儿子,还添了许多诋毁墨姝以及墨好还有她们一家子的话。 这一来二去的,事情就传回了墨姝的耳朵里。 墨姝没想到自己好心提醒,却换来这样的谩骂,而且,诋毁她自己还罢了,却牵扯上了她的家人,这是墨姝没法忍受的。不过对于这些诋毁墨姝也没有刻意去回击,只是怒极反笑:“既然听不进去我的话,到时病了来势汹汹,可别去怪罪旁人!” 因为廖氏,很快长安各府都知道了这事。 身处高门的魏国公府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魏国公府新封的如夫人抱着段家的独苗,自己的亲生儿子,听到这消息,想起当初生子血崩的凶险是如何救回来的,当下头也不抬,只淡淡道:“真不知好歹。这时候即使不信,不去求朝渊县主救她儿子一命,也该给自己留点后路,这么交恶于墨家,以后张家独苗若真有点什么,看她如何有脸去求人。” 站在旁边的侍女笑道:“这位张夫人不知惜福,将来有什么也是她自找的。只是夫人您近来身子不爽利,连大夫都查不出是什么原因,会不会是有人……小公子如今可全依赖着夫人,不如去拜访一下县主,一来谢恩,二来也可以让县主看看……”(未完待续。) 213、登门 这些日子听说不仅西北,连附近的州县又发生了旱灾,墨姝心里一直沉沉的。 记得前世并没有这旱灾的,又或者,因为前世蝗灾严重,这些地方灾民饿死的无数,就是幸存的灾民也流离失所,背井离乡的,这些地方的田地早已荒芜,即使有旱灾,也不会有多少人关注。 而在山庄附近这一片地方,水车已经推广开来,何况一些人也效仿山庄开挖池子蓄水养鱼、饲养鸭鹅,好歹不至于说干旱。 但尽管如此,西北以及附近州县的旱情让墨姝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墨姝一是因旱灾而为百姓忧虑,但更多的则是非常复杂的心情。她知道再这么下去,动乱与义军不可避免。宁当太平犬,莫为乱离人。想到乱世的战火纷飞以及哀鸿遍野的场景,她心里就排斥着乱世。 而另一方面,墨姝又清楚地知道,这乱世是墨家嫡支摆脱皇族刘氏的威胁,再次走向振兴的契机。 墨姝这么长久的准备,也正是为了等这么一个机会。 如今长安似乎还沉浸在太平盛世的繁华梦里不肯醒来,而在大运河边的暴动还有灾区流民暴乱的消息则充耳不闻。 皇宫中的天子刘楷,全然不顾其子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一边加收赋税一心想着西征,一边抓壮丁开凿运河以及编入军队。 若是这开凿运河与西征都能好好筹划,也未必会是坏事情,刘楷却任用暴虐的官吏在运河边监工,然后自己在皇宫里逍遥快活,大笔的银子给修凿运河的官员以及筹备西征粮草军队的官员贪墨了,仍听不进去劝谏。 这日,伍立成不知为何惹怒了刘楷,当即一道旨意就将之贬斥归家,说是让他好好反省,过一两个月再想着重回朝堂。 晋国公伍立成一向是天子身边的炙手可热的人物,旨意一出,幸灾乐祸的人自然不少。 据说伍相在皇宫中跪了半日请罪,梁帝刘楷依然无动于衷。 无奈,伍相颓然回了晋国公府。 当然众人却都不知道,伍立成回到内宅之后,就又精神奕奕,云淡风轻了。 如今的朝堂看似仍风平浪静,其实底下早已经开始积蓄着惊涛骇浪,还不如早些抽身而退。 也就是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大梁已经开始渐起风雨。 但刘楷明显还看不到大梁即将的风雨飘摇,大厦将倾岌岌可危,犹沉浸在醉生梦死之中。 随着伍相赋闲在家,其伍半朝的势力,也逐渐被易家以及各朝廷新贵的势力迫不及待地挤了下去。对此晋国公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朝廷新贵自然越发的肆无忌惮。 似乎就是短短的几日时间,大梁上下就换了一番样子。 而坊间又开始传出流言,说墨姝是煞星,给晋国公府带去了不祥和晦气,晋国公府才会变成这模样。 这如女子天癸似的时不时就出现的言论,墨姝听多了,早就能够泰然处之。 只是底下的丫鬟到底还有些不忿。 虽然墨姝对于这样的流言已经不在意,但是眼看着大梁的局势越发不好,尽管作了许多的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乱,她还是忍不住心绪不宁。 乱世怎么样可怕,即使前世梦中的记忆里墨姝身处深宫,却还是能从压抑紧张以及刘楷和宫中嫔妃宫人的情绪感受得到。 墨姝只要想想,就觉得透不过气。 伍子珩明显看出了墨姝情绪不对,虽然他也看出大梁情况不好,但是并不像墨姝这样早就知道了历史的走向,知道大梁要完,所以也没想过大梁很快就分崩离析。 自然也就感受不到墨姝的焦灼不安。 这些日子,伍子珩外出时比平日带回了更多好吃的,但墨姝似乎连对美味的吃食都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伍子珩特意去问了一下瞿老。 瞿老问清楚墨姝的情况,尤其是得知墨姝天癸已至,就说女孩子开始长个总有些情绪不稳,属于正常的反应,让伍子珩不必担心,这饮食清淡些,顺着她别招惹其生气就好。 伍子珩让山庄的管事吩咐下去,说是墨姝近来身子不太舒服,心情欠佳,少去惹其烦心。 山庄上下对镇远侯及朝渊县主都敬仰得很,听了这话自然小心遵从。 但总有些人不信邪,专挑这个时候登门闹事。 这日天气并不好,天灰蒙蒙的,还时不时落下一些雨。因为最近天旱,下雨却是农人喜闻乐见之事。 墨姝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夏荷碧萝几个大丫鬟正趁机劝墨姝多进些饭食,就看到院外传话的小丫头进门禀报,说是山庄外边有人来闹,口口声声骂墨姝害其孩儿。 墨姝自从前几日与琉璃、刘媛在长安聚过一回之后,都没有出过山庄的大门,面对这害了别人孩子的指控还真是十分茫然。 夏荷见小丫头云朵气愤不已的模样,轻咳了一声问:“来者何人?” 云朵气呼呼道:“据说是什么张府的夫人,满口胡言乱语的,也不知是不是犯了什么疯病!还夫人呢,我看就是一疯婆子!” 张府? 墨姝一下子想起了刘媛的表弟张华。 这几日一直记挂着时局和战乱的事情,墨姝险些都把张华患病的事情给忘了。 在廖氏到处说她咒其儿子之后,墨姝就已经知道张府迟早得过来求她的,但却万万没有想到到了这境地廖氏还没有想明白。 既然都登门了,张华肯定是病发而且病势凶险,请的大夫控制不住。 在这样的情况下,廖氏就想不到,墨姝能早早看出张华患病,应该有很大可能知道该怎么治。 若换了聪明人,少不得好声好气备了厚礼过来道歉并请墨姝过去看看了。 但廖氏却不知死活地过来闹。 墨姝自问并非什么宅心仁厚的大善人,尤其不屑于干以德报怨的傻事,因此她冷淡地道:“既然是来的一个疯婆子,让人赶走就是了,这个山庄的护卫都不懂吗?” 云朵忙道:“守在门口的庄丁一见有人过来闹,自然是将之轰走的,但同来的有一位六姑娘,却自称与县主交好,让人进来通传。”(未完待续。) 214、不救 墨姝一听不由得眉头微蹙。 既然姓刘,又与廖氏同来的知交,应该就是刘媛了。 但是刘媛与廖氏一起到山庄来又是什么意思?这事分明是廖氏无理,若刘媛有心劝和,自然应该是赶在廖氏之前,或者在廖氏之后过来才合适,这样与廖氏同至不是摆明了支持廖氏? 墨姝虽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但是没有弄清楚具体情况之前,想着到底与刘媛相交一场,人都到了,又明说了与她交好,还是出去看看比较好。 说到底,墨姝也不怕廖氏。 还没有到达门口,墨姝远远地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果然是刘媛。 此时门前的情况还算是比较好的,也许是因为刘媛自称与墨姝交好的缘故,在门口守着的庄丁护卫并没有如云朵所言,继续赶廖氏和刘媛离开。 只见刘媛还算得体,看见墨姝时还露出了笑意。 而廖氏不知道刚才怎么了,如今看着发髻有些散乱,衣衫也出了褶子,尤其面上眼窝深陷,双目布满血丝,脸色却是憔悴发青,看见墨姝时,一双眼睛简直似瞪出来一样好像恨不得扑上来将墨姝撕成碎片。 “你这灾星瘟神,我儿如何又惹到了你,你竟然如此咒他!” “夫人!” “哎,舅母别这样!” 看到廖氏作势要向墨姝扑过来,守门的护卫当即抽出了刀剑,挡住了门口,而与廖氏同来的侍从以及刘媛也急忙阻拦。 见状墨姝心里冒出了一丝冷意。 好心好意地提醒,却换来了如此的谩骂,甚至还连累家人也一起挨骂,若非看在刘媛的面子上,她绝对不会出来,直接让护卫将人轰走就是了。 廖氏被侍从和刘媛拦下,见墨姝无动于衷,只觉得心中更加恼怒,当即又破口大骂道: “一家子贱人!没本事保住自家爵位官职,就会勾搭男子爬床,当人都不知你这认亲是怎么回事呢!怪不得被人退了亲!就退了亲还不安分,还勾……” “住口!” 若只是骂墨姝自己一人,她也就当是狗叫了,然而牵扯到家人,墨姝却是再也不能忍,当即厉喝一声快步走过去。 廖氏见墨姝终于忍不住了,只觉得心头痛快,当下冷笑着道:“怎么,给我说中了……” “铮——”一道寒光闪过,廖氏的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柄长剑。 廖氏目光下移望着前边寒光闪闪的利刃,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软得几乎都站立不住。 “你……你想干什么……” “辱骂大梁县主,你想干什么?!”陆十一收回长剑,转头怒道,“你们一个两个都是死人吗?光站着让这疯婆子继续辱骂圣上亲封的县主?!” 这些人都不是伍子珩身边的护卫,素质自然比不上陆十一这些人。 之前原是因为看见刘媛说自己与墨姝交好,而且这些人看到墨姝得到消息后也出来了,又想着墨姝平日待下人和善宽厚,可能会体谅廖氏因为儿子生病而情绪比较激动,再加上廖氏第一句话出口时墨姝并没有什么反应,而墨姝喝止了廖氏时他们一时也没回神,所以就都没有什么举动。 这时看到陆十一出手,又这么说,登时都非常羞惭,连忙请罪。 陆十一心里早就气坏了,这些庄丁护卫因为山庄一直风平浪静的没什么事情,就都懈怠了,这么一丁点小事都指望不上,以后还能干什么?! 而廖氏在陆十一移开长剑之时,早就吓得腿软了,若不是有丫鬟扶着,只怕会当场瘫在地上。 见此刘媛有些不赞同道:“姝儿妹妹,舅母不过是因为表弟的事情一时着急,这说话才有些失了分寸,但这么一上来就舞刀弄剑的……” 墨姝这段时间一直心情不好,尤其是廖氏此前就出言诋毁自己的家人,刚才在听到刘媛竟然与廖氏一起过来之后就已经不太舒服,更何况就在前一刻廖氏还出言辱骂自己和家人,而刘媛分明在旁边听着,都还出口为廖氏开脱,心一下子全冷了。 当下墨姝毫不客气道:“若然刘姑娘好心提醒了别人,这人却还当众辱骂你还有你的家人是贱人,此刻刘姑娘想必也会这么宽宏大量的吧?” 一些庄户乡民听到有人到山庄闹事,出言辱骂他们敬爱的县主的消息,纷纷赶过来。 正好听到墨姝这么说,当即纷纷附和,讥讽刘媛站着说话不腰疼,没说到她就在旁边乱搅和给以怨报德的恶人开脱。 怎么也没想到墨姝会这么不客气的刘媛一怔,随即就涨红了脸,听到旁边村民庄户的附和讥讽,从未受过这样羞辱的她差点还涌出了泪水,但她却倔强地忍住了道: “舅母只这么一根独苗,如今突然急病卧床不起,眼见着不好了,自然着急,这才有些迁怒……我代舅母给姝儿妹妹赔礼了……” “我想姝儿妹妹心系苍生百姓,待人也一向宅心仁厚,又学了一身医术,既然提醒了我表弟患病,肯定有办法救他的,定不会见死不救,让表弟病重不治,对不对?” 说着刘媛的泪水已经落下:“我求求你,我知道县主定然不会因为舅母的失言就迁怒于无辜的表弟的,舅母只是说话比较直,求求你救表弟一命……你不是说过吗,这么直来直去的人总好过在背后捅刀子的人……” 墨姝冷眼看着刘媛,原以为交到了一个心思灵慧而又性格爽朗的好友,却没想过还可以借性子直爽名目张胆用话当刀子。 见刘媛不说话了,墨姝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救不了张公子。” 旁边听到刘媛的话反应过来的廖氏,才惊觉墨姝或许可以救自家儿子的她心里升起了一点希望,当下跪在地上磕头道:“县主,我错了,只要县主愿意相救,县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愿意拿我的命去换……” 墨姝摇了摇头。 看见墨姝如此,廖氏立刻又癫狂了:“你这心怎么可以这么狠毒,人人都说医者仁心,你却见死不救……是,我是说了一些不好的话,但你也不能不把人命当一回事,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而围观的庄户村民也不禁有些动容,觉得墨姝这样似乎是有些过了。(未完待续。) 215、好人 在这些庄户村民心中,墨姝就是天女转世,是真善美的化身,自然是不应该见死不救的。 但是,目睹了刘媛与廖氏如此相求,而墨姝依旧无动于衷,一些人心里就生出了一些疙瘩。 医者,不是应该妙手仁心的吗? 墨六姑娘既然能看出张公子身有隐疾不日会发病,为什么如今他家人都求上门了还不愿意相救? 当然,之前张夫人的话说得是过了一点,但是怎么样也比不过人命关天吧? 这些庄户村民平日受着山庄和墨姝的诸多恩惠,但是就因为廖氏辱骂的不是自己和自家人,滥好人的同情心又开始发作,怜悯起看上去似是弱者的廖氏刘媛两人。 无论是什么地方什么时代,都会有这样的人。 墨姝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良善之人,更不会去追求当一个妙手仁心的医者,觉得当个不好不坏的人就不错了。 何况,纵容张家廖氏、张华得寸进尺,才是罪过。 觉察到旁边一些村民态度的变化,刘媛咬着下唇继续道:“姝儿妹妹,求求你发慈悲救我表弟……” “我说过,我救不了他。” “但你明明说过你学了医术,又能看出表弟他身有隐疾……” “你也说了我提醒过你张公子也许身患疾病,但如今却还是拖到了他发病才想到求医……” “当时表弟还好好的,我们都不知道竟当真会被姝儿妹妹你说中。” “如今延误了病情却过来求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墨姝无能为力道。以前怎么没觉得与刘媛说话这么累? 听到墨姝这句话,刘媛咬了一下唇道:“姝儿妹妹可还是因为舅母说了你的坏话而怀恨在心不愿意救人?我都说了舅母已经知道错了,而且舅母如今都已经丢开尊严跪下来求你了,你还想怎么样?没想到姝儿妹妹你竟是这样的人……” 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墨姝忽然觉得十分可笑,看着旁边一些庄户村民已经明显不忍的神色,有心想作出弱者的样子,却憋不出泪水,当下只好掩面伤心道:“我是怎样的人?我总共才学了多久的医术?不过是见张公子面色有些不对,想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才不顾刘媛姐姐你会恼了我,终是提了一句。” “但我这好心好意,得到了什么?当刘媛姐姐你的舅母诋毁我和我家人时,你可有为我说过一句话?我想着张夫人终究是你舅母,你总没有立场去指责长辈的不是,所以我也没有说什么。” “我以为看错了,毕竟我总共也就是看了几本医书,从平日到玉湖山庄和晋国公府的几位大夫口中学到了一点皮毛,即使是看错也是正常的,还庆幸张公子没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不幸的是我却说中了。但就因为我好心提醒了,所以张公子犯病,就是我的错?我相信张府在张公子发病之后,定然有延请名医前往诊治,张公子这病症是不是一早就潜伏了的,大夫自然也有提及,还请张夫人与刘姑娘说说,张公子这病到底是之前就有了的,还是我说了之后才染上的?” 墨姝这话一出,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廖氏和刘媛。 但廖氏双唇动了一下,却是说不出话来。正如墨姝所言,在张华犯病之后,张家立即请了太医诊治。 而太医诊出的结果也是说张华这病症确实已经有一段时间,只是之前请脉并没有怎么注意到,这才未能及时察觉。 若在墨姝提醒之后就及时检查并医治的话,张华也不会像现在病势汹汹。 说起来,如今张华一病不起与廖氏没有将墨姝的话放在心上,而延误了病情,有很大的关系。 但廖氏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所以在刘媛有意无意的怂恿之下跑到山庄大闹,想把罪责推给墨姝。 如今墨姝问起,廖氏一时找不出话可以反驳。 因为即使廖氏不承认,只需要有心人问一下太医,这件事也会真相大白。 而刘媛稍一迟疑,已经想到这些乡民根本没有什么机会找太医证实这件事情,当前紧要的是要么迫使墨姝为了不担上见死不救的坏名声,而去救张华。 这么一来,无论墨姝最后有没有医治好张华,刘媛都有话可以放出去。 若是墨姝治好了张华,就说明墨姝之前的推脱确实是因为个人的私怨,而想见死不救,最后还是廖氏跪下相求才松口,可见墨姝品性也不怎么样。若墨姝没有医治好张华,就更不可饶恕了,这完全可以说是因为墨姝记恨廖氏的话而故意没有尽力,以至于只是做个样子而没有真正去医治。 假如墨姝一口咬定了不愿意医治张华,刘媛自然要坐实墨姝见死不救的。 因此,刘媛抬头道:“没错,表弟的病症确实是之前就有的,正因为姝儿你能提早地看出来,定然比张府请的大夫医术更加高明,想来定是有办法,可以救我家表弟的,对不对?” 墨姝仍是摇头:“我只是觉得张公子面色不对,但并不知道他是何病症,别说如何医治了。我与刘姑娘也相识一段时间,你可曾听说过我曾经治病救人?连张府延请的太医都无能为力,不知道刘姑娘何以认为我能医治张公子?若刘姑娘因为我不懂医术无法医治张公子,而觉得我是见死不救,我不知道刘姑娘是不是也算是见死不救。” “至于刘姑娘坚持觉得我不擅医术而无法救人,是怀恨在心,又觉得就因为张夫人跪地相求,一个不会医术的人就应该贸然给人医治,我实在不敢苟同。甚至于刘姑娘还以张夫人跪地相求一事,问我想怎么样,我倒还得问张夫人刘姑娘两位如此折煞相迫,却又是想如何?莫不是要毁我名声,让我这个不懂医治的人坐实见死不救之名?” “原来如此……” “这两人竟然如此用心险恶!” …… 这世上不乏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盲从的人,但是也不缺聪明的人,墨姝这话丝毫不顾忌直接说出了廖氏和刘媛的险恶用心,聪明点的人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当下恍然大悟,纷纷附和,看向廖氏和刘媛的目光也无比的鄙夷、唾弃乃至于愤怒。 墨姝知道自己用莲子的奇妙能力,是可以治好张华的。但是她并不想当这样的好人。 就在刚才,墨姝有一瞬间曾犹豫是否要给张华医治,却突然记起了前世梦中宫人提过的些许片段。 在这些片段中,曾经有过一个好人妙手仁心,医治了张华。(未完待续。) 216、恶行 在墨姝前世的记忆里,她当然没有向刘媛提醒过张华患病之事。前世墨姝不认识刘媛。当时她刚被送入皇宫,是闲来无事偶然听宫人说起的。 张华这病症,用当下医者的话来说,应该是胎里带来的,心肺先天不足,平日身子都弱一些,到发病时就更加严重了,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因为类似哮喘或者心脏病而死亡。 墨姝前世以及在现代时都没有学过医,今生也不过是囫囵看了些医书,而且还多是说针灸的,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病症,但是她见到廖氏之后,就知道这应该同她猜测的一样。 在得知廖氏听到刘媛提醒说张华患病却不信还诋毁墨家亲人以后,墨姝就已经下定决心假如张家的人找上门也不给张华医治。 但是廖氏口口声声说墨姝见死不救,而且墨姝确实可以救张华的,也知道用自己莲子能力救人可以让这能力增强,可见这能力其实是鼓励墨姝救人的,有时墨姝就是受这影响才会生出救人的冲动。 最开始时墨姝只是单纯地想着分析一下给张华医治的利弊,并没有想到前世也有这件事的。 但墨姝从来不吝于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这些出言诋毁自己和家人的人,因此在想着是不是给张华医治时,她首先想到的是为什么要给张华医治,她不是妙手仁心的医者,更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圣人,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 特别是在对方还诋毁自己和家人的情况下,墨姝就只想着给张华医治她能有什么好处。 而不给张华医治又有什么坏处。 这么一分析,墨姝发现,给张华医治真没有什么好处,她本来就不想着要用这件事来扬名,到时反而会惹来许多麻烦。 而若是否认可以医好张华,最不济也就是被张府说见死不救而已。 墨姝并不在乎这个。当然若能不背上这个恶名自然最好,只是如果张府散发流言太厉害以至于真有人觉得她是见死不救,她也不会没法接受。 在墨姝的认知里,既然廖氏在她好心提醒之后,都可以恩将仇报,以怨报德,这样品行的人,想必张府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说不定救了张华,也一样要被说见死不救或者什么的。 墨姝这么一想,就突然记起了前世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记忆中的事情一下子就清晰起来。 而墨姝的心也顿时彻底地冷了下去,再也不考虑救治张华的事情。 尽管墨姝自己并不是什么人心妙手德艺双馨的良医,但她对于这样的人还是很尊敬和欣赏的。 在记忆中,前世张华发病之前,也有人提醒过。 墨姝不知道在前些日子她告诉了刘媛以后,还有没有别人也提醒张华,也许因为她的重生,一切已经发生了改变。 记忆中提醒了张华的人,是城北一个名声并不显的老大夫。这位老大夫姓许,平日悬壶济世,给底层的百姓看病,都只是象征性收取一些药钱而已,不过其家里也小有薄产,日子过得还不错。 许老大夫提醒了张家之后,张家也没有放在心上,注意预防,所以张华很快也发病了。 张府如今世一样延请太医诊治,却没有什么很好的法子。张华这病本来就是治不好的。 若是在没有发病之前,平时好好调养着,也许还能活个十年八年,但等到已经犯病之后再想医治,除非与墨姝这样有天地造化的神奇能力,否则顶多就能苟延残喘个几年。 故这些太医都表示无能为力。 张府焦急之下,想到了许老大夫,当即登门求医。 比起今生廖氏诋毁墨姝及家人,还说墨姝咒张华,前世的张家到这时还勉强算是人。 只是登门求医时态度高高在上了一点。 而且在许老大夫穷尽心思医治张华,让张华的病情有了很大起色之后,张府也表示了谢意,送了厚礼给许家。 但是等太医复诊说这起色只是暂时的,也许张华也就只能再活几年,让张府在心中有个准备时,一切就都变了。 张府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大怒,觉得许老大夫欺瞒讹钱。 张华这病本来就应该静心休养受不得刺激,廖氏却直接跑过去抱着自家儿子连声大哭并把这事告诉了张华。 得知自己也许活不了几年了的张华一下子昏厥过去。 之后,张华的病势一下子沉重起来,似乎一病不起了的样子。 医者父母心。许老大夫知道后,匆忙赶过来对张华进行抢救,但将张华救醒以后张府及张华却毫不领情,反而说是许老大夫有意欺瞒,早就知道张华患病却故意不出手医治,非得等张家的人登门才肯出手。之后又故意拖着张华的病情想着多讹钱。 张府将许家砸了,并将许家上下十几口人抓了起来,说若张华有什么好歹就让张家人偿命。 当时张府并没有什么易妃可以作为靠山,却还有一个女儿嫁进了王家。 许老大夫虽然家里有点薄产,却没什么势力,自然没法与张、王两家相抗,还是当时同赋闲在家的伍立成在听到这事时随口提了一句,许家的大部分人这才免于一死。 但是张府、王家觉得晋国公府已经失了圣心,而且张华确实已经不好,怎么也得找个人担这个责任,太医没法怪罪,更不愿承认是张家自己的问题,所以就让许老大夫以命相抵。 没想到张华在得知自己时日无多之后,得知许老大夫有个比自己小一点,还长得不错的十一岁的孙女,竟提出让这个小姑娘在他死后与其冥婚殉葬。 在宫中的墨姝之所以听说这件事情,就是在张家将许家这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活生生钉入棺中给张华殉葬之后,消息传入宫中,引起了宫人议论。 当时墨姝就觉得张府简直是丧心病狂。 但前世这件事情与墨姝牵扯不大,而且她也疲于应对性子已经变得乖戾无常的刘楷,所以没有怎么留心,甚至连姓名都没去在意,听过愤慨一番就过去了。 到了今生,此事阴差阳错落到了墨姝头上,想到廖氏如此恶劣的品行,墨姝这才突然想起这些片段,记忆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晰,也让墨姝的心刹那间冷若冰雪。 张华这样的人本来就该死!救他才是有违天德! 墨姝看着廖氏和刘媛的目光也瞬间冷了下去。若墨家嫡支也如前世许家一样毫无依仗,是不是用不了多久,被钉在棺中活埋给张华殉葬的,就是她墨姝了?(未完待续。) 217、因由 墨姝在心底冷冷一笑,看着在众庄户村民的鄙夷中面色通红、恼羞成怒却没法挨近半点的廖氏还有刘媛,暗想伍子珩请过来坐镇的前御医怎么还没到。 这一出大戏,已经开场。 若少了王御医这么个重要的角色,而让墨姝亲自登场的话,就不够精彩了。 廖氏自知理亏,干脆撒泼号了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就这么一根独苗儿竟遇到了个灾星,害得我儿病倒在床……” 见此刘媛急忙过去相劝,只是她说出的话,怎么感觉都是在指责墨姝仗着晋国公府的势欺人,还见死不救。 墨姝原以为自己交了个好友,不曾想过刘媛却这么是非不分,毫不犹豫就站到了舅母一边来指责自己,心中清冷一片。 如今的墨姝还不知道廖氏之所以认定了是墨姝咒自家儿子,还到玉湖山庄闹,除去张家自身风气之外,与刘媛的撺掇也有关系,只是觉得失望,以后不与刘媛往来,还不至于如何生气。 墨姝见廖氏号得起劲,全然不顾旁边还有不少乡民在看着,如此撒泼有损自己贵夫人的形象,当即凉凉地道:“张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呢?贵府不是请了名医给张公子治病吗?我隐约听着,似乎说张公子的病可是胎里带出来的症候。如今张夫人口口声声说是我害的,莫非张公子还在娘胎时我就害了他不成?” 廖氏一噎。 给张华诊治的太医确实有提到,说张华这病是从胎里来的,为此她婆婆如今恨死了她。 廖氏找不到法子推脱,就跑到墨姝这里了。 只是没想到墨姝竟然也听到了风声。 身为后宅当家主母,不得不说廖氏修炼得还不到家,几次听到墨姝的话都不由自主就停下来,让人一看就知道墨姝说的是真的。 在旁边的庄户原本就大多数都是向着墨姝的,如今听到墨姝所言句句在理,而廖氏理亏还登门辱骂自家恩人朝渊县主,不停地给县主泼脏水,当下都纷纷开口维护墨姝,言辞之中还都忍不住讥讽鄙视廖氏几句。 只不过因为廖氏终究是出自大官之家,如今门第森严,这些庄户百姓也不敢过于大胆地指责。 廖氏脸皮再厚,也禁不住众人这么暗讽,况且也记挂着自家儿子,见墨姝显然是不会出手救张华了的,当下恨恨骂了句:“见死不救,迟早会有报应的!” 说完狼狈转身欲待离开。 这时王御医的马车正好到了门口。 王御医一下马车就看见了廖氏,先是一怔,继而看到了墨姝,当即上前行礼,之后才问:“这是怎么了?这位可是张夫人?” 廖氏可巧是见过王御医的,也知道他是前太医院院首,如今年纪大了,这才退居后边给少年人让出位置,但是若是宫中有什么疑难杂症解决不了的,皇帝仍会将其召入宫,万万不可得罪。 在这之前,张家正急着想找王御医给张华医治,只是到他府上相请,其家人却说他亲自到郊外的云峰山去采药并游玩去了,不知何时能够归来。 张家听了也有派人去云峰山寻找的,没想到却在这里碰见。 面对王御医,廖氏就不敢摆高高在上的姿态了,连忙道:“正是。王大人,我儿……” 王御医摇了摇头道:“老夫正是刚从府上过来,令郎的病症来势汹汹……” 这话并没有说完,但是众人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廖氏当即就跪了下去:“王大人,老身就这么一个儿子,求求大人无论如何都要救他一命,老身当牛做马,来事……” 王御医连忙让廖氏身边的丫鬟将其主子扶起,道:“张夫人这是作甚?但凡老夫有一点法子,也不会看着令郎病重而不相救呀!张夫人如此,岂不是让老夫折寿?” 廖氏看着不远处的车驾,以头抢地道:“王大人,你是不是受了墨家的礼,这才不愿意救我儿?墨家的贱人就是想让我儿死啊!王大人!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我总共就得这么一根苗……” 王御医闻言立即变了脸色,气冲冲道:“老夫是奉了圣上之命,来给镇远侯看战场上落下的旧疾,你这泼妇休得红口白牙,诋毁于我。亏老夫接了圣意,还想着镇远侯的旧伤尚可以拖一拖,张公子却是病势危急,特地先去了张府,这才赶过来的,不曾想这心思竟全是枉自白费了!” 廖氏兀自道:“你当然说得动听,说不定正是得了墨家伍家的好处,这才假惺惺去府里看一下我儿,指不定还是受墨家贱人的指使,想去害我儿呢!” 说着,廖氏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向王御医扑过去:“我家华儿之前还一直吃太医院配的调养身子的药,是不是你指使在药中加了什么有害的东西!否则我华儿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了?我跟你们拼了!” 众人闻言皆哗然。 这廖氏当真是疯魔了,对着救自家儿子的御医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传出去众名医都寒了心,没人敢治她儿子。 再看看廖氏,原本也是风姿犹存,否则就不会二婚还嫁到了高门去,如今却全是狼狈狰狞的模样,再没半分可看之处。 连旁边的刘媛也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在过来之前,刘媛给廖氏的茶水加了点东西,却没想到这药效竟然如此厉害,但是既然如此,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的药,怎么在墨姝身上却没见起什么作用呢? 王御医这下子已经冷下脸,再也不想给廖氏半分面子和里子,沉声道:“若张夫人怀疑老夫,大可寻访多些名医给令郎会诊,看看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一事。想必张夫人早就听说过令郎这病怎么来的吧? “另外老夫不久前才注意到,张夫人的兄弟,以及张公子的姨舅表兄弟身子似乎也都不大好吧?” “老夫觉得张夫人应该多想想这是不是有什么巧合。” “张夫人可是宫中贵人的生母,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这些话旁人听着还罢了,但是廖氏听到王御医说,张夫人的兄弟以及……也都不大好吧,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片煞白,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若这都是真的,两个女儿如今正怀着的孩子,包括皇嗣,会不会也…… ———————————— ps. o(n_n)o谢谢舞雪瑶的月票!么么哒(づ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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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时下医疗条件也不好,生下孩子早夭是比较常见的事,没有有心人的关注提醒,许老大夫发现之后出于维护患者的心理,除了一位太医也没有告诉旁人,也就无人觉察到这个问题。 但是今生墨姝在发现张家就是前世害了许老大夫及其孙女,让许家一蹶不振的人之后,立即让人查了这件事,并有意透露给为张华医治的太医以及王御医。今日看到廖氏如此表现,又知道王御医会过来,墨姝就隐隐觉得,廖氏多半会激怒这位王御医自食恶果。 如今除了伍家的几个人还有瞿老之外,并没有人知道伍子珩旧疾已经痊愈。 而且也不知道伍子珩用的什么法子,刘楷之后安排给伍子珩诊治的太医御医也没有发现他已经好了。 因此连刘媛听到说王御医是给伍子珩医治旧伤的,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在想,晋国公府不是已经失了圣心吗? 只是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刘媛就听到了王御医明显意有所指的话。 再看看廖氏,已是面色惨白。 但刘媛一时还想不明白,王御医的话是指什么,为何廖氏会如此表现。 廖氏却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件事传开了会怎样,若这真是廖家传下的家族病,自己的两个女儿也流有廖氏的血,如今还正怀着身孕,并因为有孕而身娇肉贵,何况其中一个怀的还是皇嗣reads;! 若让人知道这两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可能先天就患有疾病,容易早夭不说,即使安然活下,这病还会传给后代,王家以及皇帝肯定都会迁怒于女儿,迁怒于廖氏还有张家。 这件事传开,只怕再无人敢娶带有廖家血脉的女子,甚至廖家血脉的男丁娶亲也会只能找些低门小户贪财或者闺女嫁不出去的人家。 没人愿意看着自家的后代子孙染上会传给下一代的家族病。这简直相当于是绝子绝孙的事! 完全就是丧门星! 廖氏突然跳了起来扑过去对王御医又撕又咬:“你胡说!我廖家才不可能会有这样绝户的家族病!你定然是受了墨好墨姝这两个贱人的唆使,故意诋毁廖家!你这是咒皇嗣,你不得好死!” 在廖氏没有说这话之前,旁边的人包括刘媛都没有弄明白王御医刚才的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连陆十一这几个跟在伍子珩身边,善于从别人的话中找出端倪的人,也都还在思量。 但是听到了廖氏这么直白的话,绝户的家族病,再仔细琢磨王御医方才所言,只要活泛聪明点的,一下子都明白了张华的病症是怎么回事。 即使知道这病症是家族传染,众人还是呼啦一下如躲避瘟疫一样远离了廖氏。 连刘媛也不由得退开了好几步。 只不过,因为刚才刘媛叫廖氏舅母,两人明显是亲戚,还没有能完全弄明白这骇人听闻的家族病是怎么传的庄户村民、乃至于廖氏刘媛带过来的丫鬟随从,也一起远离了刘媛。 实在是这病听着太可怕了! 绝户! 见状墨姝心里并没有报复的快意,也没有愧疚不安,只是一片平静。因为这些都是实情,并不是她捏造出来的。若没有前世的记忆,也许她还会对廖家人感到同情,但是前世廖氏却害了原本想救廖家并且还为廖家隐瞒的人。 而且,今生墨姝有着莲子的能力,完全可以救廖家的人的,但是廖氏却毫不客气扼杀了这一个机会。 在这之前,诋毁墨姝以及墨好还有家中亲人的,除了面前疯了似的张夫人,以为仗着廖氏是易妃生母就毫无忌惮的廖家众人,说的并不比廖氏少。 墨姝心中一片坦荡。她不会因为廖氏的辱骂而去害廖氏和廖家人,也不会因为有些廖家人无辜而去给这些人医治。她没有医治旁人的义务,更不会仁善到以德报怨,去救廖氏的儿子张华。 这是恶人自找的。 想到廖氏亲口说了自己廖家血脉中的病症,想到前世的许老大夫及其孙女,墨姝抬起头看向被王御医的随从拉开的疯妇。 这次应该算为民除害了才对,否则任由这恶妇以及张家人、张华仍如前世记忆中一样将责任推给别人,还不知会祸害多少人。 但见王御医的随从将两人分开之后,廖氏很快被大起胆子的丫鬟拉走了。 站在一旁的刘媛看到墨姝只与王御医说话,半点不理会她,也只得随着廖氏离开了。 王御医与墨姝说着话,道:“……这次圣上让我过来看镇远侯的旧伤,也是想交给侯爷一些差事……” 墨姝心中一惊,却作出欢喜的样子:“表哥也闲了一段时间了,若得知圣意,肯定很高兴。王大人可知是什么差事?”(。) 219、差使 张华的病症是自娘胎而来的、廖氏家族传下的并会传给下一代这个消息很快就传扬开去。 在皇宫中的易妃听到这个消息时正端起了安胎的补汤,没等外边隔间小声说话的宫人把话说完,手里的汤盅便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热汤洒在了华美的宫装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 次日,就听说易妃小产,天子震怒。 因为易妃是宋国公府送进宫去的,宋国公得知廖家这家传的病症之后,担心生性多疑的刘楷会觉得易家是想在皇嗣之上动什么手段,连夜进宫请罪。 这事若真是有心人故意为之,让患病的易妃生下皇子,仔细小心地养着,又通过什么手段让这个皇子登上皇位成为正统,以后嫡支的皇族,可就慢慢会变成都有这样的病症,并会一代代传下去。 而如果刘氏皇族嫡支的后代都有这样的病症,离灭族也不远了。 完全就是让刘氏绝了正统! 宋国公越想越觉得惶恐,在埋怨自家儿子没有调查清楚的同时,也恨上了廖氏。 在宋国公看来,廖家男丁都难以成活,并且自家嫁出去的女儿生下的儿子也都身子孱弱这么严重的事情,廖氏不可能不知情的,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易家将人送进宫之前,廖氏也没有提醒半个字。 直接陷宋国公府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但凡梁帝刘楷有半点追究的意思,朝廷多的是想把易家踩下去自己上位的大臣! 在宋国公入宫之后不久,易安也轻车简从地进宫去了。 也不知这父子二人到底与刘楷说了什么,次日,宫中只是传出了易妃小产,以后再也无法生育的消息,易妃不仅没有被废,而且还移居到离天子寝宫更近,也更华美的宫室中去了。 而朝堂上,原本等着宋国公府如当初的墨家一样轰然倒台的臣子,发现刘楷只是小惩了易家的失察之罪,就轻轻放过了,如何甘心,当下如流水的奏折递上去。 但刘楷依然无动于衷。 见此众臣也只得收了心思。 况且,如今易妃尽管仍坐在妃位之上,但对于易家而言也已经等同于弃子,没法生育甚至即使生出来的也只是灾祸的染病失宠的女人,没有半点用处,留着还会让宋国公府胆战心惊,不知何时刘楷看见易妃就想起这件事,翻出旧账仔细清算。 或者这也是刘楷将易妃留着的原因。 至于同为廖氏女儿的张雪,在王家就没有易妃这么好的待遇了。在得知张华这病症竟然是其母廖氏家族传下的,而且也会传给子孙后代,这样关乎子孙后代以及家族香火的事情,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况且事情已经闹得长安人尽皆知,王尚书及儿子想悄悄处理这件事情也不可能。 自从张华的病因传开之后,不知多少人都等着看王家的笑话。 若不是前边还有易妃身份更高,闲人不敢对王家多嚼舌,以免不小心就扯到当今天子身上,只怕王家这个儿媳妇早就已经成为街头巷尾坊间公开谈论的话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敢私下说说。 王老夫人一心盼着曾孙,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当即直挺挺晕厥了过去,醒来后立刻找到自家儿子,查证此事,待得到证实,并且知道其同母异父的姐姐易妃已经小产,当下毫不迟疑地让人去抓药。 没几日,就传出王家少夫人张氏小产血亏、无法再生育自请下堂的消息。 就在同一天,张华病故。 墨姝原还以为廖氏会再到山庄闹事的,没想到却一直风平浪静,甚至于廖家还备了厚礼过来给她赔罪,想请她看病。 也不知是谁的主意,竟然想到过来求墨姝。 但墨姝早已经一口咬定自己不懂医术,更不知道怎么医治这病症,让守门的护卫庄丁将人通通拦在门外了。 连人都不见。 墨姝初时自然计划着要做个样子好歹见一下廖家的人,敷衍一下的,如此不会显得过于不近人情。 但是墨姝这几日正好没什么心情。 伍子珩在王御医过来看旧伤之后次日,就接到了梁帝刘楷指派的差事,离开长安去了江南。 墨姝原以为梁帝是想让伍子珩领兵再次西征的,没想到却是去当巡察使,监督大运河的修建开凿之事。 这个差事一听墨姝就觉得其中有什么阴谋。 大运河的开凿早已经让沿途的百姓怨声载道,在开凿过程中更不知死了多少百姓征夫。 让伍子珩过去监工什么的,不是招恨吗? 之前伍家的名声在底层百姓当中,已经够差的了。 伍子珩这一去,若是顺着刘楷的意思让开凿运河的征夫赶工,岂非又得累死许多征夫? 而如果顾及人命,而导致开凿运河的工期延长,又是误了刘楷大事的罪。 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伍子珩这次是出公差,没有让墨姝同行。原来墨姝还想着这下子不用整天看到这个表哥了,没有伍子珩在旁边看着,肯定自由很多。 没想到这才过了两日,墨姝就觉得做什么都不得劲了。 清早起来,想到伍子珩不在,墨姝连晨练都有些懒懒的不想去:“反正表哥也不在家,休息一两日的总不会就荒废了吧?再说了,人总有犯懒的时候,就让我歇这么一日。” 夏荷在墨姝身边伺候也有一年了,这劝说的话也不怕开口:“姑娘成天对九姑娘几个说,这练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不是学给别人看的,怎么到了自己却给忘一边去了?莫非姑娘晨练还是给侯爷看的不成?” “侯爷有差事外出,姑娘就懒怠着不愿意动了,却不知这偷懒的事情,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好好好,我这就起身了。” 墨姝一把掀开丝被,苦笑道:“真是怕了你了,以前怎么没发现夏荷你这么能念叨。” 旁边的碧萝和茉莉则忍不住偷笑。 墨姝起身下了锦榻,决定还是坚持晨练不偷懒。夏荷的念叨并非没有道理,这晨练并不是给别人看的,想想可能很快就会到来的乱世,还是坚持的好。 何况还得给自家的弟弟妹妹做个表率。 夏荷笑道:“姑娘若是觉得夏荷念叨,可得赶紧物色人选了,不然若是不满意另外换了一个过来,仍是不满意可怎么办。” 墨姝在铜镜旁边坐下,笑道:“你以为这么说就可以让我放你出去躲清闲了,却是想得美!” “姑娘既然这么说了,夏荷少不得多念叨些日子。” “还是别,以后碧萝负责唤我起床。”墨姝不由得笑道。闻言,屋内几个丫鬟也一下都笑了。(未完待续。) 220、夜思 伍子珩已经赶了一半的路,这日在沿途的一个城镇停下。 因为去年到现在接二连三的天灾以及劳役兵祸,小点的郡县街市,都没有什么人。 这个城镇却是比较例外的,街上看着还算热闹。 伍子珩见此让底下的人打听了一番,不多时,护卫回来时已经得到许多有用的信息。 护卫不经意搭讪说话的人都觉得自己说的是很寻常的事情,没什么被套话的自觉。 但伍子珩手下的人就能够从这些平常的小事当中,听出他们想收集的信息。而且这对于来说,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几个护卫得到了大概的消息,又以晋国公府的名义寻当地的父母官问了一下,很快得知,这里相对比较繁华的原因,与墨家嫡支派出经商的人有关。 伍子珩记下这件事,让底下的人不必再查探。 经过一家糕饼铺子时,伍子珩看到了几样墨姝平日比较喜爱的点心,习惯性地停下了脚步。 “这位贵人可是想买些糕饼?” “这枣泥糕……”伍子珩才开口,就想起墨姝并没有一同跟来,顿了一下,这才又开口道,“给我包二两。” 路远迢迢,买回去自家表妹也吃不到,只有自己吃了。 离开长安才四五日光景,舟车赶路的伍子珩就已经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路过街边看见有什么好吃的或者是奇巧的玩意,伍子珩就不由自主地想着,若是给墨姝买回去,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清早起身,伍子珩会下意识地想着墨姝还等着他晨练,待发现是在路上,又忍不住想,墨姝是否因为他不在而偷懒。 伍子珩觉得,似乎耳边少了一个人清脆悦耳地叫他表哥,吃什么,都觉得淡而无味。 随即伍子珩就会想起墨姝巧手煮的豆花、各色菜肴,以及生辰时的蛋糕。 还有墨姝吃东西时十分愉悦的模样。 跟在伍子珩身边的护卫这两日,对于自家侯爷总是下意识想给表姑娘买东西的举动,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众人只是在想,都好几次了,侯爷怎么还是没能记住如今是有差事在外,还总想着给县主买东西,真是情深一片。 伍子珩没了逛街的心思,挡在斗笠下的面容看不出情绪,道:“回去,继续赶路。” 回到马车上,伍子珩拈起一块枣泥糕放入口中。 太甜了。 也不知这糕点有什么好吃的,墨姝总是吃得很享受的样子。伍子珩面前浮现出自家小表妹吃东西的情景,似乎看到了她张开红润的樱桃小口,将各色糕点送到口中品尝,甚至意犹未尽地舔着唇边糕点粉末的娇软可爱的姿态。 伍子珩忽然觉得有些热和口渴,忍住吞口水的想法,端过茶盏饮了一口。 到临近黄昏时,一行人下车换过小舟,改走水路。 这天晚上月还没圆,星子既多又明亮,伍子珩看着就想起,去年他生辰时与墨姝观星的情景。 伍子珩不由自主地想:也不知这会墨姝在忙什么?有没有想起他这个表哥? 记得上一次出远门,是去的西北,当时有墨姝同行,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一直想着。 伍子珩有些恍惚。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得外边陆十二惊讶道:“县主你怎么过来了?” 随即几个护卫纷纷出声见礼。 伍子珩立刻坐起来往门口看去,就看到墨姝俏生生站在门口:“表哥莫不是看见我,就欢喜得傻了?” 说完,墨姝就几步走近前。 伍子珩还是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墨姝毫不避忌地坐到了伍子珩的旁边,拈起一块枣泥糕,含笑问:“怎么,你不希望我来吗?” 伍子珩目光落在墨姝红润的双唇上,只觉得口渴的感觉又出现了。 而后,见墨姝将枣泥糕放入口中,伍子珩突然忍不住低下头,想从自家表妹口里感受一下这糕点的甜美。 但墨姝却刚好转过头去避开了。 伍子珩强压下心头的情绪,将枣泥糕放到墨姝面前看她吃。 墨姝吃了几块,趴到窗口看外边的夜空,也许是赶路过来累着了,等伍子珩提醒她夜风水汽重,坐在窗口小心受凉,才发现她双目微阖,睫毛低垂,已经睡着了。 伍子珩动作轻柔地将墨姝抱起,放到了自己的枕席上。 也许是因为天气逐渐变热的缘故,墨姝的衣衫显得有些单薄,而且她身上还隐有汗意,此时安静地睡着,借着船舱里的烛火,可以看到她心口微微的起伏,而且其领口在刚才他把她抱过来时也松开了些,露出光洁的一片,搭着一缕散落的青丝,愈发显得肤光胜雪,发色如墨。 伍子珩有些急促地想拿过自己的外袍给墨姝盖上,没想到她突然侧身,手碰到了他,随后张开手揽上了他的腰,还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伍子珩一僵,却没有将墨姝的手拿开。 墨姝似乎觉得抱着伍子珩挺舒服的,很快头也挨了过来,枕到了他大腿上,而且手还不安分地摸来摸去。 伍子珩觉得今夜这天气格外的热,却又舍不得推开枕在他腿上的墨姝,反而忍不住一手抱着墨姝,一手抚上了她如云的秀发,光洁的额头,挺秀的琼鼻,还有红润的双唇。 正待低头一亲芳泽,伍子珩突然感觉抱着墨姝的手似乎碰到了湿濡的一小片,当即浑身一震,想起之前的尴尬事,立刻移开了手。 伍子珩蓦地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和点点星辰,转头一看并没有人,想到刚才梦到的情景,只觉得热血上涌,一摸鼻子真流血了,心里是说不出的懊恼。 但是为什么心里竟然还有点梦醒了的遗憾? 伍子珩扯过一方绫帕擦去了鼻尖的血迹,又忍不住回想起刚才的梦境,心里想着怪不得这梦境感觉如此真实,方才墨姝梦里抱着他的情景,分明在西北时就切切实实地发生过。 只不过当时他没有抓住机会…… 伍子珩眸光深沉: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竟对墨姝有了这样的心思。(未完待续。) 221、画像 伍子珩想到之前与墨姝相处的情形,以及书房里几十卷墨姝的画像,还有上次这小丫头癸水初至…… 登时又觉得浑身有些发热。 随即,伍子珩又有些懊恼地记起之前自家娘亲说过准备给他和墨姝定亲的事情。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来着了? 一直都是将墨姝当成自家妹子看待的…… 如今想想之后墨姝的反应,该不会是也知道了两家准备订亲的事情吧?甚或自家娘亲已经将他的话告诉了墨姝? 伍子珩目光微闪。 以墨姝的性子,若是听到了这句话,再想订亲之事只怕就有些波折了。不过伍子珩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退缩的,若说最初时只是觉得这小丫头有意思,想着将她放在身边添点乐子,后来则是将其当成表妹…… 伍子珩也拿不准之前这段时间是否真把墨姝当自家妹子看待,但如今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自然不会让心尖上的表妹嫁给旁人的。 还好墨姝年纪尚小,这亲事还可以有时间筹划。 至于慢慢筹谋……伍子珩觉得他大约是等不得的,具体如何,得先弄清墨姝心里怎么想。 伍子珩只是在梦醒之后懊恼了片刻,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淡定自若,心里则已经是势在必得。 只不过,伍子珩在理顺了自己的思绪之后,突然又是身子一僵。 他知道梦里的一小片湿濡是怎么回事了。 伍子珩说不出是什么心情,立即将身上的衣衫里外都换过,就打算把换下的给丢了,但想了想,又卷成一团塞到了角落里去。 耳边传来江上浪涛的声音,伍子珩发现自己睡不着了,借着月光点亮了船舱里的几支灯烛,取了纸墨画画。 这几日墨姝不知怎的也觉得有些没意思。 如今家中的事情大多都由墨云管了,账本什么自有墨好在看,很多时候墨姝就是出个主意,还有管一下养殖场的事情。甚至连养殖场的事自从蝗灾之后,她也将事情更多的交给了大妮以及墨家、伍家底下得力的管事去做。 因此这些事都不用墨姝亲力亲为。 当然这只是相对于之前来说稍微空闲了一点,为了作好乱世的准备,墨姝还有墨家众人其实每天要做的事情还是安排得满满的,但墨姝最近总觉得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有些平日还亲自过问的现在就少管一点了。 墨姝初时还觉得可能是天气逐渐变热,心情有些浮躁,或者感觉到各地又出现了旱灾,官府赈灾不力,灾民四处流窜聚啸山林,隐隐有发展成义军的势头,这些乱世的前兆让她生出了焦灼不安的情绪,才会如此。 但很快墨姝就发现不仅仅是如此。 之前觉得不安时,她可以去找伍子珩说说话,听他分析一下如今的局势,感觉到伍子珩说着流民四起、官员贪墨了多少赈灾以及修凿大运河的钱粮、运河那边又死了多少服劳役的民夫、西征又折损了多少兵将,面色冷峻却依然从容自若的样子,她就觉得似乎乱世也没有这么可怕了。 如今墨姝看到各地私下送回来的情况,感受着大梁官府的贪腐无能以及暴虐,看着天下一点点积蓄着动乱的祸源,觉得满心不安又少了这么一个淡定的人可以分担,竟觉得有些压力。 在伍子珩离开十几日之后,墨姝经过含雪居,明知道里边没人,还是忍不住迈步走了进去。 虽然说伍子珩如今去了大运河,但是近身的护卫还是留下了几个,其中陆十是跟在墨姝左右,其余自然也有守着山庄和含雪居的。 不过,如今伍子珩身边的护卫早已经将墨姝当成了自己人,这不仅是认定了墨姝以后会成为镇远侯夫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经过西北之行,以及去年旱蝗灾,打造攻城器械、兵器这些事情,护卫早已经将墨姝看作是与伍子珩一样,能与他们一起并肩战斗过的主将。 何况还有盐、马等事情。 是以墨姝进含雪居时,守着院子的护卫并没有任何阻拦,还私下窃笑不已。 自家侯爷都离开这么几天了,含雪居没人县主仍往这边走,明显是想念侯爷这才过来看看侯爷平日住的地方以慰相思之苦。 墨姝有些百无聊赖地在平日与伍子珩说话的小花厅坐了一会儿,起了好奇心往伍子珩的书房走去。 伍子珩的书房墨姝平日也经常去的,因此还挺熟门熟路。 墨姝进了含雪居,护卫也没有跟着,毕竟侯爷一些要紧的文书什么的,平日都收得很好,出门之前自然更是放到了妥当的地方,否则万一有贼趁人不在光顾就不好了,因此护卫也不担心墨姝会看到什么。 伍子珩的书房宽敞明亮、干净整洁。 墨姝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过来随意看看,因此扫了一眼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准备转身离开。 但是就在转身前墨姝瞥到书案边摆放的长短不一的画轴,突然想到似乎听晋国公夫人说过伍子珩画技不错,还曾笑言让伍子珩得闲给她画像来着,何不看看这里有没有他画的? 墨姝这么想着,就走过去拿起画卷展开。 青花瓷缸里边随意插着的画轴大多是空的,但是旁边系了红色丝绦平放的就已经画了丹青。 伍子珩绘画不拘题材,似乎是想到什么就画什么,墨姝初时看的大多是山庄里的景色花木等,或者是飞白、踏云、小黑都有入画,往后翻还有些西北大漠风光乃至于长河落日、沙场点兵的雄壮景色。 墨姝看得赏心悦目、心潮起伏,不知不觉几十卷画就看完了,只觉意犹未尽,打算再好好欣赏一遍,因跪坐时间久了有些腿酸,就想先起来活动一二,才打算站起,腿一麻跌坐在地,却将旁边一个挺大的书匣子给碰歪了。 见状墨姝等腿恢复了就伸手将匣子摆正,看到里边放的是与方才看的差不多长短的卷轴,多半也是画卷,墨姝就随手取了一卷展开。 随着画卷的展开,墨姝一下子怔住了。 画中之人坐在马背上,顾盼神飞,衣袂翩然,可不正是自己?而且怎么感觉这画上之人还比自己平日照镜子好看多了。 这么看着,少女面上的笑意都能将人感染得心情好些。 伍子珩果然画技过人。 墨姝又拿出几卷展开,都是她的画像,索性全部拿出来一一看过,无一例外画中之人全是她,或喜或嗔,有哭有笑,皆画得十分传神,活脱脱就是一个不谙世事天真浪漫的小姑娘。 这些画大多取材于平日墨姝的喜怒哀乐,但居然还有一些是伍子珩自己臆想出来的场景,让她大为意外。 好在这些臆想出来的画面也就是诸如墨姝皱着小脸绣花之类的,还颇有几分意趣。 墨姝想:画中都是些嬉笑天真的少女情态,伍子珩应该是真把她当成小表妹看待而已的吧? —————— PS. 少女,你真是太天真了……(未完待续。) 222、琐事 看了这些画像,墨姝心情不知怎么的就好了许多,从含雪居出来时步子都变轻快了。 头顶的太阳一天比一天晃眼,转眼就到了五月。 山庄里众人发现墨姝这段时间越发心不在焉了,只要稍微闲下来就走神,连正事都有些提不起劲。 墨姝觉得这多半还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但一有闲暇却时不时往含雪居去。 美其名曰,到伍子珩的书房去看书。 这固然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是墨姝总是忍不住将自己的画像拿出来看,她心里隐隐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却沉陷其中不愿意正视。 近些日子养殖场的规模又扩大了一些,因为做蛋糕也用不了这么多的鸡蛋,因此除了养鸡下蛋之外,养殖场新出栏的鸡也开始宰杀作为肉鸡出售。 如今墨家伍家这些养殖场喂养的饲料自然没有什么激素、添加剂之类的,大部分都是青草、谷物麦麸以及豆子榨油之后的豆渣,以及去年蝗灾时收购的蝗虫碾成的粉,无一不是天然无污染的饲料。再加上这些鸡鸭也都是放养的走地鸡,生长期不短,故而肉质依然美味。 况且很多之前坊市里卖的鸡鸭,因为如今生活水平低,人都吃不饱,养的鸡自然也没什么东西可喂,也就是些青饲料,顶多就是出去寻点虫子吃,庄稼看顾得仔细,连虫子都未必多,因此鸡鸭的油水也少。 而墨姝的养殖场饲料充足,如今又多了蝗虫这天然优质的蛋白饲料,所以养殖场出来的鸡鸭其肉质却比原来卖的要丰腴滑嫩,长安各大酒楼都乐意从养殖场购买。 尽管自入夏以来中原地区依旧没有什么雨水,旱情更加严峻,各地因为旱灾增加的流民越来越多,而且已经发生了多起暴乱以及灾民袭击县城之事,也遭到官府的严厉镇压,但是墨姝养殖场的鸡鸭的订单并没有因此而减少。 在灾民食不果腹乃至揭竿而起的同时,长安的达官贵人依然是大鱼大肉过着醉生梦死的奢侈生活。 据说西北因为遭受蝗灾,迫切想摆脱困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若是在大梁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的时候,趁西北受灾正好是一个出兵西北的好机会。 但如今的大梁并不太平,一些地方甚至已经出现了义军。 在这样的情况下,梁帝刘楷还惦记着开凿大运河之事,西北的粮饷据说也给官员贪墨了不少,西北胡人来势汹汹,在饥荒的迫使下颇有一往无前之势。而据墨姝所知,大梁驻守的兵将却因为征兵、粮饷以及操练不足的问题,军心涣散,也不知能不能抵挡得住。 这几日只听说城外边何处又遭了灾,何处流民过境抢掠,何处聚集了义军,就连长安城外不远的郡县,也开始聚集了灾民。 只是当地守城的将士明白轻重,担心放这些灾民到达长安附近,会有多大的隐患,这才将流民拒之城外,甚至远远地驱赶走开,所以大梁都城这才看上去依旧是太平盛世的样子。 至于墨姝最关心的如今正在开凿的大运河,听说也有几段发生了暴动。 虽然说这几处都不是伍子珩所在的地方,但墨姝的心也始终提着,总害怕什么时候伍子珩那边也传来不好的消息。 这天,挨近西北的一个养殖场遭遇了大批流民。因为寡不敌众,养殖场的家禽被抢掠一空,连养殖场也被捣毁。所幸墨姝早已经提前说过,若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不要与这些因为饥荒早已红了眼的流民硬碰,养殖场没了可以重建,重要的是保证人没事。 因此这场变故只是有几个人受了轻伤。 但想起这件事,墨姝还是觉得心里憋闷得慌。她原以为,这些百姓会因为她以往的赈灾以及兴建养殖场、兴修水利这些善举,而对她不同的,况且养殖场也收留了一些流民做事情,在旱灾发生后也搭了粥棚,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些流民会抢掠养殖场。 墨姝甚至忍不住想,怪不得伍家一点也不在乎奸臣的名声,怪不得伍家对于流言重来都不屑一顾。 说起来,伍家也算是很擅长操控流言了。 尽管伍家不在乎流言,但是知道墨姝在乎,所以常常给她扫平坊间的风言风语。 墨姝突然觉得格外想念伍子珩。 这一个月,墨姝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伍子珩,山庄里的一草一木旁边似乎都曾经留下伍子珩的影子。 墨姝反复告诫自己,她和伍子珩是亲亲的表兄妹,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但是似乎没有多大的用处。 随后,墨姝安慰自己,假如自己和亲兄长关系也如与伍子珩这么亲近的话,亲哥哥长时间出远门,她也会非常想念的。 这么想着,墨姝松了口气,就心安多了,再想到伍子珩时也觉得理直气壮了。 端午在墨姝心不在焉之中过去了。 五月初十时易安过生辰,给墨姝送了帖子,但墨姝只是让人送了贺礼过去,没有登门庆贺。 到了六月十一,又是杨琉璃的生辰,墨姝也收到了请帖,她原本想去的,无奈还没有任何规律的癸水却突然而至,身子诸多不便,加上也确实没那个精神,去信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又送上了亲手烤的蛋糕,到底也没有亲自过去。 过了几日,身子才干净了,就到了墨姝生辰。 墨姝的生辰在六月十五,因为时局动荡,好多地方都是民不聊生,每日各地的灾情以及动乱的消息如雪片一样往山庄飞来,墨好几人整理着都觉得心事重重,因此墨姝也没有什么心情过生日。 不过杨氏等长辈并不这么想。 墨姝今年癸水初至,也算是个大姑娘了,去年十二岁的生辰墨姝就没有办,因而不管是杨氏、白氏等墨家人,晋国公府那边也有心在墨姝十三岁生辰热闹一番。 但是墨姝一再表示家里简单吃个饭就好,两家人想着如今大梁这情形确实不怎么好,而且这生辰之事,请再多的人来也不过是应酬,往来也都是些虚礼,未必有多少真心,想了想终究还是往简单了办。 尽管如此,卢国公夫人得到消息,还是特意送了贺礼过来。 除此之外易安还亲自登门送上贺礼,杨琉璃更是在墨姝生辰当天过来了。 —————— PS. 过渡章节~ 谢谢cdlisheng和云起的小天使舞雪瑶的月票!么么哒!你们真不用给裙子月票了,裙子受之有愧……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未完待续。) 223、提亲 墨姝不知道的是,易安除了过来送贺礼之外,还突然提亲。 杨氏以及晋国公夫人同样感到猝不及防而且非常的意外。 因为如今坊间传言早就已将墨姝和伍子珩凑成了一对,谁都觉得墨姝以后肯定是镇远侯夫人无疑,而且两人都住在山庄,平日往来必是极为亲密的,就只差正式订亲定下名分而已了。 晋国公夫人原以为,任谁也不会想着还娶早就被视作伍子珩未来妻子的墨姝过门的。 杨氏之所以一直默认墨姝与伍子珩的关系,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源于此。 何况当初墨姝初到山庄时,是杨妃送过来的,当时墨姝的身份不言而喻,就是伍子珩后宅的女子之一。 尽管时人还不是非常在意这些名声,但大户人家总还是有些顾忌的。 因此在易安提出想娶墨姝之后,杨氏、晋国公夫人以及在场的伍华璋、伍怀瑾等人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待回过神来,杨氏想到之前墨姝在宋国公府时与易安的亲近,心情复杂。 而伍家众人俱是心中大为光火。 这是明目张胆过来抢人呢?!简直完全不把伍家放在眼里!如今大梁上下谁没听过镇远侯如何疼宠自家表妹的事情? 就不信易安从没有听过! 竟然还敢上门提亲想抢人!真是痴人说梦! 杨氏只是微微一怔,自然就婉言拒绝了,而且还委婉地告诉易安墨家伍家有意结亲。 晋国公、晋国公夫人以及伍华璋、伍怀瑾早就已经满肚子火气了,只是一向表面功夫都极好,因此还能等到杨氏委婉拒绝。 只是杨氏这边才开口拒绝了,那边晋国公以及两个儿子就开始东一句西一句挤兑讥讽起易安来,偏偏话还说得十分漂亮,面上根本挑不出半根刺,听着却能让人噎个半死。 尤其是晋国公,易安从不知道在人前不怒自威、城府极深的伍相也能说出这么明褒实贬听着全是笑着夸赞之语,听了却恨不能一头撞过去的话。不过他涵养也不错,还能假装听不懂这些话,依然言笑晏晏的样子,一派大家风度,似乎心情没有因为提亲不成而影响半分。 只是等伍怀瑾客气地将其送出晋国公府上了马车之后,易安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 易安原本就不指望着杨氏真能答应亲事。 此番提亲,易安主要是想打探一下伍家是什么态度,是否真如坊间传言,有意让伍子珩墨姝二人成亲,两家成为一家人,从而判断调整之后的计划。 但是在提亲之事说出口之后,易安就发现他心底里还是希望杨氏能够答应的。 这点私心才刚发现就被无情地摧毁,而且还受到伍家上下好一通抢白讥讽和敲打威胁,易安心里埋下了一股火气。 易安想到墨姝还在宋国公府时分明是喜欢他的,而且事事都非常依恋他,不管做什么都先考虑他的感受,一心一意地为他着想处处讨好他,如今却给伍子珩抢了去,脸色就极为难看。 墨姝分明是被杨妃逼迫这才不得已去了伍子珩那里的!她一定是不情愿的!心里定然还有他的! 易安这么想着,终于平静了一些。 当初墨云因为伍家被抓进大牢险些又牵扯入谋逆的罪名里,全靠墨姝甘愿自降身份听从杨妃的胁迫到了伍子珩身边,这才从牢中放出。如今墨家却为了家族的利益,竟然不惜用墨姝联姻,亲手将墨姝往自家仇人床上送,也当真是无耻之极。 这时候的易安已经全然忘记了这一切背后有谁的谋划,冷着脸思索半天,直到踏入宋国公府的大门,这才恢复了平静。如今墨姝和伍子珩不是还没有成亲吗,只需寻个机会与墨姝私下见个面,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易安记起今日没能见到墨姝,脸上又闪过冷意。 五月生辰时墨姝没有到也就罢了,六月杨琉璃生辰,身为杨琉璃闺中好友的墨姝也没有去,却是非常奇怪。莫非晋国公府为了迫使墨姝答应与伍子珩的亲事,已经将她软禁了吗? 目光一闪,易安开始思索这事该如何处理。 易安才刚走,杨琉璃就突然说身子不舒服也想回府了。而墨姝早上去了蛋糕坊还没有回来呢。 晋国公府两位少夫人挽留了一下,终究还是送永乐县主回府了。 墨姝半点也不知道易安过来提亲的事。当然,即使她知道,肯定也是冷着脸拒绝的,没得还添堵。 然而杨氏并不知道自家女儿的心思,只想着当初墨姝如何依恋喜欢着易安,因此心里有些踌躇这件事是否应该告诉墨姝。 只是在易安离开后没多久,晋国公夫人就特意与杨氏提了,这件事大可不必告诉墨姝,毕竟她们都已经作出了决定,不管墨姝心里怎么想的,知道了这事也都是增添烦心事而已。 杨氏想着晋国公夫人这话有道理,她们都已经决定好了,还告诉墨姝干什么?这不是给其添堵吗? 因此也就将告诉墨姝这事的冲动按捺下去了。 只是几人怎么也没想到,这易安前脚刚走,后面立刻又来了一个向墨姝提亲的人。 谁? 就是上回在杨氏被召进宫去,墨姝半路借了马车的裴悦。 裴悦与伍子珩、易安、萧远、白清止并称五公子,是有名的年少俊彦,而且出身名门世家,怎么也跑来跟伍子珩抢人?墨姝与伍子珩的事情早就已经在坊间流传许久,晋国公府众人不相信裴家没有听过。 这么说,裴悦是登门寻伍家开心的吗? 裴悦是与家中颇有身份的族叔一起过来的,只是这提亲的事情才开了口,就看到了晋国公府的冷脸。 但这位裴家久居上位的大人直接无视了晋国公府众人的脸色,只转头看杨氏什么回答。 裴悦无比期待地眼巴巴地看着杨氏,但杨氏还是与之前一样婉拒了。 这位小公子脸一下子垮了下去,但杨氏以及晋国公府众人都能明显感到,在杨氏拒绝之后,裴悦的这位族叔明显轻松了不少。 这下子晋国公不乐意了。 裴家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想结亲,还登门提亲,真拿伍家寻开心不成? 再说自家拒绝结亲是因为早已看中了墨姝,裴家提亲被拒反而立即松了口气,这是轻视墨姝的意思? 墨姝这么好一个小姑娘,莫非还配不上裴悦这个纨绔子弟了? 这事必须得说清楚!不说清楚别想走出晋国公府的大门!当伍家的门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晋国公心口因为易安提亲腾起的火气还没下去呢,见裴家竟然也来这么一出,登时忍不住了。(未完待续。) 224、惊喜 </script>墨姝才回到晋国公府就听说了易安几人过来的事情。 如今的墨姝对易安早已经没有了少女的心思,因此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听说杨琉璃坐了一会就说身体不适先回去了,不免有些担心歉疚。因为说了不办生辰的,所以她没有想到杨琉璃还会过来亲自给她庆生,以至于怠慢了。 当下墨姝连忙遣人到梁国公府去看一下琉璃是什么情况。 墨姝原本是想亲自过去的,但是就在她准备动身时,裴悦过来了。 即使是出于礼仪,墨姝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离开,尽管她未必会亲自过去会男客。 墨姝才回了自己院子没多久,就听说裴悦和裴家的人离开了,心里有些诧异。 但是奇怪归奇怪,墨姝也没有怎么在意。她这几天一直在安排手边的事情,打算规划好之后,去伍子珩那边看看。 墨姝自认为在后世学到的知识是可以帮到伍子珩的。 在书案边写写画画,收拾了一下东西,墨姝又不由自主用手撑着下巴发起呆,想着伍子珩现在不知道是在干什么。 运河那边不时传出征夫在当地乱军支持下暴动的消息,尽管都不是伍子珩所在的河段,但墨姝还是很为他担心的。 而且听说因为死了不少苦役和征夫,还爆发了疫情。 如今天热,病菌扩散得很快,墨姝真担心伍子珩会有什么不妥,何况征夫平日受到监工的百般压迫,若是受到挑唆或者实在受不了压迫而暴动,就算平时看起来无害的苦役劳工,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怕也会疯狂,只需要想想流民抢掠养殖场的情形就知道了。 而且养殖场还是平日待百姓不错的情况下。这些征夫却是受尽了督造运河开凿的监工以及官府派来的人的压迫,到时真动乱定然都是已经红了眼的,伍子珩也是上边派过去的人,到时定会首当其冲。 这可不行! 墨姝越想越觉得不安,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急匆匆往外走去。 没想到门口时,却冷不防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身上淡淡的气味还很熟悉。 伍子珩才走到墨姝屋子门口,就看到自家小丫头拎着裙子低着头匆匆出来,都没有看路,当下任其撞进怀里然后才一把将墨姝抱了起来,问:“表妹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做什么?” 墨姝抬头,完全忘了还被伍子珩抱在怀里,又惊又喜道:“表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伍子珩轻巧地将墨姝放下:“刚回到。表妹怎么轻了好些,这段时间都没吃饭吗?” 墨姝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她一边悄悄仔细打量看伍子珩有没有受伤,边避重就轻地道:“天气太热了。” 随即看到伍子珩应该是一切安好,墨姝松了口气回过神,立即发现不对:“我没有变轻了,还重了好些呢!毕竟都长高了点。” 伍子珩比了比,道:“是长高了一点点。” 墨姝闻言当即笑逐颜开,将伍子珩让进屋,又问:“表哥你怎么回来了?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好了吗?” 若真如此就太好了! 伍子珩仍是从容淡定的样子,进屋坐下,接过墨姝递过去的茶盏才道:“没有这么快,回长安办事情,顺便回府看看。今日是表妹生辰,我备了一份薄礼,也不知表妹喜不喜欢。” 一直站在外边候着的陆二听到自家侯爷这么说,忍不住心里觉得好笑:什么回长安办事情顺便回府看看,分明就是为了赶回来给表姑娘庆贺生辰,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借口办差专程回来的。 陆二真不明白这事为什么要瞒着县主。 若是直接跟县主说了,不是能表现出侯爷对县主有多看重? 墨姝自打伍子珩进门就一直忍不住悄悄打量他,一个多月不见,伍子珩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稍微黑了一点,越发显得英气,墨姝看着有些移不开眼。 看着伍子珩,墨姝心里就生出了喜悦而满足的感觉,以至于伍子珩说是顺便回府的也没往心里去。 能回来就好!不管是因为什么。 等听到伍子珩说还备了礼物,墨姝心里就更开心了,笑盈盈道:“表哥回来给我庆贺生辰就已经是最好最贵重的贺礼了,至于这另外备下的,自然就更全是心意,怎么会是薄礼呢!” 说着,墨姝已经期待地看向伍子珩,看他准备的是什么贺礼。 伍子珩让陆二进来说话。 墨姝抬头看去,就见陆而捧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进来,躬身奉上。墨姝接过有些好奇地打开。 里边是几张薄薄的纸,看上去还真是薄礼。 但墨姝打开一看,顿时就怔住了:“地契和房契?还是中州陵北县的?”她是一直想在那边买地建宅子来着,毕竟是墨氏的祖地,在明知道有皇帝刘楷支持的墨志海,必定不会让自家嫡支一脉回到祖宅去和他抢族业及势力,墨姝早就想着另辟蹊径,自己另外发展自己的了。 但是墨志海颇有手段,已经将大部分墨家的产业以及人脉,都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而且还有梁帝刘楷的猜忌,墨家嫡支想回到中州陵北县去发展,困难重重, 就连如今墨姝在中州陵北建的养殖场,也处在当地官府的直接管辖之下,不说地盘不能随意扩大,连养殖场负责喂养家禽的人修建的简陋的屋子,也受到严格的限制。 在这样的情况下,墨姝有心在陵北发展实在太难。 好在还有个养殖场。 但如今伍子珩送的这地契房契上,分明就是写的墨姝的名字,也就是说,她现在终于在陵北有了自己的宅院。 而且看这宅院的规模还挺大,几乎可以说是一个庄子。 伍子珩见墨姝喜不自胜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陵北那边已打点好了,若你心情好也可以与家人过去住。” 墨姝原本还想着,如今在陵北有了自己的宅子,就只需要想着怎么在墨志海的严密防范之下,不引起梁帝刘楷的猜忌,也能过去小住一阵子或是怎么的,也算是回乡一趟,没想到伍子珩都已经安排好了,她居然可以和家人一起过去住,心里若说不感动自然是假的。(未完待续。) 225、逛街 伍子珩与墨姝说了一会子话,这才离开墨姝的院子,给晋国公、晋国公夫人请安。 墨姝听伍子珩这么说,不由得一愣:“你回来没有先去拜见舅舅和舅母,直接到我这里来了?” 伍子珩道:“没有,我先去见了父亲母亲的。只是当时匆忙,没有详叙而已。” 墨姝闻言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好的。表哥你过去吧。” 说着站起身送伍子珩。 伍子珩放下茶盏起身走到门口,墨姝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表哥你此次回长安办事情,会待多久?” 该不会是下午或者晚上又要启程赶回去了吧? 伍子珩停下了脚步转头道:“会留一两日,表妹有什么事吗?” 墨姝连忙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问问。” 伍子珩便离开了。 目送伍子珩与陆二的背影消失在曲径旁的花木之后,墨姝这才折回厅子,看到桌案上端正放着的小盒子,想到里边的地契房契,心里满涨的复杂。 墨姝又想起了易安。 似乎在印象之中,还在宋国公府没有落水前,易安身为表哥待墨姝也是很好的。 在前世梦里,墨姝也曾梦想着有一日能嫁与易安为妻。 但易安终究亲手打碎了前世墨姝的幻想。 也正是在落水记起往事之后,回想昔日的细节,墨姝才发现,易安尽管对她很好,但他更爱的还是权势。 甚至,易安也许从来就没有真正将墨姝纳入心里去。 否则就不会将墨姝送进宫了。 只是墨姝如今看到伍子珩送的贺礼,仍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易安也曾送过很多东西给她。 当时只要是易安送的,不管什么,墨姝都会非常欢喜,然后珍而重之地收好。 也正因为有过这样一段夭折的恋情,墨姝如今有些患得患失,总是在说服了自己之后,下次又开始胡思乱想。 尤其是在有了后世的记忆之后,墨姝知道了近亲结婚的隐患,心底非常排斥表兄妹结亲之事,但是面对伍子珩这位品貌双全又对她很好的表哥,墨姝还是会忍不住往情字上想。 因为时下并不忌讳表兄妹结亲,甚至还热衷于亲上加亲。 墨姝也曾无意间听过坊间关于她和伍子珩关系的传言,原本无心往男女私情这个方向思考的墨姝,在听了这传言之后,却完全收不住思绪。 这导致了墨姝不止一次地想,若伍子珩不是她的亲表哥,会怎么样…… “县主,夫人那边已经摆下了宴席给侯爷接风,也庆贺县主生辰,正等着县主过去呢!” 夏荷从门外进来,笑盈盈道,打断了墨姝的思绪。 墨姝便将盒子收好,整理了一下衣裳发饰,往正房那边行去。 这时伍子珩已经从父母口中得知了易安和裴悦两人过来提亲的事情,当下神色冷了几分。 伍子珩一直不待见易安,之前就已经决定怎么都不会将墨姝嫁到宋国公府的,以裴悦的人品,他自然也不可能放心将墨姝交给这么个調戏良家女子的纨绔子弟。 何况如今伍子珩已明白了自己对自家表妹的心思,就更不可能拱手相让了,只是听到这两人竟然觊觎自家小丫头,就觉得心里异常光火。 但伍子珩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因此也就是面色微冷。 晋国公夫人察言观色,知道自家幺儿这是不高兴了,当下道:“虽然你姑母两门亲事都拒了,但是姝儿如今也快到了出阁的年纪,总是要寻人家结亲的。家里就守着这么个好媳妇,你却说……” 伍子珩开口道:“我与表妹的亲事,还得劳烦父母亲和姑母费心。” 晋国公夫人话说到一半就愕然停住了:“你说什么?” 自家儿子终于想明白了,晋国公夫人喜不自胜,当即笑逐颜开,忙不迭将这好消息告诉杨氏这个亲家母。 因此墨姝到厅上是我,就见自家舅舅、舅母也就是晋国公和晋国公夫人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墨姝有些好奇地问:“舅母是有什么喜事吗?” 晋国公夫人将墨姝拉到身边,笑道:“今日姝儿生辰,三郎又正好归家,不就是喜事吗?” 墨姝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但是也没多问,两家人欢欢喜喜吃了饭。 这个生辰因为伍子珩回来,墨姝心情一下子也变好了,两家聚到一块给墨姝过了个温馨和睦的生辰,连之前局势带给人的坏心情都暂时没了踪影。 而且各地的动荡并没有怎么影响到都城。 长安繁华依旧。 伍子珩想到之前说过陪墨姝逛街,却一直没有成行,就有心弥补一二,次日就说与墨姝上街。 墨姝看着伍子珩道:“表哥不怕被人围观了?” 伍子珩低头看向小姑娘笑意盈盈的眉眼,罕见地犹豫了一下道:“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吧。” 墨姝一下子笑了起来:“要不表哥你戴上幂蓠好了,免得绝色给人窥了去!” 闻言旁边的陆二和碧萝、夏荷想象了一下这场景,差点笑出声,忙将头埋得更低了。 伍子珩忍不住伸手敲了一下墨姝的额头,道:“表妹这正好提醒了我,是该准备着到时给表妹戴上。” 墨姝笑着摇头:“我又不怕人看,才不要戴这碍手碍脚还碍眼的东西!” 说完,墨姝就指挥着夏荷碧萝赶紧备车,好逛街去了。 伍子珩看着这个一个月不见又长开了一些的小姑娘,眸光微深,不知怎么的却想起当晚的梦境,顿时觉得有些尴尬,转开头去。 待稍微静下了心,伍子珩的目光又不由自主落在了墨姝身上。 这一个月,伍子珩只要闲下来都会想到墨姝,他以前从没想过这个小丫头竟会如此让他牵肠挂肚。 随即伍子珩又想起了初见墨姝时小姑娘如受惊小鹿一样的反应,还有她去到山庄之后的事情,落水生病、到书房去想偷神机弩、捏他脸、煮盐……桩桩件件似乎就发生在昨日。 这小丫头只要与她相处久了,都会忍不住喜欢她的吧。 伍子珩想。 天底下的有情人,都会觉得自己心里的人是最好的。伍子珩也不例外。 这么想着,伍子珩又想到了易安和裴悦的提亲。他一下子感觉自己清醒了点。两人怎么会突然过来提亲呢? 此事似乎有些蹊跷。(未完待续。) 226、封口 长安东市依然车水马龙。 店铺、街边的档口小摊都摆了琳琅满目的货物,坊市人流涌动,卖东西的小贩或在街边摆着小摊,或推小车,或挑担顶盘,极有韵律的吆喝与买卖的询问、讨价还价、街上行人的笑意混成一片。 看着长街的灯笼酒幌,以及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完全感受不到外边的动荡。 外观不起眼,里面却布置得很舒适的马车在街口缓缓停下。 墨姝收回微掀开帘子的手,端正坐好。 伍子珩此次还是没有在乎墨姝瞪眼,仍与她同车。不过一路上墨姝都在看外边的街景,而伍子珩也拿了一册书在看,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尴尬。 但是墨姝不知道,在她将车帘稍微掀起一角看向外边时,伍子珩的目光几乎都是落在她身上。 只有在墨姝偶尔转过头时,伍子珩这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回书上。 假如墨姝能细致些注意伍子珩手上的书,会发现这一路下来书页都没有翻动过。 伍子珩感觉车已经停稳,见墨姝端端正正地坐着,心底不由泛起几分笑意,但面上还是从容冷淡的样子,先行下车。 随后,伍子珩转身伸手亲自打起了车帘,扶墨姝下车。 墨姝下了车还没有站稳呢,突然就听到了一声尖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险些扭到脚,却被伍子珩稳稳地半抱进了怀里,才没有摔倒。 但一站稳,墨姝立即离开了伍子珩的手臂圈出的空间,抬头看去。 就在墨姝抬头的瞬间,突然好几样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就劈头盖脸砸了过来,急忙闪到一旁,而下一刻伍子珩就直接将她拉进了他怀里护住了她。 两人往后急退了好几步。 在不知名的物件丢过来的同时,墨姝闻到了或浓烈或淡雅的香气,她回过神之后小心看去,愕然发现丢到伍子珩身上的是各色锦帕香草荷包鲜花,而丢这些东西的除了一群大胆的少女,还有许多明显已为人妇的女子和有些年纪了的妇人,甚至还有上了年纪的大妈及老妇人。 伍子珩身子已经有些发僵,但仍右手紧紧抱着墨姝将她护在身边尽量不让她给这些零碎的小物件丢到。 这时两人的周围已经给热情的少女及妇人挤得水泄不通,墨姝抬眼看去,只见夏荷以及陆二等一众侍女和护卫竟然都被挡在了围观人群之外,而这些围堵这两人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妇人,热情丝毫不亚于后世见到了自家偶像的粉丝,墨姝已经看到有个少女激动得晕过去了。 ……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看到连陆二几个悍勇的护卫都挤不进来,墨姝在感慨这些少女妇人的热情的同时,终于深刻明白了伍子珩为什么都不逛街,出门也要净街的行为了。 这情景实在太可怕了,想想以前某个被看死的美少年,听着少女激动的尖叫,还有脚边散落的锦帕香囊鲜花,墨姝手心捏了一把汗。 伍子珩原本想回马车的,却不得不在在众人的围堵逼近之下往后退。 尽管墨姝被伍子珩护在怀里,看不清楚他什么表情,但墨姝也能想象得到这位镇远侯大人面上一定冷得吓人。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依然在丢锦帕香囊表达自己的热情。 纵然墨姝也被围困在人群当中,即使有伍子珩护着,也偶尔有一两锦帕香囊丢在身上,实在说不上舒服,但想到伍子珩现在的表情,却不由自主仍是想笑。 墨姝原本也就是有点想笑而已,但随后…… 众人纷纷扔着锦帕香草荷包鲜花,漫天飞舞的东西就如下雨似的。 好在这些东西都不容易伤到人,这些热情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还是有分寸的。 墨姝正在庆幸并小心观察之时,有个大妈一激动,随手将手里的鸡蛋也甩了出去,用劲还挺大,还正中伍子珩的胸膛。墨姝转头抬眼就看到鸡蛋啪地碎了,给伍子珩的衣服糊上了一坨蛋清和蛋黄。 还有些摇摇欲坠。 再抬头看去,伍子珩脸都黑了。 场中诡异地安静了一息,随即众人哗然,纷纷转头去找罪魁祸首。 伍子珩立刻揽着墨姝,趁机往车边而去。 在护卫丫鬟的接应下两人终于顺利突围回到马车上。 才爬上马车,伍子珩立即将脏了的外袍脱下卷成一团塞到旁边,而墨姝安然坐好之后,想到刚才的情形,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 看见伍子珩冷着脸,墨姝越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伍子珩淡淡道:“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然而墨姝想到俊美无比受人追捧的伍三公子竟也有被人砸鸡蛋的时候,尤其这位美人还生性喜洁,又想到方才伍子珩看到衣服上的蛋液时再也维持不住高冷的表情,墨姝就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伍子珩有些无奈地扳过了墨姝的脸,看着她拧眉道:“不许笑了。” 但墨姝笑得更欢了。 突然,伍子珩捧起墨姝的脸毫无预兆就吻住了其嫣红的唇瓣。 微凉湿润的唇贴上来,封住了口,墨姝的笑戛然而止,脑子里一片空白。 墨姝感觉自己给伍子珩亲得几乎透不过气,连呼吸都忘了,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瞬间全倒了脸上,面红过耳,脑子也晕乎乎的,心几乎要跳出了胸腔,身子则软绵绵的全无着力之处。 很快,伍子珩就放开了墨姝。 伍子珩有些意犹未尽地抿了一下唇,才用惑人的低哑的声音问: “还笑不笑?” “不笑了……” 这个吻也就是几息时间,但墨姝却觉得似乎十分漫长,以至于她许久都没有能回神,脸上的红晕也经久都未褪去,呆愣愣几乎是本能地回答。 随即却又下意识舔了一下唇。 伍子珩看到她如花瓣一样水润娇艳的唇,想到方才柔软甘甜的感觉,强行忍住才没有又亲上去。 墨姝的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一片云雾,乃至于有些茫然地想: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到底怎么了?(未完待续。) 227、反应 伍子珩又伸手在墨姝额头上轻敲了一记。 这一敲却让墨姝回过神来,立刻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脸红到了耳根,当即恼羞成怒抬腿狠狠踹了伍子珩一下:“臭流氓!走开!” 伍子珩没想到墨姝是这么彪悍的反应,知道自家表妹一时半会是不想看到他以免尴尬的了,就势边退出马车,边让车夫停车,又转头道:“表妹别气着自己,我这就下车。” 说完不待马车停稳,就轻轻一跃下了车。 随后伍子珩爬上备用的马,紧跟在墨姝的车驾左右。 陆二以及后边小马车上边的夏荷、碧萝看到这情形大为讶异,虽说时下男子在外出时大多都骑马,但伍子珩因为不想出现如今日这样被人围观的情况,一直是坐车轿的。 此时伍子珩却突然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上骑马,怎能不让人感觉奇怪?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伍子珩。 这一看众人又呆住了。 但见伍子珩一改之前被人围观时如万年寒冰的脸,反而眉眼唇角都似乎带着笑意,如沐春风。 一定是眼花了! 众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揉了一下眼睛,复定睛看去。 大白天的见鬼了!怎么自家侯爷还是唇角弯起的模样! 再看看长街上的行人,别说女子了,连男的都忘记了走路,一个个全都呆愣当场不动了,就这么目光追着伍子珩骑马远去。 走了一段路,护卫、车夫和侍从回头,还能看到大姑娘小媳妇站在远处痴痴遥望。 墨姝并不知道外边的情形,将伍子珩踹下车之后,她立即伸手捂住了脸,只觉得双颊如火烧一样的烫,但是心里却半分也生不出被轻/薄的气来。 好半天,墨姝才将头埋进膝间,哀叹:“真是……这下子可怎么办?” 直到回到晋国公府,墨姝脸上的红晕还没消去。 伍子珩先下了马,过来打起车帘准备扶墨姝下车。但墨姝却低着头,自己直接跳下了马车就疾步往里边走,看都没多看伍子珩一眼。 在旁边看着的众人一下子又都怔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两人闹别扭了? 看伍子珩的样子又不太像,若是两人吵架或者闹别扭了,侯爷之前怎么心情还这么好。 就是现在,也依然很从容地收回了手,还没忘记提醒县主:“表妹别急!” 夏荷碧萝也连忙出言道:“姑娘/县主慢行!仔细着脚下!” 墨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失态了,当下放慢了一点脚步,但仍比平时快了许多往自己的院子行去。 夏荷、碧萝狐疑地面面相觑,又向伍子珩看去:发生了什么事吗? 伍子珩让人将马车里方才被鸡蛋弄脏的外袍拿去洗,然后不紧不慢向墨姝的院子走去。 回到内室,墨姝灌了一口茶,平缓了一下气息,脸还是止不住发烫。 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伍子珩微凉湿润的双唇贴上她的情形,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随即记起两人的表兄妹关系,又觉得分外纠结。 这事能怪伍子珩吗? 墨姝觉得这事真不能怪伍子珩。毕竟时下不仅没有什么近亲不能结姻的说法,还流行表兄妹成婚亲上加亲,所以这事只能怨她。怨她明知近亲结婚的忌讳还与伍子珩这么亲近。 伍子珩又不知道还有这避讳,也许还会觉得两人结亲理所当然呢! 墨姝伸手捂住了脸。 真是作孽! 若伍子珩不是她亲表哥该有多好!墨姝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个念头,随即又羞愧得无地自容。明知道伍子珩是亲表哥,她竟然还觊觎他的美貌,一定是因为大梁的风气污染了她纯净的心灵! 一定是!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片刻,墨姝才又振作起来,寻思着还是得赶紧寻个机会跟伍子珩说清楚才行,如此才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两人都能及早抽身。 心中有了主意,墨姝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告诉自己之前的事情就是个误会,绝对不能往心里去的,这才感觉好了点。 然而一盏茶送到唇边才啜了一口,陡然听到外边侍女问安的声音: “侯爷。” “见过侯爷。” “咳咳咳——”猝不及防的墨姝顿时给呛到了,才占了她便宜,伍子珩竟然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过来,而且还没人通传! 由此也可见平日两人关系有多亲近了,伍子珩经常都是这样直接就进她院子的。 好在入内室总算还会通传一声。 夏荷听到里边的动静,赶紧几步入内看墨姝的情况,一边给墨姝顺气一边安抚道:“县主慢些。” 而秋水则在外边道:“侯爷过来了。” 墨姝抬手让夏荷不必担心,也没有避讳道:“让底下的人都各自忙去,我有话与表哥说。” 说完,墨姝又清了下嗓子才道:“让表哥进来吧。” 这情形也不是第一次,平日里墨姝与伍子珩本就极少有避男女之嫌的时候,夏荷上了茶点就退下了。 墨姝决定开诚布公将这件事与伍子珩说清楚。 心里已经打算得好好的了,但一看见伍子珩进来,墨姝还是觉得很尴尬,不自然地又轻咳了一声。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伍子珩关心问:“呛到了?” 以往面对伍子珩的关切,墨姝总坦然受之,觉得表哥关心表妹没有什么不妥,现在听到他这么问,却如同给刺了一下,急忙摇头道:“没事,我没事。” 伍子珩越发觉得自家小姑娘真是胆小,今日肯定又吓到她了。 之前看见墨姝还能大力踹人,伍子珩以为她胆子已经变大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胆子小。 伍子珩在旁边坐下,道: “今天在车上……” “表哥从外边回来一定口渴了,吃茶!”伍子珩话没说完,墨姝瞬间红了脸,急急给伍子珩斟了杯茶双手奉上。 伍子珩有些哑然,还是先接过了茶。 墨姝不等伍子珩再开口说在马车上发生的事情,就鼓足勇气:“表哥……” 却好一会儿还不知道该怎么说。 伍子珩抬头:“嗯?” 但见墨姝双颊绯红,面若桃花,眸光水润,双唇欲言又止,伍子珩不由自主目光就落在了其嫣红的唇瓣上,想起不久前在车上的事情。 墨姝感觉到了伍子珩的目光,脸更烫了,已到了唇边的话也脱口而出:“我是不可能与你成亲的!”(未完待续。) 228、说清 伍子珩长眉一挑,俊眸定定地看着墨姝,绝世无双的容颜让墨姝脸烫得如火烧似的,随即他开口问:“为什么?” 墨姝回过神来,心情多少有点低落。她低下头,心中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件事还是越快说清楚越好。 再抬头时墨姝心头已是一片清明,道:“我师父说过,三代以内有血缘关系的近亲旁亲,都是不能成婚的,否则生出的孩子就容易夭折、还容易生出怪胎或者痴傻的婴儿,还容易有遗传的病症,就是时下说的家族病。” 伍子珩一怔。 墨姝并不担心伍子珩不相信这件事情,且不说,之前她假托是这个子虚乌有的师父所做的事情,早已经让山庄以及家人都认定了她幼年曾得了莫大机缘,认识了这么一个师父,也对于这位师父是神仙中人深信不疑。 而有了煮盐、豆腐素油乃至于马鞍、攻城器械、兵器之类的珠玉在前,即使伍子珩不认为是神仙,想必对于这位师父说的事,也不会不放在心上。 这是其一。 再者,以伍子珩和晋国公府的势力,自然会有他们收集消息的办法,以便掌握局势和自己的势力,预先掌握官员以及敌对势力的动态,随时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在晋国公府以及伍子珩收集的这些消息当中,不免会有对朝廷官员及伍家关注的许多人的详细情况。 以时下这么盛行亲上加亲表兄妹结秦晋之好的状况,墨姝相信,肯定有不少因为近亲结婚而发生的悲剧。 只是这样的悲剧由于时下医疗水平比较低,即使是正常出生的婴儿,也非常容易夭折而没有那么明显,但畸形,也就是如今时人极为恐惧的生出怪胎的事情怕是仍会有。 伍子珩之前可能与时下众人一样,没有意识到生下怪胎的以表亲成婚的居多,但是经过她提醒,他定然会下意识地在以往看到过的,表兄妹成亲的事情中去佐证这一件事是不是真如她所说。 而只需要伍子珩曾经见过这样的例子,就会宁可信其有。 到时,应该就不会再对自己的亲表妹有什么不妥当的举动了吧? 墨姝想到这里,心中不由自主地还是生出了几分酸涩。心底的一丝幻想才冒出来,又被她瞬间压了下去不再去想。 在墨姝自己思绪万千的时候,伍子珩确实相信了这件事情,而原因也如墨姝私下分析的相差不离。 尽管伍子珩听墨姝提到她师父时都觉得心里不大痛快,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师父确实是近乎神仙一样的人物,这样的人说的话,自然不能不慎重对待。 既然重视了这句话,伍子珩不免开始在心里搜索他所知道的近亲成婚的人,以看看其所生子女是否真如墨姝所说,容易生病甚至生出的是怪胎或者痴傻儿。 这不去想也就罢了,这细细想去,伍子珩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立即震骇万分。 以前从没想过,这生出怪胎竟然还与表亲成婚有关系。 但是经过墨姝这一说,伍子珩才发现,在以前调查过的人当中,生下怪胎的以及痴傻儿的,当真大部分都是近亲成婚! 当然生出怪胎的原因自然不会都是因为近亲成婚,但是这其中占了大部分,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如今世人对于生出缺胳膊少腿或者兔唇之类的怪胎都几位恐惧,总是能联想到阴德天罚不吉灾祸之类的事情上,所以生下怪胎的事情也都讳莫如深,传出去给外人知道的很少,多是后宅有争斗抓住了机会打压的。 而事情上,通常生下这样的婴儿的产妇,也都是产妇婴儿都别想活命了的,自然也不会声张。 因此如果仅是前朝记载和流传下来的,肯定就少了。 伍子珩是因为伍家有势力,曾经暗中调查过这些人,才知道这样被掩盖的事情并不少,只不过对外就说是难产,母子都没有能保住,就揭过去了。 以前看到世人将产下怪胎之事归咎于产妇,伍子珩就已觉得不以为然,如今陡然得知还与近亲联姻不无关系,只觉得心头一片凉意。 如此大事,即使不广而告之,与家中有关系的人也的提醒一二才是。 墨姝见伍子珩久久都没有说话,忍不住出言道:“表哥?” 伍子珩看向墨姝,道:“表妹所忧,不足为虑。” 墨姝抬头急道:“表哥这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表哥岂不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是……” 伍子珩低头看着墨姝,面上已经漾出了笑意:“表妹只管放心,我与你将来的儿女一定会很健康的……” 墨姝面红过耳,又羞又气道:“你还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跟你说正事呢!” 伍子珩立即正色道:“我这可不是胡说八道。表妹真不必为近亲成婚之事而忧虑,因为表妹你并非我嫡亲的表妹。” 墨姝愕然抬头看向了伍子珩。 并非嫡亲的表妹? 什么意思? 该不会自家娘亲不是晋国公的亲妹子吧?难道,只是已故的老晋国公收养的? 墨姝心里这么想着,狐疑地问:“我母亲不是舅舅嫡亲的妹妹?” 伍子珩点头道:“不是。” 墨姝还是不大相信,道:“你该不会是哄我的吧?这可不是儿戏,关系到你伍家的子孙后代呢!” 伍子珩面上又现出了几分笑意:“这个自然,毕竟是你我的孩儿,我怎会不慎重……” 墨姝已经忍不住气恼地伸腿又使劲踹了伍子珩一下,啐道:“不要脸!” 伍子珩收了笑意,认真道:“表妹真不必再为此事忧虑,我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情开玩笑的,我两人并无血缘相连的关系。” 没想到墨姝竟然是为此而顾虑,伍子珩有些无奈,当初认亲时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表妹之前时不时就有意疏远我,该不会隔段时间就想到表亲联姻的忌讳,所以……” 但这立场似乎也很不坚定呢! 总是没多久又亲近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墨姝其实也是对他有意的,只是担心以后的儿女…… 伍子珩话一出口,墨姝就恨不能寻个地缝钻进去,坚决摇头道:“绝对没有这回事!” 若承认了,岂不是等于说她之前就有想过与伍子珩成亲的事? 绝对不能承认!(未完待续。) 229、心情 伍子珩也没有一定要揭穿墨姝,见她面上红得都快滴出血了,还强自撑着,愈加显得娇俏可人,当下觉得心里痒痒的,想将这小丫头拉进怀里抱抱,又怕她恼羞成怒,端起茶盏灌了一大口。 随后伍子珩才道:“表妹现在不担心了吧?” 墨姝抬头依然红着脸却忿忿然地道:“我担心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担心!我之前不过是想提醒你近亲联姻的坏处,免得你不知道,又对我、对我……” 想到在马车上的情形,唇边似乎又生出了微凉湿润的感觉,墨姝面红耳赤,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但伍子珩却觉得这样的墨姝让人百看不厌,按捺下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拿起茶盏遮挡心中的愉悦,仍装作从容淡定的样子问:“对你怎样?” 墨姝结结巴巴半天才想出一个词:“……对我无礼!” 见伍子珩仍坐得稳稳当当,也不知口中还会说出什么话,墨姝又道:“我要休息了,你还不回去吗?” 真是再没有比这个更直接的逐客令了,伍子珩心底泛起一丝笑意,心情很好但没有表现出来,点头道:“表妹好好休息,回来时我让陆二和底下的人买了些点心,待会儿休息好了可以吃点。” 说着,伍子珩站起身。 墨姝巴不得伍子珩赶紧走,免得尴尬,见伍子珩起身,她也站了起来,但是由于心不在焉,足下踩着了裙摆,身子失去平衡一下子向前扑去。 伍子珩见状自然不会让墨姝跌在地上,何况还是一个极好的亲近机会,就势将墨姝揽到了怀中,口中道:“表妹小心!” 墨姝站稳之后立刻急急推开了伍子珩,冲外边道:“碧萝碧萝,待我送一下侯爷。” 伍子珩看着墨姝充血通红的耳朵,在她挣开之前低头双唇碰了一下。 墨姝感觉到耳边呼出的热气已经觉得不对,随即微凉的触感让她如给针扎了似的立即挣脱了伍子珩的束缚,急忙逃到外边去了。 听到墨姝说送客的话之后过来的夏荷与碧萝二人见到墨姝逃也似的从屋里出来,惊愕道:“姑娘怎么了?” 墨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摇头挤出笑意道:“没什么。” 没什么才奇怪了。 夏荷与碧萝二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嘀咕,看到墨姝双颊绯红,更是生疑,转过头看到伍子珩从容地从屋内行出,狐疑地打量了两人好几眼。 墨姝见伍子珩出来了,低头道:“表哥慢走。” 伍子珩淡定地点头:“表妹今日受惊了,好生休息。” 夏荷、碧萝听到这话,只以为伍子珩说的是今日在东市被人围观丢锦帕香囊的事情,但落入墨姝耳中,却不由自主地认为伍子珩是故意提醒她在马车上以及屋里发生的事,脸又热了几分,当即转身快步进屋。 这受到的惊吓可不是很大吗! 留下不用送客的夏荷与秋水面面相觑。 直到伍子珩离开,墨姝回到屋内,听着外边脚步声渐远,心中懊恼无比。 呆坐了片刻,墨姝扑到榻上滚了两下,又扯过夏日的凉被盖住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之前发生了马车上的事情之后,墨姝心里是不安自责的,因为当时她还以为伍子珩是她亲表哥,是以心中有犯了禁忌的负罪感。 但是伍子珩如此无礼,墨姝心中却生不出半点气,除了心里清楚伍子珩不知道近亲成婚的忌讳怪不得他,未尝没有她当时还打心底里不愿意承认的一点:在她心里对伍子珩是抱有幻想的。 就是这幻想让墨姝的负罪感越发强烈,以至于她不由自主地想,若他不是她亲表哥多好。 只是墨姝没有想到,这么快这句话就变成了现实。 快得让墨姝现在还觉得一切就像梦似的,一点也不真实。墨姝捏了一下自己的面颊,又把头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好像是真的。 而且伍子珩的意思,是想和她成亲? 想到刚才伍子珩还说:“……我与你将来的儿女一定会很健康的……”墨姝面颊发烫,先是心中似涨满了欢喜,随即又患得患失起来。 若说知道了伍子珩不是亲表哥之后,还将他当成哥哥看的话,墨姝觉得,这似乎有些自欺欺人。 但若说她喜欢伍子珩到与他成亲的程度了吗?似乎也没有。 因为之前都是将伍子珩当作亲表哥,所以墨姝的亲近有很大一部分是出于这表亲的关系的。 只是伍子珩实在太好了,墨姝就总是遗憾两人是表兄妹,她没法近水楼台先得月,随后就有点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感觉。 伍子珩将这事情挑明,说两人并不是真正的亲表兄妹,墨姝若说不窃喜,那肯定是假的。 但在欣喜之余,墨姝却又开始怀疑,她是真的有这么喜欢伍子珩吗?该不会还是将之当兄长的喜欢吧? 墨姝感觉在前世梦里时,她对易安的感情,似乎比这强烈得多。 而且,这段记忆中感情的失利,也让墨姝更加患得患失,担心会重蹈覆辙。 伍子珩二十多了仍未娶亲,会突然就开窍了吗?还是只不过是今日一时冲动,过后就会因此而后悔懊恼? 再说了,伍子珩虽然并不知道近亲联姻的禁忌,但墨姝觉得,他之前对她好也并非因为淑女之思,而应该是真的将她当成表妹,或者单纯地把她看作一个小姑娘疼爱的。 这突然的转变,是因为什么呢? 况且,墨姝碰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她年纪也还太小。 想了片刻,墨姝觉得自己被突如其来的爱情冲昏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些,她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面上的红晕已经退去大半,但心情依旧大好。 伍子珩怎么说也是绝世无双的美男子,而且人品家世能力还都是一等一的,即使目前情况不明,但是她已经有了抱得美男归的机会。 就是这位美男还需要慢慢考察。 若伍子珩等不起,墨姝觉得,她只好遗憾地将放手了。 以前墨姝想到伍子珩娶别的女子,总觉得心里有些闷,如今经过这么一折腾,却似乎看开了,心里念叨着,都这样了,若伍子珩等不了她再长大一点,只能说两人有缘无分,她也不好耽误人家。 也是伍子珩并不知道墨姝心中所想,否则定然会被她气得不轻。(未完待续。) 230、无题 墨姝是想开了,但是伍子珩并不知道自家这位表妹的想法,还是满心的欢喜。 只伍子珩到底还身负皇差,在都城耽搁了两日,也该起程往运河那边去了,迟了朝堂又得上弹劾的折子了。 这两日因为才挑明了关系缘故,墨姝总觉得羞赧尴尬,整日呆在房中,并不怎么出门,以免遇见伍子珩。 杨氏和晋国公夫人以为墨姝是身子不舒服,找了夏荷碧萝过来细问,听到当日逛街回来伍子珩与墨姝两人在屋里不知说了什么,随后墨姝就不爱出院子了,但饮食休息并没有什么不妥,应该不是生病。 两人当即就感觉不太好。 之前墨姝和伍子珩相约出门逛街,杨氏和晋国公夫人均是喜上眉梢。 既然都已经默认了结亲一事,杨氏和晋国公夫人自然希望墨姝和伍子珩能够两情相悦、和和美美的。 只是此前伍子珩和墨姝都对自家娘亲说了,只把对方当兄妹看待,所以两人特别是杨氏有些迟疑。 伍子珩这一趟回来,却忽然想开了,晋国公夫人当然喜不自胜。 而杨氏看到墨姝愿意与伍子珩一起去逛街,想着这亲事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心里也乐见其成。 只是怎么才高兴了没多久,这才从街市回来就又闹别扭了? 晋国公夫人当即找到一起去街市的随从侍女问除了在街上被人围观外,两人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侍从想了半天,才小心道:“倒是有一件小事。” 晋国公夫人抬头问:“什么事?你直接说来。” 底下的侍从立即回道:“当日侯爷被扔了鸡蛋,表姑娘……县主笑了好久,到上了马车,小的在外边还听见。” 晋国公夫人若有所思。 莫非就因为这件事,自家小儿子就恼了? 但也不奇怪,阿珩自幼爱面子,说不定当时这毛病又犯了,觉得伤了自尊心因此就不高兴也是有的。 诶?不对。不高兴伍子珩还去找墨姝? 而且现在分明是墨姝避着伍子珩。 见侍从这里应该问不到什么了,晋国公夫人让几人退下,遣身边的丫头去叫伍子珩过来。 晋国公夫人看着一表人才的幼子,心中生出了自豪之感,待伍子珩请安之后就问:“你又欺负你表妹了?” 伍子珩诧异道:“没有,怎么会?” 尽管想着墨姝脸皮那么薄,应该不可能将马车上的事情说出去的,伍子珩仍问了一句: “娘亲何出此言?莫不是表妹说了什么?” “噢?这么说你真有欺负姝儿了?否则怎么担心表妹告状?你说你这表哥怎么当的,还说让我费心亲事,我看你一点没上心。” 伍子珩没想到自家娘亲心思灵透,立即轻咳道:“我真没欺负她,只是稍微将求娶之意透露了一下……” 晋国公夫人一怔,随即忍不住笑了,又训道:“贸贸然当面与你表妹提这事,也怪不得人家恼了。挑明了亲事,自然要避忌着的,你表妹还能不躲着你?你说你回这几日,不想多见见你表妹?这下可好了,别想见到了。” 伍子珩心里知道自家娘亲说得对,但自家娘亲却有许多不知道的内情,比如之前在马车上发生的事情,还有之前墨姝的顾虑。相比这几日短暂相聚,他更在意两人的长远,因此也没觉得懊悔。 晋国公夫人口中训斥着儿子,心下却是欢喜。 伍子珩已经和墨姝挑明了,依夏荷的回禀,墨姝这几日虽然待在自己的院子甚少出来,但心情还是不错的,可见并不反对这亲事。 晋国公夫人笑道:“既然你都已经与姝儿说了,我也与你姨母说说,尽快将这亲事定下。” 伍子珩心情大好:“就有劳母亲为儿子费心了。” 过两日伍子珩就要回运河那边去了,晋国公夫人希望尽快将这件事定下,晚间就去找到了杨氏。 杨氏见女儿总是呆在自己一方小天地不出门,也去找了墨姝说话。 墨姝只说天热不想动,而杨氏看着女儿确实心情不差,饮食休息都如平日,遂不疑有他,嘱咐了碧萝几句,放心了。 晋国公夫人与侍女过院子寻杨氏说话,杨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待其说明来意才吃了一惊: “瑾之已经和姝儿亲口说了两家结亲之事?” “是呀,我也觉得这孩子太唐突了。” “怪不得姝儿这几日都不出门,想来是躲着自家表哥呢!”杨氏一下子想明白了。 晋国公夫人含笑道:“你看姝儿心里对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杨氏细细一想,露出了笑意道:“这个我也看不出什么,但姝儿并没有与我提到说不愿意。待我再找个时间问一下她。” 出于女方的矜持,杨氏并没有说以墨姝的性子,既然伍子珩都直接提了,她没有拒绝,而且也没有与长辈说起不愿意,多半就是同意这亲事的意思。杨氏心里对伍子珩也挺满意,却绝不肯轻易就松口定下亲事,让人轻看了自家女儿。 晋国公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这亲事向来急不得,又夸赞了墨姝一番,给足了诚意。 杨氏见此又安心了不少。而且听着晋国公夫人的夸奖也真心实意,伍子珩又实在出色,不免也出言夸了几句,心里几乎已经将伍子珩当成自家女婿看了。 晋国公夫人敏锐地感觉到了杨氏态度的转变,笑盈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回去就与自家夫君晋国公说了这事。晋国公也老怀大慰,将自己幺儿叫过来夸了一回。 杨氏得了消息,又去问墨姝。 墨姝并不想这么早就将这件事情定下,坦然与母亲说了自己的想法:“表哥自然是好的,但女儿年纪尚小,并不想这么早成亲。师父曾经说过,成亲太早怕容易伤了身子。而表哥已经年过二十,舅家盼表哥成亲已经好些年了,也不知能否等得,若因为我而耽误了表哥亲事,也不好。” 杨氏一听觉得在理,墨姝才刚十三,还没长好呢,即使不是大夫,她也懂得这么早成亲,特别是早早生儿育女,确实容易伤了身子,而伍子珩这边的心情杨氏也明白。 还是再等等,不急着定亲。 尽管杨氏心里有些惋惜,仍作出了决定。(未完待续。) 231、追去 晋国公夫人听了杨氏迟些订亲的决定,立即说伍子珩可以等的,无奈杨氏心意已定,到底没强求。 这事怎么看,似乎都是对伍家有利的才对。 墨姝久住伍家,世人大抵早将其看作是伍子珩的人了。是以裴家来提亲才这么让人意外。 而杨氏不赞同早早订亲,不过是担心伍子珩等不得,到时反悔两家面上都不好看。 晋国公夫人觉得,有她看着,墨姝应该也不会早早另嫁他人。 而这两年若伍子珩真看上了旁人的话,早些成亲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即使墨姝千好万好,晋国公夫人还是更愿意早点看见儿子成亲,怎么说墨姝也还是自家外甥女,实在不行认作干女儿也好。 晋国公夫人待墨姝再好,终究仍有些私心的。 谁没有自己的私心呢? 伍子珩对这个结果不大满意,但是辗转听说这是墨姝的意思,就没有什么话说了。过了两日,他就要回江南运河那边去,而这两天伍子珩几乎都没见到墨姝。 既然墨姝避而不见,不去晨练,伍子珩只能直接登门拜访了。 这天清早,墨姝拿着最近突然感兴趣了的女红,在庑廊下借着明亮的晨光一针一线地绣着。 正全神贯注,后边忽然有人道:“表妹在做什么?” 墨姝冷不防吓了一跳,手颤了颤,却立即给人捉住了手腕,总算没有让针扎到了手。 一惊之后,墨姝很快就闻到熟悉的淡淡清香。都不用回头就猜出是谁来了。 伍子珩在身后有些歉然温言道:“吓着你了?没伤到吧?” 说着,伍子珩已经绕到前边,拿起墨姝的手细看。 墨姝急忙抽回了手,道:“没有。”又忍不住恼道:“若伤到还不是因为你悄没声息的,吓我一跳,这会又来装好人。” 伍子珩在墨姝对面坐下,微微而笑道:“是我的不是,给表妹赔礼了。” 语毕,伍子珩起身大方一礼。 这下墨姝有些脸热,双颊染上了绯桃嗔道:“能不能好好说话!” 伍子珩觉得墨姝这娇嗔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却没再逗她,坐下问:“表妹绣的什么?鸳鸯吗?” 墨姝抬眉瞪了伍子珩一眼道:“你再这样子我下逐客令了!” 以前不苟言笑、面无表情、生人莫近的伍子珩呢? 伍子珩哑然,只向墨姝手上的帕子看去,却只是些简单的纹样,似乎是雷云纹。 这通常是男子用的。 伍子珩心情大好,想着这指不定就是给他绣的,没有再惹恼墨姝,免得这小丫头一生气不给他绣了。 而下一刻墨姝就将帕子收起来了:“表哥今日过来有何贵干?” 伍子珩脸上恢复了从容,道:“今日下午我就回运河那边去了,过来看看你,跟你说一声。” 墨姝想到如今混乱的局势,还有四处的灾荒流民及叛军,立即将尴尬不好意思什么的丢到一边,问:“你监管的河段情况好吗?没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见墨姝关心自己,伍子珩心中微热:“一切都好,表妹不用担心。” 墨姝总算稍稍安心了点,想了想,又叮咛道:“表哥在外记得一切小心,有什么事情也别逞强出头,多为舅舅和舅母想想。” 伍子珩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好,我记着了。” 墨姝面上一红。伍子珩比她聪明多了,这些年在西北及京都权贵朝堂都游刃有余,根本不需要她多言。 伍子珩看出了墨姝的心思,忽然伸手将墨姝抱入怀里,道:“等我回来。” 墨姝还没反应过来,伍子珩已经又放开了她:“今日下午就启程,还有些事没安排妥当,我先回了。” 忍不住又低头在墨姝光洁的额头上轻敲了一记:“安心等我回来。” 墨姝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多久才回来?” 伍子珩微微一顿:“最多两三个月,我就会回来了。” 这么久。 墨姝下意识地冒出这个念头。 伍子珩似乎看出了墨姝的心思,露出一丝笑意道:“我会尽量早点回来的,你放心。” 说完才起身离开,到门口时,尤回头看了下墨姝。 墨姝腾地一下子站起,见伍子珩转身出了门,忍不住往门口跑,到院中才收住了步子。 随即又快步往门口走去。只是当墨姝走到门口往外看时,伍子珩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花木之后了。 到下午伍子珩启程时,墨姝自然一起出门相送。 伍子珩与众人辞别,目光落在墨姝身上,没在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墨姝终是忍不住,踏上前一步。 众人立即都看向了墨姝。 墨姝面上有些发烫,伍子珩心有所感,停下转头看过来。墨姝收回脚步,垂首道: “表哥路上小心。” “好。”伍子珩唇角微扬,“表妹在家也要保重,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目送车子缓缓启程,越走越远,墨姝不由自主随晋国公夫人上前几步,遥望伍子珩一行人消失在道路尽头的人流中,才回自己的院子。 送别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舍,入夜休息前,墨姝就忍不住开始想伍子珩此刻到了何处。 也许是上次分别时墨姝和伍子珩并没有将两人的情愫挑明,因此她虽然心里也想念,却不至于到牵肠挂肚的地步。 但是今次分开才几日,墨姝就觉得不对了。 只一闲下来,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伍子珩。明明分开才几天,却感觉时间过得太慢。墨姝掰着指头算着,数着,恨不得立刻就过了三个月,伍子珩就能够回来了。 过了生辰,墨家一众人又回到了玉湖山庄。 但最近山庄上下都觉察到墨姝有些神思不属,时不时就问今日是十几了,人在山庄,心却早飞远了。 至于飞到什么地方,众人都心照不宣。 这日墨姝去看攻城器械时,思绪不知不觉又飞到了伍子珩那边,想着时下凿运河也不知是什么状况,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此时开凿运河以及其它徭役,多是人力,若是用上滑轮机械什么的,不是能快许多? 也许应该过去帮伍子珩。 这念头一冒出来,墨姝立刻呆不住了,转身就往外奔去。(未完待续。) 232、相聚 伍子珩一身暗青竹叶纹箭袖长袍,远远站着,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运河上开凿的情况,转头折回不远处修建的,给监工的官员暂住的屋舍。 打外边看过去,不过是一排青砖黑瓦的房子,对于服劳役的百姓而言,自然是极好的房舍了,但如今在运河边的官员,即使是最小的监工,怕是也有个几进的院子了,更别说如伍子珩出身显贵,这屋子可以说是简陋之极了。 除了伍子珩,朝中遣来监督管理的官员,稍微有头有脸些的,都选择在城中住着,偶尔想起才会过运河边看看。 如伍子珩住在这些屋舍的,极少。 只不过这些屋舍外边看着简陋,屋内的布置却很舒适,看着不起眼,实则雅致讲究。 伍子珩在书案边坐下,陆十二将点心摆上,黄澄澄的杏脯,一看正是出门前墨姝给他的,面上柔和了几分。 这一路上伍子珩闲下时墨姝的身影总是不经意就出现在心头,想到这次回去给其过生辰的惊喜,还有小丫头言行举止间透露出来的对他的好感,心里就涨满似春江水。 软成一片。 伍子珩拈起一枚杏脯放入口中,低头摊开桌案运河开凿的施工图,让陆十二将相关人员都请过来商议讨论。 没多久,旁边的小厅就聚集了十几人。 除了当地管工程营造的官员,以及朝廷委派过来管理监督的京城来的人之外,还有从服劳役的民夫中选出来的工头。对此,在场的官员都是不满的,对两工头也非常鄙薄。 只是晋国公府虽然伍立成赋闲在家,但伍大奸臣长久的积威,以及伍家多年经营的势力,在朝中的影响力还是有的,因此这些人虽然心里轻视不满,这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还极力奉承。 还有几个当地确实想将开凿运河一事办好的小官员,反倒显得不卑不亢。 因为伍子珩看着淡漠,但是并没有给这些官员使什么绊子或者是收取好处。 在场的官员经过这一段时间与伍子珩的接触,已经发现这位伍家三公子是真心想将运河之事办好的,不管伍家的目的是真想造福百姓,让工程早日完成,免得死更多的人;还是想早点完成运河的开凿,以得到皇帝的欢心,反正伍家他们惹不起,就老老实实按照伍子珩的意思办事就行。 因此厅中的人讨论工程之事,看上去都尽心竭力十分认真。 当然,好多人心里其实也是不满的。 运河这样的大工程可是梁帝御口亲自指示的,油水自然非常丰厚,与此有关的官员都卯足了劲,想着从中捞好处,吃个脑满肠肥。 之前这些官员也已经这么办了的。 但是自从伍子珩到这里之后,严抓工程的进度,这些官员手也不敢伸太长免得耽误了工期,能贪的相比以前就少了很多。 还好伍子珩不是两袖清风到见不得别人偷拿一丝的人,否则逼急了,这些人还不知会闹出什么动静。 只是这些官员如今少了这许多油水,也心疼得不行,有些索性撂挑子不管了,想以此要挟伍子珩。 伍子珩怎会受这点要挟?只作不知。 过了几日,这些官员无可奈何地想回来继续分一杯羹时,伍子珩轻描淡写地告知他们可以回京都去复命述职了,这些官员才傻了眼,想起除了伍立成这奸相之外,伍子珩虽冷淡且失了兵权,但从前却也是很得帝心的。知道这下运河没他们什么事了,几个官员灰溜溜收拾行李回京。 这么一敲打,其余官员就更小心了。 因为伍子珩重视这运河的开凿,而且早说明了这是圣上的意思,这些余下的官员也都不敢怠慢,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每次讨论商议工程的进度都很有效率。在讨论了公事之后,这些人开始奉承伍子珩。 这时,外边陆九忽然匆匆进门,满脸喜色地在伍子珩耳边说了什么。 在场的官员悄悄看去,只见一向淡定冷静面无表情的伍子珩明显怔了一下,面上似乎都亮了几分,原本就出色的容貌,此刻也瞬间变得更加夺目,他很快开口道:“我还有事,你等先回吧。” 之前还想说议完公事请伍子珩去吃饭的,这时自然没法说出口了,众人很快都散去。 出门之后,这些官员还忍不住小声猜测伍子珩到底有什么事情。看上去伍子珩似乎挺高兴。能让他如此情绪外露的,想必不会是什么小事。 没走多远就看到外边停了一青帷油布的马车,看着不起眼但驾车的马明显不是寻常货色。 随即伍子珩也从屋里快步而出。 众人不等伍子珩说什么,就赶紧客气几句,识趣地离开了。 当然,有个别官员还是大着胆子悄悄往马车这边窥视,暗自揣度过来的是什么人,能让伍子珩这样高兴。 伍子珩才出门口,赶车的马夫就将车往门口驶去,一直到伍子珩跟前才停下。 远处慢腾腾还没离开的官员看过去只见马车严严实实将什么都挡住了,半点也窥不见。 但站在门前的伍子珩却清楚地听到,车内墨姝轻声问:“到了?” 说着,只见一只润白如玉的小手拨开了车帘,露出一莹润染了粉桃的娇颜,眉目如画,青丝如黛,正是墨姝。 伍子珩对上乌黑水润的一双眸子,心底蓦地一片暖热,却面无表情道:“你怎么跑来了?真是胡闹!” 墨姝已经猜到伍子珩会是这个态度,不以为意道:“我来看看不行吗?” 伍子珩忽然凑近了低声揶揄:“表妹该不会是思念表哥我了,这才千里迢迢过来的吧?” 感觉伍子珩身上淡淡的清香又笼了全身,温热的气息更直接扑到脸上,墨姝顿时觉得面上犹如火烧,耳根都开始发烫:“你想太多了!我……我是来帮忙的!这不是看你许久都没法回家……” 伍子珩见车上并无随侍的丫鬟,旁边也都是一直跟着自己的护卫随从,伸手就将墨姝抱下了马车,道:“我许久不能归家,表妹自己一人在家闲得无聊了?记得家里应该有不少事情的吧?” 陡然身上一轻就给抱了起来的墨姝下意识就搂住了伍子珩的脖子,随即才发觉不妥,旁边还有人呢,当即挣扎恼道:“快放我下来,难道我不会自己走吗?没个正形!” 伍子珩却没理会墨姝的话,抱着她转身径直往屋里走去。 底下的侍从护卫知趣地守在门口,没有跟着,只互相递着眼风,很快心照不宣地窃笑起来。(未完待续。) 233、器械 回到屋内,伍子珩轻巧地将墨姝放到平日起居坐卧的湘妃竹榻上。 刚坐稳,墨姝就挑眉不悦地看向了伍子珩。 按理说伍子珩抱墨姝也不是头一回了,但是两人之前都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因此这次不仅墨姝自己觉得面上发热,伍子珩心底也生出了异样的感觉。刚才甚至忍不住希望从门口进来的这段路长些。 此时见墨姝瞪着自己,伍子珩极为罕见地有些心虚,但也就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坦然而又诧异地问:“表妹怎么了?” 墨姝见伍子珩摆出一副正人君子公事公办无辜的样子,知道这样的情况于他是没有道理可讲的,而且,抱都抱了,累的也不是她,她还能说什么呢? 当下墨姝只能任性以对,颐指气使地道:“怎么还不上茶?” 伍子珩见状俊眉微扬,唇角含笑:“敢情表妹这些日子没有表哥使唤不习惯了,还追到这边来。” 一边说着,伍子珩转身端过茶案,给墨姝泡茶。 墨姝懒得去反驳伍子珩的调侃,道:“我可是大老远给你出谋划策作苦力来的。” 伍子珩动作如行云流水,很快将泡好的茶汤分到两人面前的茶盏里:“小心烫。” 随后才问:“表妹还想去开凿运河不成?” 墨姝看见伍子珩一脸就这小身板还想开凿运河的神色,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当下抬起下颌轻哼了一声,道:“你可别小看了我,有时候一个聪明的人可以抵得上几个力大拔山的壮士!” 伍子珩捏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面上神色不变:“想必表妹定然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的人。”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那么气人呢? 墨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才把自己的打算说了。 伍子珩听到墨姝说要制作一些器械,使得河中沙石吊运到堤岸上更省人力,从而方便运河的开凿,立即想起了在山庄时墨姝参与制作改造的攻城器械。 之前在山庄私下悄悄制作的攻城器械以及兵器等物,墨姝提出了很多行之有效的建议,对大梁不少现有的兵器和军械进行了巧妙的改动。 有马蹬等物珠玉在前,伍子珩自然不会怀疑墨姝能让工匠造出利于运河开凿的器械,只是之前那些攻城器械可是用了不少精铁的,这些用以开凿运河的器械怕上头舍不得拨下什么好的材料和工匠。 墨姝听伍子珩这么一说也有些了悟。之前她自然是打算大规模制作机械的,可以省下不少人力,免得服劳役的民夫因繁重的劳动和压迫而反抗,如今经伍子珩提醒才意识到这想法似乎不太现实。 但是墨姝并未气馁。没有足够的材料来制作大量复杂的大型器械,少量的材料还是有的吧? 就是制作几组滑轮出来,都能大大减轻开凿运河的劳动量。 隔了两日,同为督造的官员卢文远从楚馆吃饱享受回来,想起要到运河工地看看,坐了轿子慢悠悠到达岸边,目光漫不经心地一扫,有些浮肿的半眯的眼睛蓦地瞪得老大。 怎么两日没看,运河竟就开凿了一小段? 卢文远本来还带着惺忪的睡眼此刻已是溜圆,犹自怀疑还在梦里,又来回打量了半晌,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看到岸边不知何时架起的像轮轴模样的物件,垂下的粗大的缆绳系着藤筐,河里的劳夫用木棍将两个人才能勉强搬动的大石撬进藤筐里,岸上一个汉子一声吆喝转动把手,装着几块大石的藤筐就徐徐向上升了。 很快,大石就垒到了高高的堤岸边。 比起以前用人力抬,快了十倍。 再细看那些民夫拿的挖掘的工具,果然都与之前的有些许差别。 之前卢文远有听底下的监工提起镇远侯改造工具和制作器械之事,当时他正搂着个小娘子吃酒听曲,一问听说是很简单的器械,花不了多少钱,就没往心里去,何曾想到这简单的器械也这么有用?! 若是早早得知,定与伍子珩好好说道,热心掺和,怎么也要把功劳揽部分过来的。 如今过了两日,以伍子珩看着冷厉实则奸猾的性子,想必那折子都已经送去京城了。况且伍家送信递折子的人,脚程还尤其快。 卢文远悔得肠子都青了。 当今圣人对这运河看重,朝野皆知。如今有这么简单的器械就可以有效地加快运河开凿的进度,找到这好办法的人功劳怎么会小? 卢文远身为这一段河道的督造,原本只要在折子添几笔,这器械的功劳就跑不掉了,但他却错过了机会。 若换了旁人,就算卢文远自己没提,同为监督的官员也不可能撇开他将功劳独占的,然而这想出办法的人却是伍子珩。 且不说伍家势大,即使现在受到打压也不是卢文远能招惹得起的,只说伍子珩自己的能力和性子卢文远就没那个胆子敢强去分他的功劳。 若是还没上报之前,卢文远还可以好言好语跟伍子珩打个商量,在折子上提一下他的名字功劳就到手了,如今错过机会,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抢功。 那个监工当时为什么不仔细说清楚呢?害自己错过了一个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卢文远越想越窝火,当下立即把监工叫来寻几个错处劈头盖脸训斥一顿,还忍不住动手给了个耳刮子,下令撤换别个。 这监工挨打骂丢了差事,仍是一头雾水不知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让上峰暴怒至此。 底下一直受监工鞭打喝骂欺辱的民夫,见其灰头土脸哭丧着退下,却暗自拍手称快。 卢文远到底没那个胆子去抢功劳,而梁帝听说伍子珩让工匠研制出了有利于运河开凿且花费还少的器械,龙颜大悦,对伍子珩又是好一番赏赐,也许是顾忌伍家势大,有压制之意,赏赐的都是金银财帛。 伍子珩对此也没怎么在意。 倒是卢文远,因为也是这河段监督的官员,梁帝也褒奖了一番,虽说没有赏赐,但卢文远也已经喜出望外,对于他来说,更重要的是简在帝心,给刘楷留下好印象。 卢文远也明白这皇帝的褒奖是沾了伍子珩的光,买了不少名贵物件登门,还送上两个貌美的清倌。 (未完待续。) 234、宫变 在送这两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之前,卢文远心里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毕竟伍子珩对待女子的态度是出了名的避之不及。 尽管听说现在伍子珩已经开窍,对其表妹朝渊县主千依百顺极尽疼宠,但这不代表伍子珩对别的女子也已经改变态度,让卢文远下决心送出两个清倌的,是底下一个监工带回的消息。 据说前两日不知谁送了一个女子给伍子珩,一辆青帏马车送到门口,镇远侯面带喜色屏退左右,急不可待抱了女子进屋! 想来多半伍子珩因其表妹的缘故,初尝滋味,却又领了差事出京城,两地相隔,而伍子珩血气方刚,耐不住也是有的。 况且以伍子珩镇远侯的尊贵身份,领差事在外,找几个服侍的人再正常不过。 卢文远听着下属的分析,觉得合情合理。若真如此,在别人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他能先投镇远侯所好,送两个解闷的美人过去,镇远侯定会高看于他,到时何愁结交不了? 出于谨慎,卢文远还特意让底下的人多加留心,证实伍子珩身边多了个女子,才放心将美人送了出去。 但卢文远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与伍子珩住一起的女子,竟然就是其表妹朝渊县主。两人可是连亲都没定的。 这天伍子珩正与墨姝研究运河的施工图,听到陆二敲门,得到许可进门后,满脸怪异地欲言又止。 伍子珩淡淡道:“怎么了?”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墨姝的面说? 这么久了,陆二也应该知道伍子珩大小事情极少有避着墨姝的。 陆二只稍一迟疑,便很快直言道:“卢大人想着侯爷出门在外,少人伺候,因此送了两个女子过来服侍。已经到了门口。” 墨姝闻言,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伍子珩一眼,道:“表哥好福气。” 伍子珩也有些意外,不过他也不是头回收到这样的礼了,低头看着墨姝道:“不,这是表妹的福气。” 说完,伍子珩转头对陆二淡淡道:“既然人都送来了,就安排在后巷住下吧,表妹也正少人伺候,也不用买丫鬟了。” 留在后巷观察两日,若是安分就给墨姝使唤,洗衣服什么的总不能让自家小丫头动手;若不安分再打发了。 墨姝一想这主意不错,反正她没带丫鬟过来,确实也少人干活。 于是,两个清倌连伍子珩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打发干粗活去了。 卢文远听说伍子珩当真把人给收下了,自以为送出的礼正中伍子珩下怀,心里得意,只寻思着怎么与镇远侯打好关系,好在圣人面前给他美言几句。 这件小事很快就被伍子珩和墨姝抛到了脑后。如今各地的局势越发紧张 因为有吊运泥沙石块的器械和改造了挖掘工具,这一段运河的开凿进展加快了许多,又过了半个月就与前一段接上了。 这天两段运河正式接通,现场非常热闹,而这段运河开凿用的器械,也很快有别处的人过来询问,包括此次借恭贺之名顺道过来的人。 这器械可不只是开凿运河可以用,便是平日疏浚河道清理淤塞,或者修筑城墙,都能用。 墨姝也没有藏私的意思,听到伍子珩提起,就让他自己看着办就好。 两段河道连通,督办的官员还择了吉日,并举行了隆重的仪式。不管服劳役的征夫和百姓心底里到底怎么想,现场看到的就是一片欢腾。 但就在这时,运河不远处一骑人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风尘仆仆神色焦急凝重,不停挥着马鞭,一看就知道是有什么急事。 眼看只有半里路就到运河工地边的屋舍了,飞驰的马匹突然失了前蹄扑倒于地,发出一声哀鸣,扬起大片尘土,却是马长途奔驰不得休憩,终于体力不支而倒地。 原本骑在马上之人显然驭马的技艺颇佳,在马跪倒在地上之前就稳稳落到了一边,也顾不上这匹马了,疾步往前行去。 站在外围的陆二目光四下逡巡,以免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人闹出乱子,转头就看到了来人。 送消息过来的人叫王虎,是伍子珩手下管传送密报和消息的人,陆二自然认得,但看到来人这副模样,他立刻心中凛然,知道京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当即迎了过去。 王虎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一路上累死了几匹马,本人也好几天未曾合眼,疲惫至极。 但看到陆二,王虎还是很快强打起精神,简明扼要地说了此次传达的消息。 陆二闻言骇然变色,很快又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将消息转告伍子珩。 因为伍子珩是这段运河开凿工程监督的官员之一,所以正站在前边视野开阔的观礼台上。而墨姝则穿了男装,作侍从打扮站在其侧后一点的地方。 虽然墨姝穿的男装,但大多数人都能看出她是女子,也无人说什么,认为是伍子珩带了新宠过来看热闹,众人讨好这位镇远侯还来不及,怎会没眼色地去破坏他的好心情? 只如此一来,原本观礼台就比较多人关注,现在就更多了些好奇的目光,悄悄打量着穿男装的墨姝。 因此,当陆二过去附耳说了什么,伍子珩带着墨姝离开,就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 好在伍子珩平时就常在众人讨论开凿之事时突然离开,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因此旁边的大小官员也没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伍子珩本就不耐烦这样的场合。 回到休息的地方,伍子珩即刻见了王虎,也没避忌墨姝,直接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也没有征兆?怎么当今皇帝会突然驾崩?” 皇帝驾崩了?! 墨姝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面前的王虎。 刘楷竟然比前世还短命? 此时王虎已经坐下休息,看着比刚才精神了不少,他面色凝重道:“京中发生了大事,宋国公弑君夺位,据闻在属下出城传递消息后不到两刻钟,京城已经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宋国公弑君夺位?! 易家怎么突然反了? (未完待续。) 235、结局 永和元年,新帝登基。 举行过隆重的仪式之后,观礼的墨姝和伍子珩溜到御花园去透气。 身为最得皇帝和皇后疼宠的新晋王妃和亲王,想巴结二人的官员及亲眷实在太多了。 墨姝寻了个亭子坐下,看着园中新发的花枝,道:“等过了这一阵,到南边出海打鱼去。” 伍子珩坐到墨姝身边,将人揽进怀里,低笑道:“你想去玩,怕是得先赶紧生个皇孙。” 如今墨姝已经不像以前那么面皮薄了,再说她好歹也是经历过后世开放风气的人,当下是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有了孩子就更没法去玩了,只怕你比我还恨不能一天天都围着孩子转,出门一时半刻的,就担心孩子怎么样了……” 伍子珩俊眉一挑:“这么说就更应该早日添丁了,省得你总想着往外跑,看来我今晚还得更努力才是。” 墨姝嗤笑一声挣开伍子珩的怀抱:“行,那表哥你就自个儿努力吧,今晚我去看外祖父和外祖母。” 伍子珩随墨姝起身,从容淡定道:“身为夫君,我怎好让表妹独自去探望外祖父呢,我记得卢国公大人念叨过几次想抱曾孙了。” 没错,墨姝的亲外祖父正是卢国公。 而伍子珩的亲表妹却不是杨琉璃,她只是抱养的罢了。 前几年,宋国公因为宋国公夫人小杨氏以及女儿易采菲入宫探望易妃时遭到皇帝侮辱,怒而弑君,天下大乱。 这给了墨家复兴的机会。 伍子珩和墨姝赶回京城,伍家本来就有完善的消息来源,而墨家的商人也一直给墨姝等人收集各地的信息,对于时局有着敏锐的洞察,因此在宫变刚发生的时候,早有准备的伍家和墨家嫡支已经作出了应对,立刻撤离了京城。 墨家经过靖安八年一案,已经败落下来,尤其是嫡支,一直受到打压,之前寄居在汉侯府也就是宋国公府,后来又随墨姝移居伍家,更不可能说在京城有什么势力家业。 伍家就不一样了,这么多年的经营,骤然要放弃离开,不免有些难舍不甘。 但伍家不缺果决之人,虽心有不舍也很快放下了,在晋国公府京城附近势力和墨家经商的人的接应下,两家人安然离开了动乱的京城,往中州而去。 在此后的战乱中,墨姝因为有前世的预知而早早做好的准备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乱世最贵重的莫过于粮食。 而墨姝在让人去各地经商所得的钱财,大部分都买了粮食存放起来,尤其在中州等地还大力开荒,掌握了不少村镇的土地。 虽然比不上江南水源丰沛土地肥沃,但中州因为相对干旱的缘故,在这天灾兵祸四起的动荡里荒地特别多。墨家嫡支派出经商的人只需要稍微给点钱就可以将地开荒收入囊中,再出资兴修水利,按墨姝所说的图纸和方法建大水车、打井,粮食获得了丰产。 在这样的情况下,放眼九州也只有墨家嫡支粮食最多了,连江南的富商和粮商都没有墨姝手上掌握的粮食多。 何况,墨姝还有各大养殖场的收益。 有了墨家嫡支粮食再加上戎马出身的伍家父子,两家又都早有准备,很快成为乱世争雄的大势力。 墨家嫡支在乱世之中迅速崛起,粮食,兵器,战马……都是各大势力紧缺的物资,因而也想方设法与墨家嫡支攀上关系。墨家嫡支一跃恢复了世家的荣光。 在乱世,无人再敢小看轻视墨姝,也没人敢去提墨姝过去落魄的经历。 各方的女眷及闺秀,即使心里再不屑嫉妒,也只能将心思小心地收起,明明心底妒恨鄙薄到发狂,表面上也得作出恭敬亲热的样子讨好墨姝墨好等人。 而乱世中的另一大势力,却是弑君的易家。 与伍家相比,其实易家筹谋更早,宫变也是易家发动的,更多的掌握了主动,多年的经营让易家有了更多优势,从乱世开始就雄踞京城,发展也很快。 但尽管如此,却也比不上墨家嫡支和伍家的联合。 杨琉璃在乱世初凭借自己的聪明和卢国公府的势力,成为了易安的得力臂助,并且如愿以偿地成为了易安的正妻。 因缘巧合之下,杨琉璃还比墨姝更早遇见了墨姝的亲妹妹墨离。 杨琉璃仗着墨离当初还年幼懵懂,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更别提记得出身了,就用犬牙和当初墨姝给她的易安那方绫帕,骗取了墨离的信任,成功冒充了墨姝也就是墨离失散的姐姐。 墨离彼时已经身为乱世中崛起的名将罗浩的小妻子。因为罗浩对墨离非常疼宠,易安也因此得到了一员猛将。 经过不少波折,墨姝和墨离两姐妹才又相认,而罗浩也转而归入墨、舞两家的阵营。没多久墨姝意外救了卢国公,才发现墨姝的母亲其实才是卢国公失散的女儿。 因为罗浩领麾下大军转投了伍家,而卢国公发现之前受蒙蔽认回亲生女儿,自然也站在墨家嫡支这边,易家的势力受到了削弱。 伍家却一下子得到了罗浩以及卢国公府的支持。 此消彼长之下,伍家本来就已开始压制易家,如今势力又得到壮大,几场大战之后,终于笑到了最后。 在这过程中,因为伍家和墨家军所过之处秋毫无犯,墨姝还亲自在各地招兵买马同时发展农耕和生产,将田地分给百姓,深受百姓爱戴,加上之前蝗灾旱灾时的义举,一时万家生佛,都觉得她这样才是世家闺秀的典范。 到伍家再次入主长安时,墨姝更成为了世家闺秀口中的榜样楷模,无人再敢对其不敬。 这时易安才得知,在战场上发挥了巨大作用的马蹬等马具以及不少兵器攻城器械都是墨姝的想法,而墨姝有个神仙师父的事情也传扬开来,更让天下臣民都坚信,墨姝其实是神仙转世,对她愈加崇敬膜拜。 相反,墨姝却知道了当初琉璃的一些事情,比如其外祖母的死,其实是因为杨琉璃无意间听到这位老妇人说起当初与墨姝外祖母一起逃难时的事情,猜到了墨姝与卢国公的关系,亲自下的手。 当初墨姝落水中毒等等,也都是杨琉璃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冒认卢国公外孙女的身份。 在得知这些事情后,易安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而他其实对琉璃也一直说不上感情多深,在一次危险中易安将琉璃弃之不顾只求保全他的势力,琉璃心灰意冷大病一场终日郁郁。 易安兵败自杀后,杨琉璃癫狂大笑,随之而去。 想起这些往事,墨姝不由得思绪万千。伍子珩见其发呆良久也不言语,伸手在其光洁的额头轻轻一弹道:“又想什么呢?这几日宫中烦扰,不若去城外别院小住几日?” 墨姝一想这主意不错,点头答应了。 伍子珩见状唇角微扬,这次去山庄什么人也不带,现在终于安定下来了,两人正好多多相处也争取早日添丁才是。 (全书完) 捂脸,不敢求谅解,裙子默默地逃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