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出轨女夜逃 乌云如瀑很快侵蚀了星辰和月光,寂夜瞬间漆黑一片。李迎夏发髻凌乱衣衫不整,一件薄羊绒上衣,三颗扣子少了两颗,好在里面还有一件无袖短内衣遮掩,否则可真是要大大出糗了。下身的紧身打底裤也破了几个洞,脚上的高跟鞋仅剩一只,在夜色里深一脚浅一脚好似个跛子一样从城里逃到了郊外。此刻,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恐怕就是左手里紧握着的那部很普通的手机了,那是出逃之时顺手从床头柜拿起的,当时唯一冷静的一刹那,她做的自认最明智的一件事。走出家门时她闪过报警的念头,但一想到此次遭家暴是因她而起,于是又挂了机。 过往悉数,李迎夏最悔之事便是结了一段错缘,错嫁了一个不堪的丈夫。 家暴,她已经记不起这是多少次了,不过,这次的起因确与以往每次都不同。将近二十年的婚姻生活,几千个日日夜夜,唯一能让她暂时绽开笑容的是看到一双儿女的时候。生性懒散嗜酒如命的丈夫,每当抱着酒瓶回来便是李迎夏一场噩梦的序幕,之后便是鼻青脸肿浑身痛楚。之前每一次家暴都是毫无缘由的,李迎夏就像一只柔弱的羔羊遇到了凶恶的狼。她的左腿曾被故意扎进过酒瓶的碎片,鲜血染红她乳白的衣裤,当酒徒醒来一番的好言求饶,甚至跪地对天发誓,让李迎夏的恨意再次化作了宽恕。 然而恶习难改,那些戒酒的誓言超不过五日便会如风般飘出他的脑海,消散得无影无踪。于是,李迎夏的噩梦便会不断地延续。最严重的一次,她因为抢夺了他的酒瓶阻止他继续喝,被他疯狂般的剁掉了半截小指,好在被好心的邻居发现,否则准会失血而亡。那一次,李迎夏曾动过离婚的念头,但酒徒在她的面前整整跪了几个小时,她的心又一次被软化了,带着孩子继续留在了租来的小房间里。这些年,一家居无定所,两人打零工的大部分收入都被换成了满地满院子的酒瓶,“积蓄”仅此而已。 这次,李迎夏清楚的记得这次并非完全是酒的诱因,而是在她身卧床榻之时,他近乎疯狂的打了她,甚至有取之性命的冲动。尽管如此,李迎夏这次并不十分责怪与他,她知道是自己过错在先,因为她的床榻之上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那是她在饱受了多年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后,想结束噩梦中残喘的婚姻,多次遭到丈夫拒绝后,近乎绝望的弱女子才想到了在网络上神交已久的那个人。他们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彼此,李迎夏是经过了几万次的心里挣扎和斟酌,才鼓起勇气说出了相约之事。 她的出轨也许并不让人憎恶和唾弃,因为她的故事任谁听后都会有几分怜悯和同情。 李迎夏的心几乎要狂跳出胸,她料到了自己的脸色一定是惨白的,感觉到了浑身被汗水浸透的滋味儿,深秋的季节她的衣物却紧紧被汗水黏在了已经淤青遍布的身体。她如同失去一条腿的鸟雀在荒野的地上跳跃似的逃命,直到脚感觉磨出了泡她才想起将剩余的那只鞋脱掉,全赤脚加速。她喘息着,很快便口干舌燥。终于,后面的怒骂声渐渐在耳边模糊,她战兢兢回了一下头,发现已经甩掉了追踪的人。 “啊……”李迎夏不觉呼出一长串儿的气息,疲惫和恐惧的暂时消散让她松懈了一下,瞬间天旋地转她居然倒在了地上…… 凉意沁脾的秋风突然加速在那片荒郊肆虐,丝丝的愁人秋雨终于在黎明而至。 风雨悄然改变了时空。 “吁——”一位年纪约二十岁左右家丁模样的年轻人,手持长长的马鞭勒令一辆豪华的马车停住。 “小三子,为何在此停下?”马车里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听来很年轻。家丁回过头冲着马车前端的小窗处回话道:“公主殿下,有人倒在地上挡住了咱们的去路。” “哦?何人?”那位被称为公主的女人又问了一句。 赶车的家丁揉揉眼睛仔细朝地上不远处再次看了一眼,迅速回了公主的话。“回公主殿下,大概是异族之人吧?穿着与咱们完全不同。” “哦?”公主突然产生了兴趣,不觉命贴身的侍女掀开了马车上的窗帘。公主探出了头,一张雍容华贵的古代贵妇的脸展露出来。柳眉杏眼白皙的皮肤,本就是美人图的标准样式,不知为何偏涂了浓浓的脂粉?看头饰金、银、玉、珠样样俱全,蓬松盘卷的发式,加之从车窗便可一窥的低胸绣袍,让人不难联想到影视剧里的唐代美女。 “公主殿下,咱们是否要绕道而行?天起涟漪是否要尽快赶路?”赶车的家丁又问道。 “慢!去看看那人是否还有生命迹象?”公主和颜悦色道。 “是!”家丁应了一句便抬腿从马车跨下,走向倒地的那个李迎夏。家丁心里在想:以往对下人和奴仆严于训教的公主今日为何发了善心?莫非是这段时间与和尚偷情感染了佛教的慈悲?唉!不管怎样,救人一命总是会积德的。 “公主殿下,她还活着。”家丁走过去用手指在李迎夏的鼻孔处试探了一下,感觉有微弱的气息呼出,于是回头向公主会话。 公主在车里有些坐不住了,好奇心加上慈悲心促使她决定亲自去看一眼。侍女顺手拿起随身的油纸伞,搀扶着公主下了马车。细雨依旧,侍女不敢怠慢的为公主撑起伞走向倒在湿泥里的李迎夏。 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自恃见多识广,但此刻却被眼前的人惊呆了。李迎夏这样的装扮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公主心里泛起了猜测:“此女子是哪个番邦小国之人?为何昏倒在这里?” 想到这里公主的兴趣越发浓厚,她决定揭开谜底。 “小三子、秋柔,你们合力将她抬上马车。”公主吩咐了一句。 “是。”家丁和侍女应了一声,很快将李迎夏抬上了马车。侍女有些焦虑的神情望着公主问道:“公主殿下,咱们去哪里?” “是啊,法师还在别苑等候呢,咱们是不是……” “混账!带着一个昏迷之女子怎可去法师那里打扰?调转车头回府。”公主看似有些生气怒骂家丁和侍女,两人不敢再问,便各司其职了。家丁拿起马鞭催马的时候还在想:“自以为很高尚,不过是在别苑私宅养了个壮和尚的皇室****罢了。” 但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说出口,否则会被诛灭九族的。 马车掉头往回走,风雨中从泥泞小路又转向大路,从荒野终于驶进京城…… 第二章 现代女进了公主府邸 京城的东部是达官显贵的聚集地,公主的家便在那里。这位公主是当朝皇帝的第十五位爱女,名唤凌阳,十六岁便下嫁了礼部侍郎之子郭昕。 婚后由于她的高贵身份平日里她可以自由进出府邸,没人敢过问其行踪。她的驸马是个性情温和的读书人,虽在礼部谋了个文职,但是个十足的闲差,每日只需照惯例去报个到,其余时间可自行安排。与公主的婚姻乃是奉了皇命,这位驸马纵有一百个不愿也不敢说出口,只得遵旨娶了这位金枝玉叶。 婚后的生活,一切大小事务自然都是公主做主,就连公婆都要处处敬畏与她。驸马在公主面前大气都不敢妄自喘一下,晚上进房就寝需要先由侍女通报,要得到公主的允许才行,否则就要去书房屈就一夜。 其实,像这样的婚姻,凌阳公主也并不满意,与驸马成婚之日才第一次见面,感情基础是丝毫没有的。自幼恃宠而骄的皇家女,放不下身份和颜面去和驸马多沟通培养感情,只是机械的过着嫁做人妇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她去寺庙参佛,英俊博学的年轻僧人进入了她的心里。此后,公主参佛的次数日渐频繁,而驸马被拒绝同房的日子也便越来越多。时日久了难免走露风声,但驸马除了偷偷叹气不敢责骂和训斥公主。公主自知理亏,于是特意选了一位美貌的侍女送给驸马为妾,以示弥补。 “吁--”赶车的家丁用力勒一下马缰,吆喝着,马车停住了。 高大宏伟透着富贵至极奢华之气的宅院,却似乎溢出一种阴冷,倘若不是秋雨滴落红砖碧瓦,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门房里两个守卫听到熟悉的马蹄落地声,便不敢怠慢的出来迎接了。 风雨中来回一个多时辰的折腾,娇弱的公主已显出深深倦意,脸上已有些许的暗淡。一旁的侍女一路用半个身躯为昏迷的李迎夏做着“靠椅”,臂膀酸痛双腿已经十分麻木,但却不敢有丝毫的抱怨,只是绷着脸嘴角微微低垂。 “小三子,你和六子快把这昏迷之女,抬进府放到客房,然后去叫郎中来。”公主吩咐赶车的家丁和迎过来的其中一个门房守卫,两人不敢怠慢迅速答应。 李迎夏仍处于重度昏迷,一路的颠簸她全然不知。家丁和守卫将李迎夏从马车上抬下来,由于怕过多淋雨迅速进了公主府。侍女秋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和双膝,踉跄着站起身拿了伞又伸手去搀扶公主,公主身子一撤躲了一下。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下去。秋柔,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公主突然的言语温和慈眉善目,让侍女心里顿觉暖暖的,笑着感谢公主。 主仆先后下了马车,另一守卫将马车赶回后宅里。 偌大的宅院前后共分三进,每进都有十几间房。最前面是属于公主的,哪怕她仅需三尺的方寸休憩之处,哪怕其余房间都空闲着,别人也不能擅自入住,除非公主指定的贴身侍女可拥有一小间,但只是为了随时伺候而已。第二层宅院才是属于男主人驸马爷的,公主送他的小妾自然也只能屈居那里。第三层宅院鱼龙混杂,厨房、马棚以及杂物房均有,许多家丁和护院也都居住在那里。再后面便是偌大的后花园了,绿地红花、假山真泉皆有。 公主回到自己的房间在豪华的座椅上落座,四五个侍女便一齐围拢过来,端茶倒水揉脚捶背,悉心服侍,最受公主信赖的秋柔虽疲惫不堪却也不好意思独自离开,只得站在一旁静候吩咐。 “好了,我想静一静,你们先下去吧。”公主对侍女们说。 “是。”侍女们应了一声便各自散去,难得公主开恩,她们巴不得速去休息呢。 秋柔依旧站在一旁,公主看看她笑着点点头。 “秋柔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才是最诚实的姑娘,最贴心的奴仆。好吧,既然你不肯去休息,那就替我去客房看看那位昏迷的女子吧。有何信息,回来禀告于我。”公主说。 “是”。秋柔也应了一句出去了。 公主离开座椅回到内房的卧榻,脱掉绣鞋半靠在床头,闭目等待秋柔的回话。 偌大的客房里,家居陈设也是一应俱全,件件高档。被抬进来的李迎夏躺在宽敞的床榻之上,家丁小三子照公主吩咐去请郎中了。一位上了些年纪的老女仆走了进来,也许是出于好奇居然走进床侧观察起李迎夏来。 “曾妈,您老也在呀?”走进门的秋柔不觉问了一句。 这位老女仆是公主的乳娘,与公主感情甚好,所以下人们不管是否自愿都要对她敬畏和礼让三分。说白了,曾妈陪公主嫁过来就是享福的,什么活儿都不用做,除了吃闲饭顶多是陪公主聊聊天,当然公主在曾妈面前是没有隐私的,包括她和觉慧和尚的私通。 “嗯,我刚吃过饭想到后花园去散散心,见抬进来一个陌生女子感觉好奇。”曾妈看了一眼秋柔说。 “公主心善,路遇昏迷女子便救了回来。”秋柔回了一句。 曾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李迎夏,突然又叹气又摇头说:“哎呦,公主这回可是做了糊涂事啊!看这女子的装扮像是异族之人,不明缘由救她回来,不知是福是祸呀?我这就去找公主,提醒与她。” 曾妈说着退出了客房,秋柔一人矗立在那里等待郎中的到来。 小三子去请相熟的张郎中去了,因为那是他的远房表叔。张郎中很快便和小三子过来了,不料一进府门恰遇到驸马要外出访友。 平时驸马很少过问家里的琐事,但此刻见到郎中背着行医箱匆忙赶来,不得不过问一下了,因为如果是公主病了,那么做驸马的礼节上是一定要陪侍左右的。 驸马停住了脚步看着小三子问道:“府里谁病了?是不是公主有恙?” 小三子见驸马过问只好回道:“回驸马爷,公主一切安好。是……是……曾妈,染了风寒。” 公主一手培养的这个亲信家丁果然机灵,公主没有明示的事情,他是不会告诉驸马的。所以,情急之下只能将曾妈搬出来做掩饰。 驸马听后不再追问了,带着亲信随从出了门。小三子急匆匆带张郎中走进客房,去医治李迎夏。 第三章 苏醒再入梦 那天的事,让李迎夏多年后回忆起来,仍有一种苏醒后再入梦的感觉。 门外传进的脚步声打破了客房的静谧,也冲淡了侍女秋柔对李迎夏的种种猜测,她礼貌的往后退了一步,把床侧的空间让给那位张郎中。张郎中走近李迎夏,把肩上的木制医箱卸下放于床边,机灵的家丁小三子急忙搬来一把椅子请郎中落座。 行医多年自恃熟读各种医书,也曾诊治过多种病症的京城市井“名医”,却被眼前这位昏睡不醒的女子,惊得怔住了好几秒的时间。非是为其症状,而是对她的奇异装扮所困惑,五十几岁的老郎中也是首次遇见。 小三子不觉凑近来问道:“表叔,有何为难吗?” “哦……那倒不是,你确定这女子来自番邦小国?”张郎中反问了一句。 “应该是的,公主殿下博学多闻岂会看错?”小三子也用一个问句回了郎中的话。张郎中机械的点了一下头,不再多言,伸出手开始为病人把脉。 脉象显示李迎夏只是过度疲累致昏,并无难医的病症,额头和面部的两块淤青可以判断是遭受了暴力。 老郎中起身后退几步,命侍女秋柔将李迎夏的衣扣解开观其伤情。 “棍棒所伤而已,无碍的。”张郎中看后肯定的说,然后拿起医箱走到客房的八仙桌旁坐下,迅速从医箱里拿出纸笔墨砚来。研好的墨备好的纸,老郎中迅速开出药方递给小三子。 “照此方去抓药,外用内服各六剂,一日各三次。”张郎中胸有成竹的说。 “就……这么简单?” 小三子不禁问了一句,或许他认为奇异之人的伤病要用很怪异的药方才行吧。 张郎中点点头再次站起身,小三子也不再多问了,带张郎中去了府里的大管家那里领取诊费。侍女秋柔也匆匆离开客房去向公主汇报这边的状况,公主那边则正耐着性子听着乳娘曾妈的唠叨。 曾妈也是一心为公主着想,怕她一片好心却招致灾祸。 “我的公主啊,善心可不能滥施的。现在我朝与番邦蛮夷战事四起,路遇陌生女子也不得不防啊!万一遇到奸细后果将不堪设想。”曾妈的话语重心长,公主也会心的点了点头说:“您老放心,我会多加小心的。不过,总是要先为她医治才是,心要永怀慈悲。” 公主说完双手合十,凤目微闭做了一个佛家的祈祷姿势。曾妈看后面色更加阴郁严肃起来,鼻孔和喉咙同时汇集出一声长叹,摇着头说:“你和法师的事情也要收敛一些,天下透风的墙处处皆是,小心传进圣上之耳。” 曾妈一直视公主如同己出,所以这样直白的劝告之词也只能由她说出。公主也一向在心里视曾妈为母,她的生母只是皇帝众多妃嫔中一个小小的昭容,在生下她之后不久便早逝了,乳娘从心理上就是她的亲娘。曾妈的话,公主多半是会遵从的,唯独与觉慧和尚的私情她不忍放弃。虽享有天下至极之富贵,却不能主宰自己的婚姻,出嫁时年纪小并没感觉到太多悲凉之意,而今已近三十却越发感到自己需要一份情感的慰藉。 但在曾妈面前,公主还是敷衍似的点了一下头。这时,秋柔进来了,曾妈借机告退离开。秋柔如实向公主汇报了李迎夏的情况,公主听后点头说:“你去交代给冬梅,这几日细心服侍那位女子,等她好了以后带来见我。” “是。”秋柔点头接下了任务,出去找冬梅了。 秋柔将路遇陌生女子的事简单跟冬梅讲述了一下,冬梅也接受了服侍昏迷的李迎夏的任务。 张郎中的药还是很灵的,外伤药膏擦拭了一遍,汤药灌进口中刚刚一副,李迎夏便有了苏醒的迹象。日暮时分,李迎夏呼出一口微弱的气息,然后吃力地翻了身。一旁守候的公主侍女冬梅急忙走近了床边,轻声问道:“你是要醒了吗?” 李迎夏的确有了些意识,朦胧中听到了冬梅的话,她再次翻了一下身。在强烈脑波的控制下,李迎夏双目渐渐微睁,房间的烛光映进了她的瞳孔。陌生,是一种极强的陌生感促使她把瞳孔放大,她用力撑了一下身子但因虚弱没能坐起,只好靠脖颈的灵敏左右转动,观望这个陌生空间。 房间古色古香,透出古代富贵之家的气派,再看一身古装的侍女冬梅更让李迎夏感觉诧异了,她已经辨不出自己身在何处了?此情此景只在影视的剧情里耳濡目染,她闪出的第一个猜想是:自己在梦里。她记起了前一晚的家暴,记起了自己的出逃,最后一幕记忆是倒在荒郊的地上。 “对,一定是这样,一定是我又累又乏睡着了。嗯,这个梦太好了,可以让我远离那个酒鬼的家暴。”李迎夏这样想着,同时又忍不住打量着眼前的冬梅。 “你真的醒了?那么请问……需不需要吃点东西?”冬梅看着李迎夏关切地问道。 李迎夏被这温馨的问候激得心里暖暖的,她也确实感到胃中一股热流涌过,确实有点饥饿的感觉了。她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心里在渴求这“梦境”能够延长。 “好的,我马上去禀报公主,然后给你准备饭菜。”冬梅说着准备转身离开,李迎夏再次感到惊诧,她有些不明白冬梅的话了。难道自己的梦境里还出现了公主?那自己此刻又是什么身份呢? “请问公主是谁?为什么会进我的梦里?” “当然是凌阳公主了,不是梦里,是在我们公主的府里。你看看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已经醒来了,不是在做梦。” 冬梅笑着跟李迎夏解释。 李迎夏不敢相信冬梅的话,于是她想起了那个“古老”的验证梦境的方法,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脸火辣辣的疼,加上身子的扭动身上多处的棒责之伤,也疼痛难忍。李迎夏仍是将信将疑,再次看着冬梅。 “感觉疼痛了吧?是真的,这是真实的世界,不是梦境。或许你是因为昏迷错乱了记忆,也或许你们异族人没有来过我们****盛世吧?”冬梅凭着自己的推测再次跟李迎夏做着解释,李迎夏也又一次打了自己一巴掌,这回的用力有些大,疼痛感也更强烈。 “咯咯咯……,不要再打了。你若不信就看看窗外,月亮已经出来了。人常说,梦里是见不到日光和月光的,你瞧,这月光已经照进窗棂了,难道还有假?”冬梅忍不住咯咯笑着说。 李迎夏看看皎洁的月光,终于有些相信了。 “难道……难道我到了一个未知的陌生世界?或者是一个陌生的国度?看看这侍女的装扮又感觉似曾相识,对对对,在影视里见过,古装剧和穿越剧里都是这样的。啊!难道……” 李迎夏更加惊诧于自己的离奇境遇,她开始相信自己从虚幻的梦走进了一个真实的梦。 第四章 伤势痊愈 李迎夏还在沉思之时,冬梅已经疾步走出了房间,她迫不及待地先去告诉了秋柔,再由秋柔转达给了公主。正在侍女的侍奉下沐浴的公主,听到秋柔在浴室外欣喜的禀报,立刻擦身更衣,鞋子都没有穿好,只拖着一双便行的木屐就走了出去。这位公主是个看似有些矛盾的人,有时很威严令人望之却步,有时却像个孩子似的充满天真和好奇。 倒也难怪,生在深宫嫁入豪门,虽前呼后拥差奴唤婢,但内心却总是难掩一种孤寂,那是久居高处的孤寂。听到的常常是违心的奉承,看到的是一张张虚假的面孔,她厌了、倦了、疲惫了。皇宫和如今的夫家,在她看来都如同鸟雀之笼,外面的一切永远都是新奇的,是她最渴望了解渴望接近的。 从浴室到客房要经过一条雕梁画柱的长廊,与长廊遥相呼应的便是公主府那庄严宏伟的正门。时已入夜,大门内外两侧均挂起了几盏大红灯笼,而长廊里更是灯光摇曳,三步一盏五步一只辉映着雨后秋夜的情趣。 访友归来有些醉意恍惚的驸马,在随从的搀扶下走进了大门。公主从脚步声已经辨别出了,但她并未转目观望,因为她根本不想见到那位已徒有其名的丈夫。公主加快了脚步,木屐声奏出清脆的乐曲。 “凌……凌阳,留……留步。”驸马郭昕打了两个磕巴儿,才终于借着酒精的威力喊出了那个名字。是的,绝对是酒精的作用,否则即使在梦里他也不敢这么直接的呼唤。 公主的耳畔像是突遭一声巨雷,十几年了在这个府里她没有听到过这声呼唤,即便在这个世上也只有她的父皇可以这样称呼她。公主停住了脚,看向踉跄走来的驸马,之前的喜悦之色顷刻消失,眼角现出微怒。 “你……怎成了如此狼狈之相?如此贪杯不羁,有失皇族威严!快回房歇息去吧。”公主怒斥道。 驸马听后不禁冷冷一笑,挣脱两随从的手臂居然走近了公主,也满口怒气的说:“皇族威严?好一个皇族威严,请问尊贵的公主殿下,以礼佛之名外出,几日不归算不算有失皇族威严?” 驸马是贴近公主耳边说的,尽管如此跟过来的两随从还是听得到的,但这并不能引起他们的好奇,因为公主与觉慧法师的事早已不是新闻了。皇权大于天,这种事仆人们可不敢冒生命之险乱说,目前唯一不知情的,恐怕就是皇帝了。 公主气得说不出话了,抬脚准备离开。 长廊一端倩影盈动,柔风中夹杂一股香气扑来,随之是银铃般的笑语。过来的是一位高高瘦瘦的年轻女子,容貌出众但气质却总显得与那身古装扮相不太相宜。对,是头发,应该就是头发的异样所致。虽也戴着金钗玉簪,但却有淡淡的焗染过的痕迹,有一缕发髻竟然是浅粉色。 “哎呦呦,驸马爷回来了。走吧,到我房里去吧,我准备了醒酒汤。公主殿下,您也去休息吧。”那女子说着走近驸马,伸手搀扶住,又转头看看公主。她脸上的笑,让公主感觉有些不自然的痛。公主心里充满了后悔,后悔当初的草率决定,即使想为驸马纳妾也不该找这么一位心机不纯的。 “如月,你以后要细心服侍驸马,不能再让他如此狼狈回府。”公主威严十足的望着这位如月,想挽回刚刚在驸马那里丢掉的颜面。如月则苦笑了一下回道:“驸马交给我,您就放心吧。公主殿下您……静心礼佛吧。” 听了这话,公主的胸口像堵了一块巨石般难受,她迅速向客房走去,那位如月也搀着驸马回了自己的房间。 “公主殿下您息怒,我看应该给这疯女人定个规矩才是。”侍女秋柔安慰且提醒似的说。 公主轻叹口气说:“怪我当初不该轻信与她,终究她的来历不明啊。” 侍女秋柔也跟着叹口气说:“但愿这次救的是个良善之人,公主慈悲定有好报。” 秋柔的话使公主的怒气驱散了一些,她心里也在这样期盼着,但愿这个刚刚苏醒的女子不像那个如月。 李迎夏已经吃力地撑起身子坐在了床头,仍反复观察着这个房间。公主已经走进了门,她急于想知道李迎夏的故事,想观察这女子究竟是否良善?如发现有任何异常,她便会以公主的威严当机立断解决掉这个可能埋伏的“隐患”。反之,假若不是隐患,或许还可以有助于她。 “醒了?说说你的事情吧,哪里人氏?为何昏倒在荒郊?”公主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很直接的问。 李迎夏看着面前这位有婢女陪侍,威严富态的古代贵妇,想起了冬梅所说的话。 “难道她就是公主?”李迎夏这样想着,打量着公主,心里也在迅速想着如何回答。有心隐瞒自己的事情,但转念一想既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个相熟的人,她又何惧之有?心里集聚的苦水,倒出来反而舒服一些。 李迎夏直了一下身子,轻叹一声开口了:“我叫李迎夏,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关于具体的地址说给一个陌生世界的人也没有意义,因为她根本不可能知道某市某县某小区的。 “哦?你也姓李?”公主的面部表情放松了一些,或许是这个姓氏让她感到亲切,一下拉近了一些与陌生女子间的距离。她没想到“异族”之人也有姓李的,公主接着饶有兴趣地往下问。 “你为何会……” “家暴,我遭受了丈夫的家暴,所以一路逃跑出来。不,是逃命,如果我不逃一定会丢掉性命的。” 李迎夏打断公主的话,脱口而出遭受家暴的事。但这位古代公主听不太明白,究竟何为家暴?于是接着追问。李迎夏从头到尾讲述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并说出了自己多年的心里委屈和那段不幸的婚姻。讲述完毕,她已经泣不成声。 聪慧的公主终于知道了家暴一词的含义,也听明白了李迎夏的故事。或许是两人的故事某些相似之处的共鸣,或许是同一姓氏的亲切感,公主的脸上居然现出了同情之色。 “秋柔,速去厨房命厨子熬些上好的参汤端来。”公主吩咐了一句。 秋柔奉命去做了,公主又转向李迎夏说:“好好在这里调养身子,以后没人敢再欺辱与你了。” 公主说完离开了客房,李迎夏眼睛有些发直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没过多久,秋柔端来了参汤,李迎夏第一次见到平时不敢奢望不敢企及的参汤,那仿佛是属于富贵人的大补之物,她居然在那个陌生世界品尝到了。此后的几天里,参汤、鸡汤、上好佳肴三茶六饭每天不重样儿的变换,李迎夏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 “走吧,随我去沐浴更衣。” 秋柔来转达公主的意思了,客随主便,李迎夏只得随她去了。那是府里侍女们的专用浴室,秋柔带李迎夏过去,并给她准备了一身质地上好的锦缎古装。 浴室里多个炭火盆儿熊熊散发着暖意。 沐浴已毕,李迎夏第一次穿上了古装,仍如在梦境一般。秋柔为她梳理了古代女子的发式,不值钱的竹制发簪给她插于鬓角,冬梅拿来了一面铜镜。 “啊!”李迎夏大声惊叫,镜中的自己让她深感意外。 第五章 四旬女重回妙龄春 磨制光洁高档的皇族专用铜镜,居然映出了一张娇艳的少女面庞。肤色如雪,细腻如脂,前额的淡淡细纹以及刚刚萌出的浅浅眼袋,也消散殆尽。李迎夏瞳孔放大到极限,她不停用手擦拭着那面镜子,想找出一个产生错觉的答案。事与愿违,反而越发清晰的影像告诉她:此刻她不再是年近四十的中年妇女。 离奇的古代之旅,一次沐浴,竟让她奇迹般的回归了少女妙龄,就连身材也纤细了许多。美女,确切的说,是成了古代的美少女。李迎夏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粉嫩的面孔,瞬间红红的一片,痛觉让她相信了那个不可思议的转变。秋柔和冬梅也惊得呆怔了好久,才终于想起将此奇闻轶事传于公主知晓。 自恃博闻识广的凌阳公主,也对这一现象找不出恰当的解释。只在心里默默相信这是上苍制造的奇迹,她相信怪异现象的出现必定会有异于常规的事态延续,或许李迎夏是上苍有意安排在她身边的。 “嗯,将来或许有助于我。”公主居然自己低语了一句,然后迅速正襟危坐十分的严肃。 坐在公主会客室的李迎夏总感觉有万分的不适,有些不适应现在的躯体,甚至不能接受变回妙龄的自己,因为她的心依旧是那颗有两个孩子的慈母之心。对孩子的牵挂几乎让她忘了曾经遭受家暴的事实,见到可爱的儿女成了她最迫切的愿望,只是身在异世不知归路何处?她突然想起了出逃之时所带的那部手机,不觉无奈的叹口气。 “唉!看来暂时与他们联系不了了。就算不丢又能怎样?看看眼前这远古时代,怎能用手机联系到千年后的未来?”李迎夏想着、痛着、悔着……她甚至有些后悔那夜的出逃了,假使当时被丈夫追上,就算遭受一顿致命的暴打,哪怕性命丢了,至少自己的鬼魂还可以见到两个孩子。 或许正是慈母之心的伟大,才会有许多遭受家暴的母亲吞了泪水,忍了伤痛只为守在儿女身边;才会有许多明知婚姻不幸,也要守着情感残缺却不让形式上的家,支离破碎。 “迎夏,你在思虑何事?是否对突然的转变的太适应?”公主亲切的直呼李迎夏的名字,并揣测到她的一半心思。 李迎夏终于缓过神儿来,看着端庄威严雍容华贵的公主,微微点头。 “呵呵,不碍的,变回妙龄岂不是更好?抛却前尘过往,才可获得新生,走出曾经的痛苦吧。李迎夏,以后你就留在我府中吧。” “这……公主让我留下?” “怎么?你不愿意?这可是许多民间女子梦寐以求的。” “不不,不是。” 李迎夏思绪混乱极了,有些不想接受公主的安排,因为她不想给一个千年前的公主做侍女奴役。但这个“不想”她又不敢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古代公主与平民的差异,违抗公主之命一定比遭受家暴严重。 “既然没有异议,那就留下吧。秋柔,去给李迎夏准备一个房间,换季的衣着也多备几件。”公主看看李迎夏,又转向侍女秋柔吩咐道。 秋柔应声去照办了。 李迎夏心里极力思索着以后的事情,想办法回到自己的时代成了她最大的愿望。公主站起身缓缓走过来,十分问的语气说:“陪我到后花园走走吧,顺便带你熟悉一下府里的环境。” 李迎夏更加慌乱了,心想:难道这就开始上班了?正式成为伺候人的侍女了吗? 但寄人篱下又何况身在不知归路的异世,她仍不敢提出异议,只得站起身随公主往外走。 公主突然回身吩咐了一句:“冬梅,你去把腊月叫来,以后迎夏小姐就由她来服侍。” 冬梅惊诧的眼神看着公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女子,一进府就被称为“小姐”?还要找专人来服侍她?想想自己八岁就来到公主府,也从未受过如此优待。 “快去吧,不得拖延。”公主又威严地说了一句,冬梅只得去照办了。 李迎夏这才听出端倪,原来公主并未打算让她做侍女。看样子自己的身份反倒尊贵了,居然还分配了侍女给她,没想到在这个陌生地方能得此殊荣。 “谢谢公主的好意,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李迎夏急忙像公主道谢。公主摆摆手笑笑,她给李迎夏这个特殊待遇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见到李迎夏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仿佛是失散又复得的亲姐妹一般。 很快,冬梅便领来了一位妙龄如花的侍女。 “腊月,快见过迎夏小姐,以后你来负责她的起居饮食。”公主吩咐腊月。 腊月点头应允,并很自觉地站到了李迎夏的身边。李迎夏反倒更觉不自然了,平凡的现代女子突然回到古代,不习惯使奴唤婢的感觉。公主仿佛看穿了李迎夏的心思,笑笑说:“你会慢慢习惯这里的,走吧,咱们去赏菊。” 于是,公主与李迎夏各有侍女陪同,一起去了公主府的后花园。古代的富家园林,处处透着奢华。亭台雕廊几步一处,错落有致;山石叠峦精美优雅,石砌的小桥做工极细,潺潺碧波静静穿梭流淌。正值秋日艳阳,菊花竞艳的季节,淡淡幽香萦绕在那一片白云之下。 尽管在古代所发现的菊花的品种不是很多,但这属于公主的园林之中,却也集齐了几十种,红、白、蓝、黄、紫、绿、墨等多种颜色。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居然展现在李迎夏这个现代女的眼前,但陶渊明大师之佳作,那位身着唐装的公主恐怕是不知道的。李迎夏没敢吟诵,也没有说话,只是随她们漫步其中。 公主由冬梅和秋柔搀扶着上了一座石桥,那位腊月姑娘也急忙过来想搀扶李迎夏。 “不用了,你跟在后面就可以了。”李迎夏微笑了一下说。 公主回过头看着腊月说:“你命好,遇到一位心善的小姐。”做惯了侍女,受惯了被奴役差使的腊月,突然见到李迎夏这样的主子,心存感激之情。 第二章 现代女进了古代公主府 京城的东部是达官显贵的聚集地,公主的家便在那里。这位公主是当朝皇帝的第十五位爱女,名唤凌阳,十六岁便下嫁了礼部侍郎之子郭昕。 婚后由于她的高贵身份平日里她可以自由进出府邸,没人敢过问其行踪。她的驸马是个性情温和的读书人,虽在礼部谋了个文职,但是个十足的闲差,每日只需照惯例去报个到,其余时间可自行安排。与公主的婚姻乃是奉了皇命,这位驸马纵有一百个不愿也不敢说出口,只得遵旨娶了这位金枝玉叶。 婚后的生活,一切大小事务自然都是公主做主,就连公婆都要处处敬畏与她。驸马在公主面前大气都不敢妄自喘一下,晚上进房就寝需要先由侍女通报,要得到公主的允许才行,否则就要去书房屈就一夜。 其实,像这样的婚姻,凌阳公主也并不满意,与驸马成婚之日才第一次见面,感情基础是丝毫没有的。自幼恃宠而骄的皇家女,放不下身份和颜面去和驸马多沟通培养感情,只是机械的过着嫁做人妇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她去寺庙参佛,英俊博学的年轻僧人进入了她的心里。此后,公主参佛的次数日渐频繁,而驸马被拒绝同房的日子也便越来越多。时日久了难免走露风声,但驸马除了偷偷叹气不敢责骂和训斥公主。公主自知理亏,于是特意选了一位美貌的侍女送给驸马为妾,以示弥补。 “吁--”赶车的家丁用力勒一下马缰,吆喝着,马车停住了。 高大宏伟透着富贵至极奢华之气的宅院,却似乎溢出一种阴冷,倘若不是秋雨滴落红砖碧瓦,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门房里两个守卫听到熟悉的马蹄落地声,便不敢怠慢的出来迎接了。 风雨中来回一个多时辰的折腾,娇弱的公主已显出深深倦意,脸上已有些许的暗淡。一旁的侍女一路用半个身躯为昏迷的李迎夏做着“靠椅”,臂膀酸痛双腿已经十分麻木,但却不敢有丝毫的抱怨,只是绷着脸嘴角微微低垂。 “小三子,你和六子快把这昏迷之女,抬进府放到客房,然后去叫郎中来。”公主吩咐赶车的家丁和迎过来的其中一个门房守卫,两人不敢怠慢迅速答应。 李迎夏仍处于重度昏迷,一路的颠簸她全然不知。家丁和守卫将李迎夏从马车上抬下来,由于怕过多淋雨迅速进了公主府。侍女秋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和双膝,踉跄着站起身拿了伞又伸手去搀扶公主,公主身子一撤躲了一下。 “不必了,我自己可以下去。秋柔,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一下吧。”公主突然的言语温和慈眉善目,让侍女心里顿觉暖暖的,笑着感谢公主。 主仆先后下了马车,另一守卫将马车赶回后宅里。 偌大的宅院前后共分三进,每进都有十几间房。最前面是属于公主的,哪怕她仅需三尺的方寸休憩之处,哪怕其余房间都空闲着,别人也不能擅自入住,除非公主指定的贴身侍女可拥有一小间,但只是为了随时伺候而已。第二层宅院才是属于男主人驸马爷的,公主送他的小妾自然也只能屈居那里。第三层宅院鱼龙混杂,厨房、马棚以及杂物房均有,许多家丁和护院也都居住在那里。再后面便是偌大的后花园了,绿地红花、假山真泉皆有。 公主回到自己的房间在豪华的座椅上落座,四五个侍女便一齐围拢过来,端茶倒水揉脚捶背,悉心服侍,最受公主信赖的秋柔虽疲惫不堪却也不好意思独自离开,只得站在一旁静候吩咐。 “好了,我想静一静,你们先下去吧。”公主对侍女们说。 “是。”侍女们应了一声便各自散去,难得公主开恩,她们巴不得速去休息呢。 秋柔依旧站在一旁,公主看看她笑着点点头。 “秋柔啊,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才是最诚实的姑娘,最贴心的奴仆。好吧,既然你不肯去休息,那就替我去客房看看那位昏迷的女子吧。有何信息,回来禀告于我。”公主说。 “是”。秋柔也应了一句出去了。 公主离开座椅回到内房的卧榻,脱掉绣鞋半靠在床头,闭目等待秋柔的回话。 偌大的客房里,家居陈设也是一应俱全,件件高档。被抬进来的李迎夏躺在宽敞的床榻之上,家丁小三子照公主吩咐去请郎中了。一位上了些年纪的老女仆走了进来,也许是出于好奇居然走进床侧观察起李迎夏来。 “曾妈,您老也在呀?”走进门的秋柔不觉问了一句。 这位老女仆是公主的乳娘,与公主感情甚好,所以下人们不管是否自愿都要对她敬畏和礼让三分。说白了,曾妈陪公主嫁过来就是享福的,什么活儿都不用做,除了吃闲饭顶多是陪公主聊聊天,当然公主在曾妈面前是没有隐私的,包括她和觉慧和尚的私通。 “嗯,我刚吃过饭想到后花园去散散心,见抬进来一个陌生女子感觉好奇。”曾妈看了一眼秋柔说。 “公主心善,路遇昏迷女子便救了回来。”秋柔回了一句。 曾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李迎夏,突然又叹气又摇头说:“哎呦,公主这回可是做了糊涂事啊!看这女子的装扮像是异族之人,不明缘由救她回来,不知是福是祸呀?我这就去找公主,提醒与她。” 曾妈说着退出了客房,秋柔一人矗立在那里等待郎中的到来。 小三子去请相熟的张郎中去了,因为那是他的远房表叔。张郎中很快便和小三子过来了,不料一进府门恰遇到驸马要外出访友。 平时驸马很少过问家里的琐事,但此刻见到郎中背着行医箱匆忙赶来,不得不过问一下了,因为如果是公主病了,那么做驸马的礼节上是一定要陪侍左右的。 驸马停住了脚步看着小三子问道:“府里谁病了?是不是公主有恙?” 小三子见驸马过问只好回道:“回驸马爷,公主一切安好。是……是……曾妈,染了风寒。” 公主一手培养的这个亲信家丁果然机灵,公主没有明示的事情,他是不会告诉驸马的。所以,情急之下只能将曾妈搬出来做掩饰。 驸马听后不再追问了,带着亲信随从出了门。小三子急匆匆带张郎中走进客房,去医治李迎夏。 第六章 初遇如月 那石桥果然精妙非凡,除了雕花刻凤之外还有一个别出心裁的设计。它的中部居然建造了一间外形玲珑,彩画镂刻汇于其上的五角亭。宛若玉带的潺潺碧波,加上石桥和五角亭,极目远望就像美人玉颈之上佩戴的白金项链,镶着一颗彩光闪耀的硕大宝石。 李迎夏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见识到了,古代达官显贵富豪居所的奢华,不觉轻叹了一声。公主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是微微一笑,或许她又在暗暗揣测李迎夏的心思。行至五角亭,公主住了脚。侍女秋柔急忙掏出随身的丝绢巾帕,擦了一下亭台上特设的石凳,公主轻撩了一下曳地的裙摆缓缓坐下。秋柔和冬梅分立两边,随时静候公主的吩咐和差遣。李迎夏也到了湖心亭,紧跟其后的侍女腊月急走一步,学着秋柔的样子也掏出一块巾帕来。 “不用了,我这人很随意的,就这样坐下挺好。”李迎夏轻推了一下腊月的手,示意她不用擦拭。腊月看看公主,公主又笑着说:“你在一旁静候就是了,摊上迎夏这样的主子,下人们可有福气了。” 腊月退后半步站在了李迎夏的左侧,恰好与秋柔并肩。李迎夏很随意的坐在了另一张石凳上,她知道公主是约她来闲谈的,但她实在又找不出话题来,古代人是怎么聊天的她真的不懂。何况,此刻的心绪仍如丝线麻团一样纷乱。 偶有一行燕儿翩翩飞过,其中一只突然离群调头,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不规则的乱飞起来。偶尔发出几声近似焦急的鸣叫,李迎夏是个思维敏捷且多愁善感之人,看到那只燕子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和儿女们。或许那是燕妈妈在找寻掉队失群的子女,担心它们过冬之前飞不到南方。 “迎夏,想家了吧?”公主又像是看透了她的内心,突然问道。 李迎夏先是点了一下头,然后又迅速摇摇头。“是,也不是。家是租来的不属于我,没什么可留恋。唯一让我牵挂的是我的孩子们,他们的温饱、他们的学业还有……唉!总之,我的心里满满都是他们,梦里都是他们的影子。” 李迎夏的鼻子突然感觉酸涩,视线被盈满的泪弄得模糊了许多,但瞬间她抬起手臂轻揉了一下,强迫自己在嘴角挂了一丝笑。 “告诉我具体地址,等我下次去礼佛时,顺便拜托一下常常四海云游的行脚僧。或许,他们能打听出你家里的情况。”公主的话充满热情,但李迎夏心里明白普通的僧人是打听不出来的,除非他是如来佛祖。她知道自己和孩子已经身处两个不同的时空,而回去的时空之门在哪里? “多谢公主的好意,只是我……” 李迎夏刚想编出一个推却的理由,突然被远处传来的一阵笑声打断。那笑声由远及近,同时一个女子也由远及近的走来。公主停住了与李迎夏的闲聊,向桥的另一端望去,她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李迎夏也望向了那里,对于她来说,来人是陌生的。 “哈哈哈……公主殿下您真是好雅兴啊!秋高气爽,湖心的空气一定更新鲜吧?”笑声和话语越来越近,很快人也到了眼前。那女子毫不客气也不加多问,就一下坐在了李迎夏对面的一张石凳上。 李迎夏打量着对面的女子,年纪大约二十几岁,容貌秀丽衣着也透着古代的华贵,只是那鬓角的一缕略带浅粉的头发,让李迎夏甚是不解。 难道古代女子也流行染发?而且还是彩色的? 对面的女子也上下打量着李迎夏,感觉面孔好陌生。 “公主殿下,请问这位是哪位将相王侯的千金呀?是第一次来咱们府上吧?通知我家里有客,我过来了也没人给我做一下介绍。唉!我呀……” “如月,你今天咸菜吃多了吧?我们公主的事情你也要打听?” 没等公主开口,一旁的侍女秋柔看着那女子就是一句很不中听的话。原来这女子就是前一晚将驸马搀扶走的如月,如月虽做了驸马的妾室,但毕竟上头有个公主,她的地位仍是很卑微的。平时说话明讥暗讽,公主不会亲自与她口角争辩,但身边的侍女实在看不过,就会插上几句反驳一下那个如月。 如月气得绷起了脸,眼睛瞪得好圆。 “你……一个侍女居然敢和我这么说话?公主殿下,真希望你能好好调教调教她。你如果太忙也没关系,我愿意效劳。”如月气呼呼的看着公主说。 公主微微蹙了一下眉毛,红唇轻启柔和的语气说:“若是别的侍女丫鬟如此放肆,我早就将她赶出府门了。可是冬梅不一样,她的母亲本是太后的贴身侍女,因病早逝,临终将五岁的冬梅送到了皇宫。太后视冬梅为女,我当初求了多日太后才答应让她跟我做了陪嫁侍女的。所以,冬梅偶尔的口不择言,我不敢重责与她,不然太后怪罪下来我可吃不消。” 如月气得暗暗咬牙,但面对公主她也实在没了办法。公主明明就是在袒护冬梅,还编出一个“临终托孤”的故事来,谁不知道这位公主不是太后亲生的,难道太后会把一个视若女儿的丫鬟给这位庶出的公主做陪嫁?鬼才信呢! “深秋了,感觉好凉,我回去了。”如月直至无趣,站起身准备离开。公主急忙假意挽留说:“景色甚好,菊花正艳何不多赏一会儿?” 如月再次没好气的说:“算了,不过是个菊花而已,又不会说话。唉!要是有一款游戏就好了,也可以解解闷儿。可惜呀,这里只有往事没有网络呀!” 如月一边哀叹着,一边转身离开。她的话公主和几位侍女是听不明白的,只当做是如月胡思乱想说的胡话。然而,一旁的李迎夏却听得明明白白。如月的话惊得李迎夏目瞪口呆,这位古装打扮的如月,为何能说出网络和游戏? “难道她也是……难道这异世里另有穿越之人?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李迎夏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第七章 决定去见驸马 风景宜人的公主府花园,那位尊贵的公主坐在湖心亭悠然允吸着清爽的空气。然而,心里却思虑着她自认为重要的事,表面仍是要想尽话题与李迎夏交流。看来,身居高位确也不易。 稀里糊涂到了陌生世界,稀里糊涂进了公主府的李迎夏,此刻并无心与一个远古时代的陌生公主闲谈,想离开这里是她最迫切的愿望。 她嘴里“嗯、啊、是……”的用一串儿语气词和肯定句,在公主面前敷衍着那些问话,心里却不停琢磨着怎么才能再见到刚才那位如月。越想越感觉如月与这里的其他人确实不同,李迎夏几乎肯定了如月是和她一样的。 李迎夏的表情让公主看出了她的心情烦乱,于是转了话题,随意感慨了几句气温和季节便有意结束与李迎夏的闲谈。 “晚秋将寒,想想我已有日子没进宫了。这几日倒还算得悠闲,我也该去看望一下父皇和母后了。”公主突然现出一种思亲的幽怨表情来,不管真假,话语里是满满的孝道。 秋柔深谙公主的心思,急忙插了一句:“公主可是最懂孝道之人,今日天儿好,是否要去备些好礼来?” “嗯,当然。走吧,咱们速回去准备,我明日就进宫,我已经迫不及待见到母后了。”这后半句话明显十分的虚假,那个“母后”并非亲娘,在她心里还远不如乳娘曾妈呢。但皇宫的等级和礼节,迫使她必须营造出一个孝女的架势来,这是皇族子女的生存秘笈。 公主说完侧过头,李迎夏终于等到了结束闲谈的理由,急忙说:“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公主了,您去忙着准备吧。”说完,李迎夏先站起了身。 公主也微微一笑,也站了起来。 “那好吧,咱们这就回去。腊月,扶迎夏小姐回去休息,闲暇之余多带她在府里转转熟悉一下环境。”公主吩咐腊月,腊月点头应允,于是再次过去搀扶李迎夏。 一个尊贵的公主,对陌生的异世之女如此待若贵宾,自然有她的想法。只是公主心里的那个计划还没到成熟的时机,她需要观测和更多的缜密安排,所以眼下只需对李迎夏倍加关心就是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你这样……我反倒不习惯。”李迎夏依旧挣脱腊月的手,腊月再次看看公主。公主笑着摇摇头:“真拿你没办法,不过我很喜欢你这样的个性。” 李迎夏也笑笑说:“在我们那里没那么多规矩,人人都是独立的嘛!” “那好吧,你可以继续你的习惯。腊月,以后你倒是轻松了许多。”公主说完,迈动轻盈的步伐在侍女的搀扶下走出湖心亭。 踏过石桥很快出了后花园,公主回了自己的房间,李迎夏也回了公主给她安排的房间。其实,距公主那里并不远,就在府里最前排的那一进院子里,看来真的是贵宾的待遇。 面对雕梁画柱古色古香且华贵大气的房间,李迎夏却并未感觉舒适,坐在那里依旧烦忧不减。侍女腊月心情倒是很愉悦,庆幸自己被安排在李迎夏身边,这个莫名其妙而来的主子太随和了。 腊月面带笑容的站在不远处,静候李迎夏的吩咐。李迎夏看看腊月,心里突然有一种更深的不适感。 “腊月,你不必这样拘谨。坐过来,咱们好好聊会儿。”李迎夏和蔼的笑着,指了指自己一旁的椅子,示意腊月坐下。 腊月突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进公主府多年从未有过被主人赐坐的待遇。她连连摆手,嘴里不停的说着:“不行不行,我是侍女哪有坐下之理?” 李迎夏起身走过去拉过了腊月,强行让她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对面。腊月浑身的不自然,仍想站起来。 “我说过了,没那么多规矩。人人都是平等的,你没必要把自己看得矮人半截似的。你们这些繁文礼节以后都是要被废除的,等到了一千多年后生活会比现在好无数倍。” 李迎夏的话,说得腊月怔住了,这些话感觉似曾相识。 “小姐,你的话怎么与那个人说的,如此相像?她好像也说过,一千年以后是非常好的世界。”腊月似乎很惊讶的说。 “哦?谁?”李迎夏很好奇,但心里却已经在猜测那个人了。她跟腊月这样套近乎,也是为了得到关于那个人的一些情况。 腊月回答:“就是那个整天疯言疯语的如月嘛!她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懂,唉!也难怪,她不过是个被狂风卷来的女子,不知具体的身份和来历。是被驸马救回来的,公主心善将她许给驸马为妾。” 李迎夏越听越感兴趣了,急忙追问:“她都说些什么?这么说她也是来自异域?” 腊月点点头,转瞬又急忙摇头摆手说:“她和您还是有不同之处,您慈眉善目人随和,可是她……却是个刁钻刻薄的泼妇。我之前是她的侍女,受尽了她的折磨和虐待。您看……” 腊月说着挽起了右臂的衣袖,露出许多铁器烙制的伤痕来。李迎夏看了感觉触目惊心,她对那个如月突然有了另一种印象,但不管怎样她还是想更多了解她,想见到她的。 “可恶!她居然是这样的人,她住在哪里?你可不可以带我去见她?”李迎夏借机问道。 “她住在第二层宅院,不过,她那人不好相处,还是不见为好。”腊月有些担心李迎夏吃亏,所以善意的提醒说。 李迎夏笑笑说:“放心吧,我不会受她伤害的,聊聊天嘛!说不定我还能感化她呢,让她从此向善。” 腊月有些质疑李迎夏的话,认为她过于天真。她沉思了一下说:“这样吧,我先带你去见见驸马,驸马很随和的。顺便探听一下如月最近有何新的喜好,投其所好或许更容易接近。” “驸马?我去见他合适吗?公主她会不会怪罪呢?”李迎夏有些担心的问。 腊月急忙摆手摇头说:“不会的,公主与驸马一向谁也不过问彼此的私事。他们是……”腊月说了一半儿突然停住,看了看门口和窗外。 “怎么了?”李迎夏问。 腊月凑近李迎夏的耳边,声音压得很低说:“他们是貌合神离的夫妻,在这里久了你就会知道的。” 李迎夏越发感觉这个公主府有故事了,不过她并不想知道人家夫妻间的更多隐私,只是想通过那位驸马见到如月罢了。于是,李迎夏看看腊月说:“你安排吧,我要见驸马。” 腊月点头应允。 第八章 初见却似旧相识 在腊月的陪伴和照料下,在心里冉起的希冀中,李迎夏安然的度过了那一天。翌日一早,公主府里十分的热闹。府里最宽大最豪华的那辆马车,已经停在了大门口,今天也特意换了新的粉色丝绸车帘儿。很快,又一辆马车被赶出了第二道门,与那辆前后排列。赶车的家丁也都换上了府里为他们订制的新装,个个精神倍增。 很快,又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和几个妙龄如花的侍女,各自搬着包装精致的礼盒从公主的内宅走向那第二辆马车。紧随其后的一位中年男子,不停高声说话,指挥着:“小心点儿,这些都是贵重稀有之物,小心碰碎了折扁了。不然,别说你们赔不起,就连我也是倾家荡产也不抵那磁盘的一片。” 说话的是府里的管家胡为,他在公主府多年,表面倒也尽职尽责没出过大的差错。不过,据说这些年他在家乡盖了一座奢华的宅院,资金的来源虽有人私下议论,但并无确凿的不良证据。 家丁和侍女遵照管家的吩咐,小心的将那些礼品一一放到第二辆马车上。又过了一会儿,公主住的那排宅院里前呼后拥的走出十几位,中间簇拥的当然是雍容华贵,盛装出行的公主殿下。她今天戴上了象征尊贵的公主头饰,依旧金银、珠玉四宝俱全,尤其那金闪闪的凤冠,一走路左摇右颤,还不时发出“叮铃铃”清脆的响声。脸上脂粉浓厚,光彩四溢。平时的休闲绣袍,也被鸾凤团花的公主装所代替。 公主身后另有一位被侍女搀扶的人,也盛装随行,那就是年逾五旬的曾妈。每逢公主回宫省亲,曾妈是一定要陪同的,而且与公主同乘。 浩浩荡荡的队伍缓缓走出,李迎夏透过窗子看到了这一平时只在影视里见过的场面,惊得她睁圆了眼睛。她初来乍到,又是来自公主认为的异族,所以没去道早安,那位公主没有怪罪,所以她刚刚起床。 “迎夏小姐,洗把脸吧。”腊月端着脸盆走进来,李迎夏才终于从惊愕中走出。 “以后这些事,让我自己做就可以了。在这间房里咱们不是主仆,是姐妹。” 李迎夏的话,感动得腊月眼泪几乎掉出来。 “小姐,腊月这是哪辈子修来的呀?居然遇到您这样的好主子。” “哎,又忘了?是姐妹,你应该叫我姐姐。”李迎夏一边洗着脸,一边提醒似的说。 “姐姐。”腊月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滴到了微微翘起的嘴角,她笑着流泪了。 梳洗完毕,腊月去给李迎夏准备早餐了,李迎夏关起门让腊月一起吃饭。饭后,腊月说:“小姐,不,姐姐。我这就去打探一下驸马的消息,趁公主不在咱们以拜见的名义过去打个招呼。” 李迎夏点点头,腊月很快出去了。腊月是个看似沉默,其实内心很细的姑娘,办事也比较稳妥。她先是找了驸马的贴身随从,那随从年纪与腊月相仿,对腊月早就有暗恋之意,所以腊月要他帮忙是一定会准的。 “放心吧,我一定劝驸马见一下那位迎夏小姐。”随从满口答应说,腊月开心的在驸马的门外等候。 随从进去了,他跟驸马说府里来了一位很特别的女子,好像比二夫人如月还要更胜,而且听说那女子还很有才。随从说得绘声绘色,就像他很了解李迎夏似的,其实见都没有见过。 驸马其实并不是酒色之徒,平时也是沉默寡言,闲暇时埋在书堆里。偶尔喝醉,只是因为公主的言行激怒了他,而他只能借酒发泄。当初路过一片密林,偶遇如月,便好心救回。驸马是无心纳她为妾的,只是公主借机送了个人情,目的是堵驸马之口,掩盖自己的出轨事实罢了。其实,纳妾几个月来,如月的房间,驸马并未去过几次。他也越来越不满如月的性格和行为了,只是纳妾是公主所定,所以休妾之事他也不敢妄作主张。 这位驸马的内心其实是苦闷和孤寂的,不幸的婚姻,人生路上虽有红颜如玉,却没有真正的知己。 听了随从的介绍,驸马果然有了见李迎夏的冲动,随即放下手里的书说道:“你去安排吧。” 随从兴奋地走出去告诉腊月,腊月也兴奋地跑回去告诉了李迎夏。 李迎夏整理了一下那身古装,又对着铜镜照了照回过头问:“我这样可以吗?不会让人觉得埋汰失礼吧?” “不会的,姐姐像二八少女,透着春光和秀美。就算没有金钗和脂粉也最美的,何况您有一身书卷气。”腊月在一旁安慰说。 李迎夏最不习惯的就是变成了妙龄少女,她依旧喜欢自己以前的年龄和成熟。至于腊月说的书卷气,或许有吧。因为她的确读过许多书,当初大学肄业只是因为父亲病重,而无奈终止的。 为了贫困潦倒的家,她才早早地嫁了人,于是才有了那段不幸的婚姻。 在腊月的带领下李迎夏来到了驸马的门前,好在那天如月也出了府,否则又不会太平了。 随从进去通报了,得到驸马的允许腊月才带着李迎夏走进去。 腊月先是跟李迎夏做了介绍,李迎夏很礼貌的用现代人的方式打招呼说:“您好。”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那位驸马正式的抬起头,认真的凝视着她。没有行跪拜之理,没有古代平民见到高官显贵时的卑微和献媚,她是那样的平静和自然,就那么站在他的对面。驸马真的惊呆了,突然有些感兴趣了。 “给尊客赐坐,上茶。”驸马吩咐道。 短短几个字,极柔和的言语让李迎夏突然心里“咯噔”一下,她认真向抬头注视她的驸马望去。 那张俊逸的面孔,那五官那气质,除了那身古装之外像极了另一个人。重生异世几日来,李迎夏极力控制自己,极力躲避着不去想那个人。但老天却偏偏又安排了那么相似的人出现,是在捉弄她还是在给她延续前缘的机会? 第九章 谁念西风独自凉 陌生的异世,陌生的空间,初次见面却并未感觉陌生的人,让李迎夏再次陷入了繁乱的思绪。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出逃,想起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可怕的夜,想起了那段孽缘。 那个人是引起那次家暴的导索,也是让李迎夏痛苦难择,却也曾给过她慰藉的人。之前的几千个日日夜夜,李迎夏的记忆里只有惧怕和恐慌,只有一次次遭受家暴后身体的伤痛和内心的屈辱。但那个人的出现似乎太迟了,李迎夏已经在暴力和屈辱中度过了十几年,她那个人渣丈夫早已把她当作任意揉捏和践踏的私有财产,宁可让她在屈辱和不公中了此残生,也不会答应解散那错误的婚姻。 “驸马,若没有其他吩咐,小的先告退了。”那位随从看看驸马说。驸马点点头答应他出去,机灵的腊月也随之退出了那个房间。 听到那主仆二人的谈话,李迎夏的思绪才突然转会现实。 “不,不能胡乱联系在一起。这里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世界,这位可是位高权重的驸马,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李迎夏这样想着。 “小姐不必拘谨。”驸马很和善的笑着说。李迎夏这才缓缓地坐在主人对面的椅子上,中间只隔了一张桌子。大户人家的下人们都是训练有素的,随从出去后立刻通知了负责端茶倒水的侍女。一个侍女很快便提着紫砂壶走了进来,给客人和主人各自斟满一杯,那可是皇帝御赐的极品贡茶,果然香气四溢。 “请。”驸马看着李迎夏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其实他对眼前这个“异域”之女,也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但仅仅是特别或者说是好奇,并没有李迎夏所感的那种似曾相识。也许是久居高位每日听到的都是阿谀献媚之词,偶尔遇到一位这么直接,这么不仰视他的高位之人,反倒感觉平视的舒坦。这位驸马是生平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似乎很享受。 李迎夏端起那精致的上等茶具,浅浅的轻抿了一口茶,又缓缓的放下。心里想着今天来的正事儿,本想打听那位如月夫人的事情,但又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引出正题。就那么静默着,突然有许多的尴尬之感。最终还是驸马先开了口,从李迎夏的姓名和家乡问起。李迎夏“挑拣”着做了回答,她只说自己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由于曾遭受强烈刺激记忆有些紊乱,对于地名和数字之类有些模糊。 驸马听了突然有些诧异,因为那个如月当初也说过类似的话,只说有些记不清,具体的籍贯始终没讲明白。 “刺激?是何刺激?使得一个人居然可以忘记自己的家乡?”驸马看看李迎夏,望着她清纯可爱仿若花季的面庞,实在想不出她会经受过何等刺激? “月老错陪的姻缘,屈辱的婚姻。心理的折磨更胜过居所的流离,三餐的不继。我腻了、够了、崩溃了。” 李迎夏并没有具体的细讲事情的经过和点滴,而是短短几句话阐述了自己的不幸婚姻。虽然不会用古代人的说话方式,没有用那些酸酸难解的“之乎者也”但这位驸马却似乎听得很认真,他懂了,完全懂了。因为“错陪的姻缘”和“屈辱的婚姻”这样的词句让他产生了共鸣,从而一下从心里拉近了他与这位陌生女子间的距离,亲切感油然而生。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那位驸马不由得吟出这么一句,他也不知道为何会不自觉地这样说。但聪慧的李迎夏苦笑了一下,缓缓的说:“可惜我无处可去,如果不是被公主所救,恐怕此刻只能在去黄泉的路上。 “人生若晨露,天道邈悠悠。”驸马又叹息着吟出阮籍那凄婉的诗,也再次道出了他对人生的无奈之感。李迎夏似乎已经感触到了这位驸马的某些真实生活,看来古代的官宦王后之家也有“幸福”背后的故事呀。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李迎夏突然再次发自内心的感慨,她吟着内心积聚已久的凄凉。 驸马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用惊讶甚至有些仰慕的眼神看着李迎夏,为她的才情所感动。他也是个才华不凡的儒士,但生活中却从未遇到过能这样和他吟诗喻情,感慨人生的女子,他的发妻公主殿下虽也算得上诗书满腹,但却只跟那位觉慧法师吟诵。而那位妾室如月……唉!简直就是无知、庸俗加地道的泼妇,与这位李迎夏是明显的天壤之别。 “迎夏小姐好才情,此句甚妙!迎夏小姐出口成章,堪称女诗人。”驸马由衷的称赞起李迎夏来,只以为那几句诗是出自她的才思呢。李迎夏沉思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这位驸马是没听过这首诗的。也难怪,他身处盛唐之时怎么能懂清代诗人纳兰性德之作? “哦……其实……哦,也没什么,顺口胡邹几句罢了,让您见笑了。”李迎夏话到嘴边又改道易辙了,没敢说出清代之事,因为即使说了盛唐的驸马也不会懂。不过,无形之中好像给她在驸马那里增加了不少印象值,这位驸马的眼神里居然透出了几分的怜香和惜才之感,突然有那么一种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之意。 驸马看似打开了他脑海的那个诗书宝库,才情在交谈中缓缓流露。他思维敏捷接受新鲜事物似乎很快,李迎夏的现代表达方式,他很快便学会了,于是完全丢掉了古人口中的“之乎者也”开始说起了“白话文”。这样的交流方式,李迎夏也感觉更亲切更接近了,眼前的驸马,也更像她那位有过一夕之欢的情人了。 理智驱使她不能胡思乱想,相距千年的两个不同时空里,怎可能有完全相似的人?不可思议,只能说是不可思议,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可思议了。 从清晨直到正午,两人聊得忘记了时辰,直到随从过来提示该进午餐了,他们才停止了谈诗论赋。李迎夏自知古代贵族家庭规矩甚严,作为女客的她是不能与男主人一起就餐的,于是自觉地告退离开。 望着李迎夏的婀娜背影,那位驸马眼睛里掠过一丝异样的表情。 第十章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李迎夏的心情似乎很愉悦,到了那个陌生的古代之后,第一次感觉那么轻松,就连呼的每一口气都感觉无比舒适和惬意。心灵共鸣的感觉,让流落异世的日子一下充实了许多,仿佛再次驱散了她多年的孤寂之感。回望那么久的围城生活,在暴力的阴影下,几乎没有人认真的跟她说过一次话,也没有人懂得她心里真正的所需所感。 曾经的日子对她来说是无奈的堆砌,像是行走在荒漠,一个人,一直是一个人的感觉,那么无助和凄凉。是的,曾经的网络,不得不提到那曾经给过她慰藉和期待的网络。但最终怎样?不能摆脱那可悲的婚姻,一切都是无望的,刚刚找到的心灵充实感不还是一样毁灭于暴力了吗?那个人的境况,猜想在李迎夏遭受家暴出逃之后,他也不会那么安然。 不管是过去的痛苦记忆,还是那短暂的心灵慰藉,都只能暂放在一个角落。李迎夏有些成熟了,清醒了,懂得什么是可取和不可取了。与驸马郭昕的交谈虽让她得到了心灵的愉悦和共鸣,但理智告诉她这份感觉只能止于心灵,决不能延伸到现实生活,她不想重蹈覆辙,不想在异世里再多一次刻骨铭心的痛。 “偶尔谈谈心挺好,至少在异世的日子不会那么孤寂。切记,仅此而已。”李迎夏嘴角泛起微笑,不觉自言自语道。 “小姐,看来你很开心?”在门外等候的腊月迎过去问。 李迎夏这才走出自己的意念,冲腊月淡淡一笑点了下头:“走吧。” “是。”腊月答应一句,准备和李迎夏离开驸马那里。 半路,腊月小声问起了,关于李迎夏所说的那件正事儿打听到没有?那位如月去了哪里?虽然腊月并不知道李迎夏要找如月的真正原因,但她不能多问也不能细问,这是做侍女的基本准则。 “哎呀!我居然给抛到九霄云外了!糊涂糊涂,真是太糊涂了!”李迎夏拍着自己的脑袋懊悔地说。 “哎呦小姐,你还真是……唉!也难怪,也许你是太紧张了。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那位驸马时,也十分紧张。”腊月说着,脸上居然泛起了红晕,带着古代女孩儿腼腆的羞涩。也许是因为驸马的高高在上而有距离感,也许是古代等级和地位尊卑,另她敬而远之吧。但或许也不全是,少女的春情萌动是不论古今的,毕竟那位驸马是个风度翩翩气质非凡的超级美男。 李迎夏笑了笑没做回答,加快脚步往回走。回到房里,李迎夏仍忍不住回忆着今天短暂的惬意时光,居然不那么急于找到如月了。至于留在另一个时空的子女,惦念虽然未减,但并不担心他们的安危。虎毒不食子,相信他们的生父是不会伤害他们的。 午饭又是腊月从厨房端来的,还挺丰盛,足有十几个菜。主灶的大厨说,是驸马亲自交代的,说是不能慢待了贵宾。 “小姐。”腊月摆好了碗筷,喊了一声。 李迎夏突然板起脸严肃的说:“我说过了不许叫小姐,在房间里你只能叫我姐姐。” “好好好,姐姐。”腊月开心的喊出口。 李迎夏笑了:“陪姐姐一起吃饭。” 腊月遵命坐下了,看着满桌的饭菜说:“姐姐,驸马人真好,居然吩咐厨房做了这么多好菜。大概是公主不在,驸马的心情才会舒坦一些吧。” 李迎夏不觉凝望着腊月,思索着她话中的意思。难道正如自己的猜测,驸马平时的生活并不那么开心? 腊月压低了声音接着讲述,她已经把李迎夏当成了姐妹和好友,所以平时不敢为外人道之事,今天都讲了出来。 “我说过了,他们是貌合神离的。驸马呀,其实还真的可怜。公主在外面做了那么不堪的事,他都不敢问津,更不敢责罚于她。唉!谁让人家是金枝玉叶的皇家女呢!” 腊月说着叹息着,随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或许是在掩饰背地里说主人坏话的紧张感吧。然而这些话却引起了李迎夏听下去的兴趣,她急急追问道:“怎么回事儿?” 腊月嚼完嘴里的菜放下筷子说:“偷人。” 不知怎么,这两个字突然触动了李迎夏的敏感神经,她感觉有些刺耳。于是,暂停了几秒,很尴尬的表情望着腊月。腊月以为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继续听呢,于是继续讲述着。 “城南一百里外有一座很大的禅院,有一位年轻的且佛学禅理精通的觉慧法师。凌阳公主早就倾心于他了,常常借礼佛之际偷偷幽会。所以呀,公主才会把那个来历不明的如月许给驸马为妾,以堵他之口呗。” 腊月的讲述让李迎夏了解到了驸马和公主之间的矛盾与不睦,她突然发出深深的一声叹息,不知为何眼睛居然溢满了泪。 “他们有子女吗?”李迎夏揉揉眼睛问了一句。 腊月再次放下手里筷子,嘴里的饭菜尚未嚼完便含浑不清的回道:“曾经有过一个女儿,但三岁就夭折了。此后他们很少同房,所以公主就再没生养。驸马之所以同意纳妾,或许是想有个后代延续香火吧。唉!那个如月也不争气,进门几个月了肚子还没动静。” 腊月已经嚼完了嘴里的菜,似乎还准备继续给李迎夏讲述公主家里的私事,但李迎夏的心情已经变得十分复杂。她突然想起了列夫托尔斯泰所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正当李迎夏沉浸在复杂的思索之时,听到有人在轻叩门环。腊月急忙住了嘴,心情开始紧张起来,怕是隔墙有耳听到了她们的谈话。腊月战兢兢地起身去开门,门外笑意盈人的一张面孔,让她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驸马的贴身随从手里拎了一个书箱,走进来。看看李迎夏说:“这是驸马命小的送给迎夏小姐的书,好让您消磨闲暇的无聊时光。”随从说完,将目光迅速转向了侍女腊月,眼神里的含情脉脉让腊月迅速红着脸躲避。 李迎夏接过那些书,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第十一章 静也不静的半日 李迎夏接受了那些书籍,这份礼物也是她最喜欢的。在那个陌生的遥远的古代,静静地读会儿书排遣一下无聊,也许是最好的方式。谢过那个随从并请他转达对驸马的谢意之后,李迎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打开看了。她喜欢读书,享受那份与心灵共鸣的感觉,只是之前烦乱的日子,居无定所的生活摧残了或者说扼杀了她的喜好。 曾经错走的人生路,那一纸的婚约除了给她带来心理的折磨,就是一身的新伤和旧疤,如果不是有子女在有骨肉亲情的挂牵,她早就将自己伤痕累累的躯体与那段婚姻一起殉葬了。如今重生异世居然回到了如花的妙龄,除了残断的右小指之外身上的伤疤也悉数不见了。难道这就是重新开始的标识吗?的确很诱人,可以说几近完美,可是记忆仍在她对孩子们的惦念未减,回去,仍是她的渴望。她甚至天真的想:把孩子们也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与她共享这份清净和无忧。 “小姐,你就算再爱读书,也总要吃饭的吧?瞧你,饭都没吃几口呢!”腊月看着李迎夏,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亲人间的关爱。虽然只有短短几日的相处,但李迎夏的善良和对侍女的平等对待,彻底感动了腊月,她第一次有了被平视的感觉,所以从心里已经把李迎夏当成了亲人。 “哦……你先吃吧。”李迎夏没有抬头,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 “小姐!书是用眼睛看的,不是用嘴巴吃的,所以进不了你的肠胃。来吧,只有饭菜才能给你足够的营养。”腊月起身过去,强行将李迎夏拉回了餐桌。 李迎夏淡淡一笑,只好接受了腊月的建议。 腊月转过头看着依旧立在门侧的驸马那位随从,她明白他的心里意念,只是她对他似乎没有那种特别的炙热的感觉。 “喂喂,你还杵在那里干嘛?还不快回去复命。”腊月看着那随从说。 “我……我想……”那随从支支吾吾,心里的话还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李迎夏看着他,微微笑笑说:“要不坐下一起吃饭吧。” “多谢迎夏小姐的美意,我已经吃过了。哦……我要回去复命了,然后还要陪驸马出去拜客。”那随从在李迎夏的眼神里感觉到了,她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于是有些尴尬,只好托词迅速离开。 随从走后,腊月低头偷笑。 “喂,他是因为你才站了许久的吧?你应该给人家一个机会。”李迎夏笑看着腊月,建议似的说。 “哎呀,姐姐,你在说什么嘛?我……我……听不懂。”腊月的脸突然红了,似笑非笑假装不解其意。 “既然你叫我姐姐,那咱们就是一家人是亲人,我就要关心你的事。这样吧,我找个机会帮你们牵一下这根红线。”李迎夏认真的说。 腊月抬起头看看她,又顺便夹起一只红红的虾放到李迎夏的碗里。 “你还是先把这红虾吃了吧,等会儿都要凉了。”腊月笑着说。 李迎夏也笑了,继续与腊月一起吃饭。 午后的时光李迎夏自然不肯错过,她一头埋进了书堆里,只是书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繁体字,有一些非象形的会意字,她似乎搞不太懂。于是,细心的她向腊月借来了眉笔,将那些不懂的字都画了一个圈。 “有时间再请教别人吧。”李迎夏自言自语了一句。说到“请教”她很自然的想到了那位驸马而不是救她回来的公主。 而那位驸马也真的出去拜客会友了,衙门的工作是个闲差,就算不去报道也没人敢责怪于他。他的时间是可以自由安排的,但是这位在官宦公子哥里算是比较正直的,从不去花街柳巷的污秽之地。心情郁闷时,他只是找同好之人吟诗作赋,或棋盘较量,偶尔也会小酌一下。 李迎夏是他第一个与之相谈了半日之久的异性,这个来自“异域”的女子,的确给了他一种好奇,一种特别的感觉。大多数男人欣赏女人是从胸部和脸蛋开始的,而这位却不同,他居然是被李迎夏的才情和睿智所吸引。那种过目不忘,期待再见的感觉,或许与他平时生活中多是庸脂俗粉有关,或许是内心积久压抑的空虚感在作祟。但毕竟男女有别,在古代是需要更多矜持的,一切不能过于直白,所以这位驸马即便想见李迎夏也是需要等待时机的。 整个下午公主府都是宁静的,公主进宫省亲恐怕未必当日回来。直到日暮时分,一个一步三摇扭捏晃动的身影,才从外面回来,正是那位二夫人如月。如月居然拎了一只紫红色小背包,一进门儿就高声嚷道:“喂喂喂!家里人都死绝了吗?有没有一个活的出来?我都累死了也没人来接我!” 她之所以敢这么嚣张,因为她知道公主不在,而驸马也一定出去躲清静了,所以偌大的府里只剩一些仆人在,她这位二夫人自然就没人敢惹了。 半日的宁静突然被打破。 正沉浸于书海的李迎夏,被这泼妇的叫嚷惊扰了,放下了书本。 “准是那个如月回来了。”腊月说着走到窗前,掀起了一扇窗棂向外张望。 李迎夏突然想起了要向如月打听些事情,于是说:“咱们是不是过去一下?” 腊月似乎没听见她的话,突然惊叫道:“姐姐,你快过来看。那个如月果然很特别,你看她手里拎的是什么?我去过皇宫,也没见过这么稀奇之物。” 李迎夏被腊月的话所吸引,于是也凑了过去。透过窗子她也看到了如月的那只背包,不由得再次心头一惊。这一幕更接近了她对如月身份的猜测,李迎夏有些坐不住了,她决定立刻过去。 “姐姐,那是什么?你见过吗?”腊月好奇地问。 “哦……见过,在我们那里很普通的。腊月,咱们过去找她聊会儿吧。”李迎夏若有所思的说。 腊月点了一下头。 正当两人准备去找如月的时候,门外又走进几个人,原来是驸马在随从的簇拥下回来了。 如月还在等候有侍女过来接她,看样子怒气冲冲。 “如月,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回房去?”驸马看着如月问道。 如月闻声猛然回过头,迅速转变了态度,满面堆笑的说:“哎呦,您回来了。” “嗯。”驸马阴沉着脸从鼻腔里喷出一个字。如月突然凑了过去挽住驸马的右臂,看着他的脸嗲声嗲气的说:“你瞧瞧,这府里的下人们都敢欺负我。我喊了半天,都没人出来接我。” 驸马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用力甩开如月的胳膊,没好气的说:“你应该自省一下,整天独自出去,也不知都去了哪里?一身烂泥臭土的味道。” “啊?是吗?我马上去洗澡。驸马爷,我亲爱的夫君,等我哦……”如月不顾驸马的厌恶之情,突然凑近他的耳边撒娇似的低语。 那位驸马反而厌恶感更强了,居然轻推了一把如月,迅速抬脚离开。路过李迎夏的窗前,不自觉的向里张望一下,轻叹了一声。 第十二章 各怀心事 透过窗棂李迎夏看到了如月的嚣张气焰,也看到了她在那位驸马面前的撒娇献媚姿态,对这个人的印象分值瞬间又减了许多。当驸马的目光浮窗而过,李迎夏像是触电般的猝不及防,她迅速躲闪开了。她不想在那一刻四目相视,不想让狂乱的心再增一些烦恼。 李迎夏退回床边顺手拿起一本儿书,胡乱地翻着,其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刚刚窗外的一幕不停地在她眼前回放,她闭上了眼睛努力克制努力躲避着。 “姐姐,咱们要不要过去找那个如月?”腊月问了一句。 李迎夏摆摆手微弱的声音说:“不去了。” 腊月先是怔了一下,转瞬又似心领神会的点头说:“也对,今天咱们最好不要去打扰。公主不在,如月与驸马也是难得独处。她虽个性刁蛮但也有可怜之处,为人妾室定有难言之苦。” 李迎夏突然睁开了双眼,看着这位聪慧机灵的古代女孩儿。 “腊月,你将来希望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位高权重还是家财万贯的?” “都不是。嫁一个平民布衣,粗茶淡饭即可。” 腊月的回答出乎李迎夏的意料,没想到在官宦豪门服务多年的她,见惯了纸醉金迷的奢华还会甘于平淡。 李迎夏微微一笑,叹口气说:“可是贫寒夫妻百事哀呀!” 腊月也笑了,居然笑得很自信和坦然:“至少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妻妾间的争宠和争财。” 李迎夏点点头,想想这个古代女孩儿说的不无道理。也许她想要的就是一份平淡,得到一份宁静的生活。有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而不是与人分享。至于什么个性啊,品行啊,两人能不能合得来,这个单纯的女孩儿不知有没有考虑? 腊月仿佛又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突然收起笑容哀叹道:“唉!但愿到时公主不会强行为我做主。我们做奴婢的,二十岁以后才能被辞退回家。可是我家里已经没了亲人……” 腊月说不下去了,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李迎夏似乎体会到了这个古代女孩儿的心情。是啊,古代讲究“父母之命”的婚姻,既然没了父母那么公主或许真的会代行这个“义务”的。 李迎夏走过去拍了拍腊月的肩膀安慰说:“也未必,公主对父母之命的婚姻,应该是深有感触的。所以……到时候求求她,给你自主的权利。” 腊月揉了揉眼睛轻叹道:“唉!做奴婢的命,能由得自己的有几人?倘若是在宫里伺候娘娘或皇上,就更没有自由了。去年有一个到了出宫年龄的宫女,被娘娘强迫做主嫁给了她的傻侄子,富贵荣华得到了,可是心里的苦楚有谁知?” 李迎夏听着腊月的讲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感。她不再问了,回到床边继续翻看那些书。 夜幕已经袭来,腊月找到烛台点燃了那支蜡烛,送到李迎夏近旁的桌上。随后转身出去了,她要去厨房为李迎夏准备晚饭了。 第二层宅院里,驸马在自己的房间里正襟危坐,但严肃的外表,却似乎掩不住满腹的心事。之前经过李迎夏的窗前,他多么希望能有个偶然有个巧合,能够隔窗相视。她此刻是他最想见到的人,若能在烛光辉映下与之畅谈,他将会通宵不眠倦意全无。李迎夏的魅力不只是她的外貌,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散发的淳朴,还有内在自然溢出的不凡气质。那是公主所没有的,因为她只有雍容的贵气,只有居高的俯视。也更是如月那种女子所不能比拟的,她只有世俗,只有小人得势的跋扈,只有隐隐散发的妖气和痞气。 “如若这是梦,但愿长睡不复醒。”驸马不觉自言自语了一句。 “呦!这还没有吃晚饭,您就要休息了吗?就算再疲惫总要先用过饭嘛!”随从自外面进来,随口插了一句。并指挥身后端着饭菜的侍女,将碗盘放到桌上。 侍女将饭菜摆放好,便告退出去了。驸马曾定下规矩,他的起居饮食不需侍女贴身伺候,所以常常不离左右的只有几个随从而已。 “恒子,你不懂。不是我现在要休息,而是我仿佛已经置身了梦境,两日来一直亦真亦幻。”驸马说出了心里的感觉。 随从恒子服侍驸马多年,平时驸马的许多事情也几乎从不隐瞒于他,两人名为主仆实则感情如挚友。此刻驸马的表情复杂难解,尤其这番话更让恒子陷入了沉思。 “您先吃饭,让我想想。”恒子似乎很认真的说。 驸马苦笑了一下,勉强坐在了餐桌旁。 恒子屹立一旁想了半天,终于大声笑着说:“哈哈,我明白了。莫非是因为……她?是她给您制造了梦境?” “谁?不要胡乱猜测。”驸马故作糊涂,但转瞬又指责似的说。 “不是我胡乱猜测,因为我太了解您了。一般的庸脂俗粉是入不了您的慧眼的,所以能让您如临梦境的只能是迎夏小姐那样的奇特女子。” 恒子似乎分析的有理有据,驸马一时说不出什么了,低头不语像是默认了他对李迎夏的那种感觉。 恒子再次笑了笑说:“那还不简单,直接收了房呗。料想公主也不会有异议,毕竟她也有隐秘之事嘛!” 听了恒子的话,驸马突然脸色一沉微微有些怒气地说:“不许乱讲,不可背地评议公主。再者,我也不想随便纳妾,何况迎夏那样的女子,岂能让她屈尊为妾室?做一知己,慰藉空寂的心灵足矣。” 恒子不再多言了,他想给驸马一个更阔的遐想空间。于是,退到了一旁。 突然珠帘盈动,一股刺鼻的香气随之袭来,如月身着薄如蝉翼的白纱晚装,略带彩色的长发散落肩头,面部似乎涂了好几层粉,白皙如纸。她左摇右摆着纤细腰肢,步态轻盈地如幽灵般飘了进来。那宽松的曳地长袍,低阔的门禁,使如月****尽展。 恒子看呆了,愣住了。而那位驸马却一脸的怒气和厌烦,心里责怪这个如月惊扰了他的那个梦境。 第十三章 休了如月 那晚,如月的确颇费了一番心思,沐浴润香精心打扮,为的是引起驸马郭昕的注意。可谁知适得其反,她一进门便带着一股妖媚之气,令人生厌。随从恒子后退了几步,像是在躲一个瘟神,生怕染上疫病似的。那位正要进餐的驸马,见到她居然一下食欲全无,惊诧的眼神望着她。 对于别人的厌恶,如月似乎毫无察觉,反倒自以为是。自以为魅力超然震慑住了驸马的眼神,使得他目瞪口呆迷乱了心智。她眼睛故作媚态的不停闪着,笑容里充满了得意,疾步走近驸马身边,双手搭在他的肩头。 随从恒子见状急忙告退出去,他不敢在此久留,因为怕从望而生厌继而产生呕吐之感。恒子想到了倾慕已久的侍女腊月,如月与腊月的清新淡雅出水芙蓉相比,简直就是一个活妖孽一个。真不明白自命清高的驸马,当初怎么会答应纳她为妾了。 驸马扭了一下身躯想站起来,他也想即刻远离这个妖艳得有些异常的女人。或许当初真是迷乱了心智,或许是寂寞空虚,或许仅仅是为了延续香火,他才纳了如月为妾。几个月的相处,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居然招致了一个“妖孽”在身边。于是,他渐渐地对她疏远,宁可深夜与书为伴也不愿踏进如月的房间。不甘被冷落的如月,常常是主动过来投怀送抱。以往驸马也许会“屈从”与她,勉强给她一夕的温存。然而今日却不同,因为他心里已经走进了另一个人,他总会不自觉地将如月与李迎夏作比较,结果当然是对如月的厌恶更甚。 “怎么了?看到我就吃不下饭了?呵呵,我知道是因为我今天太迷人了。就是那个……那个……对了,秀色可餐。你瞧,我在你身边也长进了不少吧?”如月狐媚的笑着,会说了一个成语居然以为自己“博学多才”呢! 驸马再次用力想站起来,如月却再次将他按到椅子上。 “干嘛?又想躲我呀?你那个公主老婆心里想的是觉慧法师,你是再难得到她了。只有我对你死心塌地,你却想把我推开?讨厌……” 如月嗲声嗲气的在撒娇,驸马真的厌恶透了,他用力推开了如月的双手,迅速站起身。 “你回去吧,我今日太疲乏了。”驸马挥挥手示意如月出去。 如月顿时脸色大变,笑容变成了怒气。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没想到驸马居然一点儿也不接受她的魅惑了。看来,心里的那个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了。 “你……太绝情了!我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对我?你老婆偷人都偷到寺庙里了,你不敢管,就知道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想休了我是吗?好,我答应!不过,你要给我一笔丰厚的补偿才行。否则,我就到皇帝那里去告你,连同公主的烂事儿一起说出来,大不了鱼死网破!” 如月大声的嚷着,大有威胁驸马之意。驸马心里明白这个女人无非就是为了钱财,不过这样也好,破财免灾。虽说纳妾是公主答应的,但如果他休了这个如月,公主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因为在公主眼里如月不过是路边的花花草草,铲除又有何惜? “好,我答应你。”驸马认真的说。 如月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驸马冲着门外喊了一声:“恒子,拿纸笔来。” 候在门外的恒子闻声进来,驸马与如月的对话他都听到了,恒子也对驸马的决定深表赞同。 驸马的房间是分三个隔断的,依次是:会客室、书房和卧室。驸马爱清静,平时吃饭就一个人在会客室里。 恒子进了书房,很快拿出笔墨纸砚,又迅速的研磨好。 驸马自己推了一下那些碗盘,晚饭他已经没心情吃了,只将餐桌腾出一块位置来。铺上纸摆好墨,笔走龙蛇般很快写好了一纸休书。 “拿去吧,给你的金银都明确的写在上面。你明日一早去管家那里,他会给你银票的。”驸马怒气冲冲,将休书递给如月。 如月拿着那张纸,实在看不明白那些线条灵活的狂草。她一个误穿的现代人,对于古代的繁体字真的不识几个。想想自己没来古代以前根本没有结婚,如今却收到了这么一份古代的“离婚证明”想想倒觉得滑稽可笑。 不管怎样,能弄到一笔金银总是好的,将来有机会穿越回去将是一笔很大的财富。其实如月最近经常出去,就是为了寻找穿越回去之路。可惜,她找了许久也都渺无头绪。 “我看不明白,这究竟是多少?”如月指着那纸上的字问。 “三百两白银,二百两黄金。另外,曾经送你的那些玉器和首饰也可以带走。”驸马解释说。 “才这么点儿?”贪婪的如月有些不满的说。 “够多了,你知道这些金银在民间可以养活多少人吗?告诉你,至少够一个十几口人的大家庭,五十年的吃喝。也就是说,足够养活三代人。”驸马的随从恒子详细的给如月作了解释,如月心里终于有了底。想想也算值了,假如有一天带着这些财宝穿越回去,那么自己的财富将是不可估量的。 如月转身准备离开却又不甘心,回过头看着驸马想嘲讽几句:“我走了,您要好好的哦。不过,天冷的时候我倒不担心,因为您头上有顶绿色的帽子呢。哈哈哈哈……” 如月嘲讽着,冷笑着出了门。驸马气得差点儿昏厥过去,恒子急忙过来扶住了他。那晚他是彻夜未眠的,想着以后的日子,虽有失望但也有憧憬。 果然,第二天一早如月便去找了管家。管家胡为见到驸马亲笔写的休书,也就没有多问,直接如数给了银票。如月拿了银票又回到房间,她是不肯丢弃那些玉器和首饰的,凡是能带走之物都不肯留下,就连平时用的一把小折扇居然也塞进了包袱。唯一仅剩的是她穿越时带来的那只小背包,也许她认为那个地摊货不值钱吧。 如月走了,公主府或许从此将清净许多。 第十四章 发现背包的神奇 如月走了,回望这个曾经生活了多日的豪华府邸,她微微一笑似乎没有多少的遗憾。挎着那沉甸甸的包裹,想着即将兑现的金银,她加快了脚步。想想以后的生活一定是使奴唤婢的自在,一定是锦衣玉食的奢靡。 少了一个嚣张跋扈刁蛮的女人,公主府果然表面清净了许多。公主回宫依旧没有归来,妻不在,妾休了,驸马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的失落和空虚,反倒感觉超然的惬意和舒适。早饭过后书房里悠然静坐,畅想着他的诗词歌赋,也幻想着那似在咫尺又仿佛天涯的“颜如玉”。 府里的侍女和家丁们起得早,人勤快嘴也勤快,忙完了各自的活计便开始三三两两的私下议论起来。如月的深夜被休和一早出走,便迅速传开,很快侍女腊月也知晓了。 李迎夏正埋在她的书海里,在这个异世她也只能借此打发无聊,顺便掩饰心里的烦忧。至于去找如月的事,她心急却又不好意思贸然去打扰,因为她记住了腊月的话“公主不在,如月难得与驸马独处”因此,李迎夏便不好意思去打扰人家的温柔梦了。 “姐姐,姐姐。告诉你一个特大消息,呵呵……如月她……哈哈……” 腊月一阵风似的跑进来,笑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一会儿“呵呵”一会儿“哈哈”看来她是发自内心的兴奋。 李迎夏疑惑的看着腊月,不知她如此发笑的缘由。 “腊月,什么事儿让你笑得那么开心?”李迎夏把书本放在双膝之上,看着腊月。 “哈哈,那个如月走了,公主府以后就可以得到宁静了。”腊月依旧笑着,笑容里饱含着“危机”解除的轻松。看得出那个如月的存在曾经似乎是一个隐患,是大家的公敌一般。 “哦?怎么会……她怎么会突然出走?”李迎夏将书本放到了案头,十分惊讶的问。 腊月顺手拿起一只茶碗倒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茶,大口喝了下去,抿了一下嘴角说:“休了呗,被驸马休了。” “啊!”李迎夏只惊讶地说了一个叹词,这个消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唉!驸马深夜写休书一定有他的道理,下人们都在议论呢。有人说,如月在外面做了不轨之事,驸马不甘心再戴一顶绿帽。公主在外的私情,驸马不敢问津,但如月却不同。她只是一个小妾,一个来历不明的民间女子而已。不过,驸马已经够仁慈了,据说给了她不少金银呢……” 腊月还在饶有兴趣的讲述着,李迎夏却似乎听不清她后面的话了,她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而复杂。 “来历不明”几个字怎么那么刺耳?是啊,自己也是来历不明,居然稀里糊涂的在这里当上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富家小姐。她想不通也解释不清,她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会是怎样? “走,带我去如月曾经住过的房间看看。”李迎夏突然说出这么一句,她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冲动的想法? 腊月有些不解,看着她问:“去那里干嘛?人都已经走了,你是打听不到什么事了。再说,她那种人一定是卷包带走,纸片都不会留下的。” “我突然有些好奇,想到府里走走。”李迎夏笑笑说。 “好吧。”腊月应了一句,不再多问。 李迎夏在腊月的陪同下走出了房间。 如月曾经是住在第二层宅院的,房间就在驸马的隔壁。李迎夏是被公主奉座上宾的,自然被安排在公主住的第一层宅院。她们要经过那道美丽的长廊才能到如月曾经的住处,李迎夏第一次那么真切的在明媚的阳光下,看到公主府住宅的精美布局,不禁感叹古代官宦和皇族的奢靡。但这看似优雅舒适的所在,对她却没有什么引力,她想的仍是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哪怕仍旧居无定所粗茶淡饭,至少有儿女,有亲情的陪伴。 “到了,就是这里。”腊月在一个雕梁画柱装饰精美的房间门口,住了脚,李迎夏也随之停下。 房间没有上锁,虚掩的门露出一条缝隙,里面鸦雀无声冷清得很。 腊月随手推开了房门,两人悄然走了进去。房间已经不是曾经的模样,除了桌椅、衣橱和一张大床等大件家具仍在,其他的装饰之物已荡然无存。墙上挂着的名家书画已经没了踪影,衣橱和桌子的抽屉都是敞开的,里面也已经被如月“扫荡一空”。 环视着这个房间,不觉有一种隐隐的凄冷。 “姐姐,你看。她居然没有带走这个东西!”腊月突然在门内侧的角落里,发现了惊奇。她顺手拿起了一件东西,好奇地盯着看。 李迎夏顺势望去,也不觉有些惊讶。原来如月的那只粉色背包,丢在了这里。前一日李迎夏曾经因为这只背包,心里暗暗确定了如月的穿越女身份,如今人走了只留下这只背包,不免给了李迎夏再度的困惑和疑问。 “拿来,我看看。”李迎夏看着腊月说。 腊月把包递给了李迎夏。 李迎夏很熟练的打开了那条拉链,一旁的腊月有些惊诧的望着她。 “姐姐,你好聪明。我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打开呢?”古代侍女腊月用敬佩的眼神,盯着李迎夏的动作。 李迎夏笑着说:“我说过了,这是我们那个地方的常见之物,是女性出行几乎要必备的。” “啊!这么说,如月可能是你的同乡了?”腊月惊讶的问。 李迎夏点点头回道:“应该是的,所以我之前想找她问问如何才能回去?” “姐姐,你回去时能不能带上我呀?我好想去看看那里的新奇事物。”腊月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李迎夏再次看着她笑笑,说:“可以,首先我必须先找到回去的路。” “嗯,好。姐姐,我帮你一起找。”腊月天真的说。 李迎夏一边笑一边不自觉得翻看着那只背包,突然一种神奇的感觉出现,她惊呆了。 不知是意念还是幻象,那只背包里突然出现了宽阔的柏油马路,以及穿梭的车流和人群。李迎夏把瞳孔放到最大,然而那一切却很快消失了。 “迎夏小姐。” 突然传来一句亲切的温柔的呼唤,扰乱了李迎夏已经凝固的思绪,她机械地回过头。那位驸马正站在她身后,饱含温情的望着她。 第十五章 意外的表白 李迎夏没想到身后居然站着两个人,那位驸马看她的神情总让她有一种很特别很不自在的感觉。她不敢直视他,只好选择逃避他的眼神,于是躲躲闪闪把目光再次转移到那只背包上。她心里也确实急于解开这只背包的神秘,李迎夏有一种猜测,背包里出现的幻象如月或许不知道,否则她肯定不会轻易丢弃的。 驸马身边的随从恒子也看到了那只背包,他有些纳闷儿如月几乎不离左右的东西,为何没有带走? “这……这东西她没带走?哦……我明白了,想必这东西根本不值钱。否则,那个贪财的女人才舍不得丢弃呢!”恒子在一旁笑着说。 腊月有些不同意的他的观点,走过去推了他一把说:“你懂什么呀?这可是好东西,是稀有之物。我随公主进皇宫几次,都没有见过呢!我想,那个如月一定是忘记了,而不是故意丢掉的。” 一只上不了档次的水货背包,或许在现代许多扔进垃圾桶的,都要比它好。可那是遥远的盛唐时期,连皇宫里都没有的稀奇之物,自然会被看做比夜明珠还要珍贵。 恒子猝不及防,被腊月推得差点儿撞到墙上,但他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依旧深情地望着腊月。 “真的生气了?如果你愿意就再推我一下吧,打我几下也行。”恒子看着腊月,似乎期待她的纤纤玉手再给他几下“惩罚”。腊月斜了他一眼不再理会,恒子有些失望的叹口气。 李迎夏依旧看着那只背包浮想联翩,她决定带回自己的房间,期待那幻象再次出现。于是,她抬起头看着驸马说:“我……” “不用说了,我知道。”驸马打断了李迎夏的话,李迎夏惊诧的看着他。 难道自己的心事他一眼就能看穿?还是他也知道那个怪异的幻象? 李迎夏这样猜测着。 “你知道?”李迎夏疑惑的问。 “知道,我知道你很喜欢。但这是如月丢弃之物,我不想你把它拿走。我可以去找更好的给你,哪怕走遍海角天涯,不惜重金也会把它买回来送与你。”驸马在给李迎夏承诺,他是真心不想李迎夏捡拾如月丢弃的东西,也真心不惜踏遍天涯为李迎夏寻到心爱之物。看来,这位驸马已经有些迷乱心智了,李迎夏三个字几乎彻底的占据了他心的全部。只有婚姻没有过恋爱史的驸马,居然有了冲动、极度热心、相见甚悦和情不自禁的感觉,或许那正是他所不懂的初恋。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这个东西你是找不到的,因为这里没有。”李迎夏解释说。 驸马仿佛很自信的笑着说:“我说过了要寻遍天涯海角,相信一定能找到。或者,我直接派人去找如月问个明白。” 李迎夏微笑了一下说:“我知道这东西的出处,只是……唉!太难了。”李迎夏突然收起了笑容,叹着气。 驸马突然很激动走近一步,居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不拘小节起来,双手握住了李迎夏瘦弱的双肩望着她的眼睛问。随从恒子冲侍女腊月递了个眼色,腊月心领神会,两人悄悄退出了房间,并随手掩住了房门。 “我们家乡有,只是我不知道回去的路在哪里?所以,请您不必费心了,你帮不了我的。”李迎夏无奈的摇着头,并试图将身体往后撤,想拉开与驸马的距离。 驸马突然眼睛里闪烁着希望,他会心的笑着说:“有出处就好,我一定会找到的,相信我……” 李迎夏不敢再往下听了,她迅速的转头躲避着他的目光,用力向后撤着身子。无奈,那位驸马却不肯放手。他的情绪的确已经难以自控,那是第一次为情所迷的感觉,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已经超速的心跳。这种感觉与公主,与如月都是从未有过的,在她们面前驸马从来都是头脑清醒而冷静的,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的冲动和狂热。 李迎夏感觉更紧张了,她不能让此情此景继续,不能在陌生的异世里再有一段纠缠不清的情感。 “看着我,我请你看着我好吗?知道吗?我也是个苦命的人,苦到没人疼没人爱。锦衣玉食金银无数又如何?我的空虚寂寞谁能解?娶了公主看似荣耀至极,实则我的枕边却是常年无人语之声,多年来一直有独行沙漠之感。那种孤寂让人窒息,直到你的出现像是沙漠看到了水源,漆黑的地狱里出现了光亮。”那位驸马居然捧起了李迎夏的双颊,像是讲述又像是在表白。 “不可以,不可以,你不可以有这种想法。我也不能答应你什么,你我属于不同的世界。”李迎夏连连否定着驸马的想法,她用力地挣脱着,终于她退到了墙角。 驸马疾步跟了过去。 “为何不可?就因为我是驸马?我可以随时放弃这个身份,因为我早就厌倦了。我们可以逃离,越远越好。”驸马似乎很认真的说。 李迎夏苦笑了一下,再次摇头说:“你们这里的土地都是属于皇族的,你又能逃向哪里?怎能放弃驸马的身份?” “跟你走,去你的家乡啊。”驸马似乎很自信。 李迎夏迅速的躲到门边,又迅速的夺门而逃,她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回话了。一溜儿烟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李迎夏的心几乎跳到了胸口。今天的事让她太意外了,不是梦境却又解释不清个缘由。 腊月急匆匆地追着她回到房间,刚刚驸马的话,腊月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她也深感意外。没想到平时少言寡语的驸马,居然那么勇敢地跟李迎夏表白心思。特别是那句“可以随时放弃身份”的话,连腊月都被感动了。在古代一个身份那么尊贵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还能说他不是认真的?他看惯了纸醉金迷,享尽了极品的富贵,见过的美女比地上的蚂蚁还要多,却唯独对李迎夏说出这番话,难道还是假意? 腊月突然有些羡慕李迎夏了。 第十六章 公主阴谋暗生 李迎夏心绪烦乱,她真的不解短短几天的时间,怎么会发生那么多的离奇之事?陌生的世界,莫名其妙从中年变回妙龄的自己,如今似乎又莫名其妙的陷入了一段情感的纠缠。跨越千年的远古时代,遇到了本不该有的不可思议的一次表白,是离奇,是荒诞还是前世未了的缘? 尽管那张面孔,让李迎夏有熟悉和亲切之感,尽管与他相谈有心灵共鸣,不疲不倦的愉悦,但李迎夏始终还是保留着一份清醒的。她知道这个世界不属于她,甚至这张面孔和这个身躯都不属于她。所以,她不能接受那份表白,深知那表白也不属于她,而是她此刻焕发容光的妙龄美貌,欺骗了那个男人的眼睛。 李迎夏不停地摇着头,嘴里在小声的叨念,心里在默默地祈祷,期待奇迹能再次出现。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如月丢弃的那只旧背包,她似乎把希望寄予了它,期待之前看到的那个幻象成真,期待有一扇神奇之门为她打开。 侍女腊月急匆匆追赶而来,一副又气又怜的神情望着李迎夏。 “姐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驸马的话,难道你就一点儿不为之所动?”腊月问道。 李迎夏抬起头苦笑一下说:“我承认有所感动,但细想想接受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情感,总有一天会后悔也会受伤。” 腊月不明白她的话,疑惑的眼神看着她追问道:“后悔?后悔什么?你又怎会受伤?如果他对你是真心的,我相信是不会让你受伤的。” 李迎夏不停地摇着头说:“你不会懂的,他看到的不是真正的我,只是我穿越后变回妙龄少女的样子。准确的说,他是被一个幻象所迷惑了。假如我真的相信了他的承诺,而他也真的履行了承诺陪我浪迹天涯,那么试想:时空改变,我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会怎么样?人近中年的女子,能和二八佳人相比吗?有谁还会珍惜?” 听了李迎夏的话腊月沉思了一下,转瞬又笑笑说:“不会的,姐姐变回青春容颜是上苍的安排,不会再给你收回的。或许冥冥之中就是让你重新开始人生,重又给你安排了另一段姻缘的。” “腊月,谢谢你的安慰。婚姻二字对我来说,是至今记忆犹新的噩梦,所以我非常惧怕。”李迎夏说着,脸上果然露出了一丝恐慌。的确,那是曾经延续了十几年的噩梦,是不堪回首不忍回眸的。尽管此刻她归心似箭,但仅仅是因为心里的那份伟大的母爱在发酵,她惦念的是她的两个孩子。 腊月似乎听懂了一些,于是不再问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李迎夏一会儿心不在焉的看看书,一会儿再看看放在床头的那只背包。腊月不在房间的时候,她曾多次打开那条拉链,但奇异的幻象却始终没有再现。李迎夏的惆怅和郁闷突然增多起来,月夜里她久久难眠。 公主府的夜晚,即便没有月光也是亮如白昼的。上百间房,大大小小的门口各式各样的灯笼,都是有人专职负责更换蜡烛的。夜已深,人未静。那晚难以成寐的不止李迎夏,那位驸马一直在书房坐到天亮。他想不通,真的想不通自己屈尊降贵向一个民间女子表白,却不被接受。 “唉!来日方长吧。”驸马自叹了一句,看来他心里还是有一份期待的。 以后的几天里,李迎夏几乎足不出户,埋在书堆和对那只背包的幻想里。驸马则是照例延续着他的生活方式,衙门里报个到后便自由安排时间了,至于李迎夏,他时刻都在惦念但却没再设法相见。这个睿智型的古代男子,或许是想留一份清净空间给李迎夏,好让她斟酌与思考。 然而,这个府邸的真正主人是公主,她总是要回来的。这次回宫之所以多住了几日,是因为恰逢皇帝身染病恙。年近八旬的老皇帝早已百病缠身了,之所以还能够坚持处理政务,是因为有名贵的药材和补品延续着风烛残年的生命。也许是季节即将入冬,连续几天的寒风凄雨,让老皇帝的哮喘病再次发作。 皇室的亲情常常是最冷漠淡薄的,尤其在一个帝王病入膏肓之时,他的兄弟姐妹乃至子女和妻妾间,便会明争暗斗起来。什么“骨肉至亲”一奶同胞,在他们眼里永远抵不过皇位大权。 皇宫里已经充满了硝烟的味道,成年的皇子和公主们都开始暗自营造自己的势力范围,时刻准备进行皇位之争。 凌阳公主是庶出,生母早亡又没有亲兄弟和姐妹,所以她的皇帝老爹一旦驾崩,将不会有人再那么宠着她。所有的封地以及每年得到的巨额金银待遇,都是拜他老爹所赐,也因此招致了不少皇子和公主的妒忌。凌阳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必须找一个靠山才能保证今后的利益不受到伤害。而这个靠山必须能够得到皇位,才有足够的能力帮她。于是,早在几年前,她就已经开始部署计划了。首先她拉拢九皇兄,常常嘘寒问暖的套近乎,因为她知道九皇兄是她父皇最爱的儿子,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最大。另外,她利用与觉慧的私情,俘获他的心。从而让觉慧心甘情愿的帮她,几年间他们私下已经招募了近百万的人马。这个心机颇深的女人,养那些人马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的,万一她的九皇兄有难她可以出手相助。反之,万一九皇兄不幸被其他皇子所害,她就直接开个先例做个女皇。 皇帝的病情尚无起色,公主便匆匆回府,是因为她已经得到了九皇兄即将被立太子的内部消息。九皇兄的性情温和耳根子软,但其致命弱点便是贪恋女色,这些都是凌阳可以利用之处。一旦九皇兄登基,她的预谋恐怕不只得到安逸而已。 回到府里的凌阳公主,坐在属于她的大房间里,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亲信曾妈陪着。 曾妈面露愁容和疑惑的问:“公主,你认为这样真的稳妥吗?我看那李迎夏也是个聪慧之人,万一她猜出了你的用意……” “猜出又如何?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回家的路都找不到,在这偌大的京城还能掀起风浪不成?” 公主打断曾妈的话,她似乎充满了自信。 “好吧,就按你的计划行事。”曾妈点点头,同意了公主即将对李迎夏实施的阴谋。 第十七章 处处平坦,处处荆棘 寂夜无声,细如绢丝的秋雨却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树顶的枯枝残叶已被它无情的尽数刷落。像是悄悄给凄冷环绕中的公主府,增添了厚厚的绒装,于是那个晨曦最忙碌,扫把摩擦地面的声音伴着家丁们跑调儿的曲子,增添了一丝温暖和活力。 李迎夏是从不会赖床的人,拂晓的第一缕光亮就已经拨开她的眼眸。几日来,她最不习惯的就是穿着肥大宽阔的衣着,况且里面还加了一层御寒的秋夹袄,既不舒适也不美观。她真不明白传说那么发达的盛唐时期,为何没有人用心改进一下服装的设计? 梳头也是李迎夏最“怕”的,平时只在影视里看到的古代美女发型赏心悦目,但要她真的去梳理盘卷会让她顿时头晕目眩。因为不擅长和不习惯,她只好等待腊月的帮助了,尽管并不想被人服侍。 平时很勤快的腊月,那天却并没有出现。李迎夏散乱着长发走到窗口,观望了许久仍不见腊月的身影,她再次焦急的坐回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公主的贴身侍女秋柔进来了。 “迎夏小姐,今天我来为您梳妆吧。”秋柔含笑走近李迎夏。 “秋柔?怎么是你?腊月呢?”李迎夏疑惑的问。 “雨后气温骤降,腊月染了风寒。所以,公主命我过来暂代她。”秋柔解释说。 李迎夏点点头,同时又看着秋柔关切地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你们一定要及时增添衣物才行。” 秋柔拿起了一把桃木梳子,一边帮李迎夏梳理着秀发,一边哀叹说:“为奴婢的不能穿得过于臃肿,否则会被曾妈责骂的。” “曾妈是谁?”李迎夏问。 秋柔暂停了一下右手的动作,小声说:“公主最信赖的人,只因她是公主的乳娘,所以在府里的下人面前就可以狐假虎威的跋扈。她常常用鞭子体罚做事怠慢的下人,倘若衣着穿得厚了会被认为逃避体罚的。” 秋柔的话让李迎夏突然对那位“和善温婉”的公主,有了新的看法,亲信之人的所为,难道她一无所知?同时,李迎夏也意识到秋柔作为公主的贴身侍女,却未必贴心。转念她又暗自庆幸自己被奉做了上宾,而不是与人为奴。不管怎样她还是感激公主的,毕竟是公主救了她,否则她一定困饿而死在那个荒郊。 半天无语,李迎夏只盯着镜中秋柔梳头的过程。 “好了,您再看看有没有不适之处?”秋柔问。 李迎夏满意的点点头,表示并无不适。 “那好,您在这里稍等,我马上给您端来早餐。”秋柔说着放下那把梳子,转身准备离开。 “秋柔,以后你就和腊月一样称呼我吧。我就是你们的姐姐,在这个房间里没有主仆。”李迎夏很和善的说着,秋柔立刻停住了脚步回过头。 “您真好。”这三个字是伴着感动和眼眶盈盈的泪说出的,秋柔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主子。 秋柔出去了,很快端来了饭菜。 李迎夏看着站在一旁的秋柔,心里总感觉有些不舒服。她不习惯这样当主子,更不习惯让一个细心为自己服务的人,等待吃残羹剩饭。所以她站起身,一把拉过了秋柔。 “陪姐姐一起吃,否则我就不认你这个妹妹。”李迎夏认真的说。 “迎夏小姐,不可以的。曾妈她……会重罚与我的。”秋柔看似有些惊慌的直摇头。 李迎夏再次感觉到了那个曾妈在府里下人面前的淫威,仿佛她的眼睛无处不在似的。李迎夏起身去关上了房门,心里突然有一种想见到那个曾妈的冲动。 回过身,李迎夏强行将秋柔拉到自己近旁的椅子上,于是秋柔只好心怀感激的陪她一起进餐。饭后,秋柔非常勤快的收拾杯盘碗筷,很快送回了厨房。秋柔再次回到李迎夏的房间时,李迎夏已经捧了一本书在手里,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消遣方式。 “迎夏小姐,不,姐姐,公主请您过去。”秋柔是刚刚路过公主房前,听曾妈口述的,所以便回来转达了。 李迎夏对这一信息并不意外,因为她已经预感到公主一定会见她的。尽管从腊月那里听到了关于公主的一些事情,但李迎夏仍不会怀疑公主会对自己有恶意之举,或许因为她是她的救命恩人吧。李迎夏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准备随秋柔去见公主。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秋柔本能的过去开门,进来的是驸马的随从恒子。恒子手里拿了一本书,递给李迎夏。 “迎夏小姐,这是驸马送您的新书,里面附有他的一些读后杂感。驸马千叮咛万嘱咐,说请您务必马上赏阅和给予指教。”恒子说话时不停地冲李迎夏挤着眼睛,李迎夏意识到其中一定另有隐情。于是,她看了一眼秋柔说:“你在门口等我。” 秋柔没有多想直接去了门口等待。 尽管李迎夏看得出秋柔是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儿,但毕竟她是公主身边的人,所以驸马的事情最好还是避讳一下的好。李迎夏迅速翻开了那本书,里面果然夹有一张便签。上面几行隽秀的行楷字体,赫然写着令人似懂非懂的话。 “处处平坦,处处荆棘,处处欢笑,处处泪。”李迎夏一脸的困惑,一时难解其意。 恒子看着李迎夏小声说:“驸马说了,这本书一定要细细品味。每一句话都似有玄机,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两面。切记,一定要明辨真假。” 李迎夏依旧有些困惑,不明白恒子的转述是对书中人物的评价,还是在暗指什么?仍疑惑的望着恒子。 恒子有些着急了,再次提醒说:“近日秋雨连绵,地面或许湿滑不平,迎夏小姐您出门一定要当心呐!” 恒子的嗓门儿故意抬高,眼睛却又使劲儿挤着。李迎夏终于悟出了些什么,但似乎又不太相信会有“不测”发生。 传话完毕,恒子回去向驸马复命了,李迎夏也走出房间随秋柔去见公主了。 第十八章 阴谋暗暗蔓延 雨尽风未止,李迎夏轻抚一下偶尔掠过前额的枯叶,无心去细品深秋的凄冷。她明白那几话的意思,只是有些不相信,善良的她不信这个看似友好的氛围中,会潜伏着危机。于是,隐隐感觉驸马的杞人忧天。不过,李迎夏对他的感激倒是更深了一层。 秋柔跟在李迎夏的身后,几次要求搀扶与她都被拒绝了,李迎夏不喜欢做一个伪富家小姐,更不习惯被人服侍的感觉。她时刻都在想着如何回去,当初的逃离是迫不得已,可真的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回去却又成了最大的愿望。 秋柔也和腊月一样,被李迎夏的宽厚和温和所感动,主仆形同姐妹是那些侍女们最期待的,但也只有李迎夏的到来才让她们的愿望得以实现。 到了公主的门前,秋柔掀起了那绣着牡丹和凤鸟的红缎门帘,李迎夏缓缓地走了进去。秋柔紧随其后,到了房间里她又习惯性的站在了公主的身旁。李迎夏不自觉地环视了一下那个偌大的房间,装修精妙且奢华,各色的轻纱幔帐或悬挂或垂地,将房间分别间开三个层次。会客、梳妆和休憩之所都有。地面铺着特制的琉璃转,洁净而光滑。就连墙壁都用了桐油上光的薄木板做装饰,给房间添色不少,上等的红木桌旁有一张雕刻精美的香案。金灿灿的熏香炉里,袅袅香气绕梁迂回,整个房间宛若仙境一般。 美丽端庄的公主坐在八仙桌旁,连同秋柔在内的五个侍女并排站在她的身后。客座的一排高背红木椅上,最前面靠近公主的位子,端坐着那位花甲之年的曾妈。 李迎夏踏进房门的那一刻,公主就已经笑得灿若桃花了,眉宇间透着和蔼与慈祥。那位曾妈却脸色灰暗的很,微怒的眼神在李迎夏身上仔细打量了一遍,依旧面色阴沉不说话。 李迎夏礼貌的向公主和曾妈打了招呼,尽管她是第一次见到那位老者,但却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公主没有责怪她的不屈膝不跪拜,因为她知道李迎夏与他们不同。 “迎夏,请坐,坐到我的旁边来。这样咱们隔桌而谈,更加亲切自如。”公主指着桌子右侧的位置说。 李迎夏心里突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看看那位曾妈却也只是在客座落得一席之地。同时,她心里开始琢磨驸马的提醒,会不会是他太过多虑了? 李迎夏点头谢过公主,翩翩落座。公主命侍女沏了上好的御赐贡茶,斟满后递到李迎夏面前。当然,那位曾妈面前也是必不可少的。曾妈品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碗干咳一声后,终于开口了。 “这就是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吧?啧啧啧,公主啊,你也太宅心仁厚了。我看呐,所有皇族子女里你凌阳是最善良的。”曾妈问了一句,转瞬又夸赞起公主来。但她的表情依旧是那么冷冰冰,看李迎夏的眼神依旧透出一种鄙夷和不屑。 公主微微一笑,看看李迎夏又看看曾妈。 “您老有所不知,迎夏是个极其善良的人。这点啊……与我很像,所以我们也很投缘。我救李迎夏是最积功德的一件事,因为我救了一个苦命的好人。”公主说。 “公主的救命之恩,迎夏没齿难忘。今生不知该如何报答您的恩情了?”李迎夏看着公主,发自内心的感激。 公主再次笑笑说:“我不图你什么报答,我有足够的富贵与荣耀,不缺乏什么。只是总在高处不胜寒,或许身边少了一些挚友,所以我把你当成了朋友。” 李迎夏很为公主的话所感动,试想:在古代一个公主却放下傲骄与尊贵,愿意和一个平凡女子做朋友实在难得。一旁的曾妈眼神更加怪异了,白眼球儿几乎吞没了黑眼球儿,斜视着李迎夏。然而,公主却视而不见,没有理会曾妈。她继续找寻话题与李迎夏交谈,李迎夏也很快习惯并喜欢上这愉悦的聊天。 闲谈中,公主问起了李迎夏以前在家都做些什么。 李迎夏不假思索的回道:“上班呀,我曾经做过很多种工作。虽然辛苦,但为了养家糊口不得已嘛!” 听了李迎夏的讲述,公主突然收起笑容不停哀叹着,面部表情十分的复杂,看似是对李迎夏的同情。那位曾妈也看了一眼李迎夏,转瞬又看向公主,冲她暗暗递了个眼色。公主心领神会,揉了一下假装痛苦的眼睛,语速缓慢声音甜美地问:“迎夏,你是否已经记起回家的路?” 李迎夏失落的摇摇头。 公主也摇了摇头,看似无奈地说:“记忆残缺一定很痛苦,整日恍惚的生活一定很孤寂,所以迎夏你一定要自找乐趣来打发无聊。” “谢谢公主的关心。”李迎夏再次表示谢意。公主只是微笑,停顿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那位曾妈突然插嘴了。 “公主,是否需要帮这丫头找份差事?”曾妈看着公主。 公主突然眼睛一亮,不停地点头称赞这个主意想得妙。 “曾妈这个主意极好,既可以打发迎夏的无聊,也可以慰藉她的思乡之情。”公主赞叹说。 曾妈仿佛十分得意,凝固已久的面容终于展开了一点儿笑颜。公主接着问:“迎夏,你意下如何?” 李迎夏思虑了片刻,点了点头。她也不想整天寄居在这偌大的公主府,虽然暂时找不到回去的路,但总不能一直这样靠公主的恩赐和施舍过活吧?她想像过去一样有一份工作,自食其力,虽然并不想与人为奴,不过她猜测公主也不会那样对她的。 “好吧,既然你同意了,我就交代曾妈去办。宫里倒有一些比较合适的工作,比如:洗衣女工……不不不,应该给你找一份轻松的工作。”公主突然推翻了自己的前半段话,看似十分关心李迎夏。 “什么工作?”李迎夏问。 公主抿了一口茶说:“陪伴公主,也就是陪年幼的公主读书,乃至玩耍。至于起居饮食用不着你管,因为宫里有专职的宫女。” 听了公主的讲述,李迎夏突然对那份工作产生了兴趣。 曾妈再次开口了:“想去可以,不过需要先对你进行礼仪方面的训教才行,否则,到了宫里不懂规矩,是要遭殃的。” 第十九章 闲谈 李迎夏的单纯和善良,促使她没有任何疑虑和担心。归路渺茫无序,她或许想找一个可以驱散无聊和烦忧的方式吧。况且还可以借此自食其力,从而也免了寄人篱下的不适感。 计划逐步展开,最满意的当然是那位公主。不过她也明白不能太急功近利,先点燃一点蝇头之光,让她慢慢扩散,对李迎夏还是攻心为上。曾妈就像是公主肚里的蛔虫,她的所思所想都瞒不过这位为奴半生的老妪。或许是看惯了皇族子女的争权夺位,曾妈已经麻木了见怪不怪了。凌阳公主是曾妈一手带大,曾妈对她视若己出,所以百般的宠溺和骄纵。公主的每一个决定,不管是对是错,是否违背伦理道德,曾妈都会赞同和支持。 曾妈也没想到李迎夏那么爽快的就答应了,于是她又与公主交递了一下眼色,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倘若你已决定,就择日学习一下宫廷礼仪吧。到了威严的皇宫,可不能不跪不拜,不知进退。”曾妈面色阴沉严肃,眼神似乎仍带着轻蔑和鄙夷。李迎夏看了虽有不悦,但看看公主的和蔼与慈祥,她也就放弃了对曾妈的责怪。 李迎夏只得再次点点头。 凌阳公主依旧满面和善的笑容,看看曾妈说:“曾妈,迎夏的事就交给你了。明日你就把已经出宫的心悦请来,专职负责调教李迎夏。” 曾妈点头应允。 “迎夏,你初到这个异乡,要学的不止是宫廷礼仪。皇宫不比民间,即便不识孔孟,目不识丁的人也能稀里糊涂的度日。进了皇宫的人其素质是要求很高的,尤其是做公主和皇子们的陪读,一定要琴棋书画四艺俱全才行。哪怕不求精深,也要略有通晓的。”公主看着李迎夏,做了纤细的解释给她。 李迎夏倒是很有自信,认为一定可以尽快学会这古代评判才子才女的标准。于是,她笑着说:“我会认真学的。” “好,我果真没有看错。迎夏是个聪慧之人,如窗棂上的纸,一点即破。”公主夸赞道。 曾妈略微低头做沉思状,她在想着请来心悦后的安排。 那是一位老宫女,已经四十岁了。本来按规矩二十多岁就可以离开皇宫,但心悦服侍九皇子多年,两人暗生了情愫。九皇子曾提起过给心悦一个名分,但心悦惧怕深宫女子间的争名争宠,她拒绝了。就这样多年的朝夕相处,她与九皇子心灵默默相守,彼此相惜不舍分离。到了出宫的年龄,九皇子特意去找了皇后求情,这才留下了心悦。 但天总不随人愿,心悦与九皇子的眉目传情,心灵互慰终于被九皇子的林妃发现,林妃醋意大发一气之下暴打了心悦。心悦忍着皮肉的痛和心底的伤,走出皇宫。九皇子疼惜心悦,暗自派人去找了凌阳公主,求凌阳帮心悦找个落脚之处。凌阳公主虽心机颇深,不过这点儿小忙她还是不加思索的帮了。 心悦被安排在了城东,公主为她买了一座小院落和几亩薄田,心悦感激万分。所以,公主相信心悦一定会来的。 “冬梅,你去将迎夏小姐隔壁的房间收拾干净。天气转凉了,你再拿几床新被褥以及御寒的衣着。另外,迎夏小姐那里也要多添置几件。” 公主转身吩咐一旁立着的侍女冬梅,安排得周到详细。李迎夏听了更增添了对她的感激,望着公主只有不停地说着:“谢谢”。 侍女遵命出去了,曾妈也托词身体疲乏告退了。李迎夏本想也借口离开,但公主似乎热情不减,天南海北的与她闲聊了半日之久。 临近中午,侍女传话说“午膳时间到”,那位公主才不得已停止了闲聊,看似意犹未尽。 李迎夏辞别公主,在秋柔的陪同下回了自己的房间。接下来的半天她一直埋在书堆里,直到有一个日暮。晚饭依旧是秋柔陪在左右,饭后,李迎夏便将秋柔送出了房间,因为她想多些独处的空间。 挂在墙角的那只旧背包再次出现了奇迹。 第二十章 幻象 清冷的房间,萧瑟的北风从拂晓一直到入夜,虽驱散了凝结的云但乍露的月光依旧寒气不减,从窗棂渗透进来。李迎夏半靠在床头,她不得不梳理着纷乱的情绪,不得不思虑着公主说的那件事。 既然走进了这个异世,不管是否愿意,只要找不到回去的路,她就必须融进这里,适应这远古时代的生活方式。她又像往常一样听着窗外的风声,数着自己的心跳等待着倦意逐渐的加深变浓,等待着两只眼睛从微涩到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直到困倦实在无法摆脱,才被动的进入睡眠状态。 李迎夏的眼睛刚刚开始有微涩的感觉,突然的奇异现象驱散了她所有的倦意。就在床对面的墙壁上,从如月那里捡来的旧背包居然散发出多彩的光芒。瞬间,房里通透明亮,胜过了公主房间的十几支蜡烛。 李迎夏迅速的从床头翻身跃下,顾不得找到床下的鞋子赤脚冲了过去。她触摸到了那只背包,更令她不解的是居然沉甸甸的,她踮起脚尖用力地将它摘下拿在手里。退回床边坐下,李迎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条拉链…… 如临其境的感觉几乎分不清是真是幻,熟悉的街景闪烁的霓虹,还有层峦叠嶂的琼楼阁宇。那不是自己居住的城市吗?那里有一个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家,她的屈辱她的泪水,她的苦痛还有唯一让她欣慰的母子亲情,都留在那里。尽管她已有了留下以后的打算,但能回属于自己的世界还是第一夙愿。 “孩子们现在怎样?是否有三餐温饱?是否能安然入睡?”李迎夏这样想着,她不自觉的站起身抬起了脚,她已经抛开了一切恐惧,母爱的萌发让她顾不得多想了,她要试着走进去。 然而,一切就如影子的缥缈,泡沫的多彩一般,只可静静的观望它的美而不能触碰。她无论如何也走不进,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门将她与那个世界隔开。她急躁、痛苦、失望……终于,泪光扰乱了那道彩光……紧攥着背包的手在颤动,双脚几乎难以支撑整个身躯,摇摆了几下差点儿摔倒。 李迎夏还在一筹莫展之时,突然幻象里又出现了一个画面,那正是她日思夜盼的。 城中村,两间小平房。 她曾居住的那个狭小空间里,孩子们正坐在破旧的布沙发上,一脸的沮丧和哀怨,头微低着不说话。两个十多岁的孩子,瘦弱的身躯裹着脏兮兮的破旧单衣,在秋尽冬初的季节,在那个靠蜂窝煤取暖的小简易房里,鼻孔里冒的或许都是冷气。 孩子们对面站着指手画脚,破口大骂着的正是那个让李迎夏憎恨到想回避记忆的人,看来他又喝了不少。眼睛红肿,目光发直,说话时口齿已经不很清晰和利索。 “你……你……你们两个都……给我坐好了!听着……在这个家里永远不许再提起那个女人,她不再是你们的妈妈,她就是个……是个不守妇道,不干净的女人!我已经把她打跑了。”男人喷着酒气冲孩子们吼叫,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孩子们的母亲。 这时,稍大点儿的女孩儿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反驳她的父亲。 “不!我妈妈是好人。是你,是你不好。如果不是你整天喝酒赌钱,回来就打妈妈,妈妈才不会那样呢!咱们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妈妈辛辛苦苦的工作只够交房租和吃饭的,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找个工作,干三天歇五天都不够你喝酒的钱。我们两个放学后还要捡废品,换点儿零花钱。作为一个父亲,你够格吗?说我妈妈对不起你?那都是被你逼的,她每天生活在你的魔掌之下,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你为啥不放过她?”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居然能振振有词的指出父亲的过错,或许就是充满暴力的成长环境,促使孩子思想早熟吧。 但她那位父亲却并未反省,居然更加愤怒了,冲过去抡拳准备打孩子。 小两岁的男孩儿,突然站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姐姐。 “不许打我姐姐,我们走,现在就走。去找妈妈,找不到妈妈就算在街上要饭,也不再回来了。” 男孩儿愤怒的说出这番话,拉起姐姐就往外走。 他们那个酒鬼赌徒父亲已经怒不可遏,疯狂的骂声震颤着那个小房间。 在另一个世界隔空看到这一幕的李迎夏,已经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也更加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危了。她好想马上过去将孩子带到身边,让他们远离那个不堪的父亲,但是她做不到。曾经未穿越之前,她也屡次想带孩子们离开那个暴力的环境,但那个男人宁可让她终生活在痛苦的暴力中,也不肯离婚。 “回来!小崽子们!” 他还没有追出门口,好心的邻居已经闻声过来,拉走了两个孩子。 看到这一幕,李迎夏终于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知道邻居们是经常去帮助两个孩子的,这些年无论租住哪里都会遇到好心的邻居,否则恐怕她和孩子们早就在家暴中丢了性命。 “孩子,但愿你们远离那个家。走吧,快去找你们的姨妈。”李迎夏在另一个世界,隔空嘱咐着孩子们。她有一个妹妹远嫁了外省,那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父母早亡,两姐妹又相隔甚远只有年节时才能见上一面。如今她穿越异世,只有将孩子们托付给妹妹,她才会放心。 但隔空的嘱咐孩子们是听不到的,她只能做一个心理安慰罢了。看来这个幻象是靠不住的,想通过那幻境中的路回去是不可能了,李迎夏只有另想别的办法。思维敏锐的她,迅速想到了一个地方。发生奇迹的地方是一片荒郊野径,那里或许会有些希望。 李迎夏这样想着,只是在这远古的京城她连方向都分辨不出,又怎能找到来时路? 门外有人在轻叩门环,李迎夏惊了一身汗。再看那只背包里的幻象也瞬间消失,又回到了宁静的古代之夜。借着月光,她看到了门外隐约有个人影。 李迎夏将背包放回原位,赤着脚挪到桌旁摸索着找火镰点燃了蜡烛。又一声轻轻的叩门,李迎夏轻轻的走到了门侧。 “谁?”她低声问道。 “我。”门外的人回了一句,那声音更沉更小。 第二十一章 驸马的决定 门外的声音让李迎夏一惊,她听得出那是驸马的贴身随从恒子,只是恒子深夜来访总是有些意外的。何况李迎夏一个女子独自居住的房间,即便是一个任人差使的仆人,深夜打扰也有违常理吧,更何况是权高位重的公主眼皮底下? “对,传话,他一定是来传话的。白天他就曾送过一本莫名其妙的书,还有一张令人费解的字条。”李迎夏这样想着。 独处异世,隐隐藏在心底的担心和恐惧,使她战兢兢地走过去手有些抖动的开了门,她的前额已经渗出了汗珠。 恒子没有说话拉起李迎夏就走,李迎夏更加慌乱了心跳开始剧烈。她张了张嘴,但还没发出声音就被恒子用手掌堵住了。 “跟我走。”恒子的声音非常低,贴近李迎夏的耳边说。 突发的状况尽管惊恐,但李迎夏又不得不被动地跟他走,因为此刻她已没有别的脱身之策。尽管公主表面对她不错,但如果此时向她求助也未必能灵,因为毕竟是深夜又是孤男寡女,事情恐怕难与人解释清楚。再者,李迎夏也已经感觉到了这位公主与驸马之间,真的是貌合神离的,恒子的事她会管吗? 李迎夏越想越感觉惧怕,呼吸着千年前的空气,她突然意识到了非常的不适,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可有可无,如一粒沙尘一样渺小。 恒子脚步匆匆几乎是拖着李迎夏在跑,七拐八绕到了公主府的后花园。这偌大的富家园林,李迎夏是曾经来过的。只是被一个异世男子深夜拖行至此,不免恐惧感倍增。这里静寂无声,风速似乎更大,月光虽淡却也能看出那满目的菊花,开始低头弯腰,这个季节即便侍弄得再好,花花草草们也总是要进入枯萎和凋零的。侍女腊月曾经透露,府内的花匠已经准备建一个温室了,将花花草草“移居”其中。 看看四周无人,李迎夏挣脱了恒子的手臂,开口质问道:“你深夜带我来这里干嘛?” 恒子急忙满怀歉意的回道:“对不起,迎夏小姐。好了,先不解释了跟我走。” 恒子又拉住了她的手臂拽着她继续跑。 “嗨嗨,你……”任凭李迎夏喊着,恒子视而不闻径直将她带到了后花园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门洞,窄窄的也很矮,一扇破旧的小木门紧闭着。 “干嘛?!”李迎夏大声惊问。 恒子松开了她的手,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门侧的绿植丛里突然钻出一个人,向李迎夏走来。那瘦高的身影即使在月光下,也能分辨得出。李迎夏恍然大悟,原来恒子是受人指使。驸马是他的主子,他当然唯命是从了。其实,她早该猜测到的,只是一时慌乱忘记了分析罢了。 “是我,我让恒子去请你的。”驸马已经走近了李迎夏,声音依旧温和。 李迎夏却没有笑容,怒气仍不减,不过倒是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没那么惧怕了。 “你?这个时候?你知道吗?你已经破坏了自己在我心里的形象,你们古代人不是规矩甚严吗?这深夜相逼也叫做‘请’?” 李迎夏一连串儿质问居然引得驸马笑出了声:“你果真不是庸脂俗粉,敢这样质问我,果然不凡。”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同样都是人,难道我就应该惧怕你?人人平等你懂吗?像你这样使奴唤婢的生活方式,就是剥削。一千多年后是我们的文明社会,封建皇帝的权势会被消灭的。”李迎夏抬高了嗓门儿,居然越说越有些气愤。那位古代的驸马虽然很欣赏这个直爽率真的女子,虽然对她的话似懂非懂,但后面那几个字却着实吓了他一跳。慌乱之中他一把拉过了李迎夏,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不可胡言!这里可是公主府,你就不怕隔墙有耳?消灭二字在这里是不能说的,否则会招致杀身之祸。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只要在这里就要谨言慎行。除非……” 驸马看着李迎夏的眼睛,像是有些替她担心,他在提醒她。李迎夏一时不知所措了,望着月色中那张俊逸的面庞,她再次想到了一个曾经让她倾慕的人。像极了,简直就是一个复制版本。尤其那双深邃且智慧的眼睛,让李迎夏的心有融化般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在这个远古的异世里居然能遇到如此相似的人,难道……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穿越了?居然还做了驸马?不对,不对,时间上是不符合的。 李迎夏迅速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除非什么?”李迎夏平复了一下思绪,推开他的手。她的声音神奇般的变得柔和了许多,她明白是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就像是温柔的催化剂。 驸马伸出双臂紧握着她柔弱的香肩,那深邃智慧的眼睛依旧深情地望着她。 “除非你走出这里,还有我,我也一起走出这扇门。”驸马说到这里回过头,看了一眼那扇小门。 李迎夏的心跳莫名的开始加速,她慌乱极了,自己也解释不出缘由。这是几日来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感觉心猿意马的慌乱,刚刚在幻象中见到了牵挂的子女,如今又增添了这么一段新的烦恼。她往后撤退了一下,一时不知所措了。 驸马紧跟了过去,接着说:“不要躲避,我知道你心里是希望走出这里的。有我同行你还惧怕什么?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会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会帮你找到回家的路。” “不,你的决定太突然了,弄得我心绪混乱。”李迎夏神色慌张的说。 驸马突然一脸的焦虑。 “已经容不得你过多考虑了,因为公主的计划已经在暗暗实施了。虽然我暂时还不知道具体的阴谋,但我猜想她一定是准备拿你做饵的,你留下来就是在做别人的鱼饵知道吗?” “不会吧?我感觉公主是个和善的人。” 对驸马的话,李迎夏将信将疑。想想自己一个流落与此的异乡人,身无长物又没有古代的权势和金银,公主有必要对她攻于心计吗?再说,公主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她是心存感激的。 “她是个美丽的蛇蝎妇人,为了达到一己私欲是可以无所不为的。几年前她就曾经利用一个美貌的侍女,换取她父皇的宠爱和利益。后来,那侍女含恨自缢。迎夏,我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我已经备足了所需之金银,咱们即刻就走。放心,我不会逼你与我成为更近的关系,只做朋友足矣,你我结伴逃离这里。” 驸马揭示了公主的另一面,并很诚恳的相邀李迎夏同行。李迎夏确实有些犹豫了,转眼看看一旁的恒子已经从草丛里拿出了一个行囊,里面一定装了不少的银票和珠宝,看来驸马去意已定。 “这……让我想想。”李迎夏陷入沉思。 第二十二章 夜逃出城 玄月凄美清冷,仅穿着一件睡袍的李迎夏浑身如浴冰水一般,从头到脚都是凉的。北风凛冽的草丛旁有些难以站稳,再加上驸马突如其来的提议,弄得她思维一片混乱,理不出个何去何从? 冷静,冷静。 李迎夏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离开这里寻找回去的路,不是不想,她也急切的盼望。只是……与这个古代的豪门贵胄一起,却一时难以接受。尽管对他不无好感,但仅限于欣赏与敬畏,至少目前没有对他产生其他的意念。倘若一起离开,那么叫做什么?朋友结伴而行还是…… 她不傻,这个古代男子对她的感觉她心如明镜般透彻。以友情的方式一起出走,以朋友的关系相处?不可能,那样也不会持久,总有一天会慢慢衍生出其他情感来。想想曾经,如果不是思维难理而冲动,她也不会与自己的骨肉异世相隔。假若遇到了相吸相慰的情感,假若都能以友情的方式延续,她也不会沦落到异世漂泊。再结一段孽缘,还是与一个古代人?她不敢想太多了,轻移脚步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不要,错过了今日恐怕难有离开的机会。迎夏,你清醒些好吗?公主那边陷阱已经挖好,你现在回去就是一脚踏了进去。”驸马抓住她的手臂,望着她语重心长的说。 “我还是有些不信。”李迎夏回道。 “姐姐,你就相信驸马吧。走吧,我已经将你的东西都带来了,咱们一起离开。” 突来的声音惊得李迎夏猛然抬起头,惊奇的发现腊月也出现在眼前,带了两个包裹,想必其中一个是她的,一定是给她准备的衣物。 “腊月?你怎么?”李迎夏疑惑的问。 腊月笑笑说:“这都是驸马策划好的,我装病一天是为了掩人耳目。” 李迎夏恍然大悟,看看眼前这位驸马,第一次意识到了他善解人意背后隐藏的心机之深,她突然有种被绑架了的感觉。 “不要踌躇了,走吧,否则一旦被发现后果堪忧。”驸马有些担心地说。 没容得李迎夏过多犹豫,腊月已经搀起了她的胳膊,恒子也迅速地打开了那扇小角门。就这样,李迎夏被他们强行带离那个公主府。 墙外一片静寂,空气透着悠悠的清新。李迎夏回头看着那红墙碧瓦,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你难道还想回去吗?既然远离了陷阱,就不要自投罗网了。你看,快马已经备好了。”驸马说着指了指不远处。 李迎夏顺势望去,果然有四匹高头大马,由四个壮硕的年轻人牵着在那里等候。恒子急走几步冲过去,从包裹里拿出一些银两来递给那几个人。驸马紧随其后,到了一匹马跟前抬脚踩住马镫上了马。腊月几乎是拽着李迎夏过去的,但那高头大马李迎夏实在有些不敢靠近,她能驾驭的交通工具恐怕最快的是电动自行车,哪里骑过马呀。 “不要怕,只要你抓稳了缰绳就可以了,这是上等的好马通晓人性的。”恒子安慰着李迎夏,腊月扶着她踩上了那马镫,李迎夏第一次坐到了马背之上。恒子和腊月也各自上了马,那几个牵马的人收了钱,自然兴奋的离开了。 李迎夏不敢睁眼,恐惧感让她在那个凄冷的夜居然渗出一身汗来。腊月似乎没有看出李迎夏的紧张,催动自己的马靠近了李迎夏,将为李迎夏准备的包裹系到了马鞍一侧。李迎夏的心已经提到了喉咙,不知道如何催促那匹马才能前行。那一刻,她又有了悔意,假如不离开或许还能靠幻象慰藉一下思乡思子之情。 “包,背包。”李迎夏突然想起了那件对她最重要的东西,她看着腊月问。 腊月会心的一笑,看了看给李迎夏准备的包裹说:“在里面。” 李迎夏的心迅速放下,她不自觉的用手掀了一下那包裹的结口处,隔着微小的缝隙她隐约看到了那只旧背包。突然彩光一闪,似乎一种奇异的力量融进她的身体,她居然抓着缰绳灵活自如的催动起那匹马,那匹马乖乖地听凭她的指挥。 不可思议,这是她今晚再次遇到的不可思议之事,她竟然会骑马了。 “好,既然迎夏不再惧怕骑马了,咱们就快些走,天亮之前赶到卤水镇。”驸马看看恒子兴奋的说。 恒子点点头,嘴里吆喝着催马前行,他是仆人当然要走到最前面,以示护住。腊月冰雪聪明,很自觉地走在最后,假如有追兵赶来她会第一个被抓,这样就为驸马赢取了逃跑时间。驸马紧催马匹赶上了李迎夏,与她并排而行。李迎夏没有多语,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突然的勇敢来自那只背包,是它冥冥之中在给自己指引着方向,但愿前方的路会再现奇迹。 一路穿街越巷很快出了京城,转进林间小道。后面没有追兵的影子,大家都松口气。驸马看看左右,勒住了缰绳,并建议大家也暂停一下,几人都勒住了马看着这位一身便装的驸马。 “咱们已经出城了,以后你们不许再称呼我驸马了。恒子,腊月从现在起,咱们就是异姓兄妹,你们称呼我为哥哥。”驸马看似十分认真地说。 恒子第一次见到主子这样屈尊,与自己称兄道弟,自然受宠若惊。腊月也是不停地道谢,感念主子的恩典。一旁的李迎夏疑惑的看着那位驸马,不知他为自己安排了一个什么角色。 驸马笑看着她说:“以后你我就直呼其名,在你面前我就是郭昕。” 李迎夏摇摇头说:“这样不太合适吧?”其实她并非感觉直呼其名不好,只是怕以后这位驸马会有更进一步的打算。他们之间究竟以什么关系示人呢? 驸马似乎已经猜到了李迎夏的心思,他突然收起笑容转为严肃的说:“倘若不这样怎能掩人耳目?非但如此,到了民间咱们也要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关系,才能堵人口舌。” “什么?”李迎夏惊问。 “我就自称富商,你对外就宣称是我的妻子。” 这句话如巨雷一般震得李迎夏耳畔轰鸣,她一时更难接受了。 腊月突然催马走近了一步,看着李迎夏。 “姐姐,你就听从驸马……不,是我哥哥的安排吧。到了民间必须这样,我们必须装扮成一家人,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大嫂了。”腊月说。 驸马郭昕再次解释说:“放心,我不会强你所难,人前的称呼只是虚的。入住客栈后,你与腊月同住,我绝不会冒犯与你。“ 听了这句话,李迎夏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很牵强的点头苦笑了一下。 第二十三章 到达古镇 风随月影,马蹄的脆响一路沙尘,越过平川又翻过几道山丘,天空泛起红晕时终于到了那个边塞小镇。果然是个风景宜人之所,青山环绕碧水穿梭。虽然时近初冬,但那里的冷空气脚步似乎迟了些,依旧是树木葱郁花草竟艳。一座造型精美的小石桥直通古镇,淳朴的山里人已经如约早起的鸟儿,一道为这优雅的“仙境”增添乐趣和热闹了。 恒子率先翻身下马,其他人也都跟着慢行在桥上,嗅着幽幽花香闻着音音鸟语,向镇子走去。古代山乡的美,确实让李迎夏心头一颤,那里的确是颐养心性安居的好地方。如果不是烦事缠绕,她倒真想长期留下呢。 腊月已经兴奋得如临仙境了,在公主身边多年,虽出过几次远门,但都是在公主身边不敢私离左右,哪有独自欣赏美景的机会和自由啊。李迎夏的和蔼还有那位驸马的宽厚,让她有了自由的感觉,就像破笼而出的鸟雀终于可以一览天空的广阔了。 恒子自然也兴奋得很,他的心思并不在美景和幽居,而是因为有腊月同行。他好期待这青山绿水隐居着月老,或许有一根红线正在无形中抛向他们,恒子不禁偷笑出声。 “你笑什么?”腊月问了一句。 恒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回道:“我看见了月亮。” 腊月有些疑惑抬头望望天空,皱起眉头说:“太阳都出来了,哪里还有月亮在?” 恒子再次笑出声来说:“哈哈,你看不到,我却看到了。不止有月亮还有月老呢,你瞧,他拿着一根红线正往下抛呢。喂!你要接住哦,记得另一端给我。” 腊月终于明白了他的话意,脸色迅速像桃子一样一抹淡红。嘟起嘴微怒道:“净胡说,住在月亮上的是嫦娥,哪里有月老?” 其实,腊月心里也巴不得有月老住在上面,甚至住在这个镇子,只是古代女孩儿比较含蓄羞涩罢了。李迎夏不觉注意观察了一下这两个人,倒也挺般配,她看看腊月也微微笑了一下。 “不要闹了,快找个地方安顿下才是。”驸马郭昕看着恒子,一脸严肃的说。他最迫切的愿望是安顿下来,远离权势争斗与京城繁华静度余生。 “是,驸马。”恒子习惯性的应了一声。 驸马回过头怒视着他,恒子瞬间明白过来突然改口称:“哥哥。” 郭昕点点头,卸下“驸马”这个称谓,他感觉像囚犯卸掉枷锁一样轻松。 穿过小桥进了村镇,满目的山乡繁华尽入眼底。虽地处边境,但这里却未经过战火的染指,倒是安然。大家都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洁净平坦的古街道,红墙碧瓦的建筑绮窗雕花,早起开门的商铺和小贩之多,不亚于京城。只是街上的行人多了一些泥土的淳朴味道,让人感觉更加亲近。 也许在那个年代旅行的背包客不多,所以镇子里的客栈也只有那么三两家,更没有什么农家院之类。 恒子老远就看到了主街道上,一家高悬招牌的客栈,白绫黑字赫然写着:“客来投”。 驸马郭昕也看到了那里,于是牵马紧走几步赶上了恒子。一行人也很快到了那家客栈门前,勒住马。 客栈的伙计眼睛最亮,已经满面堆笑的过来迎接了。伙计开始天花乱坠的夸赞他们的客栈,等几人点头后,那伙计回头招呼了一声。很快,又出来三位,一起将几位顾客的马匹牵进了后院儿喂上草料。 那客栈的服务还算细致周到,有专门负责门口迎宾和牵马的,也有负责安排客房的。几人走进那高大气派的门楼,一位大约十七八岁,与之前那几位穿着同样浅灰色粗布衣衫的年轻人含笑走来。 “呦,一看您就是位大官人,不用说几位一定是要上等客房。”那年轻人的目光越过走在前面的恒子,直奔驸马郭昕,上下打量一番后用肯定的语气笑着说。看来是个机灵的主儿,倒也难怪,做跑堂的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自然有一定的阅人之术。 驸马微笑着没做答,恒子有些不悦的看着那个客栈小伙计。 “喂,难道我就不像大官人吗?”恒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为远行新换的衣衫,那是只有过年才舍得穿的丝绸,他自己认为已经是上等了。恒子挺胸抬头,似乎自信满满地问。 机灵的伙计突然改口道:“像,当然像。我看您的面相啊,明年科举一定金榜题名。” 恒子不觉收起了自己摆好的姿势,笑容也有些尴尬和不自在起来。心里在想:好勉强的恭维,我大字都不识几个还能金榜题名?恒子往后退了几步,放慢脚步。驸马郭昕满意的笑了,夸赞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伙计,就冲你这抹了蜜的巧嘴,等会儿一定要赏你。”他又拿出了居高临下小施恩惠,以获民心的姿态。 李迎夏看了一眼这位驸马,不觉怀疑:难道他肯隐与民间甘愿平凡? 那位小伙计自然乐得合不拢嘴,不住地道谢。说话间领他们到了二楼,那里都是上等的客房。 “请问几位需要几间?”小伙计问。 “三间。”驸马不假思索地回道。 小伙计点头,给他们选了最向阳采光最好的三间,而且三间紧邻。几人十分满意,驸马郭昕履行诺言,让恒子拿出五两银子给那伙计。那伙计感念遇到了豪爽的顾客连声道谢,并迅速下楼去给他们沏茶了。 恒子陪同驸马进了中间的客房,将随身之物放好,他需要先让主子坐下休息以解旅途的疲惫,至于他自己暂且放到一旁。腊月也陪同李迎夏进了隔壁的房间,那是驸马特意安排她们两人住的。 各自放好行李,没过多久那小伙计便端着热茶上来,径直走进驸马的房间,斟茶倒水十分热情。一路的马背颠簸,驸马感觉腹中实在空虚难受,于是看着那伙计问道:“请问附近可有上好的酒楼饭庄?” 小伙计放下茶壶和颜悦色的答道:“东行不远就有一家,那是我们镇子最大最好的酒楼。每日都是食客满座络绎不绝,从明日开始恐怕提前定位子都未必有。” “哦,为何?难道上了新的极好菜品?还是遇到庆祝之日?”驸马有些疑惑的问。 那伙计笑着摇摇头说:“都不是,只因为明日要来一位奇异的女子,大家都想一睹芳容。不瞒您说,我们这个客栈明日恐怕也要客满为患了,你们几位今日算是来巧了。” 伙计的话引起了驸马和恒子的兴趣,他们决定立刻带上李迎夏和腊月到街头打探一下新奇之事。 第二十四章 去酒楼 李迎夏是个喜好清静之人,再加上一路的颠簸,初次骑马的她几乎受尽了旅途之苦。走进房间便一头栽到了床上,哪有闲情逸致去街头看什么稀罕。腊月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态势,坐在床边直打盹儿。 恒子奉驸马之命来约她们同去街头,李迎夏摇摇头想拒绝,但腊月却突然有了精神。难得来到青山绿水怡人悦目的地方,出去玩儿当然是最大的乐趣,再加上美食的诱惑就更加坐不住了。她极力的劝说李迎夏一同前往,因为只有李迎夏出行,她才能名正言顺的跟随。 “姐姐,不不不,大嫂您就答应吧。难得出来一次,就尽情玩耍吧。”腊月突然想起了驸马曾给他们指定的称呼,所以改口道。李迎夏最不愿听到这个称呼,与郭昕的“夫妻”名分,她一时难以接受。想想自己只是想找寻回家的路,却莫名其妙卷进了一个男人的逃离之行,以后会怎样一切都是未知。 “腊月,在人前你可以为掩人耳目那样称呼,背地里就不必了吧?我依然是你的姐姐。”李迎夏有些嗔怪的意思对腊月说。腊月有些不以为然,反而振振有词的解释:“不能随便改的,小心隔墙有耳,我们必须当真才行。” 腊月的声音细小,似乎真的会隔墙有耳似的。李迎夏苦笑一下,无奈的摇摇头,但依旧没有与他们同出去的意思。恒子有些焦急了,不知如何回去复命,他看看腊月。腊月走到李迎夏的床边,轻推着她的肩,像是一个孩子在跟长辈撒娇,嗲声嗲气的说:“好嫂嫂,求你了。你就答应去吧,你若不去,我那位新认的哥哥,一定会将我留下陪侍你的。你就怜我没到过山乡凡事图个新鲜好奇,就带我去一次嘛。再说了,一路水米未进,我已经饿得说话之力都没有了,你就不心疼吗?” 腊月的央求让李迎夏有些为难了,不好再推脱,只得坐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机灵的腊月急忙拿出带来的桃木梳子,熟练地帮李迎夏迅速梳好了发髻。 “你这个鬼丫头!”李迎夏站起身,笑看着腊月说。 腊月调皮的吐了一下舌头,满意的笑着去搀扶李迎夏走出房间。恒子已经飞快地向隔壁报信了,驸马郭昕听后已经兴奋地站在走廊里等候了。 “我说过了不用搀扶我,我们是平等的。”李迎夏想挣脱腊月的手臂,并大踏步走出房间,腊月紧紧跟在后面。 郭昕已经卸下了驸马的身份,远离京城远离已经让他腻烦的生活。他迫切希望以新的面貌示人,而李迎夏正是他新生活中最殷切希望得到的人,她可以帮助他掩人耳目,假若能弄假成真更是求之不得。他看李迎夏的眼神永远都是饱含温情的,永远都让李迎夏有隐隐的羞涩之感。 “夫人,你的身份是尊贵的,岂能让你受委屈?还是让腊月搀扶你下楼吧,你一路奔波也一定十分疲倦了。”好不容易找个机会可以称呼李迎夏为“夫人”郭昕自然不会放过,也算给自己一个最甜美的安慰。李迎夏看了他一眼本想辩驳,但看到那个客栈的伙计,已经在楼梯上了,也就将话咽了回去。 转眼那伙计已经走上了二楼,与他们在打着招呼,依旧那么伶牙俐齿嘴甜似蜜。郭昕依旧被他一通的恭维和夸赞,弄得几乎忘记了方向,再次说出“看赏”恒子又一次从包裹里拿出了五两银子。 “喂,兄弟,你们这里还缺人手吗?帮哥哥我留个位置,我看你们这行挣钱太容易了。”恒子凑近那伙计的耳边小声说。那伙计表情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别的房间打理杂务了。 恒子带了最重要的东西,就是那些银票和几件贵重器物,斜挎在肩头的行囊看上去沉甸甸的。腊月是比较轻松的,因为她不管钱,只是负责搀扶李迎夏就可以了。走下楼梯见四处无人,李迎夏再次提出了自己独立行走。腊月看看郭昕,郭昕笑着走近李迎夏打趣说:“要不我亲自来搀扶夫人。” 李迎夏眉毛上扬故作微怒说:“驸马再这样闹,我可就要走了。”她一时间竟忘了郭昕最忌讳的那个称呼,一时间弄得他紧张又担心。只好凑近李迎夏耳边小声提醒着:“请直呼我的名字,记住了:从现在起我叫郭阳金。”这个聪明的男人居然将自己的名字按意义给分开了,“昕”字分开就成了日和斤,而日即是阳,斤同金。 李迎夏突然满怀歉意的说:“抱歉,我忘了。郭……” “郭阳金”郭昕又一次解释说。 李迎夏只好小声呼唤了一句:“郭阳金。” 第一次听到李迎夏这样直呼自己的名字,尽管只是化名,郭昕依旧像喝了蜜一样甜。他忘记了一夜的马背颠簸之苦,看着李迎夏不忍离她左右。 按照客栈伙计的指引,他们一直东行但并没看到所谓的酒楼招牌。向行人打听才知道那酒楼在不远处的胡同里,走进胡同口看到了来来往往的人群,果然是酒好不怕巷子深,居然有那么多人慕名而来。 早餐已过午饭未到的时辰,居然那里也不减热闹,楼下的大厅里已经座无虚席。但奇怪的是没有几人真正在用餐,大多都是认真的倾听着大厅中央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一老一小在唱曲儿。须发花白破衣烂衫的老者,手持板胡稳坐台上,一位二十岁左右的红衣女子舞动着身段在唱曲儿,奇怪的是双目紧闭,细细观测一会儿便可猜出那是个盲女。 郭昕心里泛起了疑虑,难道这就是客栈伙计所说的“绝色美女?”正当他胡乱猜想之时,酒楼的跑堂过来招呼他们了。 “几位,楼下客满请移步楼上雅座。” 郭昕听后点点头,带领李迎夏和恒子他们随跑堂上了楼。楼上果然清雅别致一些,而且可以居高临下的观看表演。跑堂先是沏了一壶茶水,并开始询问他们需要什么菜品?郭昕顾不得回答,迫不及待的打探听说的那件新奇事。 “哈哈,这位盲女是我们这里常驻的戏子,我们掌柜可怜他们父女所以给他们一条活路。至于那位奇女子嘛,曾经来过一次,说是明日再来。她可是个神人,出神入化的变幻之术,真的神奇莫测。” 那位跑堂的解释,让郭昕他们几人充满了期待,想看看那女子究竟奇在何处? 第二十五章 热闹的开始 李迎夏对那些人所说的神奇女子,并不感兴趣。任凭他们描绘得神乎其神,她猜测或许只是魔术表演罢了,一定是古代人对新奇魔术见识少,才会近乎着迷。也难怪,在那个依山傍水太平美丽的小镇,日子富足的人们当然想给生活添点儿乐趣。腊月和恒子年轻喜好热闹,当然满怀期待看到明日的神奇。至于那位已逾而立之年,算得上博学多闻的郭昕为何也那么兴趣颇浓,恐怕与他的心境有关。离开公主府,名不符实的夫妻关系不再继续,告别了多年委屈小男人的角色,他心里十分轻松和舒畅。 临走时他给公主留了书信,虽未说明去向,但表明了去意。他了解那位凌阳公主,她一定在生气,却不是为他的出走,而一定是为失去李迎夏这颗棋子。她未必十分想追究驸马出走的事,就算派人暗中调查,但也会很快回去,而且绝不会声张。皇族的颜面是必须顾及的,所以公主一定会编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来告诉世人。 难得有闲暇纵情于山水,又有心仪之人伴在左右,即使公主对外宣称驸马已过世,他也不会生气,还巴不得有一次新生呢。他突然笑容灿烂得像个孩子,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冉起得那么快。 好的心情会激活好的味蕾,那顿饭吃得特别香甜,除了李迎夏没有表露出狼吞虎咽的态势,其他三人都恨不能撕裂了嘴巴,多咽下几口菜。 “哥,我现在是发自内心的认下你这个哥。今天才发现,你原来和我们是一样的。这就对了!不要摆啥姿态,与平民一样甩开腮帮子吃,张大嘴巴笑才最真实。”恒子嘴里嚼着菜,却忍不住说出真实的想法。的确,那一刻他才感觉与这位郭昕挨得那么近。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希望你永远这样,我们就真的多了一位亲哥哥。”腊月也十分开心地说,听得出也是发自肺腑的话。 看着昔日只知道唯命是从的恒子和腊月,郭昕心里突然感觉他们不再是主仆关系,而是真正的一家人。那是他曾经在梦里遇见,却从未体验过的亲切和融洽。 “哈哈,我若换身粗布衣衫,扛把锄头在肩头岂不是更好?”郭昕兴奋地看着恒子问。 恒子笑了,腊月也笑了,他们同时摇着头。李迎夏也微微一笑,心里想:就算在民间十年,他也不会像个农夫。 “你呀,看肤色顶多像个落榜的秀才,但看衣着嘛……”李迎夏忍不住看着郭昕品头论足起来。 “哦?愿闻夫人高见?”郭昕打断李迎夏的话。 李迎夏嘴角稍微弩了一下,大概是不习惯“夫人”两个字吧,不过她还是给出了后面的评价。 “像个不学无术的街头混混。” 李迎夏的这句话,让郭昕大为失望,立刻收起了笑容。恒子和腊月已经掩嘴偷笑起来,李迎夏转过脸也忍不住笑了。为缓解尴尬郭昕只好自圆其说道:“我就不信我做不到,就先从商人学起吧。明日我就去租间铺面,择吉日开张。” “啊!能不能改日啊?咱们不是要看表演吗?”腊月有些担心第二天看表演的事泡汤,语气里有些失望。 “那就再缓一日。”郭昕再次认真的说。 大家都笑了,那顿饭继续在愉悦的氛围中进行。等他们已经酒足饭饱之时,刚刚时近正午。恒子付了饭钱并预定了第二天的位子,几人满意的离开那家酒楼。一顿饭虽填满了肠胃,但一路的疲乏仍未消除,因此他们也无心留恋街头的风景,直接回了客栈休息。日暮时分才渐渐睡意散去,陆续都起了身。晚餐是在就近一家小面食馆解决的,一碗素面倒也舒坦欢心。 古代的夜晚是乏味的,唯一能消遣的方式恐怕就是漫步于街头,看看星辰赏赏月光了。郭昕诚邀李迎夏,但李迎夏却拒绝了,弄得好无趣,于是结伴回了客栈。 各自品着自己的梦,直到第二天。 客栈里一大早就涌进了好多人,他们都是附近村镇慕名而来的,当然是慕那位奇女子的名而来,并非为那纯粹的山水。听说那女子要停留三天的时间,所以好多人都定了三天的房期。恒子第一个起来,并服侍主子换衣、洗漱和梳理。虽已兄弟相称,但恒子还是延续着多年的习惯。 “恒子,去叫她们起床吧。”郭昕吩咐恒子。 恒子点头应允去了隔壁,刚想敲门,腊月与李迎夏已经开门出来,她们是被楼下的人声喧闹惊得难以清净,所以早早起来洗漱已毕。 几人叫了客栈的伙计将房门锁好,再次由恒子背着银袋下了楼。客栈的楼下,以及院子里已经人山人海,大家争先恐后的往里挤着,客栈里连伙计带老板,甚至连老更夫也出动了,都在忙着招呼顾客。 “各位请自觉排好队,按次序来一一进行登记入住。”魁梧壮硕的中年老板,看着众人大声喊着。果然,好多人都自觉排成了一行,也有个别怕等不上号的,依旧拼命往里钻。 郭昕他们几人也是挤过了人群才终于到了客栈门口的,终于松了口气,大家彼此对视发现竟然都出了汗。 较之往日,街头也更加的热闹,各家商铺几乎都是在鸡叫之前就开了门。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大大小小的餐馆竞相飘出令人垂涎的香味儿。无论古今女孩子们最喜欢的几乎惊人的一致,那就是衣着、首饰和化妆品。古代的化妆品无非就是胭脂和水粉之类,所以那些商铺和摊位也是出奇的火爆。腊月挤到了一个专营化妆品的摊位前,摸摸这个看看那个,似乎每样都想要,但之后又一脸的无奈。李迎夏倒无心买那些,只是看个热闹罢了。异世的喧闹,她还真的品出了异样的味道。 郭昕吩咐恒子,无论李迎夏与腊月看上什么衣着和首饰,都要给她们买下。于是,他们便紧跟在李迎夏和腊月身后。 “抱歉,撞到您了。”恒子突然撞到了一位姑娘,急忙驻足向人道歉。那姑娘转过头嫣然一笑没有说话,但恒子却被惊呆了。紧随其后的郭昕,也惊炸了舌头。 第二十六章 怪异 柔柔的阳光下喧闹拥挤的街头,恒子和郭昕木桩似的矗立着,眼睛和嘴巴都放大到极限。令他们惊异的不是眼前女子的美貌,而是那特别和怪异,那女子细若拂柳,加之一身的翠绿衣着像极了植物标本。皮肤洁白如纸,五官倒说不出哪里不协调,位置设的都很正确,眼大嘴小,鼻梁也挺直。让人意外甚至惊恐的是那色彩的异样,细而弯的眉毛是墨绿色的,眼睛是紫红色的,鼻翼闪着灰色亮晶晶的光点儿,一只银环儿穿过鼻孔一侧。令恒子不觉想起了家里的耕牛,主人怕不听使唤常常给戴上鼻圈儿。 那女子的头发也非常人,淡紫色微微弯曲,尽管也学着唐朝妇女梳起同样的发髻,但怎么看也觉得别扭。那女子倒是看似和善的微笑着,柔柔绵绵的声音说道:“不必客气。” “她居然还会说人话?”恒子惊讶的说。看来,他已经把那女子归为了异类。那女子却并未生气,再次微微一笑准备离开。这时,李迎夏和腊月突然回头,也看到了那个女子。古代侍女腊月自然与恒子一样,感觉那是不可思议的古怪,李迎夏也突然产生了兴趣。 “难道这里还有外国人?”李迎夏心里在想。 “不对,也没听说过哪里的人,是绿眉毛红眼睛的呀?即使眉毛可以随便染一种别的颜色,那么眼睛是不能随便改变的呀。”李迎夏又推翻了之前的猜测,她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来自哪里?这是她在这个古镇遇到的最怪异的事,她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想凑近仔细观望一下,谁知那女子却像一阵风似的飘远了。 “哥,那……那个……是人是妖?”恒子强迫自己站直了身子,磕磕巴巴的问郭昕。 “不要胡言乱语,晴天白日哪里来的妖怪?异族人,异族人罢了。”其实郭昕心里也和恒子一样有同样的疑虑,只是碍于面子不愿承认自己的寡闻罢了。 “不对!你们看!她……她……她还有尾巴呢!”腊月不觉惊慌失色,大声叫嚷起来。几人同时向那女子的背影望去,果然看到她长长的裙摆处露出一条毛茸茸的,淡绿色尾巴。也许是那女子听到了他们的议论,竟然回过头嫣然一笑。 腊月吓得浑身颤栗,靠在李迎夏的肩头,李迎夏的心也剧烈的跳动着。还是郭昕比较冷静一些,他看向了街上的众人,大家居然各司其职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对那女子视而不见。 “难道……”郭昕陷入了猜测。 “难道是啥?”恒子问。 “走,跟着她。”郭昕命大家一起追向那个奇异女子。 分开人群,几人悄悄地尾随其后。那女子没再回头,一路左转右拐绕了好多弯儿,直到走出繁华的主街道转进偏僻的小巷突然不见了踪影。看看静寂的四周,尽管太阳依旧在头顶,几人仍感觉不寒而栗。 “走吧,咱们不是要去看表演吗?”李迎夏壮着胆子提醒了一句,其实她也是想迅速离开那里,想想这陌生的古代,这样的怪事说不出缘由。 郭昕突然从呆滞中缓过来,故作平静的说:“走吧,这世上怪异之事太多了,岂能一下看个明白?” 说着,郭昕带头准备离开那条巷子。颀长的巷子他们似乎走了好久才看到转角的另一条路,李迎夏强抑制狂跳的心,战兢兢回过头。眼前的景象吓得她脸色骤变,那条巷子居然不见了。一片荒草丛生的野地,杂乱散布着许多土丘似的坟墓。李迎夏没敢声张,瑟瑟抖动的身躯不觉靠近了与她并排而行的郭昕。贴近他的肩头,便有了安全感。李迎夏下意识的举动,让郭昕有点儿措手不及,有种幸福突降的感觉。他根本没去想更多的原因,只是顺势伸出右臂揽住了李迎夏的肩膀,边走边安慰说:“不要怕,没事的。” 四个人里除了李迎夏谁都没看见那最诡异的一幕,所以他们的惊恐只在于那女子的瞬间消失,于是心里都在想着自我安慰的理由,他们几乎一致把原因归于一种幻影之术,也就是所谓的魔术。再联想到即将去看的表演,于是他们的恐惧感便减弱了许多。 李迎夏的眼前却一直浮现着那一幕,她居然联想到了传说中“鬼打墙”。直到看见了街上的行人和马车,才稍稍从恐惧中走出,看看相依而行的郭昕,李迎夏突然感到了尴尬,脸色绯红的她缩回了身子。郭昕发出微叹,那种幸福感突然消失。 他们匆匆走向了那家有表演活动的酒楼,酒楼的跑堂领他们去了前一日定下的位子,先是端来了茶水和一些小甜点,算是看演出时的“消遣”吧。楼下的舞台已经装饰一新,宛若盛大仪式一般。红、黄、粉、绿各色彩绸,或绕梁缠柱或倚墙悬垂。舞台的一角悬挂着一面闪着光亮的铜锣,正中间悬挂着十个精美的镂花红灯笼,里面的蜡烛已经摆好,看来不光白天表演,一定还有夜场。 仅仅片刻之后,上下两层的座位已经无一空席,俯瞰台下密密麻麻全都是人。说话声议论声,像是热水开了锅。很快,一位年轻端庄衣着华丽的女子,缓缓走上台去。那女子手持一只戏班用的鼓锤儿,她没有说话而是直奔那面铜锣,高举鼓锤儿敲击了三下。铜锣发出清脆的绕梁之音,台下瞬间安静了许多,因为大家知道表演要开始了。 那敲响铜锣的女子微微一笑,便转身下了舞台。李迎夏看后感觉好笑,原来这就是古代的报幕员或者说是主持人呀?居然不用费一点口舌,好轻松的工作。 女子下去后,紧接着,舞台一角的幕帘儿被掀起,出来了真正的主角。看到那张秀丽的面庞和婀娜的身姿,大家才知道果然传言非虚,真是一位美女。看年纪不过二十几岁,真的是齿白唇红,眉如黛,发似墨,浑身透着灵气儿,尤其那双大眼睛似乎能穿透人的心扉。李迎夏他们终于可以暂时忘却之前遇到的妖女了,屏住呼吸期待着下面的表演。 很快两个壮硕的年轻小伙儿,抬上来一张桌子,桌子四周悬着红色布帘儿,桌面上放着杯盘碗碟儿等几样道具。看到这里,李迎夏突然有些失望,心想:不过是普通的魔术表演道具而已,难道这样也能迷惑古代人? 李迎夏端起茶碗抿了口茶,开始转移视线观望起瞪着眼睛如痴如醉的人们,真不知他们看的是魔术还是那张如玉的面孔?李迎夏无心看下去,居然低下头品尝起小甜点来。 片刻,仅仅片刻,台下突然一片叫好声,李迎夏被惊得再次抬头望向了台上。 “啊!”李迎夏不觉惊叫出声。 第二十七章 诡异的表演 古代的一个小酒楼,一个简易的小舞台,那个看似普通的女子,对她的表演李迎夏起初并不感兴趣。不过是耍了几下古老的三仙归洞,这个戏法儿可以说是是非常普通的入门级而已,李迎夏已经不知在影视里看过多少次了。但是当她无心观赏甚至有些厌烦时,她听到了看客的哗然,不觉再次抬起头。 原来那女子手持一只青花瓷的餐盘,托在手中,盘子之上赫然坐着一个白净可爱穿着绿衣衫的袖珍小女娃,那袖珍娃娃居然眼睛炯炯闪光,冲着台下的人微笑。 “这是……怎么回事儿?”李迎夏问身边的腊月。 腊月笑着回答:“她变出来的呗!”腊月说完,又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看起来。李迎夏越想越感觉怪异,这个魔术的确很特别。如果说一切都是事先设计好的,有所谓的“道具”,那么小袖珍娃娃又是怎么回事?看样子她整个身躯加起来不过像一只梨子那么大,又是谁家的孩子如此小巧玲珑?即便是刚出生的婴儿,也足有四五十公分吧。那么小,简直不可思议。那么她之前藏在哪里?难道是魔术师的衣袖里? 几乎所有人都在近乎痴傻的直盯着台上,酒楼里提着茶壶的伙计几乎忘了怎么斟茶倒水。 “哎呦!”李迎夏感觉手臂一阵灼热,不禁惊叫了一声。那酒楼的伙计才发现自己将一壶滚烫的水浇在了李迎夏的手臂上,吓得他惊慌失色急忙连声道歉。李迎夏摆摆手,忍着痛说:“没关系,你以后小心就是了。” “多谢小姐您的宽厚仁德,我这就给您拿冷水来。”那伙计说着慌里慌张的跑下了楼梯,不多时端来了一盆清凉的冷水,肩上还搭着一条白棉布巾帕。 “小姐,您请用冷水洗一下吧。”那小伙计毕恭毕敬的端水站在那里。 李迎夏看着他说:“你放下吧,我自己来。”李迎夏的手臂只是微微泛红,大概只烫到了薄薄的一层表皮,疼过一阵便有些麻木了。既然伤势不严重,那么没必要责罚那伙计的过失。但那个小伙计似乎非常的自责,执意不肯放下那水盆。李迎夏微微一笑,只好接受了他的致歉。 将手伸进凉水里,果然很快疼痛感便消失了。李迎夏看看同来那几个人,似乎对她被烫伤的事毫不知情,一个个眼睛都像是丢在了那舞台上,李迎夏不觉摇摇头。 “她表演的魔术真的都很吸引人吗?”李迎夏一边用那条巾帕擦着手,一边问那个酒楼的伙计。那伙计突然眼睛放着光芒,肯定的语气说:“是的,精彩不断。更神奇的还在后头呢,她可以将任意两个人互换身躯,甚至头颅。还有,还有,可以将任意一个物体变成人的模样。比如说:桌子、椅子等等都可以。” “啊!”听着那伙计绘声绘色的讲述,李迎夏再次惊叹了一声。这样的事情她只在神话剧里看到过,但那都是虚假的,是电脑特技的制作。难道今天,在这个遥远的异世里能真实的见到?李迎夏依旧将信将疑。 李迎夏命那伙计将冷水端走,她的目光也再次回到舞台,期待那更神奇的一幕。 没过多久,神奇果然升级了。那个小袖珍娃娃居然在瓷盘中站了起来,然后终身一跃跳下,稳稳地站在舞台之上。台下再次掌声如雷,持续了好久。再看那女子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默念了些什么,那袖珍娃娃居然在舞台上翩翩起舞,跟随伴奏的莫名音乐声不知从哪里来?一曲之后,那袖珍娃娃走到舞台的边缘,转着圈儿弯腰施礼向观众致谢。当那张娇小的面孔与李迎夏成最近的直线距离时,李迎夏看清了她的五官。瞬间,她打了个寒颤,那娃娃是我五官确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绿衣,同样是绿衣,这不得不引起李迎夏的联想和猜测。街头的绿衣女子,神秘的消失,小巷突然变坟墓……这一切会不会? 李迎夏使劲揉了下眼睛,伸长了脖子仔细观察着。她终于找到了不同,这袖珍娃娃身后似乎没有尾巴,而且眉毛也不是淡绿的。但这并不能完全说明两者不毫不相干,至少那五官还是有几分相似的。 再看看那么多人似乎中了魔咒一般,任凭台上那神秘女子操控着眼睛和思维,李迎夏感觉后背冷嗖嗖的。 “腊月,咱们回去吧。”李迎夏用肘部碰了一下腊月,腊月根本没有理会她。 李迎夏无奈的叹口气,低下了头,不想再观看那所谓的表演。 突然一阵吵嚷声惊扰了她,抬头望去。楼下的入口处,看门的伙计正在和一个女子争执,像是在说,已经客满,让其明日再来。 那女子似乎很执拗,准备强行闯进去。 “如月?”李迎夏居然喊出了口,她没想到那个被驸马郭昕休了的如月,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如月似乎很激动,大声冲台上喊着:“师傅!我已经看出来了,您就是我师傅。您跟她没说一声吧,我要进去。” 如月的话让李迎夏非常困惑,她口中的“师傅”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那表演者是异类,那么如月又是…… 李迎夏越想越感觉事情古怪离奇。 第二十八章 如月被变袖珍人 熟悉的声音,试图忘记并从记忆清除的人,突然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彻底扰乱了郭昕的全神贯注。士别几日,如月依旧是从前那个不遵循礼数,我行我素的女子,只是更加浓妆艳抹,华衣贵服。从头到脚能戴的地方无一遗漏,珠宝首饰一路闪着光带着响动,俨然已经成了腰缠万贯的贵妇人。郭昕低下了头,放弃驸马的身份流落民间的他,只想躲个清净少些麻烦。 恒子和腊月也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晦气到处都有,遇到她就像是遇到了夜猫子,听见了乌鸦叫,似乎意味着不详。李迎夏与这个女人算不上熟悉,算起来只见过两面而已,只是从腊月口中听到过关于如月的事。 “如月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里是她的家乡?”或许是出于好奇,李迎夏问了一句身旁的腊月。腊月摇摇头说:“不知为何?不过她的家乡应该不在这里,否则她也不会一直在寻找回去的路。” 郭昕看了一眼李迎夏和腊月,对她们议论的事没做任何评议,而是转向恒子说:“我看……这表演怕是也没更多新意和出奇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恒子跟随郭昕多年,深知他的心思,于是只好点了点头。腊月有些不高兴了,突然收起笑容,嘟着嘴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正看得尽兴怎能回去?再说了,我……我的肠子和胃已经在吵架了,比那锣鼓声还要大,你们听不到吗?” 腊月突然像个小孩子撒起娇来,也许是郭昕允许他们兄弟姐妹相称,所以才给了腊月足够的勇气和胆量吧,她已经把这位平易近人的主子当成了兄长。郭昕笑了,恒子也笑着瞪了腊月一眼,但又悄悄对她伸出了大拇指。 “当然要吃过饭才能回去,要不然腊月的牙齿都要掉了。”李迎夏第一次半开玩笑的说。腊月看着李迎夏,依旧撒娇似的赞了一句:“还是大嫂好。” 李迎夏微微蹙起眉头,望着腊月调皮的表情说:“你这个鬼丫头!我帮你说话,你倒趁机取笑我。” “难道不是吗?咱们是一家人出门嘛!”腊月突然严肃起来,看看周围的人,然后转过来冲着李迎夏直挤眼睛。 郭昕心里暗自得意,尽管李迎夏是勉强接受大嫂这个身份的,但他已经很知足。能够朝夕相处,又岂在那一纸婚书?没有也罢,暂做个心灵相慰的知己吧。恒子倒也十分喜欢这其乐融融,没有血缘却胜似亲人的情义。 “恒子,去叫伙计准备上等酒菜。”郭昕吩咐恒子。 恒子遵命,准备即刻去叫候在角落的酒楼小跑堂,却被李迎夏伸手拦住了。李迎夏突然脸色变得灰暗无光,阴沉沉的说:“慢!饭菜尽管上,至于酒……是不是就不必了?” 李迎夏听不得那个“酒”字,平时生活中,她几乎尽量避免说出那个字。因为那充满了痛苦的回忆,她恨那个字。她曾经与郭昕简述过自己曾经的离家出逃,但并未具体阐明自己最深的憎恶。郭昕也是第一次看到李迎夏谈“酒”色变,似乎体会到了她内心深藏的那种恐惧,于是他急忙摆手道:“酒不必上了,咱们就学学平民百姓,无客不上酒,只吃家常饭。” 恒子突然楞了一下不解的问:“家常饭?请问咱们要几个菜?” 郭昕不假思索地回道:“简单点儿,就二十个吧。” 腊月和恒子都笑了,腊月忍不住掩嘴说:“这也叫家常菜?我们老家五口人,平时就是一碗咸菜,两块儿臭豆腐再蒸一锅糠窝头儿,那才叫家常饭。” “啊!”郭昕第一次听说古代平民百姓的家常饭,原来是那样的简单。在他看来甚至是不可下咽的东西,居然用来做主餐?他叹了口气,心里突然一阵的难受。恒子知道郭昕心存悲悯,但毕竟是生于富贵之家,长在无忧环境的人,总不能真的给他买来窝头儿咸菜,臭豆腐吧? 恒子径直走向了酒楼伙计,拣着上等的菜品点了二十个,伙计不敢怠慢的去了后厨。 几人没再说话,等待着饭菜看着表演。如月的吵嚷声他们却是想躲也躲不开,那个如月居然奋力挤进了人群,向着那舞台走去。好不容易到了舞台的边缘,如月踮起脚尖伸长脖子继续呼唤着:“师父,我决定虚心向您求教,再也不离开您了。” 舞台上表演的女子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挥了一下衣袖。瞬间,如月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拽着到了舞台上。如月兴奋极了,连声道谢:“谢谢师父,谢谢师父。”然而,她口中的师父却并未感念她这个徒弟的虔诚,而是再次挥了一下衣袖。奇迹再次发生,那个如月居然变成了与那绿衣袖珍娃娃一样,在台上显得那么渺小。 台下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好多人都不由得站起身,金银玉器和首饰等物品,毫不吝啬的扔向台上。如月借着窗户透进的阳光,看到影子才知道自己被变成了袖珍人。 “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是真心想拜你为师的,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如月有些疑惑的问。 “不许再吵闹了,等回去后再给你解除法咒。”那女子严肃的说。 台上这一幕,让郭昕和李迎夏他们百思不解,看似年纪相当的两个人怎么会师徒相称?这个如月究竟有何过往? 如月的确有一段离奇的故事,那时她还未被郭昕所救。她本来是一个做保姆的,但因为人不安分且好高骛远,她嫉妒每一个比她漂亮的女孩儿,总以破坏别人的幸福为乐。命运的捉弄让她见到了一个聪慧美丽,且善良的女孩儿,妒火瞬间燃至头顶,当她想尽毒恶之计,想从那女孩儿身边横刀夺爱之时,意外发现了那女孩儿的身世之谜。于是,如月悄悄跟踪至一片深深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