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画室重逢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再次重逢牧知予，是十六岁的夏天。 宋允川至今依旧记得，那天画室里一如往昔的安静，门口衣着干练的中年女人声声嘱托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 牧知予就那样怯生生地站在她母亲的影子里低着头有些窘迫，那模样像极了宋允川画纸上落单的小绵羊。 他怎会不记得这张怯生生的脸，宋允川饶有兴致地端量着不远处的女孩，一不留神戳断了刚刚削好的铅笔尖。 眉头被微微皱起，想着一会还得重削铅笔宋允川就觉得十分烦躁。 这一幕，被躲在母亲身后探出头的牧知予尽收眼底。 她估摸着完了，心里骂了自己一百遍，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跑去和母亲说自己假期无聊，想学点什么特长。 被送到这么个鬼地方还遇到了眼前这个“童年阴影”。大约是还没踏进这个门就又得罪了这个大魔头，牧知予心中叫苦不迭。 “知予，以后跟着季老师好好学。”中年女人从自己身后拉出来躲着的牧知予推到老者的面前。 “快问好啊，怎么这么没礼貌。”母亲连忙推搡了一下正在发呆的牧知予。 “老...老师好！”牧知予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是个好孩子，跟我进去吧”老师点点头眼神示意牧知予跟着他进屋。 “别给我丢人，知道吗？”进屋前，牧知予听到母亲在耳边低声说。 牧知予一边点头，一边跟着老师进了屋。 “先坐在这里，明天正式上课。今天先随便画点什么，我看看你有没有画画的天赋。”季老师从离得最近的宋允川手里抽出铅笔递给牧知予，离开前还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牧知予接过断了芯的铅笔，紧张到直吞口水，不知为何她觉得画室里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等待着她的出丑。 她不敢抬头，猫着腰翻着书包，想尽快找到工具。 其实炙热的视线只来自于宋允川一个人，其他人都在紧张的画着画，为了艺考做准备。 “同学，你需要小刀吗？”宋允川实在是看不下去她那副样子了。 这不是废话吗！牧知予心里暗暗道。 “同学？”宋允川又重复了一遍。 “谢...谢...”牧知予低着头接过他递来的小刀。 他是不是没有认出自己啊？怎么没有捉弄自己？难不成自己长变样了？女大十六变，越变好看了？心理一连串的问号，让牧知予不觉好奇地悄悄抬起头。 宋允川正注视着她，眼底流淌着善的笑意。 “不会削铅笔吗？我来帮你。”从她手中抽走铅笔和刀，宋允川开始自顾自地削起来。 “几年级？是明华的学生？” “嗯...”看来他真的不记得我了，谢天谢地，感谢太上老君啊！牧知予在心里把认识的神仙甚至八辈祖宗全都感谢了一个遍。 宋允川瞟了一眼牧知予道：“准备艺考吗？” 牧知予连忙摆手：“不...不是啦，我只是闲着无聊没事做。” 说完她就后悔了，感觉画室里沙沙作画的声音陆陆续续停了下来，有人开始停笔朝着自己这边投来目光。这个画室里的人都是准备艺考的学生，大家都是为了追求理想来的，只有她自己是浑水摸鱼的选手。一瞬间，牧知予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汗。 “挺好，比在家闲着强。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你好，我叫宋允川。” 他递过铅笔放在她的手心，解围一般地说道。 牧知予感激涕零，那一刻她有些恍惚。 不知为何，她居然觉得叫宋允川的这个男生忽然与温柔沾了边。要知道在她的印象里，小时候，宋允川这三个字可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第一次遇见宋允川，牧知予还是一个冒着鼻涕泡的小孩，那时候幼儿园组织春游，园长规定大班的小朋友要每个人牵一个比自己小的孩子结伴而行。 倒霉的牧知予被分配给了宋允川。 “哥哥，牵手呀。”牧知予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手想要握住宋允川。 居高临下地瞥了牧知予一眼，宋允川开口道：“你自己不会走路吗？真麻烦...” “可是老师说了要手牵手的呀，不是嘛？”牧知予继续追问。 “...” “哥哥，牵手手呀...” 无奈宋允川勉强牵住了牧知予伸出的手。 接下来还算平稳，可是在走到一处泥泞小路时，牧知予脚下一滑，重重摔在了地上。 当然，躺在地上，她也不忘记死死拽着那只如救命稻草般的手。 宋允川就这样倒霉蛋一般，不仅弄了一身泥，鼻子还被牧知予挥舞的小拳头砸出了血。 大概是从那时候就结下了梁子，从那天开始，在幼儿园里宋允川总是变着花样的欺负着牧知予。 课间抢走她的雪糕，早饭时把不爱吃的芹菜统统挑出来给她，午睡藏起来她的毯子，活动课用小球砸她的脑袋... 牧知予甚至觉得自己的美好童年是从宋允川从那里毕业上了小学才开始的。 可是当牧知予上了小学却发现自己又和宋允川同校的时候，她快哭了... 那时候牧知予还不是“牧知予”，她叫“麦禾”。 在父母离异后，她才随了母亲的姓氏，中途改了名字，四年级时候转了学。 在度过了四平八稳的几年后，她怎么也想不到，上了高中又重新遇到了这个大魔头。 不过好在，他认不出自己了，或者说压根不记得自己了。 牧知予第一次感谢父母离异让她有了新的名字。 可是她不知道，重逢后的第一眼宋允川就认出了她。 他怎么可能忘记，自己欺负了这么多年的女孩子。 第二章 结怨徐薇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牧知予第二天早早来到了画室，和季老师闲聊了一会才知道，原来这里不仅是即将艺考的学生，而且大家还都是怀揣着画家梦的“准艺术家”。 牧知予忽然觉得自己拉低了整个画室的档次，她看大家都还没有来，于是便主动承担起了打扫卫生的职责，反正自己闲散人员一个，不如做点什么。 但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在擦桌子时，打翻了别人的颜料盒。 这个盒子的主人正是明华中学高三毕业班的徐薇。 昨天就已经看牧知予不太顺眼的徐薇今天刚到画室就正好看到这一幕，本就气不打一处来的她借此发作说道“你存心的是吧？自己游手好闲就见不得别人好？” “对不起学姐，我真的没注意你的颜料放在那了，我一转身就碰掉了...”牧知予连忙解释。 徐薇俯身捡起颜料盒“所以你是在怪我？怪我放在那耽误你打扫了是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学姐你看这多少钱，我赔给你。”牧知予被徐薇的气势吓到了，她连忙后退了几步。 “赔给我？我辛苦调出来的颜色你会调吗？别以为靠关系进了画室就很了不起，什么都可以用钱解决？” 牧知予羞愧难当，并未接话。 “哑巴了吗？说话啊！怎么赔？”徐薇又向前几步，牧知予彻底被逼到墙角。 “我给你双倍颜料的钱，还得麻烦学姐你自己重新调颜色了。”牧知予感觉浑身不自在，她身体向后倾想从缝隙中脱身，可怎料徐薇手中的颜料盒恰巧在这时在此掉落。 牧知予的白色裙摆瞬间成了彩虹的颜色，但是同时遭殃的还有某个人的手臂。 就在徐薇脱手的刹那，宋允川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她们中间一只手挡在了牧知予身前把她护在身后。 “宋允川...”两个女生异口同声道。 宋允川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徐薇，我的颜料你拿去用，等明天她买了新的再赔给你。” “宋允川，你认识她吗就护着她？当什么烂好人，明明我的东西被她弄坏了。”徐薇很是不悦。 “昨天刚认识”宋允川撇撇嘴。 徐薇本就脾气火爆，听了宋允川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他妈有毛病吧，存心和我过不去。”她扯过挂在墙上的毛巾转身愤愤离开。 望着徐薇的背影，牧知予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心有余悸。 她觉得自己特没用，笨手笨脚还总说错话，一瞬间她居然有点委屈有点想哭，鼻子也跟着酸酸的。 “有什么好哭的，本来就是你做错了。”宋允川转身看着狼狈的牧知予。 “嗯...我知道，可是我也...”说话间牧知予的眼泪就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我也控制不住啊...” 宋允川看着眼前的女孩，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牧知予从小就是个逆来顺受的人，没主见又爱哭。 原来长大后还是这个样子啊，宋允川在心里默默叹气。 “对不起，连累你了。”牧知予抹了一把眼泪混着鼻涕蹭在了自己的裙子上，她开始手足无措了，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 “去院子里洗洗脸，洗洗手”宋允川说。 牧知予小鸡啄米般连忙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去了院子。 宋允川脱下衬衫递给牧知予“洗干净”。 “啊？”牧知予茫然地抬起头，看到宋允川不觉红了脸。 “我替你解了围，作为回报不应该把我的衣服洗干净吗？”宋允川倒是一脸坦然。 “应该...但是这个洗不干净了吧...”牧知予有些发愁。 “想办法，没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宋允川拉过椅子坐在一旁看好戏一般的注视着眼前的女孩。 阳光透过树荫洒在小院，牧知予拿着衣服呆呆地站在那里，她的睫毛上还挂着一层朦胧的水汽。 对于今天的事情，宋允川是有点不爽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每天薅羊毛的小绵羊突然有一天被别人趁着自己不注意揪掉了一大撮毛一样的不爽。 但是宋允川知道，他要隐藏好这份情绪，不能吓跑了这只重新归圈胆小的羊。 呵，他的小绵羊又回来了，宋允川在牧知予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悄勾起了唇角。 第三章 被困画室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学生时代的少男少女们，总是及其敏锐的把握着身边人的情感风向标。任何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们的眼睛，堪比娱乐头条的八卦记者。 上午牧知予刚帮宋允川洗完衣服，下午画室里就已经开始流传着他们的故事了。 “唉，你们听说了吗？新来的主动要求帮班长洗衣服。” “得了吧，我怎么听到的是班长欺负新来的小姑娘啊。” “徐薇因为昨天新来的和班长套近乎，听说今天差点动手打人。” “恩？你听谁说的，我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正当大家聊得热火朝天，徐薇出现在了这帮“娱记”的身后。 “薇薇姐，嘿嘿嘿...”聊得最热乎的向阳讪笑着让开了座位“不知道哪个爱传瞎话的编出来的故事，我也是听说，听说，嘿嘿...” 徐薇臭着脸，没吭声。 用膝盖想都知道是哪个大嘴巴，除了向阳，画室里还有谁会这么喜欢传八卦，这人除了嘴没把门的，爱胡乱编故事，没脑子，真的找不出来第二个“优点了”。 没脑子又爱编故事？ 徐薇冲着向阳招了招手，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便示意他离开了。 在当事人面前，众人没了谈资，也就都兴致阑珊抱着画板各自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画画了。 午后画室小院里。 宋允川躺在摇椅上，看着被牧知予洗得皱皱巴巴的衬衫发着呆。院子里时不时有风吹过，衬衫就随着风在晾衣绳上飘来飘去。 看着它飘来飘去，飘来飘去。不知为何，宋允川的心被眼前的衣服晃荡得痒痒的。衬衫上的洗衣粉味道顺着风，一阵一阵地拂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的眼皮也不知不觉变得很沉很沉了。 以前宋允川从没觉得画室里用来洗抹布的洗衣粉有这么好闻，好闻到足以给予他一场久违的好梦。 不知道这丫头洗完衣服跑哪去了，不知道这丫头离开的这些年有没有被其他人欺负过... 当半梦半醒间，潜意识开始不受控制的时候。宋允川的脑袋里，每一根神经都开始在风中摇曳起来，无数个声音此起彼伏地悄悄诉说着对这只久违的小绵羊有多么思念。 梦里他见到了好多人，那些美好又陌生的场景。 醒来时太阳已经下山，宋允川抬手看了看时间，是该放学的时候了。 今天中午季老师外出采风，这三天画室暂时由他管理，于是宋允川便这样心安理得的因公徇私，自己偷得一下午的清闲。 伸了个懒腰，他起身去取下了牧知予中午洗的衬衫匆匆穿上。 回到画室，他靠在门框旁扫视着屋内的人。一圈下来，并未搜寻到牧知予的身影。 “点完名就散了吧，明早记得交素描作业。” “老大，不用点名了吧，都在呢。”有人接话道。 “都在？” “牧知予下午时候接了个电话就走了，没和你打招呼吗？”徐薇领会了他语气中的不悦，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心不在焉的说。 宋允川没说话，他点了点头摆手示意大家可以离开了。 众人熙熙攘攘离开后，宋允川一个人留下来打扫着画室的卫生。 他从前可没有这么好心，今天也说不上是担心牧知予一会儿回来画室里没人，还是怕明天她又要来笨手笨脚的打扫卫生再弄坏什么东西。 他的心里有点乱，却没有丝毫头绪。 直到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他觉得凭借牧知予的胆小肯定现在早就回家了。宋允川才锁上了画室的门准备离开。 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拉下电闸的时候根本没有注意到二楼尽头的一屋间子里还亮着灯。 当整个画室瞬间漆黑一片的时候，牧知予吓得连呼吸都快停止了。她本来在认认真真地学着怎么去调颜料，灯一灭她差点又打翻了颜料盒。 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壮着胆子牧知予摸索着下了楼。那颤颤巍巍的步伐，她七十岁的外婆如果看到了都得嫌她腿脚不利索。 好不容易到了门口，借着路灯和月光，牧知予看到了已经挂上锁的画室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倒霉到可以自挂东南枝了。 这两天真是诸事不顺，这下自己怎么出去啊？她急的原地开始打转。 不一会，秉承着自强不息精神的牧知予首先想到了跳窗户，可是抬头看着窗子外边的铁栏杆，牧知予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铁憨憨。 “算了，独立女性不好当，还是求老妈给季老师打电话吧。” 在被母亲痛骂了一顿以后，牧知予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揣在裤兜里，老老实实蹲在窗边等待着救援。 没过多久她仿佛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可是当她仔细辨认的时候却没了声响。她连忙跑到门口透过玻璃焦急地张望着。 只见宋允川拎着外套朝着她走来。 一瞬间牧知予觉得非常愧疚，她看着宋允川还穿着那件袖子被染得花里胡哨的衬衫，想到只今天一天就麻烦了他两次，牧知予就觉得自己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 夹杂着灰蒙蒙的夜色又隔着厚厚的玻璃，牧知予根本听不到宋允川怦怦的心跳声，也看不到他不断顺着额角缓慢流下的汗珠。 宋允川就那样站在玻璃门前注视着被关在画室里的牧知予，他并没有立马给她开门，而是待心跳平复了以后才掏出了钥匙。 牧知予摸不着头脑，但是她不敢吭声也不敢吵着要宋允川赶紧开门。其实骨子里她还是惧怕眼前这个看似温柔的少年的。谁知道现在的他是不是和儿时一样，羊皮下藏着一只大灰狼的模样。 “你不是下午出去了吗？”宋允川问到。 “我又回来了，下午去给徐薇学姐买颜料，我想把她需要的颜色调好了再还给她。” “你会吗？” “不...不会啊，但是楼上储藏室不是有书嘛，我去学来着。”牧知予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眼前的人。 “谁告诉你二楼储藏室有书的？”宋允川没好气的问。 “我问了画室里的学长。”“那个，是不是我不够级别不能去那啊，这样算是偷师学艺了吗？”“不会开除我吧？”虽然嘴上表现得遗憾万分，但牧知予的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批评她的宋允川，看着牧知予的这副模样，突然什么话也想不起来了。他只是递给了牧知予自己攥在手中的外套。 这是宋允川第一次送牧知予回家，这一天，两个人并排走在巷子里谁也没有和谁说话。 第四章 外出写生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得知可以跟着大部队外出写生的时候，牧知予可谓是喜忧参半。 她许久没有出去“游山玩水”了，还是非常期待这次的写生的。 可是她却也有些担忧，一方面儿时和宋允川的相识的确至今都是她人生中的“阴影”。另一方面，在画室她一个朋友也没有，明天的写生活动免不了落单的尴尬。 “唉，又会很窘迫吧”牧知予喃喃自语道。 翌日 牧知予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过后，她换上了新买的裙子。哼着小曲儿做了便当，背着装满美食的小书包提着画板就屁颠屁颠地出了门。 一路上的小雀跃，早已让她把即将要面对的种种窘迫抛之脑后。 牧知予到画室门口的时候，许多学生都已经到了，他们三三两两的相互攀谈着，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女生。 只有徐薇早早就看到了牧知予，她上下打量着走来的女孩，一脸轻蔑的开口道：“你是来当模特的还是来写生的？打扮成这个样子来相亲吗？” 牧知予被噎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本就是那种嘴巴有些笨的人，经常当时想不出什么话去反驳，只有晚上躺在被窝里才后悔得直敲头。 这下可好，遇到徐薇这样伶牙俐齿的主，牧知予更是把战五渣的实力展露无疑。 “小予来开开心心地玩就可以了，她才开始学素描静物，画风景对她来说太难了。” 闻声，牧知予转身看到一脸慈祥的季老师。 “苍天啊，季老师简直救世主转世！也太好了！太好了！”牧知予在心里从头到脚感谢了季老师一遍。 内心雀跃的她压根没有注意到从季老师身后走来的宋允川。 看到牧知予没有被继续为难，宋允川默默提着画板离开了。 很快画室大部队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一路上的风景着实深深吸引着牧知予，她走在季老师的身边听着他介绍着。 “这应该是灰菜，我们以前都用来喂鸭子。” “这是樱桃树，看样子是野生的。” “老师这个能吃吗！”牧知予高兴的像个小孩儿。 “哈哈，可以可以！允川去摘点给小予尝尝。” “老师，谁想吃谁去摘呗。”宋允川嘴里叼着树叶踢着路边的石子有些心不在焉。 本就不敢麻烦宋允川，听到他的拒绝牧知予别提多高兴了。 “嘿嘿，没事啦老师，我自己去摘~”虽然牧知予看起来笨手笨脚的模样，但是小机灵还是有点的，三下五除二她就摘了一小捧樱桃回来。 她献宝似的跑到宋允川面前，眼巴巴地问道“你要不要来点？” 宋允川没说什么直接抓了几颗放在嘴里，如果牧知予再细心点，大概就会察觉到其实宋允川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甜吗？” 宋允川点了点头，将牧知予手中剩下的一把樱桃也塞进了嘴里。 “不是，你怎么都吃了！你给我留点啊...”牧知予不敢和他发作，小声嘟囔着，憋得小脸通红。 “再去摘，你就掉队了。”宋允川耸耸肩快步朝着前边的队伍走去。 “你....”牧知予在他身后气得直跺脚，太恶劣了！太恶劣了！简直和小时候一样！牧知予瘪着嘴只好一路小跑跟上队伍。 临近中午，大家才抵达了这次的写生地点。 这里视野开阔，面前是叮咚作响的清澈溪流和青葱幽深的山峦，两岸以粗木桩衔接，身后是炊烟袅袅的乡野人家，别有一番夏风花草香的韵味。 牧知予站在草地上深深呼吸着难得的新鲜空气，那种青草混杂着被骄阳晒过的泥土的芬芳，悠悠地传进她的鼻腔里，随着呼吸，舒适感蔓延周身。 她好喜欢这种感觉，牧知予忽然觉得从前的十六年自己都白白走了一遭。母亲不让她到处乱跑，于是她真的就乖乖的每天宅在家里，看着手机看着小说，她都不知道原来生命还可以有这样一番美好的体验。 这广袤人间，这山川湖海，未来的生命中她一定要好好去爱。 不远处，宋允川坐在石头上抱着画板认真描绘着眼前的一番景致，他的画中难得的出现了升着炊烟的人家。 一家三口这个概念，在他的脑海中再模糊不过了，从小父母离异再婚，他跟着外公外婆一起长大。 外公是个严肃的商人，平日里公司和授课的大学是他最常出现的地方，外婆是儿童读物的作家，每日沉迷创作不问世事。 宋允川的童年几乎都是在保姆的照顾下度过的，外公外婆陪着他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的孤僻其实来自于根本没有人愿意走进他的小世界里，没有人想敲敲他的小窗户问问他愿不愿意邀请自己进来做做客。 可是牧知予这个莽撞的丫头出现了，在那个有些烦闷的夏天，她跌跌撞撞的来了。 宋允川早就记不清儿时与牧知予相处起来是什么样的情景了，他只是记得自己常常以欺负她为乐趣，只是记得后来她不在自己生命中的那些年里，自己过得都有些单调罢了。 第五章 来打水仗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平日，大家都闷在画室里埋头为了12月的联考做准备，这次外出写生，名义上是来采风画画，实际上是季老师想让这帮即将面临更加严苛训练的孩子们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在大家各自选好景后，已经有一些调皮的男生下到水中蠢蠢欲动了。 十七八岁的男生，正是血气方刚活泼好动的时候，有人带头不一会就陆陆续续下水了七八个，开始只是洗洗脸洗洗手，后来不知怎的就打起了水仗。 季老师在远处专心的画着画也没有过多去限制这帮孩子的行动。 牧知予还沉浸在大自然的美好中，她东跑跑西看看，一会去摸摸草地里的花，一会跑回去背包里拿点零食，自己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她蹲在水边捞着好看的石头，什么落单的尴尬，什么没人搭理的孤独，这一刻牧知予觉得自己真的多虑了。 她才不想和别人玩，她自己一个人就玩的很好。 而宋允川则依旧坐在石头上画着画，他时不时抬头瞟几眼牧知予捕捉着她的动向，看她终于不再乱跑而是老老实地待着，宋允川才放下心来专心创作。 水边的人越聚越多，就连徐薇也凑了过去。 “喂！怎么就你们男生玩，不邀请女孩子啊？”她走到水边扬着眉，看起来心情很好。 闻声男孩子们停下了嬉闹。 向阳抹了一把脸开口道：“薇薇姐，你就别那我们开涮了，我们和你玩这不是欺负女生吗？” “就是啊薇姐，你再厉害也打不过我们一帮人不是？”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谁说就我一个女孩子和你们玩了？画室里这么多女孩你们不邀请人家怎么好意思开口加入你们？”徐薇特意望向不远处蹲着玩石头的牧知予。 狗腿的向阳立马心领神会。 “哈哈就是就是！薇薇姐说得对！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走哥几个去叫人去。”向阳率先从水中出来朝着牧知予走去。 其他人也纷纷上岸去找别的女孩加入进来。 “学妹，走啊，自己待着多没劲，一起打水仗去！” 闻声牧知予抬起头，看到一脸谄媚的向阳站在身旁看着自己。 “那个...学长还是不了吧，我不会玩。”牧知予放下手中的石头，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 “咳，学妹你这借口找的也太烂了，哪有人不会打水仗？不想和我们一起玩就直说嘛。” “不是，我不是不想和你们一起玩...” “那走吧，都等你呢。”未等牧知予说完，向阳便打断了她。 “可是...我...” “可是啥可是啊，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走走走一起玩一会儿大家就熟悉了”顺势向阳拉住了牧知予的胳膊带着她往人群走去。 不远处，宋允川放下了画笔，不悦地皱着眉头。他起身欲拦住牧知予，可是他却犹豫了。 好像，也找不到什么身份去拦着她，有什么理由不让她和别的男生一起玩呢？那是属于她自己的自由啊，宋允川宋允川，你不要把她再吓跑了。 宋允川叹了口气，又坐回到位置上。 向阳的个子高，步伐大，走的极快，牧知予被他拉着跟在身后有些跌跌撞撞。 看到牧知予来了，徐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才不在乎其他女生要不要参与进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配角，今天的主角可是她牧知予。 “咱们分组吧，正好十个人，五个一组怎么样？”徐薇高高扎起了头发，她脱下外套，将衣襟扭了扭紧紧扎在腰间，一副准备就绪，跃跃欲试的模样。 她的身材极好，衣服扎在腰间更是将那两条修长的腿显露无疑，徐薇自信地笑着，她知道这些男生都在欣赏着自己的美貌，而女生们除了羡慕就是嫉妒。 徐薇很骄傲，但是她却也配得上这份骄傲，背地里她付出了多少她自己心里知道。 牧知予有些自卑的看了看自己。 这一幕当然被徐薇尽收眼底，她十分满足地走向牧知予开口道：“正好四个女生，我和牧知予一组，差三个男生，谁来？” 用膝盖想都知道，狗腿向阳肯定首当其冲，剩下两个男生也都是冲着徐薇来的。 很快大家就都下了水，徐薇穿着牛仔短裤当然玩的开，她拿着空瓶子装满水冲在最前边，像个无畏的战士。 对面的两个女生不一会儿就败下阵来，纷纷求饶。 牧知予今天穿着的是短裙，因为难以拒绝别人的邀请，她即便觉得不方便却也还是来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牧知予现在只想往后躲，想趁着大家玩闹时候偷偷溜走。 “牧知予，他们队少人了，正好还剩咱们两个女生，我去对面了啊，这样公平。” 徐薇压根也没想和牧知予商量，她能通知牧知予就已经是良心发现了。 就这样，徐薇站在了另一边，成了牧知予的对立面。 完了——完了——，牧知予心中叫苦不迭，这下逃不掉了。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徐薇这次压根也没想针对她，倒是拿着水泼了向阳一脸和他们几个男生闹做一团。 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的牧知予刚想逃走就看到迎面泼来的一捧水。 “咳咳——咳——咳——”牧知予呛得直咳嗽。 “学妹你也太弱了吧！”另一对的男生笑嘻嘻的看着牧知予。 还没等牧知予还口，就又有水从牧知予身后泼了过来。 不知为何，原本缩在鸡蛋壳里的小绵羊突然被激起了斗志，她连忙俯身用瓶子灌了水朝着对面的男生泼过去，也顾不上自己还穿着裙子，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继续攻击。 “哈哈，学妹今天有点凶哦！”男生们打趣道。 牧知予瞪了他们一眼，准备放个大招，就在她蓄势待发的时候，徐薇不知道从哪拿来了个小水桶，朝着牧知予就泼了过来。 本来就没什么平衡能力的她脚下一滑，就在牧知予以为自己要狼狈的摔在水里时，意外却没有发生。 她倒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砰砰——砰砰——砰砰——” 即便隔着背，牧知予还是可以感受得到身后的人那强有力的心跳声。 这心跳声声太响，即便水流湍急，即便人声喧闹，这一刻牧知予却只能听得到这砰砰的心跳。 “逞什么能。”身后的宋允川声音有些沙哑，他用身体擎着牧知予的重量，手却及其绅士的放在了护着她却碰不到她的两侧。 “川哥来了啊？来来来一起玩！”向阳连忙伸手想要拉起靠在宋允川怀里的牧知予。 眼看着贼手就要伸过来了，宋允川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还不起来？等我抱你上去？” 还在愣神的牧知予连忙起身，慌慌张张地上了岸，朝着自己的小书包跑去。 “都别玩了，今天拿不出作品就留在这喂狼吧。” 说罢，宋允川也跟着上了岸，他径直走到了自己的画板边，拎起了外套朝着牧知予走来。 宋允川来到她身边：“换上。” 牧知予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默默接过外套。 她仰头看着宋允川，大概是因为来救自己时太着急了，宋允川没能来得及挽上裤腿，T恤也都湿透了紧紧的贴在身上，他额间的碎发也还在滴着水。 牧知予乖乖递上纸巾。 “谢谢。”宋允川接过。 “是我该谢谢你——” “喜欢和他们玩？”宋允川说话间顺势坐在了牧知予身旁的草地上。 一阵沉默—— “那为什么不拒绝？” “我——” “不知道怎么开口？”宋允川注视着被淋湿的小绵羊，心中突然有些躁动。 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牧知予，做我女朋友吧。” “啊？不行——这不合适。”牧知予噌的一下站起来，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 “这不是会拒绝吗？”宋允川轻声笑道。 “你——你——你怎么还是老样子！”牧知予窘迫极了。 “嗯？”宋允川挑眉看着眼前气得直跳脚的小绵羊。 “我们以前认识？”他明知故问地打趣道。 “不——不认识” 牧知予又羞又恼，可是看着眼前的男生，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宋允川笑起来的样子着实比他臭着脸好看多了，线条分明的手臂因撑着身体重量的缘故而微微紧绷，大概是因为他喜欢运动吧，牧知予猜想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游移到他那被湿透了的T恤紧紧贴着的上半身上，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何为“犹抱琵琶半遮面”。 牧知予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好看吗？” “好——”牧知予差一点就把内心活动脱口而出，好险好险，幸亏自己把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宋允川藏不住眼中的笑意，他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换衣服吧，我去他们那边看看。”说罢便收起了笑意板着脸离开了。 他哪里是要看看那帮人，他是要好好看看，看看这笔账该怎么和他们怎么算。 第六章 命题比赛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不知道宋允川和季老师商量了些什么，下午的时候忽然在男生之间进行了一场“命题风景画”投票赛，输了的人要负责把画室里女孩子们的画板和背包扛回去。 这场比赛由女孩子们盲投，选出她们觉得最好看的一幅。 女生们倒是高兴了，可是画室里的男孩子却没什么兴致，本来就是想趁着机会出来玩的，没有玩尽兴不说，却还要帮女生背画板拿书包，个个愁眉苦脸，只有宋允川看起来挺高兴的一边换画纸一边哼起了曲儿。 徐薇看了看在一旁穿着某人外套自娱自乐的牧知予，又看了看心情大好的宋允川，女生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个人肯定不止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以炊烟袅袅人家为主题作画，限时一个小时。不署名，一会儿由班上的女生投票。”季老师说罢便示意大家可以开始了。 男生们有的漫不经心，有的开始冥思苦想起来，而宋允川则是不紧不慢地注视着牧知予，他的目光好像有些不受控制的离不开她了。不管她在做什么，他都想瞧一瞧，看看这个小丫头在自己折腾些什么新花样。 其实他也知道，牧知予是个及其无聊的人，搞不出什么大动静，可是就是这样奇怪，那种好似单曲循一般的画面却总是吸引着他的视线。只要看着她，自己就能有许多意想不到的灵感出现，在他色彩过度饱和的世界里挤进一抹纯粹的白，柔和了那些冲突和刺眼。 如果这只迷糊的小羊一不小心走出了自己的世界，宋允川也总是会想尽办法再把她拉回来。是的，他是在乎她的。 可是却用了完全不符合他平时行为处事风格的另一种方式，以极其幼稚的手段欺负着这只小绵羊，渴望着她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山坡上。 但是自从牧知予真的消失在自己视线，从那几年直到此时再次与她重逢，宋允川总是多了几分犹豫和小心。大概是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现在觉得格外珍惜也格外胆怯。 即便他知道，儿时牧知予的离开是因为随母亲去了其他城市读书，可是他却还是忍不住把她离开的理由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像他总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便是一种错误的决定，拖累了身边所有的人一样。 “炊烟袅袅人家...”宋允川望着眼前的女孩忽然心里有了主意。 笔尖摩擦着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宋允川不担心自己会输，今天的这场小比赛本就是为了用公平文明的手段来收拾一下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他有十足的把握。 趁着宋允川作画，牧知予才敢偷偷看几眼这个自己平时并不敢怎么多看的“魔头”。 “也许是天气热的缘故吧”牧知予自顾自地猜想着宋允川有些流汗的原因。 但是看向其他人并没有这样的状况，她开始有些担心“莫不是这家伙想不出来该画什么搞砸比赛了？” “这可坏了，感觉这个坏心眼的比赛就是他的手笔，再把自己搭进去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呸呸呸，他哪来的夫人？谁嫁给他谁倒霉！”牧知予撅着小嘴继续捅咕着一小排石头。 宋允川哪里是要搞砸了比赛，即便现在胃疼得流汗，他也还是胜券在握。 “这丫头手气是真的差，怎么会摘到这么酸的樱桃...” 宋允川强忍着疼痛，完成了画作，摘下画纸倒扣着，放在了大家眼前的空地上。 他转身看着表情怪异的牧知予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回到到原来的位置上默默地坐着。 他微微低着头双手抵在额前，只觉得胃酸一阵一阵的涌上，绞痛着。 远远望着宋允川，徐薇察觉到了不对劲。她走上前：“你怎么了？” “没怎么。”宋允川并未抬头。 “不舒服？” “没有，累了。” “行吧，好自为之。”徐薇瞟了一眼牧知予，只觉得牧知予她就是个废物。 不一会儿，徐薇从农户家里讨来了一碗热粥，她小心翼翼的端着送到宋允川面前。 “又胃疼了吧，喝吧。” “不饿。”说完，宋允川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还不饿？” “你能别管我了吗？”宋允川有些心烦，声音也不觉大了几分，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徐薇脸上瞬间就烧了起来，她看着那些瞧着自己出洋相的人，不觉自己就把目光落在了牧知予的身上。 “看什么看！多管闲事！” 闻声宋允川朝着牧知予看去：“你过来...” 牧知予满脸问号，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到这两个大麻烦了。 “拿着你的包，过来。”宋允川再次重复。 牧知予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心里一千个不愿意但是身体却很诚实很听话地乖乖走了过去。 宋允川看着牧知予鼓鼓囊囊的书包：“你带吃的没有？” “啊，你没带吃的啊，我带了我带了。”牧知予连忙翻书包把自己早晨做的便当再次献宝一样的呈了上去。 “就是有点凉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宋允川接过便当盒，看着有些惨不忍睹的咖喱饭还是拿起勺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身边的徐薇尴尬到恨不得直接遁地消失：“宋允川，你活该胃疼。” 徐薇转身就走，离开时还不忘狠狠瞪了一眼牧知予。 牧知予这个后知后觉的笨蛋，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宋允川胃疼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宋允川的身旁，“不知道便当和不和他的胃口，凉了吃完会不会更难受啊，唉，他吃完更难受不会找自己麻烦吧...” “在想什么？”宋允川一边吃一边问道。 “要不我去和徐薇学姐把那个热粥讨回来吧。” “不用了，你的咖喱饭很好吃。” 牧知予沉默着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好在一小时的时间到了，女生们要去投票。 季老师打乱了画作的顺序，一一展开铺排在地，重新编号。 “大家不记名投票，一会我来唱票，开始吧。” 牧知予看着眼前的一幅幅作品，虽然她没什么艺术天赋，但是好看难看还是看得出来的，大部分的作品都大同小异，被突出的农家小院，屋顶烟囱升着炊烟，山川河流花草树木，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可是再美的东西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然而角落里一副画却吸引住了牧知予。 画上把山川作为近景，仿佛是来自于山坡上放牧之人的视角，山脚下的人家变得好小，甚至河流也像是一笔带过般，山坡上开着各色的野花，放牧少年躺在草地上，凝望着不远处的... “小绵羊？？？”牧知予噗嗤笑出声，“这羊也太呆呆傻傻了吧为什么在啃石头....” “怎么？遇到什有趣的事情了？”季老师看着牧知予。 “老师，我先投票。”牧知予强忍笑意走向季老师，写好自己的纸条。 “刚刚笑什么？” “这幅画啊，上边的羊好...”牧知予有点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去评价别人的画作。 “但说无妨。”季老师拍拍她的肩膀。 “好可爱。”宋允川突然在大家身后开口，吓了牧知予一机灵。 好险好险，幸亏自己没有乱说话！牧知予暗自庆幸着。傻子也能看出来了，这幅画一定是出自宋允川的手笔。 “是是是！我觉得这幅画非常有新意。”求生欲使得牧知予连忙附和道。 “哪里有新意了？根本不符合主题。”有人提出异议。 “靠...还真的有傻子...”牧知予抬头看到徐薇不屑地看着宋允川。 “怎么会不符合主题！你们看，这个这个房子啊上边有烟，但是淡了一点，说明啊放羊的少年吃完饭了和心爱的小绵羊去山上看风景啦，有人家有炊烟还有这样一派和谐温情的画面，多美妙啊...”牧知予后悔自己当年没有多背背成语，现在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毕生所学也就这点程度了。 “哈哈！不错不错！很有见解。”季老师笑着鼓着掌“结果也出来了，的确这幅画的票数最高，允川，是你的作品吗？” 宋允川微微颔首。 “好，那剩下的男生记得返程时每个人负责一个女孩子，把她的东西背回画室” 话音未落，其余的男生们就一片哀嚎。 牧知予察觉到此时宋允川的神情，似乎是比刚才更难受了。 第七章 送他回家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你还好吗？”牧知予趁着同他说话，便小心翼翼地靠近着眼前的少年。 “不太好...”宋允川唇色泛着惨白，有些勉强的挤出笑容，他怕自己板着脸又会让牧知予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好远。 “那怎么办啊，要不要你先回去？我替你把画板背回去吧！我力气还挺大的，摔不坏东西，你放心！”牧知予晃着自己的胳膊两只手攥着拳头，想要从肢体动作来展现自己真的很“强壮”这个事实。 宋允川虽然难受，但是因为牧知予的话，心情其实还蛮不错“不用，你背不动。”宋允川俯身捡起自己的画，小心地卷着。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是强者，就总会有人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你。只要你是站在高处的人，你哪怕只是被风沙迷了眼睛，也都会有人想要凑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哭了，是不是不行了？然后接替你的位置。 向阳在宋允川的身边观察了好久，终于逮到机会凑了过来开口道“川哥，你不舒服就先回去吧！画室交给我，毕竟这里除了你就我资历最深，我定能管好他们。” 宋允川抬眼看了看向阳并未多言。 向阳看着宋允川并未应允，觉得略微有些尴尬，于是就开始对好说话的牧知予下手。 “学妹，你和川哥关系好，你劝劝他，别这么好强，难受撑不住就早点回去休息。” 牧知予哪里听得出来向阳的“弦外之音”。她只是觉得学长说的其实蛮有道理也很贴心。 牧知予：“那个，要不你先回去吧。东西我一定替你好好看着。” 宋允川：“我自己一个人回不去。” 向阳狗腿的属性立马发挥，他心领神会，立刻拉着牧知予的胳膊推向宋允川。 “学妹！你细心会照顾人。”向阳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来“唉，主要画室离不开我，不然我就陪川哥回去了。你陪川哥走一趟，放心，你的东西都包在我身上！” “不是吧，自己怎么又成了冤大头啊...”牧知予心里的小人又跪在地上开始哀嚎了，她觉得自己真的是水逆了，不然怎么什么都不顺。 宋允川注视着牧知予，他知道这只老实的小绵羊应该学着长大，学着如何独当一面。而她的成长便是要从学会拒绝开始。“你可以拒绝。”他缓缓开口道。虽然，还真的挺想让她陪陪自己的。 牧知予哪里敢拒绝！听到宋允川这样说，她连忙摆手：“我陪你，我陪你，不然你自己确实怪让人担心的。” 宋允川的嘴角扬起不易被察觉的弧度，因为眼前女孩的话，他反而觉得今天的胃疼竟然蛮值得的。 可是他哪里知道，牧知予只是单纯的以为他说的是反话，迫于“宋允川”这三个字的压力。她才连忙答应。 和季老师请完假，宋允川拒绝了让家里人来接自己的建议，他谎称家人都在外地出差，就他自己一个人生活。季老师还是不放心地给他父亲打了电话，结果怎么也打不通，看着脸色越来越不好的宋允川，也只好同意牧知予陪他回家。 牧知予犹如被长官训话一般，认认真真地听着，：从这里离开怎么走可以最快到附近的村子，应该买什么药来吃，坐哪趟汽车回家。 “保证完成任务！”牧知予朝着季老师郑重承诺，英勇救义般地搀起宋允川。 在众人的嘀咕声和向阳心满意足的凝望中，两个人离开了写生地点朝着最近的小村子走去。 “砰砰——砰砰——砰砰——” 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声越来越大，亦或者说是他们两个人的心跳逐渐交织在了一起，在这空旷的乡间小路上回荡着，一声叠着一声，就连枝头晒太阳的麻雀也害羞地飞走了。 宋允川及其不自然地四处张望着，想要尽快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可越是刻意想要分散注意力，就越是忍不住去想。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就快要淹没身边这只待宰的羔羊了。 宋允川:“牧知予——” 牧知予有些走神，良久才慢悠悠地回应道“昂？” 宋允川：“我好多了，你松开我吧...” “哦哦，好的好的。”牧知予连忙松开手，向旁边撤了一大步，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魔王说什么手下就听什么，牧知予心里默默钦佩着自己出色的行动力。 感受到牧知予刻意拉开的距离宋允川的失落难以掩饰，他沉默着，一路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到了村上，牧知予客客气气地把宋允川安顿在村口的汽车站点：“你坐这等我一会啊，我很快就回来。我去买药，你别着急。我不会耽搁太久的，我——”。 “去吧。”未等牧知予的话说完，宋允川便打断了她。 望着牧知予慌慌张张跑开的背影，他模糊地回忆起儿时母亲胡乱把自己丢在麦当劳急急忙忙和新男友去约会的场景。 她不会丢下自己逃走的对吧，一定不会的。 大概是等得时间太久了，牧知予跑回来的时候，宋允川已经坐在长椅上靠着站牌睡着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有一点点心疼眼前的男孩子。 原来他一直一个人生活啊，明明自己也才是个高三的学生，明明是人生中最关键的时刻，父母怎么就忍心为了工作放他一个人生活呢？ 她小心翼翼地端着从诊所和护士要讨要来的一杯热水，凑近宋允川。 刚想唤醒眼前的人，可他顺着侧脸滑落还未干的泪痕却让牧知予欲言又止了。 他哭了——是梦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了吗？还是太疼了呢？ 牧知予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宋允川却因为感觉到有人的靠近警觉地睁开了眼睛，牧知予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 “回来了...”看到是牧知予宋允川松了口气。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宋允川的嗓子有些沙哑。 “嗯嗯，回来了。等急了是不是？吃药吧，这的人挺好的，护士还给了我热水。” 宋允川接过纸杯，也并未看是什么药就扔进了嘴里。 看着他，牧知予忍不住开口道：“你也不问问我给你吃的什么药，万一是毒药怎么办啊？” 闻声，宋允川笑了。 “你会害我吗？”他认真地注视着归来的少女，只觉得有结果的等待，真好。 坐上返程的那趟汽车时，太阳已经开始渐渐往山下沉去，宋允川觉得今天的日落来的格外快。不知道是不是天体系统出了什么问题，他轻轻笑着自己幼稚的想法。 侧头时，看着脑袋因为汽车颠簸撞在玻璃上睡不安稳的牧知予，宋允川第一次主动轻轻揽过她的头，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砰砰——砰砰——” 那恼人的心跳声再次响起，宋允川觉得自己很没用，他生怕会吵醒怀中睡着的女孩而极力克制着。 今天累坏她了吧，可是自己却真的很开心。 牧知予啊牧知予，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不吓跑你？ 宋允川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若不是司机急刹车两个人的脑袋撞在一起，估计他们能就这样一直睡到第二天太阳重新升起来吧。 第八章 你好邻居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宋允川坚持要先送牧知予回家，她拗不过他便随了他的意思。 本来是应该她照顾宋允川的，可是怎么总是觉得好像反了过来呢？ 两个人又是一路的沉默，直到楼下宋允川才缓缓开口“今天，谢谢。” 牧知予不好意思地揪着衣襟，摇了摇头道：“是我该谢谢你。” “衣服洗好了明天还你。” “不急。”宋允川恨不得这件外套她一直穿在身上才好。 “我...我上楼了。”看时间有些晚了，牧知予害怕母亲回来撞到她和宋允川在一起。误会些什么，到时候又免不了一顿责骂。 宋允川：“回去吧。” 注视着牧知予跑上楼消失在视线里，宋允川只觉得自己好像总是这样注视着她的离开。 什么时候，她会这样奔向自己呢？ 望着空荡荡的楼梯间，他出了神。 牧知予一溜小跑，也不知道在心虚些什么，到了家门口，她意外地发现搬来了新邻居。 她有些好奇地张望着：“不知道会搬来什么样的人家呢....” 听到楼道里开门的声响，从开着门的房间里走出来了一个纤瘦的少年，他笑眼盈盈注视着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牧知予。 “你好呀，新邻居。”少年伸出手，夕阳透过玻璃窗落在他本就偏白的皮肤上，蒙上一层绒绒的光，牧知予只觉得那只手并非肉身，阳光仿佛可以穿透他的肌理，他白的仿若透明。 “你...你好。”牧知予迟钝地伸出手来。 少年的手骨骼分明，那掌心传来的冰冷让牧知予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也许并非来自人间。牧知予指尖的温热轻轻柔柔融化在少年的掌心，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我叫简白，你呢？” “牧知予...” “真是个好名字，我今天刚搬来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以后麻烦你照顾了。”简白拉着牧知予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其实，她刚刚在楼下的时候，简白就在阳台站着注意到了少女还有在她面前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有点意思，简白只觉得离开简家并非是件坏事，也许还会在他平淡的生活中增添许多的乐趣。 “好...那个....”牧知予示意简白松开手。 可是眼前的少年却并不领会她的意思而是反过来拉住她问道：“你喜欢小动物吗？我养了猫哦！”少年的眼底仿若沉着星河，他毫不遮掩地注视着牧知予：“你要看看吗？说不定它会很喜欢你呢。” 牧知予怎么能拒绝得了这样的邀请呢。 她仿佛被施了迷魂咒一样，跟着简白来到门口。 简白：“怕你觉得我是坏人，所以今天就先到门口吧，你等等哦。” 简白蹲下来轻声唤着：“波仔，波仔，出来看漂亮姐姐了~” 简白的话听得牧知予耳朵都红了，只听见喵喵的几声后一只黑得发亮的猫咪从角落里慵懒地走出来，它的步子缓慢，优雅得仿佛是中世纪的公爵，琥珀色的瞳孔泛着微棕，就像是一件流传百年的古董珠宝。 “你喜欢它吗？以后我们就是你的新邻居了。”简白抱起波仔笑着注视着牧知予。 牧知予的心都快融化了，这个画面实在是太和谐了，清秀的少年抱着神秘莫测的猫咪，简直让她移不开眼。 “方便到你家蹭饭吗？”简白委屈巴巴地皱着眉，有些羞涩又有些为难。 牧知予：“我妈还没回来，家里也没有吃的啊。” 简白：“原来你是这样拒绝我的，还挺温柔。” “咕噜——” 简白的肚子恰如其分地叫了起来，他再次眼巴巴地望着牧知予。 “我...我早晨做的咖喱饭家里还剩了一点，你要是不嫌弃...”牧知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那太好了！”简白道。 少年乖巧地坐在两家的走廊中间，猫咪四处闲逛着，他们都在等着牧知予的投喂。 好一会儿牧知予才磨磨蹭蹭地出来，简白迫不及待地凑过去拿起勺子就挖了一大口放进嘴里。 良久他都没有说话。 “那个...是不好吃吗？”牧知予试探着开口。 简白重重点了点头。 牧知予一脸黑线....... 简白：“你刚刚确实没和我客气，不过我也不会做饭。不然叫外卖吧，正好给我介绍介绍这附近谁家的东西好吃！”说罢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递给牧知予。 于是结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里，简白很快就了解了牧知予的口味喜好以及讨厌的食物。 “差不多就是这样啦，你想吃哪家呢？”牧知予回头问简白，却发现他不知道想什么出了神。 “简白？” “啊，抱歉呀，我刚刚想着那家有炸鸡的店呢，感觉他们家酸萝卜应该特别好吃！”简白笑着拿过手机找到店铺下了单。 “看着他们家有点远，送来应该很晚了，那时候你妈妈应该就回来了吧？为了避免阿姨误会，微信给我吧，到了我放在门口一份，你偷偷开门取。”简白一边说一边打开微信界面，根本由不得牧知予的客气和拒绝。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简白拿到了外卖，他孤零零地坐在并未开灯的客厅里，缓缓打开了外卖盒。 油腻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反胃，他强忍着不适感捏起一块鸡翅放进嘴里，当沾着辣酱的炸鸡与他的味蕾接触的刹那，简白吐了。 “还是无法适应呢...”他用袖子简单擦了擦嘴提着自己那份炸鸡丢尽了垃圾桶里，眼里尽是冷漠。 从浴室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他摸了摸要送给牧知予那份炸鸡的盒子，确保已经凉了后才缓缓掏出了手机。 “小姐姐，由于外卖小哥出了点意外我现在才拿到吃的啦，已经放在你家门口喽，谢谢你今天的帮助，要做个好梦~” 发送完消息，简白便站在客厅里等着，当听到对面房门推开的声音时，简白开门走了出去。 显然牧知予吓了一跳，她没想到简白会突然出现，看着头发湿漉漉的简白朝着自己走来还笑的一脸天真无邪，牧知予只觉得自己不配做个女孩，这个男孩子也太好看了。 “抱歉哦，想亲自和你道谢，另外炸鸡送来时候就有些凉了，肯定不好吃啦，我下次请你吃别的好不好？” 还没等牧知予那句没关系说出口，简白顺手就把外卖丢进了公共垃圾桶。 “但是我有别的东西给你，诺~”简白伸出手，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躺在他的手心。 牧知予伸手接过糖果，简白却突然凑了上来在她耳边轻声开口：“你好可爱哦...” 简白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奶香味传进鼻子里，牧知予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第九章 初次见面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最近这段日子，每当清晨牧知予推开门去画室的时候，总是会看到简白开着门，坐在走廊里给波仔梳着毛。 简白也总是会在看到牧知予后甜甜地问一声早，波仔也咕噜噜地伸着懒腰。 牧知予只觉得心情很好，遇见简白后的每一天都很明朗。 少年虽然看上去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可是却真真切切地把久违的温暖带到了牧知予的身边。 从前她虽然宅，但是却并不喜欢这个所谓的家。 母亲除了每天回到家发泄工作上的压力批评她的种种缺点外，她们母女之间也再没什么多余的沟通了，有时候她甚至想如果当年自己选择跟着父亲会不会比现在好过一点？ 但是现在有些微妙的变化悄然在这里发生了，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但是简白的温柔和暖意已经快要融化了牧知予。 她是那样被动的一个人，总是犹豫不决总是自卑小心。而简白却恰恰相反，他的眼神炽热他主动起来另牧知予毫无招架之力，他会直白的告诉牧知予“你今天的发夹真好看”“你今天真可爱”。 牧知予觉得“虽然简白的手冰冷，可是却有柔软妥帖的一颗心”。 周五的清晨，当牧知予再次如常推开门的时候，却没有看到简白坐在门口。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太适应，但是想着也许只是今天起来迟了，便安慰了自己几句就去了画室。 简白窝在阳台的躺椅上，睡袍松松垮垮的披着。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凉风拂过，身上的绒毛也随之战栗。可他却依旧这样倔强地躺着，好像在坚持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牧知予啊牧知予...你这么迟钝的人什么时候会发现呢？”简白喃喃着又昏睡了过去。 素描课上。 牧知予有些心不在焉地画着静静躺在衬布上的多面体。 直到她把静物画得惨不忍睹，宋允川才无奈道：“季老师说了，今天放学前画不完不许走。大家别忘了。” 这话是对所有人说的，可是他却只想给牧知予一个人听，不知道这丫头在走什么神，可是他却也没勇气开口问一问。 良久，牧知予掏出手机给简白发了一个早安的表情。 “嗡嗡——嗡嗡——” 简白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牧知予”三个字突然笑了。 “好在，一切还都在计划之中，没关系虽然迟钝了一点，但是可以慢慢等，牧知予啊牧知予，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了...”简白一边想着一边给手机关了机。 没有等到任何回应的牧知予更加的心烦意乱，她看着时间，想着一会放学赶紧回家看看简白到底怎么了。 宋允川看着一上午都不在状态的牧知予，神色复杂。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牧知予交了画，就急急忙忙收起画板，跻身钻出了门。 楼下，她给简白打了通电话发现已经关机，但是看着开着的窗户，牧知予觉得他应该在家。 一溜小跑上了楼，刚到门口，牧知予便听到几声剧烈的咳嗽，她连忙敲门。 牧知予：“简白，是我，牧知予，你还好吗？” 不一会儿，她听到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随即门被推开。 只见简白脸色比以往更加惨淡，他揪着不合身的睡袍按在身前又咳嗽了起来。 “你还好吗？是不是感冒了？”牧知予担忧道。 “我——咳咳——咳咳——”简白刚想回答就又开始咳嗽，他皱着眉，脸涨得通红，眼底的泪花已经不受控制地溢出，那模样着实让人心疼。 缓了好一会。 简白：“我生病了，牧牧。” 牧知予：“吃早饭了吗？家里有药吗？” 简白摇了摇头。 牧知予：“那你等我一会。” 简白：“不要...你别走行不行？陪陪我。” 牧知予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简白妥协道：“让我跟你一起出去行不行？我正好晒晒太阳，你陪我——咳咳——” 牧知予连忙答应，生怕他再咳嗽。 见牧知予同意，简白立马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他扯着嘴角，好似生怕牧知予看不出他有多开心一般。 牧知予隐隐约约看到简白本就干裂的嘴唇因为扯开夸张的笑容而泛起血丝。 女生是很容易产生同情心的一种动物，她们总是有着很强的共情能力，并且对在自己面前示弱的另一种生物会产生莫名的“母性”，一旦产生了这样的情愫，女孩子们变会不自觉承担起照顾关心的这样一种“母亲角色”。 现在的牧知予就是如此，即便自己还是个跌跌撞撞的笨蛋，但是面对如此让人心疼的简白，她也自觉承担起了照顾的义务。 等简白换好衣服，牧知予带着他来到了附近的粥铺，到门口简白却止了步。 “我不想喝粥...” 牧知予：“那你想吃点什么？” 简白：“我们去吃炸鸡好不好嘛？” 牧知予：“不行，你现在生病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简白一脸委屈的望着牧知予：“那我喝粥你能不能陪着我一起，别离开？” 牧知予愣住了，她没想到简白会提这样的要求，她原本也是打算陪着他的，自然是应允了下来。 简白乖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着牧知予的再次投喂，他看着少女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身影，满足极了。于是便惬意的趴在桌子上悄悄舒展了一下脊背，吹了一夜的冷风确实很难受，不过目的达成自然也是心满意足了。 在他计划之外的事情是，街对面刚从药店走出来的某人，隔着玻璃看着牧知予和少年的身影，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吃完午饭。 牧知予看了看时间是该回画室了。 “我得回去上课啦，你自己回家行吗？”牧知予有些担忧。 简白摇了摇头：“我想送你去上课。” 牧知予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还生着病，我放学再回来看你。” 简白再次摆出那副要哭的表情：“你不让我送你，我就不让你晚上来看我了...” 面对简白，牧知予真的是毫无招架之力，他就像一个爱耍赖的小朋友，总是能想尽一切办法让牧知予妥协。 “行吧，不过一会儿你能找到回家的路吗？”牧知予还是希望简白可以现在就乖乖回家。 “当然啦！”简白高高兴兴拿起牧知予的小书包，示意她带路。 无奈，牧知予只好同意和他一起去画室。 即便身体不适，简白还是尽力找着话题，生怕牧知予觉得尴尬，一路上两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门口。 牧知予停下脚步：“谢谢你啦。” 简白：“是我该谢谢你牧牧，快去好好画画吧~放学见~” 牧知予点了点头接过包，进了画室。 宋允川就站在门口，隔着玻璃门简白同他再次相遇了，这是他们的第三次见面，但是却是第一次两个人眼神有了交集。 简白看着宋允川，眼中的温柔和煦在牧知予转身的瞬间消失殆尽，那份冰凉和冷漠重新回到了他的眼底。 可他却依旧笑了，仿佛首战告捷，在炫耀着胜利。 第十章 徐薇助攻1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上午时，牧知予一直心神不宁。 现在到了下午，换做宋允川一直心不在焉了。 他一直控制不住地想着“中午时候在早餐店牧知予就在和那个人一起吃饭，中午又送牧知予来上课，他们到底什么关系？难不成已经在一起了？” 宋允川越想越烦躁，他觉得自己从来不是善妒的人，可是这一次他的心就像装着无数个弹力球一样，上蹿下跳一刻不停。就连季老师叫他了好几遍宋允川没听见。 “宋允川，你聋了啊！”徐薇没好气的敲了敲他的画板。 “嗯？”宋允川皱着眉，本就杂乱的思绪被打断更是烦闷。 徐薇：“老师让咱俩去把新到的颜料归归类。” 宋允川叹了口气，瞥见牧知予正在歪歪扭扭地画着水果便点了点头放下画板，和徐薇去了二楼。 归类时他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好几次都把颜料放错了地方。 “你怎么了？上午不是还好好的？”徐薇挑出被宋允川放错的颜料，撇撇嘴。 “不用你管。”宋允川整理着心情极力掩饰着烦躁。 徐薇：“大哥，咱俩认识几年了？你什么状态我还不知道？” 宋允川：“与你无关”。 徐薇：“哎，不是，你至于这么记仇吗？我不就是欺负了你喜欢的女生两次，你至于处处和我对着干吗？” 徐薇干脆把颜料扔在一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给我难堪我还没和你计较呢！虽然你我是竞争对手，但你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才来几天的小姑娘就这么处处和我对着干吧？” 宋允川有些好笑地看着徐薇：“我什么时候说你是我的对手了。” 徐薇：“你的意思都是我一厢情愿???” 宋允川：“可以这样理解。” 徐薇：“宋允川，你是人吗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宋允川：“还有，我认识她十多年了。” 徐薇一脸问号：“十多年??大哥，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十多年的交情，你俩这样？你当我弱智啊！” 宋允川说起牧知予似乎心情舒缓了几分，他不紧不慢地整理着手中的颜料：“你的确不聪明，但是我和她也确实认识很久了。”他的思绪不觉间飘到了很远，仿佛揪她马尾辫的那个下午还是昨天。 徐薇白了宋允川一眼，她的确自知没有宋允川聪明。但是在感情上，眼前这个人就是个“白痴”。徐薇早在宋允川护着牧知予的第一次就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而这两个当事人却像是两个铁头一样毫无进展。 徐薇：“宋允川，你平时不是挺能耐吗？怎么现在像个弱鸡似的。” 宋允川并未反驳，他的确在面对牧知予的时候显得尤为差劲，那种犹豫丝毫不是自己平时的行为作风。 但是他真的害怕了，牧知予对他来说就是软肋，他原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喜欢她，可是再次遇见她，宋允川只觉得是这些年自己行善积德后老天的恩赐。 看着宋允川思索的模样徐薇心里有了主意。 “宋允川，学习上我比不过你，但是感情方面我可是拥有大把追求者的校花，要不你叫我一声老师，我大发慈悲的帮帮你如何？” 宋允川并不理会。 徐薇：“承认自己有比我差的地方就那么难吗！你这个傲娇男！” 宋允川只觉得徐薇比往常更加聒噪：“你不是一直讨厌牧知予吗？为什么要帮我？” 徐薇故作深沉地看着宋允川：“两个讨厌鬼凑到一起，世界上就少了一个我讨厌的个体。” 徐薇确实是不喜欢牧知予的，从第一天看到她躲在家长身后唯唯诺诺的样子，她就非常瞧不起她。 没有真本事却能来到A市最有名的画室学习，靠关系的这种人她更看不上。 再加上她不喜欢长相可爱的女孩，她觉得这种嘤嘤怪自己一拳可以打到一大排。 况且还有宋允川和她的关系，徐薇就更讨厌牧知予了。 不过徐薇现在换了一种思路，自己这几年一直比不过宋允川，但是在感情方面自己可比这个母胎solo有经验多了，能在这方面打压他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牧知予又不是什么“良配”，宋允川既然眼瞎，那就帮他继续瞎到底好了。 宋允川抱起整理好的一箱颜料起身准备离开，到门口时，他顿了顿似乎有话想说，可是最后留给徐薇的只有一个背影，并未回应。 宋允川默不作声，徐薇也就当他答应了。 徐薇这个人一向是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性格。在给大家发颜料的时候，她就借故肚子疼去厕所，把自己的任务交给了牧知予。 表面上是又在欺负牧知予，实则她已经开始在悄悄给这两个人创造机会了。 “你放着我来吧。”宋允川想要接过牧知予手中的箱子，可是眼前的人却下意识躲开了。 “我自己可以的。”牧知予勉强地笑了笑，背过身去了另一边，故意拉开了和宋允川的距离。 这段时间，牧知予总觉得徐薇的刁难和宋允川脱不了干系。 从上次的送粥看，徐薇应该是喜欢宋允川的，自己可千万别再和宋允川靠太近了，不然倒霉的一定又是自己。 可是牧知予哪里知道，徐薇压根不喜欢宋允川，今天也不想欺负她，徐薇只是为了撮合她和身后那个神情落寞的少年。 从外边溜溜达达绕了一圈才回来的徐薇，一进屋就看到“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的画面。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在心里骂了宋允川一万遍以后愤愤地坐在椅子上观察着两个人。 在徐薇的短期观察后，她得出了“宋允川一定蛮喜欢这个小废柴”的深刻道理。 宋允川虽然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但是只要牧知予那边一有响动，他就会忍不住看一眼，以至于明明平时做事效率极高的宋允川不知不觉间就被牧知予落下了一大截。 “从前不会这样，今天有些反常，应该是闹矛盾了”徐薇被自己细致入微的洞察力折服，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很快地摇了摇头有些鄙视自己。 明明上午还是欺负人家的“恶霸”，如今却成了人家的“CP粉头子”。 十七岁的少女，真是善变的年纪，她给自己找了个美丽的借口后，便又在心中盘算着怎么给宋允川出主意。 晚上放学，季老师让同学帮忙吧装裱好的画送去分校。宋允川、牧知予、徐薇刚好顺路，于是几个人便各自抱着画准备离开。 徐薇一个劲在身后给宋允川使眼色，正当宋允川打算直接从牧知予手中接过画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又出现了。 “牧牧...你终于放学了。”简白揉了揉眼睛浅浅伸了个懒腰，他快步向前，往牧知予的口袋里塞了一块糖。 “这谁啊？”吃瓜群众徐薇用胳膊肘碰了碰宋允川。 宋允川看着眼前的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道：“不认识。” “画给我！我拿着，你吃糖~”简白根本就不听牧知予的拒绝，硬是把画抱在了自己怀里。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放学？”牧知予好奇地问。 简白：“我一直蹲在这里等你啊...” 说罢还摆出一脸又委屈又骄傲的神情。 “靠！”只是两分钟，徐薇就彻底被眼前的少年折服了，这是高手，这就是绿茶中的龙井茶，飞机中的战斗机啊。 她为眼前只知道默默做的宋允川沉痛哀悼三秒钟。 不过这也直接激起了徐薇的胜负欲，她觉得这个“小废柴”的故事越来越有趣了。 第十一章 徐薇助攻2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徐薇一路上都在默默观察着简白，她觉得自己现在不仅是“CP后援会”的会长，更是眼前这个看似柔柔弱弱实则手段高明的小白脸，头号黑粉！ 没错！以后就叫他“小白脸！”，徐薇一边想一边觉得自己简直聪明绝顶，不自觉咯咯笑了起来。 “这位漂亮姐姐在笑什么？”简白微微侧头，一脸天真无邪地望着徐薇。 “关你屁事！”徐薇没好气道。 “牧牧，你的朋友看起来不太喜欢我唉...”简白转头，一脸失望的看了看牧知予随即低下了头。 “靠！”徐薇在心里暗暗咒骂，这小白脸真是细致入微段位极高！逮到空子就钻，刚刚失策了，让他又有机会可以装可怜。 “她性格比较直爽哈，没有不喜欢你。”牧知予连忙打圆场。 徐薇顺势：“就是呀，我只是性格比较直接，并无恶意哦。” 徐薇的话掉在地上，半晌也无人接过，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徐薇：“那个，送完画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感觉也饿了，牧知予你饿不饿？” 突然被Q，吓了牧知予一跳。 简白：“牧牧答应吧，我也正好饿了呢~” 牧知予点了点头。 徐薇：“那好，宋允川请客，就这么定了。” 牧知予随即偷偷观察宋允川的脸色，如果宋允川表现出了任何不悦，她就立马撤退。 “好。”只见宋允川心情似乎还不错，牧知予松了口气。 送完画，徐薇提议让宋允川选择吃晚饭的餐厅，并且疯狂用眼神暗示。 宋允川：“牧知予，你想吃什么？” 突然被点名，游神的牧知予愣了愣：“啊，都行，听你的。” 一句都可以，宋允川彻底蒙了，他不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知道她讨厌什么，这可怎么选... “那就火锅？”宋允川为难道。 徐薇简直觉得眼前这个男生就是个白痴，哪有第一次吃饭请女孩吃火锅的！ “火锅就算了吧，大热天的。”徐薇插话道。 其实牧知予刚想答应，她确实也有点馋火锅了，可是徐薇这么一说，她硬生生吧那句“可以”憋回了肚子里。 简白默默看着并未说话。 最后他们几个人决定去巷子里很有名的那家小饭馆吃地方菜。 到了饭。 馆徐薇率先在窗边坐了下来，她示意宋允川坐在对面，可没想到简白却在她对面先坐下了。 搞不清简白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徐薇也不好发作。 牧知予站在原地左右为难，简白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示意牧知予过来，正当她犹豫的时候，宋允川先坐了下来。 “你和徐薇坐一边吧。”宋允川接过牧知予的背包放在了自己身后的置物架上。 徐薇左手捂着右手，悄悄对着宋允川竖起大拇指。 “清蒸明太鱼、糖醋锅包肉、水煮肉片、凉拌海蜇皮、扬州炒饭、糖醋小排、酸辣土豆片...” 看着一道道呈上来冒着热气的菜，牧知予只觉得肚子咕咕直叫。 “牧牧，你不是爱吃糖醋小排嘛，喏，这个离你近一点。” 简白先发制人，拿下第一滴血。徐薇在心中默默拿小本本记下。 “宋允川依旧我行我素，盛了一勺扬州炒饭，是要递给牧知予吗？不！他居然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徐薇在心中做起了现场实时解说，内心的小人激动得已经爬上了解说台，可表面上她依旧美丽沉稳。 看着炒饭里零零散散的青豆，宋允川着实有些为难地皱着眉头。 他怕自己不吃被牧知予再认出来，可是吃又实在难以下咽。 就在他准备放弃挣扎，默默吞下夹杂着青豆的米饭时，牧知予忽然开口。 “我...我挺喜欢吃豆子的，你是不爱吃吗？要不给我？” 不知是因为善良不忍心看到宋允川为难，还是儿时帮他挑豆子的下意识习惯。 牧知予忽然的开口无论出于怎样的原因，都在两个人平静的湖面上轻轻柔柔地落下了一根羽毛。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的界限，怕他生气怕他捉弄自己。就像平日里宋允川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怕她害怕，怕她逃离一样。 有些微妙却难以察觉的旖旎悄然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展开，他们并没有发现，可是身边的两个人却早就各怀心事了。 简白知道，牧知予根本不喜欢吃豆子。 徐薇以为宋允川手段实在高明，懂得以退为进。 宋允川并没有拒绝牧知予的好意，他看着少女羞怯地接过盘子，仔细小心地挑着碗中的豆子，那神情专注的模样，那因为有些紧张而微微攥紧的左手。 那一刻，宋允川好想轻轻握住她的手，抚平她心头的紧张。 那一刻他眼前已经出现了未来的画面，即便模糊却依旧美好。 她为他做着饭，他下班回来从身后轻轻圈起自己的小娇妻。抱着她，下颚靠在她的肩膀上，闻一闻她头发上好闻的香味，大概一天的疲惫都会烟消云散吧。 没有人知道宋允川想了什么，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他红了脸。 结束晚饭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徐薇提议先送牧知予回家，可是简白却拒绝了。 “我和她是邻居，我会看着她直到走进家门的，各位放心~”简白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让徐薇也无法拒绝。 就这样他们四个人在饭馆门口朝着两个方向渐行渐远。 一路上简白都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在低头想着什么，牧知予看着心事重重的少年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了？”简白察觉到牧知予的目光开口道。 “你——” 未等牧知予说完，简白却转身抱住了她。 那一刻，头顶的路灯一盏一盏亮起，一直延伸到宋允川和徐薇离开的方向，简白听着牧知予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心跳声忽然觉得有些沉溺。 “别推开我牧牧...” 简白的声音像是一朵乘着水雾的云，轻轻柔柔落在牧知予的头顶，他一开口便下起了雨。 “牧牧，我好累...”简白就这样抱着牧知予，贪恋着她身上的温度，那种温暖和心跳声，是不曾属于过简白的东西。 “你怎么了？”牧知予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愿意听吗？我的故事，我的心事，我的一切？”简白有些沮丧，今晚他看到牧知予给宋允川夹豆子的时候这种沮丧就蔓延开来了，他觉得宋允川又一次把属于他的温暖夺走了。 “我愿意” 牧知予伸出手抚上简白的背，轻轻拍了拍他。 那一刻，简白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可以卸下所有防备，但是理智很快就又将他拉回了现实中来。 “牧牧，天色晚了，你得回家了，不然阿姨好责怪你了对不对？”简白松开牧知予，对她笑着。 “简白，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发微信或者——”牧知予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别人更加难过。 “傻丫头，我知道啦，回家给你打电话好不好？”简白揉了揉牧知予的脑袋，便同她一起回了家。 第十二章 他们的秘密1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回到家，牧知予看着漆黑的房间，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她打开灯，换下外套，把自己深深埋进了沙发里。 她觉得其实母亲蛮矛盾的，平时总是严格要求自己，可是为什么出差或者晚归的时候就忘了自己的存在呢？事业工作真的比她重要那么多吗？她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人家忍不住心生向往。 “是不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正拥有着幸福完整的家，拥有着勇气和坚持，拥有着与此完全不同的人生呢？”牧知予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忽然手机响了。 来电人是宋允川。 “喂...”牧知予接通电话。 “平安到家了吗？”宋允川低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牧知予忽然觉得一阵安心。 “嗯，到家了。” “今天...今天，谢谢你帮我挑豆子。”宋允川略微显得有些尴尬，如果这是一通视频电话，牧知予一定会看到他窘迫的一面。 “嘿...小时候又不是没挑过。”说完牧知予就后悔了，肠子都快悔青了。 “麦禾，你总算不再假装和我是陌生人了。”宋允川也不知道为何，牧知予提起儿时的事情他就变得这么冲动了，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同样后悔极了。 “砰砰——砰砰——砰砰” 恼人的心跳声在两个人的沉默中显得尤为刺耳，宋允川一时间也不知如何解释。他害怕她就此对自己更加疏远，也害怕牧知予觉得自己又在戏弄于她。 “你果然早就知道了。”牧知予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一刻她的心跳同样好快，她只觉得自己特别傻。这些日子的伪装在宋允川面前就像跳梁小丑一样吧。 好丢脸，好丢脸。 牧知予真得想抽自己两巴掌，估计又要惹他不高兴了吧，接下来的日子自己该怎么办？如何再与他相处？ “小麦，对不起，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你，可我害怕再把你吓跑了...”宋允川语气里的小心翼翼透过手机听筒传进牧知予的耳朵里，游走在她的脑海间。 自重逢以来，宋允川的照顾和保护一一浮现在她的面前。 的确，再次重逢，宋允川对自己照顾有加。 宋允川整理着自己的心情，极力控制着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平静：“小麦，很高兴再次遇见你。小麦，如今十八岁的宋允川替六岁的宋允川向你道歉。” “对不起，麦禾。” 仿佛是儿时的那个夏天，穿着海军服的宋允川又出现在牧知予的眼前，那个从小就高她一头的男孩伸出手歪着头奶声奶气道“对不起”。 牧知予幻想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电话那头女孩的笑声，宋允川忐忑的心也逐渐明朗起来。 “你好，牧知予，很高兴我们重逢了。” “十八岁的宋允川朝着小麦禾挥了挥手郑重道别，而后在路的转角遇见了成长为少女的牧知予，久别重逢，相视一笑泯恩仇。”牧知予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脑袋中是不断出现的幻想画面，她忽然很想把自己的故事写成一本书。 也是在那一刻，牧知予做出了改变一生的决定，她要成为一名作家。 “笃笃——笃笃”一阵敲门声打乱了牧知予的遐想，她回过神来突然想起简白说的回家后要通电话的事情。 “有人敲门，我去看看，先不说了啊。” 宋允川：“嗯，早点休息，明天见。” 牧知予：“好，明天见。” 挂了电话，宋允川这些日子来悬着的心忽然放下了。之前他以为可以和牧知予慢慢来，直到她完全不再抗拒自己的时候再告诉她儿时的事情。 可是那个少年的出现，打乱了宋允川的计划，仅仅一天就让他乱了阵脚。与其一个人谋划着和牧知予的进度，不如就顺其自然的相处吧。 没了往日的担忧，宋允川觉得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牧牧，你开门，是我。” 走廊里灯光昏暗，简白依旧穿着他那件不太合身的白衬衫，牧知予急忙推开门，简白看着眼前的女孩。 牧知予垂着眼帘，有些不好意思面爽约的事实，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因刚刚情绪波动而摇摇欲坠的雨滴。 那一刻，简白忽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想要吻她。 从前面对牧知予，一切都可以在计划中，可是今晚却频频让他差点失了控。简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冲动，他知道不能入了自己布的局，那样就彻底输了。 牧知予有些羞愧地开口道：“不好意思啊，刚刚朋友给我打电话，我一下忘了时间。” 简白：“没关系，阿姨还没回来吗？” 牧知予：“大概今晚又有应酬吧...” 沉默片刻简白叹了口气，仿佛是卸下防备一般开口道“牧牧，陪我说说话吧。” 牧知予和简白坐在了走廊的楼梯上，简白望着窗外这座陌生的城市缓缓开口：“你知道吗？其实我从小就被母亲抛弃了...” 简白攥着袖口的纽扣，他一边回忆着，一边讲述着自己不为人知的故事。 简白从小是在姑姑家长大的，因为姑姑没有生育能力所以他五岁那年被过继了去。 表面上他是简家光鲜亮丽的小少爷，衣食住行从来都是有许多人照顾着，可是背地里却常常被姑父打骂，姑父常常把没有孩子的不满发泄在年幼的简白身上。 打骂过后又会当着简白的面，给他的亲生母亲账户上打钱。每一次简白都妥协了，因为他觉得这样可以让妈妈过上好的生活。 从小他便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也明白父亲去世后，母亲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所以他必须忍耐着。 那些年，碍于简白姑姑的权势，即便没有亲生的孩子，这段婚姻还是“美满地维系着”。简白一直被姑姑给予厚望，希望将来可以把公司交付予他，成为自己的继承人。 但是他的姑父却不愿意，后来的日子里，姑父在商业界崭露头角，凭借着姑姑打下的好口碑借势而上。暗地里搞了不少小动作，姑姑都因为夫妻情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可是最后姑父干脆把私生子带到了简白姑姑的面前。 那次吵得很凶，简白的姑姑一气之下急火攻心，突发脑出血被送进了抢救室，可是推出来的时候却成了植物人。 简白被赶出了简家，也无权再照顾姑姑，现在靠着之前姑姑为他私下里存的零花钱生活。 “牧牧，你在听吗...？”简白的声音沙哑满是疲惫。 牧知予点了点头，却不知道如何安慰眼前的少年。 她本以为自己是及其不幸的，常常沉溺于自怨自艾中难以自拔，但是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脆弱了。这个柔柔弱弱清澈明朗的白衣少年，他的背后藏着这样的伤痕。却总是笑着总是给自己鼓励和温暖，可是他才是真的需要爱的那个人啊。 “简白，我没有想到你...”牧知予不知道说点什么来安慰少年几近破碎的心。 “傻不傻啊，我现在有你陪着，就不会觉得难过了。”简白揉了揉牧知予的头发柔声安慰着。 牧知予：“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工作还是继续上学呢？” 简白：“上学吧，我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目前的钱还是够我读到大学的。” 牧知予点了点头：“上学会接触更多的同龄人，那你也会变得更开心。” 简白：“我也很期待开学呢。” 牧知予：“那你是读几年级？去哪个学校啊？” 简白：“高三，和你同校。” 其实以简白的水平大学课程的内容他也早就不再话下了，原本他是有机会出国深造学习更多的东西回来接手姑姑的事业的。可是这次变故让他原本的人生全部颠覆，他需要来到普通的高中成为普通的高中生经历高考，完成一切计划。 被夺走的一切，无论大小，简白决定统统都要加倍讨回来。 第十三章 共赴画室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张爱玲曾经说过“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正巧赶上了，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说，唯有轻轻问一句：哦，你也在这里吗？” 夏日的清晨是一天之中最难得凉爽的时间，宋允川骑着单车哼着歌穿梭在巷子里，感受着夹杂着温柔的夏风。 从出门到现在，一路上他和门口路过的小野猫说了“早”，和早餐铺的奶奶说了“早”，和枝头唱歌的麻雀也说了“早”。 到了牧知予家楼下，他停下单车，摸了摸挂在车把上温热的豆浆，有些紧张的理了理自己的衬衣。 此刻，他等待的便是和即将出现的少女问一声“早”。 宋允川来的有些早，牧知予从床上慢悠悠伸了个懒腰拉开窗帘的时候刚好看到楼下靠在单车旁的少年。 她没想到，宋允川昨晚说的明天见是来等她一起去上课。 风携着树上的槐花飘落在少年的肩膀，他轻轻摘下耳机抬头时恰好望见窗口睡眼惺忪的少女。 宋允川笑了，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幸福过了，他冲着牧知予招了招手提起挂在单车上的豆浆晃了晃。 牧知予连忙拉开窗：“你等我一会儿，我就来。” “不急，时间还早。”宋允川笑着。 当牧知予慌慌张张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宋允川耳机里的歌已经单曲循环了十二遍。 “呼——等急了吧！”牧知予脸颊红红的喘着粗气。 “不急。”宋允川从单肩包里拿出豆浆，摸着还热才放心交给牧知予。 “你吃早饭了吗？”牧知予接过豆浆和吸管较着劲。 宋允川默默又拿回来豆浆杯，扎开插进去吸管后才再次递给牧知予。 “还没，一起吃吧。”宋允川示意牧知予上车。 这是牧知予第一次坐他的后座，她很忐忑，怕自己太重会载不动。 宋允川见牧知予犹豫打趣道：“要不你载我也行，但是我没买意外险啊。” 牧知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前的尴尬也烟消云散，宋允川接过她的书包放在车筐里，牧知予坐上后座两只手捧着豆浆杯。 宋允川：“咳——你不搂紧我，一会摔倒可不许哭。” 牧知予连忙一只手扯住宋允川的衣角。 “搂紧了。”宋允川低声道。 当感觉到女孩的胳膊轻轻环住自己的腰，宋允川的笑意忍不住爬上了嘴角。 “小麦，我小时候有那么讨人厌吗？”宋允川似乎心情非常好。 牧知予先是一愣，随即道“一般惹人厌吧。” “哦？” “不不不——特别招人喜欢。”毫无立场的牧知予连忙改口。 宋允川：“呵——你这人，现在还这么怕我？” 牧知予自认理亏却倔强道：“谁让你给我留下那么惨不忍睹的童年的，突然和大魔王握手言和总得有个过程不是？” “也是，对不起小麦，往后好好补偿你。”宋允川骑着单车载着牧知予穿梭在巷子里，那句没说完的话，宋允川悄悄放在了心底，他想用未来的日子好好和身后这个女孩在一起。 “哦~大魔王，你也在这里吗？”牧知予没头没尾的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宋允川倒是配合，他轻声笑着回答道：“嗯，小绵羊原来你也在这里。” 牧知予：“什么小绵羊啊。” “你啊” 两个人不觉笑了起来，解开了心里的结，两个人轻松得就像夏日的云。 牧知予想着，如果早点发觉宋允川不再是小时候那个大魔头就好了，也不至于频频在他面前出丑。宋允川则觉得这个时机刚刚好，也幸好他的小绵羊比想象中的要坚强，没有被吓跑。 虽然两个人各怀心事，但想着的却都是有关彼此的事。 吃过早饭，两个人一起来到画室。徐薇远远看着一起走进来的两个人再次悄悄竖起大拇指，心里暗自佩服宋允川“孺子可教也~”。 高三开学在即，画室里绝大多数的学生都将要回到学校学习文化课，只有晚上放学后有时间来画室练习。 季老师贴出开学后的上课时间表，大家看过后都频频感叹时间飞逝。这次季老师明确把高三单独分出一个班级来，其余小班低年级的学生加上牧知予一共六个人。 还沉浸在假日美好中的牧知予炫耀一般的看向宋允川仿佛在说“羡慕了吧，我们高二还没开学呢~” 宋允川臭着脸，并不是因为羡慕牧知予还有假期。而是他们刚刚和好，开学后要忙着回学校上课，除了周末就几乎没有时间和牧知予相处了。 他在心里默默算着时间怎么样才能尽量抽出来时间多和她在一起。 “小川啊，开学前小班的作业就还是你负责，上点心，特别是个别基础差的同学。”说罢，季老师意味深长地看了牧知予一眼。 刚才还在嘚瑟的牧知予瞬间心虚的低下了头。 “好的老师。”宋允川道。 牧知予一脸讨好的望着宋允川，希望他看在旧相识的份上对自己高抬贵手，在画室的这段日子她可没少听说宋允川的光荣事迹，平日里的严格她也还都历历在目。 “好好画，不懂得问我，别想着我能给你开后门。”宋允川早就看出了牧知予的小心思。 望着衬布上的多面体，牧知予瘪着嘴硬着头皮回忆着前几天季老师的示范和讲解。 一整个上午，她都在和这个五边形凑成的几何体较着劲。以至于中午午睡的时候都梦到多面体长了腿追着自己跑了三层楼。 下午无精打采的来到画室，牧知予一眼就看到了画板上贴着的蓝色便利贴，她凑上前，轻轻揭下。 “认真观察，找好明暗交界线，画出暗部和投影，注意灰面、暗面和高光。要有耐心沉住气，不会的回头问我。” 纸条没有署名，但是牧知予知道这苍劲有力的字体出自谁的手笔，她记得宋允川小学时候可是代表全校去参加书法比赛的好苗子。 暖意在心间蔓延，一上午的烦闷也随之淡去，牧知予只觉得有了一种依靠的感觉，重逢以来，宋允川好像总是这样在身后默默帮着自己，是啊，怕什么呢，反正还有他嘛。 下定决心要认真画好多面体的牧知予撸起袖子“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瓶水，郑重其事地坐在她的小板凳上，拿起画笔有模有样地比量起静物来。 宋允川坐在她的身后，看着眼前逐渐融入环境变回古灵精怪的少女，只觉得自己的生活又回到了儿时一般美好。不，应该说比从前还要美好。 他一直默默注视着牧知予，看着画纸上越来越扭曲的图形，他终于坐不住上前握住了牧知予因为想要努力画直线而过度紧张的手。 “多面体的线面很多，所以更要注意透视的准确。” 宋允川的话悠悠地传进牧知予的耳朵里，还带着呼吸的温热，霎时间少女的脸颊便爬上了羞怯的红晕。 “这里的明暗交界线是错误的，看到了吗？你画的和实物恰巧相反了。”宋允川的手掌干燥而温暖，他的手指纤细瘦长，指节分明。牧知予盯着他的手出了神。 宋允川：“你在走神吗？” 牧知予连忙解释：“没没没！” “那你重复一遍。” 牧知予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认真点，我不可能教你一辈子。” 牧知予听着宋允川凶巴巴的语气，委屈地点了点头。 一整个下午，宋允川都在牧知予的身边耐心指导着她。 多年后，当牧知予用文字记录青春岁月的时候，每每回忆至此，想起那时的少年，便不觉红了眼眶。 第十四章 他们的秘密2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时间总是会在所有人都觉得它及其漫长的时候冷不防地给人们当头棒喝，然后笑眯眯地把倒计时的牌子摆在你的眼前，时刻提醒着我们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即将到来。 明华中学今年早早就在校门口摆出了高考倒计时的牌子，时时刻刻提醒着高三的学生，他们人生最重要的一次考试即将到来了。 宋允川坐在久违的教室里望着窗外有些出神，突然生活中再次变成没有牧知予的状态，一时间让他“牵肠挂肚”。 “不知道多面体今天画的怎么样了，不知道有没有闯祸，不知道今天早餐有没有吃，是不是又赖床起晚了呢？”脑袋里一串接着一串的小问号在新同学的自我介绍之后戛然而止。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人还有徐薇。 “同学们好，我是简白，很高兴和你们一起度过接下来的日子。”简白依旧笑得一脸灿烂。 班级里不少花痴的女孩子已经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感叹，可是徐薇却觉得这个笑分明充满了挑衅的意味。这家伙居然穿校服也能这么清秀，甚至徐薇莫名觉得校服下的简白更可爱了？？？ “呸！”徐薇暗暗咒骂自己的见色忘友，怎么能被美色迷惑而忘了自己现在是宋允川的狗头军师呢！ 她连忙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点。 “简白你就坐在倒数第二排那个空位上吧。”班主任也没有过多的寒暄，示意简白坐在徐薇旁边的座位上，高考在即学生们的每一分钟都无比宝贵不能浪费。 徐薇一脸不情愿地消化着这个结果，她虽然平时有些蛮不讲理，但是还是清楚这里是班级不是自己家的道理。她没好气地收拾着旁边空位上被她摆得满满当当的杂物，简白坐下时徐薇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别试图和我攀关系套近乎，我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你，你知道的。”徐薇道。 “你好新同学，这是送你的礼物，加油复习哦~”简白看起来并不在意徐薇的恶语相向，他从包里拿出还打着丝带的笔记本放在徐薇的课桌上。 “你——”徐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她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棉花上。 “我没有课本，一会儿数学课哎，可以借我一起看吗？”简白望着徐薇神情真挚。 徐薇觉得，简白此刻特别像是一只幼猫，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温顺乖巧的猫。她点了点头，安慰自己道“毕竟拿人手短，拿人手短...” 窗边，宋允川看着简白的背影眉头紧锁，他觉得一定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的，但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了。 绝对不是和小绵羊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更早。 下课后的水房里，宋允川心不在焉地接着水，一上午他都没心思好好听课，总是被画室里的那个女孩牵动着心绪。 “水满了。”不知何时简白站在了他的身后。 宋允川回过神来关上水阀道：“谢谢。” 他提着水桶欲离开却被简白拦下。 “宋允川，忘了我了吗？”简白一只手拦在宋允川的身前，眼神里的冰冷与他在众人面前简直判若两人。 宋允川：“哦？我们认识吗？” 简白冷笑一声：“高材生就这记性？” 宋允川的确觉得简白眼熟，但是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阴晴不定的少年。 “看来需要我的提示了。”简白有些阴阳怪气地走到宋允川的面前深深叹了口气。 “还记得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吗？” “啪——”宋允川手中的水桶掉落在地，水花四溅打湿了他和简白的校服裤脚，可比起这点小事，两个人更在乎的是接下来谈话的内容。 水房的窗户有些年久失修，风从窗缝胡乱地吹进屋子里，发出诡异的声响。似哀嚎似呜咽似诉说着心中的冤屈。 简白很享受地看着宋允川极力压抑着自己情绪的神情，他细细观摩着，就像用眼神在把玩一件古董。 “我见过他一次，是在他父亲家。”宋允川回忆着不愿想起的情景。 那天傍晚他难得接到母亲的电话，可是传来的却是争吵、谩骂、和摔东西的声音。母亲嘶吼着哭着求自己赶快来救救她。 等宋允川心急如焚地赶到时，他却看到母亲头发凌乱双眼红肿地跪在地上，她的怀中还紧紧抱着一个小男孩。 也就是那天他第一次见到了简白，那个看着自己的眼神时隔多年却一如往昔。 “你想起来了。”简白笑着挑了挑眉。 他来到窗口，微微垫脚坐上窗台，双手撑着冰凉的大理石台面：“那你还记得我姑姑吗？那个被你母亲气到当场昏迷的女人。” 宋允川记得，那天见到简白时候他们擦肩而过，少年紧紧护着担架上的中年女子，随即也跟着救护车离开了。 “她成了植物人，至今都没能再醒过来。”简白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开始变得异常激动。 “你的弟弟，你的母亲如今住进她的家里，享受着她的一切，可是她却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甚至我都不能去看一看她！” 宋允川对于背后的故事毫不知情，那天他只是知道从今往后自己便没了母亲。 他这个人本就没有什么太多的好奇心，与他无关的事情他更是懒得过问。见母亲并无大碍，那天他便离开了，时至今日也许多年没用再联系过。 “你姑姑的事情，我很抱歉。”宋允川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宋允川攥着拳头，一时间回忆起往事也有些难以释怀。 “对不起？”简白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有些好笑的看着宋允川。 “你也是受害者不是吗？你母亲当了第三者，破坏人家的家庭害的别家破人亡，你莫名其妙多出来了个弟弟，从此再也没了母爱啊。哈哈哈哈宋允川你这个可怜鬼，你要道歉的可不是这件事情哦！” 宋允川注视着看起来及其危险的简白并未开口，他实在太沉得住气，即便内心煎熬却表现得一如平常，简白看着他很是不爽。 “你家的保姆还好吗？”简白双手交叉叠放在胸前，摆出防备的姿态，在宋允川身边来回踱步着。 “我第一次见你可不是在简家。”简白回忆着往事，神情不觉又痛苦了几分。 “是在我母亲的钱夹里，宋允川，我母亲的钱夹里放着的是你的照片啊。” 原来，从小照顾宋允川的徐阿姨，是简白的母亲。 简白这几年里很少有机会见到亲生母亲，那次好不容易趁着身边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和母亲见面，可那次的午饭却及其不愉快，以至于从那之后他再也未主动要求见过亲生母亲。 那天，母亲带他吃了炸鸡，付钱的时候敏感的简白一眼就看到了钱夹里男生的照片。 母亲笑着解释说这是雇主家的孩子，从小由自己带大就像亲生一样，那眼中的疼爱是简白从未得到过的温柔。 那天不欢而散的原因也是因为宋允川提前放学回家，饿了想吃炒面。 母亲便抛下简白匆匆离开。 从那天开始，简白就对炸鸡有了“应激反应”，只要闻到味道就会恶心反胃。 从那天开始，简白就格外讨厌这个叫宋允川的人，第二次的见面更是让他对宋允川全家都恨之入骨。 他无法让姑姑醒来，无法重新得到母亲的爱，那么，那么这一切就由宋允川承担好了。 他也要夺走宋允川在乎的一切，包括牧知予。 第十五章 他吃醋了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哗啦——”水房的门被拉开，徐薇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瞪着水房里的两个人，看着他们一脸平静的模样徐薇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她没好气道：“数学课唉！大佬们，你们以为是自习吗？说不来就不来了！知不知道我楼上楼下找你们多久！赶紧回去！数学老师发飙了！” 宋允川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简白更是毫不畏惧，两个人跟在徐薇身后慢慢悠悠回了教室。 班级内正在小测，徐薇赶紧趁着老师还未发火溜了进教室回到座位上乖乖坐好。 数学老师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少年，两个人裤腿都是水渍，宋允川更是狼藉连上衣都湿了一半“都什么时候了，马上就要高考还有心情打架？” 宋允川和简白对视一眼，很快便达成一致，两个人都默不作声。 “这件事你们自己和班主任解释去，我不想耽误时间，赶紧收拾一下回去考试！”数学老师板着脸，可是语气中却满是关切。 “谢谢老师！”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座位上，宋允川拿起小测卷子，也没管湿掉的校服低头开始作答。简白则擦了擦校服，吹了吹杯子里有些烫的水，轻轻啄了一口，最后才拿起笔。 宋允川成绩一向很好，简白对高中课程自然也是不在话下，即便两个人耽误了不少时间却也还是同时第一个交了卷。 徐薇在下边暗暗骂着两个人没有良心。 水房的一次坦诚相待，简白正式向宋允川示威，无论如何不达目的他是不会罢休的。 宋允川即便没有表态，但是他是绝对不会让简白伤害到牧知予的。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两个截然不同的少年之间悄然拉开，就像这燥热的天气和不断倒计时的高考一样，令人心烦意乱。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画室里瞬间变得冷清了下来。 剩下六个人的教室，牧知予只觉得连呼吸都快要有回音了。 她依旧和多面体较着劲，快一整天了她都没有画出满意的作品。每每忍不住回头求助的时候，牧知予才恍然想起宋允川开学了的事情。 “唉，他并不在这里”牧知予这一天望着空空的座位不知道发了多少次呆。 也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其他怎样的情绪，牧知予只觉得连心里也空荡荡的。 从前她从来没觉得，身后这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少年原来如此有存在感。 她望着宋允川的画架发着呆“不知道，大魔头在做什么呢...” “大概是在保卫自己的老巢吧，毕竟要升级打怪的人那么多~”牧知予脑袋里不觉出现了宋允川张牙舞爪挥着剑赶跑刷怪玩家的画面，想着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呢？”姜宁抱着画板凑过来好奇的看着牧知予“说说呗，一起乐呵乐呵。” 牧知予被眼前的女孩吓了一跳，她们平时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只知道都是明华高二的学生。 牧知予理了理刘海，微微尴尬地点了点头道：“没什么，走神啦~” “哎，我看你才来没多久但是和老大很熟嘛。”姜宁用肩膀轻轻撞了撞牧知予，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我们小时候认识，但是有几年没见了。”牧知予挠挠头。 “哇，这缘分不浅啊姐妹儿！快说说，快说说你和老大的故事。”姜宁的八卦雷达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牧知予开口了。 牧知予放下手里的铅笔“他小时候挺爱欺负人的...” 姜宁：“不至于吧！老大虽然平时有点凶巴巴的但是人真的很好，很照顾我们的！” “得了吧，他小时候——” “我小时候怎么了？”牧知予的身后传来少年清朗的声音，还夹杂着微微急促的呼吸。 宋允川的声音刚刚响起，牧知予的身上一瞬间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发誓这不是害怕宋允川，只是背后说别人坏话被揪住小尾巴的“正常”反应。 “班长！你放学了？这天还没黑呢？”大大咧咧的姜宁好奇地望着门口的宋允川。 “放学了，来看看你们有没有认真画画。”宋允川径直走到牧知予的画板前，拿起她夹在画板上的素描纸。 “哎——我没画完呢！”牧知予本想伸手阻拦，可是却晚了一步，手举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是放下还是把画抢回来。 宋允川顺势往她的手里塞了个橘子“我不在你偷懒了吧，之前教你的明暗线都忘了？” 牧知予双手搓着橘子试图用笑容蒙混过关“嘿——”。 宋允川本来也不是真的要批评牧知予，他急匆匆的赶来只是想找个借口趁着晚自习前放学吃饭的时间来看看她。 “咕噜——”宋允川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哈哈，班长你这是还没吃饭就来了呀！太认真负责了！”姜宁看了看时间“我们一会儿也要下课回家啦”。 “是啊，一会季老师回来我们就能回家了。”牧知予看向时钟“宋允川，你快去吃饭吧，不上晚自习了？” “等你放学一起去吃吧。”宋允川细心替牧知予夹上画纸“吃你喜欢的糖醋小排。” 牧知予不知道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听着“糖醋小排”这四个字明明很美味但是却夹杂着一丝丝的危险气息。 餐馆路上，牧知予一边笑着一边剥着橘子往嘴里塞。 “甜么？”宋允川侧着头看着她，满眼温柔。 “你尝尝！”牧知予递给宋允川一半橘子。 “太多了”宋允川剥下一瓣放进嘴里其余的又塞回牧知予手中“嗯，真甜。” 两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到了饭馆，好在还有位置。 当坐在熟悉的窗边，牧知予看着老板端上来的糖醋小排时才恍然大悟。 她想起来那天简白把这个菜特意放得更靠近自己的场景，身后又是一阵冷汗。 “宋允川这家伙不是在吃醋吧！”牧知予心里暗暗想着。 “这段日子我会很忙。”宋允川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埋头唆着骨头的牧知予“你好好画不懂的可以发消息问我。” 牧知予小鸡啄米般点着头。 “小麦，你觉得简白人怎么样？”犹豫了痕迹，宋允川还是开口了。 “咳咳——咳咳——”牧知予呛得不行，她接过宋允川急忙递来的杯子顺了一大口水。 “你慢点”宋允川又递上纸巾“你了解他吗？” 牧知予一边擦嘴一边摇着头“但是他人挺好的，其实也挺可怜一个人。” “可怜？”宋允川皱着眉。 牧知予觉得自己貌似说错了话，但是又不能把简白的故事说给别人听啊，那不就出卖朋友了么“怎么了嘛？”牧知予反问道。 “别轻易相信任何人。”宋允川不忍心破坏牧知予心中的那份美好，但是却也担心简白会伤害到她。 “包括你？”牧知予本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宋允川却当了真。 “包括我。” 宋允川脸上的笑意全无，眉眼间尽是严肃。 牧知予看着宋允川和刚才完全不同的神情，一时间不敢再搭话。 第十六章 靠近一点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周日再次见到宋允川时牧知予差点没有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 他剪了寸头，依旧穿着干净的白T恤坐在老位置上画着画。 宋允川本就生了张只要面无表情便会不怒自威的脸，突然把头发剪得如此短，大家都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好奇的要命可谁都不敢上前搭话。 见牧知予进了屋，姜宁赶紧凑上来一把拉过她：“哎~说说吧怎么了？” 牧知予在线问号脸。 姜宁一脸不可置信：“不是吧，你也不知道？” “你小点声，怎么回事啊？”牧知予瞟了一眼宋允川，看到他并未看着自己才放心地低下头和姜宁两颗小脑袋靠在一起，悄悄嘀咕着。 徐薇看着原本并无交集的两个人突然变得这么要好竟然有一丝丝的不开心，她本想着自己才是这个画室里唯一会搭理牧知予的女生呢。 可是徐薇忘了，女生们熟络起来最快的方式便是“聊八卦”。 姜宁：“我跟你说，老大一进屋就臭着脸，到现在更是一句话都没说过，我们都以为你俩闹别扭了呢！” 牧知予扯了她卫衣上的抽绳以表不满：“又瞎说什么呢啊？” “你一会快去问问吧，不然说不定咱们今天作业要翻倍了呢！”姜宁挤眉弄眼的推搡着牧知予，牧知予胡乱打掉她的手示意她别闹。 宋允川淡淡瞥了一眼牧知予的方向，随即放下画笔走了出去。 “快去啊！”姜宁朝着牧知予推了一把。 牧知予壮着胆子也跟了出去，到了院里却不见宋允川的身影，她急忙往外跑。 “你要去哪？”身后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牧知予连忙回头。 只见宋允川站在水龙头旁，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水珠。 刚刚在教室牧知予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现在看来，他的眼神中的光亮的确黯淡了几分。 宋允川一点一点靠近牧知予的方向，她看得更真切了，少年脸上除了蒙上了一层倦意还多了两个重重的黑眼圈。 “发生了什么？”牧知予有些担忧。 “想喝点什么？”宋允川停下脚步“我去买，你在长椅那等我。” “荔枝汽水”牧知予乖乖回答道。 宋允川点了点头朝着外边走去，牧知予分明看到他脖颈上有明显的几道伤痕。一时间心又揪了起来。 宋允川拿着汽水回来的时候看到牧知予手中多了瓶液体创可贴。 “你随身带着这东西？”宋允川在她身边坐下，拉开易拉罐的拉环插进去一根粉红色的吸管。 “昂？这不是应该随身带着的么？我还有碘伏棉签、免洗洗手液、压缩毛巾...”牧知予再次献宝一样的从小包包里翻出来这些东西。 宋允川难得的笑了：“拿着液体创可贴做什么？” “我看你脖子上有伤口....”牧知予被问得仿佛是窥探了别人隐私做错了事的孩子，她低着头。 宋允川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手碰到伤口的时候才觉得一阵刺痛：“嘶——我都没发现。” 他看了看牧知予继续道：“头发是我今天自己剃的，后边看不到大概不小心就划伤了。” “小麦，我好累。”宋允川叹了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他仰着头望着天空中漂浮不定的云忽然很羡慕它们的自由自在：“最近太忙没时间吹头发就剃了。” 宋允川有些不习惯地摸了摸扎手的头发。 “挺帅的。”牧知予回头看着他“起来上药吧。” 宋允川乖乖坐好，他低下头扯了扯领子，露出带着伤痕的后颈。 那一刻牧知予中二病突发，她忽然想起来吸血鬼电影的桥段“很想咬一口，喝了大魔王的血大概会法力无边吧！”她一边想着一边涂着药，因为憋笑而颤抖的手若有似无的游走在宋允川的后颈处。 宋允川下意识吞了吞口水“那个，好了吗？” “好...好了！”牧知予连忙拿开手，笑嘻嘻地把药递给宋允川道：“这个防水，挺好用的，你留着。” “你以后不打算帮我涂药了？”宋允川故意调侃着她，心情也好了几分。 “切!”牧知予胡乱收起东西：“你现在怎么这么忙？” “外公病了，上课之余我得去医院照顾他，这段时间不能总来看你了小麦，抱歉...” 宋允川疲惫的面容下藏着愧疚，他认真看着牧知予，没有再躲闪任何可以与她相处的机会，他真的太累了随时随地好像都可以睡着。 宋允川抬手看了看时间，然后歪头靠在了牧知予的肩膀上。 牧知予被宋允川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身体僵直不敢动弹。 “让我靠一会儿，就十分钟。”宋允川缓缓闭上眼睛：“你别紧张...” “砰砰——砰砰——砰砰”恼人的心跳声再次于静谧的小院里响起，牧知予深呼吸控制着自己起伏的心。 “宋允川——宋允川~”牧知予发出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轻轻唤着他的名字，良久没有回应后她才敢侧过头端详着自己肩头的大男孩。 宋允川的睫毛长长直直的，阳光落在上面投下一层小小的阴影，他的呼吸均匀沉稳，身上是若有似无的皂香。 牧知予看着宋允川的新发型，没有忍住悄悄伸一根手指在他头顶摸了摸，刺刺的触感好像是一把短毛刷子。 “还挺有趣的”牧知予自顾自的嘟囔着，丝毫没有察觉某人嘴角扬起了若有似无的弧度。 宋允川怎么能睡得着，他只是贪恋着想在牧知予身边多呆一会，他觉得唯有现在他的心才是平静的。 外公生病的事情他只说了一半，其实外公是被他母亲气得住进了医院，从前母亲在外边干的“好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瞒着外公外婆，但是最近不知道从哪里走漏了风声，外公在学校和公司都收到了匿名信。 老爷子一辈子高风亮节哪里受得了自己教育出来的女儿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拄着拐杖找上门去，争辩之中，一气之下旧疾复发。 宋允川大概猜得到是谁在背后操纵着一切，这件事情，如今已经越来越触及他的底线了。 阳台的躺椅上 简白抱着波仔慢悠悠地哼着小曲儿，他似乎心情不错。 第十七章 他的补习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新学期开学无论几年级都要进行一次测验，这是明华中学历来的规矩。 牧知予坐在窗边的最后一排，看着一连串的数学符号只觉得云山雾绕。 如果说英语是每一个单词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就是天书。那么数学对牧知予来说，就是每一个字符都是咒语，组合在一起就是躺在卷子上嘲笑她无知的魔鬼。 数学真的太难了！牧知予揪着头发俨然放弃。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牧知予看着不及格的卷子，心烦意乱地塞进了课桌里。 走廊里大家都三五成群围在年级榜前，教室空荡荡的，牧知予扫了一眼周围干脆趴在桌子上埋着头不起来了。 她说不清这种感觉，又羞愧又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宋允川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中，他的出现引起了学妹们的不小骚动。 他们本是不同的年级，分部在两个楼层。平日里女孩们除了在操场上其他时候很难见到学长们。 宋允川径直走到高二的成绩榜前，从第一名一直走到了榜单的末尾。 他的小绵羊还真是让他意外，宋允川叹了口气朝着牧知予在的班级走去，在后门他看到最后一排趴在桌子上的少女若有所思。 “下午放学有时间吗？借我你的数学和英语的习题册，我想找几个例题。” 看着收到简讯急忙从桌上爬起来翻书包找练习册的牧知予，站在走廊里的少年笑着把手机揣进裤兜，悄悄离开了。 一整个下午牧知予什么课都没听进去，她拿着同桌的练习册工工整整抄着答案，从数学到英语，她觉得从上学以来她就没这么紧张别人翻看自己的作业过。 “放学在校门口的槐树下等你。” 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字，牧知予开始呆呆地望着黑板前的时钟，数着分钟数盼着放学早点到来。 连她自己也没发现，此时此刻她多么盼着和宋允川见面。 “叮——叮——” 放学的铃声刚刚响起，牧知予拎着书包从后门就冲了出去，平日里每天都第一个跑出去的男生望着牧知予的背影傻了眼。心里暗自佩服她的爆发力，简直堪称“一骑绝尘”。 从教室到操场再到校门口，这段距离平日里晃晃悠悠磨磨蹭蹭的牧知予要走上快十分钟，可是今天她只用了五分钟就窜到了校门口。 望着不远处站在树下的少年，牧知予停了脚，深深喘了几口气，咧着嘴傻笑着，止不住蹦蹦跳跳向外走去。 看着奔向自己的少女，宋允川下意识微微张开了怀抱。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无比幸福的。终于，第一次，他不是望着牧知予离开的背影守在她的身后了，终于这一次她朝着自己跑来了。 “想什么呢！”牧知予抱着书看着伸着手发呆的宋允川。 “没什么。”宋允川收回思绪，看着只着夏季校服的牧知予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一边问道:“想吃什么？我请客。” 宋允川主动替牧知予披上衣服。 “我着急出来忘了拿外套了。”牧知予解释道。 “下次慢点，不急，我一直都在。”宋允川柔声安慰着：“老地方可以吗？” 牧知予连忙点头。 窗边的老位置上，牧知予噘着嘴给宋允川挑着豆子，她不懂为什么明明宋允川不爱吃豆子还要点扬州炒饭。 趁着牧知予挑豆子的功夫，宋允川翻看着她的练习册，看着工工整整的笔迹和完全正确的答案，宋允川似乎明白了她的小心思。 宋允川：“小麦你知道怎么才能记忆最牢固吗？” 牧知予抬头望着宋允川，一脸学渣的茫然。 “就是给别人重新讲授一边”宋允川给牧知予倒了一杯水“高二的课程我学的不是很好，你愿不愿意假装是我的学生让我给你讲一遍？” 牧知予愣愣望着他。 “我每天都请你吃糖醋小排”宋允川抛出食物的诱惑。 可是他哪里知道，牧知予发呆并不是不愿意假装他的学生帮他巩固知识，而是牧知予忽然一下明白过来宋允川其实是想帮自己这件事情。 她怎么会忘记宋允川的成绩有多好，她虽然学习不好，但是大部分时候情商还是在线的。 她明白宋允川是想保护自己的自尊心，鼻子一酸眼泪就要落下的时候，牧知予慌忙低下头继续挑着豆子。 晚饭后宋允川与她约好每天中午这个位置见面讲题，来不及送牧知予回家宋允川就到了回学校上晚自习的时间，他离开前还叮嘱着牧知予到家发消息报声平安。 望着少年跑着远去的背影，牧知予忽然觉得有些太迟了，太迟才发现他的好，太迟才发现原来这个大魔头其实是如此温柔。 披着宋允川的外套往家走，那一刻牧知予只觉得这个风有些凉的傍晚忽然变得好温暖。 “你回来了——” 上楼时，心不在焉的牧知予忽然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抬头原来是简白抱着波仔坐在楼梯上。 “你怎么没去上晚自习？”牧知予好奇道。 简白：“请假了。”他上下打量着牧知予，看着她披在身上并不合身的外套，简白知道这大概就是宋允川的了。 “听说你们今天出成绩了。”简白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牧知予陪他坐一会。 “嗯...”牧知予略显尴尬地坐下。 “考的怎么样？” 牧知予心里瞬间策马奔腾，简直太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她犹犹豫豫半天没说话。 “我们牧牧成绩应该很好吧！”简白侧头笑着。 牧知予“让你失望了，我这次考了个倒数。”她揪着衣角说不出是尴尬还是羞愧。 简白愣了，他本以为牧知予应该成绩很好，是个聪明的女孩。 所以他才大意了没有去看成绩榜，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居然是个学渣。 “没事没事，下次一定能考的更好，我们牧牧这么聪明呢对吧。”简白依旧笑着，不过这次是为了掩饰尴尬的气氛。 简白不安慰牧知予还好，一安慰，她就很想哭，虽然知道明明是自己的问题，但是还是很委屈。 考了这样低的分数，觉得好丢人。 “哎——”牧知予叹着气，她觉得还是宋允川这种看破不说破的性格好，自己脸皮薄容易哭，而他就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简白这样直截了当的安慰反而让她觉得很不安了。 第十八章 醋坛少年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每当中午放学的时候，在巷子里那家有落地窗的老店里，总会看到窗边的位置，人还未到菜已上桌的场景。 宋允川怕放学后等菜浪费时间，于是就每天提前和老板订好中午的饭菜，这样当牧知予来的时候就不用饿着肚子等菜了。 他总是在前一天晚上发消息问她第二天想吃什么，然后默默记下，道一声晚安。 这似乎渐渐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份习惯，亦或是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牧知予自从宋允川帮她补习开始，每天最期待的事情从原本的放学回家看动漫变成了每天中午放学去饭馆吃饭。 虽然数学题很枯燥，虽然英语单词默写错了要受罚，但是她却是实实在在期待着的。 牧知予甚至有些庆幸，庆幸母亲工作忙，中午没法回来给自己做饭。 不然，她就没机会和宋允川一起吃锅包肉一起吃糖醋小排了。 校门口，宋允川总是会站在那棵老槐树下等着自己的小绵羊“姗姗来迟”。 每次牧知予一溜小跑冲到他的面前，宋允川总是很想伸出手去抱抱她。但是脑袋里的那份理智让他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还不到时候，宋允川总是一遍一遍的提醒着自己，要克制，还不到时候。 现在的他除了爱什么都没有，这种稚嫩的情感是不足以给牧知予任何实际的幸福的。 宋允川知道，这是自己从始至终坚定选择的女孩。但是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守护好自己喜欢的人，等她上了大学，等自己有能力给予她一份稳定的爱时，再伸出手去好好抱抱她。 午饭后的饭馆里，阳光被树遮挡，留下了一地的阴凉。牧知予伸了伸懒腰，一面打着哈欠一面擦着抑制不住的眼泪。 看着困得不行的牧知予，宋允川脱下外套卷成枕头一样的卷递了过去：“趴着睡一会吧，不然别人看了还以为我在虐待你呢。” 牧知予赶紧揽过“枕头”心满意足地点着头，两只手圈成圈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正当宋允川盯着她的睡颜出神时牧知予冷不丁开口：“别忘了叫我起床！” 牧知予觉得宋允川如此善良让自己中午可以睡上一觉简直是不可置信，她怀疑这家伙又要像小时候一样捉弄自己。 宋允川无奈笑道：“好——你放心，快睡吧。” 批改了一会牧知予的习题，宋允川感受到来自右侧的目光，他瞥见是个同校的男生，他记得好像曾经在牧知予班上见过他。 宋允川抬头静静看着趴在桌子上早已睡熟的牧知予，悄悄起身坐在了她的左侧。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自私的，他不愿意其他的男孩子多看自己的小绵羊一眼，别说一眼，半眼都不行。 那种感觉就像是听到一首自己很喜欢的歌，每天单曲循环，因为太喜欢太喜欢了，所以舍不得和任何人分享。 饭馆里放着80年代的老歌，偶尔能听到后厨传来碗碟碰撞的声响。 宋允川渐渐卸下一身的疲惫，枕着胳膊侧着头也趴在了桌子上，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自己的小绵羊。 她好像有些瘦了，比起小时候也更漂亮了，睫毛依旧这么长，眉毛弯弯的也好可爱，嘴巴和小时候一样小小的嘟嘟的这么多年依旧没变... 想着想着，一种羞耻感油然而生，宋允川忽然觉得自己这一刻实在是太“痴汉”了。 他连忙做起来喝了杯冰水让自己冷静，为了缓解此刻的尴尬他一遍一遍看着时间。 周五下午，高三难得有一次较长的休息时间。 宋允川一行人在篮球场上打着球，宣泄着这一周的疲惫。 篮球场上不一会便热闹了起来，上半场结束宋允川站在一旁喝水时才发现人群中背着明黄色小书包探着脑袋的牧知予，当然旁边还有姜宁。 牧知予从走廊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一脸兴奋的姜宁，她大大咧咧搂过牧知予神秘兮兮地在她耳边低语：“你家大魔王在篮球场打球呢，走去助助威！”姜宁紧紧搂着牧知予笑的一脸猥琐。 “哎！不是，什么就我家的！”牧知予踉踉跄跄地跟着姜宁“谁啊？” 姜宁：“靠！你这个花心大萝卜，你又有别人了？” 牧知予：“没有啊！”她挣脱开姜宁。 “啧！宋允川啊！他们打球呢！走走走！”姜宁用力挑了挑眉毛摆出夸张的表情，扯着牧知予下了楼。 牧知予也半推半就地跟着，十几岁的少女总是这样可爱又矛盾的个体，因为喜欢所以小心翼翼，因为喜欢所以总想逃离。 宋允川并未和牧知予打招呼，原本打算下场的他随手将未喝完的水丢在一边朝着篮筐走去。 “怎么又回来了？”有人问道。 “废话哪那么多”宋允川朝着对方摆出放马过来的手势，随即下半场开始。 牧知予躲在人群中注视着场上挥汗如雨的少年，看着他进球也忍不住悄悄地欢呼着。 “怎么这样有兴致？”简白不知何时出现在牧知予的身后，这家伙总是神出鬼没的，吓了牧知予一跳。 “陪朋友来看的...”牧知予像是偷东西被抓包的小贼一般，赶紧一把扯过姜宁，推到简白面前。 看着眼前好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姜宁的脸刷得一下就红了：“你...你好——”她结结巴巴地打着招呼。 “你好”简白露出他招牌的笑容，随即轻轻推开姜宁到一边，他眼里压根就没有这个害羞的少女。 简白凑到牧知予的身后：“在看场上的谁？我看看有没有认识的帮你牵牵线，嗯？”简白伏在牧知予的耳边，他的话清清淡淡传进耳朵里可是却让牧知予觉得危机四伏。 “没啊，谁都不认识，陪姜宁来的。”牧知予歪过头躲尽量和简白拉开距离，她下意识的望向宋允川的方向，默默叹气。 好在宋允川没看过来。 牧知予忽然愣住了，被自己下意识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为什么会害怕宋允川看到啊...难道... 宋允川在简白过来的时候其实就注意到了，有些分神的他频频失球。 “怎么回事啊川！”队友有些不满的问道。 “不打了。”宋允川扯过挂在栏杆上的毛巾和外套朝着牧知予走去。 还未等牧知予想通，她就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揽过脖子一把搂入怀中，简白有些诧异地看着宋允川。 “昨天的题做完了吗？就来凑热闹？”头顶传来宋允川清冷低沉的声音，牧知予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完全失了神。 她现在根本听不到除了两个人心跳以外的任何声音。 牧知予脸上的红晕早已经爬满脸颊，甚至就连耳朵也渐渐红了起来，姜宁在一旁看着只觉得眼前的牧知予仿佛染上了今晚粉色的晚霞一般，挣个人都快变成粉嘟嘟的了。 “宋允川，你不至于这么严厉吧。”简白看着害羞的牧知予，只觉得眼前的她太可爱了，即便现在她在别人的怀里。 “与你无关。”宋允川用外套蒙住牧知予的头不让简白在继续盯着她看，随即搂着她的脖子转身离开。 牧知予哀嚎着让他放手，她觉得自己又变成待宰的羔羊了。 姜宁望着被老鹰捉走的小鸡，看着牧知予那张牙舞爪的背影，默默替她默哀五秒钟。 第十九章 被扇巴掌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这段日子里，宋允川和牧知予周末一起去画室上课，中午一起吃饭补习功课。 在细碎的时光里，牧知予渐渐发现他们都喜欢同一个乐队，他们爱用同一种中性笔，他们都爱吃桃子口味的泡泡糖，他们开始试着向彼此靠近取暖，逐渐展开心扉。 他们谈天说地，除了那句“我喜欢你”。 很快高二第二次模考要在周五举行，从前对考试和成绩都无所谓的牧知予第一次既期待又紧张了起来。 同样紧张的人还有宋允川，他这个人从未害怕过考试，但是却因为牧知予的模考紧张得频频失眠。 二模前夕，宋允川根据学科重点给牧知予做了一套“独家模考卷”，从牧知予的作答到宋允川的批改，直到周四下午他们才彻底整理完这套考卷。 高二放学后，宋允川约牧知予在水房见面。 牧知予心怀忐忑地来到水房，拉开门看到宋允川早就在等待着她的到来了。 “明天就考试了...”还未到考场，牧知予俨然身临其境，早已开始感受着紧张的气氛了。 “别担心，我出的这套卷子，含概了现阶段你们的所有重点，你做的不错，回家再好好整理一下错题。”宋允川拿出卷子递给牧知予。 “我很紧张”牧知予接过卷子塞到书包里，重重叹气。 宋允川犹豫片刻，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链，红色的编绳上挂着一对精巧的雕花铃铛：“来“伸手”他看向牧知予。 牧知予乖乖伸出手，宋允川轻轻挽起牧知予宽大的校服袖子，将手链轻轻绕过她纤细的手腕。大概是紧张的缘故，宋允川的手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才扣上。 牧知予抬眼望着他，千万句话哽在喉咙凝成了眼眶中的泪花。 “太感动了？”宋允川笑着揉了揉牧知予的头发：“它会带给你好运的，放心考，有进步的话我带你去游乐园怎么样？” “嗯嗯！嗯嗯！”牧知予如捣蒜一般疯狂点头：“我们一言为定！” 如果说数学考试前，牧知予紧张到快要吐了的话，那么发下考卷的那一刻，看着熟悉的最后一题，牧知予知道相信宋允川准没错了。 “大魔头不愧是大魔头，押题也太准了，这些题型基本都在宋允川的射程范围之内。”牧知予想着不觉偷着乐出了声来，第一次她觉得数学考试可以用行云流水来形容，有些忘乎所以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角落里正监视着的眼睛。 几天后。 模考成绩公布的课间，宋允川也急急忙忙来到牧知予班级后门，翘首以盼着自己的小绵羊可以取得好成绩。 “牧知予——108”班主任拿着牧知予的卷子反复看了几遍确认合分无误后，才让她上前来领取卷子。 正当牧知予高兴得想要尖叫，一个声音打破了这份美好。 “老师，牧知予成绩作假！”学习委员噌一下站起来，神情激动。 “哦？李子木，你说说怎么回事？”班主任本就不太相信牧知予怎么突然会有这么好的成绩，他放下其他未读完分数的卷子坐在了讲台的椅子上。 “我看到她在和高三的男生谈恋爱”李子木指着牧知予道：“昨晚我还看到她和那个男生在水房亲亲我我！而且那个男生偷偷塞给了牧知予一份卷子，肯定是泄题了老师！” 牧知予简直气得快发抖了，突然的污蔑让她一时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袋一团浆糊。就在牧知予绝望的时候，她忽然瞥见走廊里的宋允川。就快要不争气落下的眼泪被牧知予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忽然很想保护他一次。 不能让宋允川被冤枉了，牧知予这样想着开口反驳道：“你有什么证据就出口污蔑！” 班主任：“确实，不能因为牧知予这次进步快就污蔑她是因为有人泄题。” “证据我有！”李子木从书包里慌慌张张翻出手机，打开相册，宋允川递给牧知予考卷到牧知予塞进书包里的视频清晰可见。 她和他被偷拍了。 牧知予恨不得冲过去摔碎李子木的破手机，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学会应对。 “老师，您不是上周才说不许上学带手机吗？作为学习委员怎么带头违反规定？”牧知予气急了，考卷在手中紧紧攥着。 “李子木，手机交上来吧。”班主任拍了拍桌子。 “老师！我还有证据！”李子木连忙放出宋允川给牧知予戴手链的视频。 是的，视频里他们行为亲昵，像极了恋爱中的男女。 “我们只是朋友！”牧知予有些无力地反驳着，她有些心虚了。 班主任看着牧知予手腕上的手链沉着脸开口道：“这件事，我会和你的家长沟通。” 宋允川靠在走廊和教室之间的墙上，听着小绵羊维护着自己的话，不自觉笑了。接下来换他来保护她了。 只是，宋允川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居然闹到了自己班主任这边。 虽然考卷的事情解释清楚了，但是高考在即，心思还放在谈情说爱上，作为班主任是绝对不允许的。 也不知道老师们是怎样商量的，最后牧知予和宋允川的家长都被叫到了办公室，两个班主任vs两个家长和两个学生的奇观，引得一些胆大又八卦的学生们围在办公室门口偷听着。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 班主任们和其他人一时间都愣住了，半晌牧知予的班主任连忙开口：“牧知予妈妈，你这是做什么！孩子有错我们可以耐心引导！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没错！孩子是发展中的人，牧知予妈妈，你要尊重孩子的自尊心啊”宋允川的班主任看着小脸瞬间浮出巴掌印的牧知予有些不忍心地说道。 宋允川紧紧攥着拳，胳膊上青筋暴起。他看着一脸漠然的牧知予，看着她脸颊无声划过的泪水，那一刻他的心被狠狠揉捏，碎了一地。 他觉得自己好无能，居然根本保护不了自己的女孩。 他忍住想要开口的冲动，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再参合进来无异于雪上加霜。 “你知道错了没有！”牧知予的母亲丝毫不理会老师们的劝说。 牧知予倔强地望着母亲，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咬紧牙关不开口。 “你这死孩子！”就在牧知予母亲再次抬起胳膊的时候，就在宋允川控制不住自己要冲上去拦下这巴掌的时候，牧知予望向宋允川随即很快收回了目光。 “我错了...”牧知予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划过她红肿的脸颊，滴落在地，溅起一朵朵绝望的花。 宋允川太明白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她妥协了，为了保护他为了不把他牵扯进来，牧知予妥协了。 第二十章 不复相见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宋允川一个人望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发着呆，桌上的食物已经变凉。 这是他独自坐在这里等待牧知予的第三个中午了。 自从那天从办公室里出来，牧知予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以后，他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 宋允川知道，去牧知予的班级找她只会更伤害她。去她家楼下等她如果撞上牧知予的母亲，她又免不了挨一顿打。 在餐馆等她无望，于是宋允川只能寄希望于画室了。 可周末当他来到画室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牧知予空荡荡的位置，好像她从未出现过一般，画室里竟然半点她的痕迹都没有了。 明明教她画画的场景就好像还在昨天，明明那瓣橘子的甜味还在口中回荡，可是她却不在了。 宋允川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感觉这段日子就像做了一场梦，梦里他找回了自己的小绵羊，可是当梦醒了，自己却还是那个孤独的牧羊少年，他的小羊终究是走丢了。 徐薇不忍地看着丢了魂的宋允川，心里骂了那个告状精一百遍。 “薇姐，班长怎么了？”姜宁凑近徐薇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不知——”徐薇那个“道”字还未说出口，就硬生生憋了回去：“不知和牧知予怎么了。” 徐薇记得，这个小丫头和牧知予最近关系不错，说不定可以了解到什么内情。 “你是说那件事啊，牧牧回家以后被她妈妈打惨了，我前几天见她时候胳膊上都是青紫的伤痕。” 姜宁越说越难受：“薇姐你说当妈的怎么能下手这么重？你是没看到她脸上的淤青，到现在还是很明显，这样上学你说同学不会看她笑话吗？特别是李子木！” “李子木？”徐薇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姜宁点头道“就是高三组数学李老师家的孩子呀！” “李力老师？”徐薇忽然拉住姜宁的胳膊。 “对对对！”姜宁拼命点头。 徐薇回忆起经常在数学课上李老师会表扬宋允川，常常说“我经常教育读高二的儿子要多和宋允川学习，这才是一个男孩子在高中该有的样子。” 徐薇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正当她打算找宋允川的时候，他接了通电话便去了院子。 宋允川看着陌生的来电号码以为是牧知予急急忙忙接通：“喂?” “是我。”简白开口道。 宋允川请了假，20分钟后，小饭馆熟悉的位置上坐着的是宋允川和简白两个人。 “说吧”宋允川黑着脸语气冰冷。 “你想知道牧牧的近况吗？”简白不紧不慢地开口。 宋允川皱着眉两只手攥着拳头摆在桌子上“废话少说。” 简白身体向后倾，和宋允川保持安全距离，他忽然觉得换了发型的宋允川总是带着一股杀气，变得更讨人厌了。 简白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相册，几张伤痕的照片出现在宋允川的面前。 “这是我偷偷拍下来的。” 简白眼神沉了下来“她被打得不轻，晚上的时候我听到了她们家传来的摔东西声音，以及牧牧的哭号嘶吼”。 宋允川的眼眶不觉间湿润了，他无法想象那个柔弱的女孩这几天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简白的目光逐渐变得阴狠可怖，他滑动照片往前，一个男生的脸出现在了手机的屏幕上边。 宋允川抬头看着简白等待他的答案。 “他叫李子木，我们数学老师的儿子，高二，和牧牧同班。”简白说话间手指继续滑动，他放出了几段视频。 第一段视频中，李子木尾随在牧知予的身后。 第二段视频中，牧知予把喝完的奶茶丢进垃圾桶，李子木随后从垃圾桶中翻出来拿着牧知予喝过的吸管含在嘴里。 第三段视频中，李子木尾随牧知予进了这家店。 “够了!”宋允川关掉简白的手机“你来找我不可能是只想给我看视频。” 简白冷冷笑着：“当然不是，宋允川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宋允川并未说话。 “视频我可以交给你，但是从今天到毕业你都不许再见牧知予。”简白挑了挑眉翘起二郎腿，一脸胜券在握。 “好。”宋允川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的喉结动了动良久才开口道：“往后你也理她远一点，你我的恩怨不要牵扯到她。” “宋允川，你现在没资格和我谈条件。”简白留下了一个u盘放在桌子上，随即转身离去。 出了店，简白径直朝着药店走去，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简白知道宋允川比自己懂得如何用最妥帖的方式处理好这件事情，只有这样牧知予才不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他也不许，有人再这样伤害她了。 回到画室。 宋允川一直沉默不语，他周围的气压变得极低，姜宁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徐薇理了理思路走向宋允川，她坐在他的身边，轻声道：“我们数学老师的儿子叫李子木，你记不记得他常说当着儿子的面教育他要向你学习。” 徐薇明显感觉到宋允川情绪的波动，他紧紧咬着牙关一拳狠狠砸在画板上。宋允川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爆发更多的愤怒。 他理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了。 此时此刻，宋允川无比自责。又是因为自己让牧知予收到了伤害，原本以为勇敢踏出一步可以朝着她更近一点，可是没想到却把牧知予推向了深渊。 她那么爱哭，那么怕疼，那么容易被别人欺负，怎么受得了挨那么多打，怎么受得了同学的嘲笑和议论。 现在的她一定很绝望吧，宋允川想着，悲从中来，眼中尽是疼惜。 良久。 徐薇见他情绪缓和了不少便又说道：“听牧知予的同学说，她被她妈妈打得不轻，你找机会去看看她吧。” 宋允川的心再次咯噔一下，他叹了口气：“徐薇，你想办法替我去看看她。” 思索片刻他补充道：“我的身边不方便。” 徐薇秒懂，她拍了拍宋允川的肩膀，示意他放心。 “买些车厘子和草莓，还有伤痕能快速修复的药，这个你比我懂。” 宋允川嘱咐着，随即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徐薇面前：“密码是612101” “至于吗？见外了。”徐薇推开他的手。 “往后她有什么需要，你就用这张卡里的钱买，我定期往里边存钱。”宋允川再次递出银行卡。 徐薇犟不过，只好收下。 第二十一章以恶治恶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徐薇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牧知予去挑选水果，会为了她绞尽脑汁上网查各种攻略“如何快速修复疤痕”。 她从前是讨厌牧知予的，但是如今她才忽然明白，牧知予的胆小懦弱、毫无主见、甚至是被欺负也不知道反抗的性格，到底是为什么了。 她有那样强势的母亲，从小到大一直左右着她的人生，牧知予大概活到现在没有为自己的人生做过什么重要的决定吧。 想到这里，徐薇忽然觉得她可怜得让人心疼。 到牧知予家楼下的时候，徐薇两只手提着重重的购物袋。 里边都是宋允川嘱咐过的，牧知予爱吃的东西。 “牧知予！牧—知—予——”徐薇的大喊大叫并没有引来牧知予窗口的张望，反而简白站在阳台开口回应道：“喂，同桌，你在叫魂吗？” 徐薇看到简白没好气道：“魂你个大头鬼！牧知予没在家吗？” 简白耸耸肩：“她是听不到的，你上楼吧，来我家坐坐。” 徐薇气呼呼提着东西上了楼：“怎么回事她听不到？”她把东西放在简白家门口叉着腰问道。 “我给她吃了安神药”简白晃着手里的瓶子。 “你他妈有病是不是！给她乱吃什么药！？”徐薇气不打一处来，她觉得简白实在是太胡闹了。 “放心，这是我平时一直吃的药，让她睡个好觉吧，最近她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简白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开相册给徐薇看了照片。 “她妈打的？”徐薇眉头紧皱。 “嗯。”简白翻出视频递给徐薇“还有更过分的。” 徐薇和宋允川看到了同样一组关于李子木的视频：“你怎么弄到的？” 简白神秘莫测地笑着：“校门口几家店的监控录像” 徐薇：“你打算怎么办？” 简白：“我想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唉，可惜我怕这么做会让牧牧陷入自责，你也知道毕竟她是个烂好人的性格，什么破事都觉得是自己的错。” 简白看着徐薇脸上好笑的表情，继续说道：“这件事宋允川也知道，你帮帮他吧，毕竟那家伙办事我也觉得不靠谱。” 被变相夸奖徐薇心里还是有些小骄傲的，她理了理头发：“你想我怎么做？” 简白：“你在学校不是人缘很好嘛同桌，在高中生之间传没由头的八卦都比病毒传播还要快，何况是有理有据的事实呢~” 简白放声笑着，明明一脸的天真烂漫却说出这样心机深沉的话来，徐薇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风。 的确，这件事情如果宋允川来办，他一定不会选择这种“报复”式的行为，但是对待偶这种烂人，不就应该用一些烂招吗？徐薇第一次赞同简白的看法，她放心的把东西教给简白，嘱咐他交给牧知予。 简白满口答应，送徐薇下楼离开后，他回到家洗好水果，敲响了牧知予家的门。 良久牧知予才揉着眼睛来开门。 简白：“睡得还好吗？带上耳塞是不是就听不到楼上装修的声音了？” 牧知予点点头，多亏了简白的耳塞，不然周末根本没法好好休息了。 “给你买了水果，都是你爱吃的东西，快吃吧”简白放下果盘：“牧牧，你记得，往后学校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好好看书学习就行了。” 牧知予机械地点了点头。 “我会保护你的。” 周一开学的时候，学校的贴吧里高二某男生尾随女同学跟踪偷拍恋物癖的视频被疯狂转载到各个年级的群组里。虽然视频发布者把跟踪男的脸打上了马赛克，但是他翻垃圾桶时候漏掉了一瞬间的画面，就这一瞬间，侦探一般的同学们纷纷截图。 最终有人认出，这是高二文科三班的李子木。 一时间学校里炸开了锅，很快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把高二三班的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学校领导召开紧急会议，组织管理员删除视频贴。 高三的李老师从牧知予班级带走李子木的时候姜宁躲在走廊的人群中喊道：“不要脸！尾随女同学！恶人先告状！” 很快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来，直到政教处的老师前来赶人回教室，走廊里才安静了下来。 班级内爱八卦的同学凑到牧知予的身边打听什么情况，就连姜宁也发来消息“姐妹！牛！”。 牧知予紧张地揪着袖子，心砰砰砰砰跳个不停。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被推上风口浪尖，她明明只想息事宁人的。 水房里 宋允川扯着简白的衣领：“你做的？”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那眼神几乎要吞没了柔弱的简白。 简白倒是无所谓他笑着推开宋允川的手道：“徐薇做的。” 简白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不紧不慢：“那天她翻我手机了。” 宋允川一气之下推开挡在身前的简白，径直回到教室。 他看了看低着头摆弄手机的徐薇，宋允川坐在了简白的位置上冷冷开口道：“视频你传出去的？” “不用谢我。”徐薇扬了扬眉，语气中带着些许的骄傲。 宋允川：“你这是在害她。”说罢宋允川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便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徐薇一头雾水地望着态度冷漠的宋允川“好赖不知！”她气呼呼地关上手机趴在桌子上不再说话。 学校里的风言风语足足传了两天。 当牧知予被再次叫到办公室的时候，她的手已经抖得自己无法控制了。 看着满脸通红的李老师，看着一脸愤怒的李子木，看着捉摸不透态度的校长和班主任，牧知予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窒息。 “牧知予同学，对于这次的事情我校决定予以李子木休学反思的处分，也希望你可以原谅李子木同学的冲动莽撞，手机里的视频不要在继续传播了。”校长沉吟片刻继续道：“这给我校带来了及其负面的影响。” “校长...不是我...我没...”良久牧知予颤抖着开口想为自己解释，却被班主任老师无情打断了。 “牧知予，这件事情你不用多说，删掉视频，李子木会和你道歉的”班主任看了看李老师。 李老师推了李子木一把，就当李子木不情不愿地准备要开口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来者正是宋允川。 第二十二章 办公室对峙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让她默认？”宋允川的声音响彻整个办公室，他紧紧握着徐薇的手机，不顾办公室众人异样的目光，径直走到牧知予的身边。 当熟悉的气场笼罩着牧知予的时候，那种安心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落泪。 她本是秋日枝头干枯摇摇欲坠的一片落叶，随时会被摧残掉落，可是在风吹动的那一刻，有人轻轻擎住了牧知予濒临崩溃的情绪。 她无声落泪，但却不再害怕了。 “宋允川，你来凑什么热闹！”校长砰的一声狠狠拍在桌子上，盖着盖子的茶杯发出碰撞的声响，随即打翻在地，牧知予的班主任连忙上前收拾着残局。 校长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老师，又回过头看着牧知予等人：“你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不要把心思放在没有用的事情上！”他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件事到此结束，都回去吧！” “李子木还没有道歉，发到网上这件事情也不是牧知予所为，我做的。”宋允川冷着脸，他并不希望这件事情就此结束，他要还小绵羊一个清白。 “看吧！他们是不是有奸情！哈哈哈哈还说没有！”李子木忽然情绪激动起来，幸亏李老师眼疾手快一把牢牢拽住了他。 可是李子木依旧甩着膀子挣扎着：“凭什么！凭什么事事都有他宋允川！凭什么他谈恋爱就没事！” 宋允川压着眼底的怒火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我和牧知予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我们曾在同一个画室上课，所以熟识对方。” 他看向李子木：“关于泄题简直是无稽之谈，牧知予的那份卷子想必老师们看过了，那是我自己整理的重点，我是为了感谢牧知予把她的练习册借给我。” “来而不往非礼也，校长这不是您曾经教导我们的吗？”宋允川道。 校长看着甩锅给自己的宋允川，即便又气又恼但却欣赏这个少年的沉着冷静，有理有据。 “宋允川，把同学的视频传到网上这件事情，是你的不对。”校长道。 宋允川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一只手在头顶摩挲着自己的短发，尽显痞态。 “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但是作恶的人必须严惩，并且公开道歉。” 李老师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他劝说道：“孩子们的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解决了。” “老师，李子木的行为算不算是心理疾病？您也看到了，他尾随女同学，收集女生用过的吸管，往后他还会做出什么来？拿什么保障全校女生的安全！”宋允川忽然抬手指着李子木道：“他不配继续留在明华。” “宋允川！你别欺人太甚！”李子木忽然挣脱开来冲向宋允川，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办公室的老师们好不容易才分开两个情绪激动得少年。 “去你妈的！你才是变态！你才危害全校女生！如果不是你谁跟着她牧知予。”李子木一边骂着一边蹬着腿整个人都处腾空的状态。 “胡闹！”校长浑厚的声音穿透了楼板，几乎全校在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李子木休学回家反思！宋允川记过处分写检讨，等毕业前自己来政教处消处分！校长转身看着一言不发的牧知予：“你想李子木公开向你道歉还是书面道歉？” 牧知予摇着头，她缩着脖子往后躲着。 不要道歉，她什么都不想要，快结束吧这一切，快点回到平静的生活，牧知予觉得自己真的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宋允川暗暗在心里骂了校长鸡贼，他明明知道以牧知予的性格自然是什么都不会要的，但是不过也好，李子木往后不能再骚扰牧知予了。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宋允川静静跟在牧知予的身后，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宋允川知道，他又把自己的小绵羊弄丢了。 结束了这场风波，校园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牧知予依旧是那个班级里没有朋友的存在，从前大家总是觉得她不起眼会不知不觉忽略掉这个透明人，现在大部分人都对她敬而远之。 所有人都觉得是牧知予的报复让李子木父子从此消失在了这个学校。 是的，高三数学组的李老师也辞了职，书面上说是陪孩子去治疗心理疾病，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没有颜面再待在这所学校了。 牧知予依旧一个人在学校里独来独往着，偶尔姜宁会来找她一起吃午饭，其余大多时间，宋允川总会远远望见她一个人。 有时，牧知予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一个人听歌发呆；有时，牧知予一个人行色匆匆穿梭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有时，牧知予一个人在教室里吃着盒饭。 不知为何，牧知予渐渐觉得有些孤独了，可是她从前是绝对不会的。 她开始在一个人发呆的时候，一遍一遍回忆着和宋允川在一起时的场景。 “他握着画笔教自己画画，他为自己提前点好饭菜，他在窗边批改自己的考卷。”牧知予有些懊恼自己的记性总是很差，如果再聪明一点就可以回忆起更多和宋允川在一起时候的画面了。 “如果我从未见过光亮和温柔，从前的那些黑暗和冷漠就不足以伤害我。某一天，你来了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那天阳光和煦你的眼瞳好温柔。后来你走了，留给我一片混沌和伤口。”牧知予坐在长椅上写着日记，倾诉着自己的难过和痛。丝毫没有察觉身后靠近的少年。 “在想什么？”简白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在她耳边低语道。 牧知予下意识弹开，她慌张地收起日记本，眼神躲闪：“你别过来了，和我走太近会被别人说闲话。” 简白原本有些阴沉的脸瞬间多云转晴，他绕到牧知予身前道：“我不怕啊。”他笑了，笑得依旧天真烂漫：“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只是这几天看到你难过我也变得心情很差了。” “放学以后我们一起回家吧。”简白诚恳地望着牧知予。 “不了，我妈看到不好，再说——”牧知予揪着袖子有点难以启齿。 简白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故意曲解道：“没关系，被当做情侣我倒是很乐意~”。 “阿姨那你放心，我们那天下楼倒垃圾时候见过了，她还蛮喜欢我的呢！和我一起回家她不会再责怪你，放心。” 牧知予抬头望着眼前的人，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班会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校园里一切都如从前模样，可是日复一日的时间齿轮却从来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停歇过。 五月的枝头停不住聒噪的鸟，五月的空气燥热而压抑，五月高三的教室是笔尖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 宋允川再次写完了一只中性笔，他甩了甩胳膊，低头换着笔芯。趁着这个空档，他轻轻揉着中指磨出的老茧缓解着不适感。 旁边的同学看着宋允川挂在椅背上的垃圾袋，里边躺着一根又一根的空笔芯，畏惧地摇了摇头。 学霸拼起命来实在太可怕了。宋允川几乎每天都坐在位置上低头看书刷题，没人知道他受了什么刺激，江湖传言他“失恋了”所以化悲愤为动力。 同时也没有人知道宋允川放弃美术联考的原因，他在心底悄悄藏住了这个秘密对外绝口不提。 班主任老师倒是很高兴，她觉得凭宋允川的文化课成绩会有更好的出路。 只有宋允川自己心里知道，在没有重逢牧知予前，他是计划出国留学的。他想去国外深造继续画画，但是如今他悄悄妥协了。 自从那件事后，宋允川深深发现自己有多么无力。 如果他还是孤身一人，一味追求梦想和爱好，随遇而安的生活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可是如今他有要守护的人，他计划着如何能给她一个充满温度的家，他想自己的未来里有她。 宋允川想去她喜欢的城市，他计划着选择一个金融类的专业，早日创业给她一个有保障的依靠。 从那件事之后，宋允川也只是远远在她身边看着她保持着安全距离了。 有时候宋允川也会忍不住想，没有了他的生活，牧知予还习惯吗？会不会偶尔路过那家巷子里的老店忽然想起他？ 他会，每次放学他都故意路过那家店，每次都只为了故意想起她。 墙上的倒计时每天都在变化着数字，各科老师都在“抢时间”帮学生们巩固更多的知识点。 不知从何时开始，高三的教室里下课后变得安静了许多。 有的人在整理着课上未完成的笔记，有的人趁着下课赶紧趴在桌子上休息，就连出门上厕所的关门声不知何时也都变得更轻了。 人们唯一能听到的便是时间倒数的声音。 徐薇忽然从梦中惊醒，猛地抬头看到墙上的倒计时松了口气。 她梦到自己高考那天迟到了，怎么跑也赶不到考场。 “做噩梦了？”简白趴在课桌上测着头声音慵懒。 徐薇吞了吞口水白了他一眼。 “放轻松，不就是一场考试吗？”简白笑了笑埋头在手肘里。 “你为什么每天都不紧不慢的？”徐薇疑惑地看着自己这个古怪的同桌“你不紧张吗？” 简白的声音变得闷闷的，他道：“我打算复读了”。 “什么！”徐薇拍桌子的声音太大，引来了周围人的不满。她连忙赔笑道歉。 “你疯了啊？”她压低声音凑近简白。 “认真的。” “屁啊，你成绩多好别以为我不知道！”徐薇晃了晃简白的胳膊，半天也没有回应。 这一刻她充分明白了什么叫做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了。 随着高三最后一次班会的召开，宋允川的高三生涯也即将画上了句号。 班主任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重复着高考的注意事项：“不要乱吃东西，合理安排作息，准考证不要忘记带了这很重要！进了考场紧张就深呼吸——”随着班主任的叮嘱，讲台下一些感性的女同学已经开始忍不住偷偷抹起眼泪来。 班主任老师淡淡略过这帮低着头哭的学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不要忘记涂答题卡！特别是考号下边的位置。不要怪老师唠叨，你们再耐着性子听完这节班会，往后老师就再也不会唠叨你们了。” 角落里徐薇的哭声突然打破了这份压抑的静谧，随即而来的是山洪倾泻一般的情绪爆发。 这几个月来的委屈和艰辛，这三年来的陪伴与成长，一瞬间所有的情绪扑面而来。 讲台上的班主任望着教室里哭得稀里哗啦的学生们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道：“想哭就哭吧，哭过了擦干眼泪，我们继续一起面对！” 宋允川微微红着眼眶，他用漫不经心的举手请假举去厕所，来掩饰着心中不忍分别的感伤。 静谧的走廊里宋允川站在窗边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忍不住深深叹息，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一切却好像都变了模样。 他捏了捏眉心，摇摇头嘲笑自己突然的多愁善感。 抬手看了一下时间，随即宋允川双手插在裤兜里低着头匆匆往楼下走去，他走的太急以至于直到女孩迎面装进怀里才停下脚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沉默了。 “砰砰——砰砰——砰砰——”熟悉的心跳声再次充斥在两个人的耳边。 “你——”宋允川和牧知予异口同声道。 “你先说吧”宋允川退后一步回到安全距离。 牧知予看着他退后一步的动作心里咯噔一下，那些哽在喉咙的话忽然一句也说不出了。 “最近认真学习了吗？”宋允川看着沉默的牧知予开口道。 牧知予连忙点头：“小测我进步了十名”一瞬间她好像忘记了难过，她忍不住抬眼望着宋允川渴望着他的表扬。 “不错。”即便回答只有两个字，宋允川却倾尽了这么多日来的所有温柔。 当牧知予再次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一向沉着冷静的宋允川却慌乱地不知该看向何处才好了。 他的目光太过于温柔了，只一眼，身处混沌黑暗的牧知予便要融化。 “我快高考了。”宋允川盯着牧知予手腕上的手链有些出了神。 “昂，听说了。” “听说了？”宋允川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牧知予有些傻傻的模样，还是对他一击即中。 “听说到时候考点附近会有高二的志愿者”。 牧知予连忙点头：“我也报名了！” 宋允川喉结上下动了动，那句“是为了我吗？”只在他空荡的心底响起。 “对我说一声加油吧。”宋允川拿出口袋里的中性笔伸出手示意她在校服袖子上写点什么。 牧知予犹豫片刻，随后做出了人生中她觉得第一件勇敢的事情。 第二十四章 高考车祸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牧知予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了两个人关系做什么更进一步的努力，但是她却总在无意间撩拨着宋允川的心弦。 拉过宋允川的手，牧知予挽起他的校服衣袖，手中的笔顿了顿。随即她在他的手臂内侧画了起来。 宋允川宠溺地注视着低头专注的牧知予，笔尖在手腕臂上轻轻游走着有些痒痒的触感不知是来自于笔尖的接触还是他的心底。 他只觉得牧知予的小手凉凉的，眼前的这个女孩实在是太可爱了。 “喏！画好了。”牧知予抬头对上宋允川炙热的目光时，脸瞬间就烧了起来。 宋允川并不舍得收回手看看她画得到底怎么样，他只想贪恋这片刻的美好：“很可爱。”他盯着牧知予说道。 “画功有进步吧~”正当牧知予准备松开手的时候却被宋允川一把反握住，差一点她就跌进他的怀里。 “高考那天，要来为我加油。”宋允川道。 牧知予：“嗯——一定。”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刺耳的下课铃声打破了这份静谧，牧知予连忙抽出手，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宋允川轻轻摇头笑着：“真的很可爱...” 他低头看着手腕臂上牧知予留下的小绵羊，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多年后的一次线下活动，在与制片人打高尔夫球时，宋允川纹在手腕臂处的小绵羊不小心漏了出来。 这一度害得对方误以为不苟言笑的宋总宠爱孩子到了极致，居然把孩子的趣味涂鸦都纹在了身上。 于是逢年过节连送了两年的儿童玩具。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时光转瞬即逝，终于来到了高考的日子。 高考毕逢阴雨天，这好像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的传统。 牧知予望着窗外的蒙蒙细雨不觉为宋允川担忧了起来。她匆忙穿上雨衣准备出门却被母亲拦了下来。 “你去哪？”当冷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时，牧知予不禁打了个寒颤。 “学校组织我们高二同学去当高考志愿者，妈妈我被选中了。”牧知予转过身有些心虚道。 牧母道：“去什么去！在家里带着好好看书！” “妈——学校已经登记过都有谁了，我现在突然不去这怎么好啊。”牧知予面露难色央求道：“妈妈你就让我去吧，我肯定早点回来写作业。” “不行，在家待着！谁知道你又有什么花花心思，能不能别总给我丢人？你又想去见那个宋允川对不对!”牧知予的母亲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敲响了。 “还不去开门？” 牧知予不情愿地推开门，看到穿着雨衣的简白笑着站在门口，他看了看牧知予随即探头进屋内：“阿姨，这个志愿者活动会加分的，对她日后评选优秀毕业生有很大帮助！” 简白一脸真诚，随即他又开口道：“阿姨，我今天来是想麻烦您送我去考场，外边下雨，我打不到车了...但是，您要是麻烦就不用了。” “高考人生这么大的事儿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赶紧，牧知予你还愣着干什么！磨磨蹭蹭再迟到了！”牧知予的母亲连忙起身，换上挂在墙上的外套，带着简白和牧知予一起出了门。 牧知予悄悄对简白竖起大拇指，简白双手插在兜里得意地笑了笑，随即他快步向前跟上牧知予母亲的脚步。 “F9666，阿姨您这车牌够可真好呀，看来我今天一定能考个好分数啦”简白一只手整理着刘海和牧知予的母亲攀谈着，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悄悄挂断了电话。 雨滴映在车窗上一滴一滴模糊了牧知予的视线，她坐在副驾驶上一只手摩挲着玻璃心里想着即将与自己分道扬镳的少年。 他会去哪里，会遇见怎样的人，会开始怎样的人生呢？不知道一年后的今天自己是否会—— “糟了，我的准考证忘在家里了！”简白焦急的声音在后排响起打断了牧知予的思绪。 “落在家里了？” “来得及来得及，掉头我们回去取。”牧知予的母亲看了看时间连忙在下个路口掉头往回赶。 牧知予的那句“我想下车先去考场。”硬生生憋在心里没敢开口。 车到楼下。 牧知予跟着简白一溜小跑上了楼，两个人在房间里找了半天也没看到准考证。 “你再想想放哪了啊”牧知予看着简白不紧不慢的样子感觉简直就是现实版的“皇上不急太监急”。 “想不起来了，哎，怎么办？我可能没法参加高考了牧牧。”简白蹲在地上捂着脸。 “再找找一定能想起来，不行咱们就去考场看看能不能补办。”牧知予蹲下安抚着简白的情绪。 半晌，简白站起来拨通了电话，他站在阳台，牧知予听不清简白在说些什么，只是不一会简白从阳台波仔的窝里拿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准考证来。 “刚刚打电话想问老师能不能补办，结果看到了在这家伙的窝里。”简白看着角落里的罪魁祸首哭笑不得。 “找到就好，快走吧！要迟到了！”牧知予拉着简白的胳膊赶紧往楼下跑。 身后简白看着明朗的少女，脸上浮现出令人难以捉摸的神情。 去往考场的路上，牧知予的母亲一路上看了无数次的时间，牧知予焦急地张望着，谁都没注意简白从原来后排中间的位置悄悄挪到了副驾驶后，一只手搭在了车门把手上。他看着即将通过的十字路口，在心底悄悄倒数着 “5” “4” “3” “2” “1——” “砰——”左侧一辆面包车驶来，从侧面正正撞在了牧知予他们乘坐的越野车上。 后排靠在车门位置的简白直接从车里掉了出去，滚落在马路上。 牧知予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她吓傻了，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惊魂未定的她赶紧看着驾驶位置上的母亲：“妈妈，你没事吧....” 牧知予母亲扶着方向盘反复深呼吸着，她摇着头忽然从后视镜看到开着的后排门，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牧知予，简白！快看简白！” 母女二人连忙下了车朝着简白奔去，好心路人帮着叫救护车报警。 牧知予跪在简白身边看着双眼紧闭的简白，唤着他的名字。 第一次，牧知予感到死亡离自己如此近。 很快救护车赶到，牧知予和母亲跟着救护车送简白去了医院。 好在事故不是很严重，车子都可以继续正常发动，在交警的疏通下很快恢复了路上的秩序。 路上医护人员对简白做了紧急检查，除了身上多处擦伤目前并无大碍。 但是还需要到医院做进一步的脑部以及内脏的检查。 在医护人员和牧知予母亲沟通的时候，简白也醒了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牧知予道：“对不起牧牧，怪我让你没办法按时到考场了...” 牧知予的确在心里偷偷想着这件事情，她本来万分焦急，但是这件事情从简白的口中讲出来却让牧知予觉得无比羞愧。 她太自责了明明是母亲载他去考场出了事，简白不但没有抱怨还惦记着自己的事情... 牧知予摇着头：“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第二十五章 就此分道扬镳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直到踏进考场的那一刻，宋允川还下意识的回头，希望下一秒他的小绵羊就跌跌撞撞赶来为自己加油助威。 他不得不承认，失落感充斥着他的每一个瞬间。 好在她在自己手臂上画了加油助威的小绵羊，她的信念依旧会陪着自己度过这几天。 宋允川无奈安慰着自己。 医院里。 简白躺在病床上静静注视着坐在床边削苹果的牧知予。 她虽然人在这里削着苹果，整个人却像丢了魂，某一刻简白分明见到有一滴眼泪落在她的手心。 简白承认，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心软了，想放她走，去宋允川的身边。 可是，扑面而来的嫉妒让这个性格本就扭曲的少年彻底迷失了方向。 原本在简白今天的计划里，重伤入院的人应该是牧知予。 他要毁了宋允川在乎的一切，从他的亲人到他喜欢的人，最后就留他自己独自在这个世界上。 简白要让宋允川承受和他一样的痛苦。 宋允川的母亲夺走了自己养母的幸福，宋允川又夺走了自己的生母，简白早就发誓一定不会让他们母子好过。 可是牧知予渐渐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他开始变得什么都不想要了，除了眼前这个女孩。 他愿意，不择手段留住她。 “牧牧，我没事，你担心他就去吧。”简白微弱的声音响起。 他艰难撑起身体，胳膊上的伤口又透过纱布渗出血来。 牧知予连忙放下苹果，起身要去叫护士重新包扎，简白却一把拉住了她：“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牧知予回头看着满眼委屈的少年，那一刻五味杂陈的感觉再次袭来。 “从鬼门关走了一回我才明白，人这一辈子放下过去最难得。” 简白好像自言自语一般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我和宋允川早就认识了。” 细心的简白捕捉到牧知予眼中闪过的那一丝讶异。 “你想听吗？我和他的过去。” 牧知予扶着桌角，重新坐到椅子上。 “从前我只告诉你我从小便被收养，但…我没说的是姑父那年带回来的女人便是宋允川的母亲” 看着牧知予不可置信的表情简白点了点头。 “看来他从来都没告诉过你他真实的过去。” 牧知予心底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的生母在宋家做保姆，她把宋允川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但是对我却不闻不问...”简白眼眶泛红望着窗外好似回忆着的时候也掀开了自己巨大的伤疤。 “很难以置信吧？过了这么多年我和他又见了面。” “他夺走了我太多东西，我总想着与他争个高下，宋允川也想要和我两清。” 简白回过头望着牧知予，那擎在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水来得刚刚好：“对不起牧牧，我不该那你当赌注。” “赌注？” “对不起牧牧，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一时争强好胜答应宋允川。” 一瞬间牧知予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轰然倒塌了，往昔那些美好变得愈发支离破碎起来。 她本以为熬过黎明前的黑暗就会迎来自己的清晨，就会迎来那缕微光和希望。 可是这一刻牧知予忽然发觉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沉寂于黑暗海底时自己做的一个梦罢了。 如今梦醒了，她又朝着最深处的黑暗下坠着。 原来，他们对她的好，也不过都是利用而已。 “大魔头”始终还是“大魔头”。 那些不言而喻的默契，那些无法言说的情愫，桩桩件件都只是她牧知予一个人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而已！ 看着沉默的牧知予，简白忽然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牧牧...我们还可以重新做朋友吗？” “我失去了一切，我不能再失去你这个朋友了...” 牧知予根本听不进去简白在说什么，她机械地点了点头。 其实说真的，她不在乎简白和宋允川把自己当做赌约。 让她真正难受的事，她真的对这场骗局当了真。 她对宋允川当了真。 牧知予只觉得好疼，那天办公室里的那个巴掌她都不觉得有这么疼过。 既然希望之火于他手中重燃，那么吹熄着最后一根蜡烛的权利就留给自己吧。 高考结束 宋允川听说了那天的事情，他焦急的奔向医院却只换来了牧知予的避而不见。 她带着对他的愧疚和失望，把少年关在了门外。 “小麦，你有没有受伤？你现在怎么样了？”宋允川敲着门心急如焚。 他还在假装关心自己吗？ 牧知予说不清此时此刻的感觉，她只想逃离他，躲得远远的，就像儿时一样。 牧知予整个人靠在门板上脑袋里是一团浆糊。 “宋允川，你和简白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宋允川愣了愣。 “是” 牧知予声音颤抖：“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是，可是小麦——” “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年少时的误会总是因为你未曾开口想要解释全部，我也未曾继续深究而搁浅。 我们总是误以为“我说的你都懂了”，于是在漫长的等待中耗尽了少年时的期待。 牧知予蹲在门口捂着嘴抽泣着，可那种痛却早就溢出指缝外。 他还未来得及继续敲门… 身后便传来中年女人的声音将他打断。 “宋允川是吧。” 宋允川回头看到牧知予的母亲提着水果站在身后。 走廊尽头，少年靠着墙沉默听着女人的训话。 “你能给她什么？一个短暂又虚无缥缈的喜欢能代表什么？你能负什么责？” 牧知予的母亲盯着眼前的少年。 “你养的起她吗？你大学的学费还得家里出钱吧，怎么好意思还来找我女儿的？” 牧知予的母亲压着心中的怒火，在她的眼中宋允川就是个骗自己女儿感情不折不扣的混小子。 “阿姨，您给我两年时间，我会有能力给她一个有保障的未来。” 宋允川抬起头目光炯炯，神情坚定。 牧知予的母亲恍惚间记得，曾经年少时自己也见过如此神情，可惜最后那个人还是抛下她和女儿另谋新欢了。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女儿了，你已经高考结束成了定局，可她还有无限的可能性。” “不要毁了她的一生！” 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宋允川紧紧攥着拳头。 此刻少年的骄傲不羁被刻薄的话语凌迟着。 他望着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许下诺言。 重新站在牧知予母亲面前的时候，自己的话会有掷地有声的重量。 时光碾碎了夏末的最后一丝温存。 枝头的这片树叶终于从少年们的指缝中溜走，摇摇晃晃落在了地上。 那天后，牧知予度过了这一生中最漫长的一个暑假。 她再未见过那个令她满心欢喜又疼痛不止的少年。 她删除了与他有关的所有联系方式，她想要人生可以重新开始。 她再次，逃走了。 新学期开学时，简白成了牧知予的同班同学。 姜宁总觉得，梳起刘海扎着高高马尾的牧知予变得愈发有距离感起来。 她说不清自己这个曾经可可爱爱又有些胆小的朋友到底哪里变了，可是却好像哪里都不太一样了。 简白也总是坐在教室里望着发呆的牧知予出神，他也感觉到眼前的女孩多了许多令他也难以捉摸的心事，她变得忽远忽近了起来。 简白猜不透到底是他的女孩长大了，还是因为自己开始变得对这个人手足无措了。 第二十六章 苦行僧的大学生活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还未立业，还未有所成，他没有资格拥抱她。 陌生的城市里，宋允川将少年的骄傲和笃定藏进每个孤独的日子里。 无数次穿过街道的时刻，无数次寂静的夜幕里，宋允川的心就像被揉碎了的星河，七零八落的都是数不尽明目张胆的想念。 但他不能联系她，宋允川明白高考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他不能去打扰牧知予学业繁重的生活。 忙碌能让感性暂时宕机，这是他们之间不言而喻的“默契”。 在四处充斥着青春荷尔蒙的大学校园里，宋允川总是形单影只行色匆匆地忙碌着，沉默寡言，不近女色。 他的室友总是开玩笑的说：“苦行僧”。 可是这个“苦行僧”偏偏却是最招桃花的。 宋允川188的个子，常年运动，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手臂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大概是开学军训后的缘故，他晒的有些黑，皮肤透出健康的小麦色。 在开学典礼上，宋允川作为优秀新生代表上台发言，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清清淡淡透着疏离感。 一场发言，让他获得了大学里的“优先择偶权”，可宋允川却不以为然。 那些对他暗送秋波的女孩，宋允川只觉得都没有牧知予有趣。 他喜欢有些笨拙的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原因。 正式开学后 宋允川依旧剃着寸头，他无心在穿衣打扮上，一心忙着事业。 在大二的创业企划课上常常可以看到来蹭课的宋允川。 他清淡的穿衣风格和一脸的沉稳的反差感，让好多学姐眼前一亮，有人摩拳擦掌想要把这个看起来像学长的弟弟拿下。 宋允川本就是最懂人情世故的，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女孩的意思。 只是他一直装作无情商，装作及其钢铁直男的模样，用最直接的方法拒绝着她们。 傍晚下课后，男生宿舍楼下不知何时站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女孩。 她耳朵上那夸张的耳环映着路灯的光亮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许之麦低着头，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石子。 “你在男寝楼下晃荡啥呢？” 说话这人是宋允川的室友，他叫江格，性格开朗的北方大男孩。 “你那个寸头的室友呢？”许之麦难得有些扭捏。 江格摸着下巴不怀好意第笑着：“你来找我啊？”说罢他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板寸。 “呸，少自作多情了，我说的是上次和你一起去上课那个穿墨绿色衬衣那个男生！” “哦，你说他啊，找他干嘛？”江格看着许之麦身后低头走来的宋允川故意开口问道。 “他没有女朋友吧！我想要个他的联系方式，他是我理想型！”许之麦掏出手机扬了扬，却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宋允川的胸口。 尴尬的气氛扑面而来，许之麦连忙转身，看着一脸冷淡的宋允川，她接连道歉。 “没事。” 话音未落，宋允川继续朝着宿舍走去，头也没回。 “哎！川哥，人家妹妹是来找你处对象的，想要你号码呢？”江格笑着走向宋允川准备和他一起回宿舍。 许之麦见宋允川毫无反应，一咬牙一跺脚，索性跑上前直接拦住了他：“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之麦，射手座，很早就注意到你了，是我喜欢的类型，交个朋友吧！” 许之麦伸出手：“你可以叫我小麦。” 江格分明看到宋允川的表情有那么一秒僵住了，他喉结上下动了动，抬头盯着许之麦半晌也没有说话。 “咳——那个，哥们，喜欢就赶紧下手啊！”江格用手肘撞了撞宋允川，挤眉弄眼着。 许之麦期待地望着宋允川，心中的小鹿乱撞着。 “我有女朋友。”宋允川淡淡道。 “你骗人！明明大家都说你单身不近女色——难——难道你？”许之麦夸张地捂住嘴巴。 宋允川拿出手机。 “我女朋友。” 他露出屏保，许之麦看到手机上是一个蹲在河边捡石头的女孩，虽然看不清正脸但是感觉很一般。 “没关系，还没结婚就有大把时间。”许之麦依旧带着独有的小骄傲，她扬着下巴暗暗较劲一定要把这个冰块脸纳为己有。 宿舍里。 江格带着宿舍其他人一直在起哄，宋允川避之不及逃到阳台上，他靠在窗边把玩着手里的小石头。 他还记得那个和她再次重逢的夏天，还记得那个蹲在河边捡石头的小丫头。 她来不及收走的石头，他都替她完好的保存着。 那他的心，那个小丫头有好好收起来吗？ 刷着数学题的牧知予重重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有些吃痛的手指，深深叹气。 “感冒了？”身后的简白拍了拍牧知予的背关切问道。 “没事，看书吧。”牧知予头都没回便继续做题了。 不知为何简白总是会觉得，她与他的关系在那年车祸出院后就戛然而止了，无论他怎么努力，可是丝毫感动不了牧知予，她总是那副清清淡淡疏离的模样，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简白看着墙上的倒计时，他觉得随着高考的临近，这种感觉便愈发强烈起来。 又是因为宋允川吗？简白想着不觉攥紧了拳头。 他变得更贪心了。 简白勾着唇角，在心里盘算着新的计划。 他不着急，要从牧知予母亲那边开始做工作，然后再劝说牧知予，如果她不同意那就无需同意，直接绕过。 埋头做题的牧知予丝毫没有察觉，一张巨大的网已经从身后慢慢张开。 六月 这场雨还是如约而至的来了。 牧知予隔着车窗玻璃摩挲着雨滴，一年前的今天仿佛下一秒就会重演。 她还记得那场车祸，她还记得自己没有赴的那个约定，她还记得那个被自己拒之门外的少年，一切好像都没变一切却都变了。 他还好吗？还会再见吗？ 这一年，牧知予一直活在矛盾中挣扎着，她后悔把他关在门外了，可是却也埋怨宋允川为何从来也没有再联系过自己。 如果他肯低头，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如果他肯先说一句对不起，也许她还可以原谅宋允川一切就当从未发生。 可是直到今天他却还是没有半点音讯。 牧知予悄悄在心里把高考当做他们之间的最后期限，如果高考结束宋允川还是没有主动出现… 那她就去找他。 直到走出考场，结束高考的最后一科，牧知予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随即而来的迷茫却渐渐笼罩着她，胆小怯懦的牧知予好像随时都要从骨头缝里冒出来，再次霸占这具身体。 背着双肩包呆呆站在街边的门店前，牧知予从擦得发亮的玻璃窗里看到了那个有些平庸过头的自己。 因为备考压力大而长了一脸青春痘的自己，因为要熬夜刷题每天都吃很多东西身材走样的自己… 牧知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这样平庸的自己又怎么能自信的站在他的面前呢？ 那可是，从小就骄傲的少年啊。 牧知予不断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可是自卑感还是将她吞噬了。 让牧知予更加绝望的是，不久后的一通电话直接将她打回原地，再也燃不起任何希望了。 第二十七章 再见宋允川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宿舍里 月光透过窗子，轻轻浅浅映在墙上几缕微光。 少年蜷缩在床铺上，额头的冷汗打湿了枕头，他紧紧咬着牙额头青筋清晰可见。 为了谈下这次的合作争取到启动资金，多年未喝酒的宋允川这场饭局足足猛灌了两瓶白酒。 他已经记不清吐了多少次，回宿舍这一路摔了多少跟头，不过结果是好的，他总算谈成了这次生意。 “唉！川哥你知道今天打篮球来了多少女孩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江格顶着一身臭汗开了宿舍门，在黑暗中伸手开了宿舍灯。 “我说，你咋不开灯啊？” 目光绕了一圈，江格才发现蜷缩在床铺上的宋允川，他连忙丢下手中的篮球，奔过去。 “兄弟，怎么了？”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江格这才发现宋允川喝了好多酒。 “喝太多胃疼了∑(;°Д°)？” 宋允川微微点了点头。 江格无奈摇了摇头。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根本不知道要怎么照顾人，此时此刻江格满脑子只知道多喝热水这一件事情。 一会端来热水一会儿去上网查如何照顾胃痛酒鬼，网上的“胃癌晚期”“胃出血”各种夸张的标题吓得江格赶紧关了手机。 “川哥，你有药吗？” “没。” “我扛你去医务室！走！” 江格生拉硬拽搀起宋允川，根本无视了他满脸抗拒的表情。 本就头晕恶心得不行，宋允川被江格的拉扯弄得又吐了起来。 宋允川早就吐得胃里连酸水都不剩了，他跪在地上干呕着。 “江格——买药，备忘录里那几种。” 宋允川艰难翻出手机。 “好好好，川哥你先稳住，我去去就来。”江格连忙拿过手机扶着宋允川躺下。 宿舍门都忘了关，江格就急急忙忙往外跑。 不一会儿他便提着一兜药跑了回来。 看着宋允川吃下药渐渐睡去，江格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忽然想起什么，猛得一拍脑袋，连忙打开宋允川手机备忘录。 里边置顶页躺着署名“小麦”的一串电话号码，还有记录着“她爱吃的东西讨厌的东西”这种琐碎。 江格这才倒出功夫来感叹“铁汉柔情”。 但是，许之麦什么勾搭上的自己兄弟，他江格居然不知道？？！ 一边唾弃两个人背着自己偷偷联系，江格一边拨通了他记下的电话号码。 “喂，您好。”电话那边传来女声。 江格：“呦，许之麦装什么文明人啊，是小爷我！江格。” 江格顿了顿继续道：“我川哥生病了，你知道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女生才回答道：“又胃疼了？” 江格拍着大腿心里暗暗咒骂这两个人进展速度之快：“嘿，你行啊，才多久啊你就把我们苦行僧给拿下了，可以可以，小爷佩服。” 女生并未接话，江格自觉有些尴尬，挠着头问道：“哎，你们女生比较有生活经验，我一会再出去给他买点什么吃的比较好？” “小米粥加一点糖，买几盒牛奶。” “潼北路谁家的粥好喝？要不你去买给他送——” 还未等江格的话说完，女生说完便挂断电话只留下了嘟嘟声。 “死丫头什么臭脾气？！宋允川你是瞎了眼，那么多漂亮姑娘你不要，偏偏喜欢这种母老虎！” 江格一边脱下满是汗臭味的球服，一边换上干净的体恤衫，摇头看着睡着的宋允川自言自语着。 此时此刻江格不知道这通电话直接改变了宋允川和牧知予的人生轨迹，让两个差一点就兜兜转转要碰到一起的人，再次阴差阳错的没了交集。 电话那头的女孩早已从默默掉眼泪变成了泣不成声。 牧知予紧紧攥着手机，努力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平静。 可是压抑了这么久的她就像是装满水被挂在树梢的气球，树枝突然折了，水气球再怎么努力减缓落地的速度但最后也只能破碎。 牧知予回到房间撕掉了所有关于南港大学的资料。 看着桌子上还未拆封的护肤品、化妆品、减肥药… 牧知予一气之下把所有东西都摔在了地板上，她拼命发泄着压抑已久的情绪，这一年来的委屈痛苦心酸孤独好像都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情绪如山洪暴发，不可收拾。 不知道哭了多久，发泄了多久，屋子里已经狼藉一片，牧知予终于哭累了。 她肿着眼睛，用力吸着鼻子，拖着好像浇灌了千金重铁的身体，挪动到墙边。 她坐在地上看着南港大学地图上那条被标注出来的潼北路，无力地抽噎着。 “你喜欢南港那就朝着最好的南港大学努力。” “小麦，你可以的要相信自己。” “一起考南港吧…” “你要来为我加油啊…” 宋允川的话萦绕在牧知予的耳畔，此时此刻就像魔咒一般，无数回忆一针一针刺痛着她的心。 她不行，她真的不行了，没有多余的勇气再去向宋允川多走一步了。 那个叫许之麦的女孩，他一定很喜欢吧。 牧知予脑袋里幻想着宋允川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走在南港大学的校园里，那一刻她嫉妒得几乎发狂了。 也是那一刻，她才明白，原来她真的曾如此喜欢过宋允川。 宋允川开始了新的生活，他走了，他真的走了。 不…他从开始就没有来过，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牧知予的脑袋里一团乱麻，几乎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她忽然回忆起医院里简白的话。 她牧知予不过是两个贪玩男孩的赌注，这个局里，只有她这颗棋子当了真。 牧知予撕扯着自己头发眼泪顺着脸颊再次源源涌出，她张着嘴无声嘶吼着。 是的她哭了太久，嗓子已经全哑了。 牧知予整整在卧室里闷了一周才渐渐过神来。 这中间她不知道被母亲骂了多少回，但最终，她的倔强和沉默让母亲害怕了。 从她空洞的眼神里，母亲看不到一点光亮。这个强势的女人终于害怕了。 她以为牧知予高考失利，还安慰她还可以复读，可是她从来都不了解，女儿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失魂落魄。 于是，当牧知予提出想出国的时候，她同意了。 这是简白完全意料之外的事情，一时间他有些乱了阵脚，但随即便帮牧知予来安排所有的后续。 简白热衷于别人安排好一切，因为这样让他能够拥有绝对的掌控权。 出国，对于简白来说是更好的机会，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让牧知予突然有这么大的转变，但其实他也不是很在乎原因。 他只要结果。 只需要从宋允川身边夺走他在乎的一切。 出国那天，牧知予的母亲开车送他们到机场，一如那两年的高考一样，可如今三人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的。 简白觉得这次他赢得太轻松了。 盘山公路上阳光终于拨开云层从前方落下。 简白注视着车子开往的方向，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眼底落下一片柔柔的影子来，简白勾着唇角轻笑着，随即目光落在了牧知予身上。 她趴在车窗边，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牧知予静静望着身后被不断留在过去的风景和阴雨天，简白犹豫了一会儿，想说的话并未开口。 这次真的再见了宋允川，不再抱有任何期待和埋怨，分道扬镳开始两个方向的人生吧。 牧知予在心底和宋允川做了最后的告别，告别那个儿时揪着她马尾欺负她的男孩，告别那个青春岁月里曾给过她光和希望的少年。 这次真的再见了，宋允川。 飞机升上高空时，简白看到牧知予无声滑落的眼泪，他伸手轻轻拭去，安抚着揽过她的肩膀道：“牧牧，不哭，想家了我们就回来。” 第二十八章 分别是重逢的开始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当宋允川拖着行李箱匆匆赶回老家的时候，听到的却是牧知予和简白已经一起离开的消息。 “我送他们走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去打扰我女儿的生活。”牧知予的母亲双手交叉在胸前，盛气凌人中透露着不耐烦。 她站在房门口，丝毫没有让宋允川进屋歇歇脚的意思。 宋允川压低帽檐，一滴汗从额角滑落，一时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却可以清楚看到他握着行李拉杆的手微微颤抖着。 良久 宋允川才开口：“阿姨，现在小麦已经上大学不算早恋了，这一年我也在努力工作为的就是等她毕业，可以和小麦在一起。”他抬起头眼中的真诚闪烁。 听着宋允川叫女儿“小麦”，牧知予的母亲恍然明白这个男孩与女儿是旧相识了。 但是，却从未听女儿提到过眼前的男孩，究竟是她们母女隔阂太深还是眼前的男孩在信口开河，她未曾可知。 “你怎么就知道你不是一厢情愿？”牧知予的母亲挑着细弯的眉毛，看不出是真的想询问还是嘲讽。 一时间宋允川也被问得说不出话来，他回忆着这些年，真的从未听过牧知予说半句“我喜欢你”，一切好像真的也都是凭他感觉。 “年轻人，爱情可不是一厢情愿，如果我女儿喜欢你，她为什么还会和别的男孩一起出国？” “你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再说话。” “砰——” 门被牧知予母亲重重的摔上，那声响在宋允川空荡荡的心中回荡着久久不能平息。 他敲门的手停在半空，尴尬得不知放在哪里才好。 宋允川颓然地坐在楼梯台阶上，直到夜幕降临。 这几个小时里，他想了许多的事情。 从小到大，宋允川是极其骄傲的一个人。 他生在书香门第，家底深厚，可谓是出生就含着“玉汤匙”。 儿时宋允川长得可爱，人又聪明机灵，颇得长辈垂青。长大后多才多艺成绩又好，学校里的老师都以他为其他学生的榜样。 身边献殷勤的女孩从来没有断过，他本以为牧知予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今天他忽然觉得自己错了，过往种种都太自以为是了。 牧知予的这颗心到底放在哪里，他从未真的问过寻过，只是自信的以为她一定是自己的。 “也许她爱着别人，对自己只是友情；也许她也爱着自己，是两情相悦的...” 可是为何牧知予却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宋允川琢磨不透。 但凭借对于牧知予这么多年的了解，宋允川知道他们之间一定产生了什么误会。 他要重新找到她，不要再吓跑这只胆小的羊了。 他要重新找到她，好好问一问，自己山上的青草可还和她胃口？要不要一直留在这不走。 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整理好心情，宋允川拖着行李又踏上了返程的路。 他清楚的知道以目前的现实状况，自己无法短时间内去往牧知予的身边，那么接下来的学习生活工作就要开始重新规划了。 “知悉牧知予的生活，在她需要时候给予帮助，尽快完成学业，事业稳步上升。” 在心里安排完种种，宋允川放下平时的高冷姿态，他翻找通讯录挨个拨通了与他和牧知予都有联系的同学。 最后他在季老师那里知道了牧知予在的国家和学校，又经过一番蛛丝马迹的线索找到了牧知予现在的社交账号。 看着社交平台上牧知予分享的最近日常照，一张张背影让宋允川的心再次悸动起来。 “小绵羊，余生还很长，无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重新找到你。” X国 一连半月有余的阴雨天让初到异国他乡的牧知予颇感低落。 陌生的语言陌生的人群陌生的环境，她甚至觉得就连树叶的纹路与家乡都是不同的。 在夜里，她噩梦不断，常常次日醒来时眼角还挂着泪痕。 牧知予从未觉得故乡这个词如此亲切美好，她居然有些想念那个冰冷的家和不太关心自己的母亲。 也有些想念巷口的老饭馆，还有窗边总是等待自己的少年。 他从前常常会点好菜等自己来吃饭，他从前数学题讲得比老师还容易理解，他从前总是会护自己在身后，他... 牧知予呆呆坐在被雨淋湿的玻璃窗前，不知何时已是满眼泪水。 “宋允川啊宋允川，为什么时至今日我心中也都是你的好。” 牧知予沉溺在回忆中难以自拔，她摇了摇头劝自己清醒点，安慰自己这大约是异国他乡的缘故，所以容易回忆过往，并不是这个人有多难忘。 她拿出日记本，用着高中时和姜宁一起去校门口文具店买的钢笔，在纸上轻轻浅浅诉说着心事。 窗外雨好似断了线的珠帘，落在叶片上、落在屋檐上、落在牧知予的心间，滴答作响。 牧知予和简白来到国外后住的是留学生公寓。 这栋别墅共三层以左右楼梯区分开男生和女生的房间，每层都有公共厨房和休闲区，但由于简白和牧知予分别住在二楼和三楼所以他们很少会偶然碰面，每天都是简白主动来找牧知予上学，就和从前读高中时一样。 周末，牧知予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窗前写着杂乱的心绪，她偶尔会去厨房做饭，但大多数时候都在啃面包。 简白倒是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只是与牧知予的日渐疏离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就好像脱了线的提线木偶一样，下一秒不留神就会跑掉不见。 失去控制权，简白也就失去了生活的乐趣。 简白回忆起从前上高中时候，牧知予最爱吃糖醋小排，于是这段日子他总一个人在二楼的厨房研究着怎么做这道菜。 他要找回从前两个人亲密无间的状态，他要让她依赖他，但简白忘记了，有所求必有所失。 “嘶——”简白恍神间带水的排骨一股脑下了锅，大片热油飞溅到了手上，白皙的手背瞬间红成一片。 他强忍着手背上袭来的阵阵钻心痛意想要继续翻炒锅中的排骨，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拖着放到了水龙头下。 冷水接触到皮肤的刹那，灼烧的痛楚逐渐缓解。 这时简白才抬起头顺着小麦色的粗壮手臂看到了这只手的主人。 眼前的男生穿着灰白色球衣，肩头搭着条白毛巾，额头还微微渗着汗珠，左耳处的黑色耳钉让简白看了觉得颇不顺眼。 “感觉好点了吗？”七号开口问道。 “七号”是简白对眼前这个男生的简称，因为他全身上下就球衣上写着“7”，并无其他明显特征了。 “谢谢”简白抬起头露出他的招牌笑容，暗地里手转了转发现对方力气实在太大，根本无法脱身。 七号略过简白的笑脸，低头看着简白纤细的手腕嘴角浮现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第二十九章 糖醋小排的醋意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简白将这抹玩味的笑意看在眼中，深感自己被赤裸裸的嘲笑了。 一阵焦糊味传来，打断了各怀心事看似僵持的两个人。 简白连忙去关火，他失落地看着锅中焦黑的排骨，又转身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不悦地皱起眉来。 “生气了？”七号并没有理会简白身上的“小火苗”。而是径直走到锅前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道：“可惜了一口好锅，明天赔你个新的。” 他转过身看着简白手背被烫伤的地方已经开始有要起水泡的势头，也不管简白是否愿意便拉起简白的胳膊往自己房间走去。 简白当然知道这个爱管闲事的人要干什么，可是他并不喜欢被别人打乱计划的感觉。 今晚要做出好吃的糖醋小排给牧知予这件事情才是他的当务之急，手背痛不痛他不在乎。 简白：“同学，你放手。” 七号：“你不上药手背都会起水泡，到时候疼得锅都端不起来还能做什么菜？” 这句话戳到了简白的痛处，无奈简白也只好跟着七号回了他的房间。 常言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 到了七号房间门口简白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个居然是“邻居”。 七号就住在简白的隔壁，可是开学到现在他们居然一次也没有见过面。 七号推开房门，各种手办零食堆满了房间，简白悄无声息地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总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标准宅男才对，可是眼前这个晒得有些黑，一身肌肉的人却怎么也和这个房间对不上号。 七号从柜子里拿出药箱，眼神示意简白过来坐下。 简白讨厌极了被别人左右的感觉，但是他真的没有烫伤药可以用，只好委曲求全。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简白的手指虽然很长但是却过于纤细，从前牧知予就常常觉得她的手和简白的手放在一起自己简直就不算是个女生。 七号宽大的手掌擎着简白受伤的手，那种活人不该有的冰凉从简白的手指间传来，七号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毫无表情的男生。 七号：“和刚刚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判若两人。” 简白愣了愣，又挤出笑脸来。 “比哭还难看。” “同学谢谢，我还有事你能稍微快点吗？” 七号没有搭话，他摇了摇头觉得眼前的男孩实在有趣，手上加快了速度。 看着受伤的位置已经包扎好，简白起身礼貌地问道：“这个药多少钱，卖给我吧。” 七号耸耸肩道：“不卖。” 简白依旧维持着他的招牌笑容，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急着去买口新锅赶着晚饭前做好糖醋小排。 “喂，送你！”七号朝着简白扔过去刚刚装好药和敷贴的口袋。 简白微微侧身用没有受伤的手轻松接住：“谢谢，改天还你。” “改天是哪天？”七号拎起桌子上的外套一边穿着一边朝着简白走去。 “欠你一口锅，一起去买吧，我正好也要去超市。” 简白有些不耐烦，想要尽快摆脱这个爱管闲事的“宅男”。 七号：“我家是开饭店的，我可是做了一手好菜，糖醋排骨是吗？我给你露一手如何？” 看着简白有些纠结的神情，七号心里可以用美滋滋来形容了。 良久简白才开口：“那就教我吧，谢谢你了同学。” “我叫莫凡。”七号友好地伸出手。 简白并未伸出手，只是笑着道：“受伤了不方便啊。” 两个人一前一后略显尴尬地来到超市，简白径直朝着锅具的位置走去，莫凡跟在他的身后。 “这种是涂层锅，不健康。”简白刚拿起锅具，靠在一边货架上的莫凡便漫不经心地说道。 简白并未搭话，又拿起了旁边的另一款。 “这个也不行，价格贵不一定就是好用的，很多时候是智商税。”莫凡伸手拿起下边一层货架上的平底锅：“相信我，这口锅是你会需要的。” 简白笑着点了点头从莫凡手中接过：“谢谢”。 随着转身的瞬间，简白脸上的笑意全无，那张毫无生气冷冰冰的面具又被他戴在了脸上。 简白笑得好看，莫凡第一次见男生可以笑得这样甜却不恶心。 可是看着简白的背影却莫名觉得从他的背后渗出一股寒意，那是一种看似温柔却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莫凡依旧觉得有趣，如同游戏博弈一般，这次他想和这个伪装高手会上一会，看看简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快步追上简白，跟着去了生鲜区。 “这种小排不错，哎，你还挺会挑的。”莫凡在简白身后探出头。 简白一边装着排骨一边道：“你没有要买的东西吗同学？” “哎！我叫莫凡啊。” 莫凡拍了拍简白的肩膀，他明显感觉到简白被触碰后下意识的微微闪躲。 “知道了，排骨你拿着吧。”简白晃了晃受伤的手转身看着莫凡。 莫凡接过排骨：“好，去那边调料区转转吧，买几样。” 简白点了点头。 二人从超市回到公寓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简白急匆匆去了三楼，敲响牧知予的房门。 “怎么受伤了？”拉开门牧知予一眼便看到了简白手上包扎的伤口。 简白笑着用没受伤的手从口袋里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只棒棒糖：“你喜欢的橘子味。” 一股暖意流淌过牧知予的心底，她接过糖。 牧知予：“吃晚饭了吗，我这有面包。” 简白一脸宠溺地看着牧知予道：“牧牧，你该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才能长高啊。” 莫凡站在不远处，听着简白的语气不由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简白：“那你吃饱了吗？” 牧知予：“饱啦！” 牧知予轻轻拍拍肚皮，表现出吃得很撑的状态来。 简白：“那就好，要出去走走吗？雨过天晴外边的空气很好。” 牧知予刚要回答却被莫凡插了言：“你这么着急回来不是要做糖醋小排吗？” 牧知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从简白手臂旁钻出来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陌生面孔。 她望向简白，寻求答案。 简白：“和我们住一栋公寓的同学” 莫凡走上前来伸出手：“你好，我叫莫凡。” “你好，我叫牧知予。”面对陌生面孔牧知予心里还是有些小紧张，但也还是礼貌地伸出了手。 简白故意伸手去拿牧知予手里的棒棒糖，拦住了两个要握到一起的手，作势要给她剥糖纸。 莫凡将简白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伸出的手顺势抓了抓后脑勺，又收了回去，动作一气呵成简直行云流水。 牧知予看着莫凡忍着笑意道：“你刚刚说糖醋小排？” 莫凡：“是啊，简白说要让我教他做这道菜来着。” 简白：“明天再给你做好不好？牧牧我们去散散步吧。” 简白直接无视莫凡，看着比自己矮一大截站在阴影里的牧知予，眼中的温柔像是夜色一般蔓延。 “你还没吃饭吧？手是为了给我做糖醋小排弄伤的？”牧知予看着眼前温柔和煦的少年，忽然有些愧疚在心底蔓延开来，从前简白像个孩子，受一点伤不开心一点点都要摆在面前，可是如今却默默忍耐了下来。 牧知予觉得自己因为上次的事情，虽然嘴上说着不介意，却还是对这个依赖自己的朋友渐渐疏远了许多。 牧知予：“我们一起做晚饭吧，其实面包真的没吃饱。” 她转着手中的棒棒糖，等简白的应允。 简白自然是欣然同意的，这正是他的计划，可是一旁的不速之客真的是十分碍眼，简白瞥了一眼莫凡。 三楼厨房里。 莫凡掌勺牧知予在一旁拍照记录过程，简白则在牧知予身后默默注视着她，顺便记下了莫凡做菜的流程。 当莫凡端着色香味俱全的糖醋小排出锅时，引得牧知予直吞口水。 太香了，牧知予觉得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熟悉的家乡味。 莫凡一脸骄傲道：“怎么样，牧小姐，本大厨可以吧。” 牧知予伸出大拇指，频频点头。 莫凡：“快来拍张成品，一会开吃。” “咔嚓——” “异国他乡第一道家乡菜get!” 凌晨宋允川的手机突然响起特别关心的消息，他正在处理白天的资料，连忙拿起手机看到牧知予在社交账号上发出的图片和配文。 “小丫头，你终于吃到美食心情好起来了，不过——这个做饭的人是谁？”宋允川喃喃自语道。 第三十章 不如做我的初恋吧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自从上次莫凡做了一道经典糖醋小排以后，牧知予就始终念念不忘。 味觉总是能够勾起人类心底最原始的欲望与渴求来，她在日记里记录着此时此刻的心情。 “牧牧，你在房间吗？” 简白的声音传来，牧知予来不及穿鞋光着脚过去开了门。 一阵香气扑面而来... “糖醋小排！”牧知予惊呼。 “Bingo!” 简白笑着端着盘子的手在牧知予面前绕了好几圈，那香味简直就是余音绕梁不绝如缕。 “想不想吃呀？”简白歪着头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牧知予捣蒜般点着头：“想！当然想了！”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 简白额前细碎的刘海藏匿了他弯弯的笑眼，可是即便如此，他炙热的目光却让牧知予觉得忽然脚边的空气升了温。 “做我的初恋吧。” 六个字，牧知予却反应了好半天，当大脑连接上的那一刻她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慌乱间牧知予伸手抓了一块糖醋小排塞进嘴里。 “嗯！不错哎！简白，没想到你做的居然这么好吃！” 牧知予口齿不清的说着，简白有些好笑的注视着她嘴角挂着的酱汁，伸手轻轻抹去了她唇角的污渍。 牧知予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脖子，她只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脸烧得有些窘迫。 “我是认真的，牧牧没有哪个男生会无缘无故陪在一个女孩身边这么多年。” 简白拿出纸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指尖，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草莓奶昔，顺势走进牧知予的房间里。 他一边环视着屋内的一切，一边乖巧地坐在窗台边，最后目光才落在牧知予的身上。 “我知道，我和宋允川当年的赌约伤了你的心，我也感觉得到，你一直在逃避。” 简白扭开奶昔的盖子，看着愣在原地重复着咀嚼动作的牧知予，他叹了口气主动走了过去。 “牧牧你慢点吃，别噎着。” 牧知予机械的点了点头，猛灌了一大口。 “别躲着我了好吗？或者说，我们试试看好吗牧牧？” 本想插科打诨敷衍过去的牧知予知道这下躲不过了，她清了清嗓子道：“简白，我承认你长得非常好看，我也知道很多女孩喜欢你，如果有你这样的男朋友一定会让许多人羡慕。” “所以做个被人羡慕的女孩很好不是吗牧牧？” 牧知予一下被打断，差点顺着简白的话说了下去，她努力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很好，但是我不能在心里放不下别人的时候就和你在一起。”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这对谁都不公平。” 简白微微垂着眼眸失望之色难以掩饰：“牧牧，你对宋允川是一见钟情吗？” 听到这个名字，牧知予的紧张感瞬间又升了好几度，她咬着嘴唇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牧牧？” 牧知予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对我呢？见到我第一眼时候你讨厌我吗？抗拒我吗？” 牧知予再次乖乖摇了摇头。 “所以，为什么不能是我呢？”简白忽然站了起来，他上前一步，身高的先天优势对牧知予形成了强烈的压迫感。 再一步，牧知予被逼退到墙角。 这一刻，简白看起来一点都不乖巧了，牧知予觉得这个人忽然透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简白一手撑着墙边的长桌，一手插在裤兜里，他稍稍往前倾着身体，低头注视着慌乱的牧知予。 温热的呼吸像是羽毛般轻轻柔柔落在牧知予轻轻颤动的睫毛上，此时此刻少女挟着红晕的脸庞映在简白浅棕色的瞳孔里，他的喉结微微动了动。 差一点，差一点简白就沉溺其中。 “老天爷啊！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是个正常女性啊！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这么近的距离！这是考验我是不是柳下惠的时候吗？？？”牧知予心里叫苦不迭。 “你这是什么表情呢牧牧？”简白的目光一寸一寸仿佛要吞噬眼前的少女，他的语调暧昧又撩拨。 此刻，牧知予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害羞还是尴尬，但她很清楚的是“排骨快凉了...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简白注视着牧知予每一个细微的神情，见她居然还有心思溜号偷瞄一旁的糖醋小排，一时间简白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牧...” “哎，牧知予，你怎么不关门啊！你看到简白了吗？” 简白的话还未说完，伸手想要搂住她腰肢的动作也戛然而止停在半空。 走廊里的声音传来，牧知予连忙回过神从他怀里钻出来逃走，顺便捎带着那盘还未凉透的排骨。 莫凡站在门口看着慌不择路逃出来的牧知予，又看了看满脸写着“你坏了老子好事”的简白，一下子“恍然大明白了”。 “打扰了，两位，打扰了，在下告辞——”说着莫凡往后退着步子猫着腰，活脱脱古时候的奴才相。 简白理了理衬衣，很快脸上温柔和煦的神情恢复如初。 “是有事情找我吗？” 莫凡看着眼前一脸人畜无害的简白，不得不感叹这个人简直是影帝一般的演技。学什么经济学，赶紧去投简历应聘演员，明年绝对爆红。 “倒是没什么大事，下周咱们公寓组织聚餐，一起来啊？”莫凡故意拍了拍简白的肩膀。 看着稍许躲闪的简白，莫凡觉得非常有趣。 “整栋楼的人都会来吗？” “除了个别有事的人，差不多都会到吧。” “谁是组织者？”简白忽然来了兴致轻挑着好看的眉毛心里也有了更好的计划。 厨房里 牧知予坐在餐桌前一边啃排骨一边出了神。 忽然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牧知予连忙吮了下手指挪了挪盘子接通了视频电话。 “好哇你！出国这么久居然都不联系我！”姜宁撒着娇抱怨着。 见到旧友牧知予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看着屏幕里假装气呼呼的女孩忍不住笑了。 “我的错，我的错，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交男朋友了！我忍不住和你分享这个好消息！” “真的！！！”牧知予睁大了眼睛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快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 姜宁一脸幸福加陶醉地声情并茂讲了一个小时，从相遇相识相爱就连第一次接吻的细节她都一丝不差的绘声绘色描述了出来。 “阿宁，其实你也不用告诉我男孩子的嘴唇有多软...” “哎呀，我这不是想督促你赶紧谈恋爱嘛！” 姜宁一脸娇羞地顺了顺她新烫的卷发，忽然凑近屏幕问道：“牧知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同学们都说你和简白订婚了！真的假的？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啊？” 牧知予猛地一拍桌子：“谁瞎说的啊！” 脑袋里浮现出不久前简白那近在咫尺的脸，牧知予的脸也不知不觉烧了起来。 “没有就没有，你反应这么激烈干嘛。” “唉！唉！牧知予你不对劲！你脸红什么？快说！你俩是不是？嗯？” 看着姜宁的一脸坏笑，牧知予恨不得伸进屏幕里使劲捏捏她的脸。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样啊？快说快说，我太好奇了～” 牧知予微微有些尴尬，把刚在发生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当然略过了一些暧昧的片段。 半晌姜宁都没说话，一阵沉默过后，她清了清嗓子问道：“姐妹，你对他有感觉吗？” 有感觉吗？牧知予回想起平时的相处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可是今天自己的脸红和紧张让事情又说不清了。 “也是，每天面对着那么一张好看的脸，很难不心动啊。”姜宁感叹着。 “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我觉得简白对你挺好的，上学时候就传闻他是特意为了你才留级的，本来我还不信，可是你们双宿双飞去了国外以后这件事情在我心里就实锤了。” “他肯定还会再和你表白的，姐妹你得做好心理准备，简白的沉没成本太大了，这件事情他很难再回头喽！” 第三十一章 新的朋友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入夜，牧知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睡不着。 她回想起和姜宁的对话，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可我心里还放着别人。” “是可能的人吗？” “不可能了...” “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不可能的人，我们都在带着遗憾爱别人，姐妹，人得向前看。” 人得向前看... 只有自己还沉浸在过去不肯出来吧，牧知予拉起被子蒙住了头，就好像她生活中处处逃避一样，她喜欢躲起来，她害怕极了一切需要选择的时刻。 可生活中许多事情，每个人都不得不独自面对，做出选择。 这次的公寓聚餐队伍浩浩荡荡足足有五十多人，大家租了一栋大别墅来开派对，名为聚餐实则是给这些来留学的青年男女更多的社交机会。 牧知予本是不想来的，一切社交行为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挑战，可是简白告诉她总是要认识新邻居们，融入新环境，才能展开新生活。 牧知予被他的循循善诱说服了，有时候她真觉得简白好像是视频里的成功学大师，给别人洗脑的功夫一流，或者说给她洗脑的功力一流。 因为在这里还没有交到新朋友，这次聚餐牧知予和简白还有莫凡一同前往。 莫凡开着他的二手甲壳虫在路上优哉游哉地哼着歌，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牧知予从后视镜悄悄注视着莫凡，她总觉得这样一个“肌肉男”开着如此娇俏可爱的小车实在是有些不搭调。 简白倒是没那么多心情观察莫凡和他的小破车，一路上他的话很少，时不时看着手机不知道在和谁发着消息。 “你怎么没穿件好看的衣服啊小牧？”莫凡从后视镜里回看了牧知予一眼笑着问道。 牧知予被问得一愣随即才说道：“女孩之间相处打扮太瞩目反而会被排挤吧。” “哟，你不打算在大party上物色个男朋友？多好的一个机会，你说是不是简白？” 简白慢悠悠放下手机压根就没有看莫凡，他微微笑着，目光落在穿着体恤牛仔裤的牧知予身上。 “牧牧喜欢怎么穿就怎么穿，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牛仔裤和裙子都好看。” 牧知予被简白说得有些脸红，她不自在地摸摸耳后。 “啧啧啧...”莫凡笑而不语。 当三人到达别墅的时候牧知予发现已经到场了一多半的人。 牧知予看着一个个精心打扮的女孩们，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另类，她忍不住叹气，果真自己与各种社交活动都是格格不入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牧牧，你看那边有一群女孩呢，你去主动和大家说说话，说不定就能发现新朋友。”简白微微俯身在牧知予耳边轻轻说道。 牧知予点点头，心怀忐忑地朝着人群走去。 看着走远的牧知予，简白对着人群中一个短发的女生比了个OK的手势。 “你好，我叫乔珍珍，你可以叫我乔也可以叫我珍珍~” 牧知予被眼前的女孩着实吓了一跳，她美黑过的皮肤就像一块巧克力，紧身的豹纹连衣短裙则是包裹着她的糖纸。 乔珍珍笑着，本就很白的牙齿在肤色的映衬下显得更夺目了。 “你叫什么名字？” “牧知予，你好，认识你很高兴。”牧知予心里给自己暗暗打气，面对如此强势的女孩可不能输，不能像以前被徐薇一样“吊打”了。 她主动向乔珍珍伸出了手，可谁知道乔珍珍却顺势一把搂过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别墅里走去。 “姐妹你这一身太普通了，看到这帮争奇斗艳的女人没？”乔珍珍伸出手指了指四周，牧知予乖乖点了点头。 “走，我带你换身去，我今天和姐妹们准备了好多衣服，就是为了能多换几套。” 牧知予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跟不上眼前这个热情非凡叫做乔珍珍的女孩了。 一边说着，乔珍珍一边带牧知予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衣帽间，推开门牧知予看到房间里各种衣服琳琅满目陈列在衣架上。 “你先挑衣服，一会咱俩拐过去在重新化个妆。”乔珍珍伸手指了指右手边拐进去的化妆间。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聚会就是要美就是要开心啊！”乔珍珍拉着牧知予的胳膊进了屋，用脚勾住房间门顺势关上。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老天爷啊，这帮女生也太奢侈了吧！”牧知予心里暗暗感叹着，虽然她从小家境也算不错，但是由于母亲管教极其严苛，她几乎没穿过什么名牌，衣服也都是妈妈给买的，她对于穿搭其实还真是个小白，什么都不懂。 “你不用害羞，我们在国外生活久了都很奔放的哈哈！” 看着踩着高跟鞋穿梭在衣服中间的乔珍珍，牧知予心底的自卑感就又升了起来，她有点埋怨妈妈从小那样强势的控制着她的生活，以至于现在独立生活以后自卑感始终挥之不去。 “发什么呆呢？”乔珍珍拿着一条鹅黄色连衣裙走了过来在牧知予身上上下比了比。 “不知道选什么好了吧？你看这件怎么样？” “有种复古的感觉。”牧知予伸手轻轻摸了摸裙子。 “这种料子穿着也会很舒服，我觉得很适合你，要不试试？” 牧知予点了点头，在乔珍珍的帮助下牧知予又重新化了妆做了造型，临出门前乔珍珍从一个红色锦盒里拿出了一条浅蓝色发带给牧知予戴在了头上。 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牧知予了解到乔珍珍平时也喜欢写小说，和自己不同的是乔珍珍很喜欢写天马行空的内容，越离奇越玄幻她就越感兴趣。 两个女孩子也因为共同的爱好很快便熟络了起来。 “他们得忙活好一阵呢，别着急今天男生们负责苦力，咱们可以好好享受享受。” 打扮完乔珍珍又带着牧知予来到二楼，三三两两的女孩子们聚在一起喝着酒吃着甜品，聊得不亦乐乎。 “聊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 女孩的目光被乔珍珍的话吸引了过去，乔珍珍带着牧知予来到一群女孩中间道：“新朋友，牧知予，今年新来的留学生。” “珍珍，你怎么这么快就对学妹下手了啊~？” “哈哈，你就仗着自己年纪大就胡说！” “哎！说得好像你岁数多小一样！” 几个女孩你一言我一语很快便笑着闹做一团，大家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八卦简直不亦乐乎。 牧知予才知道，原来这栋公寓住着的不只是新生还有许多读研的学姐学长，她们已经在国外生活了许多年。 这次的聚餐就是乔珍珍组织的，为的是和新邻居们好好认识，顺便大家联谊一下，看看能不能开展一段新的缘分。 “别害羞，我们都挺好相处的，以后没事常来和我们聚，我们几个都住在顶层。”乔珍珍拍拍牧知予的肩膀地给她一杯酒。 “酒壮怂人胆，哈哈。” 第三十二章 盛大的告白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牧知予的酒量极其一般，乔珍珍也没想到她喝了几口脸就开始红了起来。看着有了些许醉意的牧知予，乔珍珍连忙拿走了她的酒杯。 “不是吧，你怎么酒量这么差？” “还好啦，我没醉，只是略微一点微醺。” “噗~还微醺。” 乔珍珍被牧知予逗笑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对身旁的姐妹们说道：“走吧，下楼去外边看看，差不多烤肉也该好了吧？” 几个女孩子眉来眼去的看了彼此几眼便簇拥着牧知予往楼下走。 “哎，你们看泳池那边！” 走到门口的几个女孩都顺着乔珍珍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泳池边的灯一盏一盏亮起，在夜色下泛着朦胧的星光。 星光一盏一盏亮起，由天空落到地面，一直延伸至牧知予的脚下。 牧知予愣在原地，乔珍珍着急地推了她一把。 “珍珍？这是谁求婚啊？”牧知予连忙后撤一步，提起裙子跳出星光错落的小路。 乔珍珍一拍脑袋，扯过牧知予的胳膊在她耳边说道：“你未来老公！” 于是她便和几个姐妹推着牧知予再次踏上了通往泳池边的路。 音乐声在远处响起，随着伴奏歌声缓缓传来。 “还记得初次见你 努力拉进和你的距离 喜好成了我的秘密 你成为了我继续生活的勇气 什么都想给你 第一次我陷身这游戏 你从来都太讲道理 却让我陷身这爱情游戏” 人群散开，迎面牧知予看到穿着淡蓝色休闲西装的简白拿着麦克风缓步走来。 那遮挡眼眸的刘海被他梳起，牧知予还是第一次看到简白露出额头穿的如此正式。夜色朦胧难挡他眼中的星光熠熠，简白缓缓走到牧知予的面前，轻轻牵起她的手。 简白的手依旧冰凉。 他轻轻唱着写给牧知予的歌，就像月色下诉说心事的少年郎。 起伏的心绪让牧知予难以平静下来，但好在借着微微的酒劲牧知予并没有那么紧张。 可是当注视着满眼柔情的简白时，牧知予依旧不知如何是好，她只得避开他的目光。 “牧牧，别紧张，看着我。”歌声作罢，简白放下话筒轻轻对牧知予安慰到。 牧知予深呼吸，再次鼓起勇气望向简白，看着夜色中的少年，她忽然想起初见时的场景。 看着眼前人逐渐平复的情绪，简白拿起话筒缓缓开口：“这首歌是写给你的，牧牧，第一次见你是三年前，从初见到今天我们做了三年的邻居。每天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和你一起上学再一起回家，如今能陪着你远赴重洋我更是觉得幸运。” “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群就炸开了锅，大家都起着哄高呼着“在一起！在一起！” 简白微微勾着唇角，目光始终未从一袭鹅黄色连衣裙的牧知予身上移开，今天的她很漂亮，淡蓝色的发带与他的西装交相呼应。 他觉得这个平凡的女孩第一次令他的心跳不觉加快了速度，此刻他也不知是该佩服乔珍珍的改造能力还是该往后给牧知予换换衣柜里的衣服了。 看着牧知予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的神情，简白蹲下将话筒放在了脚边。 “牧牧，我们试试看好不好？你不用强迫自己喜欢我，但给未来一次属于你和我的机会好吗？” 简白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镶满钻石的星星项链，他微微俯身绕过牧知予的脖颈，将项链轻轻戴在牧知予的脖子上，冰凉的指尖触碰到牧知予的时候，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简白...我不知道...” “乖，你不用知道，一切放心交给我就好了。” 未等牧知予过多的思考，简白揽过她的肩膀便将牧知予抱在了怀里。 简白抱着牧知予的手微微紧了紧呼吸贴着她的耳朵说道：“牧牧，因为没有新故事，所以才会对旧故事念念不忘...” “吼~太幸福了！” “早生贵子！哈哈哈！” “呜呜呜太感动了！” 随着大家此起彼伏的祝福声简白事先准备好的烟火纷纷燃起，在夜空中绽放出久久都未曾停歇的璀璨。 聚会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牧知予被大家围着，乔珍珍一脸羡慕地凑过来说道：“小牧，我太羡慕你了，你不知道为了今天的告白你男朋友承包了整个PARTY的费用，还亲自给你选了那么多好看的衣服。” “就是，就是，快和我们说说！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深情的男朋友你是怎么找到的啊！” 女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牧知予简直晕头转向难以招架，好不容易从人群中脱了身，可是牧知予却找不到简白的踪影了。 她得好好和他说清楚，牧知予还是不想被大家这样起哄着不清不楚就成了简白的女朋友，她很纠结，因为过去那场无疾而终盛大的暗恋，牧知予始终难以忘怀着。 从花园到室内，牧知予几乎翻遍了整栋别墅，可是大家都没有见到过简白，无奈牧知予只好不放过任何一个边边角角的房间，一间一间地找着。 终于，在一间客房的浴室里牧知予找到了一个人孤零零坐在浴缸中喝着酒的简白。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牧知予冲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红酒瓶，晃了晃所剩无几的酒牧知予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简白垂着的头这才缓缓昂起，皮肤本就白皙的他脸颊早已爬满了绯色，他的神情迷蒙笑着朝着牧知予勾着手指头。 “牧牧，你来了...” “说什么胡话呢？” 牧知予连忙俯身蹲在浴缸旁。 “牧牧，我今天是不是让你为难了？” 牧知予望着满眼愧疚的简白，他伸出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大概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简白的指尖终于沾染了温度不再冰凉。 之前的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此刻牧知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她无法面对这样满心爱意又满眼愧疚的少年再说出什么理智冷静的拒绝来。 那实在是太残忍了。 “牧牧，对不起，都怪我太怕了...” 简白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转过身两只手捧着牧知予的脸，睫毛上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水汽。 “别说了，快从浴缸里出来，你醉了。”牧知予拉下简白的手起身扶着他的胳膊想要把他从浴缸里拉起来，可她低估了一个男人的重量，即便简白再瘦弱却也比她的力气大了太多。 脚下一滑牧知予便被简白惯性地拉进了浴缸里，砰的一声头顶的花洒的开关被跌倒的简白撞开，水从两个人的头顶顷刻间落下。 牧知予手忙脚乱地从简白身上爬起来伸手在他身后摸着开关，简白贴着浴缸边缘坐起用身体关掉了头顶的花洒。 他们都被淋湿了，牧知予起身站起来在架子上扯着浴巾，却听到简白委委屈屈地说 :“牧牧，我好疼...” “怎么了？”牧知予连忙蹲下，看着简白捂着头，她轻轻拿开简白的手看到发丝间已经有血丝微微渗出，一定是刚才他的头撞到了开关。 “我现在出去给你找找有没有药，你先等着我好不好？” 牧知予的语气仿佛就是在哄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不要...牧牧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说话间简白缩进牧知予的怀里，他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此时此刻的他就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可怜又无助。 “好...我不走，我不走。” “牧牧，我好怕，我好怕自己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世界上，没有朋友，没有人爱，一个人孤零零的来，最后一个人又孤独的死去...我好怕你也会丢下我离开...就像他们一样...” 简白的话让本就心地善良的牧知予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知道简白过去的种种，也记得他身上那一道道伤痕，这么多年他始终被抛弃，这么多年来他也始终一个人。 简白总是笑着面对所有人，可是牧知予感觉得到，他隐藏起来的落寞，这次，她真的不忍心再次推开他了。 感觉到牧知予抬起手轻轻抱住自己，靠在她怀里的简白嘴角慢慢爬上了笑意。 第三十三章 昨晚发生了什么？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我有男朋友了...”牧知予醒来望着陌生的天花板伸手抓着有些凌乱的头发发着呆。 她还是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就像那年姜宁家的狗，从还大着肚子到一夜之间当了妈，然后完全不想认孩子的那种不可思议。 想到这里牧知予连忙回头掀开被子，看着空荡荡的床铺，环顾空荡荡的陌生卧室，她刚想说句“幸亏”。可转瞬又想到了什么，连滚带爬跑到了卫生间，四下看着空荡荡的每个角落，终于她长长舒了口气。 幸亏，没有发生小说里第二天醒来看到顶着湿漉漉头发的男人围着浴巾冲着自己邪魅一笑的狗血剧情。 牧知予正感叹着老天眷顾手机却响了起来，她对着镜子顺了顺蓬乱的头发，接通了电话。 是简白打来的视频。 “牧牧，你醒啦，饿不饿？我给你带早餐上楼。” 屏幕里简白正在阳光满座的泳池边晒着太阳，此时此刻他笑容正甜，身上穿着一件——浴袍！！！ 牧知予的下巴快掉到脚踝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一脸不可思议却说不出半句话。 昨晚，昨晚发生了什么！？？？ 牧知予努力回想着：昨晚给简白头上涂好药，哄着他睡下，换了件衣服然后下楼看到乔珍珍和几个女孩还在，有些烦闷的她便跟着她们一起在室外喝酒，然后她们又回到一楼一边看电影一边喝酒一边哭，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牧知予居然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太狗血了—— 不仅昨晚的告白有些狗血，就连现在的醉酒断片也好狗血！ “牧牧，想什么呢？”简白见她出了神便忍不住问道。 “没，没什么，其他人都去哪啦？” “他们啊，和你一起喝酒发疯的几个女生应该还没睡醒，大部分人昨晚吃完饭就回去了。” 牧知予点了点头，还好，一会还可以去问问乔珍珍她们。 “牧牧，我给你热了杯牛奶，等我。” 简白的动作很快，在牧知予还在发呆的时候他便敲响了房间门。 “这么快。” 牧知予看着简白微微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 “牧牧...” “嗯？” 简白揽过牧知予的手臂，轻轻将她带入怀中。 “终于能光明正大的抱着你了...” 不知怎么，简白的话让牧知予忽然觉得有一点心酸，好像这些年自己真的亏欠了他好多。 感受着牧知予的心跳声，简白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 此刻，他忽然也不想去考虑太多。就这样静静地，静静地抱着她，好像这样就很好。 当这样的想法冒出头，简白有些困扰地皱起了眉，游戏规则的制定者，怎么可以出现bug？ “牧牧，我觉得你可以一会儿先洗洗头发。” 牧知予刚被他烘托出的气氛感动，就被一句话拉回现实打败了，简白明明一张人畜无害小可爱的脸，为什么会有时不时嘴巴很欠的这个毛病啊？ 正当牧知予尴尬的时候却听到乔珍珍的声音传来 “你们小两口秀恩爱能不能不要开着门啊？哈哈哈哈像昨晚一样关起门不行吗？” 昨晚？关起门？和简白？？？ 牧知予满脸震惊，她望向简白向他求证。 简白轻笑不语。 牧知予慌了，她推开简白跑向乔珍珍生拉硬拽拖着她进了乔珍珍的房间。 “怎么回事？？？” “昨晚你喝多了，又哭又闹的说你对不起所有人” 乔珍珍拿起梳妆台上的发抓，对着镜子拢了拢散落的卷发。 “然后呢？” “然后你说你不甘心什么的，巴拉巴拉一堆。说真的小牧，我真没想到你喝醉了这么话痨。” 牧知予实在是尴尬，她隐约回忆起了昨晚。 她说心有不甘，是因为宋允川和那个也叫做小麦的女孩。她说对不起所有人是因为，昨晚她用“凭什么宋允川可以交女朋友，而她不能交男朋友”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和简白在一起。 “但你男朋友挺不错，我们不知道怎么安顿你就去找了他，本来他也喝了很多酒在休息，但是听到你喝醉了就赶紧下楼来照顾你。” 牧知予一时语塞，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他听你说了那些胡话也没多说什么就抱着你上楼了，哎？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乔珍珍凑到她身边用肩膀推了推愣神的牧知予。 “我印象里什么也没发生，可是又记不太清楚了...” 当牧知予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房间的时候，简白早已换好了衣服坐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了。 他换了一件纯白色T恤，肩上搭着一件雪青色的衬衣，阳光落在他褐色的短发上散着金色的微光，看着清清淡淡的简白，牧知予站在门口有些出了神。 “想什么呢？觉得自己男朋友太好看了？”简白放下手机朝着牧知予走来，他拉开门口的衣柜拿出一条和他身上衬衫同色系的连衣裙。 “去洗漱吧，我等你。” “还有，这是给你准备的情侣装，一会儿来楼下找我啊牧牧。” 说完简白便关上门下了楼 牧知予直到走进浴室里还在想着昨晚自己到底有没有和简白发生什么，以至于根本没什么心情梳洗打扮，草草洗漱完换上衣服便下了楼。 看着一脸不施粉黛的牧知予，简白心中暗自无奈。 “一会儿出去走走吧，顺便吃点你喜欢的东西。” “好。” 简白拿出准备送牧知予的口红，让她闭上眼睛。 “什么啊？”牧知予有些好奇。 “乖，闭上眼，嘴嘟起来...” 嘴——嘟——起——来！ 牧知予脑袋里又开始混乱了，不是吧不是吧！这又要干什么！！怎么成了简白女朋友处处都是惊吓啊？ 见牧知予闭上了眼睛却并不配合，简白伸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她昂起头来，牧知予身体瞬间紧绷。 “乖，放松...” 简白一边说着一边将口红涂在了牧知予的嘴上，最后还用手指轻轻帮她晕开。 很软，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的...想到这里简白又是不悦地皱了皱眉。 什么味道，当然是口红味儿。他连忙控制住自己游离在外不受管辖的思绪，顺手盖上了口红盖子。 “很适合你，我女朋友真漂亮~” 也没等牧知予反应，简白便牵着她的手朝着外边走去了。 阳光下，牧知予悄悄望着身侧的男孩，从初见的邻居到如今的恋人，时间真的悄悄改变了好多事情，想起自己昨晚当着简白的面说了那么多胡话，旁人听不懂，可是他大概会是明白的。 知道我的同意里还带着和另一个男孩赌气的成分，却依旧牵起了我的手... 牧知予低下头看着紧紧牵着自己的简白，又愧疚又心酸地回握住了他。 感受到牧知予细微的小动作，简白此刻心满意足。 第三十四章 初吻没了？？！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牧知予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简白会是如此热衷于秀恩爱的一个人，在大街上两个人穿着情侣装惹来了不少人的瞩目。 她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侧目过，简白倒是不以为然，因为这张清秀的脸蛋，他自以为从出生开始自己就这样被无关紧要的人注视着了。 衣着打扮会给一个人增添自信，乔珍珍这句话果真不假。 因为这件合身得体的连衣裙，牧知予今天第一次有了一种乔珍珍口中“老娘天下最美”的feel，但是没有妆发她还是略微有一点不自在。 她偷偷瞄了简白一眼，还是觉得很好看。 简白的品味一直很高，市面上烂大街的情侣装会撞衫的情侣装他简直不屑一顾，今天的这套衣服是他精心挑选的样式和颜色，牧知予的裙子和他披在肩上的衬衫交相辉映，明眼人自然而然可以看出是一对恋人。 看不出来的就当他是个瞎子吧，简白想着，察觉到牧知予投来的目光。 “牧牧，我听说现在很流行用视频来记录恋爱的日常，我们也拍好不好嘛？” “我们才第一天在一起啊，还是低调一点吧...” “谁说我们在一起第一天的，在我心里我们都在一起三年了，从我对你一见钟情的那一天开始~” 说完，简白忽然松开牧知予的手转而搂住她的胳膊，身子紧紧贴着牧知予，头一歪，在大街上撒起娇来。 “好牧牧，你答应我吧，我想把和你的每一天都记录下来。” “你不是很会拍视频嘛~你拍嘛~” 老天爷啊！快把我带走吧！谁能拒绝得了这样好看一张脸的撒娇？牧知予忽然觉得简白真的很像自己最近玩的虚拟恋爱游戏里的小爱豆角色，又软又甜还爱撒娇。 简直就是最近流行的一个形容词“湿漉漉的小狗”本狗。 “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你先松开，大街上这么多人...” 牧知予连忙避开人群，往有树遮挡的地方走。 简白看到牧知予害羞的样子不但没有松开手，反而趁其不备凑过去在她嘴上嘬了一口。 “牧牧，原来女孩子的嘴这么软啊~” 直到简白贴着牧知予在她耳边说完悄悄话，牧知予还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僵在原地。 我...我的初吻啊！！！牧知予的心里有一万头小狗奔腾而过，她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的初吻会有多么的浪漫，可是她牧某人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恋爱第一天就让简白这家伙这么快这么不合时宜的夺走了... 简白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友，有点恼怒有点惊吓有点不可思议的表情实在是有趣。 其实，第一次告白失败以后牧知予和姜宁的视频，简白听到了。 这可不怪他偷听，是牧知予自己开了外放以为公共厨房没有人，姜宁那个大喇叭嗓门那么大“男孩子嘴唇有多软”这句话简白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牧知予一脸娇羞的小表情他也是尽收眼底。 自己的女朋友当然得“满足”了。 无论以后牧知予和他会走多远，她的初吻，宋允川一辈子也别想得到了。 “简白！”牧知予攥紧她的小拳头跺着脚。 “怎么？害羞啦？” “害羞个P!呜呜呜———”我的初吻啊，牧知予心里叫苦不迭。 “那是觉得还不过瘾？”简白又凑了上来，拉过广告立牌挡住了牧知予。 他俯身探了下来，鼻息近在咫尺，牧知予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和刚刚他吻自己时候嘴唇上沾染的一点口红印记。 “简白！”牧知予猛地推开他，呼吸起伏难定。 “你别闹了！大街上这么多人，又不是拍偶像剧！” “可这是国外啊，牧牧，恋人亲吻不是很正常嘛？”简白上前拉住她的手委屈巴巴地盯着牧知予。 “你不喜欢吗？下次我不会这样了...你别不开心。” 本来有些恼怒的牧知予一瞬间又被简白的服软弄得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她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进度太快了，我们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哦~原来我女朋友喜欢慢一点的~”简白倒是心情很好，牵着牧知予不紧不慢地朝着卖场走去。 牧知予跟在他身侧，脸上一阵红一阵青，骂也骂不得气也气不得。 带着牧知予来到卖眼镜的专柜，简白挑选了一副玫瑰金边框的墨镜戴在了她的脸上。 “这是干什么？” “我可不想我女朋友害羞的样子被所有人都看到，挡一挡~” 简白一边打量着墨镜是否合适，一边拿出手机拍起了牧知予。 “哎！哎！简白！你干嘛！”：牧知予伸手当着镜头。 简白大笑不止：“牧牧，你挡这样真的很像大明星了哈哈！” “什么大明星！你赶紧别拍了！我又没化妆！” 简白乖乖放下手机，示意柜姐他们要这副墨镜。 结款的时候，简白牵着牧知予的手轻轻在她耳边说：“戴上墨镜，别人看不到你的眼睛，这是你的保护色，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许多年后，牧知予从戴墨镜变成了习惯在紧张没有底气的时候戴上眼镜，就好像心理暗示一般，眼镜戴上的那一刻，她气场全开，真的无所畏惧了。 她感谢简白，在她青春无知的时候，帮她一步一步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室外餐厅 简白连哄带骗让牧知予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拿起酒杯，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桌角。 “牧牧这样真的很漂亮，你自信点嘛~” “今天景色这么好，正好衬你这样的美人。” 虽然知道简白这句话里水分有百分之八十，可是一向没有自信的牧知予在他的鼓励夸奖之下也渐渐放开自己，找到了一点点状态。 “你男朋友真好”餐厅服务员送上草莓慕斯蛋糕时羡慕地对牧知予说。 这一句话又把牧知予说害羞了，她局促而羞涩地攥着手中的餐布，服务员看到她害羞的样子便识趣儿地退了下去。 “你很好，值得被夸奖。你的男朋友更不差。” 牧知予抬头正好对上简白水汪汪的大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有些微小的影子，还有种叫做真诚的东西在闪烁着。 “下次，记得被夸了要说谢谢哦~” 简白笑着，伸手牵住牧知予放在桌子上的手示以鼓励。 其实，简白只是想塑造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罢了，他享受这样控制支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他的言行却也实实在在帮助牧知予成长了许多。 他在下棋，亦或者说他在布局，在游戏人间，在不择手段地达到任何他想要达到的目的，简白并不在乎这个过程有多繁琐，只要结果能够给对方致命一击，那就足够了。 这是他在姑姑家隐忍多年，从那个禽兽不如的姑父身上懂得的道理。 更强大的活着，支配别人的人生，报复伤害过自己的人。 简白的人生，复杂而又简单直白着。 第三十五章 神秘网友芋泥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晚上回到公寓，牧知予正一边修着简白发来的照片，一边吐槽这个人就知道撒娇偷懒，拍了这么多照片却都丢给自己来修图。 简白说“牧牧，我觉得你就是好看嘛，你要是自己不p，我就原图发出去了啦！” 无奈，牧知予只能趴在床上苦哈哈地修着照片，聚精会神间，忽然手机收到了一条点赞消息。 牧知予今天出门拍了一些美食的照片发到了社交平台，她没想到，没有几个粉丝的新账号居然这么快就有人点赞了。 出于好奇，她连忙点开。 顺便她还点开了这个叫做“芋泥”的人的主页。 牧知予发现几乎每天这个名为芋泥的人都会在主页发一条配图绵羊的晚安动态。 “5月8日：晚安小绵羊。” “5月9日：晚安小绵羊。” “5月10日：晚安小绵羊。” 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那年夏天那个一起写生的少年，宋允川笔下的画卷浮现在牧知予的脑海中，当这个名字在心底响起的时候，她的心忽然咯噔一下。 是揪心，是伤心，还是觉得对简白抱歉，一时间牧知予也说不清。 她安慰是自己想太多，但是出于女生的第六感，牧知予还是给这个陌生人的动态回了个点赞。 就当做是礼貌回赞吧，牧知予自我安慰着。 “叮——” 拿起手机看到牧知予赞了自己的新动态，宋允川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她今天吃到了这么多喜欢的东西，一定很开心。宋允川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盯着床板出了神。 就像十八岁的时候的暗恋，宋允川觉得自己幼稚极了，居然现在还用这样的方式接近喜欢的女孩子。 正当宋允川出神之际，牧知予的一条私信消息弹出。 “hi~” 宋允川连忙从床上做起来，起身太着急，他猛一抬头撞到了床边的栏杆，顾不上额头的阵阵痛意，他回复道：“hello”。 修了好久的照片，牧知予早就累了，加上她想起乔珍珍说的“要勇敢地主动和女孩交朋友。”这件事情，于是她便鬼使神差地给这个陌生人发了私聊消息。 牧知予：“小姐姐，你的每日动态好特别。” 宋允川犹豫片刻修长的手指飞快敲击着键盘：“你的照片拍得真好！期待你的下次更新。” 商业互吹既视感扑面而来，牧知予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于是就把手机放在了一旁，继续修照片。 终于，从人像微调到照片调色，牧知予忙活了好几个小时才满意，简白的照片倒是不用怎么修，这家伙就长了一张“我是明星快来拍我”的脸。 哎！就是她自己的，修修改改了好久，还要注意每张照片都p的一样才行，实在是“心好累！” “如果我也长得这么好看就好了！”牧知予一面自言自语着，一面按下发送键，把照片统统回发给了简白。 简白仔细看着牧知予修好的照片，又和原图比对了一下，轻而易举便掌握了牧知予到底自卑在哪些方面的信息。 “原来如此。” 他心满意足地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今天他故意让牧知予帮自己拍的照片，然后截图发给了牧知予。 “嘟噜~”牧知予收到新消息，拿起手机看到简白发来的截图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虽然牧知予平时很多时候都又怯懦又笨拙，但是她却格外的细腻真挚。 她懂得简白的小心思。 既然答应了人家，答应做他的女朋友，那就好好谈恋爱吧。 于是，牧知予便找了一张和简白这张照片看起来最像情侣照的换做了头像。顺便发了一张拍拍小狗头的照片发了过去。 入夜 洗完澡牧知予窝在被窝里才看到“芋泥”给自己发来的消息。 那是一轮圆圆的月，旁边星辰闪闪亮亮。 “你也在国外吗？”牧知予小心翼翼发送过去一条消息询问着。 “我在中国。”宋允川回复。 牧知予的心头微微悸动泛起涟漪，她放大照片里的月亮，对祖国的思念之情涌上心头。 她连忙翻身光着脚丫来到窗前，拍摄了一张月亮的照片发送过去。 牧知予：“月是故乡明，晚安。” 清晨正在洗漱的宋允川看着收到的消息，不自觉笑了。 他的女孩很懂得那藏在时间线里没说明的言语。 他的确想要告诉牧知予“故乡的月亮很圆，我也在等着你回家。” “晚安，做个好梦。”宋允川回复完消息便换上西装准备出门。 那是第一次，来到陌生国度的牧知予没有做噩梦。 这一夜她睡得格外香甜，不知是简白一整天的陪伴还是那久违故乡的月亮，在这一夜的梦中洒下了冉冉星光。 牧知予好像做了很多梦，梦里有揪小女孩辫子的坏小子，梦里有嬉戏打闹的孩童... 翌日清晨，牧知予翻出藏在箱子里的画笔和颜料，轻轻铺开画纸。 她想将梦境里嬉戏玩耍的孩童呈现在笔下。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落笔的刹那牧知予脑海中忽然浮现这样一句诗。 国内 宋允川结束一上午的会议已经是下午时分，他准备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午饭，这时手机却响了起来。 宋允川：“喂” 江格：“哥们，最近忙什么呢也见不到人影，有空不，一起吃个饭！” 宋允川：“生活费又花光了？” 江格干笑两声：“走嘛，好久没聚了。” 一个小时后，宋允川和江格出现在了南港大学附近的日料店里。 江格狼吞虎咽吃着鳗鱼饭，抬头看着还在翻文件并未动筷子的宋允川忍不住开口。 “这么拼，你着什么急啊兄弟，抱得美人归还不够啊？” 宋允川并没有理解江格话里的意思。 江格也不觉得没趣儿，还以为是宋允川害羞，又继续追问道：“你和小麦麦怎么样了？”他故意加重语气挤眉弄眼地夸张着。 宋允川黑着脸，慢慢合上手中的文件：“你说什么？” 江格急着说话差点被呛到，他连忙喝了一大口水道：“别这么小气嘛，我逗你的，许之麦，许之麦，好了吧~”。 宋允川听到不是牧知予松了口气。 “怎么样了你们俩？”江格凑到桌前八卦之魂冉冉升起。 宋允川：“没关系” 江格一拍桌子，心里直骂宋允川不够兄弟。 “还瞒着我呐！我都看你备忘录了！还给她打了电话。说真的，这妮子拽得二五八万，你是怎么驯服这匹烈马的兄弟？” “你给谁打的电话？” 江格一脸无辜，看着脸臭得不行的宋允川委屈巴巴道：“你那天生病，我看到你备忘录里的电话号码，我就给许之麦打了电话，我——” 还未等江格说完就被宋允川起身离开的动作打断了。 “哎！宋允川你别走啊！怎么了这是？” 宋允川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忽然决定不辞而别了。 原来他们之间的误会在这里。 江格误以为牧知予是许之麦拨通了电话，这通电话让牧知予彻底误会了宋允川已经有女朋友的事实。 “小丫头，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靠谱吗？”宋允川既庆幸又有些许的懊恼。 他庆幸，自己这么快就了解了误会的缘由，在宋允川的计划中他原本打算以“芋泥”的身份慢慢靠近牧知予的生活，如今可以尽快让牧知予了解他的真实身份了。 他懊恼，自己给牧知予留下的“不靠谱”印象，如果他们的距离再近一点，如果自己给她的“任性”在多一些，也许现在牧知予就在身边而不是大洋彼岸了。 窗外树影摇曳，微风轻柔拂过每一片树叶，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晴天。 牧知予放下画笔，落下署名。 左右端详着画作，牧知予觉得自己虽然画的有些“拙劣”但是好在情真意切，应该符合国外的审美。 “如果有人买是不是就可以赚钱养活自己了？”牧知予一拍脑门，连忙拿起手机拍照上传交易平台，与此同时也同步到了自己的社交平台上。 上架成功，牧知予以为最快也要过几天才会有人来咨询。 可是万万没想到，不一会交易成功的系统消息响起。 牧知予激动地跳了起来，她连忙打开手机，然而看到收货地址傻了眼，居然是国内。 “这得多少钱的运费呀，自己包邮岂不是亏大了！” 正当牧知予苦恼之际，买家发来了消息：“喜欢你的画，运费我出，有时间寄送给我就行，不急。” 牧知予连忙回复：“好的！好的！我会尽快发货，谢谢您的青睐！” 宋允川放下手机，眼前是牧知予画中的“青梅竹马”。 “小麦，你是否也在想着我？” 第三十六章 天人永隔的痛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宋允川刚嘱咐完国内其他城市的朋友收到画之后转寄给自己，便接到了外婆的电话。 外公病情突然加重，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 外婆希望宋允川可以尽快回家，以免留下祖孙二人最后见不到面的遗憾。 从南港匆匆赶老家中已经是凌晨，宋允川一刻不敢懈怠，马不停蹄赶去医院。 病房外，家中亲友悉数赶到，看到红着眼风尘仆仆的宋允川，大部人松了口气。 老爷子离开前能看到最疼爱的外孙，想必也是无憾了。 走廊尽头，牵着男孩的宋雅琴及其不自然地错开目光想要回避儿子。可宋允川只余光瞥了一眼，搭在门把上的手微微顿了顿，便轻声走进了病房。 看着病床上周身布满仪器的外公，一贯坚强的宋允川顷刻间如孩童般脆弱，好在最后一丝的理智拦住了他夺眶而出的泪水，深呼吸整理好情绪，宋允川走到了病床边。 当温热的手掌缓缓擎住那只夹着仪器苍老而枯瘦的手时，病床上满头银发的老人僵硬地侧过头，眼中游丝般的光好似亮起来了几分。 宋允川：“外公，我回来了。” 外婆看着赶来的外孙，长长舒了口气。她知道，即便此刻天人永隔他们也都没有遗憾了。 此刻静默，无数的回忆在祖孙三人的眼前一幕幕浮现。 良久，外公艰难地抬起手。 宋允川立马会意，他俯身低下头。 那只曾经有力的大手，那只曾经叫他识字作诗的大手，又一次抚上他的头。 “一下，不委屈；两下，不退缩；三下，自己扛......” 童年时，外公一边摸着宋允川的头，一边开解着小小少年的痛楚。 当第三下轻拍在宋允川的头顶，而后无力地重重跌落在床沿的刹那，随着那仪器上长长的滴声响起，埋头在外公臂弯的宋允川再也控制不住崩溃的情绪。 外婆拍着他无声颤抖着的背：“孩子，想哭就哭吧。这是你外公最后一次庇护你了，往后的路自己好好走。” 外婆直了直有些僵硬的背，拦住了门口赶来的医护人员，为老伴和外孙置出一道不被外人叨扰的防线。 她知道现在的抢救只不过是活着的人最后的挣扎，可是他们不需要了，这一生，老伴与她与外孙之间并无遗憾。 她回过头看了看趴在床边无声抽泣的宋允川和已经闭上眼睛的老伴，带着对往昔的留恋，走出病房去应付其他的亲戚，承接他们的一声声“节哀顺变”。 看着跪在门口的女儿和素未谋面的孩童，宋允川的外婆默默扶起了她。 “你爸走的很安详，没有留下遗憾。” 宋允川外婆轻轻拍了拍自己女儿的肩膀，对着不远处的律师招了招手。 老伴离世，后事必须有人来主持，遗嘱，家产，都必须尽快公之于众。 这便是富人家的“冷漠”。 宋允川握着外公的手，残存的体温好像他还活着。 他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能带着牧知予回家告诉外公这是他的孙媳妇，他曾幻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祖孙三代膝下承欢。 如今都只剩下了他自己的遗憾。 “带着孩子回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宋允川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声音中还隐忍着些许的哽咽。可那语气中的淡漠仿佛这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甲般。 如果有埋怨如果有愤怒，也许宋雅琴还能对儿子说上几句软话，可是如今面对儿子的冷漠她无所适从。 “你走吧，葬礼的时候通知你。”宋允川低头看了看摆弄着玩具的小男孩，继而抬眼看着母亲。 宋雅琴：“我想进去看看......” “生前不尽孝，现在装什么孝顺？”宋允川的姑婆忽然情绪激动的站出来指责道。 原本不让她进病房，不让她带着小儿子来认外公，宋雅琴已经很窝火了，姑姑的一句话瞬间点燃了她的所有情绪。 “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父亲过世了，我连看看都不行了吗？”宋雅琴伸手想要推搡拦在门口的姑姑，却被宋允川一把抓住了胳膊。 “雅琴，你爸因为什么而走的？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不再是小孩子了。”宋允川的外婆神情严肃，她拿着遗嘱，放在了宋允川的手里。 “孩子，接下来会有许多你要亲自接手处理的事情。” 宋雅琴看着遗嘱，表情中透露着失落：“妈，爸爸没有留给我什么吗？” “宋雅琴，你还有人性吗！你还是个人吗？放着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做跑去当小三，活生生气死了你爸，现在又好意思来争家产？”亲戚里不知是谁忽然骂到。 宋雅琴腾的一下红了脸，她捂住小儿子的耳朵，刚想开口争辩却听到母亲那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响起。 “我们宋家的女儿，还轮不到外人来非议！” 宋允川外婆的拐杖狠狠敲在地面上，这根从前老爷子的拐杖如今握在她的手中那份不怒自威的气场随之也扑面而来。 走廊里，顷刻间鸦雀无声。 外公的身后事由宋允川一手操持。 葬礼那天，宋允川一袭黑色西装站在礼堂门口静静注视着外公生前的学生、生前的生意伙伴从全世界各地纷纷赶来吊唁，人群中蒸腾的眼泪化作了天空中的雨滴，一滴一滴滴落在宋允川的头顶，就像是外公那严肃却慈爱的手。 “一下，不委屈；两下，不退缩；三下，自己扛......”宋允川在心里默念着。 深夜 当人群散去，宋允川在外公的遗像旁看到外婆坐在那里默默留着眼泪。 外婆小小的身影笼罩在遗像的阴影之下，好像外公依旧保护着她。 外公还在世的时候，外婆是个极其温柔的人，小时候宋允川还常常笑外婆什么都做不好只知道看书写字，如今他好像才懂得，不是外婆什么都不会，而是她什么都懂得，所以才依靠着外公。 如今，她的树倒了，人们才发觉原来她也是这样一棵笔直的树。 “外婆，别着凉了。”宋允川脱下西装轻轻披在外婆的身上。 外婆哽咽着：“孩子，从前我和你外公都忙着外边的事情，常常忽略了你。” 宋允川蹲在外婆脚边，托着外婆的手，轻轻拍了拍。 外婆继续道：“其实那天给你打电话时候我有些害怕，怕你不愿意回来看他最后一面。” 宋允川：“怎么会，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天南海北，只要你们需要无论哪里我都立马赶回来。” 外婆眼中的泪水不断落在宋允川的手背上，溅开一朵朵小小的水花。 “你母亲，怪我们没有教好她，可她毕竟是你母亲，还有…”外婆一只手覆上宋允川的手紧紧握着。 “希望以后你会有个幸福的家。” 宋允川点了点头：“外婆，你放心。” 你放心，从今往后我是你的树，我来庇护着你度过余生。 你放心，无论哪里，从今往后我都会带你在身边。 你放心，你的女儿，我也会照料。 你放心，未来她也一定会待你如同亲外婆一般。 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 宋允川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说不出什么长篇大论来，可是他知道做比说要踏实得多，强大起来成长起来，去保护所有他爱的人是此刻他给自己的使命。 第三十七章 暗恋是场盛大的失恋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处理外公的身后事，让这个年轻人已经忙碌到不知日夜的地步。 外公离开的太突然，这个担子接过的也太突然。 办公室里，宋允川终于抽出时间拆开快递，小心翼翼将牧知予的画挂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他扯了扯领带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纽扣，看着办工作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宋允川的太阳穴又不觉开始胀痛起来。 也许旁人都羡慕外公给他留下了丰厚的家产，但在看不到的背面，随之而来的是沉甸甸的责任。为了处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宋允川不得不暂时休学。 一切从头学起，伴随着非议和背叛，他艰难地接下这一棒。 其实，早在宋允川外公生病的那段日子里，公司的运作已经就出现了种种问题。如今更是基层离职股东撤资，没有人信任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大家都纷纷“及时止损”。 树倒猢狲散。 宋允川很早便懂得这样的道理，但当真正独自面对所有扑面而来的压力时，他的确有些难以支撑了。 股价暴跌，资金链断裂，如果再不想出对策，公司只能在他的手里倒闭。 他怎么能，又怎么敢让外公一生的心血毁在自己手里。 “允川，有客人来。” 宋允川的思绪被打断，他抬头看到熟悉的身影。 梁文轻轻敲了敲虚掩着的办公室门，看着陷在一堆文件中的少年，不免觉得有些心疼。 宋老爷子在世时候梁文是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临终前宋老将外孙和公司托付于他，即便公司里的风言风语不绝于耳，但是他毅然退居二线甘愿站在宋允川的背后做他的“秘书”。 他从未想过争抢什么，能够站在今天的位置上他感激宋老当年待如亲子一般的赏识和栽培，如今宋家有难，是到了他还这份恩情的时候了。 “梁叔，请客人进来吧。”宋允川起身看到推门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季老师。 宋允川放下手中的文件，有些错愕：“老师，您怎么来了？” 季老师：“来看看你。” 梁文解释道：“你外公生前嘱托我，务必请季先生来做你的后盾。” 宋允川：“老师您...？” 季弘延忽然笑了，他拍了拍宋允川的肩膀道：“这间屋子，快十年没来了。” 原来，当年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之一就是季弘延。 但他更醉心于艺术，在和宋允川的外公并肩作战了数载后，当一切走向正轨他便隐退，去开了间画室，做快活的闲云野鹤了。 “如今你外公不在了，我自然是要回来帮你主持大局，我的得意门生怎么能让人欺负了？”季弘延看着消瘦的宋允川心中不免叹息，原本该无忧无虑上学的孩子，现在被逼上这样的高位，承担者本不该承受的一切。 如果他母亲... “哎，孩子，走，一起去吃顿好的，我这老将再出征怎么也得填饱肚子不是？”季弘延揽住宋允川的肩膀。 看着身边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两个人，宋允川心头暖流涌动，他终于感到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饭席间 三个人不聊工作，季弘延和梁文就像是宋允川的亲人长辈一般同他聊着过去的往事。 季弘延夹了块排骨放在宋允川的盘子里：“你和小予怎么样了？” 宋允川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良久，梁文在一旁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饶有兴致地端起酒杯打算听故事了。 “老师怎么知道...”宋允川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瞬间的神情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我和你外公是什么关系，平日里谁来管教你我能不知道吗？”季弘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还记得那次写生吗？你给我你父亲的电话让我联系，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小子的心思了哈哈!” 宋允川摇了摇头无奈笑着：“这么明显？” “我是过来人了，允川，年少时候的喜欢是藏不住的。”季弘延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眼神透过窗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改天带来，叔叔我给你把把关昂！”梁文冷不丁的插言，把宋允川和季弘延的思绪都拉了回来。 宋允川：“她出国了，毕业后就断了联系。” 梁文：“可惜了，还以为能见到侄媳妇。” 宋允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想过去找她，可是身后还有这么多的事情需要我。” 季弘延拍了拍宋允川的肩膀：“男人，先立业再成家。你们都是好孩子也都还年轻，会再见的。” 会再见的。 宋允川被送回家时已经喝醉了，外婆已经睡下，保姆给他煮了醒酒汤放在床头嘱咐他一定记得喝。 酒过三巡，从前的理智和清醒退却了一大半，这个平日里板着脸的男人又回到了大男孩的状态。 宋允川胡乱脱下西装倒在柔软的床上。 “宇宙或人海，会再见的吗？”他打开“芋泥”的账号，发送了一条动态。 正当宋允川意识模糊准备翻身睡下的时候，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想见面的人终究会再见的。”牧知予回复到。 他有些激动地盯着手机屏幕，却不知道应该如何与她搭话。 正当他刷着牧知予主页，斟酌措辞的时候，忽然一条“她今天的赞”映入眼帘。 宋允川撑着床沿做起，心头的犹豫和指尖的果决强烈对抗着。 他还是点开了那个人的视频 “还记得初次见你 努力拉进和你的距离 喜好成了我的秘密 你成为了我继续生活的勇气” 随着歌声，画面缓缓亮起，简白牵起牧知予的手，深情款款一字一句。 他们的对视，他们的相拥，人群的欢呼... 此时此刻，十几秒的短片就像是迎面泼来的一盆冰水，宋允川瞬间恢复了清醒。 他们 在一起了。 如果说外公的离世，公司的压力让宋允川喘不过气，那么牧知予和简白的恋爱便是一只扼住他咽喉的手，指缝间空气一点一滴抽离。 明明从未拥有过她，此刻宋允川却好像一瞬间失去了她千百万次。 他怔住，久久难以回过神来。 终于，自己的小绵羊不再孤单了啊...可是陪在她身边的人却不是自己。 宋允川嘲弄着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个叫做心脏的位置传来的一阵强过一阵的抽痛和压迫感实在让他难以招架。 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崩溃却将他逐步瓦解，酒精难以麻痹他此刻的神经，可是却成了这个男孩唯一的救赎。 宋允川翻看着牧知予点赞的这个社交账号的动态，看到照片中她笑容甜美，看到那天她发的美食照片才恍然明白，原来那天她如此开心是因为简白带着她吃了她心爱的草莓蛋糕。 她应该很幸福，她也值得很幸福。 他的小绵羊终究还是离开了这片山川，独自前往了更广阔的的世界，在世界的另一端遇见了心之所向。 西装被丢在地毯上，衬衣的纽扣被胡乱解开了几颗，宋允川的脸上擎着一抹暮色，他一只手攥着手机，另一只手握着酒瓶，以及其不舒服的姿势醉倒在了床边。 月光透过没拉窗帘的玻璃，轻柔地覆上宋允川挽起袖子的手臂内侧，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绵羊酣睡正香，床头那碗醒酒汤他还是忘了喝。 终于，他就这样失去了她啊，在这个满目悲伤的季节里。 第三十八章 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宋允川失恋了，虽然至今他的初恋还在。 可青春里一直暗恋的那个女孩，终究走向了别人。 虽然他及其不信任简白，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能够陪在一个女孩身边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她，那么就是有杀父之仇。 显然，不可能是第二种。 宋允川希望牧知予可以幸福，虽然很不甘心，虽然顷刻间他失去了绝大多艰难度日的动力。可是他还是希望她可以幸福。 可宋允川错了，此时此刻大洋彼岸，简白正在盘算研究着如何才能让宋允川在国内看到自己的“深情告白”。 简白觉得自己的生活太无趣，必须得多找点乐子来。 听说宋允川的外公去世了，那他必须趁热打铁给宋允川致命一击才行。 简白对宋允川坚持而偏执的报复行为，多年后在莫凡的总结中成了“这才是一场盛大的暗恋，得不到就毁掉的典型代表。” 莫凡始终觉得简白根本不喜欢牧知予，他只是怕牧知予和宋允川在一起，怕牧知予夺走自己的“执念”。他觉得简白真的是切开黑的典型病娇。 而简白从见到莫凡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病的不轻。” 从可能认识的人中，简白找到了宋允川从前的社交账号，看着这个人停留在几年前的动态，简白直叹这个人无趣又没品。 为了能让宋允川看到这条“告白动态”，简白翻翻找找关注了许多高中同学，还故意给徐薇的动态点了赞。 他知道，以徐薇的性格应该会告知宋允川。 还不够，简白从床上翻身爬起来，为了将“秀恩爱”进行到底，他又花钱在网上雇了一个坐标在老家的人。 他要求对方登录自己的账号48小时，并给这条作品买“同城热门”。 简白又将视频分享到了公寓的大群中，美其名感谢大家帮忙布置告白现场。 他想，这下宋允川应该不得不看到了。同城热门加上这么多八卦的人，这么多喜欢在别人伤口上踩一脚的人，怎么会不告诉宋允川，他暗恋了这么多年的女孩终于成了别人女朋友这个事实。 他不知道的是，宋允川早就已经看过了。 中午时分，宋允川被阵阵手机提示音吵醒，睡眼迷蒙的他盯着墙上的时钟看了好久，才确定现在已经快要到下午的事实。 原来睡了这样久，他揉着阵痛的太阳穴，一手撑地站了起来。 起身太快，一瞬间，宋允川眼前天旋地转差点摔倒，他连忙扶着椅背坐下。 昨晚真的喝了太多酒了，他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 今天的日程很满，看来要误事。 看着卧室满地凌乱的酒瓶，思绪又回到昨晚，宋允川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今天还有一天的硬仗要打，公司还有数不清的大小适宜等待着他的处理。 他必须保持清醒而冷静的状态去面对。 起身，宋允川朝着浴室走去。 冰水自头顶倾泻而下，那一刻宋允川强迫着自己恢复往日的冷静。 从浴室出来，他一边电话处理着公司的事务，一边对着镜子刮着刚长出来泛着青色的胡茬，看着疲惫尽显的黑眼圈，宋允川拉开抽屉拿出了他的金丝眼镜。 “嗡嗡——嗡嗡——” 手机再次震动，他低头看着屏幕上闪烁跳跃的文字。 “宋允川，牧知予怎么和简白这小子在一起了！” “我上学时候就看这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不对劲！” 宋允川伸手将手机屏幕扣了过去，他暂时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天亮以后，他并不属于自己。宋允川不能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悲情大学生。 此刻，他是一家公司的顶梁柱，是外婆唯一的希望，是公司上上下下几百员工生活下去的核心所在。 他不配，更不能，做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知道宋允川今天应该会晚到公司，梁文早早便将他能够代为处理的事务处理完毕。 来到公司后，并没有宋允川想象中那样忙碌得不可开交。 从前很忙，梁文却不参与不帮忙，因为他想让这个孩子赶快成长起来，能够独当一面。可昨晚看着宋允川的醉态，看着这个孩子眼中的暗淡，他心疼了。 宋允川是及有韧劲的一个人，虽然年轻却处变不惊，这么多的烂摊子丢在他的面前也没有半句怨言。 同公司里的那些老狐狸周旋，他也将人情世故运用得淋漓尽致，情商极高。 梁文非常欣赏宋允川，他觉得自己看人一向很准，这个少年未来一定会在资本中占据一席之地。 他想着，如果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差不多也应该是这般的年纪。如今他孤身一人，宋老又将唯一的外孙托付于他，这个孩子，他定视如己出，倾尽全力助他成功。 翻着手中的公司名单，梁文觉得可以将“对赌协议”的计划提上日程了。 下午的阳光格外刺眼，宋允川埋头在堆积成山的文件中不知忙了多久。他单手摘下眼镜轻轻捏着被压痛的鼻梁，不经意间看到静音的手机刚好有电话打来。 是江格。 宋允川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拿起了手机。 “喂。” “川哥！最近如何啊？兄弟我可想死你了！” “比较忙。” “靠！你也太冷漠了，哎！你猜我在哪现在？” 还没等宋允川发问，江格就抢答道：“我在你老家！小爷我来看你了！” “不上课？” “你过糊涂了是不是！放假了啊，我没回家，惦记你就过来看看了。” “现在在哪？” “火车站门口呢，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 “我派人接你。” 挂断电话的江格只觉得如梦似幻，试问这种霸道又宠溺的语气，哪个女孩能把持得住？ 他美滋滋地坐在行李箱上，一边做着“派送”上的任务，一边等着宋允川派人来接。 说来也是运气好，他最近在这个软件上接了好几个任务，着实小赚了一笔。想着一会儿可以请宋允川好好吃一顿了他就忍不住高兴。 等今天这个任务做完他又能有几百块入账，这是他最近接到佣金最高的一单了。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怪人，非要让自己登陆他的账号，给告白视频买什么同城热搜。” “有可能是给前女友看的...” “您瞧好嘞，小爷我现在多才多艺又抱得美人归，后悔当初看不上我了吧！” 正当江格自说自话沉浸在自己的小剧场中时，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第三十九章 入局“游戏”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驾驶位车门被推开，只见从车上走下一身着深灰色西装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江格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没想到，宋允川居然亲自来接了自己。 “上车” 宋允川看着许久未见的朋友，虽然面无他色，但心中一阵暖流悄然流动。听到江格来看望自己的消息，宋允川看了许久下午的行程表，还是决定把能延后的工作放到晚上，来亲自接他。 “得嘞！”江格卷起袖子提起行李箱就朝着宋允川奔来。 “川哥，今天你做东我请客！咱哥俩吃顿好的！” “中彩票了？”宋允川踩下油门，瞥见江格伸手按下播放键并未阻止。 “我真没想到，哥，你居然是个富二代，这车真太不错了。我做梦都想有一台牧马人。” 江格压根没接通和宋允川的对话连线，沉浸在男孩对车的无限向往中难以自拔。他摸着门把手的动作就像纣王见到了妲己一般的痴迷。此刻他觉得坐在牧马人中，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都帅了几分。 宋允川并未打扰江格，他思忖片刻便在下在下个路口下了高速路朝着那家街边老店驶去。 小店内 “糖醋小排来喽~” 闻声，老板娘端着菜来到桌前，江格盯着一桌子的菜眼睛都直了，光是闻味道他就知道这家店不一般。 “菜齐了，小伙子，感觉毕业以后你们好久都没来过了。”老板娘看着坐在窗边的宋允川，如今脱去校服已经长成大人模样，如果自己家是女儿一定要有个生得这样俊俏的女婿才好，可惜，自己家是个不折不扣的臭小子。 “这不就来了嘛！”江格接过话，趁机伸手夹了一筷子排骨塞进嘴里。 “这小伙子面生，从前不是都带着那个女学生...”老板娘瞥见宋允川微变的脸色连忙转移了话题：“菜齐了，还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啊~” “阿姨，再给加一份扬州炒饭吧。” “好好好”老板娘笑意盈盈转身边走边对厨房喊道：“老头子，做个扬州炒饭~” 看着老板娘离开，江格半开玩笑试探开口：“川哥没想到当年还常常带妹子来吃饭啊？” “嗯，当年暗恋了个姑娘。” “噗——”江格一口汽水喷在玻璃上，他庆幸自己动作快，及时转了头，不然——宋允川一定会用眼神杀了他。 “哥，你居然和我这么掏心掏肺了！太感动！实在太感动！” “哎！”江格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凑过去：“不会是你备忘录那个吧！” 宋允川微微点头。 “靠！”江格此刻尴尬得可以徒手扣出三层楼的独栋别墅，他的眉毛扭成了一整团，连忙站起来越过桌上的菜一把握住宋允川的手 “哥！还能挽回不？我太他妈不是人了！” 江格想起自己的那通电话，完了完了，这不是坏人姻缘罪大恶极吗！ 宋允川挣脱江格的手往后侧了侧身子。 “我现在就给嫂子打电话解释，我告诉她是我搞错了！” “她有男朋友了。”宋允川盯着桌上的糖醋小排，脸上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 “怪我，都怪我，我真是没想到——我——”江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捶胸顿足，此刻懊恼不已。 宋允川抬眼看着情绪激动的江格，语气依旧淡淡地：“吃饭吧。” 很长一段时间，饭桌上都静的出奇，江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挽回自己的错误，而宋允川则是满脑子的回忆。 她曾经就这样坐在自己的对面，那时候每一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和她一起吃糖醋小排，周而复始，宋允川乐此不疲。 可如今—— 老板娘的扬州炒饭恰如其分地落在宋允川的面前，打断了他的思绪，宋允川点头致谢，而后舀了一勺炒饭塞进嘴里。 豆子的味道此刻布满他的味蕾，从小到大一口青豆都不吃的宋允川一口一口细细咀嚼着，好像比起她不在，豆子的青涩味道也可以忍受了。 江格悄悄盯着宋允川，看着他难以下咽的表情，实在捉摸不透明明不爱吃豆子为什么非得点一盘扬州炒饭。 “江格，你有驾照吗？” 宋允川的声音隐约透着一丝沙哑。 “会开车，放心喝吧。” 江格招手，叫老板娘拿来了几瓶啤酒。 宋允川也不吭声，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还时不时挑着吃两口豆子。 “兄弟，你要是真放不下，你就去追回来。”江格喝了一大口让他一直打嗝的汽水，第一次如此正经地开口道。 “她现在看起来很幸福” 宋允川径自说道：“我怎么舍得再去打破她的美好。” 江格显然不同意，他刚想反驳，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关了闹钟，才想起来还要做任务，给那个怪人的作品买热门。 “哥，你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就好。”江格一边点开视频一边给宋允川倒了一杯酒。 江格手机里清晰传来的歌声让刚咽下一口酒的宋允川喉咙一哽，他心头猛然一紧，随后彻底乱作一团。 他不假思索伸手拿过江格的手机，刚好看到镜头停留在牧知予脸上的那一幕。 “什么情况？” 江格被宋允川的动作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宋允川恼怒自己陪他喝酒还三心二意。 “我接的一个任务，帮这个人发作品买同城热门，然后他就给我佣金。”江格解释道。 “这一单，我能赚好几百，这顿饭我就能请你了不是？” 他伸手试探着拿回宋允川手中的手机，可宋允川却关掉屏幕将手机丢在一旁沉声道：“江格，你知道视频里的女孩是谁吗？” 看着宋允川阴沉的表情，江格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哥！你别告诉我这是嫂子！” 宋允川深不见底的眼眸泛起一丝波动，他的沉默印证了一切。 “靠！”江格一拳锤在桌子上，幸亏！幸亏没发出去，不然他这不是罪上加罪，把自己兄弟的姻缘彻彻底底断了个干净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说他是当代法海也不为过了。 江格也顾不上一会还要开车回去的事情了，他撸起袖子拿起酒瓶仰头猛灌了一口，擦了擦嘴他长长舒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一字不漏地把所有细节都讲给了宋允川。 只见宋允川眉宇间满是厌恶之色，他攥着拳短短的指甲陷入掌心，江格从未见到过宋允川这样生气过，在他眼中这个人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的苦行僧，可今天他简直是个布满杀气的武僧，如果这个单主现在出现，宋允川一定会让他原地就失去在人间站着的机会。 “哥，要不要找人揍他一顿，这明显就是拿着嫂子在和你炫耀啊！” 宋允川太了解简白的为人了，他本以为简白这次动了真心，能够对她好。 只要牧知予能够开心，他遗不遗憾，他们在不在一起都没那么重要了。 可简白的这步棋，外人看着像是在宣告主权在秀恩爱，但宋允川心里却是明镜一样。 简白在利用她来反击。 他不想知道简白对牧知予的爱意有几分，他动了半分会伤害到她的心思，那就已经是跨过雷区触及底线了。 牧知予不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筹码，她是他放在心尖尖上整整一个青春的女孩，是他宋允川这么多年的意难平。 既然简白喜欢不择手段的报复，那么就按照他的游戏方式，用在牧知予身上一分，他宋允川便千百倍的还给他。 宋允川抬眼，那一刻，江格确信自己看到了升腾而起的所谓“杀气”。 第四十章 保姆背后的秘密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很少数的一种人，将他放在那里置之不理，他还会拼尽全部力气在你眼前不断挥舞着手脚，用尽浑身解数也一定要在你光明的未来上添上一笔恶心的东西。 在宋允川眼中，简白现在就是这样的存在。 江格不知道自己的好哥们和这个人除了“夺妻之恨”还有什么旁的事情，不过看着宋允川在喝了酒的情况之下还在打电话部署调查，他就知道这两个人之间一定不是简单的纠葛而已。 出现，再到带着牧知予的离开，这几年的时间线宋允川都要一条一条理清楚。 家庭背景，经济来源，社会关系...每一条宋允川都极尽所能的调取更多有用信息。他知道即便简白心思再缜密再完美，当年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一定会找出纰漏和可以突破的窗口。 果不其然，两天后，简白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信息都透明地以白纸黑字的方式陈列在了宋允川的办公桌上。 那一刻，复杂的关系才在宋允川的眼前渐渐显露展开。 “他们一家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宋允川在纸上勾画出了几个人的关系网络。 一时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宋允川有些难以接受，他想不到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甚至比母亲还要待自己好的保姆，居然是简白的生母。 他敏锐的直觉和推理能力在引导着他找出真相，宋允川相信在这背后一定有一段被尘封的前尘往事。 击败敌人的最好方式便是比敌人更加了解他自己。 所有人中，能够第一个成为突破口的是家里的保姆阿姨。 想到这里，宋允川拿起手机拨通了家中的电话。 “阿姨，今晚我回家和你们一起吃晚饭。” “好好好！孩子，你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去再买些菜回来！”电话那端的中年女人显然非常开心，语气中藏不住她的雀跃。 “家常菜就好，您看着来。” 挂断电话，宋允川将资料锁进办公桌的柜子里，他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继续投入到工作中。 晚饭，宋家。 饭桌上外婆注视着日渐成熟的外孙虽然满眼心疼但骄傲却溢于言表，宋允川这顿饭吃的有些心不在焉，他的余光常常落在保姆的身上。 宋允川好像从未仔细观察过家里的阿姨，她比起自己儿时要老了许多，手背上因为消瘦而只着一层薄薄的皮，她的脸上总挂着笑意，好像从不知烦恼似的。 “小川，这个是你爱吃的可乐鸡翅。”保姆将盛着鸡翅的盘子朝着宋允川推了推。 宋家二老是极好的人，从来没有觉得保姆低他们一等，每次吃饭都像是一家人一样围坐在桌前，而阿姨也一直在这个家里克己复礼。 从小到大除了外公外婆便是阿姨陪伴他的时间最多，宋允川很难相信，她当年的到来是带着目的。 饭后，宋允川将外婆送到卧室便转身去了厨房。 他挽起衬衣袖子，伸手拿起水池中的碗，熟练的清洗起来。 “阿姨，我有事情想问问你。” “好，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保姆笑意盈盈，放下自己手中的盘子，慈爱地拿起围裙朝着宋允川走来，见状宋允川连忙弯下腰乖乖的将围裙穿在身上。 “您有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儿子是吗？” 宋允川侧目观察着保姆的反映，她明显愣了愣，可是很快便恢复了往日和煦的神情，眼中仿佛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带着一阵母爱的柔光。 “嗯，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 “他叫简白。”宋允川的四个字轻飘飘的，可是却在静谧的厨房里炸开了锅。 咣当一声，保姆手中的锅盖掉在地上，宋允川俯身蹲下将它捡起又送回到保姆的手中。 “他和我是高中同学，但是今天我想问的不是关于简白的事情。” 在围裙上缓慢地擦着湿漉漉的手，保姆深深叹息，好像是松了口气，又好像是知晓宋允川接下来的问题而发了愁。 “你是想问关于我为什么来到你们家的事情吧？” 宋允川默认般地点了点头。 “说起来那也是年轻时候的一段往事了...” 在阿姨的讲述中宋允川才真正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当年来到宋家，其实并不是为了当保姆。我是想问清楚我家那口子的死因。到底为什么工厂会出事故，为什么就走得那么突然。” 宋允川虽然并不清楚这段故事的始末，可他并没有打断阿姨的话，而是耐心地倾听着。 “孩子，说起这个可能会让你伤心。我也是没脸说，可你又想知道...” 宋允川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保姆的背：“阿姨，你说吧，我承受得了。” 像是受到了极大地鼓舞，保姆继续道：“你爸爸当年出轨对象是我的亲妹妹，说起来也真是太丢人了，我当时怀疑是不是你妈妈在报复我们家人，所以我来找到了你外公。” “后来发现这件事情与你妈妈无关，这时候简白的姑姑也找到了我，她想要让我把儿子过继给她来抚养，她生不了孩子，又不想自己男人和别的女人生，想来想去就我们家简白最合适了，是她弟弟的血脉。” 她叹息，好像在嘲弄自己又好像在嘲弄一个女人生不了孩子的可悲。 “我是不同意的，可她说简白爸爸死后的所有遗产她都不会给我们母子，如果我不同意给她孩子，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毁了他的一生。” “小川，你是知道的，有钱人都可以为所欲为，我们小老百姓拗不过的...” 宋允川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一个被夺去孩子十几年的母亲，他只能默默点着头，任由她说下去，将情绪释放出来。 “我只能狠狠心把简白送了出去，可是我想他，我作为一个当妈的我当然是惦记他的。吃的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我得留在城里，我得离他近一些。” “你外公是个好人，小川，你外公外婆都是一等一的好人，他们见我可怜让我留下做了保姆，你外婆说，他们本就不同意你妈妈和你爸爸的婚事，可是你妈妈不听还和他们断绝了父女关系，后来你爸爸出轨离婚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他们不怪我，可我问心有愧，是我没教好妹妹让她破坏了你的家。你妈妈后来把你丢在了这里，我看着你就想起了我得孩子。你们年纪一样的大，却都没办法和妈妈待在一起。于是我想加倍弥补你。” 不知何时宋允川的鼻子酸酸的，他克制着眼中泛起的点点波澜。 “我也偷偷去见过简白，在他小时候，可是都被他姑姑发现了，她说让我离孩子远一点，他该有更好的未来，我总抓着不放只会拖累他。”保姆用她那粗糙的手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我不能拖累他，他爸走得早，我又没文化教不会他什么有用的东西，有姑姑这样的妈妈才是他人生最好的选择。” “阿姨...”宋允川感受得到眼前这位母亲的无奈与辛酸。 “阿姨没事儿！好在，这么多年你长大了，长成了这么优秀的一个人。简白也长大了虽然这些年我和他断了联系，但是我知道他一定也会成长得很好，他姑姑很有钱的，会让他学很多东西。” “小川，你和简白是同学对不对？他学习好吗？上学时候淘不淘气？” 宋允川注视着保姆阿姨眼中闪烁着的星河，他知道，简白应该是她人生中最引以为傲的存在，他不舍得去破坏这种母亲心中的期待憧憬。本就剥夺了她养孩子的权利，如果再夺取她的期待那太不公平了。 “他学习成绩特别好，毕业就出国留学了。” “太...太好了...” 宋允川看着喜极而泣的阿姨，她捂着脸又雀跃又不知所措，双手有些紧张地攥着脚步也碎着。 那一刻，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母亲会不会也这样为自己而骄傲过。 第四十一章 他们的决定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宋允川只有在面对牧知予的时候才会变得小心翼翼优柔寡断，他怕极了自己的横冲直撞会伤害到这只胆小的绵羊。 可是这次，对简白他心软了。 大概是相似的成长经历，又或者是他看到了一位母亲对孩子深切的爱意。他决定和简白面对面把事情说清楚。 小麦不是游戏的筹码，他们两家的恩怨也不应该无期限的纠缠下去。 书房内 宋允川打开电脑查阅着今天邮箱里的文件，对于私人事务的处理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工作，更多时候宋允川是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今晚的月色被浓云悄悄环抱，只露出几颗低语着思念的星星来。 宋家老房子的位置依山傍水，当年宋允川外公正是看上了这样的自然环境才选择此处作为一生的家。 宋允川不太喜欢拉窗帘，因为从窗户望出去是一片连绵的山脉，阴时有云晴时有光。他喜欢在这里放空自己，然后继续回到原本生活的轨迹中。 如今想她的时候，这里也是他能够悄悄藏着秘密的地方。 看着邮箱里投资方的详细资料，宋允川陷入了沉思。 公司资金链严重断裂，单打独斗已经无法支持，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到投资方买下股份注入资本，可资本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事情，并不会觉得这家公司有潜力就盲目投资。 在梁文的建议下，宋允川决定接受这次的“对赌协议”。 打开视频界面，宋允川和梁文进行了短暂的会议，他决定亲自到SD集团的总部洽谈此次的合约，争取到对方的投资，公司就能够正常运行下去了。 此次势在必得，宋允川事无巨细，亲自订出国的机票安排公司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所有事宜。他将梁文留在公司替他坐镇，又邀请季老师此次一同前往进行谈判。 SD总部与牧知予所在的X国是相邻的两个国家，宋允川计划着完成工作上的事情以后去看看他朝思暮想的小丫头，顺便把简白和自己的恩怨一并了解。 说到简白... 最近为了拿下牧知予，简白无所不用其极，姑姑留给他的那笔钱其实早在他出国留学的时候就所剩无几了，加上这次的告白他大肆铺张，手上的卡已经濒临刷爆的状态。 一向骄傲的简白陷入了经济危机... 在国内找的那个不靠谱的接单人没有按时完成任务，可是此刻简白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宋允川的身上了，从徐薇发消息骂骂咧咧的语气中简白知道宋允川一定已经知道了他和牧知予谈恋爱的事情。 那就可以先告一段落了，目前他要着手解决的是如何活下去的问题。 躺在床上简白心烦意乱，他并不是一个能吃得了苦的人，兼职打工赚的钱还不够他一天的开销，如何光鲜亮丽的赚钱？丢下手机简白蒙住被子强迫自己用濒临窒息的压迫感去快速做出反应。 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动作，简白不悦地皱着眉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及其不情愿地过去开门。 用脚趾想他都知道，来者一定是莫凡这个不速之客。 拉开门的瞬间简白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之态：“有事嘛？”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莫凡不请自来，跻身进到简白的房间，他的手上还提着一盒蛋糕。 “我兼职的蛋糕店今天打折，员工内部价拿给你尝尝。” 简白一脸不可置信，他觉得莫凡这个怪胎根本没有这种好心眼，可是他依旧关好门笑着对莫凡说：“谢谢你啦。” “其实你装的很累吧？” 莫凡一边拆开蛋糕给简白切下一块，一边嘟哝着，可这音量一点都不像在自言自语。 “你觉得这样说有礼貌嘛？”简白上前拿过莫凡手中的蛋糕手指蘸了一块奶油送进嘴里。 “咳，我这人就这样愿意胡说，不过我看你最近都没有再买那个苏打水了，怎么经济危机了？” 简白愣了愣不过情绪转瞬即逝。 “不想喝了。” “要不你来我兼职的蛋糕店打工？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女孩子都愿意来找你买。” “你家住海边吗？为什么管的这么宽？” 莫凡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看着一脸不耐烦的简白他忍不住拿他开玩笑：“你别去蛋糕店了，你去当演员吧哈哈哈，你这变脸可以去申遗了！” 当！演！员！ 简白忽然想起来前几天自己收到过一条私信，在自己上传了告白视频以后有一个自称是影视公司经纪人的找到了自己，觉得他很有天赋外形又好想要和他面谈一下看能否签约。 开始简白不屑一顾甚至觉得对方是骗子，可是点开对方主页，认证确实是SD影视集团。 “莫凡，你真觉得我像个演员吗？” “不像...”莫凡认真地摇了摇头 简白刚要发作，莫凡连忙补充道：“你就是演员！未来最红的全能艺人非你莫属哈哈哈哈！” 无心再理会莫凡的废话，简白推着他赶他出了房间，随后翻出手机回复了几天前的那条消息。 成为明星应该蛮赚钱的，虽然很讨厌每天都得笑脸迎人装腔作势立人设的明星生活，可这不就是自己的日常吗？ 简白并不喜欢“明星”这种职业，可是这是目前摆在他眼前最好的一个机会，能赚钱又不用给别人端茶倒水那么辛苦，日后有自己的团队还可以“呼风唤雨”满足自己对他人的控制欲。 能够有一群为了自己神魂颠倒的无脑女孩，自己的一个眼神都能让她们开心好几天... 想着想着简白就觉得当个明星没什么不好的，明星赚钱那么容易，等有钱有势了也可以回国好好解决姑父和那个上位的小三。 此刻的简白从未想到未来的日子里，他会对曾经被他贴上“无脑女”标签的这群女孩子付出真情实感，他也从未预料到这个看似简单又轻率的决定完全改变了他的生活轨迹。 有的人被他推得越来越远，有的人又穿越人海来拥抱他。 第四十二章 SD集团和他们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第四十三章 重逢也很俗套吗？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第四十四章 变成渣女了？？？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第四十五章 来打工吧！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第四十六章 喜欢藏不住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第四十七章 世界太小总会遇到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必看甜蜜番外：关于婚后的冰淇淋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第四十八章 解不开的误会叫“错过”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第四十九章 咖啡店的修罗场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第五十章 分手的那天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第五十一章 送他回酒店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第五十二章 落荒而逃的人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第五十三章 她的怯懦和勇气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第五十四章 宋允川的情书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她还是来迟了—— 手中的信纸牧知予还没勇气拆开，可却早就被大颗大颗的眼泪打湿，沿着纸张的纹理，晕开一朵又一朵水花。 牧知予不敢低头，她踮着脚努力张望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一步一步模糊在她布满水汽的眼里，她努力睁大双眼，眼泪布满脸颊。 更咽的幅度让她几乎快要窒息，牧知予本就是个爱哭鬼，如今目送着他的远去，她觉得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一点瓦解崩塌，所有的空气都在瞬息万变中被抽离。 终于，在宋允川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牧知予胸口一直压抑的悲伤喷涌而出，横冲直撞，毫无章法，彻底令她溃不成堤。 “宋允川——” 她忽然，唐突地，抑制不住地呼唤他的名字。 就像忽然断了线的木偶，她的颓然她的迷茫，在此时此刻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悲伤。 牧知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长椅边，又是怎么坐下打开这封信的。 “小麦，我想了很久，觉得这样写封信给你应该最合时宜。 从前在你常看的杂志里我看到了那句被你折起来的话“暗恋像是一场初夏的骤雨，突如其来却也消失的措不及防。” 这场雨在我的世界里下了十几年也没有停过。 那个儿时常常揪你辫子欺负你的坏小子，一直走在这场大雨里。 当我第一天在画室遇见你，我便忍不住窃喜。 但我不敢让你发现蛛丝马迹，我怕你会因为儿时的我而疏远现在的我。 后来我发现和你读同一所高中，小麦，你知道我多高兴吗？ 那天，从你教室门口路过的第十五圈，我终于偶遇一般的撞见了你。 那时我想“真是万幸。” 那些坐在你身后画画的日子，那些窗边一起补习的日子，那天你在我手臂画下的小绵羊，那天的单车，那个傍晚的夕阳... 小麦，那些与你有关的时间，都成为了我学生时代最珍贵的记忆。 没有能力去保护好少年时代的你，是我一直以来最大的遗憾。” 朦胧的泪水里，牧知予恍惚间看到那个时常会从门口路过的少年... 那时候的她总是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去和他偶遇，送作业...上厕所...去洗手... 她曾侥幸地以为是老天的眷顾。 可眷顾她的哪里是老天，分明是他宋允川。 牧知予吸了吸鼻涕，继续读着信的背面。 “小麦，你永远有停下思考，犹豫不前的权利。这是你的人生，没有人能够捆绑你，我只是选择站在了十字路口的等待区里，这是我对于人生的选择，仅此而已。 你不必因为任何人而感到压力，仅此一次的人生旅程，我想你能够少一些遗憾。 你好好长大，选择做山崖上的雪兔子，或者花园里的蔷薇都可以，你要相信那都是你最好的模样。 不必为任何人而活，我希望你是你，如是亦仅此而已。” 宋允川深知失去快乐和自由的滋味，他不想他心爱的女孩失去任何人生美好且珍贵的体验。 他希望她自由，快乐，明朗的生活着。 她是他黑白世界里的一抹色彩，也是他黑夜中即将到来的黎明。 他期待着有朝一日她能带他去那个名为“她”的明天，他愿意等。 “仅此而已...”牧知予小声重复着这四个字，指尖摩挲着他的字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她后悔了，应该在宋允川离开前就亲口告诉他的。 “我也...舍不得你...” “才看这封信？”还在坠落在失魂落魄里，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那一刻牧知予仿佛看到在无边的绝望里，宋允川踏月而来...... 她从未抱过他，这一刻，这个几乎勒得宋允川要窒息的，布满湿漉漉泪水的拥抱，来的太迟—— 宋允川，等了九年。 原来这个小小的人儿，有那么大的力气，原来她真的这样小一只，整个人都能埋进自己的怀里。 “乖——”牧知予没有发觉那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拂过自己发梢时候的轻颤，她只觉得好安心，他空荡荡的躯壳就这样被填满，宋允川给她的踏实是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他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像是哄着一个哭闹不止的孩子。 “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不好...” 泪水的咸混合着宋允川胸膛传来阵阵加速的心跳席卷着她的大脑，牧知予只觉得天旋地转，哭到几近缺氧的她埋着头脱离宋允川的怀抱，不敢让他看到自己落魄的模样。 还未等她的小动作做完，宋允川长臂一揽便又把她圈在怀里，他舍不得，实在舍不得。 就在牧知予脑袋卡壳之际，宋允川轻轻抬起手，骨节分明的长指托起恨不得埋进地里的小脸儿。 “小时候的鼻涕可比现在多。”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还温热的眼泪，宋允川逗弄着怀里憋着嘴蓄势待发要在哭个昏天黑地的人。 这才是他，那个从小欺负自己为乐趣的“大魔头”，那个嘴巴歹毒却心肠柔软的宋允川—— 这一刻，牧知予忽然懂得了为什么这么多年她心中总是隐隐觉得心疼，不是错觉不是她的同情心泛滥。 他的隐忍，他的小心翼翼，此刻她才后知后觉。 “你...你怎么回来了？”有些嗔怒有些撒娇，宋允川听着她的语调心情便抑制不住的大好。 “有个爱哭鬼还没哄好”宽厚的手掌缓缓地拍着安抚着上一秒还在心碎的小女孩，“我换了下一班飞机，再陪陪你。” “宋允川...呜...如果有超能力就好了...呜...” 他拍着更咽却还要不停说话的小丫头，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侧耳听着牧知予被他圈在怀里声音还闷闷的，那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话。 “或者世界上有暂停键...”她声音颤抖得厉害，他怀里的味道让牧知予哭得更凶了。 儿时的回忆第一次没有汹涌而来，或许，她知道，此刻的温存是真真切切属于她牧知予一个人的，他在身侧只为她一人而来，如此坚定的感受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的。 从小到大，每当得到些什么的时候，牧知予总觉得自己背着老天爷得到了好大一个侥幸，她从不敢相信自己是值得的，在母亲日夜的打击下，她甚至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配。 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次次用行动告诉她“牧知予，你值得我这样做。” 你是我要跑起来才够得到的未来啊小傻瓜，时间暂停还怎么给你一个家。 这些话太肉麻，宋允川说不出口，但他在心里总是这样翻来覆去地想着。 最后他只能揉着她的小脑袋柔声一遍遍安慰着：“我答应你，很快就会再见的。” 月色被窗框分割，在柔软的地毯上投下错落的阴影，宋允川紧了紧怀中的人，他们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在心照不宣的静谧中此刻就是永恒。 天黑了，可宋允川的世界，黎明才刚刚来到。 （本后妈觉得此处应该有段bgm，浅写一句吧！） 如果青春是道难解的题，那你一定就是最难读懂的诗句。 从前没有来得及说过的再见，那些没完成的约定，不会因为长大而走散， 一路向前也一路带着回忆，这次让我勇敢走向你...... 7017k 第五十五章 是第一次约会吗？ - 予你山川湖海 - 池巷 书上说，互相思念的人终究会在人世间的某个节点再次重逢。 牧知予微微侧目，借着和煦的日光偷偷看着手握方向盘的男人。顺着骨节分明的手背，牧知予一路偷瞄至他的脸颊，宋允川心情似乎很好，也一改往日黑白色系的穿衣风格，难得穿上了一件....额...淡粉色t恤.... “在看什么？”宋允川早就察觉到身边小绵羊炽热而躲闪的目光，他平静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笑意，故意打趣道。 “你今天的穿搭还...挺明朗的...” 牧知予活生生咽下了“哇，你今天好嫩啊”的感叹，也实在不好意问，为什么他突然穿起了粉色，小脑袋瓜飞速旋转从小到大好像宋允川都没有这么“嫩”过啊... “咳...你之前不是说过我衣服颜色太暗了吗？” “想着今天出门，应该穿得和你搭一些...” 宋允川从后视镜里看着穿着黑色短裙，画着小烟熏小嘴撅的老高的牧知予忍不住轻笑出声，原来他们都在悄悄为了对方而考虑着。 大概这就是言情里的双向奔赴吧，他想到。 “以后我提前请示大小姐今天出门穿什么，保证配合。” 听着他轻快的语气，牧知予心底涌上一股暖意，即便分离许久，可互相惦念的两个人再次重逢也如从前一样，甚至...更加合拍了。 “对了，我们今天去哪？” “游乐园” 宋允川一直想找机会带她去一次游乐园，那些牧知予在微博上碎碎念的心愿，桩桩件件他都想陪着她一件又一件的去实现。 他想尽可能地多陪陪她，从前因为自己的怯懦和犹豫让他们错过的时间，宋允川都想加倍补偿。 汽车飞驰在盘山公路，蔚蓝的天空倾着几朵柔软的云，牧知予趴在车窗上好心情似乎都飘到了那朵心形的云上。 游乐园门口，宋允川从后备箱里拿出一顶大大的遮阳帽，仗着身高优势还没等牧知予看清就扣在了她的头上。 “太阳大，别晒伤了。” 牧知予昂起头看着笑容和煦的他，乖乖点了点头。 “想玩什么？我准备了几种路线，你可以看看哪条更适合。”说完，宋允川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张地图，上边用彩色笔画出了三条不同的游玩方案，像个导游一样耐心介绍了起来。 牧知予不知道一晚上的时间宋允川到底怎么准备了这么多东西，可她真的好开心。 这样被细心的照顾着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想要对身旁这个人，好一点，再好一点。 “宋允川，我们走这条路好不好？” “好” “这里离餐厅最近，我们可以先饱餐一顿~然后再去看表演~” “好” “我听说这里的菠萝饭是特色！我们去吃好不好？” 犹豫了几秒钟，宋允川还是宠溺地注视着眼前欢欣雀跃的女孩回答道“好” 其实他知道，牧知予是怕他又胃痛所以才想要先去吃饭的，她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在意自己，宋允川并未拒绝，他大大方方接受她的爱意，也同样真挚地爱着她。 只是菠萝饭...他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牧知予并未察觉。 餐厅里 牧知予挑着菠萝饭里的豆子气不打一处来，宋允川一定是故意的！他做了那么多攻略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饭里有豆子... 看着面前咬牙切齿的小丫头，宋允川心情大好。 “一会儿去拍照吧，出了餐厅是玫瑰岛。” 拍照... 牧知予小脑袋瓜飞速运转着，良久脸上堆满笑意重重点了点头。 好久没有这样一起轻松的吃过饭了，摸着有些圆滚滚的小肚皮，出了餐厅牧知予一溜烟跑进了饰品店里。 宋允川跟在她的身后，目光紧紧追随着。 “宋允川，这个蝴蝶结发箍可爱吗？” “可爱” “宋允川这个仙女棒好看吗？” “好看” 牧知予一肚子小心思地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宋允川说可爱好看的时候，眼神压根就没有离开过她。 “你看是玫瑰的气球哎！” “买” 看着两只手都被占满的宋允川，牧知予很是满意。她故意自己拿着蝴蝶结发箍谋划着一会儿就趁其不备戴在宋允川的头上，然后再抓拍下来照片... 咸咸的海风夹杂着玫瑰的香气随着海浪拍打的声音愈来愈近，原来这里真的有一座盛开着玫瑰的小岛，牧知予不禁感叹眼前的景色。 盛放的玫瑰随着风吹的方向轻轻摇曳着，空气中都染上了一抹浪漫的味道。 随着人群，两个人来到了小岛中心的水晶玫瑰前。 “等我一下” 牧知予克服着自己的社恐，装着胆子请一旁的阿姨给他们拍照，还低头嘀咕了几句。 宋允川望着牧知予的背影，眼神里莫名多了一丝慈爱。 “来啦来啦~”牧知予一溜小跑回到宋允川身边。 宋允川平淡的神情中夹杂着笑意， “别动，你脸上沾了东西...”牧知予凑近正盘算着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把发箍戴在宋允川头上的时候，宋允川忽然俯身径直吻了上去。 双唇紧贴的那一刻，牧知予脑袋里好像有一万株玫瑰齐齐绽放开来，从宋允川的胸膛里传来清晰的心跳声此刻攻城略地占据她所有感官。 “咔嚓，咔嚓，咔嚓” 随着相机的声音，一吻结束，牧知予倾着炽热的脸颊，不敢注视眼前这个眼眸中满是柔情的人。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 “小麦...” 宋允川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好像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他朝着她走来，将气球拴在了牧知予的手腕上，亲昵地牵起了她的手。 牧知予不敢抬头看宋允川的表情，可他的掌心热得发烫，传来的力道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她轻轻回握住他。 没关系，宋允川，不确定的事情从今往后不用再退缩试探了。 我会学着同样鼓起勇气，勇敢地走向你，告诉你，我也同样的需要你。 牧知予想着，手也握得更紧了。 7017k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