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到万妖谷 琴九是万妖谷的一个小妖怪, 老实说琴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妖怪,青蔓姑姑说得修炼个上百年的妖方能化为人形,且得看个人造化。 谷中一白狼已三百岁高龄,才能堪堪变出一人样,模样倒是丰神俊朗,像说书里的小公子,前提是得不看他屁股后面那条尾巴。 可琴九自打睁眼起,便是个奶娃娃形象。一年身段一变化,同凡人并无区别,只是智商不像个凡人小孩。 琴九心想这约莫也算不得怪事,毕竟自己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活了20多年。那个世界里自己体弱多病,终究也没熬过21岁,在20岁生日的凌晨三点两腿一蹬,双眼一黑。 醒来便处于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中了,琴九结合了那二十年零几个时辰,勉强算做二十多年的经验来看,自己多半是穿越了,只不过别人穿成了王公贵族,自己约莫穿偏了。 琴九不止一次提出,自己可能是个人的想法,被青萝姑姑满口否认。 :“姑姑我可是眼睁睁看着你破蛋的!那蛋足足有贼么大!贼么大!”青萝姑姑边说边挥着手画了一脸蛋大小的圈。 琴九仔细想了想破蛋时见到的景象,好像被白羽兄抱起来之前,是看到地上有几片金色的蛋壳模样的东西。难不成自己真是个妖怪,还是个卵生动物?…鸡? 她沉默了一下,两手托腮看向远方,半响幽幽问青蔓:“姑姑,那能看出来我是个什么妖么?” 青蔓姑姑看了看面前的奶团子,盯了半响,摇头道:“还真看不出来。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狼族首领白岩多年前曾偶得一镜,此镜玄妙,凡为人者,镜中可现前世,凡为妖者,打镜前一过,原形毕露,无处可藏,故而唤作无藏。白岩宝贝的紧,轻易不肯外借,不过我与他夫人倒有些交情,恰逢今日无事,我领你去看看便是。” 琴九拍拍屁股准备起身时,一绿衣女妖翩翩而来,原来是王殿中的侍女弱柳,她行至青蔓跟前略一福身:“姑姑,妖王宣您过去。” 青蔓点头应了,低头对琴九道:“妖王宣我怕是有差事吩咐,一时半刻恐回不来,你且去找白羽,让他领你过去,此刻他多半在灵潭中修炼。” 白羽便是那条大尾巴狼妖,狼族首领是他老爹,见琴九应了,青蔓姑姑方一挥长袖,脚下妖风四起,片刻便不见妖影。 琴九羡慕的看了眼青蔓走的方向,她来这已经三个年头,可半点妖术也未曾学会。谷中的妖怪修炼有成者,便可悟得腾云之术。修炼稍次者,化原形也可一日千里。 而如她这般半点妖术也不会的,便只能徒步而行。虽灵潭离此处不远,但她这会毕竟是个三岁的奶娃娃,走过去也着实要番功夫。 可幸谷中妖热心肠居多,琴九刚走了十步不到,一只前往灵潭修炼的猪妖表示可顺带着捎她一程。 猪妖不过几十年修为,还未修成人形,琴九盯着肥头大耳的猪兄有些犹豫,猪妖以为她不好意思,连拉带拽的让她坐上自己的背。 :“甭客气,甭客气,大家都是一家妖,互帮互助乃是常情。” 琴九并非不好意思,常有热心妖怪顺路载她,只是这骑猪她还是头一遭,算了,有猪骑总比徒步好。 猪妖待琴九坐稳后,四蹄处各生出一道小小风旋,而后整只猪便如离弦之箭往前冲去,琴九一个踉跄,下意识的抓住猪妖耳朵。不过数十息功夫,已到灵潭跟前。 猪妖将琴九放于灵潭前,琴九向他道谢,他挥了挥蹄子,自顾自寻了一地修炼去了。琴九站在原地感叹了下人生奇妙,她这算是骑过猪的人了,便也往灵潭中走去。 灵潭虽名为潭,实际是一处山谷,灵气十分浓郁,成白雾状于空中流动。高处看去便如一汪巨大的潭水,故名灵潭。 灵潭中的灵气对妖怪修行大有益处,白羽一心想尽快去掉尾巴,是以每天都得在灵潭中修行半日。 琴九转了半响,谷中雾气实在看不清人影,更别提寻人了。她索性退到入口处,张嘴喊道:“白—羽——老——白——” 一片寂静,只有那不远处的猪妖回头看了她一眼,琴九一顿,又喊道:“大——尾——巴——狼——” 片刻之后,一个人影咻的从雾气中冲出,一把捂住琴九的嘴,:“小崽子瞎说什么呢!” 白羽气急败坏的瞪着面前的小人,自己修炼三百年才化为人形,谁知化形时出了一些意外,竟留着一根硕大的尾巴。 这是他整段妖生的耻辱,谁提都炸毛,这小不点每每都大声喧哗。白羽眼含热泪,造孽啊,当初就不应该捡回那颗蛋啊。 琴九一本正经道:“我这是教你勇于面对自己的不足,一个尾巴算什么,克服这条尾巴,你才能成为一个成熟的妖。” 白羽摸了摸下巴,寻思这话也有几分道理。眼睛余光扫到面前的小人,忽而噗呲笑出声:“你什么时候能有我一半高,你再教我如何做个成熟的妖吧。差点信了你的邪,说吧,找我什么事。” “哦,青蔓姑姑让你带我去借下你爹的镜子,照照我到底原形是什么。” “还不知道自己原形是什么就化人了啊,真是羡慕。”白羽颇幽怨的看了看琴九的屁股。 琴九也看着白羽的尾巴叹气, “你说做妖的,连自己原形都不知道,怎么在妖界立足。万一日后有妖倾心于我,想要娶我,他问我是个什么妖,我都答不出来,这日后哪还有人愿意娶我。” 白羽看着一个不到膝盖高的奶团子长吁短叹自己的婚姻大事,沉默了番,尔后蹲下将琴九抱于怀中,双眼直视着怀中的她,神情专注。 “我们小九,永远都不用担心这种事,因为压根,就不会有妖倾心你,哈哈哈哈哈哈。” 琴九很是干脆,一口咬在他脸上,笑声戛然而止。 “又咬我,不用看了不用看了,绝对是狗妖,狗妖,你快给我松开,松开!” “小崽子你不放开我动手了啊!我动手了啊!” “咬定青三不晃松!我就不晃!”琴九嘴里含糊应道。 “小祖宗求你了,快松开,疼疼疼疼” 第二章 寻找无藏镜 一番折腾之后,她与白羽还是踏上了前往白狼谷的路途。 妖云之上,白羽捂着脸做小媳妇状“下嘴真狠,差点被你咬破相。” 琴九这会看着白羽脸上那一排小牙印也有些心虚,好歹还得求人办事,跟这厮闹了矛盾不好,于是也不说话,只讨好地看着白羽。 白羽见小姑娘两眼扑闪扑闪的放光,嘴角还挂着狗腿子标准笑容。心里某个角落有小人狂喊,妈呀好可爱好想捏一把好想抓过来揉揉啊。 面上却不动声色,揉了揉琴九的头,“哥哥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以后不要这般胡闹了。” 琴九被这突如其来的慈祥语气吓得一激灵,瞅了瞅日头将近中午,想着毕竟还得在白羽家蹭饭,也就忍了下来,默不作声的看云下风景。 白羽见她不顶嘴,颇有种当哥哥的成就感,指着云下各处给琴九讲解。 琴九瞥到一方桃林,此时正值春日,桃林一片烂漫,甚是好看,抬首问“白羽,那是哪里啊?” “那是扶摇居所,这十里桃林是她亲手所植。” 见琴九一脸神往,白羽又道“桃花现在开的最好,扶摇又最是好客,不过近日她有事外出,过几日她归来,我领你去她那赏花。” 琴九摇摇头,“还是等夏天再去吧,这会桃子还没熟呢。” 脚下的妖云微不可闻的颤了一下,白羽叹了口气,“小九,我收回你是个狗妖这句话,我可能已然猜到你原形是什么了。” 见他一本正经,琴九被唬住了。忙抓着他的袖子问,“白羽哥哥,那我本体是什么啊?” “是猪。” 白羽说罢眼疾手的按住要窜过来咬他的琴九,“别动口别动口,白狼谷到了到了。” 琴九扭头一看,见底下树一石碑,碑上三个红色大字,白狼谷。四周除了石碑空无一物,白羽施法让云彩落下。琴九绕着石碑转了两圈“小白你们家住地下呀?” 白羽牵着琴九走到石碑处,将手置于石碑之下,片刻,石碑竟从中显出一洞口。 洞口不过方丈大小,勉强够一人穿行,里头黑漆漆的,琴九正疑惑之时,白羽已一脚踏入洞中,她只好跟着一同进去。 走了约莫几百米,渐渐有亮光传出。走出洞来时委时把琴九惊了一下,“啊,白羽你家真有钱。” 只见眼前雕梁画柱,竟全是琉璃所制。柱上镶各色宝石,衬的整个殿流光溢彩。台阶为白玉所做,阶旁散落一些珍珠。琴九以为是谁失手打翻,刚想上前捡起,手被白羽按住。 “别动,那是故意撒在那的。” “为什么啊?”琴九有点凌乱。 “我娘说要营造一种不动声色的华贵感。”琴九依然迷茫脸。 “通俗讲就是,你看这家人珍珠掉地上了都不带捡一下,是得多有钱。” 琴九恍然大悟,心里对白羽的娘一阵敬佩, “不过白羽,你们家哪来这么多宝贝?” 白羽挠头一笑,“那个啥,人间恰逢乱世的时候,我爹娘下山当了一百多年土匪。” 琴九无言,十分怀疑青蔓姑姑说的,白狼主偶得无藏镜的说法。 这时忽而听远处一女声远远传来,“听说我儿带小妖精回来啦——” 琴九一头黑线,小…小妖精?莫不是指的自己吧?!没等琴九回过神,人影已至跟前。 一珠圆玉润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下琴九,见竟是一个不过到膝盖高的小奶娃,愣了一下,不过随后便给白羽抛了一个我都懂我过来人的眼神。“嚯,儿子,玩养成系啊。” 白羽无奈开口,“娘,就让你没事别总看凡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这是琴九,破蛋以来便已化做人形,不知本体为何,所以青蔓姑姑托我带她来借无藏镜一用。” “原来是阿青身边的小妖精,难怪长得这般粉雕玉琢。”白夫人伸手抱起了琴九,顺势捏了捏她的脸。 琴九双手搂住白夫人的脖子,极其认真的道:“夫人,我是个妖怪,不是妖精。” “为何,妖怪妖精本是同意,不过凡话本里,妖怪多贪心丑陋,只有那妖精,才是美貌的代表,与书生山盟海誓,爱的死去活来的角啊。” 琴九摇了摇头,包子脸上十分坚定。“做妖得从一而终,哪能迎合别人的喜好,生下来是个妖怪,就得好好做个妖怪,堂堂正正的妖怪。” 白夫人大喜,“有志气,我喜欢。小九九,走,我带你找镜子去。”说罢便抱着琴九往殿中走去。 琴九听到小九九这个称呼有些惆怅,但一想怎么也比小妖精好,也就接受了,乖乖窝在白夫人怀里不说话。 白夫人一路抱着琴九往内殿走去,这一路的流光溢彩差点闪伤琴九的眼。琴九对白夫人的敬佩又多了一点,能把有钱表现到极限的,怕也只有白夫人了。 行了不多时,进到一间屋内。白夫人将琴九放了下来,道“小九九你且在这等等,我给你找找那无藏镜放于何处。” 琴九点头,见白夫人忙着翻箱倒柜,便四处打量了一番。 这间屋子跟殿外比起来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屋子里的摆设均造型古朴,透着一股神秘气息。屋子里不知何处暗香幽生,闻久了竟觉神清气爽。琴九偷偷戳了戳身旁的白羽,“小白,这是你们家藏宝阁么?” 白羽回过头来看她,“不是啊,这只是我娘觉得有些不好看的东西碍眼睛但又没地方丢只能放在一起的地方。” 果然那边白夫人嘴里念念有词,“我记得那丑镜子被我丢这了啊,这会怎么找不着呢。” 琴九又戳了戳白羽,“可是青蔓姑姑不是说你爹对这镜子宝贝的紧吗?” “是啊!所以我娘才没丢啊!” 琴九无言以对,只觉得做妖真难。 这时白羽眼尖的瞥见那方架子下有个东西反了一下光,“娘,那边有个东西,好像是个镜子。” 白夫人凑过来,撅着屁股从架子下掏出来后,仔细一看,一拍大腿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我说怎么找半天找不到,原来掉架子下面了,小九九给你。” 琴九忙接过镜子,只见镜子中只可见她人影,其他屋内摆饰均不可见。她不禁感叹了一下,果然是宝贝。可不对啊,自己原形呢?她又左右晃动了下镜子,镜中还是一奶娃娃影像。 白羽和白夫人见她拿着镜子,神情像是见了鬼,双双凑过头来看,只见镜子里出现了两只狼头,但娃娃还是那个娃娃。 三只妖面面相觑,白夫人小声开口打破沉默,“约莫,是这镜子太久没用,坏了?” “娘,可我们两的原形分明已经现了。”白羽回道。 白夫人思索了番,“也许小九九是个凡人,只是误入了万妖谷?” 白羽摇了摇头,“便是凡人,镜中也该有前世影像,哪有这般什么都不现的。” 琴九听他们议论,默不作声,良久还是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你们说,我有没有可能是个小仙女?” 此话一出,那边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白夫人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白羽倒是干脆,噗呲的笑出声。 “你见过哪个仙女是从蛋里出来的?” 琴九听罢彻底惆怅了,做妖已经很难了,做个来历不明的妖不是更难。 白夫人见她神情低落,泫然欲泣的模样,试探的安慰道:“又可能真是镜子坏了也说不准,小九九啊,都中午了,今日厨房里做了烧鸡和鳜鱼,你想不想先吃点东西?” 白羽揉着琴九的头,不赞同看了看白夫人。“娘,这个时候她哪还能吃下东西,您自己去吧,我陪…” “想吃。” 白羽话音未落便被打断,愣了一下。手掌下的小娃娃已经开始一连串的点头,“白夫人,我想吃。” 白夫人随手将无藏镜放在架子上,伸手抱起琴九,“好好好,白姨带你去吃。” 白羽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收回,那两人已经起身。 “琴九我说你是个猪妖的事你真的再考虑考虑。”白羽边跟在身后边道。 三人走的匆忙,是以都未曾发现,无藏镜内一只白狼抱着一个小女娃,女娃娃的背后,慢慢浮现了几道白色的光影,在空中一闪后,又渐渐隐没。 第三章 好客的白夫人 嗝 妖跟仙不同,再厉害的妖,也得吃东西。琴九摸着滚圆的肚子,头一遭这么庆幸自己变成了妖。 白夫人一脸慈爱的笑,不停的往琴九碗里夹菜,琴九摆摆手,“不要了不要了,夫人,我真吃不下了。” 白夫人罔若未闻,又挑了块排骨放入琴九碗中,“没事,没事,多吃点身体才长得好。” 那厢白羽看不下去了,“娘,你别喂了,你看看她都胖成什么样了。” 琴九低头瞅了瞅自己米其林轮胎一样的小手臂,觉得白羽说的甚有道理,缓缓放下了筷子。 “胖什么啊,小孩子哪看的出胖瘦。长大以后都会瘦下来的,你懂什么。”白夫人的筷子啪嗒一下敲在了白羽的脑袋上。 “那我…再吃两口…”琴九顶着白羽恨铁不成刚的眼神,艰难的咽下了那口排骨。 “就一块排骨,胖不到哪去。”琴九的声音在白羽不断飞来的眼刀子中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 “算了,你吃吧吃吧。”白羽边说边夹了块肉在她碗里。 白夫人在上方将一切看在眼里,似笑非笑的盯着白羽看,白羽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摸了一下鼻子,催促琴九,“快些吃,吃完我们还得回王殿。” “这般着急么?干脆明日再走吧?”白夫人问。 “不了,今晚王殿中该我当值,再晚些回去天该黑了,怕是会撞上夜鹰,琴九有些怕他的眼睛。” 夜鹰是王殿中的侍卫,每逢夜幕初降,便会飞于半空中巡视整座王殿。浑身漆黑,只有眼睛血红,逢夜时放大数倍,血光可照数十丈。 琴九回想起半夜里漂浮那两颗眼珠子,浑身一阵颤栗。匆匆忙咽下最后一口,“我吃饱了,咱快走吧。”说罢便要跳下凳子。 白夫人忙起身道:“等一下,我给你们装些点心带走。” 刚刚还猴急着要走的某团子,一听装点心,又安安稳稳的坐回了凳子。 白羽失笑,以口型对凳子上的琴九说了个猪字,换来琴九颇具杀伤力的一个白眼。 白夫人不多时便拿着两大包东西从门外走来,边挂在白羽身上边叮嘱琴九。 “小九九,蓝色袋子里装的是给你的点心和蜜饯,红色袋子里装的是给阿青的书,恰好你今天带回去,我省得再跑一趟。” 琴九点头说好,白夫人抱着她送至来时的洞口,又依依惜别了一番,才让白羽牵了她过去。 琴九回过头冲白夫人挥了挥小手,跟在白羽身后往黑漆漆的洞里走去。 出来后又是来时见的那一片平原,以及那孤零零的一座碑,仿佛刚才半日所经历的不过南柯一梦。 琴九很是崇拜,仰头看白羽,“小白,你们家这入口真厉害。” 白羽面上不动声色,一脸正经的召唤妖云,身后的尾巴却猛地一翘。 “我白狼谷,素以机关精巧称奇,这是我两百岁刚习得机关之术时所做。” 琴九点头表示认同,“将手掌放在石头上特定位置,石头识别掌纹后开启洞口,着实精巧。” “什么掌纹识别?”白羽一头雾水。 “你来时左右观察后才将手放于石头上啊,不是掌纹识别么?” “不是啊,用脚也可以啊,你愿意的话,用屁股也行。” 琴九疑惑,“那如何识别来者身份?” 白羽不解其意,“要识别身份作何?” “那万一有图谋不轨者岂不是也可打开洞口?!” 白羽有些慌了,勉强镇定开口,“旁人怎会晓得这是我白狼谷入口,果然还是个孩子,快来云上坐好。” 琴九瞅了瞅空荡荡的四周,又回身看了看碑上血红的白狼谷三个大字,抬头看白羽,“你瞎还是我瞎?” “闭嘴。” 琴九瞅着白羽尾巴上的毛都竖起来了,估摸着他的心情跟后世的程序员被指出bug差不多,遂也不再说话,乖巧的往妖云上一坐。 云上载着一大一小两只妖,和白夫人给的那一大袋书,比来的时候飞低了许多。 琴九见白羽背对着她坐着,也不说话,便自顾自的打开白夫人给的一袋小点心,随意挑了个往嘴里塞着。 唔,是云片糕,吃到嘴里甜甜糯糯的,好好吃,琴九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小脑袋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那方白羽见她吃个糕点都能傻乐成这般模样,好似此番未能知晓她的原形此事,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不由问她,“你当真对无法得知自己原形一事无半点沮丧么?” 旁边的琴九拿云片糕的手一顿,半响像是自言自语道:“对喔,我还不知道自己原形呢。” 白羽又想抚额了,原来不是不沮丧,压根就是吃忘了。 琴九见他这幅神情,小声问:“知不知道自己原形很重要么?” 白羽正色道;“那是当然。每个妖都有自己修行的法门,虽说不知你为何已化作人形,但你不知原形是何,就无法找到修行的诀窍,亦无法习得妖术,半点妖术都没如何在妖界立足。” 琴九一听这么严重,当即云片糕也不吃了,包子脸上满是忧愁,“小白,那我是不是也没法子腾云驾雾了。” “你习不得妖术自然也是无法召云的。” “没法召云就没办法来白夫人这,也没办法蹭饭,点心吃完了也没办法再拿,难道来去只能靠小白?可是小白脸那么臭。” 白羽眼见琴九旁若无人的嘀咕了半天,突然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猛地转过头来,“小白要不我嫁给你吧!” 白羽的脸已可见速度迅速红了起来,还未等他作何反应,那人又把头转了回去,“不行不行,方向错了,应该嫁给小白家的厨子才是。” 果然还是为了吃啊,白羽叹了一声,内心并没什么波动,好像已经习惯了。况且这性子…还蛮可爱的… 白羽揉了揉琴九的头,“心可真够大的。” 琴九听得此话,望着云端下的景色想,习不习妖术又有什么要紧呢。对于前世常年体弱的她来讲,每晚闭上眼都害怕醒不过来了。 前世的人不信鬼神,她便以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像如今这般能吃能睡,能看好看的东西,于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但这些话没法跟白羽说,白羽见她望着远处沉默,只以为她终究还是难受的。安慰她道:“就算习不得妖术,我也不会让你饿着便是。” 琴九没说话,但眼睛却弯成了两个小月牙。 第四章 传闻中的妖神 天边日头将落的时候,琴九从云头上看到了王殿的轮廓。 刚好是准备晚膳的时辰,约莫是后厨的炊烟在上当袅袅飘着,斜阳照过来,整座王殿都透着一种人间烟火的温柔感。 “好像是世外桃源呢。”琴九喃喃道。 “是啊,据说整座万妖谷,都是妖神殿下留下的礼物呢。” “妖神?”琴九只听过王殿里住着王上,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人物。 “妖神殿下是上古时期便存在的妖,据传可翻云覆雨,捏造空间。” “那他现在在哪呢?”琴九问。 “我也是听我娘偶然提起,不甚清楚。” 琴九还欲再问,妖云已行至殿前。青蔓姑姑正立于殿门前等候。 见他们归来,青蔓姑姑迎上前来,“你们回来了,可有从镜中观出阿九原形?” 琴九丧着脑袋,“姑姑,镜子里什么都没。” 青蔓不可置信的道:“怎会如此,可确是无藏镜没错?” 琴九点点头。 “这可怎么是好,不知原形你日后如何习妖术啊。” 见青蔓姑姑愁云满面的样子,白羽出言安慰道,“青姨,虽说琴九化了人形,但妖龄尚短,内丹还未结成,是以习妖术还有段时日,凡间仍遗落着许多仙界宝物可辨原形,这段时日里我托父亲找寻一下便是。” 青蔓姑姑听得此话,眉头舒展了一些,“如此那便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青姨客气了。”白羽忙道,又将肩上的包裹交与青蔓,“这是我娘托阿九给您带来的书,我还得当值,就先去准备了。” 说罢又狠狠揉了一下琴九的头,叮嘱了番点心不可吃太多,便转身离去。 琴九不满的整了整自己头上的小包子,也跟着姑姑去用晚膳了。 晚膳过后,琴九躺在床上摸着肚子,青蔓姑姑推门进来,坐在身边,一脸兴奋的拆开白夫人给的包裹,眼睛噌噌冒着绿光。 琴九一眼瞥过去瞅见绿莹莹的一双眼,吓的打了一个嗝,爬过去看到底是什么书让青蔓姑姑兴奋成这模样。 凑过去一看,满满的一包全是小话本,什么霸道仙君爱上我,皇上与我的故事,还有一本叫偷心小妖精,扉页上还一行小字,明日公子著。 琴九雷了一下,算是明白了白夫人那些稀奇古怪的念头是从哪里看来的。没想到青蔓姑姑也爱看这种,她觉得整只妖都有点不好了。 琴九默默的坐了回去,睡意彻底没了。正无聊时,忽然想起白日里白羽说过的妖神,于是头又凑到了青蔓姑姑胸前。 “姑姑,我问你一些问题呗?” 青蔓姑姑正沉迷于霸道仙君的故事里,头也不抬的回,“你问。” “妖神是谁啊?” 青蔓姑姑抬眼看她,“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琴九见姑姑语气突然变得凝重,忙道:“今天白羽说起万妖谷是妖神留下的礼物,所以我有点好奇,姑姑,我是不是不能问啊?” “也不是不能问,只是太久远没人提起殿下了,有些恍惚罢了。” “久远?妖神殿下去别的地方了么?” “是啊,殿下去了很远的地方。”青蔓姑姑放下了小话本,目光变的悠远。 “两千年前,天降异象,天界被撕开裂缝,上古凶兽混沌从裂缝中逃出,三界大乱。殿下为保三界安宁,竭力与其一战。虽终将凶兽赶回裂缝之中,殿下亦受到重创。用最后的神力,造出了万妖谷,命妖主带妖界子民迁于此处,尔后形神俱灭。” “为何只有妖神一人去绞杀凶兽?”琴九有些困惑。 “上古时期的凶兽何其凶残,我辈之人靠近十寸之内便会受不得煞气而亡,唯有上古留下的神方可与其一战,可这凶兽出现之时,人世间的战神正处轮回之中,九天之上的神君正于世间历劫,神力全无,三界之中能担此重任的,唯有殿下了。” 琴九心想这未免也太过巧合,“那殿下为何不等其余二神神力恢复再一同对付凶兽?” 姑姑摸了摸她的头,“混沌每到一处便生灵涂炭,为神者,以守护天下为己任,不战不可。” 琴九有点怔忪,为神者,便不战不可么?青蔓见她神情呆呆的,笑着摇摇头,“你还是个小娃娃,我与你讲这些你怕是也听不懂,夜深了,睡吧。” 琴九被姑姑揽在怀里,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却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一个看不清脸的男子在树下抚琴,见她在那,冲她招了招手。 梦里的她不听使唤的走过去,画面却又变成了男子一身戎装,单膝跪地摸了摸她的脸, 好似在说什么,可琴九听不到,亦发不出声音,她焦急的想拽住男子,男子已经起身离开。 琴九追了过去,却发现此时梦中的景象已不是刚刚见到的那样,男子浑身是血,躺在那里望着她,嘴里像是说着什么。 仍是听不到的琴九有些烦躁不安,她试图控制自己走到男子身边,可这时梦境中像是有股力量拽着她脱离,脑海中各种尖细的声音传来,一片嘈杂间,琴九突然听到了一句男声,“阿九,快逃!” 琴九猛的从梦中惊醒,天已经大亮,青蔓姑姑已经不在了。她摸了摸脑袋,竟然满头是汗。琴九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离奇的梦,可梦到了什么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这时窗外有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团子,还不起床来不及吃午饭啦。” 是小白的声音,琴九咕噜噜爬下床去,推开门一看,见白羽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喝茶,琴九推推白羽的大腿,“小白,给我也倒一杯。” 白羽听言倒了杯茶递给她,茶有些烫,又细心的吹了吹热气,琴九等的着急,踮起脚抢过被子,咕咚咕咚的一口气喝下。 “慢些,又没人跟你抢。” 一杯水喝完,琴九方才觉得好受了些。白羽见她眼下乌青,一脸憔悴的样子,笑着捏了把她的脸。“昨夜做贼去了?” 琴九拍开他的手,手脚并用的爬上石凳,“别提了,我昨晚好像做噩梦了,但这会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多半还是夜鹰的眼珠子。” “想不起来便罢了,午膳时辰到了,再不走我们怕是来不及了。” 琴九刚爬上去,闻言又手忙脚乱的爬下来,白羽见她两只藕节似的小手臂攀在凳上,小腿及其努力的往地面伸,不由失笑,上前一把抱住她,往膳厅走去。 第五章 小白的烂桃花 两人到膳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妖。 一个浑身绿色的小姑娘见白羽进来,笑眯眯的招手,“羽哥哥,你来啦,坐我这里呀。” 琴九刚想回应,被白羽飞速的捂住嘴,夹在腋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琴九挣扎了番,扒开白羽的手,“干嘛捂我嘴,那不是你的追求者嘛,一起吃饭不是能促进感情嘛?” “那是螳螂精,我可谢谢你啊,你跟她促进感情去吧。”白羽又将琴九的嘴捂上了。 螳螂精怎么了,你一哺乳类动物成了精也不能歧视人家昆虫类的不是。琴九刚想一口咬下去,突然后知后觉的想到,螳螂好像…会吃掉自己的汉子? 琴九汗然了一下,心里为小白默哀了番。白羽抱着琴九径直往二楼走去,把琴九放在凳子上,又叮嘱她别乱跑,便准备去拿饭食。 琴九拽住他的袖子,“小白,记得拿肉,什么肉都行,要记得拿肉。” 白羽点头称好,琴九方松开袖子。楼下螳螂小姑娘见白羽对她如此周到,恶狠狠的看过来,琴九见状亦恶狠狠的瞪回去。 琴九心想,她是喜欢咬小白没错,但有人要妄想吃掉小白那可万万不行。想到此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包子脸上写满了我超凶。 螳螂小姑娘瞪了一会,约瞪越迷惑,她怎么觉得,敌方选手眼露凶光,可瞪的不是自己,而是前桌的鱼呢? 琴九也颇无奈,她本意是想用眼神杀死对方没错,可那盘鱼看上去也太好吃了吧。眼神根本受不了控制啊,琴九盯着鱼口中默念,“小白记得拿鱼拿鱼拿鱼…。” 白羽拿着盘子回来的时候,被琴九热切的眼神吓了一跳。琴九从左到右瞄了一眼,见白羽左手上的盘子上赫然放着一条鱼,欢呼了一声,“小白你真棒!” 白羽愣了愣,这人怎么总莫名其妙夸人,一点都不顾别人的感受呢,他也是会脸红的好不好。 琴九才管不得白羽那厮的想法,低头喝汤,后厨的鄢绥做汤做的极好,琴九的脸都快埋进了汤碗中,白羽十分怀疑她待会能把碗也吃掉。 “阿九,你醒来啦。”一道女声传来,琴九抬头一看,是青蔓姑姑端着盘子,后面还跟着一个红衣女妖。 青蔓姑姑在琴九身边坐定,抬手将她脸上的饭粒拂去,“早上醒来时你睡的正好,就没叫醒你,还想着待会差人将午饭送去你房中,没想到你倒是自己过来了。” “排场倒是比王上还大。” 那红衣女妖唤做红浮,是青蔓的妹妹,最是刁蛮的性子,见自己姐姐对个捡来的小妖百般关心,当即看不过眼,嘲讽出声。 琴九怕青蔓姑姑为难,并不顶嘴,况且她今日的确起迟了。青蔓见状狠狠白了红浮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红浮撇了撇嘴,将筷子一放,“不吃了,真倒胃口,我先走了。”说罢径直往门口走去,到门口时却突然一个踉跄,险摔了个大马趴,周围的妖一阵哄笑。 红浮恼羞成怒,回过头狠狠看了琴九一眼。琴九嘴里含着饭很是无辜:“你走路没走稳瞪我干嘛。” 一旁的白羽眼观鼻鼻观心状,“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红浮跺了跺脚,转身走了。青蔓悄悄戳了白羽一下,“是你干的吧?” 白羽有些心虚,“青姨,我不是故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干得漂亮,你瞅见刚刚红浮的脸了没,都绿了哈哈哈哈” 青蔓姑姑边说边拍白羽的肩,笑的眼泪水都出来了,琴九很想吐槽一句,那可是你亲妹妹啊,可看见姑姑笑的癫狂的模样,把这句话默默咽了回去,是捡的也说不准啊。 红浮走了,一顿饭倒是吃的很愉快。饭后青蔓姑姑要去王殿,白羽也要去殿中当值,青蔓姑姑问他要不要一同过去,白羽看着琴九有些犹豫。 琴九摆摆手,“小白你跟姑姑去吧,我认识路,刚好走回去,消消食。” 说罢老干部似的两手一背,小短腿慢悠悠的踱步走了。身后一男一女同步更新痴汉脸, “天呐,阿九走路的样子好可爱。”青蔓姑姑捂脸道,身边白羽重重的点了点头。 琴九所住的地方有些偏僻,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出现了条岔路,琴九站定思索了一会,觉得自己应该是迷路了。索性坐在一处假山洞里等着有妖经过好问路。 谁知等了一柱香的功夫,也未见有妖经过。下午的太阳暖洋洋的,吃饱喝足的琴九竟靠着石壁,睡了过去。 琴九是被冻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她想着幸亏傍晚尚有春寒,要不然她能索性睡到天亮。这么晚了,青蔓姑姑该着急了,揉了揉冰冰凉的屁股,琴九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却突然听到假山外有人交谈,是一男一女的声音,琴九忙屏气凝神,心中很是激动,好像撞破小情侣偷情了! 只听那男子道:“小芙,你且听我的,你到时只需将此物放在身上即可,事成我便与你远走高飞。” 片刻有个女子的声音传来,“这东西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怎会害你呢?你还不信我么?” 琴九在假山里听的很着急,怎么还不亲亲啊,现在的年轻妖怪谈恋爱都这般正经的么。 不过这女子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琴九没忍住好奇,打算探头出去看看,谁知这时远远的传来青蔓姑姑的声音,“小九,你在哪——” 那一对男女一惊,迅速从假山处离开了。琴九料想是青蔓姑姑回来,见自己不在屋内,出来寻自己了。心中莫名有些小惋惜,偷听了半天墙角,啥也没听到。 青蔓姑姑的声音越来越近,琴九从洞中出来,大声回道,“姑姑,我在这呢。” 琴九被青蔓姑姑揪着领子拎走回住处,途中自然少不得一顿训斥,琴九边听脑袋边一点一点表示认同。 行至住所时,刚好遇到白羽从另一方向匆忙赶来。见到姑姑与她迎面而来,白羽面上先是一喜,随即不动声色的从青蔓姑姑手中解救被拎过来的琴九。 第六章 妖神传说 琴九脚沾到地面,才方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三人一同进了屋内,青蔓姑姑怒目看她,“你说说第几次了,住了几年的地儿到现在还找不着,你脸不脸红?” 琴九自然是没有脸红这一说的,只不过姑姑的眼神太犀利,她还是悄悄往白羽边上挪了挪。 白羽也颇无奈,“罢了罢了,索性在谷中也出不了大事。姑姑你差事还没做完罢,再不去怕是要来不及了。” 琴九听得青蔓姑姑为了自己耽搁了差事,想来晚饭时没见到她便一直找到现在,心中十分愧疚。她两世均是孤儿,从未遇见过青蔓姑姑这般对她好的人了。 琴九一言不发的从白羽身后走出来,抱住了姑姑的腿,仰头看她,“姑姑,对不起,我…” “咕——”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煽情时刻,空气安静了几秒,琴九盯着自己的肚子很是尴尬,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青蔓姑姑到底没忍住,噗呲笑出声来,“真是活宝,这会已经过了膳点,我去后厨给你拿些吃的过来,你先忍一下吧。” 青蔓姑姑风风火火的出了门,琴九长舒了一口气,身子软下来半倚在白羽腿上。 白羽抱了她在椅子上坐好,这才问出口。“今日又是在哪里迷路的?” 琴九两只拳头攥了起来,气鼓鼓的道“有座假山的岔路口,忒难找,两条路一模一样,这叫人怎么找。” 白羽闻言挑了挑眉毛,“我记得你上上次,好像也是在那假山处迷了路的吧?” 琴九大惊,“那这假山有问题啊!” “…” 白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半响像是认栽似的,伸手在心口处摸了半响,拿出一颗暗红色的珠子,伸手递与琴九,“这个给你。” 琴九没太敢接,“小白,这不会是你身上泥搓的吧。你可别诓我能治病什么的,我又不傻。” 白羽只觉自己太阳穴的青筋跳了又跳,默不作声的拔下一根头发,从那暗红色珠子中穿过,挂在了琴九脖上。 琴九低头瞅了瞅,白色发丝串着一颗小小的豆子,倒是也不难看。不过仍是不放心的偷偷捏了一下,谁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济公呢。 捏上去是硬硬的触感,琴九宽了宽心。这时青蔓姑姑推门进来,手上盘子摆满了吃食。“为了找你,白羽和我倒是也都没用晚膳,索性多拿了些,一起吃点吧。” 白羽道好,三人围着桌子坐定,琴九自觉今日又添了麻烦,饭间不停给两人布菜。 饭后青蔓姑姑收拾了盘子,道自己还有事尚未做完,还得去主殿一趟,琴九点头应了。 屋子里便又剩下白羽与她两个人,琴九本意是想等姑姑回来再睡,奈何昨夜实在没睡好,这会吃完饭睡意便又袭来。 白羽见她昏昏欲睡,便把她抱到床上,掖好被子准备离去时,床上的小团子迷迷糊糊的拽住了他的衣角,“小白,今日谢谢你啊。” 白羽莞尔,拍了拍琴九,“睡吧。”说罢吹熄了荧火,悄悄出了门。 青蔓姑姑回来时的动静吵醒了琴九,琴九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 “小九,我吵醒你啦?” “没有,我刚好醒了。”青蔓姑姑没点萤火,屋子里面黑漆漆的。琴九望了望窗外,月亮已经爬的很高了,“姑姑你近来差事很多么?” 青蔓姑姑边躺上床来边回她,“嗯,王上寿诞快到了,谷外的各族类均要来祝贺,是以要准备的事情多了些。” 琴九对妖王没什么印象,只远远见过一次,不过倒是第一次听言万妖谷外还有妖类,心里很是好奇,但思及姑姑今日很是劳累,便想着等到天亮再问,乖乖闭眼睡了。 没想到醒来时姑姑已经走了,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早出晚归,不止姑姑,谷中的各妖这几日都分外忙碌,就连小白,每日都只是吃饭时匆匆见一面。 这日姑姑总算是早回来了些,琴九听得推门声,蹭的从床上爬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门口看。 青蔓进门被她这番模样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快步走到床边,“小九,你怎么了?” “姑姑,你上次说的万妖谷外的族类是什么意思啊?” 青蔓姑姑愣了一番,回忆了良久才想起自己几天前随口一说的话,有些汗然,这旺盛的求知欲啊。 “妖神殿下陨落之时,曾留下神谕,命王上带领我等迁入万妖谷。彼时妖界很是强大,子民遍布天下,各有一方势力。突然要其放弃领土,迁入这小小谷内,自然有人不服,妖界渐渐分裂成了两方,其中一方便以腾蛟为首,腾蛟为人固执,不惜犯上与王宣战,王见他执意不肯,只好带着部分领主进入谷中,其余领主奉腾蛟为新主,两方彻底决裂后,千百年来未曾往来。” “那这次又为何要来王上寿诞呢?”琴九有些不解。 “是那腾蛟突然下了拜帖,道与其他几位领主想一同为王上贺寿。王上一直盼着两方能重修旧好,自然是不会拒绝。”青蔓姑姑道。 琴九觉着有些怪异,千年来都未曾联系,何以突然下了拜帖。“要是那腾蛟不怀好意怎么办?” 青蔓姑姑笑着揽过她,“谷中入口处,设有妖神殿下亲手布下的结界,唯有我谷中之人方知如何进谷。再者听闻,腾蛟此次只携各领主前来,一行不过几十人,众人一人砸一个法术也能消磨死他,怕他做甚?” 琴九想想是这个道理,便不再说话,任由着青蔓姑姑揽着她在床上躺好,琴九在她怀里眨巴了眼睛,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姑姑,外面的世界不是更大么,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进谷啊?” 青蔓姑姑笑了笑,“因为相信殿下呀。” 轻飘飘的一句话,姑姑虽是笑着说的,但面容很是坚定,琴九突然对那个从未谋面的妖神满是好感,能让谷中大大小小的妖怪这般相信,那一定是个好神仙吧,这般想着,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倒是一夜好眠。 第七章 小门童的一天 离王的寿辰越来越近,殿中大小妖怪忙的脚不沾地,琴九每日无所事事觉得甚是无聊,这日清晨,琴九央着青蔓姑姑带自己去王殿中帮忙。 青蔓姑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琴九忙卖力推销自己一番,“我人小但是我机灵啊,我审美观也好,布置王殿我最是在行了。” “布置王殿倒是已有人选,不过现在倒还真有一件大事需你帮忙。”青蔓姑姑笑道。 琴九一听是大事,当即摩拳擦掌,雄赳赳的跟在青蔓姑姑身后,往正殿方向走去。 路上偶遇白羽,白羽在这个时辰见到琴九,第一反应便是抬头看日头,琴九见他仰头望天,拍了拍白羽的膝盖,“小白你看啥呢?” “第一次在太阳刚升的时候看见你,我确认一下我是不是有幻觉了。” 琴九难得没有顶嘴,毕竟她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老是在小事上斤斤计较。她意味深长的又拍了拍白羽的膝盖,小伙子还是不成熟啊,便催促姑姑快些走了。 白羽已经做好了和琴九斗嘴的准备,谁知琴九今日一言不发就走了,白羽又不确定的看了下日头,今日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升起的吧? 琴九随着姑姑一路到了一处小楼前,推开门进去,只见台子上一群貌美女子,身着白纱,酥胸半露,面上亦覆着一方白纱,此刻正各围着一条红绫翩然起舞,红绫衬得美人更显冰肌玉骨,一双妙目中含着盈盈水波,甚是勾人。 琴九看的眼睛都直了,青蔓姑姑带着琴九从一片波涛汹涌里穿过,来到台后,一女子正坐镜前描眉,青蔓姑姑随手抓过镜台前的胭脂,“蝶衣,来借你胭脂一用。” 唤做蝶衣的女子转过头来,“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了,呀,阿九也来了。” 大概所有雌性生物都抵挡不了萌物的吸引,琴九被蝶衣搂在怀里左右亲了一番,白花花的胸脯在琴九眼前晃呀晃,她终究没忍住贼胆,伸出小手,偷偷按了一下,真软。 青蔓姑姑扭过琴九的头,拿起胭脂就往她脸上涂涂抹抹,琴九心里很是忐忑,还要抹胭脂,姑姑是要自己去做啥大事。思及刚刚那一片酥胸蛮腰,又想了想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这这这…先天条件不足吧? 半响之后,王殿门口,琴九坐在石墩子旁很是幽怨,王殿口的狮子精今日告假,姑姑所说的大事,就是代替他来门口指引谷中赴宴的妖怪宴厅在何处。 当门童便也罢了,可她这两腮抹成猴屁股,眉间一个大红点是什么鬼。青蔓姑姑道,话本里的金童玉女就是这般模样,是以不顾琴九反对,又给她唇上沾了些大红色的口脂,方才罢休。 远远的一人走近,到跟前一看,竟是平常夜里才出没的夜鹰。 许是甚少在白日出门,看着十分没精神,眼睛半眯着走了过来,走至殿门口,那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到琴九时猛的瞪大了三分,而后捂着心口,一副吓得不清的模样往殿内去了。 琴九忽然想仰天大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苍天绕过谁,回想当初被他吓的连做三天噩梦的自己,觉得自己这一身打扮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正得意间,后方又飘来一朵云彩,琴九伸长脖子一瞧,竟是许久未见的白夫人,她忙挥动小手臂,“白夫人,你来啦!” 白夫人远远的见那方有个红衣小娃娃朝自己招手,欣喜的对身后的自家相公道,“当家的,那个小娃娃便是小羽上回带回家的小妖精,长的粉雕玉琢的,我倒是喜欢的紧。” 白狼主大喜,自家的狼崽子果然已经长大了,不过小娃娃瞅着尚有些年幼啊,不过没事,模样好看就行。 两人欢欢喜喜的驭云彩往那小姑娘身边降去,琴九蹦蹦跳跳迎上前来,白夫人有些时日没见她,一把接住琴九,搂在怀里又揉又捏了好一阵。 白狼主在后方瞧清了琴九的猴屁股脸,脸色有些僵硬,他戳了白夫人一下,“夫人,这便是小羽带回来的女娃娃?” “是啊,你看长的多水…”白夫人目光终于正视了下琴九的脸,那半截话默默咽了回去,而后爆笑出声。 琴九沉默的看着白夫人旁若无人的笑的癫狂,还是白狼主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自家娘子的肩,“夫人,差不多可以了,给人娃娃留点尊严。” 白夫人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小九九,你这是什么打扮,猴屁股成了精么?” 琴九忿然,“这是玉女,玉女!” 白夫人笑的更欢了,身后的白狼主的脸憋的有些红了,忙催促白夫人快走,两人推推搡搡的进了王殿,还未完全离开琴九的视线,就听得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传开。 “说好的留尊严呢,笑的比谁都大声。”琴九嘟囔了一句,又爬上了石墩子坐着,两只小手在脸上使劲蹭了蹭,也不知蝶衣使的是什么胭脂,擦了半天也没见掉色,倒把脸蛋蹭的更红了些。 来客只见殿门口的狮子今日不知所踪,光秃秃的石墩子上,一个团子坐在上面。红衣的胖娃娃倒是十分喜庆,可那脸着实惹人捧腹。 有住的偏远的小妖怪第一次来王殿,到殿门口时,见琴九已然化作人形,料想必定是王殿中修炼有成的大妖,存着几分想交好的心思,上前搭讪,“在下螽祁,冒昧请叫姑姑名讳? 琴九内心很是紧张,终于来了么,人生中的第一次被搭讪,一瞬间脑子飘过很多回答,说出口的却只有两个字,“琴九。” 螽祁心想果然是王城里的姑姑,虽说着装奇怪了些,但骨子里却透着高冷,面色更是谦卑,“姑姑修成这般年少人形,倒甚是独特,定然废了不少功夫,敢问姑姑妖龄多少?” 琴九生怕露脸吓灭好生不容易燃起的爱情小火花,是以身子偏向侧面,从阴影中伸出一只圆嘟嘟的手,比了一个五的手势。 “五…五千?!”螽祁大惊失色,竟是个来头如此大的人物。 阴影里的琴九摇了摇头,螽祁松了一口气,“五百岁能修成这般,姑姑天资必是极好。” “不是,我五岁。”琴九挥了挥小手,极其认真的道。 第八章 小白是走后门的吧? 螽祁打了个哈哈,“姑姑真是幽默。” “没跟你开玩笑,我真五岁。”琴九有些急了,又挥了挥肉嘟嘟的小手。 螽祁面色凝重了一下,郑重的道,“瞒不过姑姑你了,我也真三岁。” 琴九抬头看了看面前五大三粗的男妖,“你看着可不像三岁。” “姑姑看着也不像五岁。”螽祁仍是认真脸。琴九一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板,默默思量着难不成自己长得显老了?一时间气氛有些凝固。 抛开琴九这边不提,那边白羽下了值,听得青蔓姑姑说琴九在殿口当门童,想了想快到午膳时辰,便打算接她一并去膳厅。 白羽行至半路,遇上了来拜见妖王的白狼主夫妇。白羽迎上前唤道,“娘。” “你这是要去何处?”白夫人停住步子。 “去接琴九一道用膳。” 白夫人夸张的哦了一声,“你倒是对小九九很关照嘛。” 白羽摸了摸鼻子,“刚好有事要到殿口一趟,顺路而已。” 白夫人但笑不语,因要拜见妖王,倒也没有与白羽过多交谈,挥挥手让他快去,自己拽着白狼主往妖王寝殿去了。 白狼主经过白羽身边时,上下打量了自家儿子一眼,“我当年追你娘的时候,用的也是顺路这招,不过你眼光略是新奇啊。” 说罢意味深长的拍了拍白羽的肩,随着白夫人去了。 白羽听得云里雾里,想了一番还是不太明白这话何意,摇了摇头,往殿口的方向继续前进了。 走到殿口,远远的看到一大一小两只妖相对无言的景象。白羽走上前去,拍了拍琴九的背,“小团子,用午膳了。” 琴九听是小白的声音,欣喜转过身来。白羽见那一脸猴屁股一愣,总算明白了方才父亲意味深长的话是何意。 他忍俊不禁的从怀里掏出绢子,半蹲在琴九面前,给她擦拭脸上的胭脂。 螽祁见有人前来,连忙告辞。边走边想着,硬说自己五岁,这位姑姑幽默有些过了头啊。 琴九也在跟白羽抱怨,“刚刚那妖怪热情是热情,只是脑子有些不好使,我说我五岁他不信,还非说自己三岁。” “又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破蛋便是个人形,这哪能怪人家。” 琴九想想也是,不再言语,乖乖的站在那让白羽擦脸上的胭脂。 白羽擦的极为细致,力道很轻,像是生怕搓疼了琴九。从琴九这边看过去,能看得到他专注的神情和长睫投下的阴影,有风拂过,吹动他身后的发丝,画面很是好看。 “小白?”琴九忽然开口唤他。 “嗯?”白羽轻声应了。 “你随身还带手绢,好娘哦。” 白羽的手顿了一顿,这时一身着侍卫服饰的男妖匆匆赶来,白羽站起身来,“狻猊兄,你来了。” 白羽一向在内殿当值,狻猊倒是极少在殿口碰见过他,便问道:“白羽兄可是有何事来了殿口?” 白羽让开了些,露出了身后的琴九,“她今日替你当值,我带她去膳厅用膳。” 狻猊这才见到琴九,没想到青蔓姑姑竟是让她来替自己当值,意外了一瞬,连忙道谢, “今日谢谢小琴九了,改天我给你带麦芽糖过来。” 说罢伸手想要捏捏琴九的脸,白羽不动神色的抱开琴九。“你既然来了,我便带她回去了。” 狻猊的手落了一个空,还欲再伸手,白羽已经抱着琴九往殿内去了。琴九趴在肩头冲他挥手,“狻猊哥哥,记得麦芽糖。” 等进了殿门,琴九才把手收回来,满是期待的问白羽“小白,你们家厨子今日来不来赴宴啊?” 白羽微不可闻的哼了一声,“对旁人倒是叫哥哥姐姐叫的亲热,怎的对我就这般没礼数。” 琴九拍了拍白羽的头,不在意的道,“哎呀,这不是跟他不熟嘛,咱两谁跟谁啊。” 白羽听罢,心情竟然意外的变好了,也没追究琴九大胆拍他头顶一事,回她道:“谁家赴宴带厨子的?” 琴九觉得有道理,泄气的趴在白羽肩头,一路都不再言语。 今日午膳时没见到青蔓姑姑,白羽道应该是在王殿中与几位领主陪妖王一同用膳。琴九不想这么早回住处,央着白羽带她去青蔓姑姑处,白羽受不了她软磨硬泡,只好应了。 王殿分内殿与外殿,外殿多是各处当差之人居所,内殿则是妖王住处,是以气氛相对外殿肃穆了不少。 整座殿内静悄悄的,琴九拽了拽白羽的尾巴,白羽回过头来,小声问她,“怎么了?” “为什么这里这么安静啊?” “王上喜静,是以殿内无故很少有喧哗之声。” 琴九环顾了下四周,侍女行走之间裙摆微动,神情沉稳,她又拽了拽白羽的尾巴,“小白,你也在这里当值么?” 白羽点头称是,神情很是自豪。 “你是托关系进来的吧?” 白羽尾巴上的毛猛的一竖,“瞎说什么,我可是堂堂正正通过考核进来的。” 琴九又想拽白羽的尾巴,还没摸到,白羽像背后长眼一样的转过身来,一把将尾巴捞到身前,“有话好好说,你再动我尾巴试试?” 琴九很是委屈,“那我也够不着你旁的地方啊。” 白羽扶额长叹了一声,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回身抱住了琴九往前走去。 两人行至偏殿,白羽将琴九放在一处软椅上,道自己下午还要当值,让她且坐在这等会姑姑。琴九点头称是,白羽又嘱咐了她不要乱跑,帮她把门虚掩了一下,便出殿去了。 琴九殿内见四下无人,瘫在软椅上四处打量,忽然听得有人推门,她蹭的一下坐直,两手叠在膝上做乖巧状。 来人双手各捧着一个盘子,逆着光看不太清面容,琴九眯眯眼一看,原来是青蔓姑姑身边的弱柳。 弱柳步履轻快的进了殿来,边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子上,边对琴九笑言道:“姑姑今日陪着殿外几位领主用膳还未结束,白羽托我照看一下你,我想着你一人呆着该有些无趣,给你拿了些果子来。” 说罢从盘子里拿了一个红色果子,递与琴九。琴九道谢后接过,小小啃了一口。果子味道极好,酸甜适中,她眼睛亮了一下,全然忘记了矜持,开始暴风吸入。 弱柳见她小口小口但速度极快的啃着果子,模样甚是可爱,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托腮盯着琴九看。 一时间殿内只剩琴九咬果子咔嚓咔嚓的声音。 第九章 误闯王上寝殿 在琴九消灭了两个跟她脸差不多大的果子后,殿外忽而有交谈之声传来,弱柳起身至殿口看了看,转身对琴九招了招手道:“已经有领主们出来了,想来是已经结束了,我领你过去找姑姑吧。” 琴九忙爬下凳子,上前牵住弱柳的手。 两人穿过廊道,行至妖王寝殿前。有妖族领主陆续从殿口出来,弱柳领着琴九避让在一侧。 这时殿内有些喧哗,一满脸胡子的大汉东倒西歪的出了殿来,身后的侍女跟上前来,想要搀扶,被他一把挥开,“老子没醉,我走个道,你瞧瞧直不直。” 弱柳面色一变,疾走两步上前扶住醉汉,“爹,都告诉你别喝这么多了。” 大汉定睛看了看弱柳,嘿嘿傻笑,“管我叫爹这么客气啊。” 弱柳满脸黑线,身后的侍女小声解释:“今日席上是扶摇酿的浮生,青领主甚是喜欢,喝了三大壶,我拦都拦不住。” 弱柳自是清楚自家酒鬼爹爹习性,对侍女道了声辛苦了。回身满脸歉意的让琴九在此稍候一下,她先把父亲送至房内安置便来。 琴九忙挥手让她先去,弱柳连哄带骗的扶着醉汉去了。琴九依言立在墙边等候,这时殿内又出来两人,却是白狼主夫妇。 白夫人半依在白狼主身上,显然也有几分醉意,不过神智倒还清明。这会出殿见了琴九,很是欣喜。 白夫人本就貌美,此刻微含醉意,双目迷离,更添几分妩媚。她俯下身来看着琴九,红唇微启,“小九九你怎的在这里?” 琴九的小心肝一颤,娘哎,白夫人真好看。结结巴巴的回道,“我来找青蔓姑姑,可是没人带我进去,所以我在这等着。” “哦,找阿青啊,她在那边呢。”白夫人轻笑,指了指左侧的门,“你从这里进去,一直往里头走就是了。”说罢纤指点了下琴九的额头,又靠回了白狼主的身上,白狼主搂着她往休憩的地方走去。 琴九完全被美貌所迷,直挺挺的迈开步子往右边殿门去了。 越往殿里走,琴九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四周太安静了,明明隔壁殿里刚刚散席,只一墙之隔,这座殿却丝毫听不见声音。 琴九试图回忆一下白夫人刚刚说的是哪边,脑海里浮现的却全是白夫人鲜艳欲滴的红唇,琴九囧了一下,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姑姑,你在吗?” 没有人回她,殿内光线很暗,显得有些阴森森的。琴九有些害怕,转身想要回去,回头却发现来时的门,竟然凭空消失了。 “是谁在那边?” 猛不丁的有声音从暗处传来,琴九整个人被吓得一哆嗦,连忙拍了拍自己胸口,顺了顺气。 暗处里的人又出了声,“你是何人?” 琴九循声走过去,才发现是一面容儒雅的男子立于一幅画旁,琴九猜想应是来赴宴的宾客,学着侍女们的模样行了个礼。 “我来找青蔓姑姑,可我好像走错了。” 男子有些惊讶,暗中思索,这是他的寝殿,门口设有结界,这小不点是如何进来的。 琴九见男子不说话,目光移到了男子身后的画上,画中是个红衣男子,一头墨发随意束在身后,长眉入鬓,眉心一朵红莲,嘴角微微上扬,容貌竟是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画的最妙的是那双眼睛,像一汪幽深的潭水,有诉不尽的故事。琴九只觉整个魂儿都被那双眼睛勾住了,眼前只能看得到那双眼,琴九想移开目光,却发现自己眼睛动都动不了,只觉得自己快要被卷进那汪潭水里,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 “别看。”这时一双手蒙住了琴九的眼,琴九这才回过神来,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才将心口的窒息感压下。男子见状抚了抚她的背,帮她顺气。 “刚刚我是怎么了?”琴九惊魂未定又瞥了眼那幅画。画中男子依旧是似笑非笑的模样,只是那眼神更显幽深了几分。 “这副画是妖神殿下所做,其上附有一丝妖力,看久了会摄人心魄。” 琴九忙移开眼不敢再看,片刻又禁不住好奇,拽了拽男子的袖子,“那这画中人是殿下么?” 男子点头称是,琴九很是惊讶,“原来殿下长得这般好看。” “自是风采卓绝。”男子的目光又痴痴的看向了画,琴九怕他看得久了会入迷,拽了拽他的袖子。 男子回过身来,“无妨,我日日看,已然习惯了。” “日日看?你不是来赴宴的领主?”琴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领主都有专门休憩的地方,怎会独自出现在偏殿。 “那你是谁?” 男子微笑看向琴九,“你不知此处是妖王寝殿?” 琴九顿悟,“啊,你是贼吧!嚯,胆儿可真大,偷东西偷到妖王这来了。”琴九竖起了大拇指,在男子眼前晃了晃。 男子的笑略有点僵硬,“此地是我的寝殿。” 气氛凝固了片刻,琴九的大拇指停在了半空,脑子飞速运转想着对策,但不知缘何,越是这种需要急智的时候,她的脑袋里想到的全是诸如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类的歌词。 琴九哭丧着脸收回手,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我不知道您是王上,我以为王上是个白花花胡子的老头呢,谁成想您如此年轻英俊。” 妖王被她逗乐了,“我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地上凉,起来吧。” 琴九觉着自己约莫是拍对马屁了,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她偷偷看了眼妖王,妖王的面色沉静,刚刚的笑容犹如昙花一现。 “今日不是您寿辰么,为什么您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琴九问了出口。 “寿辰便一定要开心么?”妖王反问她。 琴九回答不上这个问题,因为她前世是个孤儿,妖族的寿命又太过漫长,寿辰都以百年计,是以她从未过过生辰。 “我是不知道生辰是不是非得开心啦,但很多人都来为您庆贺啊,听姑姑说,谷外的族类今日也会特意赶来,说是要重归于好,这是大好事啊,您应当开心才是。”琴九想了想,如是说道。 见面前的小人掰着手指一本正经的模样,妖王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而后声音低了下来,又说了句“只不过是不是好事还未可知。” “嗯?”后面一句琴九未曾听清,妖王却没再重复,低头问她,“你觉着这万妖谷如何?” 琴九不假思索的开口,“我觉得很好啊,风景好看,大家又都很友善,像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 “那你可曾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第十章 被当成童工了 琴九有些愣怔,的确,自己自打重生以后,所见所闻均在谷内,有时也好奇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妖王轻叹,“万妖谷的结界隔绝了外患,也让谷中小辈难以出谷。千百年来,这谷中多少后辈未曾出过万妖谷一步,法术与见识难以增长。有时我也会想,留在谷内,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琴九不知如何作答,妖王摸了摸她的头,“很久没人陪我说话了,今日谢谢你。外头好像有人找你,你去吧。但别告诉别人你今日来了这里。” 说罢挥了挥袖,琴九只感觉有一团柔和的水波包住自己,片刻之后,眼前一亮,原来已出了殿来,眼前正是焦急寻找自己的青蔓姑姑。 青蔓听得弱柳说琴九来寻自己,可宴厅里找遍了也未曾见到人影,情急之下正挨个问殿中的侍女,谁知眨眼间,琴九凭空出现在跟前,不经意差点一脚踩了上去。 琴九见青蔓姑姑一只脚往自己跨来,忙伸手抱住了她的腿。青蔓姑姑愣了一下,随即一边拎住她的衣领子,一边小声训斥,“抱大腿也没用,你今天非得挨揍。” 琴九被姑姑拎着往前走,她回头看了眼刚刚的殿,殿门依旧大开着,外头青天白日的,晃的琴九有些恍惚,好似那幅神秘的画和不甚开心的妖王都是南柯一梦。 青蔓姑姑仍在喋喋不休的碎碎念,“姑姑,王上一个人住这里是不是很孤单啊。”琴九突然开口问。 “嘭。”青蔓姑姑腾出一只手来在她头上敲了一个暴栗,“王上孤不孤单关你什么事,你见过王么,一天天瞎操心,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没,你要是再敢给我乱跑,你就得孤单了。” 琴九连忙捂住头,两只小腿悬空的蹬了几下,“哎呀我记住了,姑姑你放我下来,留点面子留点面子嘛。” 青蔓姑姑没搭理她,直把她拎到了来时的偏殿,一把放在软椅上。“我今日忙得很,你老实的在这坐着,待到晚宴开始时,我再带你出来。” 琴九狼嚎,“不要啊,姑姑,我会无聊死的。” 青蔓姑姑双手抱胸看着她,“无聊是吧,姑姑给你找些活计做,你等下。” 说罢风风火火出了门,不过片刻手上便托着了一个巨大的箱子回来,很是小心的往琴九面前一放,一股灰尘扑面而来,呛的琴九咳嗽了几声。 “此物唤流光,今日晚宴要充当烛火,放了千年,蒙了些尘,有些已然破损不能再用,你且将蒙了灰的擦拭干净,破损的挑至一旁即可,下手时轻点,这东西易碎的很。” 琴九坐在椅子上,伸头往箱子里探了探,只见一颗一颗如她拳头大小的珠子,灰蒙蒙的挤在一起。 琴九抗议,“这丢河里洗下就好了嘛。” 青蔓姑姑扔了一块布盖在琴九头上,“流光遇水则溶,谁也不知它蒙了尘便再无光彩,今日拿出时才发觉此事,我正发愁呢,你就自己撞上门来。” 琴九抓着布很是幽怨,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青蔓姑姑看,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青蔓姑姑丝毫不为其所动,揉了揉她的脸,“别装可怜了,我还要忙别的,你快些干活。”说罢转身出了门,又将门仔细掩好。 琴九无奈,搬了个小板凳在箱子前一坐,伸手拿起了布,边擦边唱,“没家的妖怪流浪在外面——。” 门外的青蔓姑姑踢了一下门,“你要是再唱,今日晚宴上的红烧肉,怕是跟你就没有缘分了。” 琴九心里冷笑,谁还因为一盘红烧肉屈服啊,声音没停,唱的愈发凄惨。 “还有芙蓉虾。”青蔓姑姑不慌不忙的道。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青蔓笑了笑,往别处去了。 门里的琴九此刻正抓着珠子上下打量,珠子质地极轻,触感冰凉,握在手里像是稍一用力就能捏碎。 琴九拿着布很是仔细的擦拭着,外面一层灰尘擦掉后,流光的外表渐渐显露出来,表面处有冰晶一样的花纹,显得珠子更加晶莹剔透,珠子内部应是中空的,此刻在琴九手里显得脆弱又美丽,像是一层薄薄的冰,琴九只觉得自己的体温,都能将这珠子融化了去。 琴九小心的将流光放在地毯上,又盯了几秒确定它不会被阳光晒化,这才伸手去拿第二颗。 日头悄悄的向西移去,殿内慢慢暗了下来。琴九埋头干活并不曾注意,流光开始向上漂浮了几分,内部开始渐渐有光影流动。 青蔓带着下值的白羽来寻她时,推开门只见一室半浮在空中的流光十分梦幻,正当中坐的琴九正放下最后一颗擦拭好的珠子,抬头看他们,眼神明亮,像是精灵一般。 琴九此刻也注意到了流光的变化,站起身欣喜的道,“好漂亮呀,姑姑。” 半空中的流光像是有灵性一般,向她簇拥过来,围着她周围打转,“流光在感谢你让她们重拾光彩呢。”青蔓姑姑微笑道。 琴九的小月牙更弯了几分,青蔓姑姑揉了揉她的头,而后捏了一个法诀,“去吧。” 流光开始逐个从半开的门中飘了出去,外面的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空中的流光像是被打散的月色,整座内殿都被笼罩着柔和的光亮。 琴九冲着它们挥了挥手,那侧的白羽依旧站在来时的位置,整个人呆呆的,嘴里念叨了一句,“好漂亮呀。” 青蔓姑姑抱着琴九出了门,走到门口才注意到傻愣着的白羽,琴九弹了一下白羽的额头,“小白你傻愣着干嘛呢。” 白羽这才回过神来,眼前是一张放大的包子脸,此刻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白羽不动声色的把琴九从姑姑怀里接过,琴九很是不乐意,附耳在他耳边道,“小白你干嘛,我想要姑姑抱,姑姑身上软绵绵的。” “你太重了,我怕姑姑累到。”白羽同样附耳过去道。 琴九气鼓鼓的转过头去,殿内这会全然不像来时那般安静,来赴宴的宾客彼此相谈甚欢,殿内遍布了欢声,有侍女撤下了平日里的萤火,换上了人间的红烛,更衬的殿内多了几分温暖之气。 琴九的眼睛不自觉的又瞥了瞥白日里去过的寝殿,也不知妖王现下见到这般光景,会不会觉得欢欣几分。 第十一章 王上寿宴 琴九好奇的伸长脑袋往声源望去,只见两名侍女领着一行人自内殿口进来,这一行人有男有女,领头的一男子身穿黑色锦衣,一头黑发以青玉冠束在头顶。通身无其他装饰,只腰间挂了一蓝色锦囊。 从琴九这方看过去,只能看见男子的侧脸, 肤色极白,线条很是柔美,倒像是女子的轮廓一般。琴九对长得好看的人没有抵抗力,目不转睛的盯着人家看。 许是察觉到有人看他,男子突然转过脸来。这一转却把琴九吓了一跳,只见男子一半脸眼如灿星,面若美玉,另一半脸上,一条刀疤自额头划自嘴角,如同地狱的修罗一般。 男子眼神扫视过来,琴九连忙将头埋到白羽颈边,白羽显然也注意到了那男子的面容,安抚了拍了拍琴九的背。 青蔓姑姑在前方轻叹,“这般长的岁月没见了,他倒还是像以前那般。” 白羽在一旁问,“姑姑,此人可是腾蛟?” 青蔓姑姑点头称是,那方腾蛟也注意到了她们三人,转头对身后的人轻语了几句,一个人转了步子往这方走来。 腾蛟径直走到了青蔓姑姑身前,琴九偷偷打量了他一脸,离得近了,越是觉得他肤色白皙,像是常年不见太阳一般,眉眼亦偏向女子的柔美,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柔的气息。 那半张脸越是好看,越是衬的另外一半脸十分狰狞。 腾蛟望了青蔓姑姑良久,“蔓蔓,好久不见,你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青蔓姑姑身形一颤,“蛟领主过誉了。” 腾蛟还欲说些什么,青蔓姑姑抢先开口,“王上正在殿内等候,蛟领主还是先行过去,免得让王上久等。” 腾蛟顿了顿,点了点头。随意的瞥了眼青蔓身旁的两人,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那一行人跟在他后面进了内殿,青蔓姑姑绷紧的身子才放松了下来。 琴九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神秘兮兮的凑到青蔓身边,“姑姑,我觉得你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故事。” 青蔓姑姑挑眉看她,“小小年纪从哪学的这般八卦。”神情很是严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琴九满脸疑惑,眼前这个人昨夜明明还在跟自己讲螳螂小姑娘与白羽不得不说的十个故事啊。 青蔓姑姑被看的有些许心虚,轻咳了一声,“晚宴怕是要开始了,白羽你今晚当值吧?是时候去了。” 白羽点头应了,把琴九放了下来,捏了捏她的脸,往宴厅去了。 琴九站在地上仰着脖子看着青蔓姑姑,眼神微眯,一副你别想瞒过我的样子。 “你再这么盯着我看,怕是芙蓉虾都冷了,我可得先去入座了。”说罢欲抬步往前。 琴九仍是盯着她看,脚步却不由地主的往宴厅的方向移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到厅里的时候,琴九只觉得脖子都仰的酸了。 青蔓姑姑把琴九领到了帷幕后的一处小桌子前,又抬手唤来了一个侍女耳语了一番。 侍女点头称是,很快便拿来了几碟小点心放在琴九桌前,刚刚还死盯着青蔓姑姑的琴九视线立刻转移了。 “席间所有的东西玉蝉都会拿一份给你,歌舞这个角度也能看得清,你在这好好坐着,不要乱跑。”青蔓姑姑俯身对琴九道。 琴九嘴里塞着东西,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青蔓姑姑直起身来,往帷幕外走去,径直走到了妖王下首的位置落座了。 琴九一下午没吃东西着实有些饿了,塞了几片糕点进了嘴里,才有心思透过帷幔往外头看。 此次妖王寿诞,外殿宴请的是谷中众妖,内殿厅里坐的均是各族领主。 妖王坐在最上首处,左侧是腾蛟同他带来的一行人,右侧则是谷内的领主们。不同于中午时的宾客尽欢,此刻殿内两边妖怪干坐着大眼瞪小眼,虽有丝竹之音,气氛仍是有些紧张。 正当此时,一大汉站了起来,是白日里喝的醉醺醺的青领主,他端起酒杯,冲着腾蛟遥遥一举,“千年未见,今日好不容易我妖族齐聚,我敬你一杯。从前诸事都不必再提,盼你今后与我们同心协力,一起协助王上。” 腾蛟亦举起杯,“那是自然。”说罢一饮而尽。 气氛因得青领主这番话轻松了不少,两边陆续有人举杯交谈,殿内渐有欢声传出。 这时殿内忽有白雾四起,琴九小手一颤,有!有刺客! 正欲起身惊呼时,殿外飞来几只蝴蝶,停在地上,刹那间竟变成了几个摇曳生姿的美人。 美人均身穿白衣,以白纱覆面,只那中间一名女子身着红纱,长相美艳,正是早上见过一面的蝶衣,琴九心里大定,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几位美人身段十分妖娆,腰肢不堪一握,舞动起来十分轻盈,配上殿内的雾气,像踩在云端上一般,白衣飘飘,像是九天上的玄女。 最中间的蝶衣一身红衣,更显的肤色莹白,舞衣袖子宽大,腿部有开衩,抬手间露出一截皓腕,旋转间又露出半条玉腿,再加上蝶衣本就生的美貌,一举一动甚是勾人。 蝶衣与几位美人一个旋转间,又化成了几只蝴蝶,翩翩然的出了殿,殿内白雾也渐渐散去,好似刚刚一切香艳之色不过是南柯一梦。半响,腾蛟拍了拍手,称叹了一声,“好妙的舞技。” 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称赞不已。只有琴九依旧盯着蝶衣飘走的方向,怅然若失。 这时有侍女端着盘子开始上菜,众人纷纷开始推杯换盏,说些客套话,琴九见无歌舞可瞧,低下头忙着吃菜,把嘴里塞了满满当当。 那厢白夫人不是很待见腾蛟一行人,是以也不曾与人对饮,推辞身子不适,百无聊赖的靠在座位上四处张望。看到了帷幕后的琴九,眼睛一亮,指了指她的方向,用眼神示意了下自家相公。 白领主知她无聊,了然的点了点头,长腿一迈,几步便从后方绕到了琴九跟前。 琴九正专心致志的剥虾,忽然有一片阴影投下,她还没来的及看是谁,就被白狼主举起胳膊抱了起来。 一脸茫然的琴九手里尚拿着剥好的虾,只觉自己腾空了几秒,落地时便落入了一个软软香香的怀抱里。 第十二章 红浮之舞 琴九举着虾愣愣的抬头一看,是笑的正欢的白夫人,白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子,“小九九,是不是吓到你了,我着实无聊的紧,找你来陪陪我。” 琴九乖巧的点了点头,幸好她在帷幕后面,所以刚刚这一番动作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只有上方的妖王和腾蛟,略惊讶的看了她一眼。 倒是身边的青领主,喝了一轮酒回来,发现白夫人怀里多了一个小娃娃,“这小娃娃何时在这的?” 白夫人面不改色,“一直都在这,你莫不是又醉了吧?” 青领主摸了摸脑袋,难不成中午的酒还没醒? 这时席尾处有一人站起身,行至殿中央,对着妖王莹莹一拜,“今日是王上寿诞,属下私下准备了一只舞,斗胆想献给王上,贺王上千秋之喜。” 妖王看了看殿前站的人,偏头问了青蔓,“我记得那是你妹妹吧?” 青蔓先前应不曾知晓此事,被问起时有几分慌乱,福了福身,道正是舍妹。 “倒是有心了,既是如此,便去准备吧。”红浮一喜,又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殿内丝竹之音一顿,再度响起时,便换了欢快的调子。红浮换了一身粉衣出场,粉衣下摆层层叠叠,走动之间,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红浮对着众人嫣然一笑,双手轻抬,一条白绫浮在了半空中,红浮轻盈一跃,竟是踏着这白绫翩然起舞。 更奇的是,红浮脚尖每过一处,白绫上便凭空开了一朵牡丹,奇香自红浮身上散开,一时间众人像是处在了花丛之间。 这香味十分馥郁,像是已然有了实体一般,幽幽的飘进每个人鼻尖之中。琴九揉了揉鼻子,不知怎的,许是香味太重了,她闻着不太舒服,想要打喷嚏。见周围众人都并无不适的模样,只得按耐下来。 随着红浮舞动的时间越长,香味越发浓郁,琴九也越是觉得不甚舒服。她抬头瞄见了殿外来回走动的白羽,料想他应该还没吃晚膳,抓了一把果子用衣服兜着,猫着身子外殿外走去。 白夫人微微闭着眼,竟没察觉到她的离去,琴九很是顺畅的出了宴厅,出了厅后,空气让琴九觉着好过了几分,她抓着衣服,小跑着跑至白羽身前。 白羽见是她,十分诧异。“你不是在宴厅里么,怎的出来了?” 琴九抖了抖兜在衣服里的果子,“你没吃晚饭吧,我给你偷偷拿了些果子出来。” 白羽嘴角扯开了一抹笑,寻了一处较偏的台阶,琴九将果子一股脑的从兜里散到他怀里,自己也在台阶上一屁股坐下。 白羽咬了一口果子,看了眼身旁的小姑娘。她正晃悠着小脚丫,仰着头看天空。漂浮的流光与星星都倒映在她眼中,一双眼睛亮的出奇。 白羽忽然凑过去飞快的亲了琴九一口,然后脸红的将脸扭至一旁。 琴九晃动的腿顿了一下,而后很是淡定的擦擦脸,又开始晃起腿来。 白羽将头扭过去后,半响没听到身边人的反应。又将头扭了回来,只见那人不知从何处摸了一块糕,摇头晃脑的吃着。 见白羽眼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琴九把手中剩的半块往前递了递,“…你吃么?” 说罢也不等白羽应答,飞速的将手缩了回去,“你不吃啊,那算了。” 白羽又羞又恼,“我刚亲了你,你怎的一点都不害羞?” 琴九像看傻子般的看了白羽一眼,“我一天要被青蔓姑姑亲数十次,我有什么可害羞的。”说罢又叹了口气,“是我的罪过,我长的太可爱了。” 白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也是,她还是个孩童呢。 琴九吃完手里的糕点,又顺手拿了白羽怀里的一颗果子。白羽等她咽下最后一口,站起身来,揉揉她的脑袋,“你快回殿吧,我也要继续巡逻了。” 琴九拍拍屁股站了起来,随着他往殿内方向走去,半途中白羽忽道:“你可闻到有什么香味?” “是红浮在跳舞啦,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脚下的牡丹花一朵一朵的开,整个殿内都是这股香气,现下这殿外都传遍了。” 白羽听言笑了一下,“红浮原形便是牡丹,自然能操纵牡丹花开,这香气倒是好闻。” 两人行至殿门口,红浮正一舞终了,弯腰谢场。琴九偷偷溜回座位,在白夫人身边坐定。 白夫人这才注意到她离席,问她刚刚去了何处,琴九嘿嘿一笑道是尿急,白夫人便不再多问。 这时上方一直不说话的腾蛟忽然开口,“妖神殿下陨落时曾留下一件神物,我等一直无缘得见,现如今我等已回归族群,不如趁着今日王上寿诞,拿出来共同鉴赏一番?” 妖王举杯的手顿了一顿,“神殿为保天下苍生与混沌大战几天几夜,虽终将混沌封印,自己也魂飞魄散,不曾有神物留下。” 腾蛟站起身来,“妖神陨落,妖类均躲在这万妖谷中苟且度日,两千年来,要不是我等,这三界那还有我妖族的立足之地。怎的如今我等想瞻仰一下妖神遗物王上都如此推脱,莫不是,王上想独吞宝物不成?” 青领主听得此言,将面前桌子重重往前一推,蹭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你这话是何意?” 腾蛟带来的一群人中,一位女子嗤笑了一下,拿嘴掩面道:“青领主还是这般没脑子,话中何意说的不是很清楚么?” 青领主本就喝的不少,此刻又被女子这般一激,怒上心头,手中施展妖法就往女子那边攻去。 女子只淡淡一挥袖,青领主竟被这轻飘飘的一袖打飞了数丈远,狼狈的躺在地上。 身旁的白领主忙上前扶起他,上首的妖主见得此状,微眯了眼,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腾蛟佯怒呵斥那女子,“青领主与你切磋妖术,你怎么下手如此没轻没重?” 女子做委屈状,“我只用了三分力道,怎知这谷内的妖如此不堪一击啊。” 琴九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这两人怎的像故意挑事一般。身边的白夫人亦按耐不住了,“你这是说我万妖谷无能么?” “白夫人倒是个聪慧的。” 白夫人性子爽直,当即就要撸袖子打算冲上去,琴九忙拽住她的袖子,一时间殿内气氛剑拔弩张。 第十三章 突生异变 妖王抬手示意白夫人坐下,又转头对腾蛟道:“我本以为你是真心回族,亦觉真心欢喜。如今看来,你似乎并不想留在谷内,不如就此离去吧。” 腾蛟闻言走出座位,行至王座面前,“我等不远万里来贺,这路途艰辛,怎能就此回去。” 妖王眉头一皱,难不成是来碰瓷的? 腾蛟接着说道,“这妖神之物你已经保管了两千年,在这谷中也是白白浪费,不如就此交于我手中,我必将妖族再次带领巅峰,你便继续在这谷中做你的逍遥王上,你道可好?” “妄想!” 妖王终是怒了,将手中杯子一摔,殿内各领主纷纷站起身来。 腾蛟看了看殿中众人,忽而一笑,“看来今日,我是要强夺了?” “你不过带了几人,如何从我谷中数万妖怪之中夺物,况且我从未听说过妖神有何神物留下,你还是速速出谷吧。”青蔓姑姑声色俱厉的对腾蛟道。 腾蛟却置若罔闻,反而一把将青蔓拽进怀里,“蔓蔓这是在担忧我?待我取得宝物,便同你成亲,坐拥三界可好?” 青蔓姑姑见他仍执迷不悟,不由气急,一掌向他挥去,却被腾蛟轻描淡写的抓住手掌。 青蔓姑姑一惊,自己一气之下并无保留,这一掌使了十分的妖力,腾蛟虽一向修为比自己强,但也不至于轻而易举就能接下。 青蔓有些慌乱,忙屏息查探了一下自身妖力,却发现自身妖力仅剩三层,联想到方才青领主之事,察觉到有些不妥。 腾蛟见她面上神情有变,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蔓蔓可是觉得妖力所剩无几?” “你怎么知道?”青蔓心思被戳破,十分惊惶,抬头看着腾蛟,腾蛟但笑不语,青蔓姑姑陡然醒悟,“是你做的?!” 殿中各人听得这话忙各自查看妖力,均如青蔓姑姑一般情景,一时间殿内众妖面面相觑。 青蔓喃喃道:“不可能,这殿中摆设酒水均由我负责,你究竟是在哪里动的手脚?” “我知晓你心细,怎会在这看得见的地方动手脚。这世上唯有味道,看不见,摸不着,也最适合用来杀人,你说是么?” 琴九忽然想到红浮舞间那馥郁的香气,果然腾蛟紧接着道:“你妹妹比起你来,倒是蠢的不行。” 众人这才注意到红浮献舞后迟迟未归,青蔓姑姑脸色灰白,一脸不可置信,“红浮不可能帮你做事,不可能。” 腾蛟松开青蔓,走至妖王面前,俯身凑的极近,“也不需要她帮我,她只要在腰间挂上一枚香囊即可。这香唤做困兽,对妖族最是管用,哥哥,你觉得可好闻?” 腾蛟竟是妖王的弟弟?琴九还没从这声哥哥中缓过神来,妖王盯着腾蛟开口,“你莫不是以为消磨掉我们的妖力,凭你这几人就与我万妖谷匹敌吧?” 腾蛟笑的很是欢欣,仿佛妖王说了什么可笑的话,“我当然不敢低估哥哥你,毕竟你从小便比我优秀。只是谁告诉你,我只带了这几人?” 腾蛟的手伸向了腰间的锦囊,笑容越发诡异,青蔓直觉有异,飞身向前想夺走锦囊,只是已经迟了。 那锦囊被腾蛟打开,刹那间殿内一阵黑风四起,凭空从锦囊中出现了一队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身上披着黑色斗篷,脚边有黑色火焰燃烧着,斗篷里看不见人脸,只见得一片黑漆漆的。光是没有任何动作的立在殿前,就让人觉得压抑与恐慌。 妖王面色大变,“这是魔族之人?!你竟然与魔族勾结?” 腾蛟伸手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如今我可能与你匹敌?我本来只想要妖神宝物,这万妖谷今日一览倒也是风水宝地,哥哥,只要你将这两样拱手相让,我便饶你一命,如何?” 妖王不说话,指尖突然疾射出几颗水珠,往腾蛟面上而去。看似柔和的水波碰到腾蛟却像是锋利的针,腾蛟以手抵面,手上顿时被划出几道血痕。 腾蛟面色阴沉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倒一时忘了,我这一脸伤疤均拜你所赐,看样子你是不打算识相了。” 妖王还未出声,琴九身旁的白夫人忿然道:“我万妖谷与你这种卑鄙小人不同,宁战死,不屈死。” 殿内的各位领主均亮出武器,蓄势待发。腾蛟见状手微微一抬,那些黑衣人从袖中抽中一把黑色长刀,往身边的领主砍去,领主奋力应敌,殿外的侍卫听得动静也纷纷进殿,方才还觥筹交错的殿内一时间刀光剑影。 琴九无半点法术,只能躲在帷幔后面。忽然有个大刀往她身边砍来,琴九惊吓之下竟然忘记躲藏,眼见着那把刀已经快劈至跟前,刚进殿的青蔓忙拽了她一把,才让她幸免于难。 青蔓姑姑一手护着她一手应敌,渐渐有些不支,还好白羽及时赶到,击退了黑衣人。 两人方喘了口气,就发现刚刚倒地的黑衣人,十分诡异的又站了起来,一把大刀再度往这边挥来,白羽忙用剑格挡。 青蔓姑姑见得此景,怕无瑕顾及琴九,伸手在琴九额头一点,只见一根绿色的藤蔓从琴九脚底伸出,慢慢将琴九包裹其中,“阿九,姑姑要去杀敌,你躲在里面很安全,等姑姑把坏人都杀尽了,就来找你。” 琴九知道自己在这也是累赘,点了点头,“姑姑,你要小心啊。” 青蔓没回话,温柔的隔着藤蔓在琴九额头亲了一下,而后用力一推,绿色的藤球裹着琴九往殿外飞去。 有黑衣人察觉到这边的异状,见藤球飞出忙伸手拦截,只是那藤球落入殿外,霎那间落地生根,与殿外的花草紧紧连在一起,无法分辨。 青蔓姑姑见有人拦截,长鞭一挥,两人缠斗在一起。 这些黑衣人仿佛不知疼痛,青蔓姑姑一鞭挥过去,黑衣人竟不知避让,大刀径直砍过来,像是机器一般。 领主们本就妖力被限,面对黑衣人不知疲惫的攻势,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青领主本就有伤,此刻一个恍惚间,被那魔族的大刀砍至胸口,跪倒在地。 白夫人惊呼了一声,只见青领主的伤口处有黑色的小火焰蔓延,渐渐扩大。 腾蛟坐在高处上,将这一切净收眼底。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刀叫做裂魂,相传能灼伤元神,我竟忘记跟你们说了。” 妖王挥退身边的一群魔族,移到青领主身边,将手覆于他后背度妖气与他,腾蛟嗤笑一声,“自顾不暇了还假慈悲,今日这殿中,我看谁能走出去。” 第十四章 逃生 青领主的伤越发严重,纵使妖王不停往他身体里输送妖力,那火焰仍是扩延至整个胸膛。 宴厅里不时传来妖族领主的痛呼,腾蛟仍是似笑非笑的举着酒杯,看着领主们做困兽之争。 妖王的拳头握紧后复又松开,“你让他们停手,我将东西给你便是。“ 腾蛟的身体往前倾了倾,眼神示意了魔族之人放下长刀。 “王上,不可!”青蔓姑姑出言制止,妖王微抬了抬手,“不必多言,你随我去内殿取物吧。” 青蔓姑姑看了眼精疲力尽的殿内众人,不再出声,跟着妖王往寝殿方向而去,腾蛟见状欲起身跟上。 妖王转过身来,“怎的,这片刻你都等不了么,还是你怕再次败在我手里?” 腾蛟眯了眯眼,“谅你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待两人走出殿内,腾蛟冲旁边的女子抛了个眼色,女子了然点了点头,隐匿了身形跟在两人身后。 青蔓与妖王进入寝殿,刚一离开腾蛟目光范围,青蔓便急急开口,“王上,神殿何时有留下什么宝物,难道真要给腾蛟那个卑鄙小人么?” 妖王苦涩一笑,径直往殿内走去,青蔓跟随在他身后,只见他停在殿内的一副画像前停了下来。 青蔓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画像,画像中的男子一身红衣浅浅而笑,眉间的红莲在灰暗的环境下显得十分妖艳。妖王看着画像轻叹了一句,“颜灼大人,是我无能,怕是守不住这万妖谷了。” 说罢将画移开,只见原本毫无异常的的墙面忽然像是有水波流动一般,妖王用力按下了墙上了某一处,墙面缓缓向两边移动,竟显现出一条密道来。 妖王低头进入了密道,青蔓紧随其后,两人进去后,一道身影悄然无声的闪了进去。 密道中有微微的光亮,能勉强让人看清路面,越往前走,这光亮越强,走到尽头时,只见一巴掌大的密室中,一颗鹅蛋大小的珠子漂浮在半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妖王走向前,轻轻碰了下半空中的珠子,那珠子一经触碰,光芒更盛,照的人眼睛都有些刺痛。 青蔓微微移开眼,“这便是妖神殿下留下之物么?” “当年颜灼大人出战之前,曾私下召见我,将这珠子托付与我,命我好好保管。千年来我一直谨遵神谕,将它藏至于寝宫之中,同寝而眠,从未告知旁人。也不知那腾蛟从何处知晓,处心积虑来争夺此物,他那般狼子野心的人,落入他手,怕是会大乱。”妖王的手轻轻摩挲宝珠,神情忧愁。 “哈哈哈哈哈哈,腾蛟大人从何得知就不劳你操心了,这宝珠我就先收下了。”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女子,此时见到宝物再也按耐不住,飞身上前卷走珠子,一路急奔着去向腾蛟邀功了。 青蔓抽出鞭子就要追出去,被身后的妖王紧紧拽住手腕,“不用追了。”密道里的光亮越来越暗,想来是那女子已经快出了密道,青蔓不解的看向妖王,“王上,为何让我不用追?” 密道里此时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妖王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青蔓,你现在仔细听我说。那珠子的确是妖神留下之物,不过几年前不知何故突然碎裂,刚刚所见的不过是我用法术修补之后的假象,用来拖延住腾蛟而已。” “怎么会这样?”青蔓听得妖神之物损坏,十分震惊,可眼下也顾不了许多,“我只怕法术不过是障眼法,恐怕瞒不住腾蛟多久。” “只要瞒住他一时三刻就好,但这万妖谷是不能再留了。腾蛟心狠手辣,得到宝物后必定会将领主赶尽杀绝。” 青蔓的身子在黑暗中微不可闻的摇晃了一下,妖王声音越来越急促,“这万妖谷的结界上尚存着妖神之力,等会出去后,我会吸取这结界之力,打开一个虚空裂缝,这裂缝只能存在一瞬,届时我抵抗住腾蛟,你带着领主从裂缝中逃走,一定要快!” “那谷中其他人怎么办?” “腾蛟想杀的不过是不忠于他的领主,谷中其他修行尚浅之妖对他并无威胁,再者结界一破,这万妖谷便是寻常山丘,他们亦可自行去往人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青蔓觉得有些不对,妖王将所有人的去处都规划好了,唯独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她反抓住妖王的手,“王上,那您呢?” 妖王避开了她的问题,径直往密道外走去,“走吧,腾蛟估计已经看到宝珠了,时间不多了。” 青蔓咬了咬唇,跟上前去。 两人回到殿中时,腾蛟正面色痴迷的看着浮在半空中的宝珠,扶着青领主的弱柳双眼含泪,“你既然已经拿到宝物,快些给我爹疗伤吧。” 腾蛟扯动了一下嘴角,“我何时说过拿到宝物,便放过你们了?” 弱柳脸色煞白,“你刚刚明明说王上将宝物与万妖谷给你,你便放我们一马。” “我只是要饶我哥哥一命,可没说过要放了你们,我只要这万妖谷,要你们这一群废物作何?”腾蛟似是觉得有趣,半倾着身子看向弱柳。 青蔓走到殿前刚好听到这段,又愤怒又失望,“腾蛟,没想到你竟然卑鄙到如此地步。” 腾蛟见是她,神色倒是温柔了几分,“蔓蔓,我自然是不会杀你的,这千年来我每天都在惦记着你,我们终于又可以在一起了。” 青蔓狠狠转过头去,眼眶中有眼泪打转。妖王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她含泪点了点头,往领主们的方向站了过去。 妖王暗自开始运转妖术,外殿来赴宴的妖怪修行尚浅,吸入了困兽之香之后,无力的瘫软在桌子上。忽然有人惊呼,“快看天上!” 只见天空中仿佛有无数红色的细线流动,那些细线都往内殿的方向聚集,整个内殿仿佛被一层血色笼罩着。 腾蛟已经拿到宝物,也不想与殿中的人多言了,他指了指青蔓与妖王的方向,“留下那两人,其余人,一个不留!” 魔族的人听到指令,手里的大刀纷纷举起,缓缓向领主们靠近,领主们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准备殊死一搏。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强烈的气波自妖王之处传来,直向腾蛟方向而去,魔族之人竟被这股力量逼退了数十步。 众人只见妖王的身后的空间被撕开了一条裂缝,青蔓大喝一声,“快走!” 第十五章 青蔓之死 白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抓着最靠身边的两人就往裂缝中一丢,两人的身形渐渐消失在裂缝之中,领主们反应过来,纷纷纵身往裂缝中一跃。 白羽被白领主拉着往裂缝中跳,突然顿住了步子,“阿九还在外面!” 白领主挡住攻上来的魔族之人,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将白羽往裂缝中一推,就要来拽青蔓。 青蔓被白领主拽到裂缝跟前,只见那裂缝之中星云密布,远远处有光亮传出,领主们正在星云中搀扶着行走。她等到白领主进入裂缝之后,自己却悄悄的躲在了帷幔后面,接着裂缝周围的气流,掩盖住了自己的身形。 不过瞬间,殿中领主已走了一半,上方的腾蛟气急败坏,手里的酒杯被捏的粉碎,“倒是忘了你这龙族天赋,不过这困兽之香,闻得越久,妖力流失越多。你觉得他们能跑多远。” 说罢冲着裂缝之中挥出一掌,果不其然从裂缝中传来几声闷哼。 妖王面色一变,脸上龙鳞乍现,身上的肌肉块块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撑破衣服一般。 腾蛟身边的女子一声惊呼,“不好,他是要自爆元神。” 腾蛟眼睛微眯,“趁着此刻,先杀了他!”魔族之人听得此令,放弃追击殿中的领主,纷纷向妖王砍去。 已经到了裂缝前的领主们见得此景,已经到了裂缝前又调转步子,想要去助妖王一臂之力。一条绿色的藤蔓无声无息的抓住他们的脚踝,将他们甩至裂缝之中,一道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不要辜负王上,快走!”几人对视一番,终究是面色凝重的往出口走去。 妖王见殿中领主均已进入裂缝之中,再无顾虑,对魔族的长刀丝毫不躲,身上的肌肉贲张到了极致,打算与他们同归于尽。 谁知就在此时,几条藤蔓飞快的缠在他的腿,拖着他往裂缝之中急速而去。妖王看了眼身上的藤蔓,不可置信的开口,“这是……蔓蔓她没走!” 魔族之人见妖王被拽入裂缝之中,大刀纷纷向裂缝这边砍来,裂缝之处却突然疯长出许多藤蔓,将入口紧紧围住。 腾蛟看到这些藤蔓突然面色一变,他急忙开口,“先住手!” 然而为时已晚,魔族之人的大刀已然落下,狠狠砍在了那些藤蔓之上,强烈的魔气让整座殿都颤动了几下,霎那间,黑色的火焰包围了藤蔓,藤蔓之中似有传来挣扎哭喊之声,不过片刻便消失不见,那些藤蔓亦在黑焰中化为虚无。 黑焰燃烧过后,那一条空间裂缝也消失不见,只剩一片片像是藤蔓灼烧过后留下的白色灰烬,像是一场下错季节的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腾蛟身后的女子不甘心的道,“还是让他们给跑了!还好妖神宝物已经到手,大人,这殿似乎要塌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向那位复命吧。” 有灰烬落在了腾蛟的手上,腾蛟愣了一下,忽然想到那年青蔓抓着他手时的触感,他拳头紧紧握住,又飞快的松开,对着殿中众人命令道,“走!” 一行人刚出了殿,就听得一声巨响,整座殿化为一片废墟,腾蛟脚步顿了一秒,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内殿这般打斗自然也惊动了外殿之人,但外殿妖怪修行尚浅,中了困兽便是连走动都有些困难,只能软绵绵的趴在桌上。 此时见腾蛟一行人出来,神色各异。腾蛟看了眼这些妖,身后的女子献计道,“大人,这些人忠于前妖王,留着也没什么用途,杀了算了。” 腾蛟不语,像是在思索女子的话是否可行。螽祁一听此话,吓得魂都掉了,他只是来蹭饭间接着想在王殿中寻个差事顺带着能找个女妖做娘子也行的念头,怎么现在还要搭上小命呐。 他艰难的从凳子上移动屁股,扑通一声扑倒在腾蛟脚边,“英雄饶命呐!我真的只是来吃个饭呐!我跟这里的人不熟的!您放了我吧!” 说完也不管周围人愤怒的眼神,两手努力的想抓住腾蛟的衣摆,接着哀嚎道,“我要是有力气的话我就给您跪下了,但是我现在腿软我跪不住啊大人呐!” 腾蛟被螽祁一阵鬼哭狼号吵得脑袋疼,他抬脚踩住了螽祁的手,“她若是没死,真想让她看看,她舍命保护的都是些什么货色。” 说罢腾蛟又扬了扬声音,高声对殿中各人道,“你们的短命妖王,已经死了,今后这万妖谷便是我腾蛟的天下。你们若识相的追随我,我便放你们回去。你们若是不识相,那你便带着一家老小下去伺候那短命鬼吧!” 腾蛟说完看了眼身后的女子,女子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瓷瓶口上的塞子拔开,一股幽幽的香味弥漫开来,不过片刻,殿中的妖怪就觉得自己的妖力回复了几分, 有一黄衣少年飞身欲袭击腾蛟,腾蛟看没看,一掌挥出,那少年竟是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在掌风之下灰飞烟灭了。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看了几眼,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朝着内殿的方向一拜,歪歪扭扭的腾云走了。 腾蛟看着殿中的人走的七七八八,这才低头对脚下的螽祁道,“你若是有几分骨气,我倒还考虑饶过你,这么个软骨头,留着也是我妖族之耻!” 螽祁一听这话,顾不得手上的疼痛,脸色神色一变,大义凛然的道,“奸贼!你这个狼子野心的奸贼!我刚刚完全是为了迷惑你!你个杀千刀的!你杀我领主毁我王殿!我今天非要跟你拼了不可!” 他脸上还残留着刚刚的泪痕,此刻一双眼狠狠瞪向腾蛟,彷佛腾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腾蛟将脚从他的手上移开,似笑非笑的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你吧。” 螽祁这会是真的要哭了,这个人怎么这么难伺候,他竭力想把手从腾蛟脚下抽出来,谁知那脚竟有如千斤之重,眼看那一掌已经挥来,螽祁把心一横,闭上眼睛,来吧!死就死吧! 第十六章 止离神君 可就在这时,腾蛟身后的一名魔族之人忽然僵硬开口,“魔君传信,止离神君已知晓此事,正往此处而来,命我等速速离开。” 腾蛟的掌风一顿,“知道了。”也顾不上螽祁了,伸手一挥,一阵黑风四起,几人被包裹在黑风之中,速度极快的往出谷的方向去了。 螽祁一番死里逃生,只觉得心都快蹦出来了,他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心里对那什么止离神君十分感谢,默念了数十句神君英明神武祝他长命百岁,待心情平复后,化作原形,连滚带爬的往殿口而去。 到了殿口,却见一白衣男子腾云迎面而来,他头也不抬的从男子身下跑过,边跑心里边暗骂,“饭都吃完了才来,这人脑子有问题吧。” 螽祁完全没想到,被他骂作脑子有病的就是刚刚自己大夸英明神武的止离神君。 止离只见一只硕大的蚱蜢从自己下方跑过,速度快的只剩一道残影。他长指一点,一道结界挡在了蚂蚱前方,那蚱蜢一时来不及收腿,径直的撞上了结界之上。 螽祁只觉得今天自己出门没看黄历,好不容易从那阴晴不定的魔头中逃出,怎么看着平坦坦的道,自个突然就撞上墙了。 他用爪子揉了揉自己的头,却见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色衣角。他顺着衣角往上看,是刚刚门口见过的男子。 他朝男子摆了摆爪子,“回去吧,你看我也没用,人都吃完了你才来。下次吧,下次早点来。”说罢又摇了摇触角,叹气道,“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新来的大王看起来不太好客啊。” 止离问他,“为何没有下次,新来的大王又是何人?” 螽祁叹了口气,“唉,别提了,真倒霉,本来宴会好好的,突然里头就打起来了。我想跑来着,谁知大家全都动不了了,内殿的大王跟领主一个没跑出来,你现在能见到我,那完全是我机智过人,福大命大。” 说完这些话,螽祁觉得被撞晕的脑袋缓过了神,他冲止离挥挥手,“我走了,以后有缘分再见啊。” 止离撤掉了面前的结界,螽祁一溜烟的便跑没影了。 止离见他消失在夜色之中,转身往殿中走去,边走边用神识巡视四周,可一个人影都未曾看见,他走到了内殿门口,眼前只见一片断垣残壁,空气中隐隐还有灵体的残片漂浮,他一声轻叹,“颜灼兄,我还是来迟了。” 颜灼故前与他乃是好友,这万妖谷是颜灼陨落之前所留,其上附有结界,易守难攻,今日他在昆仑山上,见万妖谷结界已破,心知恐怕有变,急忙御风来此,可谁想还是迟了。 此时灌木中传来一丝动静,打破了止离的思绪,他上前查看,只见那灌木丛中,竟躺着一个女童。 那女童面色莹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止离探了探她体内的气息,有些困惑,这女童没什么大碍,只是被强大的气流震晕了过去而已,只是她体内全无一丝妖族之气,倒像是个凡人。可这谷内,如何会有凡人女童? 眼下女童昏迷之中也无法问出发生何事,只得先将她带出去安顿了。他抱起女童,御风往谷外去了,那座灯火依旧通明的殿宇,渐渐被抛在了身后。 被抱走的女童,正是被青蔓藏在殿外的琴九。止离思索了一番,将琴九抱回了自己居所,将她放置在床上,见她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又怕贸然输送真气伤了她的筋脉,只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候。 琴九是被冻醒的,她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冰窖之中,她咕哝了一句,“姑姑你又抢我被子。”然后缓缓的睁开眼,只见眼前所见之景完全不是自己的屋子,又闭上了眼睛,只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止离听到她醒了,走到床前,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查探她的气息。 琴九闭了眼,突然感觉到不对,她猛的睁开眼,只见一张放大的美男脸出现在眼前。 她眨了两下眼睛,有些迷茫,她只记得被青蔓姑姑藏入草丛之后,忽然有一阵气流自殿内传来,她被这阵气流袭中,昏了过去。 昏迷前的一秒,好似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藤蔓突然松开了,她重重的跌到了灌木丛中,而后就失去知觉了,怎么醒来的时候,就到这里了,还跟美男共处一室,难不成是自己已经死了,又穿越了一把? 止离只见女童自醒来便盯着屋顶看,神情呆滞,不由得担忧的开口,“你没事吧?” 琴九脑袋更迷糊了,美…美男跟我说话了!她愣愣开口,“我没事。” 止离见她应声了,有些放下心来,“万妖谷中发生了何事?” 美男问我万妖谷中发生了何事…万…万妖谷?!琴九的脑袋突然清明了,原来她并没有穿越到别的地方,那青蔓姑姑现在在哪?她急急坐起身来,四处张望,“姑姑呢?姑姑去哪了?” “我昨夜在谷中,只见到你一人,还有一只蚱蜢精。” “昨夜?”琴九抬头看了看屋外,果然天已大亮,竟是已经隔了这么多时辰。她联想到男子说的只见到她一人,心中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昨夜王上寿宴,腾蛟来贺寿,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席间他突然跟王上索要什么妖神宝物,妖神不给,两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那腾蛟偷请了魔族帮手,又在空气中放了有毒的香气,领主们打得很是吃力,青蔓姑姑怕我受伤,把我藏在了灌木里面,后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说着说着竟有几分哽咽,为何姑姑她们都不见了,难不成被腾蛟抓走了,可妖王他们怎么会束手就擒呢。 琴九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抓住了止离的袖子,急忙又道,“腾蛟和姑姑好像是旧时,他一定会放姑姑一马的,你去的时候,姑姑她们一定已经逃脱了。” 止离见眼前的女童一脸希冀,眼睛里头亮闪闪的,只好模棱两可的回道,“我去时虽没见到任何人,但也没见到有人遇害的痕迹。万妖谷的妖王妖龄已快万年,想必能带着谷中之人全身而退。” 第十七章 他…摸我了?! 琴九闻言长舒了一口气,抓着止离袖子的手也松了下来。嘴里喃喃道,“我就说嘛,姑姑和小白一定是已经安全逃走了,可他们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呢。” 想到此处,语气渐渐变得失落,小脸泫然欲泣的模样,不过片刻,又想开般的安慰自己道,“逃亡那么仓促,哪还顾得了这么多,下次见到小白揪他尾巴上的毛解解气就好啦。” 止离见她脸上神情不停变化,听她话中所言倒是与谷中之人很是相熟的样子,有些许疑问,“你一个凡人,怎会出现在万妖谷中? 琴九被这一声打断了思绪,怔怔抬头,“我不是凡人呐,我是个妖怪,从蛋里出来的那种。” 止离闻言剑眉一皱,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琴九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让琴九的眼睛陡然瞪大,犹如雷击的呆在当场,美男他…他摸我脸了?! 止离将神识探进琴九体内,仔细查探了一番,筋骨的确是凡人无误,也并未发现有妖族的内丹,只是元神之处好似有一些异常,好似有一股神秘气息在压制什么,待止离神识欲深入查探之时,那丝气息却又不见了,止离又仔细搜罗了几遍,都没有再找到那股气息。 琴九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僵硬的保持坐立的姿势,可良久还不见美男将手移开,腰挺得十分酸涩,不由得怯怯问道,“那个,你摸完了没,可以的话我想换个姿势。” 止离将手收回,见女童腰板挺的笔直,想着可能是与自己同处一室让她不太自在,于是起身道,“你被魔气所伤,还是再歇息片刻为好。”说罢径直出了竹屋,只留琴九一人在屋内。 琴九见他出了屋子,小心脏才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的靠在床头,盯着屋顶一阵感叹, 刚刚那人怎么生的如此好看,眼睛像是熟透的葡萄,嘴巴又像是初摘的樱桃,皮肤细致的像白面馒头,馒头… “咕——”一阵响声在空荡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琴九囧囧有神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饿了,好想吃馒头。 可那男子出去了一个下午都不见回来,琴九苦着脸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肚子叫的越发欢畅,片刻后,她像是做了重大决定一般的直起身来,握紧了小拳头,“不管了,丢人就丢人吧,我快饿死了!” 说罢艰难的爬下了床,推开门走出了屋子。眼前是一片白茫茫,周围漂浮着一些像云状的物体,一阵风出来,琴九不禁抱紧了自己的小身板。 她左右环顾了一周,只见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左边一间木屋门扉紧闭,她走到屋前来回踱着步子,琢磨着要不要敲门。 止离正在屋内仔细回想着刚刚在琴九元神处见到的那一股气息,越是深入回想,他越是觉得这气息很是熟悉,很像那人的手笔,只是那人已故去千年之久,难道是他的灵魂碎片,藏于这个女童体中? 思及此处,止离的眸子亮了微许,倘若是这样,本来想要将她送下山的想法怕是不行了,还是先留在身边观察段时日吧。 正思索间,一墙之隔的屋中,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很是急促,先是饶了一圈,后又在他门前停下,紧接着就不停的在门口打转,像是有事寻他,止离从书桌后起身,打开房门询问,“何事?” 琴九刚打算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拉开,她的手停在了半空,尴尬的收回,仰起头问道:“那个…你饿不饿啊?” 为神者不食五谷,止离摇了摇头,“我不饿。”琴九飞快的接过话头,“好巧啊,我饿了。” 止离见小姑娘捂着肚子,脸颊通红的立在门前,“是我疏忽了,忘了你要进食,不过这山顶只有我一人独居,怕是只有些果子可以用来充饥,你先将就一下吧。” 琴九一听得有吃的,忙点头道:“我不挑的。” 止离抬步往木屋后走去,琴九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木屋后约莫几百米,有一颗几人合抱粗细的树,树上挂着一些青色的果实,止离抬手摘下一颗,递与琴九。 琴九道了声谢,啊呜一口大口咬下,顷刻间,小脸皱成了一团,好酸,酸的她此刻口水眼泪齐流,琴九艰难地咽下口中的果肉,然后又闭着眼咬下了第二口。 止离见她一脸痛苦的表情,忍不住出声,“不好吃的话不必勉强自己。” 琴九嘴里含糊回应,“可是我饿,有的吃就不挑了。”琴九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能不能劳烦你再给我摘一个,一个我吃不饱。” 止离又递了一个给她,琴九另一只手接过,几大口塞进了嘴里,酸味齐齐在口中爆开,她眉头紧锁,生无可恋的咀嚼着,心中默念这是红烧肉,这是红烧肉。 止离见她这幅模样,想了想,还是将后方其实还有另外几颗果树之事瞒下,唇角若有若无的勾了一下,径直往木屋走去,琴九苦着脸跟在身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止离走到自己门前,回身对琴九道:“天色晚了,你去旁边的屋子歇息吧。” 琴九点了点头,推开下午的那间屋子,刚跨进屋内,又回头问道,“谢谢你救了我,我叫琴九,琴棋书画的琴,九牛一毛的九。” 止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见她仍然抬头看着自己,“还有何事?” “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那你的名字呢?” 止离一愣,倒是有很长的岁月没人问过他的名字了,还没开口,琴九见他不语忙摆了摆手,“做好事不留名,我懂的我懂的,那我叫你恩公吧!” 说罢像模像样的抱了个拳,“恩公,我去睡了!” 止离见她进屋,也推开自己的房门,坐到书桌前,摊开一本书翻阅。这山上很久没人来过了,此时突然有个小姑娘住在隔壁,她脱了鞋子上床,在床上打滚,甚至细细的呼吸声都能传入止离的耳朵,止离觉得心中有种甚是微妙的感觉。 这边琴九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合衣躺下。 本以为自己沾床就能睡着,可夜晚的山上实在是太冷了,这房间没有被褥,琴九躺在冰冷的床板上,不停涌进来的寒意让她冷的直哆嗦,上下牙齿不停打着颤,又不愿再去麻烦止离,只好尽力蜷缩在床的一角,又累又困之下,迷迷糊糊的竟也睡了过去。 第十八章 我有紧急之事 止离一卷读完,听得隔壁没了动静,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了看窗外,夜间山风肆虐,而凡人又一向畏寒。他想了想,还是起身往屋外走去。 止离在琴九的屋前扣了扣门扉,见没人应答,便推开门进了屋内。只见灯光下,那小人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手臂紧紧环抱着自己,似乎还有些微微发抖。 止离走上前去,将手放置在了床板之上,内力沿着床板渗透进去,床上渐渐有了温度。睡梦中的琴九只觉身下渐渐变的温热起来,不由自主的整个人往热源靠去,小脸在止离的手上蹭了又蹭。 止离只觉得手上的触感是从未接触过的软绵,有些不太习惯,想要抽出被枕在琴九头下的手掌,谁知手抽出了一半不到,琴九的头就紧跟着凑了过来,止离见她睡的很熟的模样,手顿了顿,还是停在了原处。 琴九睡的十分香甜,朦朦胧胧间梦到自己来到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山谷,谷中绿草如茵,奇花异草遍地,有水流声远远的传来,她情不自禁的往水流声的方向走去,那水流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不好!琴九猛的从梦中惊醒过来,想上厕所!她百般不情愿的将头从温暖的枕头上移开,半梦半醒的坐起了身,眯着眼睛往床上爬,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床头似乎有个白色物体,琴九又瞄了一眼,原来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 等等,琴九的瞌睡猛的被吓没了,自己屋子里怎么会有人,一瞬间话本中的看到过的孤魂野鬼山间怪谈全都浮现在了脑海中,琴九的腿悬在了半空,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止离见她睡梦中突然直起身子,这会又极其怪异扒着床沿的一动不动,不由得问出声,“怎么了?” 琴九听到这声音很是熟悉,壮着胆子又往床头看了一眼,只见灯光下那人眉眼如画,翩翩立在床前。琴九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恩公,原来是你啊。”说完麻溜的从床沿下爬了下来。 止离见她一路往屋外走去,出声唤住她,“你要去哪?” 琴九头也不回的道,“我有些急事,要处理一下。”外面山风阵阵,夜已然深了,她身上又可能藏着那人的灵体碎片,难保不会被恶人盯上,止离身形一闪,两手夹住她的衣领子,将她整个人提至胸前,与她对视道“你有何事要处理,非要现在出去?” 琴九只觉得自己快憋到了极限,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憋的,整张脸通红,两腿交叠,小声的从牙缝中蹦出来几个字,“我要去嘘嘘。” 止离手微微一顿,忙将琴九放下。琴九推开屋子的门,一路小跑着跑至净房前,长舒了一口气。 等琴九解决完生理问题回到屋内,止离已经不见踪影了。琴九此刻被山风吹的困意全无,靠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整座屋子暖洋洋的,与傍晚时的冰冷全然不同,琴九想着刚刚见到的止离,猜测着约莫是他偷偷施了什么法术,心中默默感叹,恩公着实是个大好人呐。 这般胡思乱想了一会,肚子又开始咕咕作响,下午吃的两个果子这会早消化完了,琴九连忙闭上眼睛,睡着了就不饿了,这般强行暗示过自己几遍以后,竟也缓缓进入了梦乡。 而一墙之隔的止离在书桌前,手中端着一卷书本,却迟迟一页都不曾翻阅。自己常年独居,倘若要是留她在此,想必有诸多不便,可又不放心将她放到别处,如此倒是陷入了两难之境。 止离有些为难的揉了揉额头,隔壁却传来几声肚子饥饿时的响声,止离想到了下午时小姑娘的吃相,有些莞尔,放下了手中书卷,抬步出了木屋。 止离走至屋前打量了一番,他的居处千年来甚少有人来此,是以十分简陋,更别说什么厨房之类了。 止离指间灌注一丝神力,指向一处石壁。只见那石壁上的石头像变得有灵性一般,自动的排列成行,层层叠在一起,不过片刻,一间整洁大方的石屋便平地而起。 止离进到石屋内,长指轻点,移来不远处的巨石,切割成灶台的模样,一切稳妥之后,天际已经泛白,止离脚下升起微风,御风往山下去了。 止离记忆中,无妄山下似乎有一个小村子,不过数百年光景,竟已变成了一座颇具规模的城镇,城中的小贩守着各自的摊子吆喝着,十分热闹的样子,赶集的人正陆续从城门口进去,止离意念一动,化作一个青衣书生,跟在人群后面往城中走去。 人流不停往前涌动,后方有两个壮汉不知道因为何时起了争执,竟动起手来,人群中一片混乱,止离袖中手指微动,那两个壮汉只觉自己被一股气流推了开来,再欲动手之际,刚才所站之地早已被后面排队的人站满,不甘心的隔着人群高声叫骂。 止离前面的一个村姑,听到喧哗,扭过头来看热闹,谁知回头就看到身后站着一名容貌俊俏的书生,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一时间竟看得痴了,呆呆立在原地。她同行的大娘已经走到了门口守卫处,一扭头见自家女儿还立在原地,嘴里暗骂了一句,一把拽住她往城里走去。 那村姑任由着大娘拽了几百米还痴痴的望着止离的方向,大娘见她一副丢了魂了模样,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揪了一下她的胳膊,村姑这才回过神来,木木的看向大娘,嘴里喃喃道,“娘,我好像遇到爱情了。” 止离全然不知自己的容貌会引得这般轰动,他进了城,先去了粮油店买了一些柴米油盐之物,见周边人均使用银子交易,从腰间锦囊着一探,摸出一大块银锭,付与店家。 店家见他一副书生模样,出手又大方,笑盈盈的道,“公子家在何处,这么些货物您搬运不便,我让伙计套了马车,送到您府上去。” 止离只道不必,两手各提起一个麻袋,云淡风轻的出了店门,步履十分优雅,好似提着的不是几百斤米,而是一把折扇一般。 第十九章 是在做梦么? 止离提着这些东西往城门走去,一路上的姑娘见到他多以手帕覆面,满脸羞红的避在一侧,有那胆子大的,走至他跟前,装作不经意的把帕子丢在他身前,止离脚步一顿,微微跨大了些步子,越过帕子往前去了。 一路上又添置了些枕头被褥类的生活用品,快至城门口时,只见有一家成衣铺子挂着几件女童衣物,止离略思索了下,抬步进了铺内,老板见他举止不凡,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迎了上来,“公子是给自己添置衣物还是给家中娘子备些夏装?” 止离取出一锭银子,指了指那一排女童衣物,“劳烦将这些全都帮我包起来。” 店家一看是个出手如此阔绰的主,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手脚麻利的给止离打包好衣物,又恭恭敬敬的将他送出了店门。 止离估摸着买的差不多了,便不再多做停留,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将这大包小包的全收入了腰间的一枚锦囊之中,而后阔步往城外走去。 待出了城约莫几里之地,周围渐渐没了路人,止离方使出御风之术往无妄山顶去了,这一来一回竟也花了不少功夫,此时天已然大亮了。 止离回到山上时,见右边的屋子房门依然紧闭,料想琴九应该还没起身。便将锦囊中的东西取出,放置在了琴九门前,自己往屋后去了。 琴九一觉转醒时,阳光已透过窗洒到屋内,她起身时仍是有片刻的愣怔,我是谁,我在哪。足足过了半刻,脑袋才缓过神来。 她看了看窗外的日头,忙从床上跳起来,伸手打开房门。只见房门口整齐摆着几条被褥,被褥上还放着几件新衣。她不甚确定的看了看四周,这是哪来的?难道是给她的? 琴九走出了屋子打量了下周围,左边的屋子房门依旧关着,只是右边竟一夜之间多了一间石屋。她好奇的走进屋内,只见石屋内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角落里还摆着几袋大米,琴九肚子早已空空如也,这会很没有骨气的咽了一口口水。 琴九正盯着大米发呆时,屋里的光线突然暗了几分,琴九回过头去看,是止离正站在门口。 她走到止离身边,抬头问道,“这厨房是你弄的么?” 止离点了点头,琴九的眼睛里顿时有小星星闪烁,“你好厉害啊,才一夜之间呢。”她又指了指屋里的那些大米,“那,那个可以吃么?” 止离仍然点了点头,琴九紧接着又问出口,“那我也可以吃么?”说完有些紧张了看了看止离,止离道,“自然可以。” 琴九一声欢呼,欢快的跑至屋内。灶台边堆着一些劈好的木材,琴九二话不说的拿起一根与她一般高的柴火,往灶膛中塞去。 止离看到此景微微摇了摇头,怎么莫名有种自己在压榨幼童的感觉,他走进屋内,接过了琴九手中的柴火,“还是我来吧。” 琴九忙摆了摆手,“我可以的,恩公,我总不能光吃不干活吧。”说罢又要将柴火接过去。 止离只好将她拎至屋外,指了指她房门口的一堆东西,“你先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吧。”琴九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止离,“这些都是给我的吗?”意思是她可以暂时留在这里了么? 止离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想着毕竟是个稚童,又刚经历这般变故,心中柔软了几分,拍了拍她的头,“你暂时就住在这吧。” 琴九这才连蹦带跳的往屋子跑去,止离回到厨房里,把柴火在灶膛间整齐码好,指间凝出一抹真火,往柴火上轻触,顷刻间便燃起熊熊烈火。 火光照的整个屋子都有几分温暖之气,耳边传来那边屋内小姑娘刻意压低的笑声,无妄山约莫有千年都不曾像今天这般热闹了,止离的自己都不曾注意,他的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笑容。 屋子里的琴九正忙前忙后的收拾自己的床铺,被褥又大又厚,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被褥移到床上,又用力将它弄的平整,一番折腾之下,琴九浑身力气耗尽,瘫在床上稍作休息。 休息的时候,琴九打量了一下这房间,之前倒是从未认真看过,只见屋子里摆设均简洁大方,颜色多以白色为主,一看就是男子居所,相比之下,她的花被子在房间里显得十分的突兀。 琴九将头埋进被子里,突然觉得无比的安心,从前世的孤儿院,到后来与青蔓姑姑同住,这还是她真正意义上拥有的第一间自己的房间,虽然只是暂时的居所,她也觉得特别的满足。 空气里飘来一阵饭香,琴九连忙把头从被子里移开,就要往厨房跑去,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将止离新买的衣物细细叠好放置在床头,这才关上门,往厨房方向去了。 琴九到厨房时,止离刚好将锅里的粥盛出,琴九忙上前接过碗,踮起脚放在石桌上。见止离只盛了一碗,好奇的问,“恩公,你不吃么?” 止离摇了摇头,“你先吃吧。” 琴九见他不像是推辞的样子,自己又实在饿得紧,便不再客气,爬上小凳子小口小口喝着粥。 粥熬的刚刚好,十分粘稠,里面又放了些糖,甜甜糯糯的很是好喝。琴九的眼睛都快笑没了,她很是崇拜的盯着止离看,“恩公,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以前渡劫的时候,在凡间学了一些。你以后不用唤我恩公了,叫我止离即可。” 渡劫?止离?琴九突然想到青蔓姑姑聊起妖神时说的人界与天界都是有神统治的,天界的神好像,就叫止离…? 琴九缓缓的将碗放下,一脸复杂的盯着止离看。止离见状问道,“你吃饱了?”说罢伸手想要把碗拿过来。 琴九一把把碗按住,“不不不,不是这个事儿。那个,你是我想的那个止离么?” 止离微微侧过脸,挑眉看她,“大概是吧。” 琴九只觉手中的碗突然变得烫手起来,自己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活的那种,还跟他坐在一起喝粥了。琴九端起了碗,试探性的啜了一口,没错啊,甜的啊,那应该不是做梦吧? 第二十章 眠魂 止离见她不说话只埋头喝粥,便起身往屋外去了。只剩琴九一个人在屋内,左一口右一口的喝着粥,嘴里还不停咕哝着,是甜的啊,那就不是做梦了吧,梦里的粥应该没有味道吧。 咕哝了半天,终究下定决心一般,小手颤微微的往自己脸上掐去。 与此同时,距无妄山上几万里之遥的一处大殿中,一男子坐在大殿当中的王座上,手中捏着一堆碎片,脸隐在黑色斗篷之后,看不清神情。 殿中光线很暗,显得十分阴森。殿中站着一排人,为首的便是当时围剿万妖谷的腾蛟,此刻他的脸上冷汗连连,因为恐惧,身体甚至微微颤抖。 王座的男子终于开口打破这一室的沉默,“你动用我的半傀魔,为我抢回的妖神之物便是这一堆残渣?” 男子语气十分平静,腾蛟身体颤动的幅度却更大了些,他跪伏在地,“魔君,属下办事不利,请魔君责罚。” 身后的女妖亦慌忙跪下,“属下当日跟着那妖王至密室,亲耳听到他说此物是妖神所留,不曾想万妖谷存亡之际,他竟还敢糊弄我们,实在是那妖王太狡猾,请魔君饶过腾蛟大人吧。” 魔君轻轻摩挲着那一堆碎片,“此物唤做眠魂,据传能让灵魂长眠于此,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容器,就算未破损前,对我亦无多大用处。只不过此物既已破损,说明其中沉睡的灵魂已经醒来,能让妖神这么用心保管的灵魂是谁,我倒着实有些好奇。” 说罢转头看向跪在殿中的腾蛟,“你们当日在万妖谷中,可曾见到什么奇特之人?” 腾蛟仔细回想了一番,当日宴会之中所见之人虽有许多,但多半是谷中侍女,称不得奇特,他摇了摇头。 “这倒是奇了,万妖谷中有结界,那眠魂珠中的灵魂倒应该还在谷内才是。” 腾蛟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那日宴会之中,白夫人怀里的小女童。不知何故,他却并未将此事禀告魔君,只将头往下又低了几分。 魔君像是有些乏了,揉了揉自己额头,挥了挥手道,“罢了,今日就先绕你一命,只是不罚你难以服众,你自己去戒堂领二十鞭吧。” 腾蛟拳头紧握,咬了咬牙道,“属下多谢魔君。”说罢起身往戒堂方向去了,他身后的众人见状纷纷尾随出殿。 一身穿红衣的女子悄无声息的自内殿走出,走至魔君座前伸手问道,“困兽之香我已经借与你,你答应我的东西呢?” 魔君自身后掏出一瓶液体,那液体在瓶中不停翻滚,十分诡异,魔君将这瓶子丢给女子,嘴里一声嗤笑,“昔日堂堂上仙,今日竟也沦落到与我魔族做交易的地步。” 女子身形一僵,并不反驳,接过那液体查看一番,见并无异状,视若珍宝的放在怀中,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走了。 殿中恢复了寂静,魔君拿掉一直覆在头上的斗篷,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腾蛟走时的方向。 腾蛟此时已然到了戒堂之中,戒堂的墙上挂着众多刑具,正中的便是一条长约数米的长鞭,鞭上布满倒刺,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令人不寒而栗。 腾蛟受了这二十鞭,一身黑衣早已被鲜血浸透,出戒堂时脚步有些不稳。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女妖忙上前扶住他,担忧的问:“大人,你没事吧。” 腾蛟借着女妖的手臂站稳身子,往魔宫外走去,两人行至魔宫门口,出了门只见眼前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乱流横生,腾蛟脚步不停,径直往漩涡里走去。 女妖微微用力,拽住腾蛟,“大人,你如今身上带伤,穿过这魔宫之门伤势怕是会雪上加霜,不如现在魔宫内歇息数日,等伤势好转再出宫不迟。” 腾蛟挥开女妖的手,“这些小伤不算什么。”说罢一脚踏进漩涡之中,女妖只好紧跟在其身后。 漩涡之中不停有乱流袭来,两人只好不停运转妖力,在自身周围生起结界,有些艰难的穿过漩涡。 所幸这漩涡不长,不过数十秒功夫,两人便出现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山谷中。饶是如此,腾蛟的面色依旧惨白的不行,他无力的扶住石壁,抓住身后女妖的手臂道:“钩吻,你速速腾云,带我去万妖谷。” 唤做钩吻的女子有些不解,“大人,如今去万妖谷作何?” “你还记得当日宴上那个女童么?但凡是妖,化作人形无不是俊男美女,倒是从未有妖化作一黄毛丫头的。那女童多半是刚刚魔君所说,从眠魂珠里,逃出来的灵魂。” “大人,那你刚刚为何不禀告魔君?” 腾蛟面色阴沉,“难不成我腾蛟要一直屈从于魔族之人手下么,妖神未陨落之时,这枚珠子向来随身携带,想必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只要我们先一步,找到这个秘密,说不准,就能反败为胜,到时候,今日之辱,我定会加倍奉还!” 钩吻听得此言,有些受惊,她没想到腾蛟竟然存了这种心思,腾蛟见她不说话,微眯了眼,“钩吻,难不成你忠心的不是我,而是魔君么,你别忘了是谁把你从南疆蛊王的手里放出来的。” 钩吻回过神来,握住腾蛟的手,放于自己胸前,“死鬼,我对你的情意你难道还不清楚,我自是誓死追随你的,既然你不愿意屈于人下,我稍后便传信给父亲与哥哥,只要你待我真心,我南疆妖族定会鼎力相助于你。” 说罢召来一朵妖云,扶着腾蛟站了上去,头轻轻靠在腾蛟肩上。腾蛟微侧过脸,就能看到钩吻妖艳的红唇,可脑子里不知为何,想起的都是青蔓那张清水芙蓉的脸,他微闭上眼睛,将脑海中的画面全都强行压下。 两人到了万妖谷,王殿中的妖怪均已逃的一干二净,腾蛟微眯着眼,转身对着钩吻道,“当日逃出的人中未曾见到她,让你父兄过来,将这谷中妖怪,全都盘问一遍,掘地三尺,我也要将那个女童找出来。”钩吻点头应下。 腾蛟完全不曾想到,琴九早已不在万妖谷之中,琴九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躺着也能中枪,莫名其妙就成了众矢之的。 第二十一章 拍马屁未遂 琴九这会刚喝完粥,将碗洗净摆好之后,一只手揉脸,一只手揉肚子回了自己住处,然后呈大字形躺在自己的小花被上,盯着屋顶发呆,突然之间,连打了几个喷嚏,琴九咕哝了一句,“一定是青蔓姑姑在念叨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哪了。” 琴九看了看房门的方向,突然爬下床,蹑手蹑脚的走到了止离屋前,探着头往屋内看去。 止离此刻正在水镜前观微,他自是听到了刚才琴九的自言自语,见此刻门前有个小人探头探脑,猜到她是想来问万妖谷中人是否安全一事,便出声唤她,“进来吧。”说罢衣袖在水镜上一抹,水镜渐渐隐没在墙面之中。 琴九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子,在止离的书桌前站定,两只手绞在一起,本意是想问他青蔓姑姑之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神君,我有些无聊,来陪陪你,顺带看看你有什么要帮忙的。” 说完一阵懊恼,直接问出口不就好了嘛,自己在瞎客套什么呀。 止离似是看穿了琴九心中的想法,有些想笑,他摇了摇头,“我这并无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琴九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完了,这话没法接了。 就说直接问就好了嘛,琴九心中暗自埋怨着自己,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蔫了下来。 止离见到琴九一张小脸上神情变化不停,很是有趣,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若是无聊的话,在这看看书也行。” 话音刚落,果然见到琴九脸上生动起来,一双大眼满是欣喜地看向止离,“好呀,我最喜欢看书了,在万妖谷时每晚都是枕着书入眠的。” 止离从后方书架中抽了一本古籍递与她,琴九乖巧的爬上凳子坐好,似模似样的翻了几页书,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神君,神是不是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的啊?” 琴九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只要神君一接话,她就开始拍神君的马屁,然后顺势问出青蔓姑姑是否安全,这样神君就不会嫌她麻烦啦。 止离放下手中的书卷,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万物皆有定律,神并不是万能的。” 琴九满肚子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突然听到这么一句,有些愣怔,呆呆的回了一句,“啊?” 止离见她半张着嘴愣在当场的模样,接着说道,“不过若是想要看到所想之人在何处,倒是不难。” 琴九酝酿好的话终于派上了用场,她全然不知自己心中那点小九九早已被看透,拍了拍手掌,满脸崇拜的道,“神君好厉害,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啊,比如说你看看青蔓姑姑到了哪什么的。” 止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终于问出口了?我刚刚从水镜中观得,他们一行人躲藏至了西域,西域离中原甚远,恶人一时半会寻不到他们,想来近期安全无虞。你以后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无需这般。” 琴九见他像是早就知道要问什么的样子,有些脸红的低下了头,嘴里小声解释,“我怕麻烦你太多的话,你会嫌我厌烦,可我又很想知道青蔓姑姑现在在何处,有没有伤到哪,她是我来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所以我才这样的。” 止离回想刚才在水镜之中,并不曾见到她所言的青蔓姑姑,又联想到当日在谷中见到的灵体碎片,看着眼前端坐着认错的小人,心中微叹,他轻轻的拍了拍琴九的头,“暂时还不便送你去西域,日后总会见到故人的,好了,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回屋玩去吧,无聊的话在山上转转也行。” 琴九点了点头,但却没有起身,轻声说道,“我能不能留在这里啊,我刚刚说想陪陪神君,和想帮神君的忙都是真心的。我保证不吵到你,还能帮你端茶送水什么的。” 止离见她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的模样,点了点头,“自然可以,那你在此好好看书吧。” 琴九重重的应了一声,低下头认真的看起手中的古籍。才看了两行,便觉得头昏脑胀,这书里写的尽是一些玄黄之术,她半点都看不进去。 琴九合上了书,小声的问止离,“神君,你这里有没有凡人的小话本啊?” 止离有些意外,但仍是起身去了书架处,长指在书架空置的地方轻轻一滑,只见几本蓝皮书不知从何处跑出,凭空出现在了书架之上。 止离将这几本书抽出,递与琴九,“应该是这些吧?你看看可是?” 琴九如获至宝的接过,翻了几页以后便如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对对对,就是这种。” 止离见她看的津津有味的模样,有些了然,原来每晚枕书入眠,枕的都是这些小话本啊。 琴九完全沉迷在了小话本之中,时间倒是过的飞快,一时间屋里的气氛很是和谐。 正当这时,一只白色的纸鹤晃悠悠的自窗前落下,打破了一室安宁。 止离接过纸鹤,拆开一看,眉头微皱了一下,他抬起头对着琴九道,“我有事要外出一趟,厨房中还有些点心,你若是饿了便自己去吃。” 琴九点了点头,止离出了屋子,径直御风往别处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琴九一个人,琴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了看日头已至正午,便将手中的书安放在书桌之上,自己爬下凳子,蹦蹦跳跳的打开了厨房的门。 厨房的柜子里果然有一盘糕点,摆放在最下面一格,琴九只要微微抬起手便能拿到。琴九将盘子取出,放在石桌之上,捏了一块放到嘴里。 整间屋子都十分安静,琴九只能听到自己吞咽食物的声音,她又捏了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咀嚼着,吃着吃着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好寂寞啊。” 琴九想要将书拿到厨房边吃边看,又怕弄脏书本,想了想还是作罢,倍感孤单的吃完一整盘糕点,照例将碗洗净放好,拖着步子回到了书房,从怀中掏出青蔓姑姑给缝的小帕子擦了擦手,捧起了方才没看完的小话本,继续埋进知识的海洋了。 第二十二章 玄铁神树 话本中的将军最后还是没有嫁给敌国的皇帝,两人双双跳了崖,琴九放下话本,有些怅然若失的靠在椅背上。 此时日头已经往西偏移,阳光透过窗子,洒在琴九身上,她爬下椅子,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当日所见的漂浮的白色的云雾,此刻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更加飘渺,整间屋子都像是被一层金色轻纱笼罩着。 琴九盯着看了一会,看久了就觉得甚是无趣,她围着屋子四下转了一圈,可途中竟然一个生灵都未曾见到,似乎整座山上,只有她一个活人。 琴九想了想,径直跑到那日止离带去的果树前,拍了拍树干,试探性的问道,“这位树友,你在么?能说话么?” 琴九等了片刻,并无人回应,四周只有风吹叶子的声音,她只好垂头丧气的往回走,边走嘴里边碎碎念道,“还以为神君身边的树都修炼有成呢,想不到这棵是个不争气的。” “说谁不争气呢!”琴九身后的树干之中突然浮现出一张脸,此刻正双目圆瞪,不满的盯着树下的琴九看。 可惜琴九好像并没有听到它的怒斥,依旧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眼见她越走越远,果树狠了狠心,揪下头上的一颗果子,朝琴九砸了过去。 果子精准无误的砸中了琴九的后脑勺,琴九哎呀一声捂住脑袋蹲了下来,只见脚边一颗青涩的果子,她捡起来四处环顾了一周,“谁砸我?” “我砸的!”果树见自己瞄准了,颇为得意,整棵树摇晃了几下。 琴九揉着脑袋回到果树跟前,围着果树转了一圈,“你既然会说话,为什么刚刚不搭理我?” 果树上的人脸闻言很是不屑的模样,“我可是玄铁神树,寿龄几万,你以为随便来个人我就搭理的?” 琴九了然的点了点头,“也是,谷中以前有颗李子树,也不爱搭理人,约莫你们树妖一族都很高冷。” 树上的人脸听得此言气的眉毛倒竖,“我可是这世间仅存的一棵玄铁神树,你竟然拿我跟区区李子树比?” “李子树怎么了,李子树要是知道我拿你跟他比,指不定也不乐意呢,你结的果子又不如他好吃。”琴九撅着嘴,小声咕哝着。 玄铁树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的翻白眼了,它活了几万年,竟然被一个小萝卜头嫌弃果子不好吃,它板着脸从自己最顶上的枝桠上拽下一颗果子。 这颗果子是它三千岁时结的第一颗果子,它一直珍藏着,原本打算一直留到自己修炼有成时做纪念的,今日为了玄铁树一族的尊严,看来不得不交出了。 琴九只见一根枝桠上托着一颗红艳艳的果子伸到自己面前,她不解的看向玄铁树,“请我吃饭啊?” 玄铁树忍着心痛往果子往前又递了递,琴九伸手接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当着你面吃你,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别废话,快吃。” “哦。”琴九很是干脆的嘎嘣一口,一阵透心的酸打口腔蔓延至大脑,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停止运作了。 “怎么样?比那李子树强吧?”玄铁树见她不说话,有些紧张的瞥了瞥她。 足足过了一分钟,口中的酸味才淡了一些,琴九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没事,不是每一颗树都靠果子的。” 琴九拍了拍玄铁树的树干,边说边抹了抹不受控制流下来的口水。 玄铁树见她口水直流,面色痛苦,有些抹不开面,这会见她安慰自己,忙顺着台阶下了,树身狂抖,“对对对,我毕竟已经是神树了,你也不能要求我太多。” “你为什么叫神树啊?你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么?”琴九来了兴趣,盘腿往树根处一坐,满脸好奇的问。 “这个吧…”玄铁树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问出口,“怎样才算是了不得的本领啊?” 琴九很是好心的提醒,“比如说你的果子吃了能长生不老啊,叶子能起死回生啊之类的?” 玄铁树摇了摇树干,琴九想了想又道,“那树枝呢,你叫做玄铁,是不是你的树枝如玄铁般坚硬?” 玄铁树也觉得有道理,递了一根树枝至琴九面前,“要不,你试试?” 琴九不确定的看向玄铁树,对方回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琴九只好小手握住一根枝桠,手指微微用力。 “啪—”的一声,树枝应声而断,琴九盯着自己手中的一小截树枝有些尴尬,玄铁树佯装没看到一般盯向别处,一人一树之间干笑了几声。 玄铁树默默的揭过了这个话题,枝桠戳了戳琴九,“你为什么来这山上啊,这山上几千年没来过外人了。” 琴九摸了摸头,“我也不太清楚啦,我以前住万妖谷里的,后来有坏人袭谷,我被姑姑藏了起来,不知道被什么打晕了,醒来就在山上啦,是神君救了我。” 玄铁树闻言有些怜悯的看了看她,“那你岂不是孤身一人?” 琴九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玄铁树突然将全部的枝桠垂下,将琴九围在当中,“怪可怜的,我抱抱你。” 琴九差点被迎面而来的树枝戳到眼睛,她费力的从树枝之间的缝隙里露出头来,“谢谢你喔。” “不客气。”玄铁树将枝桠全部收回,又问,“你刚刚说你住万妖谷,那你是个小妖精咯?” 琴九小小的纠正了一下,“是小妖怪。” “没差别啦。”玄铁树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那你是个什么妖,倒是口味独特,修成一幅娃娃人形。” 琴九苦着脸,她也不想是个小萝卜头啊,她也想前凸后翘的啊! 玄铁树见她不说话,如琴九刚刚那般,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原形是个啥都不用自卑,你是个蛤蟆我都不嫌弃你,大胆说出来吧。” 琴九撇了撇嘴,“我生来就是现在这个模样,是个什么原形,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玄铁树大惊,“那你岂不是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这么可怜?” 树桠再次全部垂下,这次琴九眼疾手快的先捂住了眼睛,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你呢,你刚刚为什么说自己是这世上仅存的玄铁树?” 第二十三章 等他归家 提起伤心事,玄铁树的脸都快皱成了一团,“我们玄铁神树一族,本就稀有,修行速度又天生比旁人慢,我们一直生长于昆仑山巅,与世无争,每日吸取天地灵气修炼。” 玄铁树脸上的表情随着回忆到昔日的美好,慢慢舒展开来。 “可几千年前,人间的皇帝患了一场大病,不知听谁所言,说玄铁树为不详之树,长在龙脉之上,日日吸取龙气。这般无稽之谈,那皇帝竟也信了。” 回忆至此,玄铁树像是想到了什么相当痛恨之事,咬牙切齿的接着道,“他为了怕自己这皇帝之位不稳,听信谣言,连夜派了三千将士,在昆仑山上放了一场大火,要将我玄铁神树一族焚烧干净。” 琴九没想到自己随意一问竟问出这般惨痛的往事,她无措的拍了拍玄铁树的树干,玄铁树从回忆中缓过神来,微微冷静了片刻。 “当日神君途径昆仑,见昆仑山上火光冲天,召来雨云,才让昆仑山上其他生灵躲过一劫,并从山上带回了我,将我栽在这无妄山上,又过了数千年,才长到现在这般模样,可我其它同类,皆因别人一句谗言,就尽数葬身火海。” 琴九细声安慰于他,“说不定还有当时还有幸存留在昆仑山上,哪日我要是经过,一定帮你去看看。 玄铁树知道她是好心,点点头应了。只是自己心里很是清楚,当日他在火焰最外围,根部都被烧毁的七七八八。 也是靠着离神君近,得以有神气滋养,才堪堪活过来,更别提那些靠近火焰中央的同伴们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山间的气温开始下降,玄铁树拍了拍琴九的头,“趁着天黑之前,快回去吧,等下会十分冷的。” 琴九下午出来时穿的单薄,这会听他一说,是有几分寒意,她站起身来跟玄铁树道别,“那我先回去吧,改日再来看你。” 玄铁树指了指自己的果子,很是热情的问琴九要不要带两个回去晚上吃。 琴九连忙摇了摇头,玄铁树有些失望,“我当真这么难吃么?” 琴九实诚的点了点头,“酸。” “那我后来给你那颗应该特别一点吧?”玄铁树仍不死心,接着问道。 琴九顺着话茬道:“嗯,特别的酸。” 玄铁树彻底失望了,连忙挥了挥枝桠,让琴九赶紧回去。 琴九趁着天还有些亮度,摸索着回了屋子。屋子里没点灯,十分灰暗,琴九不知道灯在哪,找了半天都未曾找到。 天越来越黑了,止离还是没有回来,琴九只好坐在门框之上,盯着黑漆漆的夜幕等着止离归来。 而止离此时刚跟天帝议完事,天帝笑眯眯的送他至天门口,直至看他消失在远处,才摸着胡子往回走。 天宫中不分昼夜,止离出了九重天,才发现已经夜幕高垂。他想起山上的琴九,脚下快了几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到了无妄山峰。 止离回到无妄山时,只见屋子一片黑漆漆的,琴九此时正倚着门框昏昏欲睡,突然见有人自远处过来,忙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来人。 见是止离回来了,她顿时喜笑颜开,从门框处小跑着至止离跟前,“神君,你回来啦。” 止离见到跑过来的小人微微一愣,这千万年来,他奔走于无数地方,倒是第一次,有人等他归家。 止离想到刚刚见她快睡着的模样,猜想她应该等了许久,晚膳估计也不曾用过,此时见到自己非但不曾埋怨,反而十分高兴的模样,心中倒是有了几分愧疚。 “困了为什么不自己去睡?”止离一边和她往屋子里走一边问道。 “因为要等你回来呀。”琴九回的不假思索,其实主要是因为她够不着灶台,不过这句,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止离因得这话心中一暖,长袖微微一挥,四周灯光乍亮,他低下头轻声问:“你晚膳还没用吧?” 琴九未曾想他突然低下头来,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温润如玉,她只觉得他眼里藏着一片星空,而现在自己就站在这片星空下面。 琴九一时被美色所迷,心跳动的十分快,脸色通红,完全忘了止离问的什么,只结结巴巴的道:“我…我饿。” 止离点了点头,出门去了厨房。那日去集市去的匆忙,只买了些五谷杂粮,止离取了些莲子薏仁与糯米一起,仍是如早上那般熬了晚甜粥。 不知为何,想到琴九等了一下午,总觉着一碗粥有些亏欠了她,说到底今日的确是自己误了时辰。 留她在这,虽说一方面是因为万妖谷覆灭,她无处可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想确认她体内是否藏着那人的灵体碎片,既如此,该好好照料她才是。 止离看了看窗外高挂的月亮,此刻山下怕是也没有店铺开门,他想了想,意念微动,手在桌子上轻轻点了几下。 琴九在屋内闻着饭香,很是迅速的从凳子上爬下,小跑着去了厨房,踏进厨房的门,顿时眼睛都直了。 只见偌大的桌子上,摆满了一整桌美味佳肴,此刻正热气腾腾,散发着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 琴九脑子还不曾反应过来,小腿已经自发的爬上凳子坐好,止离见她来了,将手中的粥递给她,琴九飞快的接过道谢,然后两眼巴巴的等着止离入座。 止离拉开凳子坐下,示意她不必等自己,自己先用。琴九也不矫情,举起筷子就往自己心心念念的排骨夹去。 桌上的排骨色香味俱全,琴九的筷子笔直的伸向它,而后笔直的穿过它,碰到了底下的石桌,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琴九动作定格了两秒,疑惑的皱了皱眉头,而后转移目标,将筷子伸向另一盘菜,仍然是如刚刚一般。 琴九迟疑的探出了身子,整个人半趴在石桌之上,小手在桌子上挥了几下,只见她的手径直穿过了那些看着毫无异常的菜肴。 琴九从桌子上抬起头,一脸迷茫的看着止离,“神君,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第二十四章 我吃的很少 止离微微咳了一下,“今日已经晚了,山上只有些五谷,我怕每日喝粥你觉得有些单调,是以给你变了些凡间菜肴。” 这是…望肉止馋? 琴九汗颜,神君是不是对吃饭有什么误会,她靠嘴又不是靠眼睛吃饭,光看有什么用。 琴九忽然对手里的粥也充满了怀疑,她试验性的将嘴靠近碗,小小的嘬了一口。 熬的粘稠的米粥进入口中,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充盈,琴九心中大定,又喝了一大口压压惊,不舍的看了看桌子上的那些珍馐,“那个…神君,你还是把这些撤了吧,我会越看越饿的。” 止离闻言衣袖在桌上轻轻拂过,石桌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琴九闻了闻空中未散的肉的香气,有些微微失落的低头喝粥。 止离作为不食烟火的神,厨艺竟然相当不错。小米软糯香甜,莲子入口即化,琴九喝了两口,眼睛不自觉的又弯了起来。 止离有些好奇,“只是喝粥为何如此欢欣?” 琴九很是诚实的回道:“有好吃的就都开心。” 止离见对面的小人脸都快埋进粥碗里了,微微一叹,“还真是好养活啊。” 琴九见他夸赞自己,忙不迭的点头附和,“神君,养我不费事的,我人小吃的少,长大以后我尽量少吃点。” 止离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他已经忘了多久没这般开怀过了,这么看来,似乎把她留在山上是个正确的决定,这千年如一日的枯燥生活,如今倒是终于有了些乐趣。 这一笑仿佛能消融冰雪,让他本就俊美的容颜显得更加夺目,琴九第一次见有人能笑的这般好看,呆呆的看着对面的止离,咕噜一声咽下了一口口水。 吃完饭已经夜深,琴九渐渐困意袭来,不停的打着哈欠,她拿起自己的碗要去清洗,半路却被止离接过。 碗到了止离手中,几乎霎那间便恢复洁净,止离温声对琴九道,“困了便先去睡吧。” 琴九此刻已经完全被困意打败,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好,头一点一点的往自己屋内走去。 进了屋,琴九一头扎进自己的小花被子里,外面凉风阵阵,被子却十分松软暖和,她满足的打了滚,头刚沾上枕头,就要睡了过去。 昏昏欲睡之际,琴九忽然想到今日在书房,好似没有看到床榻,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霸占了神君的床,那神君岂不是要在凳子上坐上一夜? 她顿时困意全消,抱着被子坐起身来,外面风呼呼的吹着,山间总是如此,一入夜气温便开始突降。 琴九思来想去,还是翻身下了床,吃力的抱起一床被子,被子比她人都重,琴九只好将被子顶在床上,颤悠悠的往屋外走去。 止离刚在书桌前坐定,闭目凝神,就听得门前有些奇怪的动静,他打开门,只见门口漂浮着一坨被子,被子底下有声音传来,“神君,快接一下。” 止离忙将被子拿起,这才见到被子底下面色通红,头发凌乱的琴九。 止离看着手中绣着小红花的棉被,不解的看向琴九。 琴九正靠着门框大喘气,心中哀嚎着个子矮着实不容易,搬个被子都如此的费劲。此时见止离看向她,忙用手指拢了拢歪掉的包子头,“神君,你去床上睡吧,我睡那里就好。” 说罢指了指止离书桌前的椅子,止离的视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并未挪动步子,“为何?” 琴九摸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那个,我这个人爱看书,我觉得在书的海洋里睡我能睡的更香一点。” 止离想了想白日里她翻书只差没睡着的模样,挑了挑眉,琴九见他明显一脸不信的模样,忙又再次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双眼诚恳的看向止离,眼中不停放射着我最诚实可靠的光波。 止离当然不会被她这幅模样糊弄过去,琴九眼睛眨巴了半天,就对方仍然不为之所动的模样,只好无奈的垂下肩。 “好吧,我是觉得,我既然伤已经好全了,再霸占你的床就不太好了,我睡椅子上也可以的,反正我人小…” 止离原本见她支支吾吾,以为是何大事,谁知竟是为了床榻之事。于他而言,睡不睡觉其实并无区别,只不过是闭目凝神,所以他并未觉得在椅子上休憩有何不妥,倒是她,在椅子上呆上一夜,怕就是要着凉了吧。 是以未等琴九说完,便出声打断,“无妨,我还有些事要在书房处理,你去睡吧。” 琴九听得此言,只好不情愿的往后挪动了一小步,止离见她一步三回头的模样,索性单手抱住被子,另一只手远远的隔空指了下凳子。 琴九只见凳子上的木头自行脱落,又有序的组成床榻的模样,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一般,不由得惊奇的瞪大了双眼。 不过片刻,一张床榻便凭空出现在书房之中,止离回过身来看她,“这下可能乖乖去睡了?” 琴九小鸡啄米般的不停点头,她踮起脚拍了拍止离手中的小花被,“神君,那屋还有多余的被子,这床我没盖过,夜里风大,你留着用吧。” 说罢像是怕被拒绝一般,也不等止离反应,小跑几步回了屋子。 止离摸着手中的被子眸光深了几分,人们都习惯了以神的眼光看他,想当然的以为不论何事都不会影响他,亦不曾有人担忧过他,倒是第一次,有人只为了区区山风,便为他忧心呢。 止离开了神识,听得隔壁已经传来均匀呼吸声,会心一笑,想必是极困了吧。 琴九完全不知道隔壁止离的想法,她的确是困坏了,此刻了却心头一桩大事,满足的躺在床上,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进入了熟睡状态。 外面山风依旧肆虐,止离回到了书桌前,捧起一本万物灵录想要翻阅,目光触及到了凳子上摆着的棉被,神色柔和了几分。 忽而放下手中的书,转身走至了书架面前。手指在书架上轻点,几本书不知从何而来,悬浮在他周围。 止离随手取了一本回到书桌前,剩下的书便如同有意识一般回到了书架之上。他回到了书桌前,摊开手中的书,只见封面上赫然几个大字,《养娃攻略》,底下还有一排小字,六个孩子的娘著。 第二十五章 阴谋之夜 无妄山上的夜十分宁静,万妖谷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众多长相十分怪异的妖怪举着火把,围成一个圆圈站定,圆圈之中一些神情恐慌的妖怪靠坐在一起,全都浑身绵软无力的样子,间接传来有人低低啜泣的声音。 最靠外一个体格健壮的汉子握紧拳头,狠狠的朝举着火把的妖怪们唾了一口,“卑鄙小人,投毒算什么本事,你将我们抓来此处到底有何居心。” 一身段妖娆的紫衣女子自后方中走出,一抹红唇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的妖艳异常,竟是腾蛟身边的钩吻。 此刻这张红唇轻启,吐出的话却十分冰冷:“胜者不拘手段,你们当中,只要有人能说出关于那日宴会上女童的线索,我便给你们解药。若是说不出的…” 钩吻说到这停了下来,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微睨了旁边的一名男妖,男妖会意的走到刚刚出声的壮汉面前,揪住壮汉的领子,二话不说的一口亲了上去。 壮汉的脸顿时红成一片,眼睛瞪成铜铃一般,不可置信的看向男妖。 钩吻揉了揉额头,很是无语,“你就不能换种方式下毒么?” 男妖挠了挠头,很是无辜,“我全身上下,只有舌上附有剧毒,我能怎么办呐。” 话音刚落,只见刚刚还满脸羞红的大汉,此刻已经脸色发青,他死死的抓着脖子,已经将皮肤抓出血来,仿佛要将喉咙生生扣出来一般,嘴大张着却喘不上来气,面色渐渐变得乌紫。 万妖谷的众妖面面相觑,他们在谷中生活了千年,涉世未深,从未见到如此恐怖景象,一时间众妖惊惶不定。 “我们均修为尚浅,连去外殿的机会都甚少,如何能知道王上宴会上之事,你放过我们吧。”一名粉衣女妖带着哭腔哀求。 钩吻丝毫不为其所动,“若是没有人说,我便一个一个杀过去,总会有人知道的。” 先前那名壮汉此时彻底没了呼吸,双目凸起,脖子处血肉模糊,无力的倒向妖群之中,又引起一片惊呼。 粉衣女妖已然彻底崩溃,掩面痛哭出声。钩吻微不可见的皱了眉,那日宴会上的人多半已经出谷,一顿折腾下来什么有用的信息都不曾问到,不由得有些烦躁。 这时一与钩吻面容酷似的的男子走来,手中还提着一个不停挣扎的人。 男子将手中提着的人往地上一丢,站到了钩吻身侧,“妹妹,这边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钩吻打量了一眼地上仍不死心蠕动的妖怪,觉得似乎有些面熟,细细一想,双目一眯,“是你啊。” 螽祁只觉得最近自己命犯太岁,诸事不顺,好不容易侥幸从腾蛟手底逃出,九死一生的回到自己老巢,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又被抓回来了。 此刻听得上方人认出自己,战战兢兢抬起头来,陪着笑道,“女大王,咱们之间可真有缘分,怎么几日不见。你又好看了几分。” 钩吻掩嘴轻笑,“几日不见,你倒是还如以前一般油嘴滑舌。” 螽祁顺竿子就爬,一脸谄笑的爬到钩吻脚边,“女大王,既然咱们两已经是这么熟的交情了,今天这么晚了我就不多留了,下次有空我请你吃酒。” 身后万妖谷的妖怪见他这幅没骨气的样子,有人看不过眼,怒斥出声,螽祁丝毫不以为意,仍对着钩吻笑的灿烂,开玩笑,生死存亡的时候还讲什么骨气。 钩吻唇边笑意更深,“既然我们已经这么熟了,眼下有些疑惑困扰我,想必你一定是能帮我解决的吧?” “这个…也不一定吧…”螽祁有些犹豫,见上方人面色变冷,立刻话锋一转,“不过只要是你的事,只要是我螽祁能办到的,我一定为你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倒也不必,我只是问你些事,那日在宴会上,有个女童甚是脸生,你那日也来赴宴了,你可知她是何人?” 螽祁一听只是问些问题,松了一口气,此刻他急着想讨好钩吻换取性命,自然知无不言。 “那个姑姑我倒是有印象,这王宫的姑姑多是风情各异的美人,她变换成一娃娃形象,着实让人记忆犹新。” 螽祁又仔细回想了一番,“那姑姑人倒是热情,只是好似脑子不太好使,非说自己五岁,哪有五岁的妖怪你说是不是,后来我便进殿赴宴了,临走前看到她好似被人抱去内殿了。” 钩吻一喜,总算问到一个知情人了,“还有呢,后来你可曾见到过她?” 螽祁苦着脸道,“后来宴会到了一半,我们便瘫软在桌上,一直到你们出来,我们便各自回洞了,实在不曾注意到她在何处啊。” 好不容易有些线索,此刻又中断了。钩吻不由得怒上心头,她一把掐住螽祁的脖子,“既然你不知,要你又有何用?” 螽祁没想到她说变脸就变脸,脖颈处传来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什么,连忙叫喊,“我想起来了,那日你们走后有个白衣男子,姑姑是他带走了,是他!” 螽祁心中默默对着那日的白衣男子说声抱歉,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住了大兄弟。 钩吻的手闻言一松,白衣男子?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身旁的一名妖怪吩咐道:“看好他们。”说罢急急忙忙的往外走去。 螽祁又捡回了一条命,无力的趴在地上,暗自庆幸自己又靠着聪明才智逃过一劫。 抛开螽祁这边不提,钩吻一路疾行,到了一处竹林之前,腾蛟正负手立于竹林中,脸隐在暗处,手正把玩着一片竹叶。 “大人,有人称那日见到一白衣男子进入谷中,并带走了女童,我猜想是止离神君。” “神君…么?”腾蛟手上动作略停。 “大人,若真是神君带走的话,怕是麻烦了,那可怎么办?”钩吻有些焦急的抓住腾蛟的手臂。 腾蛟不动神色的避开了她的手,“若是神君带走的话,的确有些难办。不过神君一向独来独往,定然会送她下山安置,你派人盯着无妄山,另外再派一些人去寻找妖王的下落,我就不信我抓不到她!” 钩吻点头应下,腾蛟若有所思的看向西南方,抬步出了竹林,“走吧。” 第二十六章 收拢妖心 两人出了竹林,回到了刚刚钩吻所在之处。螽祁一见腾蛟,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他记起那日没挥出的一掌,忙将头转向别处,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腾蛟见众妖无力瘫软在地,最前方还有一壮汉躺在地上,显然已经没了声息。 万妖谷众妖见来人不停打量他们,心中更是恐慌,戒备的盯着腾蛟。 钩吻见腾蛟久久不曾说话,有些担忧的上前一步,“怎么了,可是这些人有何问题?” 腾蛟忽然反手一掌打在钩吻脸上,钩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打的不知所措,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腾蛟。 “我让你请众妖来询问事情,明明交代了要以礼相待,是谁让你自作主张,给谷中人下毒的?” “小子,你竟然敢打我妹妹!”方才拎着螽祁的男子阔步向前,手中的战斧就欲向腾蛟回去。 钩吻按住自己哥哥的手,含泪轻轻摇了摇头,腾蛟不再看她,看向旁边举着火把的妖怪,“还不给他们解毒。” 举着火把的妖怪们没有挪步,偷偷看了一眼钩吻兄长,钩吻兄长冷哼了一声,拽着自家妹妹离开了此地。 妖怪们这才纷纷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逐个给万妖谷众妖服下。 腾蛟亲自上前扶起靠前的妖怪,“实在抱歉,我真没想到我的属下竟然如此无礼,委屈各位了。” 今日他带了半边面具,将那半面伤疤尽数遮起,此刻那完好无损的半脸笑的温文尔雅。 万妖谷众妖又惊又惶之下,见突然有人出手相救,自然欣喜不已,全然忘了之前种种,腾蛟此举倒是收获了不少人心。 之前的粉衣女妖喜极而泣,一脸梨花带雨的对着腾蛟福了福身,“多谢大人救我们于危难之中。” “不必…”腾蛟挥了挥手,看到女妖的脸时,却愣了愣神,“你这皮相,倒是修的极好。” 粉衣女妖含羞的轻声道,“大人谬赞了,王殿中有个姑姑生的极美,我还未成形时见过一次,便惊为天人,是以我变化人形的时候,便比作她的样子来的。” 腾蛟有些痴痴的看着她的脸,被个男子如此直盯盯的看着,粉衣女妖羞涩的低下了头,腾蛟这才回过了神,微笑看向女妖,“你叫何名?” “大人,我叫曼曼。” “蔓蔓…”连名字都如此像呢,腾蛟嘴里念了几遍这两个字,嘴上笑意更深,抬头温声对着曼曼道:“今日受惊了,你先回去吧。” 曼曼又含羞带怯的看了腾蛟一眼,跟在妖群后面往外走了。 螽祁见没人注意到他,猫着腰也躲在要妖群之中混了过去。 腾蛟一直含笑等着妖群全都走完,面色不沉,径直腾云出了谷,往赤云地走方向而去。 赤云地中的一处殿内,钩吻正趴在一中年男子腿上啜泣,脸上的巴掌印记仍然清晰可见。 身旁一名身背战斧的男子额上青筋跳动,不停在殿内来回走动,见钩吻哭声不停,忽然抽出背后的战斧,直冲冲的往殿外走去,“老子去剁了那小子的手。” 钩吻正欲起身追出去,上方的男子已经出声,“毒螟,站住,不要冲动,此时或许另有内情。” 毒螟不甘心的停住步子,将战斧往那地上一扔,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时殿外有人来报,“南王,腾蛟大人前来求见。” 南王挥了挥手,表示让他进来。毒螟在一侧很是气愤,“好啊,我没去找他,他竟然敢上门来,我倒是看看,他能说出什么内情!” 腾蛟进殿时,见这一室的沉默已经了然,他先是冲着座上的南王拱了拱手,而后温柔的看向钩吻。 “怎的跟我置气了,此时我刚占领万妖谷,人心本就不足,日后少不得还需要那些妖的帮助,现在撕破了脸,对我日后大业无助, 这才对你动了手,钩吻,你能懂的吧。” 钩吻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对我动手,我懂的。说罢将头从自己父王腿上抬起,上前牵住了腾蛟的手。 南王面上十分威严,“腾蛟,我女儿自回来后便一直伤心到了现在。当初可是因为她三番五次来说服我,我才来中原助你一臂之力,你若是负了她,我南疆妖族必然不会放过你。” 钩吻瞪了南王一眼,娇嗔道:“父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他怎会负我。” 南王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看了腾蛟一眼,“那就要看他对你,是真心喜欢你,还是只为了我南疆一族的帮忙了。” 腾蛟毫不迟疑的牵住了身侧钩吻的手,直视座上的南王,“我待钩吻之心,天地可鉴。纵使她不是您的女儿,我仍是会真心待她。” 钩吻感动的看向腾蛟,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南王大笑出声,“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我就这一个女儿,不如你们先把亲成了,我这南疆的半壁江山,也就是你的了。” 腾蛟亦是轻笑回应,深情款款的看向钩吻,“我想给钩吻最好的,待我先将中原妖类全都统治,必将风光娶她过门。” 钩吻心中感动更甚,整个人都快倒在了腾蛟怀里。 腾蛟扶着她对着南王道,“南王,我就是来接钩吻回去,还有很多事未曾部署,我先带她告辞了。” 南王轻轻点了点头,腾蛟牵着钩吻往殿外走去,经过毒螟身边时,毒螟嗤了一声,轻轻嘀咕了一声,“没我南疆,你算得上什么东西。” 腾蛟好似不曾听到一般,径直腾云带钩吻走了。 彻底出了赤云地境内之后,腾蛟不动神色的放开手,头都不转的询问钩吻,“让你派些人去无妄山下看守的事可曾办妥?” 钩吻看着自己空空的左手,略有些失落,低低应了声,“已经派人去了。” 腾蛟接着吩咐,“离得远些,装作寻常妖类,实在不行扮作人混入村子中,千万不能露出马脚,让止离神君发觉。” 钩吻点头称是,腾蛟将云头落下,“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你先自行回去吧。” 说罢也不等钩吻回应,再次腾起云往万妖谷的方向去了,只留下钩吻一人,在原地握紧了空空的左手。 第二十七章 一开心就想开花 天已然大亮,琴九完全不知这一夜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此刻刚从床上爬起来,凭着感觉,给自己扎了个七扭八歪的包子头,直奔厨房去了。 厨房中的桌子上,赫然摆着一碟糕点和一碗珍珠圆子,也不知是何时所做,还冒着热气。 琴九四下转了一圈,都未曾见到止离的身影,猜想他必定又有事出去了,便不再寻他,自己吃完了,收拾好厨房,又将止离书房的门关好,便往玄铁树的方向走去。 因为今日加餐,所以琴九心情很是愉悦,直到这会眼睛还是弯成小月牙状。 玄铁树老远的就看见一眉眼弯弯满脸笑容的小娃娃自那边走来,一路蹦蹦跳跳,它只觉得自己心情也被带着好了几分,远远的挥动着树枝欢迎琴九。 琴九小跑着至玄铁树跟前,小脸红扑扑的,元气满满的冲着玄铁树打了个招呼,“早啊,玄铁。” 玄铁树指了指日头,“真好意思,你看看日头,还早什么啊。” 琴九颇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这我也控制不了呀,睡之前明明都是打算好要早起的,可是每天一起就是这个时辰了。” 玄铁树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琴九佯装没看到它嫌弃的眼神,往地上铺了个帕子,一屁股坐下。 玄铁树嗷嗷大叫,“你起开,你坐我脚了!琴九疑惑的看了看自己屁股底下空空的地面,“我没有啊。” 一条树根突然浮出地面,将琴九顶出半米高,琴九连忙整个人趴在树根之上,“谁知道你根在这,你快放我下来,我换个地坐便是。” 树根又隐入地面,琴九抹了抹一嘴的泥,步子往外挪了三寸,偷偷瞥了眼玄铁树,见他面无表情,这才心有余悸的坐下。 “你说你一棵树干嘛这么娇气,你要是在凡间,行人来来往往,你根那么多,谁不得踩着几下。” 玄铁树振振有词,“我们玄铁神树一族,只有一条根,绝不多占一点土地。” 说罢还炫耀似的又将那条根茎从土中伸出,在琴九眼前晃了又晃,一脸求夸奖的模样。 琴九囧了一下,倒是第一次见只有一条根的树,她象征性的拍了拍玄铁树的根茎,“好了好了,你最厉害了,快放下吧,全是泥,别弄脏了我的新衣服。” 玄铁树这才注意到琴九今日已经换了夏装,一条鹅黄色的纱裙越发衬的小姑娘面色白皙。一双大眼顾盼生辉,秀气的鼻子底下,小嘴正微微撅起,凭白添了几分娇憨,整个人显得十分有灵气。 玄铁树啧啧称叹了一番,“你这衣服倒是不错,哪来的?” “好看吧?神君给买的,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呢,他今日一大早就出去了。”琴九小心翼翼的拂去了衣领上沾上的泥土印子。 玄铁树很是羡慕,酸溜溜的开口,“怎么我跟你都是神君捡回来的,神君就从来没给我买过新衣裳呢。” 说完也不等琴九开口,又打量了下琴九,摇头晃脑的哀叹,“这个看脸的世界啊,没救了。” 琴九快被抖落下来的叶子埋没了,很是无语的从落叶中探出脑袋,“你是棵树,神君如何给你买衣裳?” 玄铁树显然已经钻进了他不爱我的牛角尖里,全身枝桠全部无精打采地垂下,仍兀自哀叹,“陪了他成千上万年,竟不如个刚来几天的小姑娘。” 琴九没有办法,随手将手中的帕子系在了枝桠之上,安抚了几句,“好好好,给你穿新衣裳,你就别念叨了。” 抱怨的声音戛然而止,玄铁树将那根枝桠举至眼前,愣愣的看了看枝桠上绑着的绣着粉花的白色小手帕。 手帕显然已经用了很久,已经洗的发白,但仍然保存的很好,一看就是主人平日爱惜之故。 琴九有些不舍的又看了眼自己的小花帕子,开启了碎碎念模式,“这可是青蔓姑姑给我绣的,我可喜欢了,用了好久呢。” 她越说越觉得有些后悔,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玄铁树看,那句要不你还给我吧只差没说出口了,过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的模样,垂下头,忍痛摆了摆手,“以后见到姑姑再让她织一条好了,这条送给你好啦。” 琴九低着头,并不曾注意到,刚刚还一片绿油油的玄铁树冠,此刻正一簇一簇绽着大团大团火红的花朵,这花朵越开越繁盛,有一朵从枝桠上落下,啪的落在琴九的怀中。 琴九被这突如其来的花朵砸的一机灵,举起怀中红色的花朵,抬起头欲问玄铁树,“哪来的花啊…?” 抬起头来时,却被这一树盛景惊呆了。只见头顶上的花朵熙熙攘攘的挨在一起,像是一片赤红的云彩,落在了树冠之上,染的旁边飘渺的云雾,都隐隐透着红色。 琴九被这美景惊呆了,小嘴张的能塞一个鸡蛋下去,久久没有合上。 “你怎么…说开花就开花的啊…” 玄铁树有些羞涩的摇了摇身子,又是一片红色的花朵落在琴九身上,“今天一时开心,就没忍住。” 开心了想开花就开花,还真任性呢。琴九低下头捡起一朵玄铁树花,这花红的很是纯粹,花瓣重重叠叠,煞是好看,隐隐散发着一股淡雅的香气。 琴九抬头问玄铁树,“这地上的花我能不能带回去呀,真好看。” 玄铁树被夸,又是一阵摇晃,“你拿走拿走吧,反正明天也就没了。” 说罢又从头上薅了一大把花递到琴九手中,琴九拥了满怀,对着玄铁树撅了撅嘴代替挥手,“那我先回去把花插上了啊。” 玄铁树忙着观赏他的粉红小手绢,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树枝,敷衍着说了句:“再见再见。” 琴九抱着满怀的花回了住处,花把她的脸衬的红彤彤的,煞是可爱。 止离还未回来,她摇摇晃眼的推开止离的门,将那玄铁花先放置在板凳上,又去厨房里找了个碟子,将那盛开的花在碟子上垒好,又垫着脚放在了书桌之上。 火红的花整个室内都少了几分冰冷之气,添了几分明艳色彩。 琴九满意的拍了拍手,正欲转身出去。只是不知为何,脑子越来越晕,看到的东西都有了重影,她踉跄了一下,重重的倒在地上。 玄铁树的花依旧繁盛开着,香味幽幽的传满整个房间。 第二十八章 一场大梦 止离回到无妄山时,敏锐的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剑眉微微皱起,“这是玄铁花?玄铁树已有两千多年没开过花了,怎的今日…”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几步跃至书房门口,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刚一推开门,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正是从桌上摆放的的玄铁花上传来。 这花此刻比琴九刚见到之时更加红了几分,变成了如鲜血般的暗红色。止离长袖一挥,一股气流卷起桌子上的花朵,那花朵霎那间便化作齑粉,被气流吞噬了。 止离扶起地上的琴九,此刻她双目紧闭,面色泛红,显然已经进入了昏睡之中,嘴里还呢喃着:“这个好吃,帮我打包,我带给姑姑和神君。” 止离有些哭笑不得,将她抱至床榻之上,替她掩好被子,关上门往后山走去。 后山的玄铁树依然举着那根被绑着手帕的枝桠一脸痴汉笑,余光瞥见一白衣男子翩然而来,忙敛起笑颜,根根树杈立的笔直,站的笔挺的对着来人,声音洪亮的开口:“神君,下午好!” 止离走至玄铁身前,轻抚了下身侧的一朵玄铁花,火红的颜色映了几分在颊上,更显的他面如冠玉。“倒是千年未曾见过这花了,已是入夏,并非你花期,今日是为何?” 玄铁树很是紧张,叶子都不敢颤动一下,“因为这千年里,今日最为开心。” 止离见他枝桠上绑着一块粉红手帕,那块手帕很是眼熟,似乎是琴九随身携带之物,有些了然。 玄铁树见止离面色并无不虞,紧绷的神经放松了几分,壮着胆子将那根枝桠举至止离面前,“这是我生平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粉红色的,很漂亮呢。” “她送你帕子,所以你回赠了一树繁花?” 玄铁树弯了弯树干,“倒也不是,我开花是一时高兴没忍住,她觉得我的花好看,就捡了些落下的回去,其实她喜欢的话,全部给她我也愿意的。” 止离看了眼地上的落花,都已经呈了暗红色,与树上的鲜红花朵形成了很大差别,他抬头问玄铁:“你可知人间为何称你为神树?” 玄铁树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个,有些疑惑,但仍仔细想了一番,自己还未修成树灵时就被神君带回,按照琴九的说法,自己果子不能延年益寿,根茎也不能起死回生,为何被称作神树自己也不清楚。 玄铁树实诚的摇了摇头,止离弯腰捡起一朵落花在指尖把玩,“玄铁之花,落地便含毒素,不论仙妖还是凡人,吸入香气均会陷入沉睡,大梦数日不醒,故凡人以神树誉之。” 玄铁树脸色又是一红,“嘿嘿,那我还挺厉害。” 止离并没有搭话,玄铁后知后觉的想起了琴九带回去的花,猛的一拍树冠,纷纷扬扬的花落了止离满身,它顾不上致歉,急忙看向木屋方向,“那琴九呢,她没什么事吧?” “她闻的时辰过多,此刻已经陷入睡梦之中,怕是近几日都难转醒了。” 玄铁树越发焦急,心知自己做错了事,只好将满心焦急压下,声音小的微不可闻,“只是睡几天,应该没事吧?” 止离摇了摇头,“中了玄铁毒之人,只会反复做一个梦境,倘若是美梦还好,若是噩梦,这几日轮着下来,怕是难熬。” 玄铁的眉毛都快皱成了倒八字,树皮上的一张脸泫然若泣,止离轻拍了下它的树干,“日后行事不可如此鲁莽。” 玄铁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止离挥落一身落花,翩然往木屋方向去了。 身后的玄铁树满树红云几息之间便掉了精光,连郁郁葱葱的叶子,都漱漱落下。 止离回到了屋内,琴九仍在榻上沉沉睡着,这几日习惯了她的吵闹,突然间又恢复了安静,他竟有些不太习惯。 止离在琴九床边坐下,打量了一眼琴九。平日里那双顾盼生辉的眼此刻紧闭着,整个人少了几分灵动,多了几分恬静。五官生的极好,长大后必定会是个美人。 止离有些出神,今日她遭受这无妄之灾,也不知留她在这是对是错,倘若将她送至凡间富贵人家,保她一世顺遂也许更好? 止离将手指轻放于她额上,神识缓缓探入,先前那股神秘气息此时竟然更略微清晰了一点,止离闭上眼细细探寻,谁知它只出现了一瞬,又如那日一般,隐入了琴九元神深处。 止离回想了刚刚昙花一现的神秘气息,越发觉得像是那人所留。他抽回手指,望着琴九有些为难,若真是他想的那样,那便不能将她送至别处了。 床上的琴九忽然又喃喃出声:“神君,别跟我客气,这盘肉归你,剩下的归我。”说完还咂了咂嘴,咯咯的笑出声音。 止离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看向床上傻笑的琴九,“看来是个美梦呢。” 琴九自然听不到止离说的话,她此刻正在梦中对着一桌美味左右开动。左侧坐着青蔓姑姑,右侧坐着神君大人,正前方坐着小白。 此刻三人正不停给她碗里夹菜,很快她面前的盘子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琴九将头埋进 盘子里,不停摆手,“够了,够了,我吃饱了。” 旁边三人仿佛没听到一般,仍是脸上带笑,机械的往琴九碗里夹着,那盘子里的菜也是奇怪,一直不见少。 琴九的嘴都快塞成仓鼠了,她不停的摇头表示自己饱了,青蔓姑姑竟拿着碗往她脸上砸来,琴九惊恐的大叫一声,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刚的酒楼和那三人全都不见了,琴九眼前是熟悉的神君卧室。琴九拥着被子有些发蒙,“我肉呢?” 半响琴九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在做梦,窗外已经是夜幕初降,她揉了揉眼睛,“这一觉睡了大半天呐。” 琴九捂着肚子打了一个嗝,从床上爬了下去,谁知脚步一软,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她揉了揉自己摔成两半的屁股,有些困惑的看了看自己的小腿,怎么自己腿一点力气都没有? 正想着,门外有人推门进来,“你醒了?” 第二十九章 树仙与帝王之间 琴九这会脑子清醒过来,愈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自己怎么会在床上醒过来,明明她记得自己拿着花到了书房,然后…? 她晃了晃脑袋,可无论怎么都想不起那之后的事情,琴九有些泄气,自言自语道:“上午的事这就忘了,难不成我是个鱼精?” 门外忽然传来有人推门的声音,琴九连忙转过头去,是止离正端着一碗甜汤至门口进来。 “估摸着你应该醒了,所以来看看。” 琴九慌忙想从地上爬起来,谁知越是着急,腿越是无力,整个人像是一条扑腾的鱼。止离见到她的窘状,微弯了下腰,伸出手来。 那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明明这么随意的垂下,却仍觉得很有力量,在灯下指尖处透着微光。 琴九下意识的将刚刚按在地上的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才怯怯的将手放上去。 小娃娃的手软绵绵的,止离只觉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团棉花,以往不曾接触过的触感让止离有些不太适应,手上微微用力,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后,便松开了手。 琴九靠着床边站定,将被止离握过的手悄悄藏在了身后,干笑了两声企图化解刚刚的尴尬,“也不知怎么的就睡了一个下午,腿好像被压麻了。” 止离将手里的甜汤搁在一旁,“你并非睡了一下午,是睡了五天。” “五天?!”琴九眼睛瞪的浑圆,不确定的看向止离,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嗯。” 琴九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怎么会呢?我明明记得我早上吃完圆子就去了玄铁树那里,然后拿着玄铁花去了书房,然后不知为何,脑子一阵晕眩,就倒在地上了,为什么会晕眩呢…” 琴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直起身子,猛的拍了一下腿,“我明白了!那圆子有毒!” “……” 琴九说完才想到那圆子是止离做的,讪讪的收回手,看着止离傻笑,“嘿嘿,方向好像想偏了,神君,我不是说你做的东西有毒,你别误会。” 见止离没有怪罪的意思,琴九又摸着下巴玩起了推理,“不是圆子的话,那难不成是花的问题?” 想了想又觉得也不可能,琴九摇了摇头,“倘若花有问题的话,玄铁干嘛送给我呢,我与他近日无冤远日无仇的,除了说他不争气和果子酸以外。” 止离这才开口,“那花的确含着毒素,玄铁不曾告诉你,是因为他也不知。” 琴九不解的抬头看向止离,止离指了指桌子上的甜汤,“要冷了,你先吃东西。” 琴九摇了摇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酒楼里胡吃海塞了好多东西,这会觉得肚子十分饱,什么东西都吃不下,神君,你先给我讲玄铁花的事嘛…” 许是这几日的相处下来,琴九与止离越发熟稔,说话亦不如刚开始的毕恭毕敬,此番话说到最后,话尾中已然带了些微撒娇之意。 止离却并不由她,将那甜汤又往前推了几分,“梦中所见皆是幻觉,你已经五日未曾吃东西了,再不进食,会支撑不住的。” 琴九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止离是为了自己好,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大口大口的将那碗甜汤喝进肚子。 止离见她乖巧喝汤的模样,心中一柔。琴九几口喝完,将碗底献宝似的给了止离看,“神君,我喝完了,你快说吧。” 止离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料想她睡了这么久应该也不会困了,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琴九见状很是自觉的爬上另一侧的凳子,两手托腮乖巧的看着止离。 “神君,中了玄铁花的毒会如何啊?我好像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呀?”琴九说完有些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胸脯,“不会影响发育吧,我不想一辈子做萝卜头啊。” 止离摇了摇头,“玄铁花只会让人陷入昏迷,如你一般,做几日大梦便是了。” 琴九想到梦中那一桌山珍海味,大赞道:“那这算是良心毒啊!” “并不是每个人做到的都是美梦,你可知玄铁一族为何遭受灭族之灾?” 琴九点了点头,“玄铁说过,因为凡间皇帝昏庸,听信谗言,说玄铁树为不详之树,所以放火烧了它们。” “并不全是如此,玄铁树长在昆仑之巅,寻常人无处可寻,开花全凭自身意愿,其花玄妙却也难得,其中一树灵因缘造化修炼成散仙,不耐山上清寒枯燥跑下了山,巧合之下,遇到了人间的帝王。” 听到这,琴九眼睛陡然放光,“神君,这个剧情我懂我懂,接下来是不是树仙与帝王相恋了?” 止离点了点头,“人间当时正逢战乱,帝王被被敌国打的节节败退,树仙不忍见心上人愁苦,私自开了一树玄铁花,嘱咐他于城墙上燃起。 帝王依她所言,玄铁花的香气顺着烟雾,让敌军几千将士全部昏睡,毫无抵抗之力的被砍下了头颅,那一仗,帝王不战而胜。” 琴九皱了皱眉,她并不是很认同树仙的做法,止离顿了顿,接着说道:“自古王族多猜疑,帝王知晓了玄铁花的玄妙,开始担忧害怕有一日他人会如法炮制的对他,每天惶惶不可终日。 他骗了树仙,想要同树仙去见她的族类,树仙一心只以为他对她真心,毫不设防的带着他去了昆仑。 帝王悄悄记住了上山的路,远远的望见玄铁树林时便推脱有事,带着树仙回了王宫。 他表面上对树仙仍是百般柔情,私下却偷偷请了道士,将整座寝殿周围,都埋了缚灵之术。 他将树仙囚于殿内,又画了路线图,遣将士按着路线,将玄铁树全部烧毁,以防玄铁花再现人间,对外宣称玄铁树乃为不详之树。” 止离说到这微叹了口气,“那数万将士因玄铁树而死的债,终究要由玄铁树来偿。我不忍见它就此消亡于人间,带了一枝种于无妄山上。未曾想今日开了花,倒连累你了。” 琴九连忙摇头,止离看了看窗外,起了身道:“夜深了,你歇息吧。” 琴九故事已经听完,点头应下,待止离出了门后,脸往被子里一埋,回想刚刚那个故事,仍是觉得十分唏嘘,心情有些低落。 她将从刚刚到现在一直紧握的左手举至眼前,仿佛还能感受到止离手上的触感,心情又突然转好,她将那只手覆在脸上,咯咯笑出声,“我这可是,真正摸过男神的手啊。” 第三十章 快憋回去 琴九白日睡得多了,这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去找止离借两本话本,又怕打扰他休息,只好百无聊赖的四下打量起屋子。 可这屋子里的摆设她早已打量过了数遍,毫无新意可言,琴九泄气的躺回床上,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屋顶。 躺着躺着突然有些好奇神君此刻在做什么,琴九轻轻从床上爬下,走到靠止离一侧的墙,耳朵贴着墙壁,想听到些动静。 止离正对着棋盘研究一盘残局,他自然听到了琴九这边的动静,猜想她应该是白日睡多了,这会难以入睡,便随手拿起一颗棋子,弹了墙壁一下。 琴九正全神贯注的忙着偷听,整个身子都快贴着墙了,奈何对面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正感叹房子隔音好呢,一声响亮的敲墙声猛的在耳边响起,吓得脚下又是一个不稳,再次咚的摔倒在地。 琴九揉着屁股,感叹着她的屁股一定是被下了诅咒,墙那边止离的声音传来,“若是睡不着的话,可要来拿些书去看?” 琴九一连串的点头,点完才反应过来对方好像看不到,飞快的吐了下舌头,扬声应了一句:“要要要,我来啦。” 她扶着墙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止离房前去了。 止离见她推门进来,推了推手边上的几本书,“随便拿了几本,不知道你喜欢看哪种,你自己选一下吧。” 琴九往桌子上瞄了瞄书桌上上的几本蓝皮小话本,翻开大致看了几眼,抽了最上面的两本,见止离还在专心看着棋局,有些好奇的问,“神君,你不睡觉么?” “嗯,我尚无困意。” 琴九自来熟的凑到止离身边,“好巧喔,我也睡不着,神君我可以在这里跟你一起看书么?” 止离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仍是点了点头,“可以。” 琴九道了谢,拉来旁边的椅子,将书平放在椅子上方,自己半靠在书桌旁。 “为何不坐在椅子上好好看?” “坐不了椅子,坐了屁股疼。”琴九说这话时,仍是下意识的揉了揉屁股。 止离见状不再言语,接着低头揣摩棋局,琴九看两眼书便偷偷望一下止离,她总算明白书里为何总是说灯下看美人了,神君的轮廓在灯光下越发温润,在黑夜里很是勾人。 琴九这一页看了约莫一炷香功夫仍没翻页,止离似是察觉到有人看他,侧过脸来,琴九连忙将目光假装转向棋局。 止离见她看的目不转睛,便问:“你也懂棋?可曾看出什么?” 琴九故作镇定的又看了一会,才一本正经的回道:“看出黑棋比白棋多两个。” …… 琴九生怕止离再问她些什么,抢先一步道:“神君,我觉得你差不多困了,我就先回去了,免得打扰你。” 说完也不等止离回答,拿着书径直往自己屋内去了。 琴九回到了屋内,只觉心跳加速,暗自庆幸着,好险,偷看别人差点就露馅了。 过了许久,心跳才慢慢平缓了下来。她拿起从止离那拿的书,倚着床头一目十行的草草翻阅着,一直到了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止离在那屋听到她呼吸变的平缓,起身至她窗外,为她挥灭了烛火后复又回书桌前坐下,自己屋内的灯,倒是一夜长明。 睡得晚的后果就是,琴九今日醒来时,照例在床上脑袋放空了几秒,抬头看向窗外的日头,已经是正午时分。 她陡然一惊,鞋子都未曾穿好便急冲冲的推开房门,蹬着小腿的巡视了一番都未曾看到神君的身影,倒是在厨房里看到了已经做好饭菜,照例罩好放在了石桌上。 猜想着神君约莫又出门办事了,琴九松了一口气,这才不慌不忙的先将鞋子穿好,想着这几日没去找玄铁,想必他一定担心的紧,饭都没吃,小跑着往后山跑去。 琴九老远的就看到玄铁树的身影,只是它今日像是心情不好的模样,枝桠全部无力垂下,平日里绿油油的树冠,现在竟然一片叶子都没。 琴九走至跟前,玄铁树都未曾发觉,她拍了拍玄铁树的树干,“嘿,想什么呢。” 玄铁树一听这个声音,一下子直起身子,“琴九你来啦!” 琴九被这过分热情的语气吓得一愣,“对啊,我来啦。” 玄铁树热切的眼神盯的琴九一阵恶寒,琴九瞅了瞅这光秃秃的树桠,意味深长地问:“玄铁,按照你的年龄,换算成人的话,是不是已经算是中年了?” 玄铁树摇了摇头,有几分自豪的道:“不是啊,我这个年龄,算成人的话,应该是正值风华正茂的青年。” 琴九扶着树干,脸上的表情简直痛心疾首,“那你怎么就提前脱发了呢!” 玄铁树一噎,心中默念了几遍,自己坑过人家,自己坑过人家,才忍住了要拿枝干抽琴九的冲动。 这一番打闹之后,气氛倒是轻快了好多。玄铁树的枝桠上隐隐开始有嫩叶冒出,入夏的阳光已经开始毒辣,琴九连忙在树下寻了个地方坐下,用袖子挡住太阳。 玄铁树见状,叶子冒出的速度又快了几分,不过片刻,便在琴九的头顶上方,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琴九很是满意的拍了拍玄铁的树干,“玄铁,你果然是神树啊。” 玄铁树一听得被夸赞,顺着琴九的话又狠狠夸了自己一番,末了极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啊。” 它说的很快,声音又小,琴九没听清,疑惑的问了句,“你刚刚说什么?” 玄铁树扭捏了半天,又小声重复了一句,“那日的事情,对不起呀,我不知道我的花是有毒的。” 琴九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没事啦,你也不知道会那样嘛,不知者无罪,况且我们是朋友呀,不用放在心上。” 朋友么?玄铁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在嘴里反复咀嚼了半天,越想越是觉得开心,自己是一棵有朋友的树了? 几颗火红的小花苞出现在枝干之上,琴九眼尖的看到了,如临大敌的自原地蹦起来,“快快快,你快憋回去,有话好好说,别开花!” 玄铁树连忙平复情绪,脑子里不停想着这几千年的悲惨故事,那几颗小花苞刚刚冒出头,慢慢的又缩回了树干之中。 第三十一章 我舔过神仙 琴九目不转睛的盯着花苞,见那几颗花苞缩了回去,松了一口气,坐回了原地。 玄铁树仍一心想着这千年来的悲伤事,连并着那些叶子,都慢慢往下落下。 琴九眼见着头上的绿荫越来越少,地上的落叶越来越多,又急忙回身拍了拍玄铁树的树干,“玄铁玄铁,够了够了,叶子都掉啦。” 玄铁树这才从悲伤中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下子没缓过来,没收住。” 点点绿意又从枝干上冒出,替琴九遮挡住夏日的骄阳,山上的夏日并不炎热,风吹动琴九的裙上的纱,拂到琴九脸上,她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玄铁,这山间只有你一只树精,也没人陪你说话,你不寂寞么?”琴九懒洋洋的问出口。 玄铁树正伸出一根枝桠替她挡着太阳,听得她这么问,很是诧异的摇了摇头,“这山间,远不止我一只精灵啊。” 琴九点了点头,“也是,漏算我自个了,我勉强算半个精,日后只有我和你,共度这山间的漫长岁月了。” 玄铁仍然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无妄山上,大大小小的精灵数百,只是无法靠近神君居所,住在了半山而已,本来我也该住半山的,只不过神君怜我体弱而已。” 琴九瞪大了眼睛看向玄铁,一副我年纪小你莫诓我的样子,玄铁树见她盯着自己,肯定的又点了点头。 琴九像打了鸡血,一下子自原地跳起,“在哪,在哪,你指个方向,我去串串门。” “你别急,本来我就打算带你去的,干刚好今日天气好,飘渺约莫也去晒太阳了,你等我酝酿酝酿,我带你去半山转转。” 玄铁口中的飘渺,琴九从未曾听过,没忍住 好奇问出口,“飘渺是谁啊?” “你未曾发觉今日山上没有雾气么?” 玄铁这么一说,琴九才发现今天青天白日的,一丝雾气都没,可这跟它口中的飘渺有何关系? “飘渺便是这山间的云雾,因着受神君气息滋养万年,已经修成散仙,平日里漂浮于神君居所周围,今日约莫天气好,不知去哪了。” 琴九第一次听说云雾亦可成仙,她一直以为那只是自然气象而已,想到自己曾经因为好奇,还舔了那雾气一口,不由得脸色有些发黑。 玄铁见她面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琴九忧心忡忡的问:“那飘渺,是男仙还是女仙啊?” “约莫是女仙吧,我也不常见她化形时的模样。” “那完了,你说,假如啊,我是说假如,一位女仙,被人舔了一口,她会记恨不?”琴九小心翼翼的问出口。 玄铁树哈哈大笑,“怎么可能,谁有那胆子去舔女仙呀。”笑着笑着瞥见琴九愁眉苦脸的样子,笑声堵在了嗓子眼,心中有个不敢相信的念头,它试探的问出口,“不是吧…?你舔了?” 琴九与它对望了许久,很是凝重的点了点头,玄铁树十分不理解,“你没事舔那雾气干嘛?” “想尝尝,没忍住…”琴九越说越是后悔,刚上山不久就得罪了一个,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玄铁树见她小脸都快皱成了一团,只好安慰道:“那么大片雾呢,说不准她压根没注意到,再说了这不是到目前为止也没找你嘛。” 琴九点了点头,也只好这么想了。玄铁树接着说道:“不止飘渺,这山上任何一个物体都是有灵性的。” 琴九一听到这个,来了精神,忿忿举起拳头,“我就说最近总摔屁股,原来是墙动的手!” “……”玄铁树沉默了几秒,斟酌着开口,“这应该不会是墙动的手。” “为什么,你不说这山上的东西都有灵性么?” “木屋是神君变化而来,并没有生命,其中的物件自然也无法修成灵根。” 琴九尴尬的笑了两声,将拳头放下,“误会,误会。” 玄铁树挥了挥手,“没事,反正墙也听不到,我酝酿好了,咱们走吧。” 琴九只见它树冠齐齐向上,整个树身往外倾斜,拼命往外面一挣,然后整个树,从土中…跑出来了… 一棵树,自己把自己从土中拔出来了,琴九愣在当场,呆呆的看着四处乱蹦的玄铁树。 玄铁树见她看着自己,很是骄傲,“自打上次大火之后,我为了防患于未然,潜心研究了数千年,终于修成了这行走之术。”说罢得意的看了眼琴九,只差没把快夸我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琴九头上一头黑线,“玄铁,假如你把这千年功夫,放在修行上,你这会,会不会已经修成了人形?” 玄铁树脸上的笑僵在了当场,觉得似乎有那么些道理,但为了神树一族的面子,他连忙转移了话题,“这些都不重要,我们该走了,你快腾个云吧。” 琴九立在原地迟迟未动,玄铁树疑问的看着她,“怎么不走?” 琴九扭了扭手,很小声的说道:“我不会腾云。” “什么?”这下换做玄铁树停在原地了,“你不是妖么,难不成我千年没下山,妖如今都不腾云了?” 琴九一脸正色的开启忽悠模式,“对啊,我们现在的妖,与时并进,都不学腾云之术了。” “那你们学些什么?” 琴九只欺负玄铁树没见过世面,闭着眼睛胡诌,“女妖学学绣花做饭,男妖学学诗书狩猎,我们妖,那都是德智美全方面发展的。” 玄铁树竟也被唬住了,跟着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我常年在山上,孤陋寡闻了。” 琴九第一次撒谎,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小步子迈开来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招呼玄铁树,“快走吧,权当锻炼身体了。” 玄铁树用自己唯一的树根,两步跳至琴九跟前,将小人抱住,放于树冠之上,而后往反方向蹦着去了。 玄铁一步跳的极远,倒是比琴九自己走快多了,琴九坐在树冠之上,紧紧抓着树枝,生怕被玄铁树甩了出去。 她心情十分复杂,自骑过猪以后,她的骑行史上,又添了光辉灿烂的一笔,自己竟然,是个骑过树的妖了。 第三十二章 害羞的桃精 玄铁树一蹦便是数丈,每蹦一下,琴九便从树冠之上弹起,又重重落回,她早上扎的不甚整齐的丸子头,这会已经被跳的彻底散开。 琴九一开始还试着提醒下玄铁树,但风声实在太快,玄铁树压根没听清楚她说的什么,只以为琴九夸赞它跳的高,一个高兴,蹦的更高了。 这般数十下蹦下来,琴九已经面无表情,手紧紧抓着树干,任由着自己的小身板随着玄铁树的跳动窜上窜下,脸上是看破红尘的淡然。 玄铁树跳了约莫几十下,在一株桃树面前停下,玄铁树熟练的跟人打起招呼,“桃老弟你好啊。” 自桃树树干上缓缓浮现出一张人脸,睁开眼见到眼前的玄铁树,一脸疑问,“你谁啊?” 玄铁树听到这话,夸张的捂住树干,一脸受伤的模样,“你竟然忘了我了,我是山上的玄铁啊,三百年前你刚来的时候,我还来看过你呢!” 桃树恍然大悟,“哦哦哦!” “想起来了吧!”玄铁满是期待的问。 桃树精点了好几下头,此时正值桃树成熟期,那满树的桃子在琴九面前晃呀晃,琴九早饭本就没吃,被玄铁树上下晃了许久,早就饿了。 这会见那粉嘟嘟的桃子近在眼前,连表皮上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光是这般看着,就能想象到一口咬下去,汁水迸溅在嘴里的感觉。 琴九咕咚一下咽了一大口口水,伸手摸了一下眼前的桃子。 桃树精正与玄铁树相谈甚欢,突然之间顿住了声音,整棵树僵在原地。 “怎么了?!” 桃树精没回答玄铁树的话,挥了挥枝桠,示意玄铁树附耳过去,玄铁树紧张的凑过去,两棵树的树冠紧紧靠在一起。 桃树精左右张望了一下,神秘兮兮的贴着玄铁树的耳朵,小声的道:“大哥,刚刚有人摸我!” 琴九在上方听的一清二楚,不好意思的开口,“那个,我承认,是我摸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的桃树精一个激灵,它连忙将脸隐回树干之中,身子也直了回去,假装自己就是一株寻常桃树。 玄铁树这才想起自己树冠之上的琴九,它架着琴九的手,琴九抱了下来,举至桃树精面前,“桃老弟,你莫害怕,这是琴九,神君新捡回来的妖。” 桃树精缓缓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团不知名的淡黄色物体,头发阴森森地盖住了整张脸,又连忙把眼闭上,“我的妈呀,这是啥啊。” 玄铁树将琴九掉了个方向,自己也被她乱糟糟的头发吓了一跳,“琴九,你这怎么变成这样了?” 琴九自头发缝里恶狠狠的给玄铁树飞了个眼刀子,“你还好意思问!” 玄铁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大约就是罪魁祸首,他陪着笑将琴九放下,树枝急忙在琴九头上忙活,谁知越理越乱。 琴九避开不断扯头发的玄铁树枝,自己拢了拢头发,将小脸露出,玄铁见她收拾好了,又抱着她举至桃树精跟前,“桃老弟,你刚刚眼花,你再仔细看看。” 琴九配合着扯开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桃树精迟疑着又睁开眼,眼前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正对他甜甜笑着,一下子羞的满树桃子,都更红了几分。 桃树精捂住脸,支支吾吾的解释,“在凡间的时候,被人追怕了,所以现在胆子有点小。” 琴九忙摆手表示没关系,眼睛不由自主的又转向树上的桃子,玄铁树在一旁戳了戳她,“你没事摸人家干嘛。” 琴九很是诚实的回道,“看起来好好吃,没忍住。” 桃树精刚放下的树枝,又重新捂住了脸,从叶子的空隙中,给琴九抛来了一个含羞的眼神。 琴九从未见过这般容易脸红的妖怪,退后了两步,拽了拽玄铁树的枝桠,小声嘀咕,“这桃精这般容易害羞,化形也该化作女子才对吧,你干嘛称人家老弟。” 玄铁树指了指桃树精,“那我难不成管颗树叫妹妹?那多奇怪,不过他自打有灵识以来,便一心想做个男子,我叫他老弟也没错,桃老弟,你说是吧?” 那边桃树精果然结结巴巴的应了:“是…是的,我还…还差些日子,便可化形了,我想化做男子…。” “为何,做个女子不好么?”琴九歪着头问。 “做…做男子就可以娶个好女子。”桃树精已经羞的不敢直视琴九,从枝上扯下一颗桃子递与琴九,“送给你尝尝。” 琴九伸手接过如她脸盘大小的桃子,谢过桃树精后,从怀中掏出一块大红手绢,她自己的那块给了玄铁,这块手绢是从神君给的那一堆衣物里面翻出来的,颜色极其喜庆,琴九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跳起二人转。 她拿着帕子,将桃子表皮的绒毛擦去,张大嘴巴,啊呜一口咬下一大块桃子。 桃子果然如想象中的一般甘美多汁,琴九肚子饿了,也没什么吃相可言,捧着脸大的桃子左一口右一口,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整个人更显的憨态可掬。 玄铁树看着琴九的眼睛眯成了一弯新月,心里的酸泡泡直往上涌,怎么吃自己的果子就一脸苦瓜相呢! 玄铁树越想醋意越翻腾,不善的瞪了桃树精一眼,桃树精正痴痴看着埋头吃桃的琴九,忽然感觉背后一寒,它敏锐的转过身去,玄铁树来不及收回眼神,翻白眼的样子被逮了个正着。 桃树精一脸委屈,“大哥,你瞪我干啥!” 玄铁树打了个哈哈,直说桃树精看错了,自己堂堂神树一族,竟然嫉妒一株桃树,这要是让旁人知道,它的面子往哪搁。 想到这,忙将埋头啃桃子的琴九抱回树上,“走走走,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呢。” 桃树精拽住玄铁树的一根树枝,不舍的看向琴九,“这么快就走了,不多吃几个?” 琴九从树上挥了挥小手,“没事,下次我再来找你玩呀。” 桃树精这才放开玄铁树的树,又扯了一颗桃子放在琴九怀里,“那你一定要来啊!” 琴九乖巧的点了点头,玄铁树见它松开,没等琴九坐稳就急急忙忙跳走了,边跳嘴里边叨咕,“小时候看着挺腼腆的一棵树,咋长大这么不矜持,说牵人手就牵人手,真的是。” 第三十三章 第一喜欢的树 玄铁树被琴九瞪过之后,跳动的幅度小了不少。只是一路仍在碎碎念,叨咕着桃树精拉了它的手。 琴九没理会它,埋头一心啃桃子。桃树精简直是果树届的业界楷模,结的果子又大又甜,她啃了老半天,依旧还剩大半个。 玄铁树见自己说了半响,琴九一句回应都没有,抖了抖树枝,“琴九,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桃老弟做的这事是不是不对?” 琴九压根没听到它说的什么,随口回了一句,“玄铁树,你老弟还挺好吃。” 玄铁树被这一句堵住了嘴,一路不再言语,表情十分委屈,陷入了我是个不好吃的树的自我否定中。 琴九听得底下没了动静,也没太在意。几口将剩下的桃子塞入嘴里,擦了擦手,打量起四周的景色来。 半山腰的景致与山顶上大相径庭,山顶上常年云雾缭绕,除了玄铁树,便再也没有植被,显得十分冷清。 可这半山之中,一片郁郁葱葱,不时有鸟鸣传来,不知名的花织锦似的开了满地,处处透着勃勃生机。 玄铁树带着琴九,径直进了树林之中。刚一进林中,光线便暗了下来。周围十分安静,更显的十分阴森,好像有堵无形的墙,将外界的光和声音全都隔绝了。 玄铁树在树林中七拐八弯的绕圈至少绕了十余次,琴九觉得有些不对劲,俯下身来想问它是不是迷路了,话还没说出口,身下的玄铁树便停住了步子。“到了。” 琴九直起身子看去,先映入眼前的,是几丛开的正好的花,那花颜色极美,与玄铁花妖冶的红不同,那花是极纯粹的白,白的一丝杂质都没有,像是冰雕玉琢出来的一般。 那花花瓣硕大,不过几丛,便将后面的景致遮了个严严实实。琴九拍了拍玄铁树的树干,催促道:“玄铁,发什么呆呀,快把我放下呀。” 玄铁树闷不做声的将琴九放下,琴九脚刚着地,便迫不及待的小跑着往前。 玄铁见琴九看都不看它一眼,径直着跑去那几丛浮白面前,心下更是委屈。果子不如人甜也就罢了,这下花都没人家好看了。 琴九跑了几步,发现玄铁树没跟上来,疑惑的回头看向玄铁树。 这一看,吓了琴九一跳。只见玄铁树的叶子又开始有往下落的趋势,脸上神情委屈,瘪着嘴直直的看向她,好似下一秒就能哭出声音一般。 琴九被玄铁树这模样吓住了,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调转了步子走到它的面前,拽了拽它垂下的一根树枝,“玄铁,你怎么了?” 玄铁树见终于吸引了琴九的目光,扭过头去,夸张的挥着琴九送的手帕,装模作样的往眼角擦拭。 琴九见它不说话,更是着急,“玄铁,你是不是哪里有什么不舒服呀?” 她着急的关心玄铁树的模样,让玄铁树心情好了几分,它这才开口,“琴九,你老实跟我说,桃老弟的果子,真的比我的好吃么?” 琴九不假思索的点头,“对啊。” 她回答的这般干脆,让玄铁树一愣。随即心中的醋意更甚,幽幽的道:“我哪能有什么不舒服呢,谁让我果子不如人家香甜,做不了你第一喜欢的树呢。” 这酸溜溜的语气让琴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敢情是在跟桃树精吃醋呢,难怪念叨了桃树精一路。 琴九有些哭笑不得,人生中第一次被争风吃醋,主角竟然是两棵树。她拍了拍玄铁树的树干,象征性的安慰了两句,“好啦好啦,你果子不甜我也最喜欢你。” 玄铁树听到这句,脸色顿时由阴转晴,喜滋滋地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将帕子又系回了之上。 变脸速度之快,让琴九瞠目结舌。玄铁树此刻心情转好,领先蹦的飞快,不过几步,便从那花丛之间穿了过去,不见踪影,只留琴九一人在原地。 林子里只剩琴九一个人,更是静的不行。琴九有些害怕,小腿迈的飞快的就往那花丛方向跑去。 离那丛花近了,琴九更觉那花瓣像是玉石一般剔透,在幽暗的林中,散发着微微的光亮。 琴九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想要摸下那花瓣。谁知花瓣中央,突然凸出一张脸来,斜斜的看了琴九一眼,“光看就行,别乱摸啊。” 那脸突然的探出,都快贴到琴九的鼻子了,琴九未曾设防,被吓的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 玄铁树在那边迟迟没见到琴九过去,忽然听到这一声尖叫,连忙又从花丛中挤了过来。只见琴九跌坐在地,一脸惊恐的望着自己的方向。 玄铁树顺着琴九的目光看过来,和浮白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浮白一脸无辜的挥了挥叶子,“这不怪我,她先动的手。” 玄铁树瞪了浮白一眼,“你看看把小姑娘给吓的,还不从里面出来。” 浮白撇了撇嘴,懒洋洋的自那花中爬出。琴九只见那人脸缓缓自花中脱离,四周花瓣化作一道道白色的荧光,汇聚在一块,一个人影渐渐在荧光中显现。 待荧光散去,一身着白衣的人立在本是花丛所在之地,举着一面铜镜,正揽镜自照。 琴九傻楞楞的看着这一切,直至玄铁树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才回过神。 浮白淡淡瞥了琴九一眼,目光又回到了手中的铜镜上,不屑的轻哼一声,“又是一个被人家炫酷的变身迷住的。” 声音很是柔媚,与他深邃的五官十分维和。玄铁树一个枝桠拍在了他的脑袋上,伸手牵过琴九,“能不能好好说话,琴九,这家伙叫浮白,是个花精,最是臭美不过了。” 浮白恼怒的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声音三分怒气七分媚意的娇斥:“粗鲁!”说罢一撅屁股往里去了,一步三摇的姿态看得琴九越发困惑。 琴九见他走的远了,才拽了拽玄铁树的枝桠,小声的问,“玄铁,那人是男子还是女子啊?” 玄铁树摸着下巴思虑了半天,才回道:“皮囊是男子的皮囊,内里嘛,约莫住着一颗女子的心。” 第三十四章 桃源 没了浮白花的遮挡,那几丛花木之间便有了缝隙,能看见花木那头隐隐绰绰的景象。 那边浮白如风摆柳的穿过了花木,见他们还在原地窃窃私语,跺了跺脚,招手道:“你们快来嘛~” 刻意放柔的声音,让玄铁树与琴九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玄铁树生怕他再说话,连忙拽着琴九穿过了花木,四周光线陡然变亮,琴九不适应的眯了下眼睛,再睁眼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 只见眼前一片繁花似锦,像是某个极爱花的画家,将画卷不小心遗落在了此地。触及所及的均是各种各样的花朵,绽着风情万种的姿态。 不远处有条小溪环着花丛而过,溪水很是清澈,蓝天白云并着那花团锦簇全都倒映在了水中,像是两条彩锦一般,一条铺在绿地溢彩,一条随着水波流光。 若不是亲眼所见,琴九怎么都不曾想到,那阴森森的树林后面,藏着这么一个桃源。 山间的微风徐来,吹来一阵馥郁的香气。这香气让她猛的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急忙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另一手胡乱的蒙在玄铁脸上,拽着它如临大敌的后退了几步,颤声问玄铁树,“玄铁,这…这花没毒吧?” 玄铁树突然被一只小手拍在脸上,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没有啊…你戳我眼睛干嘛?” 琴九听得玄铁说没毒,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拍了拍小胸脯,长舒了一口气,她着实是被玄铁花给吓到了,到现在想起那个梦境还是不住的打嗝。 玄铁树也想起来了这茬,心中十分愧疚。暗暗责怪自己没事开什么花,瞅瞅把小姑娘都吓的都神经兮兮的了。 浮白在前方丢给两人一个嘲讽的眼神,继续举着镜子,看也不看眼前的路,径直往前走着。 玄铁树和琴九紧跟着浮白的脚步,三人穿花而行。琴九走在最末,忽然有东西拽住了她的脚腕,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还好前面的玄铁树扶了一把。 琴九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腕,只见一根黑色的藤蔓缠于脚踝之上。她顺着藤蔓往上看,只见一拳头大小的小人正立在一株花上,手上抱着一根黑色藤蔓。 小人见被琴九发现,也不急着逃跑,反而是朝着她做了一个鬼脸。 玄铁树也看到了花间的小人,一个巴掌就拍了过去,“好啊你,上次捉弄我我还没找你算账,这下可让我逮着了吧。” 小人轻盈躲开,朝着玄铁树挑衅似的吐了吐舌头。玄铁树气极,朝着小人追了过去。 琴九拉都没拉住,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都几千岁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成熟。” 浮白难得从镜子上挪开眼神,附和着点了点头。 花间的小人仗着体态轻盈,猫捉老鼠般的戏弄着玄铁。玄铁树一通乱打都未曾伤到它分毫,倒是踩中了不少无辜的花。 花丛中不时有细碎的声音抱怨着,“哎呀,怎么搞的,踩着人家手了。” “你就偷笑吧,朋友,这人刚刚还踩着我脸了呢。” 琴九一边扶起被踩到的花,一边无奈的冲着玄铁树喊,“玄铁,你别闹了,你再不走我们就不等你了!” 玄铁树气喘吁吁的停住步子,不甘心又瞪了小人一眼,恐吓道,“你等着,我回头再收拾你。”说完才往琴九方向走来。 那小人见它走了倒也没有再追,眼珠子咕噜一转,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没了小人的捣乱,三人很快穿过了花丛,到了一处洞府前。 浮白对着洞口大喊,“丹朱,山上的玄铁带人来找你啦。” “来啦!”一道女声高声应道。 这声音不似浮白那般娇媚,倒是更偏中性一点,让人一听便觉得这声音的主人,必定是个极率性的女子。 一身形高挑的女子随声自洞府中走出,果然如人如其声。面容十分明艳,身着一身红衣,手腕与脚腕处均以黑锻扎起。 一头墨发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盘成发髻,而是全部利落梳起,束于头顶。整个人少了几分女子的柔美,多了几分男子的英气。 唤做丹朱的女子笑盈盈的走向玄铁树,拍了拍玄铁树的树干,“怎的今日往山下跑了,你带的人呢,给我瞧瞧。” 玄铁指了指自己身侧,丹朱眼睛依旧笑眯眯的往下移,看到琴九时,面色却陡然一变。 “玄铁,你干嘛带个凡人女童来这,拐卖孩子这事你可不能干啊!”丹朱拽着玄铁树就是一通说教。 玄铁将琴九举至如绯眼前,解释道:“这女童不是凡人,是神君带回来的妖。”说完戳了戳琴九的屁股,琴九会意,重重的点了几下头。 丹朱这才恢复了笑盈盈的表情,伸手接过玄铁举着的琴九,搂在自己怀里。 “神君这次捡的小妖怪可真好看,这眼睛水灵灵的。” 说完对着琴九一阵上下其手,又是摸脸又是揉头的。琴九对长得好看的小姐姐一点抵抗力都没有,窝在丹朱怀里,任由着丹朱肆意揉捏。 丹朱见她乖巧,更是喜爱。抱着琴九就往洞府里走去,空了一只手,朝着玄铁摆了摆,“好了,这小娃娃就与我住一起吧,你回禀神君已经安置好了吧。” 玄铁连忙抓住丹朱的衣袖子,“这个可不是带来安置的,我只是带她来串串门的。” “哦?已经另有居所了么?”丹朱边说边摸了一下琴九的脸,“小娃娃,那你可愿意搬来与我同住?” 玄铁听得丹朱问这话,心里松了口气,它以为琴九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未曾想琴九看着丹朱的脸,回了个那也行。 丹朱听到她的回答,笑意更深,抱着她继续往前走。玄铁手中的袖子抓的更紧,“这个搬不了,她与神君同住啊。” “哦?神君竟然把她安顿在了自己眼前?这倒是奇了。”丹朱有些意外,她随即看着怀里的小人,“怎么你与神君同住,还应了要搬来我处的话?” 琴九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因为你长的好看!” 第三十五章 丹朱 夸过丹朱容貌的人不少,如琴九这般直接的倒还是第一个。 丹朱见怀里直勾勾盯着自己看的琴九,噗呲一笑,这还是个只看脸的妖怪。 她戏谑的问琴九,“那神君便长的不好看了么?” 这一问,琴九犯了难。心中细细比较下来,还是觉得神君长的更好看。 她为难的看着丹朱,支吾着开口,“那要不,先不搬…?” 丹朱被她这幅娇憨的神态逗得起了几分戏弄的心思,她捏了捏琴九的脸,语气很是遗憾,“既然如此,那便算了,怎么偏偏住在了神君居所呢,我可好久没吃过这般肉嫩的小妖怪了。” 说完还舔了舔唇,神色阴鹜,手指别有深意的在琴九脸上摩挲着。 琴九被吓的面色惨白,挣扎着自丹朱怀里逃出,一溜烟儿的跑到玄铁树后面躲了起来。 丹朱犹嫌不够,指了指全程旁观的玄铁树,“玄铁,你看这小呆子,还往你后面躲呢,你吃掉的幼童幼女,怕是比我还多吧?” 玄铁树不曾想丹朱突然提到自己,一脸蒙圈的指了指自己,不确定的问:“我?” 丹朱不待他回答,抢先又道:“多谢你今天把她带来,我是没那胆子吃神君座下的小妖怪,你离神君近,就让给你吧。哪日若是神君让她搬了出来,你记得留一块给我。” 说罢眼睛上下打量一下琴九,似乎是在考量她身上哪一块比较可口。 琴九一把捂住屁股,一脸惊恐的看向玄铁树,玄铁树压根刚刚没听清丹朱抱着她说了什么,这会云里雾里的,见琴九看他,便也瞪大眼睛回望琴九。 丹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浮白亦没忍住,用手中的铜镜掩住了唇边的笑意。 琴九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撅着嘴自玄铁树身后走出,玄铁见她小脸被吓的煞白,有些心疼,正打算垂下枝桠给她个抱抱,琴九就被丹朱拉了过去揽在怀里。 丹朱揉了揉琴九的脸,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道,“都说妖天性聪颖,这只可能…这只可能是个例外…哈哈哈哈哈” 琴九一脸黑线,难不成怪她咯?丹朱见她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模样,亲了亲她的脸蛋,“好了好了,不气了,我不逗你了便是。” 琴九白净的小脸上刹时飘上两朵红云,边上的浮白放下镜子大叫,“凭什么,为什么我来的时候你没亲我,我不服气!你这是差别待遇!” 丹朱用余光看了他一眼,随手自玄铁身上折下一根树枝,看也不看的往浮白方向一甩,那树枝堪堪擦过浮白的脸,径直飞往他身后的石壁之中。 平日里连琴九都能轻易折断的玄铁树枝,此刻却轻易的插入了坚硬的石壁之中,树枝尾端犹在不停颤动,足可见丹朱力气之大。 浮白吓的腿都软了,眼中微含泪意的看着丹朱,“不亲就不亲嘛,动不动就吓唬人家,讨厌!不跟你在一处了!。” 说罢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帕子,嘤嘤嘤的走了。 琴九有些担忧的看向他走的方向,抬头问丹朱,“浮白好像哭了,没事吧?” 丹朱摆了摆手,大咧咧的回道:“他平日里被树藤绊倒都要哭半天的人,能有什么事,不出半个时辰就自己回来了,走吧,姐姐带你进去吃好吃的。” 琴九听她说的这么笃定,又听到有吃的,不再说话,乖乖的环住丹朱的脖子,丹朱抱住她往洞府内走去。 洞府前便只剩下玄铁树一人,玄铁树颤巍巍的举起自己被折掉一截的枝桠,左右看了又看,欲哭无泪,它又招谁惹谁了? 琴九被丹朱一路抱着到了洞府之中,洞府内又是别有洞天。 门前垂着晶莹的水晶帘,人穿行而过,水晶之间相互碰撞,发出动听的响声。 水晶帘后可见是整整一室的红,从墙上嵌着的红烛,到床榻上红色的被褥,再到红木的桌椅,就连那桌上插花的琉璃瓶儿,都是透彻的红。 瓶中插着一束花,此时花开的正好,花色莹白,与这满屋子的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却又显得意外的协调。 丹朱将琴九放置在椅子上,“你先坐这,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琴九点了点头,丹朱捏了捏她的脸,拂开水晶帘往外去了。 洞中只剩琴九一人,她左右无事,便盯着 着桌上的花发呆。只是这花,怎么越看越是眼熟,倒像是浮白未变人形时的模样。 恰好这时,丹朱左手拎着一个白玉壶,右手端着一盘果子掀帘进来。 见琴九盯着花发呆,将手中拿的东西在桌上放下,把那插着花的琉璃瓶,连瓶带花的往琴九面前一推,“姐姐也没什么送你的,若是喜欢这花,便送给你了,你待会一起带回去。” 琴九连忙摇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这花,与浮白很是相似,所以盯着看了一会。” “这花本就是从浮白身上拽下来的。反正他开着也是开着,我取两朵来装饰屋子。” 丹朱说完自盘子里递了个果子给琴九,自己托着腮,很是遗憾般的叹了口气,“其实轮起花来,我倒是更喜欢玄铁的。只可惜有毒,不能放在屋子里,不过就算没毒也没用,那家伙已经几千年没开过花了。” 琴九一听到玄铁花,便想起那个做了几日的梦境,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嗝。 丹朱听到这声,诧异的看着琴九,“你已经吃饱啦?胃口这么小?” 琴九嘴里的一口还没咽下,手中剩下的果子已经被丹朱拿走,放在盘子中,还将盘子往旁边挪了挪。 “不是…我没…” 琴九话还没说完,便被丹朱打断了。“没事,吃饱了就别勉强嘛,我又不是那般不讲道理的人。” 琴九整个人都跟着盘子挪动的方向微移了些许,丹朱拿起一旁的白玉壶,倒了一小杯液体放在琴九面前,“你来的巧了,这百花酿今日刚从地下取出,你尝尝。” 琴九的目光依依不舍的从自己咬了半个的果子上移开,看了看自己面前这杯粉红色的液体,行吧,有喝的也不错。 她端起杯子小小泯了一口,味道甜丝丝的,丹朱期待的望向她,“怎么样,好喝吧?” 琴九点了点头,正欲作答,洞外突然传来玄铁的叫声,“救命啊!” 第三十六章 丢脸的玄铁 琴九与丹朱均听到这声呼叫,两人对望一眼,她不确定的问丹朱,“刚刚这声,听着好像是玄铁吧?” 而此时的玄铁,正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它本来见丹朱跟琴九这两人进去了,在门外等的甚是无聊,便想着进去一同等,谁知丹朱这洞府,竟是越往里走越窄的。洞口它倒是轻易就进来了,谁知走了不过数十米,树冠便碰到了最上方的洞顶。 等玄铁树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它已经被卡住了。它想着,堂堂神树被门卡住,说出去未免有些丢面子。 一开始便没有声张,暗暗挪动根部,打算将根扎入地面,给树冠留出一点活动空间。可丹朱洞府本就是从石壁之上凿出,地面全是坚硬的石块,玄铁树虫子般的蠕动半天,反倒把自己卡的更死,如今便是动一下都极难。 有来寻丹朱的小妖精打洞口过,被玄铁这模样吓了一跳。“嚯,你们山顶的人真会玩。” 说罢啧啧啧的摇着头走了,玄铁叫了半天都没叫住,生怕再过路过的人看到这幅模样,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大喊了一声,“救命啊!” 听得洞里面没动静,玄铁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句,“丹朱,江湖救急啊!” 里面的两人听到这声,确定了是玄铁在呼叫。 琴九慌忙的就要跳下凳子,被丹朱按住,“你先在里面等着,我出去看看。” 琴九想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半点法术也没,去了也是拖后腿,便乖乖坐回凳子,只是眼睛仍是担忧的看着门口。 丹朱揉了揉她的头,“没事,无妄山上还没人敢造次,约莫是又跟谁闹着玩打起来了,别担心。” 说罢长腿一迈,掀开帘子往外去了。 丹朱急冲冲的自洞内走出,就见洞口的光亮被挡住了四分之三,而那挡着洞口的,正是还在鬼哭狼嚎的玄铁树。 丹朱见他好端端的样子,心定了几分,步子慢了下来,两手抱胸,往墙边一靠,笑着调侃道:“怎么,你这是打算不回山顶,想在我这当个门童么?” 玄铁听到有人的声音,几乎要热泪盈眶。“丹朱,快快快,把我弄出去。” 丹朱不急不忙吹着指甲,“着什么急呀,咱们几百年没见了,还没好好叙旧呢。” 洞内的琴九听着玄铁没了动静,自己又看不到外面什么情况,有些着急,扬声问了一句,“丹朱姐姐,玄铁他没事吧?” 丹朱回过头冲着洞内回了一句,“没什么事,放心吧。” “那我能出来看看么?” 玄铁听到琴九问这句,哀求的眼光投向丹朱,“快拒绝,快拒绝,别破坏我在小姑娘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丹朱仍是懒洋洋的斜靠在石壁上,并不搭话,玄铁没法子,只好接着哀求,“丹朱,拜托了,就帮我这一次,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丹朱终于听到想听的话,眼睛一亮,身子直了过来,“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你快回琴九的话,再把我弄出去吧。” 丹朱这才回了琴九,“不用了,我们聊些事情,等下便进来了,你安心坐着吧。” 琴九本来都走到了门帘处,听丹朱这么一说,只好回了一声“哦。”又转身回到桌前,手指装作不经意的拿过刚刚咬了一口的果子,爬上椅子等丹朱归来。 玄铁听到琴九应答,松了一口气,丹朱戳了戳它的树干,“帮你摆平了,先前答应的事该兑现了吧?” 玄铁心中微微一颤,它本是想着先将丹朱糊弄过去,待自己脱身后,领着琴九回山上躲个几百年,等丹朱忘了再下山来。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说时间太久了,自己不记得了,推个一干二净就是。 未曾想丹朱这性子这么急,当即便要它兑现了。玄铁可怜巴巴的看着丹朱,“先帮我弄出来,你看行么?” 丹朱瞄了它一眼,做势便要转身回洞,玄铁忙唤住她,“好好好,你说便是,我照做。” “早这么说多好,我吧,也没什么大的请求,你也知道,我平生最喜红色,这无妄山上,数你开的花最艳,你便给我开几朵便是。” 玄铁苦着脸看着丹朱,“你要我的花作甚,我这棵树有毒,你不信问琴九便是。” 丹朱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我知道,不就是做几日美梦么,无妨。” 玄铁倒是没想到丹朱真的清楚自己花的毒性,不过转念一想丹朱的身份,也就释然了,想起那日神君说的话,他仍是劝告了一句,“也不一定是美梦,万一是个噩梦,说不定会永远醒不过来的。” “你开不开,不开我走了。”丹朱似是极不耐烦的模样。 玄铁只好应下来,闭上眼睛,脑子不停的想着这些年的开怀时光。 丹朱等了半天,都未见一个花骨朵冒出,踢了踢玄铁的树干,“你到底行不行?” “你别急啊!我也是要酝酿的啊!你以为说开就开的?” 就在两人争执的这段时间,洞内的琴九久等不到人来,已经喝下了第三杯百花酿。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看着那桌子上的浮白花已经有了重影,琴九眯着眼睛,摇了摇脑袋,身子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第三十七章 感情好,一口倒 止离并不知他随口答的一句,让天宫之中整整飘了数十年的饭香。 他此刻正站在无妄山顶,眉头微微皱起。往日里那小人早该蹦跳着迎了过来,可今日里,连她的气息都未曾察觉到。 莫不是她身体里的神秘气息有旁人也察觉到了,来无妄山上掳走了她? 脑子里闪过的这个猜测让止离的心微微一沉,但他随即想到,那股气息连自己都只能探寻到皮毛,无妄山四周又都是他亲手布下的结界,倘若有人强行闯入,他必定会知道。 那便是她自己出去了?止离想起刚刚御风归来时,好像并未看到屋后的玄铁树,略一思索,心下有几分了然。琴九与玄铁相识,约莫是被它带去半山腰处了。 这般推敲下来,止离的眉头舒展了些许,但仍是有些不放心,微闭上眼,以神识查探半山腰处,果然在丹朱洞府中,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琴九。 止离看了看天边将落的夕阳,估摸着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便收回神识,往厨房走去。 而玄铁这边憋了半天,想遍了这千年来的欢愉事,最后还是盯着琴九送的小帕子,才勉强开出那么几朵花来。 它苦着脸向着丹朱求饶,“姑奶奶,我的确是开不出来了,你就把先我弄出去吧,天都快黑了,我和琴九该回山顶了。” 丹朱见它面色不像作假,天色又着实有些晚了。便自身后抽出一根长鞭,将那树杈上的几朵玄铁花全都卷起,放入了腰间的锦囊之中。 而后将鞭子放回腰间,手覆于玄铁树干之上,手掌微微发力。“等着,这就推你出去。” 可刚用了不过三分的力气,玄铁便是一连声的痛呼,“疼疼疼,你就不能轻些嘛!” “闭嘴,不用力怎么出去。”丹朱不理会玄铁,手上力气接着施加,眼看着就快能推动了,奈何玄铁一直在她耳边鬼哭狼嚎的要她轻些,声音凄厉。 丹朱无奈的收回手,揉了揉被震痛的耳朵,抱胸看玄铁,“你能不能配合点,到底还想不想出来了,不想的话我可走了。” 玄铁一脸委屈小媳妇状,“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弄我出去么?” 丹朱挑眉看他,“比如呢?” “比如把洞口削掉点什么的,诺诺诺,就用你的鞭子,花点力气,这么简单都要人教真的是…” 玄铁很是兴奋,若不是卡在洞口动不了,这会已经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它说的开心,没注意到丹朱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黑。 “哈!”一直没说话的丹朱突然大喊一声,腿飞快的朝着玄铁树踹了过去。 这一脚用了十乘十的力气,玄铁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力道传来,而后一直被洞口卡住的束缚感消失了,自己的身子,随着这股力道飞在了半空。 “嘭”的一声,玄铁树重重的摔在几十米外的空地,这一声巨响,引来不少山中的小精灵围观。 方才来找丹朱的小精怪听着动静,从一朵花间探出头来,见又是玄铁,眼睛瞪的老大,“山顶人这都是些啥爱好。” 丹朱拂了拂身上的残枝落叶,冲着不远处一动不动的玄铁喊了一句,“你起不起来,不起来我可关门歇息了,琴九你明日再来带走吧。” 玄铁本想装作昏迷,等围观的人群散散再起来的。丹朱这一句直接断了它的念头,它无奈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爬起身来,拍了拍树身,目不斜视的往丹朱方向走去。 玄铁走至丹朱跟前站定,缓缓的将头转向丹朱,“你且去将琴九带来予我吧,我要将她带回神君处了。”说完又将头转了回去,两根树枝交叉着叠放在树身前,神情严肃。 丹朱嗤笑一声,边往洞内走边道:“怎的还把脑子摔坏了,怪模怪样的。” 玄铁树在身后听得这句差点就被气的跳起来, 这是神树的威严,什么叫怪模怪样的!它深吸了一口气,仍是端着严肃的样子,眼睛直视前方。 那花间的小精怪碰巧与玄铁树碰了个对眼,玄铁树瞪大双眼,面无表情的直盯着它,小精怪慌忙将花瓣合上,叨咕了一句,“神经病啊。” 丹朱拂开水晶帘,见琴九背对门口趴在桌子上,以为她是睡着了,上前唤她,“琴九,起来了,你该回去了。” 桌上趴着的小人一点反应都没,丹朱上前轻轻推了推她,琴九不满的嘟哝了一声,换了个方向趴着,但仍是没有醒来。 丹朱这才看到,琴九的面色坨红,眼睛紧紧闭着,分明是醉酒之相。她看了看桌上那一杯百花酿,才喝了四分之一不到,不禁咂舌,“这…这是一口倒啊…” 丹朱有些懊恼的摸了摸头,早知道就不让她喝了,现下醉了,回神君处怕是有些不妥。可是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丹朱只好抱起桌上的琴九,飞快的走出洞内,走至玄铁树面前,低声说了一句,“接着。” 玄铁树下意识的接过,还没看清楚她塞的是什么,丹朱便像有人追着一般,飞速往洞内去了,飞奔时还不忘将洞口的石门一并落下。 玄铁傻愣愣的看着她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直到石门落下的响声,才将它唤回神来。它看了看怀中的小人,这一看,差点将琴九摔了出去。 玄铁连忙敲打石门,“丹朱!你干嘛给她喝酒,我这怎么把她带回山上啊!” 任凭着玄铁在石门外叫的再大声,洞内就是一丝声音都没有。 玄铁看了看天色,最后一丝阳光都已经沉没了,只好将琴九搂在胸前,往山顶方向蹦着去了。 丹朱听到外面没了动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八章 酒后吐真言 玄铁树搂着琴九一路狂窜,即便如此,回到山顶时仍是天色已晚。它在屋后踌躇了半响,仍是不敢上前叩门,因为紧张,抱着琴九的树枝亦是不自觉的收紧。 琴九本就是醉酒之人,被它刚刚那番上串下跳已经弄的胃里翻腾,玄铁这一收紧树枝,她的脸便紧紧贴住粗糙的树皮,阵阵不适感让琴九不由得轻哼出声。 玄铁树听得这一声,像是下定决心般的上前,轻轻叩了叩屋门。 门应声而开,一身白衣的止离自屋内走出。身后的烛火越发衬的他身形挺拔,他看着一脸紧张的玄铁树,眼睛轻扫过它怀中的琴九。 玄铁树见止离出来,一双深邃的眸子无悲无喜的看向它,来时路上准备好的说辞一时之间忘了个一干二净。 它只好如丹朱刚刚那般,壮着胆子将琴九塞到神君怀里,而后火烧屁股一样的连忙跳走了,连头都不敢回一个。 温热的触感传来,止离低头打量了一下怀中的琴九。 平日里莹白的小脸此刻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小脸和暴露在外的胳膊上,还有一些红色印子,约莫是刚刚被玄铁树揽在怀里之故。 嘴里此刻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神智不清的模样,止离眉头微微蹙起,这是饮了酒? 他一手搂住琴九,一手抚上琴九的头,欲用神力让她清醒过来。 琴九只觉自己的脸终于不似刚才那般疼痛,换到了柔软舒适之处,喝了酒的她脸上微烫,下意识的往止离胸口处蹭了又蹭,刚好避开了他的伸来的手。 这番动作让止离的手一顿,他很少与人有所接触,接触琴九数月来与她碰触的次数,差不多已经能抵上万年来的总数了。 琴九似乎是觉得这么躺着不舒服,手习惯性的揽住止离的脖子,整张脸埋在他的颈间,呼吸热热的洒在止离的脖子上。 止离的手收了回去,罢了,以神力强行让她清醒的话,怕会让她脑内疼痛。让她睡上一觉,明早自己醒来便是,索性她性格乖巧,喝醉了也不过是安静睡着,并不麻烦。 很快止离便知道自己这话说的,为时尚早了。他将琴九抱至屋内,欲将她放在床上时,本来乖巧的小人突然犯了倔劲,一双手紧紧搂住止离的脖子不肯放开。 琴九人小,力气自然大不到哪去,止离微微用了些力便将她的手拽了开来。谁知琴九顺势又抓住了他的衣襟,声音微带着些哭腔,“姑姑,你别走,别又丢下我,我以后少吃点便是,也不跟你闹脾气了。” 那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抓住止离的衣襟,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指尖已经泛白,脸上大颗大颗的泪珠自眼边溢出。 止离只需稍微用些力气,便能将她的手掰开。不知为何,看着她这幅模样,却迟迟没有下手。 他好像从未见琴九哭过,哪怕是刚被他带来山上,醒来时面对陌生的环境时,她也只是难过了一阵而已。 琴九哭的越发伤心,嘴里喃喃道:“青蔓姑姑,为什么当时把我丢了下来,为什么小白他们都跟你走了,只有我一个人被丢了下来。” 止离想起琴九来山上的第一天时,提起青蔓时担忧的模样。他当时为了安慰她,并没有否认她说的话,琴九一直以为青蔓与万妖谷众人一并逃了出去。 琴九一直装的大大咧咧的,他便也以为她并不在意,想不到她竟是全部藏在了心里。 止离想起那日万妖谷内漫天飘着的灵魂碎片,他后来自水镜中,也并未看到琴九口中的青蔓姑姑。 他将琴九重新抱好,心中微微一叹,也不知当日瞒着她,是对还是错。 琴九这番话在心里积攒了多日,她前世是个孤儿,因着不爱说话,一度被以为是个哑巴,又因着心脏有问题,并没有家庭愿意收养她。 而院长自然更喜欢那些聪明又漂亮的孩子,因为他们更易被领养,能给院内带来收入。 而对琴九这些身患疾病才被抛弃的幼童,虽然谈不上苛刻,但也不会有多少关爱便是了。 她一直在孤儿院中长大成人,又半工半读的考上了大学。因为小时候孤僻惯了,大学中也并不曾交过什么朋友,一直独来独往,还要时时担忧自己的心脏哪一天会停止跳动。 从未有人关心过她,她一直以为自己会这么独来独往一辈子。 而青蔓姑姑,便是她人生中第一个会关心她,担忧她的人。 所以琴九其实是很庆幸穿越这种不符常理的事出现在自己身上的,虽然这个世界里光怪陆离,至少在这里她能蹦能跳,不用担心自己随时会死去。有姑姑在她身边照顾她,还结识了一群朋友。 她庆幸到夜里有的时候,躺在青蔓姑姑旁边,都不太敢闭眼睡觉。 她生怕一觉醒来,睁眼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世界,从青蔓姑姑这里得到的温暖,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青蔓姑姑于她心中的地位,其实是无人能及的,可她这么丢下自己走了。 琴九心里其实明白姑姑可能身不由己,但有的时候仍会想,若是神君没来救她,她会不会被那些人杀掉,姑姑把她丢在那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 这些念头每次都是刚冒个头,就被琴九压了下去,她每每都是狠狠训斥自己小白眼狼,姑姑对她那么好,她竟还埋怨姑姑。 若不是今日醉了,只怕琴九这些话,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琴九说完了想说的话,终于安静了下来。小小一只趴在止离肩上,身子时不时的抽噎一下,手仍是紧紧攥着止离的衣襟。 止离便一直这么抱着她,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一直到后半夜,琴九睡的熟了,止离才缓缓将她放置在床榻上,慢慢将她的手掰开。 止离拉过被子搭在琴九身上,拂袖熄灭了烛火,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他出了琴九的房间,抬步欲往书房走时,一女声忽而在背后响起,“你便是因为这个凡人,才急忙回来的么?” 第三十九章 旧事 止离循着声音转身看过去,是先前见过的南沅仙子,有些许的诧异。 南沅一身浅紫色的纱衣,袅袅婷婷的站在屋前,也不知她在此站了多久,裙边都已被山间的露水打湿。 她微微咬着唇,视线直直的盯着止离。一向清冷的眸中,此时却流露出几分哀色,“神君便是因为这女童,才缺席我的生辰宴么?” 南沅自然不信止离回无妄山是为了做饭,止离走后,悄悄隐了身形跟在其后,她一直小心藏匿着自己的气息,又隔的甚远,这一路倒也没有被察觉。 她到了无妄山附近,藏在云层之中,瞥见下方的无妄山上竟真的袅袅飘起炊烟,南沅有些诧异,随即微微嘲讽了下自己,何时变得这么疑神疑鬼。 她怕时间长了引得止离注意,正欲转身回天宫时,就见到玄铁树抱着一个女童到了止离居所前,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玄铁树竟一把将怀中的女童放到了止离怀中,而止离竟也顺势抱住了那女童。 南沅的拳头猛的攥紧,无法自制的离的近些观察那女童。 那女童浑身气息不过是个凡人,任凭着南沅盯着看了半响,都未曾发现有何特别之处,只不过生的讨喜了些。 她眼睁睁看着止离抱着那女童进了屋内,顾不得被止离发现,降在无妄山上,听着屋内的动静。 女童似是神智有些不清,大嚷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一向喜静的止离竟也无不耐之意。止离抱着琴九的剪影清晰的打在窗户上,从那屋子传来的烛光洒在屋外的南沅裙边,她像是被灼伤一般的倒退了几步。 南沅的指甲已经嵌入了手掌之中仍不自知,她从未见过止离这般模样,他对所有人都是有礼却又疏离的,唯独对她时,语气会多几分关切之意,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是不同的。 南沅足足在门外站了数个时辰,神仙的寿命极长,十年不过弹指。可她却觉得等在门外的这片刻,是从未有过的难熬。 直到屋内的女童没了动静,止离推门出来时,再也忍不住,解了隐身之术,向止离问个清楚。 情急之下,话中便带了三分质问之意,止离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又极快速的恢复了寻常表情,“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这女童是何人?莫不是哪位仙子下凡渡劫,能让神君这般照拂,待她回归仙位后我必定是要登门拜访的。”南沅清丽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试探的看向止离。 止离摇了摇头,“她不过小小孤儿,找到去处之后便会下山,不劳仙子费心了。夜深了,仙子还是速速回天宫吧。” 止离本意只是想催她快些回去,南沅听到最后一句却心中一喜,他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吧。她嘴角的弧度大了些,柔声道,“原来是如此,神君心怀世人,还要照料一凡人未免有些应付不暇,不如由我带回可好?” 见止离没说话,她又接着游说道:“她小小年纪失去家人,我心中也甚是怜惜,她同我回去后,我必将好好照料她,她若是有灵根,修成一散仙,也是她的造化。” 琴九身上还有着秘密,止离自然不会让南沅带走她,仍是有礼的拒绝,“请回吧,仙子。” 顿了顿又说了句,“仙子已不是我无妄山中人,随意的进我无妄山怕是不妥,还望仙子日后自重。” 南沅听得这句话身子微微一震,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声音微颤,“出了无妄山,我与神君几百年的情分便也一同没了么?” 止离面色仍是淡淡的,“仙子说笑了,昔日仙子落难,屈尊在山上过了数百年,如今仙子渡劫成功,位列仙班,前尘种种仙子不必放在心上。” 这意思…便是日后要与她生分了么? 南沅只觉得心中一阵绞痛,她本是西王母座下一株兰草,日夜受瑶池灵水滋养,修得灵根,正欲飞升成仙之际,被不知何来的大鹏鸟顽皮叼走,跌入了凡间,落入了无妄山脚。 她常年养在玉露瓶中,本体十分娇贵,怎忍受得了凡间泥土。奄奄一息之际,遇到了路过的止离。 止离见她仅存一息,便随手将她带回,养在了屋前。 她日日看着屋内的神君,爱慕之情油然而生,奈何神君性格清冷,从未与她有过攀谈。即便如此,她仍是一心想要长伴止离身边。 她夜以继日的修炼,只为了能尽快修成仙体。南沅离飞升本就只差一步之遥,跌入凡间虽然元气大伤,但无妄山上灵气充足,她又十分勤奋,不过数百年,便得以重回天宫。 回天宫后才得知,这是她命中的劫数。她仍然记得,西王母摸着她的头,“没想到你渡劫因缘巧合竟遇到了止离仙君,还与他朝夕相处了数百年,这算是你的造化,也算是你和他之间的缘分。” 南沅初回天宫时,有仙娥因着妒忌,处处排挤于她。神君有一日碰巧撞见了,以后每每见到她时,便总会特意问侯几句。 她一直以为神君待她是不同的,可今日才发觉,竟比不过一个凡人! 南沅看着转身欲走的止离,来不及思索,脱口而出:“若只是普通凡人,神君为何一直推脱,神君为了区区一个凡人便推掉天帝盛情之约,莫不是不把我天界放在眼里?” 止离的声音终是带上了一丝愠怒,“何时本君行事,还需要向仙子你解释。” 风似是感受到了神的怒气,呼啸着从山间穿过,卷起地上的碎石,拍在木屋之上。身后的木屋处在风暴中央,像是下一秒便能被风撕碎一半。 南沅的脸色惨白,纵使她修为不低,面对神的威压仍是招架不住,纤细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风里的碎石打在窗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止离看了一眼屋子,想到刚刚琴九入睡时绯红的小脸,不知为何,收敛了怒意,风声渐渐消停。 南沅未注意到那一眼,只以为止离怜惜她,那一声说出去,自己也甚是后悔,此时神威撤去,她缓了过来,只是心口仍是疼痛难忍。 她歉意的对着止离行了个礼,捂着心口,匆匆腾云走了。 第四十章 梦回 止离看着步伐踉跄的南沅,心中无半丝怜悯之意。很是干脆的转身回了书房,暗暗思索着无妄山的结界破解之法,好像是时候换换了。 暗夜笼罩着的无妄山又恢复了宁静,只有木屋的两扇窗还透着烛光,远远的望过去,像是两颗星星,落在了山顶。 屋里的琴九正处于深沉的梦境当中,梦境里面,她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护士将白布拉过她的的额头。 琴九潜意识中,隐约知道这是一个梦。只是当那块布缓缓盖住她的脸时,心里仍是一颤。她在一旁拼命的摇晃着护士,嘴里大喊,“再抢救抢救啊!指不定能活呢!” 琴九的手指径直穿过护士的手臂,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推了出去,她漂浮着跟在其后,不停的跟在护士耳边碎碎念,“要不再试试,给我电个击什么的,指不定还能再缓过来。” 护士们自然听不到她说话,边推着她往外走边小声交谈,“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咳,谁说不是呢,听说还是个孤儿,也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呆寝室里的时候猝死的,把回来的室友给吓坏了。” 手术室的门打开,外面空无一人。两个护士互相对望了一眼,均是叹了口气,不再言语,继续推着床往前走。 琴九望着空空的走廊,有些微愣,没跟上那两人的步子。 恰好这时,另一个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推着一名女孩走出,等在走廊那侧的几人蜂拥着到病床前,围着女孩嘘寒问暖。 那一侧的喧嚣与琴九这边像是两个天地,琴九垂下肩膀,没有再追那两个护士,穿过了医院的墙,毫无目的在街上漫游着。 正午的太阳打在琴九身上,她的身子变得半透明。琴九有些恍惚,这梦未免也太过真实了吧。 她一边想着这梦境何时能醒,一边游荡在熟悉又陌生的街道,长椅上有个小男孩正舔着冰淇淋,琴九巴巴的凑了上去,坐在男孩旁边,“我舔一口?” 男孩当然不会答话,举着冰淇淋的手凑巧偏向了琴九这边。 “那我当你默认了啊!” 琴九低下头,小口小口的舔着,说是舔,她的舌头其实并不能碰到冰淇淋,只不过是做了一个舔舐的动作而已。 虽是如此,琴九抬起头来时,仍是笑的眉眼弯弯。她拍拍屁股自长椅上站起来,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谢谢你啦,冰淇淋很甜。” 待她走后许久,小男孩手上举着的冰淇淋都未曾收回来,融化掉的奶油顺着流了一手臂。 “哎呀!你这孩子发什么呆啊!这冰淇淋都化了,你看看这身上弄的,喔哟真的是。”一旁一位拎着菜篮子的老太太,一转身就看见自己孙子弄了满身狼狈,一边嘀咕一边从怀中掏出纸巾给小男孩擦手。 小男孩见到了熟悉的人,眸子终于开始转动,他看着老太太,声音僵僵的开口,“奶奶,我刚刚看到一个小姐姐,她舔我冰淇淋。” “谁啊?谁家孩子这么没礼貌的啊?”老太太四下打量了一圈,哪有什么小姐姐的影子?暗骂了一句,“小兔崽子跑的还挺快。” “不是的奶奶,小姐姐没有腿,是飘走的。” 老太太一把捂住孙子的嘴,训斥道,“小孩子家家不要乱说话,快跟奶奶回家。” 小男孩被拽走了,一阵风吹过,老太太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嘴里不停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往回走的时候倒是又碰到了舔人家糖葫芦的琴九,她很是兴奋的朝着小男孩挥了挥手,小男孩拽了拽老太太的手,“奶奶,姐姐在那边跟我打招呼呢!” 老太太也吓得魂都快掉了,大白天的出了一身冷汗。她也顾不得手里满当当的菜篮子了,一把抱起孙子,看着约莫快一百八十多斤的老太太此刻跑的飞快,一溜烟的便消失在了街尾。 “嗳!你的菜!”琴九冲着老太太走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喊完才想起自己是梦中,旁人约莫是听不到她说话的。 第四十一章 回不去了? 琴九看着大学门口那几个大字一阵长吁短叹,早知道刚上大学就游戏结束了,自己高三那么拼命是为了什么。 琴九一想到高三那段黑暗岁月就有些胆怵,国家减免了他们这些孤儿的学费,但生活费就为数不多了。 高三又是各种补习资料堆起来比人高的特殊时期,她只好从自己少的可怜的生活费里再节省一些出来。 故而别的同学大鱼大肉的补身体时,她只能默默的啃着馒头咸菜,用意念说服自己,馒头跟肉其实轮嚼劲都是一样的。 知道内情的班主任倒是想给她发动过捐款,被她婉言拒绝了。 虽说是过得艰难,加上自己之前打零工攒下来的钱,生活费勉强还是够用。她知道可能是自己太过矫情了,可那种站在台上,被所有人怜悯的眼神打量一遍的经历,实在是有些不好。 琴九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可怜过,她不想因为自己是个孤儿,这种不可抗拒的因素,就在别人眼里变得低人一等,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太过麻烦周围的人。 也是因为这股倔劲,琴九结束了高考后,半点休息时间都没,同时做了三份零工,只为了攒下大学的生活费和车费。 那段日子确是难熬,琴九每每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孤儿院那张小床,明天还要六点起床的时候,都要靠着不停的幻想着未来,给自己画一张大大的饼,才能坚持下来。 她想着上完大学,自己找了工作,就租一间小小的房子,在房子里养些花花草草,再养上一只猫,每天下班喝喝茶摸摸猫也是极惬意的,说不准还能遇到喜欢的人,好好谈场恋爱。 琴九回想到这,自嘲的苦笑一声,脸上难得出现几分伤心的神色。她想着自己旁的地方不行,单这糊弄自个倒是一把好手。 哪里有什么猫好养呢,自己这副身子,动手术那一大笔钱,怕是只有靠着发横财才能凑齐。若是哪天突然的走了,剩人家猫一个人得多孤零零的? 琴九想到自己卡里剩的一千五百块零四毛,又是一阵伤心。早知道活不久了,应该全部拿去花掉的,自己都快一年没吃过肉了。 更别提谈恋爱了,琴九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往事,深呼了一口气,总归自己现在已经脱离苦海了,再那个世界里,自己能蹦能跳的,养只猪怕是都行。 一想到这,琴九的心情顿时转晴。跟着一群大学生,走进了校园。 自己也不过是报道才几天,对校园也不是很熟悉,眼下也没人可以问,只好凭着记忆,去了自己最熟的宿舍楼,而后径直飘去了408寝室。 室友们这个点,应当是去军训了。琴九有些紧张的握了握拳,片刻下定决心似的,一头要往门里扎去。 “嗳嗳嗳,那边的,干嘛呢,能不能有些做鬼的自觉,咋随便乱进人家房间呢。” 突然传来一女子的声音,琴九下意识的停住了动作,而后摇了摇头,“还以为叫我呢,忘记大家都看不见我了。” 说罢又酝酿了下情绪,欲接着刚刚未完成的动作,谁知自己的手腕,猛的被一只冰凉的手拽去了。 “嗳?你这小姑娘怎么不听劝呢,让你别进你非要进,好奇心害死鬼你知不知道,能不能有点做鬼的原则。” 琴九愣愣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惨白的肤色,指甲很长,掐的自己的手腕处都有了红印。 她顺着这只手往上看,是一穿着大红色衣服的女子,女子面色比手更苍白,头发漆黑,眼睛里流着血泪,此刻这双眼,正直勾勾的看着琴九。 完了?这是鬼吧?!琴九的脑子里蹦出来数个女鬼的影像,她又偷偷瞄了一眼眼前的女子,穿红衣流血泪长指甲,没错,是这形象。 她嘴巴无意识的张了几下,脑袋已经被吓的失去运作了,半响才憋了一句,“同学,你指甲该修修了。” 这句话说出口琴九都恨不得打自己一下,这都是说的什么跟什么啊,她小心翼翼的抬头望了下女鬼的脸色。 女鬼倒是并无不虞之色,闻言放开了琴九,将手举至跟前,打量了一下指甲,摇了摇头,很是惋惜的语气,“是喔,早知道死之前应该去做个指甲的。” 女鬼又抬眼看了一下琴九,“怎么,回来探亲还是寻仇啊?” 琴九这会缓过神来,这是自己的梦,怕一只鬼作甚,她没答女鬼的话,回身就要穿过408的门,嘴里还喃喃了一句,“怎的做个梦还能梦到鬼,真烦人。” 女鬼见她不理会自己,仍执迷不悟不误的欲进房间,微有些怒意,一把抓住琴九的手,锋利的指甲在琴九手腕上划了几道血痕。 “啊,好痛!”琴九吃痛的捂住手腕,不可思议的看向女鬼。 女鬼也看到了那几道血痕,见琴九看向自己,微有些愧疚,但仍是梗着脖子,僵硬开口,“我这是无心的,谁让你不听劝非要进去。” 琴九却不是因为女鬼抓伤了她而震惊,她惊讶的是自己的手臂上,被抓破的地方,很是清晰的传来痛意,梦中…也是会痛的么? 女鬼见她一句话都不说,有些心虚,忙岔开话题希望引开琴九的注意力,“嗳,我记得你,昨儿你被抬出去的时候,我在楼道见着了,你也是点儿不好,送进医院都没抢救回来。” 琴九想起早上在医院时见到的景象,手臂上不时传来痛楚,她呆呆的抬头看向女鬼,“我不是在做梦?” 女鬼被逗乐了,“这还是个迷糊鬼,做什么梦呐,你已经死啦,人已经被抬走啦。”说完话里又有了几分伤感,“这人世间的种种,与你没关系了,你已经是个鬼了。” 琴九后退了两步,她竟然,回来了?以一个鬼魂的身份?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眸子里满是恐慌,万一她回不去那个世界了怎么办? 她拼命的摇着头,脑子里不停想着青蔓姑姑和神君,若是回不去了,便再也见不到她们了… 第四十二章 女鬼往事 女鬼看着琴九蹲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担忧的摇了摇她的肩膀,“你没事吧?” 琴九将头埋进膝盖里,闷声说了句,“我没事。” 女鬼听着她声音都哽咽了,叹了口气,与琴九并排坐在一起,“别难过了,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后快些离开去投胎吧,下一世指不定能投成首富的闺女。” 琴九听到离开二字,抬起头来,很是急切的看着女鬼,“原来有办法可以离开这里的么?” 女鬼点了点头,很是理所当然的模样,“人临死前,多多少少有些未了之愿,或是遗憾,或是仇恨,这些愿望支撑着我们灵体不散,等完成了心愿,便能从这世上解脱了。” 琴九听说能从这个世界离开,眉头舒展了些,可随即又有些苦恼,“可我并没有什么遗憾啊?” 女鬼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你要是没心愿的话,此刻已经在下头了。你跟着自己内心深处走,别只想着表面。” 琴九闻言闭上眼睛,很是仔细的想了一圈,片刻睁开眼,试探的问出口,“是不是因为我卡里的一千五百块四毛钱还没花掉?” “嘭”琴九的头上被女鬼狠狠敲了一个暴栗,“哪有人因为一千块钱死都死不安生,你再仔细想想,是最重要的那个。” 琴九揉了揉头上被女鬼敲的地方,一脸苦相,“未完成的心愿太多了,我真想不出来哪个是最重要的,难不成要轮着挨个实现过去?” 她讲到这,脸上愁苦之色更甚,接着道:“那我还得去趟重庆吃火锅啊,这飘过去得猴年马月啊。” 女鬼见她这幅模样,摇了摇头,坐在一旁帮她挨个推敲,“你有什么特别记恨的人吗?” “没有。”琴九摇了摇头。 “男朋友呢,有么?” “没有”琴九仍是摇了摇头。 “那有什么喜欢还没表白的人吗?” 琴九这次倒是没有急着摇头,试探着问,“杀生丸算不算?” 女鬼瞪了琴九一眼,“我倒想把你给杀生了,那父母呢,你去跟父母道过别没有,发生这事,你爸你妈得哭坏了。” 琴九仍是如刚刚那两次一样,摇了摇头,“没有。” 女鬼拍了下手,从地上爬了起来,“那保准是因为这个了,你说你死了以后不先去看看爸妈,跑学校来干嘛?是不是缺心眼?走走走,赶快动身往家里去吧。” 琴九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个,你误会了,我说的没有,是我没有爸爸妈妈。” 女鬼的笑僵在了脸上,歉意的坐回琴九身边,“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琴九摇了摇头,“没事的,不过你为什么还留在这啊,你的心愿还没了么?我能不能帮忙呀?” 女鬼冷不丁被琴九一问,愣了一下,低头绕着自己裙上的红色带子,声音低低的,“你帮不了我,我没有心愿,我留在这,是因为我有个特别憎恨的人。” 琴九看着她苍白的手指缠绕着血红的布料,“所以你才变成红衣厉鬼的么?” “啥?什么红衣厉鬼?”女鬼顺着琴九的眼神看到自己一身的红裙,“咳,你说这个啊,什么变不变的,门口一百块钱买的,电视剧里说的那全都不能信,我当初也以为穿着红裙黑头发死了以后就能亲手掐死那孙子呢。” 女鬼说完又扯了扯自己漆黑的头发,“你看见没,我以前是亚麻色呢,就因为想弄死那孙子,跳楼前花了好几大百染黑的。结果啥用也没有,我连吓吓他都做不到。” “那孙子是谁啊…?”琴九被她唾沫横飞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很是小声的问了一句。 “是我男朋友。”刚刚还气愤填庸的女鬼此时却安静了下来,面上表情淡淡的“我从高中就跟他好了,一直到大三,我们两在一块整整七年。” 女鬼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片刻之后,声音低低的道:“我为他放弃了自己理想的大学,陪他来了不熟悉的城市,为了他跟父母闹掰了,落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但是那会觉得,只要他爱我,我就足够了。” 女鬼说到这,又停顿了数秒,才接着道:“这七年里,我见过他的父母,见过他的朋友,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毕业就会结婚,可临近毕业的时候,他跟我提了分手,说是觉得我们性格不合适。” 琴九听到这,皱了皱眉,在一起了七年才说不合适,早干嘛去了。她看向女鬼,想说一句渣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还是不要往人伤口撒盐了。 女鬼见到她这幅模样,了然的先说出了口,“很渣是吧?这七年里,我给他打过三个孩子,每每他都说我们年纪太小了,身边的朋友几乎都这么跟我说,说他是个渣男,可我总觉得他只是没有长大而已。” 她说到这,自嘲的轻笑了一声,“我总觉得他只是不够成熟,但他肯定是爱我的。他电话里提分手的时候,我仍是觉得他是爱我的,我们之间只不过是有了误会。我买了他最喜欢吃的面,傻傻的等在他们楼下。” 女鬼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眼睛里的血红占据了大半个眼球,模样很是恐怖。 “我打他电话一直不接,我一直等了一夜,面已经冷的不成样子了。直到早上,我才见到他揽着一女生回了宿舍,我十分气愤的上前质问他,为什么刚分开就迫不及待的找新欢,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 琴九摇了摇头,女鬼的声音因为愤怒都已经在发颤,“那女生说他们半年前就已经在了一块,他一方面物色新的对象,一方面又不想跟我提分手,直到我跟他说了结婚的事,他才不得已的跟我摊牌。” 她说到这,终是忍不住流出眼泪,那血红色的液体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淌,琴九伸出手,将她脸上擦拭干净,想说些什么,可一时词拙,只能将女鬼揽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 第四十四章 如此渣男 琴九将女鬼揽在怀里后,才发觉她其实很是娇小,而自己的体温与她一般的冰凉,琴九有些失望,她本以为能带给女鬼一丝温暖的。 女鬼伏在她的怀里,不停抽噎,“我并不怕分开,感情变淡了我也能接受,可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践踏我的感情,我能说服自己这七年里我爱错了人,可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七年里爱的都是一个坏人。” 琴九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背,“那你也不能想不开啊,活着多好,像我这种患病的,做梦都想着能活的久一点。” “我后悔啊,跳下去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可不能重新选择,等我后悔的时候,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女鬼的眼泪又不停溢出,打湿了琴九的袖子,冰凉冰凉的触感。 “我爸妈被通知来学校的时候,我看着他们伏在我尸体上痛哭,而直到我的血迹都被清理完了,那个人都不曾露过一次面,我连肠子都悔青了。我开始越来越恨他,日夜想要杀死他,这股执念让我没办法离开人世,只能被困在这里。” 话中咬牙切齿的恨意让琴九手上动作一顿,她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那你为何不动手?是狠不下心么?” 说完她才猛然想到,这不是在教唆人家犯罪嘛,她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暗自懊恼着。 女鬼听到这句,却笑了出来,凄厉的笑声在空荡荡的楼道中显得分外瘆人。 “我有何狠不下心的,我死后不久,他怕世人指责于他,竟说这七年不过一直是我一厢情愿倒贴他,说我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他早就跟我提了分手,是我一直死缠烂打,他四处抹黑我,让别人同情他!” 女鬼说到这,一双眼定定的看着琴九,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臂,指甲因为用力,已经嵌进琴九的肉里。 “你知道吗,我爸爸那么骄傲的人,跪在他的面前,求他不要再败坏我的名声。你说这样子的一个人,我有什么狠不下心的,我只恨自己太冲动,为了这么一个人,丢了性命。” 琴九只觉听的全身的血都在往脑子上冲,她第一次听到有这般厚颜无耻的男人,她回握住女鬼的手,“那这渣男现在在哪,是不是做了亏心事,躲起来了?反正我估计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了,我陪你一块找他!” “他已经死了。”女鬼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满心怒火的琴九身上。她错愕的看着女鬼,“啥时候下的手?这么快?” “不是我做的,我死后的一个星期,许是报应吧,他在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没有牌照的车给撞死了,车主肇事逃逸,又是没有监控的路段,到现在都没有抓到。” 女鬼轻笑了一声,“很讽刺吧,最憎恶的人,就这么轻易的死了,我没来得及如设想的一般,看他跪在我脚边求饶,没来得及听到他的歉意,他就这么死了,我连他的魂儿都没见着。” 琴九有些不解,“既然你想杀的人已经死了,你为何还留在这里?” 女鬼一直绷着的身子松了下来,泄气般的靠在琴九身上,“又不是自己下的手,还想着看他吓的眼泪鼻涕直流,跪着抱住我脚说自己错了的样子呢。” 琴九深以为然,这种大仇不能报的憋屈感着实折磨人,她怜惜的看了女鬼一眼,“那你岂不是永远投不了胎了?” 女鬼叹了一口气,“对啊。” 见琴九一脸比自己还难过的表情,她拍了拍琴九的肩,反道安慰起琴九来,“没关系啦,反正我也不想投胎,如果我去投胎,就看不见我爸妈啦。” 女鬼的语气带着几分开心几分嗔怪,“我妈那个人超迷信的,也不知道听谁说的,自杀死的人魂魄只能留在原地,老两口把房子都卖了,时不时的就来学校看看我,你说他们人生地不熟了,来这干嘛。” 琴九有些羡慕,“真好,不像我,死了怕是连个记挂的人都没有。” 女鬼察觉到她话里的失落感,扯开了话题,故作轻快的道:“哎呀,不说这些了,你快再想想自己什么遗憾,早些投胎,下一世铁定是个众星捧月的命。” 琴九配合着扯出一个笑,闭上眼睛表情认真的思索着,片刻以后皱了皱眉头,很是无奈的看着女鬼,“我还是想吃肉。” 女鬼挑了挑眉,“你认真的?” 琴九在女鬼凌厉的眼神下有些招架不住,埋下头来,小媳妇般的嗫嚅了一声,“认真的。” 女鬼认命的叹了口气,拽着琴九起身,“算了,我当回雷锋,走吧,带你去吃肉。” 琴九一听到吃肉,脑子还不曾反应过来,腿已经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很是自觉的跟在女鬼身后。 两鬼穿过昏暗的走廊,到了一间宿舍前,女鬼携着琴九径直穿过门,进了屋子里面。 女鬼很是熟练的在床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招呼琴九,“来来来,你也坐。” 琴九依言在床沿上坐下,环顾了一下这屋子, 屋里空荡荡的,六个床铺空了五个,只她们身下这个床铺上铺着粉色的被子,整个屋子,像是很久没人居住一般,积着薄薄的一层灰。 “这是我之前住的寝室,我跳了楼以后,其他人就都搬走了,后来也不知谁说的这屋子闹鬼,就空置了下来。” 女鬼边伸手打开柜子找寻着什么,边回身对着琴九解释。琴九点了点头,好奇的看着女鬼的动作。 女鬼的手在柜子里摸索了半天,神色一喜,“我就说我妈又给我捎东西了,你快来帮忙递一下。” 琴九连忙起身飘了过去,那看似空空的柜子里,女鬼竟然凭空的掏出两盘子来,那盘子中赫然摆着几种菜品。 琴九的嘴巴张的都快能塞下一颗鸡蛋了,连女鬼让她递下盘子的声音都不曾听到。 女鬼手里端着两个盘子,用肩膀撞了一下琴九,“发什么呆呢,快帮我递过去呀。” “这这这…哪来的?”琴九这才回过神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盘子。 第四十五章 祭拜之物 女鬼将盘子塞到她手里,又转身接着从柜子里拿出盘子,“还不是我妈,自己那点退休工资,自己都舍不得吃,非要大鱼大肉的摆在我牌位前。” 琴九两手接过盘子,有些好奇,“亲人拜祭之物,都是这般直接到已逝者跟前么?” “投了胎的肯定没了着落,早就被那些牛鬼蛇神分了个干净。像我这般魂魄滞留在人间的,自然是能收到的,只不过仍是被那些鬼差扣去了不少。” 琴九了然的点了点头,将盘子在桌子上放下,不管在哪个世界,食物都是最能吸引人的存在。白色的盘子里,炸的金黄的肉段外包裹着一层糖醋酱,橘红色的酱汁中和了整盘菜的颜色,混着空气中的酸甜味,愈发让人觉得垂涎三尺。 她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口水,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女鬼笑骂了一句,“瞅瞅你这点出息,难不成是个饿死鬼,快坐下吧,尝尝我妈的手艺。” 两人相对而坐,女鬼给琴九夹了块肉,肉真实的在琴九嘴里咀嚼的感觉,让她差点感动的哭出来,她已经一天吃的都是空气了。 女鬼托着腮看着狼吞虎咽的琴九,心中那叫一个酸楚,这得多少天没吃过饱饭了,顾及着琴九的自尊心,这句话没说出口,只是手更勤的夹菜往琴九嘴里塞。 琴九若是知道女鬼此刻心里所想,必定是要为神君喊冤的,神君旁的不说,吃穿还是不曾亏待自己的。自己这般作态完全不是因为饿的,是馋的。 奈何她不会读书术,忙着低头吃东西也不曾注意到女鬼脸上怜惜的表情。她此刻忙着咀嚼口腔中满满的食物,还要不时不时的张口接住前方不间断的透食。 终究是吃的速度跟不上喂的速度,琴九艰难的又吃了一块女鬼夹过来的酱茄子,连忙的摆了摆手。 女鬼见她嘴塞得满满,又不停摇头的样子,会意地放下了筷子,琴九见状暗中松了一口气,鼓着腮帮子,良久才咽下口中的食物。 女鬼很是期待的看着琴九吞咽的动作,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住琴九,琴九被这目光吓的头皮一麻,最后一口菜梗在了喉咙处,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感觉没?”女鬼丝毫不觉顶着七窍流血的脸突然转向琴九有何不妥,很是激动的语气追问着琴九。 琴九一脸茫然,“除了饱,还能有什么感觉?” 女鬼有些焦急,身子朝着琴九的方向倾斜,两手搭住琴九的肩膀,“比如说有没有觉得灵魂变轻,浑身舒畅,很想要飘飘然的冲动? 琴九诚实的摇了摇头,女鬼沮丧的倒在身后的的床榻上,“就跟你说哪有人的执念是为了吃肉,我竟然也信了,天呐,白白浪费了我一周的饭呐。” 她听到女鬼这般模样,,心中倒是有一阵愧疚,正欲出口安慰时,走廊处却传来了一阵十分嘈杂的人声。 第四十六章 心愿终了 琴九对这个出去的这个女孩印象很是深刻,开学第一天便拿着一本星座书,挨个问了寝室里所有人的星座。 问到琴九时,琴九有些无措,她从来没关注过些,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星座,女孩又一直追问,只好窘迫的说了实情。 女孩听她说不知道自己星座时,还诧异了几秒,而后很是热情的问了她生日,要帮她查查。 琴九小声的报出自己的生日后,女孩本来还热情的语气骤然变冷,“哎呀,书上说我跟你星座不合,处不来。”说罢就拿着书走了。 她当时还为了这件事有些微的难过,此时见到女孩面色不虞,下意识的往床铺后方坐了坐。 短发女孩去了不久,便从楼下拎来一个硕大的纸盒,砰的往桌子上一放,又回了自己床榻上坐下。 琴九的床铺在最靠里的下铺,旁边就是大家公用的桌子,平时大家要递个东西什么的,都是叫她递过去,那盒子此时就在琴九眼前,她瞥了一眼,粉红色的包装,还系着大蝴蝶结,很是讨少女喜欢的模样。 可屋里的气氛并没有因为这个盒子好转几分,反而更凝重了的样子。 坐在最靠外的一个长发女孩,竟低低的呜咽起来,“都是我不好,那天下楼吃饭的时候,我最后一个走,应该叫她一声的,我要是叫了她,也许就不会来不及了。” 旁边的女孩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寝室里的女孩子似乎被这哭声给传染了,眼睛里纷纷泛起泪花,屋子里一时间都是细碎的哭声。 琴九不明所以的四下看了看,怎么突然都哭了? 一片哭声中,寝室长站了起来,走到桌子旁,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哽咽,“都别哭了,把蛋糕拆了吧,权当小六在这,咱给她过个生日。” 门边的短发女孩听到这句,声音猛的提高了几分,“人都死了,拆不拆蛋糕还有什么意思,扔了算了,还想着给她一个惊喜的,这下好了,以后都见不到了。”说完似是说的太急,难以自制的抽噎了几下。 琴九后知后觉的想到,她们口中的小六,好像就是自己。因着自己在寝室里岁数最小,排在第六,所以平常大家唤她都是小六小六的叫。 那么桌子上的东西是…?琴九的眼睛看向了桌子上的粉红盒子,从上方的透明塑料处,能看到几颗草莓上面铺着白色的奶油。 寝室长没回短发女孩的话,动手拆开了那粉色的盒子,果然如琴九所预想的那般,是个十寸大的奶油蛋糕,上面点缀着一圈草莓,蛋糕上用果酱写着祝小六生日快乐几个大字。 琴九这才想起,今日是自己的生日,她想到前几日,宿舍里的女孩们总是背着她像是私下商量着什么,见到她进屋便立即停住了话头。 这样的情景她见到了好几次,每每都有些失落,想着自己果真是这般不讨人喜欢,这么快就被排挤了,此时反应过来,那时她们多半就是在商量着这件事。 她联想起刚进来前,寝室里怪异的气氛,大约就是知道自己的死讯了吧。 寝室长将送的蜡烛抽出,在蜡烛上逐个插好,不曾回头的对着众人说,“听辅导员说小六是个孤儿,挺后悔没好好照顾她的,大家天南地北的聚在一个屋子是缘分,可惜辅导员不让我们去医院,都过来吧,送送咱们的小六。” 她这话背对着众人,声音已经恢复沉稳,好似已经平复了情绪,只有琴九坐的靠桌子近,才看到她脸上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砸在面前的蛋糕盒子上。 琴九不知为何,直觉的伸出了手,想替寝室长擦掉脸上的泪水。 她的手摸上寝室长的脸,却不能阻止眼泪的坠落,她收回手,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明明变成了无法感知人世间所有感觉的灵体,可刚刚一瞬间,她竟觉得那眼泪,是有温度的。 寝室长只觉得脸上似有微风拂过,她胡乱地抹了几下自己的脸,将手中剩的最后一根蜡烛擦好,拿起店家送的帽子,回身举着对寝室里的众人说了句,“来,都带上吧。” 第四十七章 回归 琴九下意识的又舔了一下唇边,奶油甜甜的触感从舌尖准确无误的传来,她又看了一下那缺了一大口的蛋糕,呆呆的立在了当场,这是什么情况? 而宿舍里的几人,此刻也已经睁开了眼睛,短发女孩揉了揉眼睛,“哪里来的风,沙子都吹进我眼里了。” 其余人见她眼睛通红,眼泪不停流淌,很是严重的模样,忙凑上前帮忙,超眼睛吹气的吹气,递纸巾的递纸巾,也不知是谁,突然惊叫了一声,“蛋糕怎么少了一块?” 这一声犹如平地惊雷,五个女孩齐齐望向桌子,本来完好无缺的蛋糕,此刻已经少了一块,那一块圆形缺口上还有个牙印,显然是人咬的。 五双眼睛顺着牙印,往正前方看去,正是琴九所站的方向。虽说知道她们看不见自己,被这样的眼神盯着,仍是有些紧张。她摇了摇头,“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五人面面相觑,都说不是自己咬的,谁也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恶作剧,再加上刚刚那风,来的也甚是蹊跷,吹在脸上阴凉阴凉的。 寝室长看了一眼窗子的方向,颤抖着开口,“会不会,是小六回来了?” “啊!有鬼啊!”长发女孩平日里胆子就小,见到这种灵异事件,心中本就惊惶不安,此刻听寝室长这么一说,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恐慌,尖叫出声。 众人听到这一声尖叫,一下子炸开了锅,作鸟兽散,蜂拥着往门口逃去。 而事情的始作俑者琴九,早就在长发女孩刚喊出声的时候,就自知闯了祸,被吓得脚底抹油,早早的跑在了众人的最前面,一溜烟的往女鬼的方向去了。 女鬼在屋内也听到了那一声尖叫,略一思量,猜想是琴九那边出了岔子,刚起身打算去看个究竟,就看到琴九慌里慌张的飘进了屋子里。 她一把拽住琴九,“怎么了?” “我我…我…偷吃…”琴九飘的太急,呼吸有些不稳,结巴了半天都不曾说出一个字来。 外面已经闹翻了天,女鬼见她这幅模样,越发是觉得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顺了几下琴九的背,“先别急,慢慢说。” 琴九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平度情绪,一双大眼瞪的浑圆,很是惊恐的握住女鬼的手,“我完了,我偷吃被发现了!” 女鬼这才注意到琴九嘴上那一圈白色的奶油,满头黑线,“你说的清楚些,这般没头没脑的,你如何能碰到凡人之物?” 琴九将刚刚的事简短说了一遍,女鬼听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她,另一只手的手指摩挲着琴九的手臂,从指尖传来的温度,是类似于人类的温暖。 “一般来说,鬼魂只有达成心愿之后,就会变得与凡人类似,去地府之前,能有数段时间能接触到凡人之物,与凡人交流。除了天生就能观阴阳两界的奇人,其余凡人也多半是这个时候才能见到鬼魂。” 琴九听的云里雾里,但仍是听明白了心愿已了几个字,她不确定的看向女鬼,“你是说,我已经完成了我的遗憾?可我什么都还没做啊?” “你方才说,第一次有人给你过生日,我猜想着,大抵你的遗憾便是从不曾有过朋友吧,如今你知道了这世上仍有这么一群人惦念着你,你走了还想念着你,所以觉得遗憾已了吧。” 女鬼说完抓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你可曾感觉到什么?” 朋友…么?琴九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未曾注意到女鬼的动作,任由着她抓过自己的手,直到从手心传来一阵刺骨的阴寒,琴九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想抽回手,猛的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自己为何会觉得女鬼是冰冷的? 她想到方才揽着女鬼时,两人的温度明明是一般的冰冷,她怔怔的将自己的手举到了眼前,刚刚触摸到女鬼的阴寒之气尤存,忽而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满是惊喜之情,“那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离开这里了?” 女鬼点了点头,笑的很是温柔,“嗯,再等个一时三刻,约莫你就要去地府了,恭喜你呀,你的人生,要重新开始了。” 琴九本想着马上就可以回到无妄山了,心中雀跃的很,听到女鬼这一言,才惊觉自己的去处还尚未明确,若是真去了地府,投胎转世,岂不是离那个世界更远了些? 女鬼见她不语,面色由着雀跃变成了凝重,有些不知所以,看了看时辰,又柔声问了一句,“这会还剩些时间,可要去跟你的朋友们道个别?” 琴九听着外面的动静,仍是乱糟糟的,隐约还能听到长发女孩的尖叫,将满心的愁绪都先放下,略踌躇了下,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别吓着人家了,我就在这陪陪你吧。” 女鬼有些意外,听了听外头的声音,又有几分了然,她对着琴九笑了笑,走到了窗边,“既如此,那你再陪我段时候吧,你走了,我便又是孤孤单单一个鬼了,想想还有几分寂寞呢。” 她的背影很是寂寥,琴九看着莫名有几分心酸,上前自背后拥住了她,像是抱住了一块冰一样的寒冷,琴九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但手却搂的更紧了一点。 女鬼不曾想她突然这番动作,忙挣扎着要避开,“我身上的寒气会冻坏你的,你快松开,咋说动手就动手。” 琴九摇了摇头,“早就想这么抱抱你的,可我当时冰冰冷的,没办法温暖你,现下有了机会,今天谢谢你这般帮我,我却没帮上你什么忙,也没什么能给你的,以后大概也见不着了,想抱抱你,希望你以后能重新开始。” 有眼泪顺着女鬼的脖子淌下来,灼热的温度,女鬼终是没有再动,靠在了琴九的怀里,笑了一声,这般就容易为了别人的事感伤,真是个傻姑娘呢。 两人相拥着,外面各种鸡飞狗跳,屋内却是一片宁和,琴九的眼又看到了那个柜子,信仍是同中午那般叠着,那几个字再次出现在琴九眼前。 妈妈…推…报仇…琴九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先前被打断的思绪又重新连了起来,她知道了! 第四十八章 回归(二) 琴九一把将女鬼的身子扭过来,让她脸朝着自己,直直的盯住女鬼的脸,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女鬼的倒影。 女鬼被她这般看着,很是紧张,苍白的脸上难得浮上两朵红云,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不会是打算…亲我吧?不行的…我喜欢男生…算了…实在不行…就一口…” 琴九被女鬼这一番抢白弄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们两现在的姿势的确是有些怪异,眼看着女鬼已经闭上眼睛开始撅嘴,她连忙放开女鬼,“你想什么呢!” 这一声娇斥让女鬼睁开眼,不满的白了琴九一眼,“你突然壁咚我,那我可不就以为你要亲我嘛。” 琴九无奈的抚额,指尖的温度好似比刚刚更高了些,她心知自己在这里呆不久了,再次拉起女鬼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带着她走到了柜子前,指着那一封书信。 “这封信是你妈妈给你的么?” 女鬼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是啊,我死了以后,我妈隔段时间就给我写信,信的内容都差不多,无非是些家常琐事。这封大概这两天刚来的,本来想着今天拆开看的,结果遇到了你,还没来得及看。” “那你快打开看,我觉得阿姨可能有事情要跟你说。”琴九催促道。 女鬼见她一脸焦急的样子,虽是不解,但仍是把手伸向柜子,她一边拿一边调笑道,“我妈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啊,光是邻居小王的八卦就讲三次了。” 琴九并没有接话,仍是催她快看,女鬼拿她没有法子,只好拆开信件,草草瞄了两眼,初初还是漫不经心的神色,看到最后,脸上神情已经巨变,身子有些颤抖的扶住靠窗的桌子,手里的信纸紧紧攥着。 她抿了抿嘴,抬头看向琴九,“你怎么知道这封信里有秘密?” “那会站在窗前,不小心看到了几个字,当时觉得有些怪异,但并未多想,直到刚刚又看到了一次,才联想到了一些。”琴九的声音微带着几分歉意,又道:“对不起啊,我并非有意要看那信,无意之中看到的。” 女鬼挥了挥手,表示无妨,将那信放在了桌子上,“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便索性看完吧。”说罢有些疲乏的样子,坐在了身后的床上。 即是女鬼亲口说出这话,琴九便没有推辞,拿起那张信笺,是淡淡的粉色,下面印着小女生喜爱的图画,还有一股甜甜的香气。 “我高中的时候,每天会递一封情书给那孙子,家里花花绿绿的信纸买了几大本,我妈总是说我浪费钱,我还因为这个跟她大吵了一架,说她根本不懂我喜欢什么。” 女鬼也看着那信纸出神,嘴里呢喃着这么几句,说完苦笑了一声,“后来她每个月的信都是拿这些写的,也不知是从哪买的,可我早就不喜欢这些了。” 琴九不知如何作答,她没有这样能费心准备自己喜欢事物的人,只好埋头看着手中的信。 信上的字迹不算好看,但一笔一画很是认真,整封信不是太长,统共加起来也不过数十句。 :闺女,也不知你近来可好。 妈妈今日又去庙里给你求了张符, 大师说这符能保佑你在下面平平安安。 妈妈的身体最近越来越不好了, 自打杀了那人之后,便夜夜噩梦缠身。 总是梦到那男孩的妈妈拿着刀要我偿命, 我想多半是报应吧,但妈妈不后悔。 妈妈杀了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怕是见不到你了,也不知还能给你写几次信, 但妈妈给你烧了很多纸,你在下面不必愁着吃穿,盼好。 信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琴九虽已猜到了那渣男的车祸并非意外,但看到信上的内容时,内心仍是有几分震惊。 第四十九张 我好想你 琴九只觉得那荧光像是活物一般,越来越紧的缠着自己,她看到女鬼挥着手臂,很是焦急地说着什么,可她半点声音都听不到。 她歪了歪头,想询问女鬼说的什么,可那荧光顺势缠上了她的嘴巴,将琴九的声音尽数堵回喉咙里,又逐渐的覆上了她的眼。 那一阵刺目的光亮让琴九下意识地闭上眼,饶是如此,这阵白光仍然让她的脑中一阵刺痛,整个灵体像是要被这光灼伤一般。 一波接着一波的疼痛让琴九眉头紧皱,神色痛苦,只觉得自己的灵体被这荧光卷到了一处漩涡里,那漩涡之中暗流丛生,几股力量拉扯着她的灵魂,好似要把她生生撕碎一般。 就在这时候,琴九的脑子里,突然极快速的闪过几个片段,几乎就在这些片段闪过的同时,漩涡里巨大的风声像是被隔绝了一般,四周很是安静。 她漂浮在半空中,仔细回忆着刚刚脑海里闪过的片段,是一红衣男子正在舞剑,那男子仍是背对着琴九看不清容貌,伸手挽了一个剑花,剑气卷起地上的残红,与他的衣裳暧昧不清的缠在一起,光是背影,就极尽风流的模样。 旁边的石头上,坐着一个豆丁大小的小人,捧着一颗果子,晃着小腿看着男子舞剑。 琴九不知为何,总觉得觉得那男子背影很是熟悉,仔细想了一番,似乎在万妖谷时,好像也梦到过一袭朦朦胧胧的红衣,只是当时梦里好像没有旁边那小人。 “哥哥,你为何要每天练剑啊?” 清脆的女童声音突然在她的耳边响起,是那画面中的女童正歪着头看向舞剑的男子,琴九微微一愣,好像上个梦境,好像上个梦境…也没有声音。 男子听女童这么一问,收住了剑势,半蹲在小人坐的石头上前,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哥哥想要保护你呀。” 这声音很是低沉,又十分温柔,琴九听着心跳都快了几分,心里万分期待着那男子能转过身来,让她瞧瞧是何等风姿的人。 可没等那男子转过头,眼前的画面开始泛黄,有红色的火苗自画面边角处开始灼烧,很快便吞噬了那两人。 这妖异的红火过后,琴九脑子里的又出现了另外一副景象,那男子坐在了书桌前,捧着一卷书细细研读,仍是只有一个背影。 他似乎极爱红衣,每每梦到他时,均是一身赤色,自书案上突然冒出一个头来,扎着两个小羊角,举着毛笔在纸上涂涂抹抹,不时还使坏的把男子身上涂上一道。 男子望着自己手臂上那一条长长的墨痕,哭笑不得的揉了揉小人的头,“你便是这般来温书的? 女童放下了手中的书,很是疑惑的问了句,“哥哥,怎的你又不去练剑了。” 男子先将桌上的毛笔挪了个地方,这才道,“因为哥哥在这世上已经难逢敌手,能保护好你。” 小人好像又说了什么,还不待琴九听清,眼前的画面便如刚刚一般,被红色的火苗席卷在其中。 第五十章 我好想你(二) 男子将这珠子收起来的动作,与先前的冷厉又有许多不同,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月色仍是同方才一样皎洁,男子半跪在月色中,以额轻触着那一枚珠子,珠子从初时的莹白变成了血红之色,像是那火未散,仍是在珠子内燃烧着。 不知为何,方才那男子对自己妹妹做出这般事,琴九竟丝毫不觉得他可怕,这会看着他在月色的背影,十分寂寥的模样,竟莫名的有些…心疼?很想上去抱抱他。 琴九自己都被这想法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念头,她自己在心里一合计,寻思着自己多半是因着人家的脸,才想去抱抱揩个油,与心不心疼的大约没多大关系。 等她想明白了这事,男子已经不在屋内了,琴九环顾了一下四周,见男子正顺着廊道往庭外走,正欲追上时,脑子里突然又传来了先前的刺痛。 许是因为方才消停了一会,此时的痛比之刚刚有过之而无不及,琴九丝毫不怀疑自己下一秒就会被这股乱流绞成碎片,死亡再一次离她这样的近。 前世她面对死亡时,十分的坦然,甚至还有几分解脱之意,可如今不同了,她有了牵挂的人,有了朋友,她不想就这般死去! 她顾不得再去想那男子的事,全神贯注的抵御着脑中那没有休止的疼痛之意,饶是如此,在一波猛烈的剧痛袭来时,琴九仍是抵抗不住,两眼一黑,陷入了昏迷之中。 这一昏迷也不知过了多久,琴九醒来时,四周已经没有那阵子喧嚣之声,脑内的阵痛也停止了,周遭十分安静。 这般的静让琴九有些不敢睁眼,她很怕睁眼所见不是自己所想,电视剧里演的阎王殿,好似也是这般静悄悄的吧? 这念头让琴九越发不敢把眼睁开,索性缩着脖子装死,就在这时,一个凉凉的物体,贴上了琴九的额头。 完了!这是啥!是鬼差吧!几个大写加粗的字体在琴九脑子里蹦出来,她一下子如临大敌,连眼睫都不敢颤动一下,心里飞速的闪过几个应对之策,又都被她一一否定。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那凉凉的物体又撤走了,琴九舒了一口气,悄悄的把眼皮掀开一条缝。 先印入眼帘的是浅棕色的屋顶,再微微往下瞟了一眼,是一套木质的桌椅,桌子上还摆着一套印着兰花的茶具。 这熟悉的茶具让琴九回过神来,这是她放神君给她买的那许多衣裳时,从最下面的箱笼里找出来的,小小一套很是精致,茶壶柄上雕着一束栩栩如生的兰草,好似还能闻到香气一般。 小女孩对这些好看的东西一丝丝抵抗力都没有,神君见她爱不释手的样子,很是大方的赠予了她,琴九舍不得拿来泡茶水,平日里都是放在桌子上做摆设用。 即是见到了这套兰花茶具,那自己这会应当是…在无妄山上?琴九连忙的将眼睛全部睁开,刚好看着一身白衣的止离走到了门口,欲替她带上门的模样。 琴九一下子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哪怕是刚刚生死一线之间的时候,她都不曾这般的哭过。她此时才无比的后怕,自己差些就回不来了,就见不到心里想见的那些个人了,还好,她终究是回来了,回到了这个温暖的、有声有色的世界里。 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可这眼泪却不是说收就能收住的,那厢止离正欲关门,抬头就与琴九一双泪眼对了个正着。 琴九未曾想他突然看过来,想着自己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甚是不雅观,猛的想收住眼泪,收的太急了,止不住的抽噎了几下。 止离见方才小姑娘还睡的正好,转眼便泪眼朦胧的模样,有些许惊愕,问了一句,“怎的,做噩梦了?” 他的音色本就好听,这会放低了声线,更是显得这句十分的温柔。 琴九不知怎么想的,被他这么一问,脑子一热,突然骨碌从床上爬起,鞋都不曾穿,蹬蹬蹬的跑到止离面前,一把抱住了止离,“神君,我好想你啊。” 止离这还是上千万年来,头一遭被个女童一把搂住,他有些无措,一双手想从门上拿开,又想推开小人,怎么放都不是。 虽说与琴九有过几次肢体接触,但小人这般主动的抱住自己还是第一次,且抱了这许久,还没有要分开的意思,止离只觉得自己被抱住的那半边身子,已经完全僵掉了。 而琴九的脑子里,此刻也是一团浆糊。刚刚还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何不妥,直到真的扑到了人家身上,她才恍然觉得自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自己搂着的,可着实是真正意义上的男神呐,是自己平日里放在心尖上顶顶崇拜的人,发花痴都不敢幻想的对象啊。 平时神君点个她额头她都恨不得一个月不洗脸,如今自己整个人扑在了人家身上,说起点额头,琴九倒是又想起方才刚醒时额上凉凉的触感,想必多半是神君的手指吧。 能把神君认成鬼差,自己可能多半如白羽说的,是个猪精吧。 再次应了这姑娘心大的话,就这种光景下,竟还能神游太虚。这般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她竟一直忘了将手从神君大腿上撒开,就这般一直把头靠在人家腿上。 还是止离着实有些不自在了,轻咳了一声。 琴九被这一声唤回了神,连忙的撒开手,还往后跳了几步,仿佛抱的不是神君,而是一大块烫手山芋一般。 她低着头,不敢看向止离,生怕神君认为她是中了什么邪。所幸止离也并未打算询问此事,捏了个净身诀,将琴九刚刚蹭在衣裳上的眼泪洗净,抬步欲出门。 琴九见他要走,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止离回头看过来,她便停住步子,待止离开始迈步子,她又小尾巴一样的跟在身后。 一来二去之后,止离也看出来了琴九是在跟着她,停下步子,问了句,“可曾有何事?” 琴九摇了摇头,“没有,就是今日睡醒起来,就格外的想念神君,所以想跟着神君。” 第五十一章 举棋不定 这话本是琴九不假思索说出口的,但说出来琴九便觉得有些没羞没躁了,她暗自啐了自己一口,怎的这般臭不要脸。 止离也微顿了一下,小姑娘今天好像有些不对劲,好似特别的…热情?好在琴九现在不过豆丁菜大点的小娃娃,这话自她嘴里说出来并不让人觉得轻浮,配上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倒是十分天真烂漫。 他蹲下身,看着琴九,“你今日有些不对劲,可是出了什么事?” 琴九极少正视止离的眼睛,那夜在灯下匆匆一瞥,就觉得那眼像是能摄人心魄一般,此时被他这样看着,那本该盛着山河湖海的眸子里,此时装了两个小小的她。 琴九很是局促,只觉得原本想好的话都说不好了,谁能在这样的一双眼睛面前说谎呐,可自己那些事说起来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于是悄悄改了个说法。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去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我在那里是个孤儿,那里的房子与人都不像这里,大家每天都很忙,我孤身一人,觉得很是孤单。 那个梦我觉得我大概做了一二十年,醒来才知道不过是一觉的功夫。但梦里的确是过了那么久的,所以醒来的时候,很是想念青蔓姑姑和你。” 琴九说的语速有些快,因着紧张,也没个章法可言,换个稍心急的人,怕是都等不到她讲完就得被急出病来。她说完自己都觉得这番话说的颠三倒四,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止离。 止离倒是认真的听完,而后朝她点了点头,“我倒是在书上也见人记载过与你类似的,说是在织锦国,有位女子,落了水醒来,丧失了记忆,竟连自己双亲都忘了干净,此后行事怪异,时常冒出惊人之语,说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琴九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有些好奇的问了止离,“那后来那这女子如何?” 止离看了看她,“后来女子的母亲请了一位医师,那医师早年间当过昆仑的外门弟子,不过数日照料下来,那女子已然恢复如初,书里因此用了三大段,大赞那昆仑仙术精妙。” 琴九心里想着,哪是昆仑仙术精妙呢,分明是一个穿越同胞不得已屈服于命运的凄惨故事啊。不过她对止离口中的这本书倒是很感兴趣,扬起脸来又追问,“神君,书里也有这些个奇闻怪谈么?” “自然,只不过世上离奇之事诸多,书上记着的不过尔尔,你若是想看,我便取来给你。”止离想着她神色不是太开心,寻些书予她看,多多少少能冲淡些昨夜的梦境。 琴九其实只是一问,并未想着真去看去看那书,这时候的书哪怕是这些民间怪谈,也多以文言文为主,她自认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看不大懂,还不如看那些话本子有趣。 可止离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她自是不会拒绝的,两人一前一后,奔着书房去了。 止离照例是从那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来,这书不比话本子那般薄薄一本,很是厚重,虽是保存的很好,但仍看得出书页已经折旧,有些年头的模样。 琴九接过来草草一翻,才发现这书竟全篇都是白话文,用词生动的紧,写的均是民间各种怪谈。满满的一页看下来,丝毫不觉得枯燥,反而觉得意犹未尽。 止离见她埋在书本里,很是新奇的模样,脸上的郁色终于散了去,心里竟然莫名的也欢愉了几分,他总觉得那双眼睛,应该时时笑起来才好看。 这莫名其妙的念头让止离微有些烦躁,他看向书桌前的小人,端端正正的坐在书桌前,看到书里精彩的地方还会晃一晃腿,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女童。 昨夜南沅说的话,其实并不是全无道理,他躺在榻上思索了一夜,天微微亮,欲起身时,突然感受到隔壁传来一阵熟悉的气息,那股气息分明是那人所留,而且很是强烈,他连忙披衣下床,可等他到了屋内时,那气息却如昙花一现,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他用神识仔细的扫过琴九体内的每一寸经脉,均无异样,那气息犹如与他捉迷藏一般,正是因为它这般时有时无,才让平素果断的他如此举棋不定。 止离想着若是琴九体内真有那人的灵体碎片,倒也还好说,凡人寿命不过百余年,等她命数尽了,他再取来便是。 若是她体内没有呢?那自己将她留在这山上,真的是对的么? 这般想了一会,才发现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那小人仍是刚刚的姿势,书翻过了好几页,她倒是极少对话本以外的书看得这么认真,想来这书倒是对了她的胃口。 止离抬步欲出房门,谁知刚才还埋着头的琴九,听见动静,噌的一下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神君,你去哪?” “去厨房,是早膳时辰了,你肚子不饿么?”止离回过头看她。 琴九闻言抛开看的一半的书,很是迅速的从椅子上翻下来,小跑着至止离跟前,“那我也去,成么?” 小姑娘的眼睛亮的像是能蹦出星星来,双手不自觉的交握着放在胸前,满是希翼的目光让人觉得不忍拒绝,止离并未反对,琴九便当他是同意了,忍住想跳着走的冲动,乖巧的跟在他后面。 进了厨房,琴九忙上忙下的给止离递东西,生怕止离觉得她碍事一样。 止离见她这般粘着自己,有些不适应,略一思索,想着应该还是早上的梦所致。趁着熬粥的功夫,他对着忙着摆餐具的琴九劝慰了一句,“梦里的景象皆是虚幻,你不必太放在心上,还有段时间才好,你可以回书房看看书。” 琴九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我知道,但就是总想跟在神君身边,不然心里不踏实。” 止离听她这么一说,不再言语,转过头看着锅内的粥,升腾的白气与莲子粥的香味在屋子里散开来,常年冷清的无妄山此刻倒像是人间一处寻常居所。 连山间盘着的飘渺,看着那一处的炊烟,嘴上都有了几分笑意,它倒是挺喜欢这小人的,自她来了以后,这山上,可热闹了许多呐。 第五十二章 光棍神君 莲子与糯米一同煮了许久,香气自锅中缓缓散了开来,止离不紧不慢的揭开盖子,撒了些白糖进去。 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个印着锦鲤的白瓷碗,将煮的粘稠的莲子粥盛起。 这一套动作做的行云流水,仿佛不是在煮粥,而是在作画一般。 琴九托着腮,看着灶前的止离,只觉得好看的人真的是做什么都赏心悦目,待止离端着碗回过身来时,竟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止离眼睛里有了几分笑意,将那一小碗粥放在桌上,递了勺子与琴九,“既是饿了,便快些吃吧。” 琴九没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因着粥,而是因着神君的脸才咽口水,应了一声好,端着如自己脸一般大的碗埋头喝粥。 原先她的碗是拳头大小的小瓷碗,琴九胃口一向极好,这样的碗要一顿要盛个两三次,况且她人小,也够不着灶台,很是折腾,于是等神君再做晚膳时,她便很是自觉的递了这个大碗过去。 刚出锅的粥有些烫,琴九小口小口的啜着,喝了两三口垫了垫肚子,她猛地想起昨日桃精送的桃子,四下打量了下,却并未见着。奇了怪了,刚刚在书房好似也没有看到,那是去哪了? 止离见她一边嚼着莲子一边皱着眉头,问了句,“怎么,可是放太多糖了?” 琴九平日里喜甜食,故而今日他煮粥的时候多放了些许糖,莫不是太甜了? “不是,不是,很好喝。”琴九连忙摇头,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又埋头喝了一大口。 她一时情急,忘了这粥还烫,可神君还在跟前,又不能吐掉,只好狠了狠心往肚子里一咽,这下从嗓子眼到胃里都烫的厉害,眼泪便一下子涌了出来。 止离见她脸刹时间红了一片,只差没从凳子上跳起来了,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粥,有些想笑,又觉得有些不妥,将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下,“慢些,不急。” 琴九没敢再喝那粥,不动声色地将碗往外移了移,打算等它冷一些再喝。她这会只觉得舌头都没知觉了,但仍是装作无事一般的回了止离一句,“是因为神君做的太好吃了。” 这话倒不是琴九拍马屁,止离做的饭食虽然简单,但无一不是美味至及,神君久不食五谷,厨艺倒是十分了得,想到神君似乎说过是因着下凡历劫,有些好奇的问止离:“神君下凡不应该托生个富贵人家么,怎的也要下厨?” “既是下凡历劫,又不是去享福的,自然什么都得学会,才能活下来。”止离回的轻描淡写。 琴九八卦的小火苗一下子燃起来了,她神神秘秘的凑头往止离身边靠,小声的问了一句,“那神君在凡间的娘子呢?她不做饭的么?还是家里娘子说的算?” 止离语气仍是淡淡的,“我还没历过情劫,几次下凡均是孤苦一生的命格,并没有什么娘子一说。” 这也太惨了…当了几世的老光棍,琴九的眼神一下子就带着几分同情了,只是这话不能当着止离的面说出来,她默默的又把那碗粥移回来,埋头喝粥,时不时的抬起头来,偷瞄上止离一眼。 止离被她那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的十分不自在,想起身又怕她粥都没喝完就跟上来,只好转移了个话题,“你昨日可是喝酒了?回来的时候醉的不省人事了,年岁小还是少饮酒的好。” 琴九愣了一下,“昨日我就是喝了几杯丹朱给的百花酿,可那就是甜丝丝的水呀,一丝酒味都没有,万万没想到,后劲这么大啊。” 百花酿倒是真的不算酒,止离有次见仙宫里的宫娥酿过,倒是也不难,无非是取百花花蕊,于正午时晾晒个几日,再同梅枝上的雪水一起入罐封存,虽过程与酒相差不离,但着实与酒是没什么关联的。 琴九把自己的大腿拍的啪啪响,懊恼自己不该多喝那几杯,“谁想到喝着跟糖水一样,喝着也能醉,这酒也太糊弄人了,神君,我昨日不曾做什么失仪之事吧?” 失仪…?止离想到昨夜拽着自己衣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管着自己叫姑姑,还非得要亲亲脸的小人,神色一僵,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那百花酿,你再想想昨日可还喝了什么,失仪倒是不曾,只不过饮酒终是不好,日后还是别了。” 琴九听着不是百花酿,也犯了难,自己昨日倒是想吃,可什么也没吃着啊。 她仔细又回忆了遍,斟酌着开口:“昨日我除了喝了百花酿,就吃了个果子,其他就没了。” “那果子什么模样?” 琴九思索了下,毕竟她并不是真的睡了一觉,而是经历了许多事情,半响才不确定的回道:“红的吧…” “那可有什么特点没有?”止离又问。 她这次倒是答的很是干脆,“是甜的!” 止离顿了一顿,“罢了,你先喝粥吧。” 琴九很是乖巧的哦了一声,粥这会温度刚刚好,她也不用勺子,捧着碗不多时便见了底,很是自觉的将碗洗净摆好。 止离本想着自己使个净术就行,但见着她,忙上忙下的乐在其中,装水的木桶也并不高,就由着她去了。 琴九怕要止离等着,很是麻利的收拾好,然后一边走向止离,一边从怀中掏出那块大红色的帕子擦手。 止离一直等着她都妥当了,才抬步往书房走,那小人仍是不出意外的跟在其后。 进了屋内,琴九径直爬上凳子,坐在自己早饭前摊开的书前。 谁知“啪”的一声,她面前的书被合上,止离将这本书拿走,又放了一本更厚的书在她面前。 止离见琴九看他,解释道:“世上万物此书均有摘录,你仔细找找有没有你那日见的果子。” 那书足足有琴九半个身子那般高,她苦着脸看了看止离,又不敢摇头说不,只好乖乖的脱掉鞋子,站在凳子上,才够得着这书的封面。 扉页上几个大字,《万物灵录》,琴九翻开了第一页,一道金光自书中溢出,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第五十三章 万物灵录 许是因为外面青天白日的,书桌又靠着窗子,从书中透出的光显得并不刺眼,反而很是柔和。 随着光一同露出来的,是一株株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栩栩如生的跃然于纸上。 这书中像是藏着一个微型投影仪一样,那些个植株均是立体的,像是从书中生长出来的一般,井然有序的排列着。 琴九第一眼望着的,是一朵靛青色的花,在一片姹紫嫣红中显得十分醒目。 那书中的花是开的正艳的时候,瓣瓣花瓣舒展着,花瓣上经络分明,连花上迎着的一只小飞虫都看得一清二楚,一时间教人分不清真假。 她没忍住好奇,伸手碰了碰那花,旁边书的空白处,凭空出现了一行金色小字,琴九凑近了看,上头写着:青佛陀,用处暂无,极为难得,世上不过三株,其味甘甜。 琴九看着那句世上不过三株,又打量了一下这花,看来看去怎么都觉得不过是一盆多肉,前世里九块九包邮还送盆的那种。 不过这话只敢在心里腹诽下,她总归是没胆子说的,那花琴九不感兴趣,不过这书倒是有趣的紧。 她又点了旁边一株艳红的花,那小字照例在底下浮现了出来:情花,凡人多爱赠心上人以示欢好之意,易存活,花期不定,长者可被养在瓶中半年,短者当晚就被扯上花瓣泡澡。其味复杂,私以为是染多了情人的酸臭味。” 琴九看的一囧,这撰书的人多半是个单身狗吧,她越发觉得这书有趣,小指头点来点去,那每株花下面的小字便一个接一个的浮现,明明是极幼稚的举动,琴九倒是十分乐在其中。 “干嘛啦!你这是让我超负荷工作的你知道不啦!我可以向天宫劳动部门投诉你的!” 空荡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一道尖细的男声,止离从折子中略一抬头,看了看琴九面前的万物灵录,便接着埋头批阅去了。 琴九就没他这么淡定了,这一声吓的她手指头缩在了半路,小腿一软,咕咚一下的坐在了椅子上。 这房里统共就她和神君两个人,那刚刚的声音是从哪来的?她飞快的转了转脑袋打量了一下屋子,止离的屋子本就简洁,根本就没个藏人的地方。 她有些疑惑,刚刚明明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啊,难道…琴九突然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止离,斜着头眯眼看了好一会,突然了然的一笑。 没想到神君年纪大了,倒还有颗稚子之心呐,还装做旁人来戏弄她,要不是因着怂,琴九都能拿出神君给买的大红手绢,朝着止离挥上一挥,附带着一句:“调皮!” 她一边笑的很是猥琐的看了止离一眼,一边从凳子上爬起身来,继续对着万物灵录的植株戳戳点点。 “没完了是吧!你是不是不信我刚刚说的!你是不是不信!!” 这一声比方才那声声音更是尖细,琴九刚刚站稳的腿,被这么一吓,又刺溜一下滑倒在了凳子上,屁股结结实实的撞上了硬邦邦的凳面儿,她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一时间脑子里一片浆糊,刚刚她明明盯着神君,神君并未说话啊。 止离见她摔了两次,此刻一副呆滞望天的模样,原本摊在桌子上的折子,被他不动神色的举了起来,刚刚好挡住他一般的脸,和忍不住上扬的唇角。 琴九是被屁股上的剧痛拉回神来的,不过她此时当着止离的面,也不敢揉屁股,迅速的站了起来,让屁股保持冷静,小声的问了一句,“神君,你可听到有人在说话?”因着屁股痛,这句话到最后还带着一丝丝的小颤音。 止离仍是举着那折子,只简短的回了一句“嗯。” “是我!你刚刚玩的谁你心里没数吗?” 那声音又传了来,带着忿忿之意,很是不满的样子。 琴九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倒是没被吓着,小腿稳当当的立在了凳子上。她寻着声源望过去,这声音好像是由自己桌上的万物灵录里传来。 见她望过来,那声音带了几分急促,“没错,是这,是这,别往天花板上看了!” 这下琴九能确定那声音的确是从书里来的了,她扒着书四下看了一遍,都未曾发现有何异样,小心翼翼的问,“我找了一圈都没见着你,你是被书吃了吗?” “你才被吃了,你把我合上试试!” 琴九依言将书页合上,那封面上,万物灵录四个字旁本是空荡荡的,这会竟然生出一张脸来。 她本来个子就矮,站在凳子上也不过比这本书高出一点点来,此时书被合上,她与那张脸几乎是面贴着面,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一阵。 还是万物灵录先开的口,“我与你有仇么?” 琴九连忙摇了摇头,“不曾。” “那你为何戏弄于我!点得这么频繁,我脑子会出问题的你知不知道!” 琴九想着自己刚刚那一阵狂戳乱点,十分心虚,慌忙的想给人家鞠个躬,结果忘记了自己的高度,头一低便重重的砸在了那书上的人脸上。 “嗷!我的牙!”万物灵录一声惨叫,琴九更慌的,一手捂住被磕疼的额头,一手下意识的要摸万物灵录的牙。 等她手盖在人家脸上了,才意识到这样不妥,又飞速地缩回手,又是一阵低头道歉,白净的小脸上此刻一片通红。 “罢了罢了,你接着看吧,别点太快便是。”万物灵录见小姑娘一脸诚恳,倒也没再说什么,泯着大牙将脸又藏回了封面中。 琴九舒了一口气,悄悄的瞄了神君一眼,怕自己这一番吵闹误了神君的事儿,惹了他不快。所幸神君仍是举着刚刚那本折子,看上去并无异样,她心下稍定。 而折子后的止离正竭力忍着自己因着笑意,微微颤抖的身子。 琴九又将书翻到了刚刚那一页,这一次倒是不敢见什么点什么了,十分认真的找着昨日吃的果子,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琴九翻了约莫十几页,终于看到了与昨日那果子类似的植株,她记得迷迷糊糊,辨认了好一阵,才轻轻的点了一下。 第五十四章 渡魂 起初琴九还有些怀疑,那果子是否就是自己当日吃的那一种,小手伸出去又收回来,踌躇了半天始终不敢点下去。 她生怕点错了,又得再去翻翻找找,这长得相似的果子又那么多,点的多了,又惹的万物灵录不悦,琴九这会对万物灵录有种说不清的畏惧感,她第一次被一本书给吓着了,到现在屁股还是一阵一阵的疼。 她突然想到前阵子玄铁树说的,神君屋内的一草一木均有灵性的话,猛的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凳子,嘴里念叨了好几句,“凳子兄莫怪,凳子兄莫怪,等我长大了我让你回踩个十次八次的便是。” 止离虽说眼睛一直盯着手中的折子看,神识却一直锁定着对面的小人儿,将她这一番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唇边的笑容一直未曾淡过。 琴九丝毫没注意到,她眼里认真处理事物神君,手里的折子看了半个小时都不曾换过。她对着凳子碎碎念了许久,才将视线转回案上的万物灵录上,接着重复将手伸出又收回的动作。 这般墨迹了半天,琴九都不曾点下去,还是万物灵录看不下去了,自己从书脊处伸出一只手来,啪的按了下去,然后又接着捂着牙隐入到了书中。 那一株红色果子下面,照例显出一行金字,比起之前第一页上的,这株果子下面的字明显多了许多,字也更小了些,琴九只得凑近了看。 上头写着,渡魂果,多长于气候潮湿处,无花,每逢十年单单结果,其果艳红,凡世上有未了之愿的灵魂,食之会大醉一场,梦中会重回人间,食其果遂其愿,故名渡魂。 原本琴九还觉得不甚确定,毕竟她去了那个世界走了一遭,对于那果子记得也不甚清楚。看了这一行字,倒是能确认了自己昨日吃的就是渡魂果。 这一行字下面又有一行更小的字,琴九只能眯着眼睛才能看清楚,“这个果子超好吃,强烈推荐!!!” 后面还加了一连串的感叹号,生怕人不信似的。琴九附和着点了点头,好吃是真好吃的,点完头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是一本收录世间万物的书,怎的写的像是本美食鉴赏一样。 这个念头让琴九噗呲笑出声来,止离见她这模样,放下手中的折子,微倾了身子问她,“可是找到了?” 琴九慌忙的将那页翻了过去,她一个没病没灾的小妖怪,吃了这渡魂果醉了一夜,怎么都说不过去。 她身子转向止离回话,眼睛却不敢直视他,支支吾吾的道:“还没呢,看到了个类似的,仔细瞧了却又不像。” 止离自然看出来她有事隐瞒,却并未戳破,冲她点了点头,和颜悦色的道:“无妨,你慢慢来便是。” 他这般温柔,让琴九的头越发低了。一紧张两只手便又绞在了一起,白嫩的小手上因着用力,指节处都被自己掐红了。 止离也见着了她的手,皱了皱眉,正欲开口,这时从窗外飞来一只翠鸟,停在了窗前,抬起自己的一只爪子,朝着止离鸣叫了一声。 那爪子上绑着一卷书信,这鸟止离倒是识得,是司命所养,他一向甚少传信与他,这会怕是有什么紧急之事。 止离将手伸了过来,那鸟见状很好自觉的用一只爪子踩了一下带着书信的另外一只爪子,那绑着信的绳子被它踩松,信件掉到了窗台上。 翠鸟很是麻利的两只翅膀捧起信件,交到了止离手上,末了还很是谄媚的冲着止离笑了一笑。 第五十五章 屁股疼 不去 “扣扣扣…” 这般百无聊赖之际,窗外却传来一阵动静,似是有人在敲打窗子。 “谁?”琴九走到窗边,踮着脚往外看,窗外一个人影都没,她挠了挠头,正打算转身回屋的时候,袖子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什么玩意儿?!”琴九冷不丁的这么一吓,第一反应便是疯狂的抖手,想把那袖子上的东西甩下去。 “琴九,是我。”玄铁树见她一阵癫狂的摆手,连忙从墙根处走了出来。 熟悉的声音让琴九停住了动作,这才敢睁眼看向自己的衣袖,她今日穿的仍是昨日里那套鹅黄色的纱衣,袖口裙摆处皆绣着几朵活灵活现的小雏菊。 而此时袖口上的小雏菊正被一段树枝攥在其中,倒像是本来就开在那枝上的一般。 琴九顺着这根树枝看过去,是垂头丧气的玄铁,见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知为何低下了头,避开了琴九的目光。 玄铁其实是觉得无颜面对琴九,对于昨日让她喝醉一事,一直愧疚到现在。 它久居山上,性子亦是淳朴,只觉得既是自己将小姑娘带下了山,便得照顾好人家。 虽说昨日琴九并不是因着他醉的,可说到底是它没照料好,小姑娘才来山上不久,便喝了一身醉醺醺的回去,必然会惹得神君不喜。 想到这,玄铁好似就已经看到了琴九卷着小铺盖,被神君赶下山的情景。望着自己枝桠上她送的小手绢,越想便越是自责。 一颗快万年高龄的成熟树了,因着这事,大半夜一个人嘤嘤嘤了半天,眼睛都是红的。【零↑九△小↓說△網】 一早见神君似是出门了,它便三下五除二的将自己拔了出来,到了窗子底下寻琴九道歉来了。 琴九见着玄铁倒是很是开心,于玄铁不过是一夜未见,可于她,那可是去生死关头转了一圈,还差些就见不着了。 “玄铁早呀,倒是第一次见你往这边来。”琴九元气满满的冲着玄铁打了个招呼,嘴边两颗小梨涡一笑起来越发娇俏可人。 玄铁见她仍是同之前无二的态度,心中便更是自责不已了,他飞快的瞄了一眼琴九,又将头低下,很是小声的说了一句:“琴九,昨日的事儿都怪我,我给你道歉来了,你可别生我的气。” “啊?昨日什么事儿?我怎么不记得了?” 琴九从睁眼到现在,的确是没想昨日的事儿,更别提怪不怪谁一说了。果子是自己吃的,进了自己的肚子,说起来谁也怪不着,谁曾想到那果子偏偏有这等奇用,自己又偏偏是从旁的世界里来的一缕残魂呢。 真要说怪的话,那约莫只能怪自己贪吃了。琴九倒是琢磨了一下,以后是不是得一概不吃这山间的果子。 毕竟这世界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太多,琴九呆了五六年都未曾完全适应过来,可这念头也只不过一闪而过,便被琴九自我否决了。 因着这一次小小的意外,便得放弃果子届的一大片江山,琴九是做不来这事的。最多日后小心些罢了。 琴九一向便是这般心大的姑娘,倒是玄铁听她这么一说,以为她是故意说自己忘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玄铁捂住嘴压住哽咽,内心几乎是有无数个小人在狂喊着,看看!多么善解人意的小姑娘!!! 琴九瞅着自己这话一说,玄铁枝上的叶子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簌簌往下掉,几乎是眨个眼的功夫,地上就铺了一层浅绿色的叶子。 对于玄铁的习性,琴九相处了一番倒是有些了解,一般掉几片叶子便是代表有情绪了,掉的多些便是已经伤心了。而如今天这般整棵树往下掉的,琴九略一思量,铁定是出大事了! 她觉着多半是刚刚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妥,可她着实不知道昨天有什么事是要玄铁道歉的。 眼瞅着玄铁那一树叶子已经掉的所剩无几,只好顺着玄铁的话头安慰道:“好了好了,那我不怪你便是,你快把叶子收收,我们是朋友嘛,小事何必放在心上嘛。” 第五十六章 变数 玄铁歪了歪树干,看了看琴九的屁股,“好端端的屁股怎么会痛,怎么了?” 琴九没好意思说自己被一本书吓摔了两次,屁股差些个摔成三瓣的事儿,含糊的应道:“就是早上走路不当心,摔了一跤。” 她这话说的很是小声,说完又心虚的看了看桌上的万物灵录,生怕它突然出声戳破自己。 玄铁倒也真信了,认真的嘱咐了琴九日后走路到当心些。【零↑九△小↓說△網】 琴九点头应了,倚着窗台与玄铁闲聊,手里无意识的把玩着那颗桃子。听着琴九说不去,玄铁微有些失落的点了点头。“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琴九无聊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个人陪她说话,这会听着玄铁要走了,有些不情愿,“这么快便回去了?不再陪我呆一会?” 像是小奶猫一样湿漉漉的眼神让玄铁心中一软,有些为难的道:“怕呆的久了神君回来了撞见。” “为何怕神君撞见呀?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琴九歪着头问。 “哪还用做什么坏事呀,神君一天到晚冷冰冰的,一个眼神就让人畏惧了。” 琴九虽觉得神君一点让人害怕的地方都没有,但见玄铁语中带着畏惧,神色紧张,便也不好强留它在此,挥了挥手,“那好吧,等我屁股不疼你了我去找你。” 说完到底是没忍住,又替神君辩解了一句,“神君不是整天都冷冰冰的,他是个温柔的神。” 可玄铁这会已然跑的没影了,并不曾听到琴九的这句话。 玄铁一走,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琴九趴在窗台上巴巴的朝着天上望,等着神君回来。 而止离这会,正与司命仙君站在命盘前,两人面色均是凝重,眉头紧蹙。 “神君,小仙也是近日整理命格簿才发觉,战神殿下每一世的寿命变短,轮回的时间却变长了。这次更是沉睡了五百年之久都未曾醒,小仙深觉异常,不得已惊动了神君,望神君见谅。” 第五十七章 神君一诺 凡生为人者,均有贪欲,掌权者更甚。人间的君王想扩充领土,便会挑起战争,引得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 每逢战乱之时,战神便会苏醒,平动荡,止杀戮。多托生于将领家中,天生神力,极善谋略。能不死一兵一卒攻下对方城池,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 战乱平息之后,战神便会同一个凡人一般,平淡度过这一生,直至寿命尽了,再次轮回。 止离看着命盘上的星云若有所思,自打两千前的时候,战神的寿命每一世逐渐变短,虽说每一世不过少了二三年,但这般长久的岁月下来,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零↑九△小↓說△網】 他的寿命从知命之年渐渐到了不惑之年,最近的一次竟还不到不惑,便陷入沉睡。 而相对应的,他轮回的时间越来越长,人间已经五百年没有战神了。 两千年前么…偏偏又是这个时候,那一场凶兽逃出的大劫,也是在两千年前。妖神颜灼因着这一场浩劫魂飞魄散,三神之中便只剩了战神与他。 可倘若按这样的势头下去,那战神均有一天,怕是也会陨落的吧。 止离的拳头在衣袖下攥紧,他回身看向司命,“若是战神有苏醒之像,直接着人去无妄山通知我。【零↑九△小↓說△網】” 司命连忙低头应了,止离顿了顿,又道:“这件事先不要泄露出去。” 妖神陨落之时,已经引起了三届动荡,若是战神再出了差池,怕是越发会引得人心惶惶。还是等到战神苏醒之时,与他商议一番再议吧。 司命连忙点头哈腰,一副谄媚的表情道:“放心吧,神君,这三界之中属我嘴最严实了,这事只有我同你二人知晓,多出一人来,便让我再也留不得这九重天,贬下凡做畜生去。” 旁边的翠鸟似是十分赞同司命的话,也跟着鸣叫了好几声,还学着司命的样子,不停的弯腰作揖,一人一鸟的动作十分同步。 司命听着这鸟鸣,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刚刚是不是发了誓,说这事只有他与神君知道的? 他板着脸看向翠鸟,以眼神示意,本君若是真的下凡做了畜生,你就等着被拔毛炖汤吧你。 翠鸟被司命恶狠狠的眼神吓得倒退了两步,就势往地上一躺,两只爪子直直朝天上蹬着,身子僵硬,脸上只差没写上几个大字,我死了你别瞧我。 司命踹了它一脚,小心翼翼的看向止离,“神君,我改下刚刚发的誓,这事只你我二人并这只鸟知晓,若是再有旁人知道,我便永堕畜生道,不得翻身的那种。” 止离并未计较这些,对着司命微微颔首,“那便劳烦司命了,日后司命若是有所求,可来无妄山寻我。” “神君折煞小仙了,这本就是小仙分内之事。” 司命并不敢受止离这一点头之礼,连忙跪伏下来,以额触地。 止离并未再言,几步之间便消失于司命眼前。司命直至止离走后许久,才将头抬起,看了看旁边依旧装死的翠鸟,喃喃道:“能得神君一诺,翠鸟,我们发达了!” 第五十八章 西王母 止离记着要给琴九带些蟠桃回去,是以从司命那里出来后,并未直接回了山上,而是移步去了蟠桃园。 蟠桃园里的小仙正懒洋洋的躺在树枝上,眯着眼睛唱着小曲,时不时的摸出腰间的酒壶嘬上一口,很是自在的模样。 这小仙名唤乐风,是西王母的侄儿,托着姑母的关系来了这九重天。蟠桃园事少,平常又没什么人,西王母便安排在他在此做了个闲散小仙。 察觉底下有人来,乐风头都未偏一下,冲着树下扬声道:“小桃两颗丹,大桃四颗丹,先交丹药后给桃。” “那若是不给丹药呢?” 嘿,这还是个硬茬,小仙翻了一个声,很是嚣张的道:“没带丹药者一律不让进。” 这蟠桃园的桃子原是只有西王母宴会的时候才会着人来摘的,但那些赴不了宴又想吃桃增长修行的小仙比比皆是。 宴会过后未摘完的果子,按理来说便不拘那些小仙谁来摘走的,左右放久了也就坏了。 可这蟠桃园如今是乐风管着的,他趁着职务之便,那些个小仙拿些个压箱底的丹药或是宝物孝敬他,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那些人过去。 若是遇到今儿这种死头脑不懂变通的,那便是再修炼个数千年,也别想摸到一丝桃毛的。 那些小仙们虽心有怨言,但因着乐风是西王母的侄儿,全都敢怒不敢言。 这便更是助长了乐风的嚣张气焰,只觉在蟠桃园这一亩三分地上,自己就是顶了天儿的神仙了。 听着下面的人还没走,乐风一边睁开眼一边不耐烦的骂道:“怎的还没走,让我瞧瞧是哪个殿的人这番厚脸皮…” 剩下来的半截话,在看到了树下立着的那人后,被乐风慌忙咽进了肚子里。 “神…神君!” 乐风不曾想转过去竟看到止离,一时间又惊又惶,竟是行礼都忘了,傻愣愣的坐在树丫上看着止离。 他手里的酒壶一时没握住,“啪”的跌落在地,摔了粉碎,酒香四溢。 酒壶碎裂的声响总算让乐风回过神来,他连忙从树上跃下,情急之间竟忘了用仙法,落地时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嗷!我的腿!”乐风几乎嘶喊出声,但看着止离冰冷的目光,到底没敢叫出声来。 脚腕处传来的剧痛让他冷汗淋漓,乐风并不曾低头查看伤势,而是迅速的跪好,谁知刚刚好跪在了那酒壶碎裂之处。【零↑九△小↓說△網】 那酒壶乃是白玉所制,此时乐风便是跪在那一片白玉残渣上,膝盖处很快便印出血痕来。 乐风已经欲哭无泪了,怎的今日这么倒霉。他将身子伏低,也不知是怕的还是疼的,身高轻颤,“小仙不知神君来此,有失远迎,还望神君恕罪。” 止离并未看他,径直的走进园子。那园子中的蟠桃结的正好,硕大的果实很是诱人。止离随手摘下一颗,回身看乐风,“你何罪之有?” 乐风连忙叩首道:“小仙以为神君是来索桃的仙友,故而言语中多有怠慢,望神君恕小仙大不敬之罪。” 止离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眼神更冰了些:“你的罪不在不敬,我宽恕不了。若是连自己错在哪都不吃,你这神仙,还不如不做。” 这难道是要贬自己下凡?!乐风听闻此言,一个激灵,身子抖的如筛子一般。他冲着地面重重的磕着头,不多时额上便一片血红。“小仙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向来摘桃子的仙友索要丹药,以后必当谨言慎行,求神君放过小仙这一次。” 止离并未回他,任由着乐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知错了。 这份沉默让乐风越发不安,姑母,没错,他还有姑母!她一定能救自己!乐风眼前一亮,自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手上微微发力,那玉佩被掰碎成了两半,化作一缕青烟飘着去了。 止离当然看到了乐风的小动作,但他只是微微一瞥便移开了视线,继续专心地挑着面前的桃子,仿佛是一件极重要的事一般。 而西王母那头,正看着一众仙娥们起舞,谁知一直缠在她手腕上的那一串青玉链,突然的发光发热起来。 这青玉链与乐风脖子上的玉佩乃是用同一块灵玉雕成,如今青玉链突生异变,怕是乐风那边又出了什么岔子。 西王母怒拍了一下桌子,那石桌是昆仑山上的千罡岩所制,最是坚硬不过,此时也抵不过王母的怒火,碎成了数块。“这孽畜,又给我惹了什么事儿来!” 旁边的仙娥忙上前收拾了碎石,柔声劝慰:“娘娘因何事这般动怒,仔细伤了自己的手。” “还不是我那不争气的侄儿,我本是念着哥哥的面子上,带他来九重天安排个差事,谁知他嫌弃那个嫌弃那个,九重天上的仙家都快被他得罪遍了。” 仙娥顺了顺西王母的背,“娘娘莫气,乐风小殿下后来不是去了蟠桃园嘛。” “提起蟠桃园我便更生气,他真当他做的那些个事我不知道?左右不过分也就随他去了,今日里又不知道惹了什么祸事,竟连他爹给他的护身玉佩都能捏碎了。” 仙娥没再说话,递过一盏茶来。王母虽说嘴上训斥着乐风,但乐风毕竟是她唯一的侄子,她不会坐视不理的。 果不其然西王母喝了两口之后,吩咐她道:“你且随我去看看吧。” 仙娥应了一声,跟在西王母身后,见王母出殿,后头那些个随行的小仙娥纷纷跟上,一行人往着蟠桃园去。 初进蟠桃园,便看到那门口跪着的乐风,头发散乱着,衣裳上还有血痕,好生狼狈的样子。西王母见状,搭在仙娥臂上的手攥成了拳,疾走了几步到了乐风跟前,“你在这跪着做什么,快些起来。” 仙娥连忙上前扶起乐风,他跪了许久,脚踝又摔伤了,一时之间竟站不稳,只能靠着仙娥站定。 西王母又气又急,乐风虽然顽劣了些,但毕竟是她的侄子,这天宫中谁不是看着她的面子对乐风礼让三分,如今怎的竟搞成这副模样! 第五十九章 家家有个熊孩子 蟠桃园内郁郁葱葱,隐隐绰绰的可见一穿着白衣的人。 西王母看了身旁的小仙娥一眼,小仙娥会意地上前一步,扬声道:“里头是哪位仙家,我家王母娘娘邀您出来一叙。” 见里头的人没有动静,小仙娥还欲上前,被西王母拦住了。 “小侄年纪尚轻,不知何处得罪了里头这位仙家,我这个做姑母的,先代他陪个不是。只是不论如何,乐风若是做了错事,仙家大可来寻瑶光殿寻我,我自会管教于他。仙家同一个小仙计较,是不是失了体面?” 西王母这话说的不紧不慢,看似一副替侄子道歉的样子,实际却绵里藏针,暗暗藏了几分仙威在其中,若是寻常小仙,怕是早就受不得这威压,伤了元神。 止离只微微一挥袖,便让这股威压消失于无形,抬步从园中走了出来。 西王母见对方不动声色的便化解了自己的仙威,微微一惊,待看到树后走出的那人时,心情早已不是能用惊讶能形容了。 止离手里拿着两颗蟠桃,脸上挂着极轻极浅的笑意,看着西王母一行人。“本殿难得上这九重天一趟,倒是见了许多有趣的事。” 西王母身后的小仙女见是止离,纷纷跪伏在地。【零↑九△小↓說△網】西王母暗道不好,怕是这熊孩子要好处要到神君头上了。她当机立断的对着身后的乐风道:“给我接着跪好!” 扶着乐风的小仙娥很是干脆的撒了手,他便又硬生生的跪在了那一地碎玉上。 “噗呲”是那碎玉嵌入肉中的声音,跪的离乐风最近的小仙娥不忍的偏过头,啧啧,听着都疼。 乐风刚刚还靠着娇娇软软的仙娥姐姐,冷不丁的被到地面上,疼的面目都扭曲了,虚弱的叫一声:“姑母,下次别这么突然可好。” 侄子这般模样,做姑母的自然心中也不好受。只是谁让这个兔崽子惹谁不好,惹到了神君头上。 西王母狠狠的瞪了乐风一眼,“跪直了!”而后对着神君行了个礼,歉然道:“是我管教不当,才让这孽畜惹了神君不快,神君只管下手,他今日能得神君教化,是他莫大的福分。” 乐风惊恐的摇了摇头,“姑母,我可是你亲侄儿啊!” 西王母罔若未闻,仍是向止离的方向恭敬地低着头,“还请神君责罚。” 止离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乐风,轻描淡写的说了句,“那便去思过崖面壁二十年,回来之后再说罢。【零↑九△小↓說△網】” 只是面壁二十年,还好还好。西王母松了口气,朝着止离福身道谢:“多谢神君宽宏大量,今日之事确是我管教不严,神君若是有空,不妨去瑶光殿内小坐,我再亲自斟酒,与神君赔礼道歉。” 止离摆了摆手只道不必,抬步欲出园子,西王母忙领着仙娥避让在一侧,本以为事情告一段落,谁知那乐风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扯皮道:“神君这般处置我,我不服!” 旁边的小仙娥连忙捂住了乐风的嘴,西王母怒视着地下跪着的人,差点想要一脚踹过去,她怎么会有个这般蠢的侄儿,还嫌自己惹的麻烦不够大么! “神君莫怪,小孩子心性未定,估计是跪糊涂了,说的话当不得真,我即刻便着人送他去思过崖。” 止离饶有兴趣的回身走到了乐风跟前,“既已飞升成仙,哪还算是什么小孩子,你且放开他,我听听他是何处不服。” 小仙娥不敢忤逆止离的话,松开了捂住乐风嘴巴的手。 “这蟠桃园属我所管,我往那些个来索桃的小仙要些好处又怎么了?那些个来索桃的都是苍蝇绿豆般的小侍女,就算有错也不过是小错,因着这事就要我面壁二十年,我不服气,神君分明就是因着之前我对你言语不敬,心里记恨着,公报私仇来了!” 乐风完全不顾西王母频频抛来的眼神暗示,梗着头一股脑的讲心中所想说了出去。父君盼了五万年才盼来他这么一个独苗,恨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嘴里。 他的姑姑又是九重天的西王母,平日里对他也是娇着惯着,这天上谁看见他不得礼让三分,今日里受了这么大委屈,姑姑竟也不帮他,他咽不下这口气! 止离听着也不恼,甚至还笑了一声,像是乐风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他微微俯下身看着乐风,“那不如,我们就单说你对我不敬之罪如何?” 西王母听得止离这一句,面色灰白,连忙跪下请罪,“神君恕罪!还望神君看在我哥哥为天族戎马数万年,只这一个独子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乐风见姑母这样,还欲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被西王母一个耳光狠狠打在脸上,“你给我闭嘴!” 西王母的表情像是要把乐风生吃了一般,他被这表情吓的一愣,没敢再言。 止离直起身来,看着那一片桃林,“堂堂天宫,竟也行起了凡间那套,这蟠桃生着本是为了有助仙者修行,若是成了有心人收敛宝物的道具,那还不如不生。” 园子里的桃树似是极赞同止离的话,明明无风,叶子却沙沙作响。 止离长袖一挥,那一园的桃树凭空消失在了眼前,只剩空荡荡的园子。而后他看也不看地上跪着的众人,径直往天门去了。 西王母这才松了一口气,瘫软着身子由仙娥扶起,看了乐风一眼,很是失望的挥了挥手,“将他送去思过崖,着人去告诉哥哥一声。” “姑母!为何我还要去思过崖,方才神君都说了,只需同我计较与他不敬之罪即可,姑母你可是答应了我父君要好生照料我的,如今姑母不觉得对不住我父君么?” “住口!你可知对神君不敬是多大的罪过!你若有个兄弟姐妹,你想寻死我绝不拦着你。哥哥怎的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扶着西王母的小仙娥很有眼力见的解释道:“对神君不敬者,要剔去仙骨,受十道雷罚之刑,贬入畜生道十世不得超生。乐风上仙,娘娘可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别再说这些伤娘娘心的话了。” 乐风被那刑罚吓的白眼一翻,身子软软的向后倒去,竟是被当场吓晕了去。 第六十章 保护好屁股 乐风这一晕,又是一阵人仰马翻。西王母虽说嘴上对乐风百般训斥,但说到底那也是她嫡亲的侄儿,如何能放手不管? 眼见着小仙娥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的,乐风仍没有转醒的迹象,西王母叹了一口气,渡了一丝仙气与他,他这才幽幽转醒。 乐风刚一睁眼,便哭嚎着扑向西王母的腿边,“姑母,侄儿知错了,姑母不要将我那些混账话放在心上。” 西王母见他哭的情真意切,心也软了下来,毕竟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摸了摸乐风的头,“你既是知错就好,乖乖去思过崖面壁,好好磨磨你的性子,以后万不可如此行事了。” 面壁听起来像是天宫刑罚中最简单的一项,不用受皮肉之苦。但其实很是折磨人,还不如去戒仙台领顿鞭子来的痛快。 面壁者不眠不休,只得日日立于那崖下,若是有片刻松懈,哪怕只是站姿稍不端正,便会有恶鹰狠狠的来啄你几口。 那被啄之痛其实也并不是难以忍受,最恼人的是那思过崖的恶鹰不知为何,偏偏爱盯着人家的屁股啄。 乐风想到族里曾有个表兄犯了错,被罚去思过崖不过五年,回来的时候都是被抬回来的,屁股上全是血迹,整个人仿佛生生憔悴了五百多岁。 一想到那表兄的惨况,乐风便觉得屁股一紧。他带着哭音哀求:“姑姑,此事当真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么?要不你再去求求神君?” 西王母见他到犹不知悔改的模样,恨铁不成钢的道:“如何求?今日让神君饶你一命已经是用了你父君的脸面。 你若再如此不知好歹,我同你父亲商量,去族亲中寻几个资质好的少年养着,也好过看着你父君刀尖上挣回来的荣耀,被你这个不孝子挥霍一空!” 西王母说到这语气已然变得冰冷,以前倒也不觉得,今日才发现她们已经把这个孩子给娇惯坏了,倘若再不让他吃些苦头,以后只怕还会闯祸。 她狠了狠心,接着道:“至于你,你去不去思过崖那便与我们无关了,若是惹怒了神君,你便去那戒仙台,剔了仙骨贬下凡去,倒也落了个干脆。” 乐风见西王母语气不似作假,一下子慌了神,他一把抱住西王母的腿,痛哭流涕,“姑母莫要生气,侄儿去,姑母让侄儿去哪侄儿便去哪,只求姑母千万别再说这些话了。“ 这番话倒全是乐风心中真实的想法,他确实是怕极了,他能如此顺风顺水,全是倚仗着他是父君的独子。假如没了父君和姑母,那他便什么也不是了。他越想越是害怕,眼泪便流的越多。 西王母见他脸上涕泪横流,拖着那只受了伤的脚腕抱着自己认错,哭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这孩子一千多年来从未哭的这般凄惨,她当即便有些悔意,想着自己是不是把话说的太重了些。 “好了好了,别哭了,姑母不过是吓吓你,如何真舍得让你去戒仙台,快擦擦眼泪,早些去早些回来,时候一到,姑母就派人去接你。” 西王母一边说着,一边以手掌抚过乐风的脚腕,着仙力让断骨重生。 乐风只觉一阵柔和的力量自脚腕处传来,那股力量过后,脚腕处便不再疼痛。 他抬头见西王母不似方才那般疾言厉色,恢复了以往的温柔,松了口气,抽噎着点头,“姑母,那我能提最后一个小小的要求么?” “你尽管说便是。” “能让人用棉花将我的屁股垫厚点么?” 西王母也听说过思过崖有恶鹰一事,虽不明白他为何只要垫个屁股,但这点小小请求,她自然是不会不应的。 她吩咐一旁的小仙娥,“我殿中有套蚕丝软甲,你带着乐风上仙去取了穿上,然后亲自送上仙去思过崖,不许有半点差池。 小仙娥福身应了,“乐风上仙,请随小仙来。” 乐风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后面去了,等到那两人走的看不见了踪影,西王母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蟠桃园,又是一阵头痛,这烂摊子可如何收拾的好。 “你们先回殿吧,我去哥哥那一趟,同他商议一番。” 先前扶着乐风的那个仙娥行至西王母身侧,有些担忧的劝阻道:“娘娘,神君此番动了怒,毁了蟠桃园,此事必定瞒不过天君。天君若是知道是乐风上仙的缘故,定会大发雷霆,咱们要不要先去天君那一趟。” “也是,那便先去紫宸殿吧,希望天君看在我的三分薄面上,不同我那侄儿一般计较。”西王母有些赞许的看了说话的仙娥一眼,“绮玉,还是你想得周到,瑶光殿中数你最心细。” 唤做绮玉的仙娥连忙行了一个礼,“娘娘就别笑话奴婢了,娘娘怕是早就想到了这一茬,指不过奴婢嘴快说了而已。” “你看你这小嘴,怎的生的这般能言善道。”绮玉这般话倒让西王母的心情好了几分,作势打了绮玉一下。 身后的一紫衣小仙娥见西王母被绮玉逗得有了几分笑意,撇撇了嘴,瑶光殿如今都快成了绮玉一人独大了。 她便也凑上前讨好西王母道:“今日之事其实也不全然怪乐风上仙,神君也太小气了一些,因着这事便毁了好好一座蟠桃园,着实有些不讲理,娘娘且放心,天君又不是那等不讲理的人,况且娘娘与天君向来情分重,他定然不会多加苛责于上仙的。” 小仙娥自以为自己这马屁拍的天衣无缝,既讨好了乐风,又讨好了西王母,还讨好的不动声色的,正沾沾自喜中呢,就听耳边传来一声怒斥:“你给我跪下!” 紫衣小仙娥下意识的跪好,抬头悄悄看了看西王母,她的脸上阴云密布,像是大雨将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什么时候由得到你说话?可知非议神君是多大的罪过?!便是连我都要受牵连的!” 小仙娥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磕头认错,“奴婢只是担忧蟠桃园被毁,天君迁怒于娘娘,一时为娘娘心急,才口不择言,望娘娘恕罪。” 第六十一章 饿 “蠢货,你真当我去面见天君是为了蟠桃园被毁么!区区几颗蟠桃树算个什么!” 西王母盛怒之下,仙威便不自觉的向四周释放。【零↑九△小↓說△網】小仙娥在这股威压之下,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不停的磕头认错。 绮玉上前抚了抚西王母的背,“娘娘看的长远,而奴婢们见识短浅,自然不能事事都知娘娘所想,娘娘切莫因为这些小事动气。” 说罢又绕到了王母身前,对着底下瑟瑟发抖的小仙娥道:“相比着神君在三界的分量,那几颗蟠桃树算个什么,娘娘是为了天君发怒一事去的。” 绮玉说完这话顿了顿,又道:“我比你年长一些,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来问我,万不可像今日这般胡言乱语了。你我都是瑶光殿中近身服侍娘娘的人,便更应当谨言慎行,免得牵累了娘娘才是。” 这一番话说的大方得体,语气十分柔和,像是一个长姐在教导自家姐妹一般,话里话外又兼顾了西王母的面子。 这话莫说是西王母听了十分满意了,便是在场的其余的那些仙娥,都止不住的对绮玉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心中原来因着绮玉得了西王母的夸赞,那些许的嫉恨之情,此刻也因着这话消失无踪了。【零↑九△小↓說△網】 绮玉看到四周人表情的变化,微不可闻的勾了勾唇角,而后一瞬便恢复了平素里恭谨的样子,轻移莲步,站回了西王母身侧。 “这丫头如今是越发识大体了,走吧,随我去紫宸殿,时候不找了,待会还得随我去哥哥那一趟。”西王母满意的拍了拍绮玉的手,连称呼都变的亲密了些。 一众仙娥飞快的交换了个眼色,而后默不作声的跟在西王母身后,心中都在暗暗思量,西王母以前去哥哥那可从来都是独自前去的,这还是第一次带上侍女,以后瑶光殿中,怕是要以绮玉为首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紫宸殿去了,只剩下先前那紫衣小仙娥仍跪在原处,也不知西王母是忘了还是有意,并不曾让她起身,西王母不发话,她便只能这样一直跪着。 蟠桃园外铺的是青石板,有些凹凸不平,小仙娥几乎要把一口银牙都咬碎了,刚刚旁人或许没看到,但她这个角度,分明能看到绮玉嘴角那抹笑意,满满的全是嘲讽之意。 她越想越是生气,只恨自己没有口才也没有指甲,不能跳起来反驳刚刚绮玉所说的话,也不能唰唰唰把那小蹄子脸挠花。 小仙娥只觉得心里委屈,膝盖又跪的十分痛,瞧着四下没人,索性偷偷将屁股往下移了些,改成跪坐的姿势,孤零零的守在空空的园子中,盼着西王母能尽快派人来让她起身。 而无妄山上,琴九也像这小仙娥一般,眼巴巴的望着天,盼着神君快些回来。 天上的日头已经西斜了,琴九蹲在厨房的门框上,手中拿着一个水瓢,脸上满满都是愁苦之色。 肚子里不时传来几声咕咕的叫声,她按了按肚子,将手里的水瓢举到左边,咕噜咕噜地喝下几大口。 “神君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啊,喝水也不管饱啊。”琴九声音微弱的嘟囔了一句。 天知道她是度过了怎样难熬的一段时间,早上那会她因着无聊,又不知神君几时回来,瞧着神君的书桌上有几分单调,索性便拿了些神君丢弃的宣纸,一点点的折出花来。 这用纸折花的法子,还是她前世学的。高中那会女同学间很是风靡这个,她偷偷的看了班上同学怎么折,自己倒也摸索着学会了。 许久不折了,琴九有些生疏,折的速度并不算快,一个上午过去了,才折出堪堪一束来。 白色的宣纸折成的花,其上点缀了点点墨迹,凑在一块倒也并不难看。反正琴九自己是很满意,喜滋滋的去自己房里寻了个小花瓶,插好摆在了止离的书桌上。 这一束花倒是消磨了琴九不少时间,眨个眼的功夫变快到午时了。平日里这个点儿,正是琴九吃午饭的时辰。但今日神君还未归来,早上走的匆忙又不曾给她备下糕点。 可琴九的肚子又是到点就饿,比装了钟还准时的那种。没办法,她只好想着不如打扫下屋子,分散一下肚子的注意力。 这般想着,琴九吃力的打来一盆水,认认真真的把神君书房用小手绢擦了个干干净净,连地板缝隙处的一丝灰尘都不曾放过。 这一番忙活下来,琴九悲催的发现,神君的书房,好似也并没有比之前干净上几分。倒是自己的肚子,运动了过后,好像更饿了一些。 琴九连了好几下大腿感叹着自己失策了,眼睛不自觉的飘向桌上那个桃子,水灵灵的很是诱人的模样,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不行不行,这是给神君留的,不能做出这种事来。”琴九连忙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为了防止自己饿昏了头脑,对桃子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她索性关了书房的门,跑到了厨房。 琴九在厨房翻翻捡捡了好一阵,只在最底下的柜子里找到了一袋子五谷。 她的目光几乎要将这袋子瞪穿一般,好似透过袋子里装的不是五谷,而是一大碗香喷喷的甜粥一般。 可惜灶台太高,琴九便是跳起来都够不着。她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但那手仍然抓着袋口不放,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自袋子里捏起了一颗红豆,“指不定生吃也行,我尝尝。” 嘴里传来涩涩的味道,终于让琴九死了心。她失望的松了手,拖着步子到了门口蹲下,实在饿的不行了,便喝点水充饥,小肚子已经喝的浑圆,拍一下似乎还能听到水声。 止离回到山上时,看到的便是小姑娘靠着门框,捂着肚子,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琴九察觉有人来了,蹭的一下站起身来,眼睛像是要冒绿光一般直勾勾的看着止离,止离被这瘆人的眼神瞧得步子都微顿了一下。 “神君,你可算回来了!” 小姑娘甩开步子,结结实实的抱住了神君的大腿,“我想死你了!” 第六十二章 桃子又没错(一) 琴九的分量在同龄人中可不算轻,这般直直撞过来的力道,若换个体弱一点的,怕是要被她撞的一个踉跄。【零↑九△小↓說△網】 止离眼疾手快的按住她的脑袋,防止她撞疼了额头,琴九从他的手下抬起脸,盈盈笑着,又重复说了一遍,“神君,我可想你了。” 伴随着这话的,还有琴九肚子里咕咕的叫声,止离有些想笑,怕是肚子十分想他吧。 “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回来的有些晚。”止离的语气带着些许愧疚,他自袖中掏出从天宫带回的蟠桃,递到琴九手中,“这是答应给你带的桃子。” “多谢神君。”这蟠桃个头比琴九的脑袋还大,琴九一只手险些托不住,索性将它抱在怀里,也等不及洗净桃毛了,低下头就是啊呜一口。 止离本该回书房的,但不知为何,就一直看着她这么小口小口的啃着桃子,他的另一手仍然放在她的脑袋上,琴九平日里图省事,头发都是草草的团在头顶,这会头顶的碎发不停扎着止离的手,他忍不住轻轻揉了两下。 揉上去的触感松松软软,十分不错的样子,因着战神一事,止离微有些郁结的心情,此刻好像也随着手上的动作好转了几分。【零↑九△小↓說△網】 琴九浑然不觉自己的包子头正被蹂躏着,暴风吸入了大半个桃子才觉得肚子饱了三分。 止离见她停了下来,将手收回,虚握了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先回房吧,你慢些吃,我还带了许多回来。” 琴九点了点头,顶着一头鸡窝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止离推开书房的门,第一眼便瞧见了摆在书桌上的纸花。 那一大把花足足有上百朵,折的不算精巧却十分细致,一看就十分用心。 “那花是你折的?”他回身看了看身后的小团子。 琴九从桃子中抬起脸来,顺着止离的目光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花,点了点头,“我就是觉着书桌上太单调了,神君要是觉着不喜欢的话,我搬去我屋里便是。” “无妨,折的很好。”止离说完这句话,没再看琴九,转身回了书桌前。 书桌上的东西被摆放的整整齐齐,连他早上走的急,匆匆搁置在一旁的毛笔,都被洗净了在笔架上摆好。 他未看完的书本整齐的摞在一处,放在书案里侧,紧靠着书摆放的,还有一颗桃子。这桃子虽不如天宫中的蟠桃个头大,但瞧着也十分诱人。 琴九还因着止离夸她那一句,喜滋滋的在门口杵着,见止离的目光看向那桃子,连忙小跑了两步,踮着脚从书桌这头将那桃子推到了止离跟前。 她看向止离,邀功似的说了句,“神君,你尝尝,这是我们山上的桃树精结的果,味道不比这蟠桃差,我特意给你留的,昨日落在玄铁那了。” 因着要留给他,自己饿了一下午的肚子么?真是个傻孩子。 止离突然想起来今日在天宫见到的乐风,不知为什么,突然想领着琴九,到西王母面前转上一转。 这思想倒像是凡人间的父母,互相攀比谁家的孩子的乖巧一般,这念头一起,连止离自己都忍不住失笑了。 第六十三章 桃子又没错(二) “嗷!好吃!”琴九方咬下第一口,已经忍不住赞叹出声,眼睛亮晶晶的瞧着止离,十分崇拜的模样,“神君你怎么什么都会?” “书上写着这法子,顺手试了下,你喜欢就好。【零↑九△小↓說△網】”止离答的云淡风轻。 “喜欢喜欢!”琴九忙不迭的狂点头。 糕点蒸的十分绵软,甜中微带着些酸,刚入嘴里,不过片刻就融化在了舌尖,吃起来像是如桃子一般,又带着桃子不会有的软糯。 琴九索性把剩下的大半块糕点全都塞到了嘴里,整个嘴里都是那股清甜的味道。 方才还觉着自己只能勉强吃一点的琴九,这会已经不知不觉消灭了第三块,爪子正欲伸向盘子里的第三块的时候,被止离按住了。 “好了,今日你已经吃了许多,不能再吃了,书上有说过,容易积食。” 不是吧?琴九怔怔的抬头,不敢相信般的瞧着止离,“什么书这么多管闲事?” 止离自书案最里侧那堆书里的最底下,抽出一本蓝皮书推到琴九面前,封面上赫然几个毛笔大字,《育儿宝典》。 琴九还想挣扎一下,“神君,这书上有没有写,对于特别能吃的娃娃,可以适量让多吃点?” 特别能吃的娃娃显然就是指她自己了,止离微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但仍是摇了摇头,无视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将那盘子拿到了一边。【零↑九△小↓說△網】 琴九只觉得,自己的魂都快随着那盘子被一道拿走了,止离见她包子脸都鼓成了一团,温柔安抚了几句:“好了,桃子还有许多,你若是喜欢的话,明日再给你做。” 琴九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着明日还有的吃,皱着的眉头一瞬间便松开了,喜笑颜开的应了声好。 “神君,你带了很多桃子回家么?” 止离很喜欢她说的回家这个词,笑着同她点了点头,长袖一挥,方才消失在蟠桃园中的那些桃树,竟凭空又出现在了窗外。 琴九只觉得一阵白光闪过,下意识的闭了眼,再睁眼时,就见着窗外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桃林,粉白的桃儿挂在翠绿的叶上,山间飘渺的雾笼罩在桃树之上,夕阳的余晖一照,如梦如幻一般。 琴九的嘴张的约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神君真是个实在人呐,本以为他带了不过几个,谁知他倒好,把一片桃林都给搬回来了。 琴九一声欢呼,提着裙摆,几步狂奔到了窗外,兴奋的对着止离挥手,“神君,你快来瞧,好多桃,能吃到下个月呢。” 止离站在窗前,看着那一抹鹅黄色的身影穿行于桃林间,好奇的东摸摸西摸摸,整个山间都是她银铃一般的笑声。 琴九绕了跑了一圈,气喘吁吁的回了窗前,趴在窗台上,脸蛋红扑扑的看着止离。 “神君,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桃花就能开满了屋前,到时候窗子开着,不用出门,抬眼就能看着桃花灼灼。” 琴九说着又跑到了桃林中,指着桃林下的空地,“到时候在这里种上小白花,我在半山腰见过的那种,可好看了。 第六十四章 大仙打架 小仙遭殃 止离向着那桃林拂了拂袖,那一片碧绿便如来时一般,悄然的消失在了窗外。【零↑九△小↓說△網】要不是地上残留的桃叶还在,琴九差点儿以为方才的不过一场梦境。 她回过头想对止离道谢,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拉着人家的手,顿时像是被烫了一般火速收了回来。 “神君,我以为抓着的是袖子呢…不是故意摸你手…这也不算摸吧…”琴九越是想解释,越是慌乱,索性也不解释了,头垂的低低的,总归摸都摸了,还能怎样。 止离倒是并没有她想的那般在意这事,见她抽了手,手指上没了那软软的触感,倒还有些许不习惯。 他转身回了桌前,“进屋子吧,天色晚了。”琴九抬头看了看天色,暮色已经昏沉,隔着窗应了一声,回了屋内。 而此时的紫宸宫内,气氛却十分凝重,随侍的小仙娥跪了一地,身旁的地上还有些晶莹的碎片,是天君方才一怒之下摔破的琉璃盏。 “他惹谁不好,惹上了神君,去把他给我压来,我要领着他,亲自去无妄山上谢罪。”天君胡子都被气的翘了起来,不停的在殿前踱着步子。【零↑九△小↓說△網】 “是!”殿内天兵听到天君吩咐,齐齐应了一声,转身就欲去思过崖压乐风来殿上面见,谁知刚行到殿外,便被西王母一声且慢给拦住了。 西王母出声拦住了天兵后,走到了天君跟前,先是行了个礼,而后劝道:“神君既已经罚了乐风去思过崖,那便说明这事已经了了,神君宽容大量,天君再去无妄山上,那不是又将这事挑了起来吗?” 见天君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像听进去了他说的话。西王母接着道:“况且乐风的父亲为了天族征战一生,只这一个独子,若是真有了什么好歹,只怕让人心寒呐。”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神君,他刚才一怒之下,倒是忘了乐风的身份,那是西王母的侄儿,她怎么会由得自己将乐风绑了去,这是特意拿着乐风父君的功劳,来威胁自己吗? 神君看向西王母的眼神有些变了,西王母何等的七窍玲珑心,见天君那眼神,便知道他因着自己与乐风的关系在猜忌自己。 她也不否认,大大方方的认了,“乐风是我的侄儿,我当然是盼着他好的。可是他如今犯了这等错,我自是知道轻重的,万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做出有失偏颇的决定来,在我心中,天宫自是第一位的。” 天君眼中的猜忌之色渐渐淡了去,西王母是这天宫女仙之首,她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 殿外的天兵迟迟没接到天君新的吩咐,便打算前往思过崖压人了。他们是兵士,虽说刚刚因着敬重西王母暂且停了下来,但原则上只会以天君命令为主。 站在殿口的绮玉见天将转身欲走的样子,忙上前拦住了将士们,冲他们使了个眼色,小声道:“诸位将士还是先等会吧,天君还在与我家娘娘商议,等商议出个结果,再去拿人也不迟啊,左右乐风上仙在思过崖又跑不了。” “本将只以天君为尊,天君既是谁了,我便照办”为首的天将留着一脸络腮胡,丝毫不管绮玉娇娇弱弱的挡在跟前,十分不近人情的道:“姑娘莫为难我们,你在妨碍我们办差,我们便不客气了!” “将领大哥们,我们都是在这九重天上当差的,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难处。只是你也看到了,天君与娘娘正在商议这事,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呢,我这也是怕你们受罚,才好心提醒于你的。” 绮玉说完这话,黯然的垂下了眼,像是因着好心被误会,十分委屈的模样。 络腮胡将领见她这幅模样,倒也不好像刚才那般冷硬,声音稍稍缓和了些,“姑娘莫怪,我是个武将,脾气不好,只是怕若是耽误了时间,差事没办完,惹得我手下这群兄弟受累。” 绮玉抬起眼来,里面已然有了盈盈水波,“绮玉不敢怪罪将军,只是想着,若是娘娘与天君商议过后,决定无需去思过崖带乐风上仙了,将军那时又压着人过来了,那不是让天君为难吗?” “这…”将领的语气显然已经有几分犹豫了。 “乐风上仙是我家娘娘的侄子,天君怎么都得给娘娘几分面子,刚刚那多半是一时气话,将军再等上片刻,若是天君仍让你们去拿人,那也是娘娘刚刚叫住了你们,同你们又没什么关系,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那将领听完绮玉这段话,脑子也转了过弯来,这差事的确棘手,明显的大仙打架,小仙遭殃啊。 如今西王母身边的仙娥既已经将这责任揽了,他便也顺势将这担子推了过去。络腮胡将领对着绮玉抱了个拳,“多谢姑娘提点,那我便再等会。” 绮玉抿嘴笑了,很是腼腆还了一个礼,进殿去了。西王母见她进殿来,余光瞄了瞄她,见绮玉轻轻的点了个头,心中放下心来,继续同天君说话。 天君的两根白眉,这会已经因着烦困,皱成了一团,很是滑稽的样子。 “自魔尊被神君封印了以后,魔界元气大伤,再无实力与仙界抗衡,神君自那也常年独居在无妄山上,仙界与神君,数万年来,还是第一次发生这般不愉快的事,这可如何是好。” 西王母听着天君虽是抱怨乐风鲁莽,但到底也没有再提绑着乐风去请罪的事,心中松了一口气,跟着劝慰道:“神君心怀天下,而乐风不过是个几千仙龄的孩子,神君只不过顺手管教了一个小辈,小事而已,怎会这账记在仙界头上。” 天君听着这话,心确并没有放下来,“神君若是说了乐风一人那便也罢了,可他连蟠桃园都一并带走了,分明是因着这一人,怀疑了我仙界风气不正,这才是我担忧之处。” 这话西王母不知该怎么圆,心中暗骂了一声乐风这个惹事精,两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下来,脸上均是忧心忡忡的表情。 就在这时,一小仙官急冲冲的闯进殿来,嘴里嚷嚷着:“天君!那蟠桃园里的桃子,又回来了!” 第六十五章 桃林风波 天君乍一听这消息,胡子陡然翘的老高,他二话不说,麻溜的自座位上爬起身来,风风火火的往蟠桃园去了。 西王母不过觉得眼前一花,天君就不见了踪影,连忙随着来报信的小仙官一道,也往蟠桃园方向而去。 天君心中焦急,使了腾云之法,速度快的路上的小仙娥只能看到几道残影,不过一瞬的功夫便到了蟠桃园前。 蟠桃园内果真如报信小仙官说的,消失不见的桃树全都回了原地,各自舒展着叶子,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可这一园子绿非但没让天君放下心来,反而让他更紧张了一些,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神君这是个什么意思?究竟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天君的脸皱成了一团,只觉得神君的心思,竟比他未成仙前,在俗世娶的夫人还难猜三分。 西王母同那报信的小仙官,紧赶慢赶着到了蟠桃园前,就见着门口一白胡子老头,来回的转着圈,不时的停下往蟠桃园里瞧瞧,而后长长的叹一口气。 西王母顺着他的目光往园里看去,那一园翠色让她眼中一亮,先前神君毁了这蟠桃园,若说她心中无一丝忐忑那是骗人的,只不过要宽天君的心,故做无事罢了。 现如今神君将这满园桃林还了回来,那可是说明他怒意消了,也在心中一并抹了乐风的罪过? 西王母满脸喜色的走向天君,天君小老头还在忙着准圈,冷不丁前方冒出一人来,差些一个措手不及撞了上去。 他抬头见西王母满面春风的样子,吹胡子瞪眼的说了一句,“你高兴个啥!” “天君,止离神君此番讲这蟠桃园送还了回来,那便是说明他心中怒意已消,也不介意之前的怠慢之处,我自是高兴的。” 天君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西王母,一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的表情,神君无缘无故的还了桃林,指不定是这破玩意儿还你,不跟你好了的意思呢? 这话几次欲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天君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再看向西王母。这一声叹里,满满都是天宫只有他一个明白人的寂寞。 西王母面上仍是笑的端正,心下也在腹诽着,这小老头心中怎的有那么多七绕八绕的心思,累不累的慌。 就在两人谁也不懂谁,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自桃林中飞出一张纸来,纸上笔划银钩几个大字:还一桃之恩。 天君飞身接过这纸,与西王母两人对视了一眼。这会倒是换做天君眼角笑出了数条鱼尾纹,而西王母的面色沉了下来。 天君笑的是,神君还桃林只是为了报桃树的恩,不若他之前想的那般,还了桃林是不想再管天宫诸事。 他将那纸仔细叠好揣回怀里,颠颠儿的迈着步子,拍了拍最近的一株桃树,“看不出来你还有这造化,相当可以啊。”而后哼着小曲回宫去了。 仍站在原地的西王母眉头紧锁,感情欢喜了半天,神君这举动与乐风半点关系都没。说不准心中还记着乐风的不好,自己还是要去和哥哥商议个对策才好。 瞧着天君走远了,西王母暗暗的瞪了他一眼,唱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教人更心烦。一挥袖子,连个随侍仙娥都不带一个,径直往昆仑去了。 再来说天君回了殿,见着门口仍等着的那一队将士,问了句:“你们杵在殿外作何?” 先前的络腮胡将士忙跪下请罪,“先前天君交代末将去思过崖,谁知行至殿外,被王母娘娘拦住了,臣不敢擅自闯殿扰了天君议事,耽误了天君吩咐的事,请天君责罚。” 天君这会心情好,听完倒也不恼,反而挥了挥手表示无妨,笑眯眯的进殿去了。 他挥退了殿中伺候的小仙,将那怀中的纸抽出,足足看了半响,才十分宝贝的将那张纸收到了一白玉盒子里。 琴九丝毫不知,天宫这边因着她一句还桃林惹出了这么多事来。她这会正举着毛笔,满面愁容。 屋里点了几盏烛火,橘黄色的光亮铺满了整个房间。琴九偷摸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止离,止离眼睛都未曾抬一下,“别抬头,认真写字。” “是…”她有气无力的低下头来,瞧着自己面前宣纸上那一片鬼画符的墨迹,不忍看的闭上了眼,摸索着寻了一张新的宣纸盖上,接着歪歪扭扭的习字。 那一横硬生生被琴九写成了三路十八弯,她沮丧的将笔放到了砚台上,甩了甩酸痛的手腕。 本来晚饭前,她与神君看书都看的十分和谐,谁知神君突然就要让她从今日开始练字。 她前世里用的都是硬头的笔,那毛笔在神君手里明明笔走游龙一般,怎的到了她手里就变的软趴趴的,画个横都费劲? 第六十六章 日子还长 早上琴九仍是被饭菜的香气叫起来的,她揉了揉眼睛,脑子放空了一会。瞧了瞧窗外的日头,懊恼的捶了下头,又起迟了。 她起身穿好鞋,对着铜镜飞快的扎了两个丸子头,小跑着去了厨房。 止离正在将蒸好的糕点摆上桌子,见门口有个小人探头探脑的看自己,招了招手,“过来吃饭吧。” 琴九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边笑边往里头走,自觉的从柜子里拿了两双筷子,将其中的一双摆在了止离跟前。 止离微微一愣,倒是也没说什么,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糯米圆子放到了嘴里。 他的味觉仍是有些迟钝,这圆子他顾及着琴九的口味,放了不少糖,但他仍觉得如同嚼蜡一般。【零↑九△小↓說△網】 琴九不知道止离的感受,她见着止离吃了东西,便觉得欢喜,嘴里的圆子尝起来便更甜了些。 好好吃东西,人就会开心。琴九觉着神君总是不笑,跟他不吃关系还是有很大关系的。 止离瞧着对面坐着的小人,虽然把脸挡在碗后面,但挡不住都快笑到耳朵根的嘴巴,竟也觉得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吃了早饭后,琴九想溜去找玄铁玩儿,被止离拽着衣领子留在了书房,说是照例要写五张大字才能出门。 “神君,不是有句话叫女子无才便是德吗?”琴九瞧见那宣纸就觉得手腕发抖,可怜兮兮的扒着门框试图说服止离。 “你如今才五岁,算不得女子。加上昨日欠的两张,今日要写七张才是。”止离没理会她这些歪理,径直把她拎到了书桌前的凳子上。 琴九揉了揉脖子,不情不愿的拿起了笔,接着昨天的宣纸画着横。 她今日起的急,头发只是草草梳了一下,两颗包子扎的一高一低。止离在她身后站了好一会,实在是没忍住,伸手将那颗矮点的包子,往上拽了点。 “嗯?”琴九举着毛笔回过头来,见止离看都没看她,又疑惑了转了过去,嘴里嘀咕了一句,“刚刚明明觉得有人扯我头发来着。” 止离瞧着那两颗包子总算对称了,心中莫名的舒坦了些,低下头来看着琴九练字。 许是因为她年纪小,力气也小,那纸上的字歪歪扭扭,像几条蚯蚓一般。 止离皱了皱眉,突然俯下身来将她的手握住,一笔一画的带着她写。 琴九一下子半边身子都僵了,神君呼出的气暖洋洋的打在她耳边,而她的手正被他握在手里。她完全听不到止离同她说的那些写毛笔字的技巧,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止离握着她的手写了一个九字,“如刚刚那一般握笔即可,将力气用在手腕上,你再试一下。” “啊?好…”琴九有些慌张的照着那九写了一个,仍旧是歪歪扭扭的模样。 止离叹了口气,“罢了,慢慢练吧,索性日子还长呢。” 是啊,日子还长呢,琴九眯了眯眼,心中不知为何有几分窃喜,她已经很久没想过要去找青蔓姑姑了。 因着姑姑身边围着很多人,可神君只能与她两人在这山上,若是她走了,神君会寂寞的吧? 琴九想着姑姑说了,做妖要知恩图报,心里暗暗的下了决心,要在这无妄山上,一直陪着神君。 第六十七章 有女初长成 十年之后—— 太阳初初升起,朦胧的金色光辉铺满山头,整座山像是还未睡醒一般,十分安静。 “玄铁,你慢些,颠的我屁股疼!” 一道脆生生的女声打破了山上的寂静,说话的是个坐在树上的少女。少女穿着一身粉色的夹袄,一头如云的秀发梳成了双丫髻,上头簪着两朵浅紫色绢花。 那绢花下垂着两颗珍珠,此刻正随着树枝上下抖动的幅度晃动着,一下一下的打在少女耳旁。 少女似乎被扰的烦了,伸手捏了捏耳朵。这手倒是生的十分有福相,白嫩嫩肉嘟嘟的,上头还有五个小圆坑。 这手的主人,身形也不似当下女子那般窈窕,反而显得有些珠圆玉润。 一张如满月的脸盘上,两道柳叶眉轻轻蹙着,一双眼睛端的是顾盼生辉。挺直的琼鼻下一双嫣红的小嘴微微撅着,似是因着颠簸,有些不开心。 这少女正是长大后的琴九,即是脸上表情有些不愉,但她整个人瞧起来仍是让人觉得十分讨喜,许是因着身材圆滚滚的原因。 “你再忍一些吧,就快到了。” 玄铁拿叶子安抚似的的拍了拍琴九,穿过了幽暗的树林后,到了一处山谷之中,将她抱了下来。 琴九拍了拍身上的叶子,揉着屁股,一瘸一拐的往丹朱洞口走去。 路上的花花草草们见着她来,兴奋的挥着叶子,那些个成了精的,纷纷的围上前来,叽叽喳喳的通她说着话。 一时间竟把路都堵个水泄不通,琴九一个一个的招呼过去,只觉自己脸都快笑僵了。最后还是丹朱听着动静,从洞府中走了出来,同浮白两人,连拖带拽的将她解救了出来。 “你这怎么每来一次,就堵路一回,下次干脆别来了。”浮白一边给丹朱掸着满身的叶子,一边对着琴九不满的碎碎念。 丹朱瞪了他一眼,亲亲热热的揽过琴九,“你别听他的,小九,我巴不得你天天来才好。不过我怎的觉得,你又胖了?” 琴九哀怨的瞧了丹朱一眼,神君自她五岁起,天天给她做各种吃食。她又是个最管不住自己嘴的,日子一长身材就稍稍圆润了一些些,惹得丹朱每次见她都得嘲笑一番。 “哪有胖,我现在每日里还刻意少吃了两口呢。”琴九嘟着嘴,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泄气的垂下肩,“肉好像真的又多了。” “无妨无妨,胖些有福气。”丹朱拽着她急慌慌的往洞内走,浮白和玄铁欲跟在其后,被丹朱挡在了洞口。 “我们女孩子家聊的事,你们两跟来做什么?” 玄铁有些委屈的辩了一句,“我还没成形,不分男女呢。” “那也不行,没胸没屁股的都不让进。”眼见着丹朱已经要抽鞭子了,浮白同玄铁两人只好退了回去,一左一右的蹲在门口做门童。 琴九在里头听着这句话,瞅了瞅自己平坦坦的胸口,低头望下去一眼能看到肚子的那种,很是哀伤,她好像,不应该进来的。 第六十八章 贵女流行手册 丹朱将那两位性别非女的同志拦在洞口之后,急冲冲的从床头搬来一箱东西,打开放在了琴九跟前。 那里头尽是一些女子的绫罗绸缎,胭脂香粉之类的,满满当当的塞满了整个箱子。 “这些货是我昨天下山刚买的,你快些试试。”丹朱随手拿起一只蝴蝶簪子,往琴九头上比划了几下。 琴九微微侧开头,瞧着那一大箱子有些发怵,“不是前段日子刚试过一箱么,怎的今日又来?” 丹朱嗔了她一眼,“那已经是刚入冬时候的事儿了,眼下都快过年了,已经不流行那些了。” 说罢从箱子最里头翻出一本书来,摊在琴九面前,玉手指了指书页,“诺,你瞧瞧。” 琴九顺着她手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书上画着一小人儿,梳着双丫髻,穿着粉色夹袄,与她今天这身打扮无二。 小人儿下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其下备注,“双丫髻显得人稚气未脱,配上粉色衣裙,更显的刻意扮作可爱,不成熟更不稳重,冬日里出行慎选。” 琴九不服气,拍了下桌子,“上次那本书还说 我这身装扮冬日里最亮眼呢,写这本书的人眼睛不好。” 丹朱将那书翻到了封面,上头几个大字,《贵女出行手册元日版》,她笑眯眯的拿了梳子往琴九身旁凑,“这本书同上本书是同一人所写,所以就跟你说这些个风向变的很快的,你别乱动,待会扯着头发了。” 琴九没法子,只得僵着身子任由丹朱摆弄。丹朱自己总是一身红衣,头发高高束起。不知道为何,对摆弄她格外的感兴趣。 自她十岁以来,便不时下山搜罗一些衣物哄她穿上,她起初还觉着十分有趣,毕竟有哪个小姑娘不爱美。 可时间久了,便觉得有些吃不消了。不停顿的换个十几套衣裳和头饰,凭谁谁能受得了? 琴九深知反抗无果,也不敢反抗。那年浮白对着丹朱日日摆弄这些个东西表达了一下意见,被揍的足足三天下不来床。 丹朱哼着小曲,不时蘸一些桂花油在她头上,琴九只觉得自己一株头发被扭了七八次,瞧这费事的功夫,应当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了,便低下头翻了翻桌上的书。 那书上的空白处,画着大红灯笼与炮竹,显得格外的喜庆。她的手抚在那画着点炮竹的小人处,抬头问丹朱,“山下快到年关了么?” 丹朱拍了一下她的头,示意她别乱动,一边忙着用小簪子固定这半边盘好的头发,一边随意的答道:“是啊,据说今年有京城里的大官要来,烟火要放足足三日呢。浮白还说到时候同我一起,下山去热闹热闹呢。” 琴九有些艳羡,“可真好,我还没下过山呢。” 这语气中含着的几分失落,让丹朱手上动作顿了顿,也是,小九来山上快十年了,连山下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要不,我偷偷带你下山一次?”丹朱手里抓着琴九的一缕头发,侧下身来小声问她。 第六十九章 我也要去 “嗯?!”琴九的眼睛因着这句话亮了起来,连忙追问了好几句,“真的可以吗?不会拖累你吗,我可以下山吗?” 丹朱本来说出那些话心中也有几分悔意,贸贸然的带着琴九下山,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伸进那边怕是交代不过去。 可此时见着琴九拽着她衣袖,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心头的怜惜感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你说这叫什么事嘛,娃都及笄了,连山没下过。 “没事,带你下山这点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包在我丹朱身上了。我们这就走,只要你跟紧我,不走丢就行。” 丹朱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琴九拍了拍手,很是兴奋,“刚好我今日跟神君说了会晚些回去,那咱们现在就去?” “先等一下,你这么出去可不行。“丹朱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披风,那披风是照着她的身量做的,披在琴九身上有些大了,将琴九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小九啊,去了凡间,切记不要同旁人多说话。少说多看多吃,逛够了咱们就立马回来,你觉得怎样?” 琴九雪白的小脸藏在火红的帽子里头,更显得脸色红润,十分惹人喜欢。这会正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有些疑惑的瞧着丹朱,“为何不能和旁人多说话?” 丹朱随口唬了她一句,“山下有专门卖小姑娘的坏人,你当心一个不小心被骗到了去。” 琴九在心中偷偷暗笑,人家骗她一个妖怪去做甚? 丹朱帮琴九把系带系紧,又拿了一盒胭脂,在她眉心细细的画了一朵梅花。 琴九对她的恶趣味敢怒不敢言,今日她便是要把自己给涂成个猴屁股,那也是不能说不的 画完丹朱自己左右瞧了下,觉得很是满意,挽着琴九的手,出了洞府。 “嚯,今天您两位够快的啊…”浮白这句略带嘲讽的话还没说完,两人已经走出去了老远。 他跑了两步追上,拉住丹朱的袖子,“这是出谷的方向,你们两要去哪?” “哎呀,起开起开。”丹朱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倒是琴九扭过头小声的回了他一句,“我们要下山玩去。” 一听要下山,浮白抓住丹朱袖子的手攥的更紧了,“那我也要去,你要是不带我去,我便去神君那告你的状去。” 丹朱闻言恶狠狠的瞪了浮白数秒,见他虽是两腿发抖,但手没有松开的迹象,有些无奈,想着要不要干脆带他去算了,多个人盯着点小九也好。 浮白见着丹朱犹豫了,忙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我今日里带足了银两,请你们吃上三桌都没问题。” “小朱朱,带他去吧。”琴九一听这话急了,轻轻戳了戳丹朱的腰间。 “那算了,你跟着来吧。” 那边的玄铁听着这三人像是已经商量好了的模样,顿时不开心了,怎么每次都单单落下它啊。 玄铁一言不发的往三人面前一挡,将路堵的死死的,仰着头,一脸倔强,“我也要去!” 第七十章 进城 三人又是好一番劝,才将玄铁劝了回去。瞧着玄铁心有不甘,一步三回头的模样,丹朱生怕它再反悔,连忙将琴九揽在怀里,脚下妖风顿起,卷着三人往山下去了。 丹朱的身量在女子中尤为高挑,这么一搂琴九,琴九的脸刚好埋在了她的胸上。 她大大咧咧惯了,压根没注意有何不妥。倒是琴九的脸红成了猴屁股,身子一直僵着,小心翼翼的不让脸碰到丹朱的胸。 可这姿势着实累人,琴九支撑了不大会功夫,就瘫了下来,整个人靠在丹朱怀里,脸结结实实的挨在了那一团柔软之上。 浮白无意中瞥到了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不停的以眼神暗示着琴九快起来。 琴九被这目光瞧的有些心虚,却是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只是将头调了过去不看浮白。 浮白气的一噎,朝着琴九的背影狠狠的比了一个拳头。 恰好这时,丹朱停了下来,拍了拍怀里的琴九,“好了,到了,起来吧。” 琴九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她们身处在一片树林中,从她这边望过去,隐约可见树林那头来往的人群。 丹朱瞧着她见到人群都这般兴奋的模样,不放心的又嘱咐了一遍,“今日人多,凡间不能施展妖术,你可千万记得跟紧我,不然的话走丢了,可十分难找。” 这话丹朱从来时的路上就讲了约莫三四遍,琴九重重的点了头,只差没把手竖起来,对天发个誓了。 丹朱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理了理,又将披风重新系紧,将琴九大半个脸都藏在了帽子里。上下瞧了没什么不妥,这才拉着她往林外走。 浮白见丹朱刚刚那番动作,眼睛骨碌一转,两手在头发上胡乱的抓了一把,扭扭捏捏的到了丹朱跟前,“小朱朱,人家的头发也乱了。” 回应他的却并不是温柔的抚摸,而是额头上的一个爆栗。丹朱揉了揉敲疼的手,没好气的冲着浮白吼着:“自个没长手啊,自己理一下能怎样,还有你这头怎的生的这般硬!。” 琴九瞧着浮白以肉眼可见速度红肿起来的额头,默默投去了一个怜悯的眼神,还没来得及出言安慰,就被丹朱拽着往前走了。 浮白在原地捂着自己的额头十分委屈,头生的硬些也是他的错了,这分明的就是性别歧视! 他咬了咬嘴唇,眼睛里头有泪光闪现,手指着丹朱的背影,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手,跺了跺脚,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出了树林,那人群便看的更清晰了些。这群人身着铠甲,正围着城门来回走动,手中的矛尖阳光下幽幽的泛着冷光。 琴九停住了步子,拽了拽丹朱,“小朱朱,怎的城门口这么多将士,出什么事了么?” “不是同你说过嘛,这城里近日里来了大官,这些士兵们估计都是为了保护者大官,防止有身分不明的人混进城中。” 身份不明…?琴九心里一紧,那可不正是他们三嘛。她连忙收回盯着人家士兵的目光,头垂的低低的,生怕被发现。 谁知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那边巡逻的小兵瞧见这边探头探脑的三人,喝了一声,“你们做什么的,可有花灯节的请柬!” 浮白连忙上前拱了拱手,“小哥哥,这是家中两位妹妹,听闻今日城里头有灯会,非嚷嚷着要来看看,涨涨见识。” 他说话间,手已经摸上了那小兵的手,小兵被这么一个大男人吃了豆腐,当即就欲拿起手中的长矛刺了过来。 谁知此时手里突然被塞了一块东西进来,掂着这分量像是一大块银子。 小兵连忙将手握成拳,不动声色的整理了下腰带,顺手将手中的银子藏在了腰间。 他看了看那边的两位小娘子,为首的一位身形高挑,袅袅婷婷的模样,脸隐在披风后头看不太清,但瞧着这身段,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闺里小姐,哪能是上头要抓的刺客。 后头那一位,更是一看就是个娇养出来的主儿,那珠圆玉润的体型,别说当刺客了,怕是跑的快些都要喘上半天。 至于眼前这个男的,说话都这么娘里娘气的,小兵打量了一下这三人,飞速地在心里下了定论,不像不像。 他朝着那边巡逻的士兵们打了个手势,示意放人进城。对着浮白使了个颜色,“你们的请柬没什么问题,进去吧。” 浮白似是十分感激的模样,对着后面一直不做声的丹朱与琴九招了招手,“妹妹们,今日多亏遇上个好说话的小哥哥,咱们进去吧。” 这一声小哥哥叫的百转千回,直把小兵浑身的汗毛都吓的直立,他声音放高吼了浮白一句,“快走吧你!” “嗳,小哥哥,我们这就走。” 直到那三人都进了城门,小兵才找了个如厕的借口,寻了一处偏僻的墙根,手伸进腰带里掏了半天,掏出方才那一锭碎银子来。 这一锭银子足足有三四两重,小兵的心里总算好受了些,也不算被白摸了。 他将那锭银子藏在了怀里,又将刚刚被浮白摸过的手在身上反复蹭了蹭,突然觉得十分的心酸。 他摸着胸口藏银子的位置,眼中有泪花闪现,心里默默的念了一句,娘子,日后莫要嫌为夫俸禄低了,挣些外快不容易啊!还要被死变态摸手的啊! 而此刻小兵心里的死变态浮白,正跟在丹朱屁股后头,反复强调自己方才是多么的机智,只差在脸上写着,快些夸他几个大字了。 丹朱丝毫不给面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不要再重复了,你青蛙成的精吧。” 倒是琴九很给面子的翘了翘大拇指,“浮白你可真厉害,摸摸手就能抵请柬了。” “你倒也不嫌他呱噪。”丹朱瞥过头看她,有些惊讶的问了一句。 “这不是待会吃饭的时候,还得靠浮白付钱嘛。”琴九嘿嘿笑了两声,把心里头的小九九和盘托出。 第七十一章 我头上有犄角 浮白左思右想了好一阵,还是觉着琴九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说得像是他出卖了色相似的。 他抬起头想跟琴九好好说道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容易引人误会。谁知抬头就见这两人已经走出去了老远,压根没有要等他的意思。 浮白在原地不依的扭了扭身子,嘴里嗔怪了一句,“哎呀,这两个死鬼。”说完疾走了几步,跟上了前头那两人。 琴九第一次下山,对着一切都觉得很是稀奇。因着晚上是花灯节,这会街道两侧已经挂满了形状各异的花灯。她一眼瞧中了一个兔子模样的花灯,差些走不动道,眼巴巴的站在下头朝挂着的灯看。 浮白跟上前来见的便是琴九这番被勾了魂的模样,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见了那盏兔子灯。嗤笑了一声,“这只不过是拿来装饰街道的,做工简陋,都能把你迷成这样,还真是没见过世面。” “砰”浮白还没笑完呢,脑袋上又挨了一暴栗,他捂着额头,眼泪汪汪的看着丹朱,“嗷!干嘛又打又人家!讨厌!” “不打你打谁,一天天就你话多,你第一次下山吃完饭付人家两果子,还硬说人家老板不讲道理的事,非得要我说出来吗?” 丹朱戳着浮白的额头一顿数落,而后摸了摸琴九的头,声音一下子变得柔了许多,“这些个装饰的怕是拿不了,晚上这里还会有许多卖花灯的,到时候你想买什么都给你买,可好?” 这会正是吃午饭的时辰,有许多街上行人,见着一娇俏的小姑娘瞧上了树上挂着的彩灯,想来是第一次出闺房,均是一阵带着善意的笑。 “小姑娘,这灯等灯会结束了,便会全都拆下来一并处置了,你若是想要的话,到时候请家里仆从来拿便是。”一腰间挎着篮子的布衣妇女,和颜悦色的对着琴九道。 这时有位拿着折扇的公子带着家丁走近了,见丹朱面容明艳,存了几分想要讨好的心思,上前做了个揖,“小姐的妹妹可是想要那盏灯,倒也不需要等着灯会结束,我让下人给你取下来便是。” “不必了,阿九,我们走吧。”丹朱显然对着这位略显轻浮的公子没什么好感,面容冷若冰霜,回话亦是十分冷硬。 琴九只是觉着好看,倒也没想拿下来带走。谁曾想倒是惹了街上的人注意,生平被这么多人围着看,饶是她脸皮再厚,此刻也已经红透了。 丹朱这一句话无疑解了琴九的囧状,她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冲着刚刚善意提醒她的大婶福了个身以示感谢,便逃也似的跟着丹朱走了。 见美人走了,那位摇折扇的公子有些失落,侧过头对着自己的家丁说了一句,“本还想着娶她回去做我的第四房娘子,真是可惜,是个冰美人,娶回去也没什么情趣,走便走了吧。” 落在后头的浮白恰好听到这一句,心中燃起十二分的怒火,手指微动,竟是想不顾凡间不能用妖术的规矩,要惩治那摇扇公子。 所幸他并没有失了理智,最后关头停了手,将浑身的妖气敛了去。 浮白一言不发的走到那公子前头,那公子正与家丁们一边讲着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一边笑的前仰后合,忽而见着一书生模样的人站到了跟前,一下子笑声倒是停了下来。 “你是何人?”见着眼前这人比自己生的好看,那公子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没好气的撇了一眼浮白。 浮白仍是不说话,微笑着握住那公子的两肩,还不等他作何反应,便使了十二分的力气,砰的一下用头砸向了他的鼻子。 倒霉公子只觉得自己头冒金星,鼻梁处传来一阵剧痛,有两条温热的液体正顺着鼻子流出来,身边的家丁手忙脚乱的按住自家公子的鼻子,谁知不慎碰到了伤处,被狠狠踹了一脚。 “一群蠢货,还不快去追!”他这会再也顾不得之前假装的翩翩风度,折扇也不要了,气急败坏的指着那跑的飞快的浮白,对着身边的家丁吼着。 家丁们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拔起腿来往那边那个白色人影追去。浮白听着身后的动静勾了勾唇角,要是让你追上,我这无妄山第一大长腿的名头还要不要了。 无妄山第一大长腿的名号,自然是他自己给自己封的。不过他每日都得被丹朱拿着鞭子追上三四次,这跑路的功夫早已练的出神入化。 那家丁们追了不过两条街道,便纷纷捂着胸口停在了原地,浮白见后头没有尾巴跟着了,绕了个圈,跑到了方才琴九和丹朱离去的那条街道。 琴九本来还因着浮白这么久没跟上,想回过头去寻他一下,被丹朱制止了。“他三天两头下山,对这里熟的很,你别管他。” 她听着丹朱这么说,便打消了念头,只是心中仍有些许的担忧。这会见着浮白从前头迎面而来,很是欢欣,松开了丹朱的手,跑到了浮白的身边,“浮白,你方才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走丢了。” 浮白见她一副担忧自己的模样,心下也有几分感动。他将一直捂住额头的手放了下来,象征性的揉了揉琴九的头,“瞎操心,我能走丢吗你也不想想。” 他一时忘了自己头上的包,将手放下以后,那头上的三个大包便无处可藏了。 “嚯,浮白,你头上这是什么,长犄角了你?还挺对称的长了三?”琴九眼睛瞪的圆圆的,被他这幅尊容吓的倒退了两步。 “嘿,你这倒霉孩子,什么叫犄角。”浮白本来还有着几分感动,因为琴九这一句话顿时炸了毛,他平日里便最是臭美自己这张脸,当即就欲抬手敲上琴九的头。 琴九被丹朱眼疾手快的拽开了,“好了好了,跟小孩子计较什么。” 她这会离得近了,瞧见浮白这张脸,也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 浮白本还有几分生气,但见丹朱那一笑,不知为何,心中那些个小情绪竟消失个无影无踪。 他摸了摸额头上那三个大包,两边的是丹朱打的,中间的是方才嗑人鼻子嗑的,这会摸上去还有几分微痛。 但他这会觉得自己这顿打,挨的可真值。 第七十一章 奇怪的巷子 三人一番打闹过后,笑着接着前行。经历了刚才的花灯风波之后,琴九这回不敢再东张西望了,生怕再闹出什么笑话来,埋着头跟在丹朱后头。 这阵子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街边的食肆酒馆人声鼎沸,食物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幽幽的飘进了琴九的鼻子。 有红烧排骨狮子头清炒虾仁还有燕皮小馄饨,琴九狠狠嗅了一口这香味,心里默默念着散发这些香气的菜名,默默盘算着待会点哪些菜才好。 可丹朱并未带她走进这些酒楼的任意一家,反而是带她穿过了喧闹的街道,七拐八绕的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子中。 一进巷子,外头的吵闹之声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一般,许是因为巷子里头不常见太阳,地上的青石板边缘处还堆着未融化的积雪,这雪是前日里下的了,外头的街道早就连雪水都不见踪影了。 浮白似乎也识得这巷子,到了巷口便不太情愿,嘟着嘴不肯再上前,“你怎的又来这地方,明明说好今日下山只是带小九长见识的。” 浮白一向与琴九关系不算亲昵,平常也都是熊孩子萝卜头的唤来唤去,这会随着丹朱管她叫了小九,想来已经是极不愿意进这巷子,急切的想拉着琴九一同说服丹朱。 “既然已经下山了,那便顺道来看看,免得还要专程再来一趟,人家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不要每次都这番模样。” 丹朱倒是少有的劝了浮白两句,平日里两人若是意见有了分歧,她都是直接抽了鞭子追上去的。 “要去你自己去吧,我可不愿陪你去。外头好玩的地儿可多了去了,平白来这地惹不痛快。”浮白今日里竟然也没顺着丹朱,一转身便往巷子外去了。 琴九站在原地,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只觉得进了这巷子以后,这两人便怪的很。这会见浮白干脆不顾丹朱自个走了,这可是头一遭。 “小朱朱,我们要不要去追他啊?”她有些无措的拉了拉丹朱的袖子。 “没事,让他自个去吧。”丹朱仍是带着她接着往巷子里走,琴九瞧着她面色也不好看的样子,便不敢再多问,乖巧地跟在其后。 这巷子又窄又长,奇的是两边竟也不见有人家的样子,丹朱一直带着她走到了巷子最深处,在一扇朱红色的小门前停下。此时琴九再往来处看,已经看不到外头的街道了, 丹朱扣了扣门,里头传来女子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沧桑沙哑,像是一位已经老态龙钟的老人。“何人敲门呐?” “阿香,是我。” 里面的人显然听出了丹朱的声音,琴九听到有拐杖敲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近,估计是来开门了。 “啪嗒。”有水低落在琴九的手上,她抬起头看,却是一只红梅开出了墙,上头的雪水溶化了,顺着梅枝滴了下来。 琴九看着这红梅有些出神,这巷子里的一切,好像都比外头慢了几分。 吱——呀——门被打开的声音让琴九回了神,她看向开门的人,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 这便是丹朱要拜访的故人么?她好奇的盯着这位老人家看,而就在同时,老人家也满怀欣喜的看向她们,疾走了两步,一把握住了丹朱的手。 “丹朱小姐,我可算在有生之年,又见着您了。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可我已经老了。”老人家将头埋进了丹朱的胸口,泣不成声。 “好了,阿香,别哭了,你也还是同以前一样。”丹朱拍了拍老人的头,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 琴九觉得眼前这一幕说不出的怪异,明明瞧着像是祖孙辈的两人,此刻却像是换个了身份。那婆婆仍是哭的十分忘我,她站在原地十分尴尬,觉得一双手怎么摆都不是。 还好丹朱瞧见了她的囧状,拍了拍婆婆的辈,“好了,阿香,我今日还带了客人来,别惹了人家笑话。” 那婆婆这才抬起头来,不好意思的揩了揩眼角,目光转到了琴九身上,有些歉意的行了个礼,“你瞧瞧我,已经是个老婆子了,还这般失礼,让这位小姐看笑话了。” 琴九不敢受她这礼,略微侧了身,又还了一礼道:“您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她行完礼偷偷看了眼丹朱,有些忐忑,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丹朱赞许着摸了摸她的头。 这时院里又传来一声音,“丹朱来了,为何还不进来?” 这声音听起来很是柔婉,教人心生好感,忍不住幻想起这声音的主人该是怎样一位佳人。 丹朱笑了一声,牵着琴九的手往里走,“看来有人心急了,咱们快些进去吧。” 两人进了院子,那一树红梅开的正艳,红梅下石桌上摆着一壶茶,正冒着热气。有只素白的手正拎着那茶壶,往杯子里逐个倒上。 那手的主人着一身青衣,满头青丝只随意的用同色发带束起,与那开的热切的红梅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却丝毫不显得突兀。 见丹朱与琴九进来了,那人也不起身相迎,连招呼都不曾打一个,丝毫不似待客之道。 丹朱也不恼,携着琴九在凳子上坐了,回头招呼了那婆婆,“阿香,今日里多做些好吃的,我们在这用午膳。” “好好好。”唤做阿香的婆婆忙不迭的应了,拄着拐杖去了厨房忙活。 “感情今日里是来我这蹭饭的。”青衣女子调笑了一句,伸手将已经过了三遍的茶水推到了琴九面前,“替我尝尝这味道可好?” 琴九连忙接过道谢,小口的品了一口。茶里有微微的清香,像是梅花的香气。但是极浅极淡,在舌尖一绕,便消失无踪了。 丹朱自青衣女子面前拿过自己那一杯,一饮而尽,咂了咂嘴,“什么味都没有,还不如你那些酒呢。” “所以才不让你尝,牛嚼牡丹似的,浪费了这红梅的一番心意。”青衣女子笑了一声,又给丹朱续上了一杯。 第七十三章 妖与人 “我可没你那耐心,要我说这红梅折两枝回去插瓶倒也好看,何苦费这些事,又是晾又是煮的泡在水里,倒出来的茶连丝红色都不带,白瞎了这份好颜色。” 丹朱倒是丝毫不在意被说了粗鲁,反而笑盈盈的向那青衣女子讨两枝梅花,说要带回无妄山上。 “这我可做不了主,你可得问问这红梅的意思。”青衣女子嗔了丹朱一眼,素白的手抚上红梅的枝,含笑问了一句,“今日贵客想讨两枝你回家插瓶用,你可愿?” 说来也奇了,院内无风,亦无人力推动的情况下,那红梅竟像是有了灵一般,簌簌的抖了数十下,连上头开的正繁盛的花儿,都摇落下来三四朵。 “噗呲。”琴九觉着这场景着实好笑,那红梅活脱脱的像是一个被吓坏的小媳妇,若不是根在那,指不定能跑进屋里去,以躲开丹朱这个强占良梅的恶霸。 她心中越想越乐,没忍住笑出声来。 丹朱被拂了面子,本就有些羞恼,此时听到这声笑,忍不住回过头来瞪了琴九一眼。转头见着琴九憋红了脸,肩膀不住颤抖的模样,自己倒是也没忍住,掩嘴笑了。 青衣女子像是这会才注意到琴九一样,借着端起茶盏的功夫,将眼睛掩在青纱袖后头,打量了一番琴九。 “这位瞧起来脸生,以前没来过罢?不过你本也甚少带人来我这,可是与那事有什么关系?”青衣女子放下茶碗,试探性的问了丹朱,琴九到底是何身份。 琴九不知青衣女子口中的事是什么,有些疑惑。倒是丹朱闻言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把琴九拉过在怀里虚揽了一下,“同咱两那些事没什么关系,这是无妄山上的琴九,我看着长大的,性子最是纯良,我就是带她来蹭个饭。” 青衣女子点了点头,能得丹朱这么一句评价的人不多,至少说明了眼前这女孩子没什么坏心思,没必要特意防着。 想到这,她脸上的笑少了几分客套,多了几分真心。 青衣女子将琴九喝了大半的茶水添满,和颜悦色的道:“阿香做的糖醋鱼最是好吃,你也算是赶巧了,要不凭着这位的性子,下一回来我这指不定又是几十年后,你怕是就尝不到了。” 琴九觉得她的态度好似变了,可若说具体变了哪,她也说不出来,不过单单只是同她这么坐在一起,莫名的就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她小声道了谢,低下头喝着茶。丹朱拍了拍她的头,“小九,你去看下阿香可有要帮忙的,她毕竟年纪大了,我怕她应付不来。” 琴九不疑有他,这么等着一个老婆婆给自己弄吃的,她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会丹朱提议,她便马上应了。顺着丹朱指的方向,往厨房去帮忙去了。 丹朱瞧着她的背影,红色的披风在不见太阳的院子里很是显眼,一直到那片红色衣角消失在了拐弯处才收回目光。 “看,就同你说了,是个没心眼的吧。”丹朱冲着青衣女子眨了眨眼,如是说道。 琴九去到厨房时,婆婆正从水井处颤颤巍巍的提一桶水上来,她连忙跑了两步,想要将那水桶接过,却被婆婆拦住了。 婆婆吃力的将那个水桶提了上来,指了指水桶上的缰绳,又指了指琴九的手,“小姐手细,不能做这些粗活,免得磨破了皮。” “没事的,婆婆,我没那么娇贵。”琴九欲上前拎起水桶,手腕却被婆婆拽住了。 婆婆抓着她的手放在手心,来回的翻看了几遍。按理说这举动出现在第一次见的两人身上,应当是特别无礼的举动。 可许是因为婆婆看上去没有恶意,又或者是因为她的手干燥而温暖,琴九一时间竟没有把手抽出去。 “小时候总听祖母说,手上有肉窝窝的姑娘能守财,小姐的手生的好,天生便是要被娇养着的。”婆婆指了指琴九的手背,笑眯眯的松开了手。 琴九被夸的不好意思地笑了,两颗小梨涡在脸颊上羞涩的露了个头,终究没好意思说她这是胖的。 婆婆瞧着她的小梨涡很是欢喜,指了指自己满是皱纹的脸颊,“我年轻的时候,这里也有一个。不过当时没人看,现在也没人看,估计只能去给阎王爷看了。” 琴九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笑僵在了脸上。她潜意识里认为,那青衣女子是丹朱的朋友,那必定是妖。阿香婆婆同她住在一块,那应该也是妖,妖死了也要去阎王殿的么? “敢问婆婆妖龄几何啊?”琴九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我是个凡人,并不是妖啊,小姐看不出来的么?”香婆婆对于她问的这句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妖术不精,未曾识得这辩人之术。”琴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又问了一句,“那方才的青衣姐姐,也是个…?” “我家小姐是个妖。”香婆婆笑了笑,答得很是坦然。“起初小姐怕我害怕,还藏着妖术怕我看见,其实我刚来这院子不久的时候,便知道了。” “那你不害怕么?” 琴九想起那些个话本子上说的,凡人对妖,那可都是畏惧不已,妖在话本上的形象也多以丑陋贪婪为主。偶尔出现个美艳的,那多半也是披了画皮,要去挖了书生心的。 “有何可怕的。”香婆婆拎着那桶水往室内走去,因她执意不要帮忙,琴九只好跟在后头,虚扶着她。 她将那水摆在了灶台间,扶着膝盖缓了缓,“不服老不行了,以后丹朱小姐来,不知还能不能看见我了。” 琴九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她直起身来看着琴九,神情很是认真,回答了刚刚没答完的问题。 “人坏起来,比妖坏多了。这些人总念着神仙,诋毁着妖怪。当年救下我的不是神仙保佑,靠的是我家小姐和丹朱小姐。这条命都是人家给的,有什么可怕的呢。” 香婆婆拍了拍琴九的手,“小姐也听过了那些不好的传言吧,您别往心上去,老婆子心里明白着呢,妖怪的心肠,比有些人可软多了。” 第七十四章 香婆往事 香婆婆说完这句,拍了拍琴九的手。从筐子里拿了几颗青菜在铜盆里仔细清洗着。 琴九麻溜的蹲下接过香婆婆手里的菜,怕她又做阻挠,抢先道:“婆婆,我有些饿了,您体谅体谅我的肚子,让我帮些忙,咱也能早些吃饭嘛。” 这话说的香婆婆不好拒绝,只好拿了旁边一个小凳子塞在琴九屁股底下,“小姐坐着吧,蹲着累人,仔细别弄脏了裙子。” 琴九见香婆婆应了,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她倒也不是非想着干活,只是觉着要她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忙前忙后,自己坐在一旁干瞪眼,那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她顺势在凳子上坐下,这凳子的高度做的倒是巧,既方便了洗菜,又不至于让腿屈着难受。 琴九琢磨着待会要让丹朱去市集上给自己买一个,带回无妄山上,这样下次洗菜的时候也省了事。 “婆婆,你这凳子哪里买的呀?” 香婆婆正把洗好的米下锅,听琴九这么问,没顾上回头,“我也不知道,这屋里的东西呀,十有八九都是小姐置办的。那凳子也是上次小姐见我洗菜不方便,买来给我的,回头你问问她吧。” 琴九点了点头,随口回了一句,“你家小姐对你可真好。” 香婆婆手上的事忙活完了,听见琴九这句,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认认真真的应了,“对呀,我家小姐是我遇到最好的人了。” “婆婆,那你当时为什么会和青衣姐姐住一起啊?”琴九仔细翻检着手中的菜叶子,没忍住好奇,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 香婆婆往灶里添柴的手顿了一顿,“小姐想听这个?” “嗯,有些好奇,但婆婆要是为难那便不说。您别总是小姐小姐的叫我了,听着怪不自在的,您叫我小九吧,山上的人都这么叫我。”琴九抬起头笑盈盈的道。 “没有什么为不为难一说的,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小九小姐若是不嫌烦,那我就讲讲。”香婆婆倒是听进了琴九的话,叫了她小九,只是后头又加上了一小姐,听起来倒是更绕口了。 琴九有些无奈,将手里洗好的菜放在了一旁的筐中,竖起耳朵打算听香婆婆的故事。 厨房背阴,初进来时觉得有些阴冷。这会灶膛里燃起了火,倒是把那股子阴冷之气去掉了许多。 柴火在灶膛之间不停发出噼啪的声音,而香婆婆的声音,就夹在其中,幽幽的传来。 “那是五十年的事了吧,我原是城外吴家村人士,爹爹娘亲去的早,过了及笄之年后,便由哥哥嫂嫂操持,打算说门亲事。 村东头当时有个小伙子叫吴财,寻了媒人来我家里提亲。哥哥嫂嫂见他勤恳老实,又读了些书,也就应了。 我在家待嫁一年后,便正式同他成亲了。哥哥嫂嫂虽说家底不厚,但对我也是十分真心。给我置办了许多嫁妆,说免得让婆家轻瞧了我去。” 琴九听到这,有些羡慕的说了一句,“婆婆的哥嫂可真是好人。” 香婆婆看了她一眼,可能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的家人,眉梢眼角都是柔和的笑,整个人坐在炉火旁,浑身都是暖意。 “是啊,我哥哥岁数长我许多,一向待我亲厚。爹娘走了以后,更是对我如父亲无二。 当时我年岁还小,哥哥先前说了一门亲事,人家姑娘嫌弃我是个拖油瓶。哥哥背地里听到了,第二天就去把亲给退了。说是就算不娶妻一辈子,也要找个对我好的。 还好他后来遇见了嫂嫂,嫂嫂是村里屠户的女儿,因为长了胖了些,一直没人上门提亲。 哥哥总是怕我吃不好,可家里又没多余的银钱。每逢月初,他便去屠户来买些不要的大骨,回来熬汤给我喝。 嫂嫂心善,知道我们家境不好,总是偷偷塞几两肉在哥哥的筐子里,一来二去,两人便生了感情,成了亲。” 香婆婆说到这,直起身,取走了琴九已经洗好的菜,很是利索的甩干水,放在了菜板上。 “小九小姐来炉边烤烤手吧,没什么要洗的了。” 琴九依言将铜盆里的水倒了,搬了凳子坐在了灶前,往里头添了几根柴火,有些心急的看向婆婆,“那之后呢?” 香婆婆手起刀落,将那些菜切好摆齐,手上的动作没停,嘴上的话倒也没停。 “后来的事儿,小姐可能就有些不爱听了。乡下人成亲没什么讲究,也就是摆几桌酒,吃完也就散了。 成亲当晚,我送走了哥哥和嫂嫂,乡下有个习俗,说是新嫁娘的手不能沾水,说是以后日子会过的苦。 可吴财的母亲腿脚有毛病,家中有没有妯娌和小姑,我一向也不信这些,便帮着收拾。” 琴九听着香婆婆的话觉得有些怪异,怎么她不管自个结婚的人叫夫君,叫的那么疏离。难不成那户人家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接下来香婆婆说的话,果然应了琴九的猜想。 “谁知碗碟还没收拾完,院子里就闯来了一群人。那群人举着火把,凶神恶煞的,进了院子便又是抽刀又是砸东西的。直嚷嚷着要吴大桂出来还银子。 吴大桂便是吴财他爹的名字,我哪里见过这架势,吓得腿都软了,靠着桌子才站稳身子。 屋子里吃了些的酒的父子二人,倒是因着院子里的动静起来了。 我见着他们两人出来,心才稍微定了一些,心想着有什么误会解开便是,要是真欠了人家银子,我从嫁妆里拿出些,还人家便是。 谁知吴大桂一出门,见着这群人便吓得跪了下来,不停磕头作揖,让他们放过他。 我壮着胆子问了,欠他们多少银钱,实在不行我找哥哥嫂嫂借点。 那人拿出一张借条,当众读了一遍,说是吴大桂欠了他们赌庄一千两白银。 我虽然不识字,但那借条上头清清楚楚按着红手印,吴大桂又吓成那副模样,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一下子觉得天都塌了,一千两白银,庄户人家几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