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第一章】 ** 路曼撑着下巴坐在餐桌旁,面前色泽诱人、香气逼人的烤肉堆砌成一座小丘,从顶端看下来,叫人忍不住口水直流。更让她心情愉悦的是:画外音是她最爱的歌手的声音,“你当我是浮夸吧,夸张只因我很怕,似木头似石头的话,得到注意吗……” 她渐渐意识到这或许是个梦,但是她却甘愿沉浸在这样难得的美梦里不愿自拔。 音乐声忽然消去,整个世界开始响起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唔——”路曼发出长长地一声低叹,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双眼。 揉了揉鼻尖,正要回电时,手机响起来,是乔任打来的。 意识依旧不够清醒,嗓音哑哑地,带着股慵懒的气息:“喂,乔任,这么早打来有什么事吗?” 那边好听的男声传来,“路曼,晚上有空一起吃烧烤吧,在学校北门外那家烧烤店。” “嗯?”路曼难以置信地睁开眼,“你也梦到烤肉了?” “什么?” “没、没什么,那晚上见吧。”路曼赶紧说,生怕他反悔一样。 洗漱好之后,打开卧室门,李管家像往常一样恭敬地等在一旁,“小姐早。” “李叔,早上好。”路曼一边下楼,一边侧头询问,“他有说什么时候回家么?” “少爷说,他回来之前会亲自打电话告诉小姐。” “我知道了。”吃着早餐又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大三下的学业实在算不上重,路曼整个下午都是没课的,一个人绕着学校附近大大小小的街道逛了两圈,期间进了一家鞋店试鞋,鞋子没买成,反而把包包落在人家店里,好在工作人员敬业,硬是追了她不下一百米把包还她。 消耗体力的结果就是,到了晚饭时间她只剩吃肉的力气,脚步都几乎迈不动。 路曼跟乔任刚刚走到烧烤店门口,就听到一声气壮山河地呼喊:“来客人了!两位!”而且还是北方方言。 两人震惊地对视良久,突然“噗”地笑出声,有一种进了古代勾栏的即视感。 盛夏的夜晚,周围热烈一片,伴着烧烤的肉味跟啤酒的清香,路曼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丝毫没有因为肚子的享受而填满这种落寞,她端起硕大的酒杯,朝对面的人笑笑:“乔任,我们喝一杯。” 乔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端起面前的酒杯,什么都没说就自顾自地灌了很大一口。 他瞥到路曼身后不远处那辆熟悉的车,俯身凑了过来,在她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用右手拇指的指腹擦过她干净的嘴角。 “你嘴巴上有东西。”他解释,随即很自然地、不带丝毫留恋地坐了回去。 包包里的手机,铃声伴着震动在热闹的此刻依旧足够清晰,路曼拿纸巾擦了擦油腻的手指,取出手机,看到闪烁的名字怔了很久才按了接听。 “在哪里?”电话一接通,一向清冷无波的声线便传了过来,听得人后背有些发麻。 “……在学校。” 那头顿了顿,“我今晚回家。” “他的电话?”路曼收起手机,乔任问。 路曼微微笑着,“嗯。”心想这顿饭到底还是没有吃得尽兴。 男生宿舍在校外,乔任走后路曼便一个人慢慢踱回学校。很意外地,她看到了言景旸的现任司机正候在校门口。他看到了她,笑着打了声招呼,向她身后的方向指了指。 她迟缓地转身,夜晚车辆的灯光太过耀眼,忍不住拿手遮了遮,却还是看清了停在路边的黑色卡宴。她这时看不到车里的人,仍旧可以想象出那人的样子——他现在一定是双腿交叠,眉头因为不耐烦深深地蹙着。 坐在言景旸身边,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路曼僵硬抬头,身边的人却是双眼紧闭,一副“No bothering”的孤傲样子。 路曼垂下头,身体悄悄向车窗一旁移了下。 而此时,坐在一边的男人紧锁的眉似乎无意识地蹙地更深。 回到家,他像是突然想起她的存在一样,淡淡瞥了她一眼,朝浴室抬抬下巴,“我不喜欢啤酒的味道。” 路曼在足以容得下三个她的浴缸里面泡了很久。等她走进卧室,言景旸已经睡了,只留了光线昏暗的床头灯。路曼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像往常一样在离他三十公分的位置躺好。关灯之后闭上眼,却迟迟睡不着。 因为—— 他的气息,还是太近了。 怕吵醒他,不敢翻身,只能默默数着羊。数到第一百零四只羊的时候,黑暗里突然传来他的声音,“不想睡?” 路曼及时捂住了嘴巴,才没有惊叫出声。 “想履行义务?” “……” 他问完却没再说话了,路曼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然而下一秒,滚烫的身体压了上来。 路曼慌张地推他,“你、你是不是发烧了?” 言景旸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轻笑一声,薄唇凑到她耳边,“路曼,你们路家人是不是都这么……”他蓦地停了下来,“所以,你们家欠我的,你到底要不要还?” 她不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他用三个亿挽救了路氏集团,而她作为报答的“礼物”嫁给了他,不就是为了还债么?但她是真的不想,她一直觉得那是相爱的两个人才会做的事。 而不是作为一种偿还的手段。 路曼深吸了一口气,望进他的眼睛里:“我不要这样还。” 一秒。两秒。周围的空气如同凝滞静止,又是一样的轻笑,“我还以为,你很乐意。” 路曼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睡裙已经被他兜头脱下,随即发烫的吻已经落在她的颈项,锁骨,两人的身体贴在一起,他身体的高温将周围的空气渲染地逼仄,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景旸,你喜欢我吗?” 正要解开她内衣暗扣的手一顿,随即干净利落地扯开,“别那么叫我,只有我的家人才配那么叫我。” 她还记得第一次喊他“老公”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过厌恶,他说:“以后别那么叫我,我很不习惯,也不喜欢。” 他生性冷淡,她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只是,直到现在她在他心中,就连家人都算不上吗? 既然他对她没有半点好感,他当初提出要跟她结婚,又是何必? Chapter 02 【第二章】 ** 大婚那晚他已经看过她,只是在最后一步时看到她澄澈迷茫染上羞涩的眼,居然没忍心就那么要了她。 他刚刚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火气,不过也只想看她不知所措一回。可她现在这幅泫然欲泣、不情愿的样子却让他莫名其妙真的来了兴致,偏偏她还在不怕死的反抗,那力道在他眼里就像在说:欢迎享用。 这次他没再委屈自己,狠狠地做了夫妻之间天经地义的事。 直到最后看她实在支持不住、泪珠挂上睫毛,才停下一切。 ** 这天晚上,路曼睡得恍惚,不间断做着梦。她梦到乡下养她的爷爷奶奶,梦到被接回路家那天突至的大雨,她在司机的伞下看着紧闭的大门,窗边两抹美丽的身影透过模糊的玻璃窗望着她,看不清楚表情。 路清文见到她的第一面便给了她一句束缚:“曼曼,你也是我的女儿。”仅仅因为这一句话,她放弃了逃走离开的念头,努力地减少自己在那个家中的存在感,尽量让每个人不因她的出现而尴尬或不满。 她原本以为只要这么一直过下去,就可以风平浪静,直到路清文的公司资金周转不开面临破产,那个叫做杜芷兰的女人指着她的鼻子说:“这丫头一看就是扫把星,一定是因为我们把她接回来,公司才会变成这样!她跟她卑贱的妈一样,只会给这个家带来灾难!” 路曼的母亲赵紫馨在她四岁那年突然离世。那时候,她还是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孤单以及恐惧的小孩子。赵紫馨从来没跟路曼提起过以前的事,她去世很多年后路清文才得知自己在这世上有另外一个女儿。 路清文脸上的表情冷淡沉静、波澜不惊,仿佛这个女人说的话对他一丝触动都没有,那个时候路曼就开始知道,她是多么多余。 所以当她几天以后过完二十岁生日,路清文要她嫁人的时候,路曼并没有多大的迟疑,她当时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什么样子,年龄多大,家里做什么,又会不会对她好。 她答应嫁人,只是因为她一刻都不想再呆在那个家,她那时想,只要离开那里,去哪里都是好的。 结婚那天是她第一次见到言景旸。那天的太阳很大,惹得她额头上的汗一直流淌。他穿了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的样子,好看俊朗的五官,高挺的鼻梁,在一群人里面那么挺拔出众,他浅浅地对她笑着,缓步走来。 她看着他沉静的脸,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皂香,这样的天气,居然还是一副风采卓然的模样。 她能够清晰地听到胸腔那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为他只给她的目光并没有像别人一样因为她宛若天仙的姐姐而旁落。 最开始的时候,言景旸对她真的很好。 路曼不习惯吹空调,他便陪她一起在酷热的夏天盖着薄被吹自然风。别墅有三层、八间卧室,他完全可以去别的房间睡,可是他没有。 路曼不喜欢吃的蔬菜水果,只要她不经意间皱一下眉头,它们就再不会出现在餐桌上。 路曼喜欢窝在卧室关灯看电影,而他只要有一点光线声响就不能入眠,他完全可以把她丢出卧室,可是他没有。 当一个性格冷淡的男人肯对你流露出一丝的在意温柔,效果都是致命的。 几乎是毫无悬念地,路曼发现自己喜欢甚至渐渐爱上了这个人,只不过在还未等到他任何坚定的回应之前,他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望着她的时候目光冰冷,对她言语之间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嘲讽。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言景旸已经不在身边。路曼浑身酸疼得厉害,原本打算翘一天课,却被一个电话召回学校。 到课设指导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孔盛辉已经在那里了。她想她大概知道了问题所在。 陈老师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他将两个人的课设文件调了出来,如她所料,简直一模一样。 “解释一下吧。”陈老师开口。 孔盛辉有些迟疑:“……老师,我坦白,是我参考她的。” 路曼舒了口气,算他还有良心,不过她是的的确确没想过,作为A大高材生的孔盛辉会做出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蠢事——他只把设计图上的名字改成了孔盛辉三个字,内容没有丝毫变动,就连线型、颜色都一样。 陈老师却瞪了路曼一眼,“谁抄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你们谁都有错,这样吧,回去每人写五千字的检讨,后天交上来,我看过之后视你们认错态度是否良好端正再决定是不是可以勉强当你们过了我这门课。” 路曼昏昏噩噩地出了学院主楼,抬头看了眼刺眼的太阳,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同时眼前毫无征兆一黑。 闭上眼静静站了一会,再睁开眼的时候,乔任已经站在她面前。 想到早上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身上遍布的暧昧痕迹,路曼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乔任不解地走过来盯着她:“这种天气,你感觉冷?” 路曼连忙摆摆手,“不是啊,你怎么在这里?” “我报了夏令营,来找老师在推荐书上签字,你呢?” “我来……做实验。” “你在紧张?” “不是。”她条件反射地答道。 “为什么说谎,你每次一说谎,声线就会特别紧绷。” 路曼泄气一般地选择道出真相。 乔任听完这事的经过之后很没同情心地嘲笑了她。笑完后他却突然用非常严肃的表情看着她,说了一句让路曼摸不着头脑的话之后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进了学院。 他说:“我觉得孔盛辉不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 Chapter 03 【第三章】 ** 晚上回家坐在车里,路曼开始冥思苦想检讨书。 她身体向前探了探,问道:“林闯,你有没有写过检讨?”林闯原本是言景旸的司机,他们结婚之后就专门负责载路曼,因为年龄上接近,他算是她在这个家唯一谈得来的朋友。 林闯开始认真回想,示意她坐好,通过后视镜看着她的眼睛,很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写过。”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路曼把事情的经过添油加醋地再次讲述了一遍,听到最后,他深深蹙起了眉:“是个男生?” “啊?对啊……”可是这不是重点吧。 “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让老板知道,他如果知道你因为帮其他男生既要写检讨还有可能干脆当掉一门课,你……” 路曼立马打断他:“我不会让他知道的。”顺便虔诚地双手合十,“那什么,传授一下经验呗,关于把检讨写地心挚意诚、催人泪下。” “咳。”林闯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像是努力想着什么,熟练地打着方向盘,边盯着路况边回答:“我只写过一次,我记得那次是因为我有一天晚上喝多了,结果第二天开车的时候就出了车祸,好在车撞上了护栏,老板和我都没什么大碍,就是各自都有些轻微脑震荡。我可是写了上万字的检讨,外带被扣了三个月的工资。” 路曼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努力露出善良同情的神色。上万字的检讨啊…… “那次真的感触挺深的,那一瞬间……”林闯努力形容他当时的感受,“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很有可能就这么死了,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变得很脆弱,思维却转换得很快……” 他说自己想了很多很多,爸妈怎么过下去,剩下的房贷怎么还,女朋友会不会为此殉情,诸如此类。 路曼开始沮丧起来,因为她根本就没那种生离死别的经历跟感受。她那天只是好心、顺手传了一下文件,而已。路曼瞬间觉得自己像一只戴了帽子的小兔子。 ** 言景旸罕见地没有打电话说他要回家,路曼忍不住想,昨天晚上他碰过她之后一定很后悔,可她也不是心甘情愿的。她突然觉得心里涩涩的,于是将一肚子的郁结化作食量,王嫂在一旁看她吃饭,脸上的表情不只是目瞪口呆四个字可以形容。 吃过晚饭,路曼抱着笔记本躲到了二楼的书房,开始搜检讨书的格式跟范文。 翻着那些“图德海”式的逢迎,恶心到不行,还是选了一篇范文下载下来,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字字泣血说的就是路曼现在的感受了。 敲了半个小时,已经接近词穷,路曼揉了揉额角,撑着下巴盯着电脑发呆。 “你在做什么?” 来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机械地转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身影忘了动作。 她无措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直到他定定地站在她面前才反应过来自己该做什么,然而她手还没来得及碰到笔记本,他已经抢先一步点开了最小化的窗口。 看到瞬间放大的视频,路曼松了一口气,她平时上网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视频播放器把想看的电影搜出来进行缓冲。 这次缓冲的便是安妮海瑟薇的电影《爱情与灵药》。 言景旸看了一眼屏幕,眸光微闪,动作停顿了半晌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语气随意,“一起看吧。” 一开始,一切都是正常的。当电影进行到第三分钟,画面中逐渐出现男人跟女人亲热画面的时候,路曼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坐立不安之间,她动了动,肩膀不小心碰到言景旸的胸膛,烫人的温度却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手疾眼快地点了暂停。 空气静止了几秒。 “也好,我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可以亲自示范给你看。”言景旸说完不等她反应便将人打横抱起走向书房门口,用脚踢上门而后让她抵在门板上。 他依旧面无表情,路曼却在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熟悉的光芒,就像昨晚一样。 他握着她的一条腿绕到他身后,之后托起她纤瘦的身体,让她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然后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缠绵而滚烫的气息夹杂着让人心颤的情|欲,在她的口腔里肆意的翻搅。 路曼被他吻到几乎窒息,小小的回应更是引起他进一步的掠夺。 …… 从书房转战到卧室,又到浴室…… 翌日一早,路曼是被一阵腹痛疼醒的,捂着肚子下了床。换好女性用品回来的时候,言景旸已经醒了,他正保持侧躺的姿势支着脑袋望着她。 经过一晚的激烈运动路曼没什么力气,慢慢躺下来、因为肚子太疼了索性闭上眼睛。 路曼的体温属于偏高那一种,夏天跟她走在一起的人都说她就像一个小太阳。所以在最冷的时候,言景旸也只是将她的两只脚夹在两腿之间,之后两个人背朝对方、睡成一朵牵牛花的形状。 然而—— 此时此刻,她清晰地感觉到,她身后的床一点点的凹陷下去,随之而来的是温热的大掌,慢慢覆在了她的小腹上,一圈一圈轻轻揉按着。 “很疼吗?”他问。 以往,路曼睡前他还没回家,她醒后身边也不会有人,所以这种事,她曾无数次幻想过的这种事,他从来没做过。 鼻子有些酸。路曼点点头,“疼,很疼。”是真的疼,像要把胃整个吐出来的那种疼。 就这样,他速度不变地维持着手上的动作,拿起床头的手机,淡淡吩咐道:“帮我把市里最好的中医请到家里来,我身体没问题……她来例假痛经……半小时?最多二十分钟。” 十五分钟后,路曼被言景旸死死按在床上。 看到向自己走来的中医,路曼抓住言景旸的衬衣袖子,“……可不可以不针灸?那些针……好长,也好多……” 言景旸看都没看她一眼,“不可以。” 那位中医看不下去,轻声安慰她,“只要不紧张,放轻松,穴位针对的话就不会疼。” 听完他的话,路曼觉得更紧张了,居然还有穴位针不对这种可能?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质疑,言景旸略显疏淡地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话却不是对她说的,“要针哪里?” “关元、气海和三阴交。前两个穴位在腹部,最后一个在小腿内侧。” “嗯,那开始吧。” 要针灸的人难道不是她吗,为什么她的意见那么—— “啊!啊……”咦?好像真的没那么疼。 好心的中医先生临走之前笑得很灿烂又很诡异,“女孩子结婚之后,痛经会慢慢好的。” 当时路曼呈死鱼状躺在床上,听到旁边的人很淡然地回了一声,“嗯。” Chapter 04 【第四章】 ** 身体不适带来的失落感让她突然下笔如有神地敲完了检讨,给教授发了E-mail,很快便收到回复:内容还算深刻,下不为例。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路曼望着电脑屏幕,松了一口气,果然在deadline之前越早完成任务越容易通过考核。 在家做了几天针灸,腹痛明显减轻,而考试周也已经在来的路上。 路曼给言景旸打了电话,说未来两周打算住学校宿舍,方便复习,电话那端的人微一思考,恢复以往的言简意赅:“随你。” 坐在床边翻着分析化学,听到门外传来老大他们的声音。 “佳薇最近跟孔盛辉走得很近哦,是不是发展出JQ来了?” “哪有,我们只是在一个课题组做实验好不好?” “一起做实验什么的最容易发展成男女朋友了好吗,你看路曼跟乔任,明明就是男女朋友,还偏偏都不承认……”邵蓉的声音越来越近,这时已到门口。 门被推开,三个人都有些惊讶。 还是老大最先反应过来。 “路曼你可算回来住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不在的时候,宿舍里的蚊子都开始饥不择食地蚕食我了!” “……你是说你很庞大的意思吗?” “……” 为了惩罚她的“不在”那么久,宿舍内部讨论一致决定她请吃晚饭。 去的是以前常光顾的小饭馆,装潢虽没那么奢侈,菜色却很多。三个人点完她们喜欢的菜,路曼只添了……四碗米饭。 戳着面前的拔丝地瓜,路曼想起邵蓉说的话,觉得非常有必要解释一下。虚掩嘴唇咳了咳:“那个……其实,我结婚了。” 桌上一片死寂。 没过多久。 “今天愚人节?不对啊,现在明明是六月……” “路曼,你发烧了?” “乔任下手这么快……原来他都那么老了?” 路曼语速飞快地打断她们:“不是跟乔任。我去年暑假结的婚,我之后那么久不在学校住就是因为这个。” 三人又愣住了,面面相觑了良久。突然,老大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发出“啪”地一声,旁边很多人已经看了过来。 不是吧?生气了?事实证明,她想太多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路曼被迫给她们科普了有关言景旸的一切,除了他显赫的家世、公司的名称、职位、年薪,无一遗漏。 三个人谁都没觉得这样早结婚不妥,只不过在说到言景旸年龄的时候,很默契一致地评价道:大六岁的话,稍微有点老。 结账时为了报答老大对自己造成的惊吓,路曼忍不住善意地提醒她,“前一桌人走后,貌似没人擦过桌子。” “所以?” “……”不被理解的人觉得人生真是好痛苦。 ** 复习备考的两周,对于每个人来讲都是煎熬。有时候一整天都在复习同一门课的同一章节,你会有一种随时随地喷出火来将前面女生的长发烧掉的即视感。 尤其是面对那么多化学反应式、反应现象以及各种你想不到的终点颜色变化的时候,你会觉得你的脑细胞正以指数函数的形式死亡。1、2、3,死一个。 忍无可忍。路曼抱着书晃出自习室,在楼梯拐角处,看到了佳薇跟孔盛辉。 她没有故意要听,但是—— 他们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上实在是响亮到很难让人忽视。 “我都照你说的做了,课设差一点当掉,足以看出我的诚意了吧?” 佳薇温柔一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陈老师是你舅舅吧?” “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就算是吧。”佳薇顿了顿才说:“我现在真好奇那个好心传文件给你却被你连累的傻缺是谁。” 傻缺在这里,路曼在心里默默举了一下爪子。乔任果然说得不错,她才是那个没脑子的人。 ** 人的记忆力有临界点,临界点一过,再简单的内容也装不进大脑。所以十点半一过,路曼利落地收拾好了书包。 宿舍离教学楼不算远,但是今晚,这条走了接近三年的路竟显得漫长起来。走到图书馆后的回廊,路曼听到来自身后的脚步声,这个时间回宿舍的人很多,这实在很正常。 可是—— 当她一路走到食堂,同样的脚步声依然响在身后。 她突然想起老大她们提过的“教学楼色狼”事件…… 不是这么倒霉吧?路曼低头看了眼自己脚上的帆布鞋,还好,如果出什么事,总来得及逃跑。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尽量快速移动着脚步。然后她听到—— 后面人的脚步也快了起来。 路曼强迫自己不要慌,却被突然响起的《Beautiful love》吓了一跳,几乎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地,她迅速将电话扣到耳边,“喂。” “我要出差两周,有急事打电话给林闯。”直奔主题,完全没有起承转合,她这才意识到这个铃音是他的专属。 “景……”难得她这时候还头脑清晰地改了口,“言景旸,你……可不可以陪我说会话?” 换来的是那边长久的沉默。如此明显的乞求,他真的无动于衷。 还是抱了最后一丝期望,她问:“……真的不行吗?” 他似乎用了十足的耐心才吐出一个字:“说。” 路曼抬头看到不远处的灯光跟零星的人影,不再那么不知所措。 “你要出差去哪里?”她开始没话找话。 “香港。” “去谈项目?” 他似乎淡淡应了一声,有些不耐烦的语气。 你稍微忍耐一下,再有三百米,我就不会惹你心烦了。路曼一边这么想着,继续厚颜地问他,“什么项目这么重要居然还要你亲自去谈?” “你今天,时间很多?”他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路曼一下子怔住,感觉眼睛里泛起雾气,半晌,她对着手机说:“是啊,我时间很多,实在太无聊了呵呵呵……” 他显然没兴致继续陪她“闲聊”,那边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在批文件? 果然,他的声音传了过来:“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我还有文件要看。” “你等等——” “还有事?” 她几乎可以想象他薄唇紧抿、浓眉深蹙的样子,只一瞬间,此刻的害怕慌乱显得那么无足轻重,路曼声音低了下来,“没事、没事了。” 他收了线。 身后的脚步声依旧在,只是突然觉得——无所谓了。 手机再次响起来,是乔任打来的。 “你在哪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又好像他每次打电话过来时,都不似平时的冷静从容。 路曼看了一眼周围,说:“快到宿舍了,还有不到两百米。” 那边突然没了声音。 一会之后,她听到他说:“我看到你了。” 路曼缓慢抬头,暖融融的路灯下,他的身影立在那里,像孩子一样向她挥手。 这一刻,她几乎要像邵蓉她们一样,以为等在那里的是她可以飞奔过去紧紧抱住的人。 可她知道,她能拥抱的人永远不会像这样等她。 “晚上自习,一起吧。”乔任说。 虽然那样会很安全,可是,“你不怕我耽误你吗?” 乔任不明所以地望着她,“什么耽误?” “就是找女朋友的事情啊,别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 乔任笑了,“我都不担心,你瞎担心什么,已婚妇女。” “……” “刚刚你身后有人,”他突然说,“虽然没看清脸,但是戴着鸭舌帽,不像好人。” 路曼心里一惊,原来不是她自己吓自己,后背陡然一阵发麻。 “所以,”乔任认真看着她,“为了保护妇女儿童的安全,我牺牲一下,唔,自己的幸福,也没关系。” Chapter 05 【第五章】 ** 就在乔任第四次晚自习后“护送”路曼回宿舍的第二天,那名臭名昭著的跟踪狂被学校保安成功捉住,从逸夫楼的监控录像来看,这个人已经有两周都徘徊在女厕附近,而且有学生认出这名中年男子曾在大四毕业晚会那天浑身赤|裸地站在一群学生里看演出。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难免心有余悸,所以路曼很大方地请乔任吃了一顿又一顿饭。当然被请吃饭的人也很配合而且足够无耻。 考试周的最后一天来得出乎意料地快。 考完最后一门从逸夫楼出来时,老大、邵蓉、佳薇她们已经等在那里,看到路曼出来老大开始隔空抱怨:“我们都提前交卷半小时啦!你看看今天这大太阳,我们容易么我们?” 她真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然后很认真地说:“其实你们完全可以站在树荫下等我的。”无疑被她们“暴打”了。 十点半这个时间实在尴尬,吃午饭太早,回宿舍再去食堂又折腾,四个人一商量,决定换发型纪念一下刚刚结束的大三。 这家叫做Make Over的理发店她们常来光顾,所以一进门便各自找了指定理发师。 003顺好路曼半干的长发后微笑着问她:“这次想剪什么样的?” 她向来对这种问题意见不大,笑回随意吧。 “你的脸型很适合剪个刘海出来。” “可是风一吹就成中分了。” 003被噎了一下,良久才说:“厚重一点应该没事。” 于是乎,003一边手里喀嚓喀嚓,一边让她安心似地强调这个城市一年四季都很少有刮大风的可能。 她真不忍心告诉他,刚刚就是想活跃气氛来的…… “你们大学生都结婚挺晚的吧,像我们出来工作一两年基本就结婚生子了,你说等你们结婚,你们的同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总算换了话题。 路曼笑笑,“哦,我已经结婚了。” 他很惊讶,“你看起来还像个孩子,居然已经结婚了?” 梳到额前的头发有些长,戳得她眼睛鼻子都痒痒的,路曼伸手拨了拨。她现在也才二十一周岁,可不就是孩子吗? 可是他却从来没把她当作孩子心疼过。 路曼轻轻“嗯”了声,“结婚一年了。” 吹发完毕,路曼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竟觉得有些陌生。长发依旧及腰,刘海蓬松饱满,安静地垂在眉毛处,像极了稚气未脱的高中生。 003解下她身上的围布,照例问了句:“对新发型满意吗?不满意不收钱。” 路曼认真看着003,回想了一下刚刚的一个小时里耳朵遭受的磨难,将那句“真的吗”咽了回去。 ** 食堂人少得可怜,菜也是。好在四个人平时都不是挑三拣四的人。照例坐在靠窗的一桌,分享难得的也是最后的还未经历时间阻隔、依然可以坐在一起的闲暇时光。 对彼此的新发型调侃了一番,老大突然说起自己的脸型。 “我跟徐钊第一次见面那天,他足足看了我半分钟才说得出完整的话。”徐钊是老大的异地恋男友。 三个人异口同声:“为什么?” 老大怒:“因为是同学介绍认识的嘛,那同学跟他说我是国字脸,结果他可能有中耳炎还是什么,居然听成了瓜子脸!” 佳薇、邵蓉、路曼:“……” 三人的余光中,一位男生端着自己刚打来的饭默默去寻新的座位了。 路曼忍不住问,“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老大一瞬间转换成恋爱中小女人模式,“见面那天我们回家后,他发短信过来说,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国字脸的女生也很顺眼。” 邵蓉她们很快接了话,路曼却觉得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咽喉,只能抬头望着天花板。好像越来越情绪化了…… 等她回神,邵蓉正讲到上次有男生请她一起吃饭的事,“……他心灵太脆弱,让人受不了。” 佳薇反驳:“是你平时口无遮拦惯了把人吓着了吧。” “什么口无遮拦,我那天照着淑女的台词念的好嘛,然后不知道他突然笑什么……” 三个人默契地不说话,等待事情劲爆的走向。 邵蓉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我就问他你笑什么,他不回答,一个劲重复他要笑尿了,我就说、就说……” 路曼迅速将水杯推到一边,就听到邵蓉小声说:“我就说我看看。” “噗~”老大跟佳薇毫无悬念地喷了。 “然后呢?”路曼佯装淡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邵蓉一脸失望的样子,“你说他是不是太脆弱了?” 路曼很捧场地点点头。 这下以她们这一桌为圆心,五米以内的半圆内一个外人都没有了。 …… 暑假前在学校食堂的最后一次午餐,依旧是没心没肺地说笑打闹。 她们刻意不去想等暑假回来,大家即将为了各自的未来努力,考研、出国、实习或者找工作。 她们也许不会再有那么多一起上课聚餐的日子,不会再有彻夜长谈的精力,不会感同身受地彼此劝慰开导,剩下的会是什么,谁都没办法预料。 Chapter 06 【第六章】 ** 言景旸仍旧在香港,路曼订了去B市的机票,打算回她长大的地方看望爷爷奶奶,上次回去是在一年前,那时候她跟言景旸刚刚完婚。 推开庭院的门,一如往昔的栀子花香萦绕鼻尖。 拉杆箱在泥土上滑过,烙下一路的深浅不一。 路曼缓缓迈着步子,怕打扰似的来到木门前,轻轻敲门:“爷爷,奶奶,你们在家吗?” 良久没有人应。 拉杆箱斜在门口,她则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闭上眼听了一会蝉鸣,她想念的人的声音远远响起来,且越行越近。 “奶奶!”路曼站起身,笑望着相携走进来的两位老人。 一个小时过去,路曼可爱的爷爷秦昌远同志仍在为她只喊了一声奶奶而没有喊他的事闷闷不乐。 “爷爷爷爷爷爷……”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要吵死我了,”秦昌远仍旧绷着脸,语气却软下来,“打算在爷爷奶奶这里待几天啊?” 路曼半开玩笑地说:“待一辈子啊,爷爷奶奶不赶我走的话。” 路曼奶奶在一旁听到这话却不乐意了,“曼曼都嫁人了,不在婆家待着老往外跑可不好。” 点点头表示认同,路曼想了想说:“奶奶我们吃馄饨吧,我给你们包。” “曼曼平时都是你做饭啊?” “奶奶哪能啊,”路曼切着韭菜,故作不满道:“景旸很挑食,有专门的厨师负责做饭,我连厨房都没进过。” 奶奶果然一脸欣慰,开始不停跟她讲东讲西,主旨无非就是教她怎样做一个好儿媳好老婆。 一小时后,她低头看着路曼包好的一大半馄饨和七零八落的水饺:“……” 路曼厚脸皮解释:“包到最后手好酸,水饺也一样吃嘛,而且馅儿还多。” 秦昌远吃着下好的馄饨,由衷评价道:“我们曼曼包的馄饨味道就是不一样,有点像那个……” 另外两人异口同声:“水饺。” 秦昌远茅塞顿开似的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味儿。” 路曼:“……”其实形状也一样。 这晚,奶奶陪路曼一起睡。像以前一样,语调不急不缓地将他们的年轻岁月娓娓道来,那是属于两个知识青年青涩却勇敢的爱情故事。 路曼一直静静地听着,偶尔被奶奶的快乐或落寞感染。 爷爷奶奶的故事,每次都会有新的细枝末节被挖掘出来。人对过往的记忆怎么能像无底洞一样?路曼以前一直困惑,现在却突然有些懂了。 这似乎跟她在任何似曾相识的时刻都能辗转地想起他是一样的道理。 “曼曼,景旸对你好不好?”故事讲完,最终还是绕到这个问题上来。 “很好啊,他毕竟比我大那么多呢,比我懂得多,做得也多,更会照顾人,我什么都不用操心。” 奶奶拍拍她的手背,月光洒进来,将她的满头银丝深深映入路曼的眼睛跟脑海,就算她再不想承认,奶奶已年过古稀。路曼听到她叹了口气,说:“你比你妈妈要好命得多。” 猛然间听到“妈妈”这两个字,路曼缓了口气,才将心底的抽痛压下,“奶奶,我妈妈她为什么会……生下我?” “曼曼,等你自己有了孩子就会懂了,”她想起什么,随意问道:“你跟景旸结婚后有没有……” 路曼懂她在问什么,把脑袋埋进枕头里,点了点头。 奶奶语气严肃起来,“你现在还在上学,让他自己注意,可不能有了孩子不要,特别是第一胎,如果流掉会对女人的影响很大。” “哦,知道了。”可是在那样意识混乱的时候,她根本没机会好好说话,除了那时候,谈论这个问题不会很……奇怪吗? …… ** 一觉醒来,路曼只觉得神清气爽。 早饭后,奶奶给她包好栀子花瓣,将行李往她面前一推,“回去吧,以后可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往这里跑。” 路曼轻晃着她的胳膊,“奶奶,我放暑假啊,迟一点回去没关系的。” 秦昌远在一旁帮腔,“对啊,曼曼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多呆几天他们能说什么,孙女是我们养大的,还不准她来看我们吗?” “就是就是。”路曼点头。 奶奶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她是我们养大的,我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看向路曼,“跟景旸吵架了?” 路曼一怔,本能地摇头,“他哪能跟我吵架。”她们根本没有话题可吵架,多么……可悲。 “那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现在在香港谈项目,本来要跟我一起来的……” “什么本来,”奶奶打断她,“曼曼你说实话,来爷爷奶奶这里的事你没告诉景旸吧?” “我是没告诉他,可那是因为……”因为他会比较希望没有要紧事不要打扰他的工作,“因为等他出差回家,我已经在家了啊……” 奶奶显然不是好糊弄的,十五分钟后,路曼死死抓着拉杆箱,望着驶来的公交车欲哭无泪。 她就这么被强制性地推上了车。 路曼刻意坐在车尾,跪在座位上用力地向他们挥手,她看到他们转身的背影,显得孤单而落寞,眼泪再也收不住似的落下来。 ** 回家后阴郁的心情延续了两天。 直到王嫂在悦耳的门铃声里开门,路曼埋在沙发里看到了她许久未见的姐姐,路臻。看到她的那一刻路曼才明白,那些天知地知两个人却装作不知的隔阂敌意仍旧横亘在她们之间,似乎永远没有跨越的可能。 尽管已经过了那么久,尽管已各自嫁人。 “景旸不在家?”路臻扫了一眼周围,在路曼对面坐下来。 “出差了,很快就回来。” 路臻笑了笑,“路曼,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路曼蹙起眉,没接话。 “路曼,我怀孕了。”她突然说。 路曼实在演不出姐妹情深,只是敷衍道:“哦,那很好啊。” 路臻似乎顿了一下,“是很好。” 王嫂切了水果端过来,路臻插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旋即微蹙了蹙眉,“这西瓜看起来甜,吃起来却不像想象中那样味道甜美,”她整理了一下表情,微微笑着,“很多事就跟这西瓜一样,你说是不是?” 路曼还没来得及深究她表情的含义,路臻却已经像是忘了刚刚抛给她问题一样,换了话题:“周末爸过生日,你会回去的吧?” 路曼看向她,她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期待? 路曼点头,听到路臻愉悦的声音响起:“路曼,我很开心,真的。” 路曼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定这不是梦之后又觉得这种感觉不太对,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 路臻又说了很多话,路曼却始终处于难以置信的状态,直到她说先走了才回神。 路曼让王嫂从冰箱里拿出几包栀子花瓣让路臻带着,她笑着接过,路曼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的mini cooper驶出视线里。 Chapter 07 【第七章】 ** 别墅外墙缠绕的蔷薇在清晨的湿意里开成粉色一片。 路曼晨跑回来,顺手折了一支。花香闻在鼻翼里,让整个人的心情都带了一丝甜意。脚步轻快地穿过前院,草坪在她脚底,柔软的触感,让她一大早的心情更愉悦了几分。 推开门,路曼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挺拔身影,他正在向李管家吩咐着什么,听到声响看过来时目光一顿,视线下移,最终落在她手里的蔷薇花上,眼底却突然酿起风暴,原本可以算得上是温和亲切的表情一瞬间冷了下来。 “谁准你碰它们的?”他大步走过来,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到仿佛能将她的手腕折断。 路曼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微微仰起头,看到他的浓眉拧了起来,眼底的厌恶一闪即逝,却清晰到让她只看一眼就忍不住视线偏移、想要逃避。 她从来不敢期待他会像正常出差回家的男人一样,风尘仆仆地对她说好想你。可是,为什么他总因为一点小事就莫名其妙生气,难道就因为做这些事的人是她,所以就算再小的事他都没办法忍受? 路曼此刻好想问他: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然而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问,用力扯了扯嘴角、对上他的视线,语气是刻意地轻快:“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言景旸动作凝滞了良久才把她松开,路曼顺着他收回手的动作看去,他的左手垂在深色西裤一侧,修长的无名指上空空如也,连戒痕都没有。 那枚婚戒,他一直戴着的。 所以现在,就连戴着它的必要都没有了吗? “你先上楼。”言景旸察觉到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将手收进口袋。 路曼点头,转头朝李管家笑了笑,而后跑上了楼。 缓慢合上卧室门,脸上的笑容早已僵掉,路曼顺着门板一寸寸下滑,最后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下来,身体瞬间被一种可以称之为绝望的情绪笼罩。 他终究,还是忍不下去了。 ** 言景旸进卧室的时候,路曼已经将他行李箱中折得整齐的衣服一件件展开,挂在了衣橱里。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箱子,没说什么。 “我爸周日过生日,那天你有空吗?” 他并未马上回答,像是在思考有没有重要安排,良久,他只“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路曼坐在床沿,左脚踏着地面,右腿搁在柔软的大床上,言景旸缓步走过来,皮鞋不经意抵上她裸|露在外的脚趾,低头看了一眼后很快移开视线,退开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剪头发了?” 他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路曼仰头看着他,点了下头,便听到他说:“这个发型,不适合你。” “哦。”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机,奇怪的是并没多失望,毕竟从没期待过他会说出什么赞美的话。 手机震了两下,路曼低头解锁,是乔任发来的微信:“我现在在广场了,你什么时候出来?” 她迅速地回:“马上!”抬头看向言景旸,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我出去一下,午饭不回家吃了。”路曼站起身,在经过他身侧时听到他一向疏淡的声音响起,“早饭不吃了?” 她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我不饿。” ** 到广场的时候,乔任正站在喷泉前,抱着吉他唱着那首《Better man》,他看到她来微笑着向她点了下头,认真将歌唱完。 “下面这首《Say hello》由我……”乔任这时朝人群中的她走过来,“跟我朋友唱给大家听。” 路曼呆住,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到人群中央,乔任试了几个音,自顾自地弹起来,“one,two,three,four。” 路曼一开始有些扭捏,前奏响到第四遍,在人群中不断传来的哄闹声中,她终于妥协。 “If I find him if I just follow, Would he hold me and never let me go, Would he let me borrow his old winter coat, I don't know, I don't know.” 乔任一直温柔地笑,接唱地自然。 “If I see her standing there alone, At the train station three stops from her home, I have half a mind to say what I'm thinking anyway, I don't know, I don't know.” 他们的声音在这炎炎夏日配合地默契完美。 “There's airplane in the sky, With a banner right behind, Loneliness is just a crime, Look each other in the eye, And say hello, Oh oh oh oh, And say hello, Oh oh oh oh oh.” 又唱了几首旋律简单的英文歌,直到上班的人流散去。 路曼坐在KFC里开始大快朵颐,乔任敲敲桌子,“别噎着。” 她点头,继续不顾形象地往嘴里塞食物。 “怎么,现在他连早饭都不给吃了?” 路曼刚喝过一口奶茶,舌尖伸出来在嘴唇上舔了一圈,“是我自己不要吃的。” 乔任一脸嫌弃,“你好歹也是一黄花大闺女,吃饭怎么能这么……”他努力思索了下,“惊世骇俗。” “谢谢夸奖。”路曼厚脸皮回道,吃掉最后一口汉堡,拿纸巾擦了擦嘴,脱口而出:“还有,我不是了。” “嗯?”乔任满脸不解,“不是什么?” “……”路曼差点咬到舌头,她刚刚说了什么啊?“……没什么,”路曼迅速站起来,端起未喝完的奶茶,“我想起家里的花还没浇,我先回去了。” 头靠在公交车车窗上,闭着眼祈祷:他不会懂的,他不会懂的…… 不久,她收到乔任的短信:路曼,别让自己陷得太深,他不是你能驾驭的。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乔任的话。不是思考话的含义,而是……他怎么知道言景旸不好驾驭?难道她平时表现得那么明显? ** 回到家,在电脑前枯坐一天,顺便查了成绩,暑假正式拉开帷幕。 路曼看着一侧厚实的墙壁,想象着此刻言景旸在隔壁的书房批文件的样子,感觉胸口一阵发疼。 低头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突然想起结婚那天言景旸也是这样。那天他将戒指套在她无名指上,随意地转了两下,似在自言自语,“尺寸该改小一点。” 那时她没在意,现在才意识到,戒指从一开始尺寸就是错的,就像这段或许根本就不该开始的婚姻一样。 Chapter 08 【第八章】 ** 二楼的卧室门从里面打开,王嫂正端着晚饭站在言景旸书房外,她听到开门声转头,看到路曼的时候脸上飞速闪过一丝尴尬。 “他还在忙?” “少爷一整个下午都在书房,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 跟乔任分开后,路曼刻意等到午饭时间已过才回的家,那时候他就已经在书房了,所以他这期间一直都没出来过? “那上午呢,也在书房里?午饭有吃吗?” 王嫂回想了一下言少爷上午黑着脸执著地一次次上楼下楼、出入书房的次数,还是扯了个谎说:“少爷上午也忙,午饭都没好好吃。” 路曼看向书房的紧闭的门,沉默片刻接过王嫂手上的盘子,“您去忙吧,我送进去就好。” 王嫂“唉、唉”两声,松口气似地连忙下了楼。 路曼深吸一口气,轻轻叩门。 “进来。”低沉的声音透过坚实的门板传来。 旋开门把手,落地窗前的身影闯入眼帘。他坐在那里,身上的白衬衣在灯光下明晃晃的,映得面容一片空白,路曼站在原地怔了很久才看清他淡漠的脸色。 不过,她现在心里却有点同情他,对,不是心疼,也不是别的,就是同情,为了工作不能好好吃饭……想想就特别可怜。 “晚饭好了。”路曼垂下眼掩住自己的情绪,慢慢走近他。 他这时将钢笔的笔帽扣好,又把正在批阅的文件合起,搁到一边,身体慵懒地靠上椅背,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将饭摆好。 在他面前路曼总会感到拘束、紧张、慌乱,这一刻也不例外。她压抑着自己的呼吸跟心跳,将一切搁置好,突然松了一口气,“我先出去了。” “路曼。”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言景旸喊住了她。 “什么?”她迟缓地问,连转过身的姿势都僵硬起来。 他却低下头开始慢慢享用晚餐,用上司询问下属的语气问她:“食物、花、电影、音乐,你都喜欢什么类型?” 书房里陡然静了一瞬。 言景旸抬头迎上她有些迷茫的目光,耐心把问题重述了一遍。 路曼回神、回答机械而流畅:“食物我不挑,喜欢格桑花,电影只要有剧情就好,音乐除了重金属摇滚都喜欢。” 他点头,随即说:“爸的生日礼物我会准备,你只负责……”挑剔的眼光从头到脚扫遍她全身,“换掉身上的童装。” 路曼闻言垂下头,心道她的衣服哪里像童装了,视线所及是白色T恤上笑得欢脱无比的小熊,好吧……好像确实有些幼稚。 “哦,我知道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垂着眼,嘴巴不经意嘟起,嫩白的脸因为一侧窗外的夕阳蒙上一层暖色,言景旸看她这副样子,总算觉得她的厚刘海顺眼了一些,不过下一秒,他心底刚刚泛起的柔意被击得支离破碎。 路曼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很诚恳地劝慰,“其实就算我穿成这样,我们两个一起出去,别人看到也不会觉得你老的,最、最多……”额,他瞬间变深的脸色是怎么回事? “最、多、什、么?” 路曼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像是打商量,“最多看起来像兄妹?”怎么表情还是不对?路曼果断丢弃了自己的节操,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会觉得你比我都年轻,真的!” 这天的言景旸或许因为心情好,罕见地展示出了他前所未有的耐性,一整晚直到睡前路曼都待在书房陪他办公,时间长到……腰背酸疼,颈椎僵直,眼皮开始打架。 这样的温柔跟耐心一直延续到周日到来的那天。 由于前一晚睡前的某项运动尤为持久,再加上这些天他难得的温和态度让路曼整个人的意志松懈下来,以往被她藏起的起床气毫无保留地显露了出来。 言景旸弯下腰拽她身上被她攥得死紧的薄被,“路曼,该起床了。”他还是第一次喊人起床,声音透着一股不自然。 而正在熟睡中的人,小脑袋懒洋洋缩进被子,在空中随意甩了一下手,响起的声音清脆。 意识渐渐回笼,路曼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就看到穿戴整齐的人站在床边,屈起的手指正蹭着有些泛红的脸,表情难得有些迷茫。 路曼心里的小人已经战战兢兢地咬起手指,却看到他将一件米色小礼服递了过来,“穿这个。” 路曼慢腾腾伸出手,随口问:“不是下午才去爸家吗?”这么早换好衣服做什么? 他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倨傲,“现在去挑衣服、做头发,你穿成平时那样我带不出去。” “……” 这是言景旸第一次陪路曼挑衣服,但是……跟她想象中的场景完全、颠覆性的不同。在路曼的幻想里,这件事应该是很浪漫很偶像剧的:她换好衣服从试衣间出来,言景旸放下手中的杂志抬头,目光赞许或者不认同。 然而现实是,言景旸迈开长腿走在前面,将他看好的衣服扔给身后的人,之后指了指试衣间,“去里面试,只把你觉得看起来不会暴露你年龄的衣服穿出来给我看就好。” 路曼坐在试衣间里,跟一堆前胸后背不分的晚礼服大眼瞪小眼。这些任何一件穿在身上,都能满足他“不暴露她年龄”的要求吧?但是为了表现出她是真的有在认真试衣服,在试衣间足足憋了半个钟头后才随手挑了一件淡紫色小礼服。 她推开试衣间的门,导购小姐很快迎了上来,夸赞喋喋不休,“小姐好有眼光,紫色代表优雅高贵神秘,这件晚礼服简直就像为您量身打造的一样,穿在您身上就像终于等到了它的主人……” 没看到言景旸的身影,路曼适时打断她,“刚刚在这里的那位先生呢?” 导购很贴心地往旁边指了指,“那位先生去那边接电话了,”眼中闪烁的光芒丝毫不加掩饰,让路曼有一瞬的不舒服,导购低声问她,“你们是兄妹吗?你们爸妈是怎么生出这么一对养眼的儿女的?” 路曼很为难,“其实,那位先生是我老公。” “呵呵……”导购干笑起来,“小姐您真显年轻啊,看起来就像学生。” “哦,其实我是还在上学。” “呵呵呵……” 在导购僵硬的笑容里,言景旸电话接完,已快步走到她身边。 “很合适。”他评价,眼神难得有些许流连,转头对导购说,“把这件……”想了想又改口,“把她穿来那件包起来。” 坐回车里,言景旸对着司机淡淡吩咐:“去吃午饭。” 路曼看了眼时间,迟疑地,“现在还太早吧?” 他转头看向她,良久才转过头对着前面说:“去J&G。” 车子很快在一家美发会所前停了下来,下车后言景旸吩咐司机去附近买紫菜包饭,路曼不解地看着他,难道他真的饿了,早饭没吃饱? 言景旸没有理会她质疑的眼神,自顾自地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两人一进门便有发型师走过来,细细打量了路曼一番,转头问言景旸,“言总,这是您妹妹吧?” 言景旸极轻地笑了一下,按在身边人肩头的手力道大了些,“我、太、太。” 三个字极缓慢地从他口中流泻出来,路曼心里淌过一丝甜意,自动忽略了他咬牙切齿的语气。 发型师却整个人向后退了一步,“言总,您、您太太还真是年轻貌美啊……” “过奖了,”言景旸这时将她向前轻推了一下,“给她做发型,最好一眼就能看出她已婚。” 言景旸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翻着杂志,发型师为难地盯着路曼额前的刘海,过了好久才动剪刀。 两个小时后,路曼的肚子开始奏乐,忍不住从镜子里看一眼言景旸,再看一眼……两个人的目光在镜中不期然相撞,她慌乱地收回视线。 一盒紫菜包饭出现在她面前,“现在知道饿了?”她正要回答是,却被他打断,“我也饿了,这只够我一个人吃。”他看了一眼时间,语气诚恳温柔地一塌糊涂:“大约四个小时后,发型就做完了,你稍微忍一忍。” “……”她可不可以不忍? 路曼心里的忏悔词念了有几千遍以后,煎熬的四个小时总算过去,她已经没心思观察新发型是否合他的意,整个人已经饿到四肢无力、眼前发黑的地步。 终于忍不住诉苦:“我好饿……” 言景旸却像没听到似的,她一上车,他便让司机发动了车子。司机先生自然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一路上车速不减,很快飚到了路曼整整一年未曾踏足的路宅。 车子刚一停下,言景旸抬眸看向后视镜与前方司机的视线撞在一起,司机先生收到信号很识趣又自然地下了车。 路曼从司机的背影上收回视线,局促地对上言景旸的黑眸,“我们,不下车吗?” 当然要下车,不过在那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言景旸在她震惊的目光里俯下身,头埋在她颈间,薄唇贴上她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肤,吮出一枚精致的吻痕。路曼头脑中的某根弦“嗒”地一声断掉了。 晕乎乎地被拖下了车,走到门口,言景旸牵起她的手,动作从容优雅地按了门铃。 门开得很快,路臻动人的脸出现在两人眼前,那双眼睛更是亮地灼人,“路曼,景旸,你们来了,快进来。” Chapter 09 【第九章】 ** 手上骤然一紧,伴随而来的是脚步趔趄,路曼已经被言景旸牵进了门,余光中,身侧的路臻完美到无懈可击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 客厅里,路清文靠在沙发上,正跟路臻的老公申远铮聊生意上的事,看到他们来笑着吩咐李阿姨添茶跟水果并招呼他们坐。 言景旸将礼物交给李阿姨,道了声祝爸生日快乐。 路清文的欣慰喜悦写在脸上,“好好,景旸来,坐在爸身边。” “爸,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路清文点头,“曼曼去跟你阿姨聊聊天,一年没见,她也挺惦记你的。” 路臻姿态婀娜地走在她身后一起进了厨房,杜芷兰一身素雅旗袍,长发盘得一丝不苟,正亲自煮着路清文最爱喝的鱼汤。 路曼望着她的背影,轻声:“阿姨。” “路曼来了,”她这时转过头,岁月的痕迹被掩盖,精致的妆容依旧衬得人清丽无双,“快来帮阿姨尝一下这汤味道怎么样。”她舀了一勺到碗里,端到路曼面前。 路曼喝了一小口,味道有些淡,斟酌地,“可能盐放得有些不够。”葱白如玉的手从她面前闪过,“我尝尝看。”路臻自然地从她手中拈起汤匙,喂到嘴边,评价道,“我觉得还好,可能在你家吃惯了咸味,回到这里反而吃不惯。平时做饭还是少放盐,盐吃多了容易患高血压。” 路臻的红唇在她眼前一开一合,路曼觉得那种无力眩晕感又回来了。末了,她无所谓地笑笑,“嗯,那就这样好了,味道挺好的。” 路臻因为怀孕,择菜洗菜的任务本要交给路曼,杜芷兰扫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淡淡吩咐:“你们俩还是别在厨房呆着了,油烟大。去外面吧。” 无可避免地回到客厅,路臻率先走到申远铮身旁坐了下来,路曼只好跟过去坐到言景旸身边。 路臻大学主修金融,现在更是路氏销售部经理,言语谈吐都极好地体现出职业女性的成熟魅力。 “路曼。” “什么?”不是在聊收购吗,怎么会扯到她? 路臻迟疑着,“你脖子上……” 身体下意识地缩了下,路曼抚了抚锁骨的位置,“被、被蚊子叮的。” 温暖干燥的手掌覆上她的脸,路曼抬眸,言景旸清俊逼人的脸近在咫尺。 “你脸红什么?”他问。 路曼立马摇头,尴尬得不行,“我没脸红。”他从不是喜欢大庭广众做这种事的人,尽管她现在理智几乎断线,心底还是升起一抹异样。 路清文及时咳了声,召回大家的思绪。 ** 饭好入座时,言景旸恰好坐在酱汁螃蟹面前,浓眉悠悠扬轻蹙起来。 路曼记得他吃蟹过敏,正要将一旁的青菜换到他面前,坐在对面的路臻已经倾身过来,将水煮肉片跟酱汁螃蟹的位置调换。路臻笑得优雅端庄,一双明丽眼眸勾人无比地望着她对面的人。 申远铮眸光忽明忽暗,嘴角缓缓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最近上火,吃不了辣。”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路曼耳边。她侧头看他,他也正看过来,眼角带着温柔的笑意,像极了初融的冬雪。 不过—— 他……看她做什么? 手比大脑迅捷一步,路曼已经识相地将青菜换到他面前,“你吃这个。” 一家人继续进餐,路清文偶尔问一句什么,四个小辈都认真作答。 “路曼,你姐姐只比你大四岁,现在都已经怀孕了,虽说你还是学生,你跟景旸也该提前做好准备,毕竟景旸也不小了,要孩子还是要趁年轻。听说越年轻生的孩子就越聪明。”杜芷兰这一番话倒像是有几分真心在。 路曼咬着筷子“嗯”了一声,想要偷偷观察言景旸的反应,却发现他竟在出神,握着筷子的手迟迟都没有动作,俨然心不在焉的样子。 路清文出声叮嘱:“景旸,路曼她小,不懂事,这种事还得你多上心,孩子不是小事。” 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来,“爸,阿姨,我知道。不过,一切还是等她毕业再说。”这话原本在理,极少有可能让人听出异样,然而路曼离他太近,他语气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疲惫无奈灌进了她毫无防备的耳朵。 尽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如何,这些天他难得的温柔体贴却让她重又忍不住期待,而现在,她心里的那点微茫的期望就像刚从炉窑中烧制出的陶瓷,被兜头而下的一盆冷水浇得粉碎。 于是就连吃进胃里的水煮肉片都不觉得辣了。 “吃那么多辣椒做什么?”言景旸用筷子按住她的,出声制止她的自残。路曼试着抽出筷子却是徒劳,用力朝他笑笑,“我今天特别想吃辣的。”他沉默着看了她几秒,不再管她。 一顿饭下来,面前的水煮肉片被路曼吃净,红酒不知喝了几杯,脑袋昏沉的感觉却是真实的。言景旸看她喝成这样,浓眉蹙得极深。到最后他实在看不下去,对路清文夫妇打了声招呼,说要先走。 一路上,言景旸始终将路曼箍在他怀里。快到别墅的时候路曼头脑陡然恢复一丝清明,挣扎着离开他的桎梏,头狠狠地撞上一旁的车窗,痛得她鼻头发酸。 一只手臂将她带回他的领地,如寒夜般深沉地嗓音响在发顶,“路曼,你乖一点。” 路曼趴在他胸口没再动,眼泪却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言景旸……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我知道我不漂亮也不够优秀,常常无意识地惹你生气,遇到公司的事我也没办法替你分担,可是……我们结婚了,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你就不能试着喜欢我吗……”路曼从来不想在他面前掉泪,唤起他的同情,更不想如此卑微且语无伦次地央求他的施舍,但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跟话语,就如同她管不住自己的心。明明知道他对她没有爱,却还忍不住去奢求、去期待。 言景旸按在她肩头的大手越收越紧,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鼻腔里满是由她的长发、她的身体散发的气息,堵得他喉头发紧,搁在腿上的另一只手因为用力青筋泛起,等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却是淡淡的一句:“你喝醉了。” ** 接下来的一周,言景旸早出晚归,很明显地,他在刻意躲着她,路曼便尽量配合他的时间,每天找很多事情来做,白天让自己筋疲力尽,晚上便可以睡得香沉绵长,不让言景旸因为面对她感到尴尬或者心烦。 因为白天言景旸不在,路曼放了王嫂的假,从网上搜来食谱自己创意无限。 路臻最近总闲来无事跑来别墅,路曼怀疑她家厨房可能被烧了,要不怎么总来这里蹭饭加聊天。因为她的光顾,路曼每天做饭都特别小心,反复确认对孕妇及胎儿没有危害之后才敢给她吃。 “对了,”路臻咬了一口刚炸出来的薯条,“你知道景旸当初为什么挽救了爸的公司还要娶你吗?”她的语气很诚恳,“你知道,跟你结婚实在算不上什么回报的好选择。” 路曼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吃着蘸了番茄酱的薯条,头也不抬地说:“这个问题恐怕得问他本人。” 似乎这次的薯条很合路臻的胃口,她细嚼慢咽、舒服得喟叹了一声才说,“其实这个问题也简单,当初他拿出三个亿,表面上是还清了爸公司的债务,而实际上,他从爸手里买走了TIC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所以他并没吃亏,至于跟你结婚,”她轻笑了一下,“那就让人难懂了。” 路曼瞬间什么胃口都没了,将满满一碟薯条推到她面前,“你多吃点,不够厨房还有很多。” 当晚言景旸回来的时候路曼正坐在床头,他有些诧异,嗓音带着些许风尘仆仆的凉意,“还没睡?” 路曼垂下头,“言景旸,我有事情想问你。” “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Chapter 10 【第十章】 ** 言景旸松领带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垂着头情绪不明的人,凌厉的表情第一次有了一丝裂缝,却还是不急不缓地扯下领带,缓步走向床边,淡声问:“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路曼仰头看着他,眸光微闪却又执拗,嗓音哑哑地:“我就是想知道,你当初怎么会选我,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清娶我对你其实没有半点好处呢,更何况,我感觉得到你根本没有心甘情愿,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搭上自己的婚姻,你明明可以要别的回报补偿,比如更多TIC的股份或者已经上市的子公司经营权,任何一件都比你娶我要划算、有价值的多,所以我想不通,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壁灯映衬下,她仰起的小脸线条细腻柔和,然而整个人却丝毫不像平时那个见到他只会藏起自己所有负面情绪的路曼,她此刻有些牙尖嘴利,有些理智,却也更真实。言景旸垂眸,看清了她眼底的执着,开始有些后悔将她扯进这一切,如果不是因为他…… 言景旸收起开始纷乱的思绪,轻描淡写的语气:“我想我并不缺那些。” 是啊,他什么都不缺。路曼突然不想再问下去了,因为她太了解,言景旸根本不会也不屑跟她解释什么,她突然笑了,倾身过去抱住他的腰,他这一刻僵硬的反应已经给了她答案,他也不缺她对他的喜欢,而且不管他当初因为什么才跟她结婚,那个理由都不可能是因为爱,她像突然放心了一样,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丝毫没有因为她凌乱半分的心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确定他真的从来没有一刻是真正属于她的。路曼声音模糊含混:“那就这样吧。” 言景旸紧紧盯着她的发心,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终究还是落下去。 其实午睡醒来时,路曼发了烧,多日以来身体里的火烧得她两只耳朵疼得厉害,不仅如此,当她下楼喝热水、管家跟她讲话时她一脸迷茫,因为管家的嘴巴在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您刚刚说了什么?”路曼话一出口,脑袋里嗡嗡作响,她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怪异,像是回响在空谷,空荡荡地在她身体里来回撞击。 她呆愣在原地,过了很久很久,耳朵眼像被什么东西戳开似的,一切声响恢复了原状,管家最后那句“小姐是不是病了”灌入耳朵,路曼点点头,声音沙哑:“可能有点发烧。” 管家问她需不需要打电话让少爷回家,路曼摇头说不用打扰他的工作,吃完退烧药就好了。 一整个下午,路曼躺在床上,渐渐想通了一件事。她本以为她们家真的欠他很多,所以很多时候,她放弃了自己的原则跟底线,在他面前伪装地那么大度、不爱计较、没心没肺。但现在,就算她还是那么那么喜欢这个人,她也再没必要将自己的姿态放得那么低。一次小小的发烧就足以让她在一段时间里听不到任何东西,所以在她能听到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别再在意他的冷嘲热讽,是不是应该试着过滤掉那些针对她的冷意? 环着他腰的手缓缓松开,路曼重又倚回床头,笑容满满地看着他,像背台词一样、语调无波澜无起伏地告诉他自己思考了一个下午做出的决定:“言景旸,我打算读研,如果下学期一开学内推名额里面没有我,明年一月份我打算考母校的研究生,到时候为自习方便我会住在学校。从明天开始,如果你白天不在家办公,我会占用你的书房复习。至于孩子,我跟你意见一致,在我二十五岁之前我是不会要的,所以如果你有那方面的需要,麻烦你做好措施,毕竟如果我来做的话会很伤身体,当然如果你不在乎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 路曼没再看他脸上风雨欲来的表情,径自躺好,敛去笑意合上眼,“我说完了,要睡了,晚安。” 言景旸脸色黑如锅底,却偏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虽然他们的想法一致,这些话由她亲口说出来却让他浑身不舒服,非常不舒服,他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缓和好呼吸才转身去浴室洗澡。 满身疲惫地躺回床上,言景旸丝毫没有睡意,身旁的人却早已背对他、呼吸匀长,他望着她努力远离自己、巴不得悬在半空的小脑袋,恨不得将她摇醒,或者以某种她不喜的方式吵醒她、惩罚她,总之她要陪他一起睡不好,他才觉得没那么气闷。 其实路曼这时候也是一样的无法入睡,她在检讨自己是不是讲话过分了一些,她还从来没有像刚刚那样咄咄逼人地跟言景旸说过话,虽然那才是真实的她。路曼如果知道言景旸此时内心的想法,就一定不会产生这种毫无必要的负疚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身后的人竟慢慢贴了上来,路曼迫使自己闭着眼不为所动,两只手却忍不住渐渐紧握,她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如果她已经睡得熟了,他应该不会那么无耻地吵醒她吧? 事实证明,路曼把言景旸想得太善良太光明磊落了,他拨开她颈后的长发便缠吻上来。她身上的睡裙领口被他扯歪,露出白皙的脖颈跟肩膀,路曼装不下去,想要推开他却被他顺势扣住手腕,脚后跟踢他的小腿,言景旸丝毫不受她影响,疼得却是她,她没办法了,回头便咬上正束缚住她的胳膊。 “嘶——” 言景旸丝毫没有防备她会突然回头咬他,皮肤上传来的疼痛像是火焰,灼烧了他的理智,余下的是喷薄而出的怒意叫嚣着想让她臣服。 他没再顾忌什么,已经欺身上来,用嘴堵住她的一切抗议,毫不怜惜地咬她的嘴唇她的舌尖,而回应他的是路曼毫不示弱的碾咬。渐渐地,不知道是谁的血带了咸腥味弥漫在两人的唇舌间,言景旸察觉到她推拒的力气弱下来,这才放过她的嘴唇,转而袭击别处。 两个人像打架一样地做着最亲密的事,结束的时候,路曼身体几乎散架,却还是不服输似的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对他冷笑。 言景旸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么不温顺的表情。呵,第一次……今天有太多第一次,她似乎跟原来那个不管遇到任何事都虚情假意地对人微笑的小丫头很不一样了,不过这样的她,要比原来有意思得多。 言景旸依旧维持着覆在她身上的姿势,黢黑的眸子坦然与她对视,拇指指腹摩挲着她被自己咬破的唇畔:“你在气什么,我只是按照你说的做了而已,噢,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在暗示相反的意思,你们女人不是都喜欢口是心非、言不由衷的吗?” “说得好像你对女人很了解一样,”路曼被气笑了,拍开他的手:“也对,你比我老六岁呢,见过的女人应该比我吃过的盐都多。” 听到“老”这个字眼,言景旸深邃的眼底隐约有什么情绪在酝酿涌动,粗粝的指腹缓缓滑过她的脸颊,在某个地方标记似的重重一按,移开手指便咬了上去,听到路曼倒吸冷气的声音才满意地撑起身体,微微勾起唇角,笑容再次充满了冷意:“我就算老,你也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做,你无法承担后果的事情。” 路曼眉心拧起,揉着自己吃痛的脸,根本无暇顾及他话里的深意,言景旸翻身下来,漫不经心道:“要抱你去洗澡吗?” “不用麻烦你。”路曼丢下一句话,慢吞吞转过身背对他,艰难地伸出手关上自己这边的床头灯。 言景旸侧头盯着她的背影,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外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 良久,他关了灯,将所有的情绪掩匿在黑暗里。 Chapter 11 【第十一章】 ** 言景旸正睡得恍惚,感觉到热源的靠近,柔软的身体钻入他怀里,睁开眼,一室黑暗,怀里人的主动令他诧异,胸口一阵发痒,是她的嘴唇在动触到了他的皮肤,她的声音细如蚊呐,言景旸左耳贴上她唇畔,她在喊……妈妈? 路曼妈妈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他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生老病死本就不由人作主,而且他并不觉得在那种境况下她把路曼生下来是负责任的行为,他太了解路曼以前在路家经历的一切,那些不用他去探知就能想像得出、类比得出的事。 他倒是没想过要立刻推开她,只是,她此刻蹭在他胸口的脸颊跟呼吸,都很打扰他的休息,言景旸右手搭上她的肩准备将她放回原处,却恍然觉得她的触感跟以往不一样,她好像……浑身都在发烫,凑近贴了贴她的脸,果然…… 言景旸打开床头灯,她正在他怀里蜷成依赖的姿势,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嘴唇也是干涩,滚烫的手执著地抱着他的腰,像是不舍。 ** 醒来之后,路曼一直很安静,安静地看着他喂她吃药,把冰袋敷在她额头。 言景旸坐在她身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如果不是刚刚下楼取冰袋的时候他恰好看到垃圾桶里的消炎药药盒,他都不知道原来她一早就病了。数不清第几次地替她掖好被角,语气沉沉:“怎么不说你在生病?” 路曼呆愣地看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他需要她的回答,她偏了偏目光,才说:“说那个有什么用,你又不能替我难受。” 她倒是任何时候都够理智,言景旸抿起唇,面容冷硬起来,路曼只瞥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又生气了,可生病的是她,他气个什么劲儿?因为麻烦到他、打扰他休息了? 将冰袋从额头撤下,路曼伸出手递给他,“我现在没事了,你可以休息了。” 言景旸闻言,目光从她的脸逐渐逡巡到她纤细的胳膊,将冰袋接过搁到一边,掀开了被角,路曼被他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抱住自己,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警惕。 言景旸动作一下子就顿住了,她以为他要做什么? 在她眼里,他就是那么禽兽不如的人吗? 言景旸冷哼一声,径自上了床,长臂一伸将她箍在怀里,语气*地不容置疑:“以后都这么睡。”要不是刚才她自己往他怀里钻,等到了明天早上,她脑子都要被烧坏掉了。 路曼靠在他不着寸缕的胸前,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心脏莫名一阵紧缩,呼吸跟心跳都变得不像自己的,她憋了很久才从他怀里抬头,推推他、迟疑地问:“我体温刚变得正常,这样会不会再烧起来?” 言景旸的回答是将她的脑袋按回来,沉声吐出两个字:“睡觉。” ** 翌日一早,路曼醒时已没有那人的怀抱,微微失落的同时却是松了一口气。 洗漱时几乎是毫无悬念地被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吓到,嘴唇肿肿的不说,昨晚被言景旸咬到流血的地方结了痂,左脸脸颊还有一处清晰的齿痕,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跟人打完架的不良少女,还是发了疯打人的那种。 洗完脸刷好牙,出了卧室门,路曼站在二楼只向下迈出一步便顿住,昨晚将她折腾惨了最终却别扭地拥她入睡的人正在楼下享用早餐,言景旸抬头看到她,黢黑的眸子冷得足以将周围空气里的水分子凝成冰渣。 他……又怎么了? 路曼下了楼,走到他身边,他周身都散发着一种叫做“我很不爽”的气息,所以她很识相地只跟管家说了声早便坐下来埋头吃早饭。 管家扫过两人战况相似的嘴角,视线开始尴尬地游移。 房间里气氛空荡荡地诡异,言景旸直到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才将视线落在路曼脸上,眼神凌厉如刀,他按了按自己的嘴角,语调是一以贯之的疏淡:“你属什么的,这么喜欢咬人?” 言景旸醒来时看到她,难得心里愧疚了一下,回头看到自己这幅很难让人想得开的样子,又生气又有点想笑,最终依旧是前一种情绪占了上风。 路曼听到第一句正不明所以,猛然听到他接下来的话,脑袋像被什么炸了一圈,呆愣地看向他,这一看就彻底怔住了—— 他的嘴唇就像是吃完点心却忘了擦掉芝麻,真是……太喜感了。 路曼一时没忍住,刚入口的牛奶呛了出来,更为严重的是,由于路曼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呛到,一部分白色液体径直往言景旸脸上飞了过去。 “路、曼。”言景旸咬牙切齿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要把她撕碎,路曼忍不住肩膀一缩,手忙脚乱地拿纸巾帮他擦脸,他不喊停,她便一直擦,就像平时清理实验器材时对那些玻璃仪器做过的一样。 考虑到自己的脸极有可能被她擦掉一层皮,言景旸扣住了她的手腕,黑着脸顺势将她按到座位上坐好,语气却僵硬地冷不起来:“好好吃你的饭。” 路曼:“……哦。” ** 言景旸走到门口,脚步蓦地停住,回头瞥了一眼正抱着一摞复习资料冲进他书房的人,转头对管家吩咐:“监督她好好吃饭,还有,记得提醒她吃药。” 管家点头,语气略显迟疑:“夫人那边已经催过好多次,让少爷跟小姐抽时间去那边聚一聚。” “再说吧,”言景旸突然不耐烦地蹙起浓眉:“等她病彻底好了再说。” 管家不再多言,送言景旸到门外时却还是忍不住说出来这段时间以来他的想法:“少爷不妨试着对小姐好一点,我看得出来,少爷对小姐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冷淡,不然当初也不会费那么多心思娶她了。” ** 言景旸走后,路曼的复习效率前所未有地高,一整天下来,记了四个List的考研英语词汇、复习完一整章的微积分而且做了附带练习题,晚饭前甚至抽出时间阅读完马克思主义原理的前两章,做完这一切,路曼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放到不会妨碍他办公的位置才下了楼。 言景旸还没回来,路曼怨念地盯着满桌子的饭菜:“李叔,他还回不回家了?” “少爷没有交待,小姐饿的话可以先吃。” 路曼拾起筷子,最终还是搁下:“算了,我再等等他好了。” 然而,三个小时过去,言景旸依旧没有回来。 王嫂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地问:“饭菜又凉了,我再拿去热一热?” 路曼摆摆手:“不用了,把这些都倒掉吧。” “可是小姐都还没吃……” “我吃不下,”路曼笑了笑说:“李叔,王嫂,对不起让你们一起陪我挨饿了。我困了想睡,先上楼了。” Chapter 12 ** 两个人一直像是走在一个怪圈里,仿佛不管经历了怎样的迂回辗转,到最后都又回到原点。他冷淡,她内心一片荒凉却沉静以对;他耐心温柔,她便允许自己心底生出一丝期待。只是这两种态度交错而来,让她难以应对,总要对他的心思猜来猜去,那样实在太累了。而且这个人还是她的老公,路曼想想就觉得这事很荒唐,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就这样艰难吗? 路曼揉揉额角,发现自己的思绪实在难以集中在面前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上,叹了口气将《考研词汇》收起。 望着身侧空出一大半的床,路曼极轻地苦笑了一下,他还真不是一般的随心所欲啊。 凌晨时候,主卧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路曼这晚睡得极浅,听到声响后睡眼朦胧地开灯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后。 混沌的大脑迟疑了半晌,路曼缓缓将门打开。面前的一切都还未来得及看清,一具温热的身体已经直直向她砸了过来,她躲闪不及、受力后退到床尾,身体后倾,两个人便一起栽在了尚且算得上柔软的大床上。 “言、言景旸……”路曼脑子仍有点懵,吸吸鼻子、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精味道才意识到原来他是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 她力气抵不过他的重量,怎么都无法将他推开,只能无力地承受着他,忍不住在他耳边嘀嘀咕咕埋怨:“混蛋,喝得烂醉半夜才回家,我还要当你的免费床垫,真不知道上辈子欠了你什么……”路曼顿了顿,“该不会我上辈子抢了你老婆吧?” 身上的人这时忽然抬起头,双臂撑在她娇小的身体两侧,黢黑的双眸如同蕴满了夜空的星辰,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仿佛任她怎么避都避不开。 路曼立马心惊肉跳地闭上嘴,谁料他只是沉默着,安静而又专注地看了她一会便直接从她身上翻身下来,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好后,言景旸忽然伸出双手,微一使力捏着她的肩膀将人拽到他怀里。路曼痛得呲牙咧嘴,抬头瞪他,言景旸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将她头顶的长发揉乱,嘴角缓缓溢出一个蛊惑人心的笑容,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嗓音醇醇如窗外的浓浓夜色:“别闹,小刺猬。” “……” 言景旸对她此刻的乖顺很满意,很快有了睡意,原本不稳的呼吸渐渐变得匀长。路曼瞪了他一会也觉得没意思,捏着拳头在他脸侧比了个揍人的手势,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捏着鼻子、就着这个姿势再次入睡。 ** 酒精味无孔不入地在鼻尖萦绕了一整晚,等醒来时路曼的脑袋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喝酒的那人是她。 言景旸坦荡地眸子扫过她蹙起的眉尖,语气认真:“你这样好丑。” 路曼还未来得及发作,言景旸起了床,高大的身影立在床边。路曼转过头,他正不急不缓地换掉身上沾染了浓浓酒味的衣服,结实的胸膛坦露出来,他像完全不在意她的注视似的,径自开始褪掉长裤,路曼连忙翻了个身背对他,身后传来他的抱怨:“所以你就让我这样睡了一整夜?” 路曼支吾着,声音细细小小:“我又不能帮你脱衣服……” “怎么不能?”言景旸扣好最后一颗衬衣扣子,矮下|身子撑在床上,薄唇凑到她耳边开始暧昧地呵气:“你又不是没看过。”目光移到她逐渐变红的耳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路曼脑海中闪过某些少儿不宜的时刻应该打马赛克的画面,酡红着一张脸慢吞吞转过头,她揉了揉依旧干涩的眼睛,反反复复、认真地打量了他数次,难以置信地问:“你中邪了?”神智正常的言景旸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呢? 被怀疑神智是否正常的人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缝,心里将昨晚出主意的某个人揍得倒地不起之后,直起身子坐在床边,从容不迫地将衬衣袖扣扣好,对着周围的空气说:“昨晚没有打电话告诉你我会回家很晚……很抱歉。” 身后陡然传来一阵翻箱倒柜声,言景旸轻蹙起眉,诧异地回头,眼前突然多了一支体温计,原本连贯流畅的动作一下子就凝滞了。 路曼像教小孩子识物一样地提醒他:“这是体温计。” “……”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为什么一切都跟他预想的不一样?她难道不是应该说“没关系,以后记得打电话就好”吗?莫非她的脑回路真的跟正常人不一样? 言景旸没有接体温计,浓眉蹙得极深:“你……” “嗯?”路曼眨眨眼,表情无辜地看着他。 言景旸接过她手中的体温计往身后随意一扔,扬扬下巴:“帮我打领结。” “我不会。” “凡事总有第一次,我可以教你。”言景旸说完,几下打了个一丝不苟的领结出来:“学会了吗?” “我试试。”路曼突然来了兴致,站在床沿弯下腰,照着他刚刚的样子打起领结来。 路曼试了几次效果都不理想,言景旸蹙起眉,正要说你怎么笨成这样,颈部突然传来一阵窒息感。言景旸连忙扯开她的小手,自己松开领结,俊脸上依旧是不正常的红。 “我急着上班,早饭就不陪你吃了,你记得好好吃饭。”言景旸语速飞快地交待好一切,洗漱好之后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便出了卧室门。 路曼肩头一滑,无所谓地将床上的体温计放回原处,掩住嘴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跟肩膀,慢慢下了床。 看到他心情算不上好,她心情总算好多了。 ** 言景旸一大早顶着一团黑云下了楼,吃完早饭心情依旧不佳。他一坐上车便开始阴沉着脸打电话,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一眼,连忙扭过头发动车子。 电话那头懒洋洋又餍足无比的声音传来:“喂,这么早打电话给本少爷,是不是情况比昨晚预想的还要好,想要犒劳我?” 言景旸冷冷地笑了一声,咬牙切齿道:“正相反,她怀疑我,神、智、不、正、常。”而且还差一点一大早就谋杀亲夫! 那边的人没心没肺地自顾自笑了好一会,缓和好呼吸才说:“这个怪不了别人,谁让你平时对人家态度那么差,我昨晚也没说一定会是个不错的开始。” “方、以、珩!” “方、以、珩!” 两边暴怒的声音同时响起,只是一个低沉,一个却婉转。 方以珩缩缩脖子,将床头抽屉里的银行卡动作熟练地交给身边的女人,在她脸颊亲了一下,温柔道:“宝贝,这是你的了,刷爆它。”含笑注视着身材姣好的女人穿好衣服走出房门,转头对着手机又是一脸的苦大仇深:“景旸,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你这次可能真的要栽,你现在的这只小刺猬要比那个人难驯服得多,”方以珩顿了顿,没听到预想中好友跳脚的打断声,才说:“你以后的路一定阻碍重重,如果她知道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比表面看起来更混账……” 言景旸极轻地笑了一声:“继续说。” “她说不定会甩了你,哦不,是一定会甩了你。”方以珩轻描淡写地下了结论。 “她敢。”言景旸咬咬牙,却有些淡淡的心虚。 方以珩这次没理会对方游走在愤怒边缘的情绪,诚心诚意地规劝:“别怪我没提醒你,万一哪天她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事情会很棘手,你要在她了解一切之前表明自己的态度,让她足够信任你,离不开你,否则她恨你都是最好的结果。” 言景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疲惫地靠上座椅,大手覆在额头,轻轻合上眼,问:“那现在我该做些什么?” 方以珩试探地问:“造人?” “滚蛋。”言景旸言简意赅地否定了好友的提议:“继续想。” 方以珩语气严肃正经起来:“你整天一张面瘫脸,又不会哄人,想来只有一个办法了。” ** 七月底的A市,连续几天高温不降。昨天总算痛痛快快地下了一场暴雨,雨后的天虽然热气不退,空气却难得清新起来,天空洁净如洗,是罕见的蔚蓝。 这样的好天气,适宜外出。 路曼趴在窗口闻了闻花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回到房间换上自己最宝贝的轮滑鞋。 穿梭在各个拥挤的街头,路曼看到一路上因为上班高峰期的交通状况被她甩在身后的机动车,心情抑制不住地飞扬起来。 来到街角的奶茶店买了一杯热奶茶,回头的时候脚底不期然一滑,路曼“啊”地叫了一声,人却稳稳地再次站定。手腕上多了一双白净的大手,路曼感激的同时又反感这样的肢体接触,却还是客气地道了声谢,轻轻抽出胳膊,顺着这双手看到了它们主人的脸,只一眼,她整个人一下子怔住,连烫手的奶茶温度都感受不到了。 Chapter 13 ** “曼曼,”那人指了指自己,温柔和煦的嗓音掺杂着一丝淡淡的失望:“不认识了?” 路曼摇头,感觉眼睛里有什么在凝聚,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眼眶,她缓了口气,小声喊道:“……哥。” 秦礼渊来A市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但他一直忙着上庭,直到今天才得空出来转一转。等红灯的时候不经意地朝窗外瞥了一眼,这一眼便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轮滑还是他手把手教的,他绝不会认错人。他丢下同事下了车,本以为会把人跟丢,却没想到她恰巧停了下来。 秦礼渊微微垂下头,盯着她脚上的轮滑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很多年之前她第一次穿上这双鞋的场景,良久他抬起头来与她对视,嗓音温柔如水:“没想到曼曼这么久都没把哥送的轮滑鞋扔掉。” “怎么会扔,这鞋好贵的。”路曼笑道。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是秦礼渊送她的生日礼物里最贵而且她最喜欢的一件,好在……她这么多年个子没长,鞋的尺码也没变。而且就算没办法穿,她也舍不得扔。 秦礼渊莞尔,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你倒是一点都没变。”眼尾扫过她无名指上风格简约的婚戒,笑意不减。 路曼不顾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捧着奶茶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精准地停在他面前,摸着下巴评价道:“哥也是啊,还是跟以前一样帅!” 秦礼渊屈起食指,手臂抬起悬在半空,还是垂下来,笑得无奈:“你呀,嫁了人也丝毫没有嫁人的样子。” “嫁了人该是什么样子,”路曼喝了一口奶茶,胃里甜甜暖暖,笑着说:“哥,去我家吧,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不了,”秦礼渊抬手看了眼时间,朝停在身后不远处车里的人从容优雅地挥了挥手,转过头,柔声:“哥得回去了,事务所里的同事还在等我,以后有机会再吃曼曼做的东西。” 路曼眼角垂下来,语气难掩失望:“怎么这么快就回去,才讲了没几句话。” 秦礼渊垂眸看着她一下子黯淡下来的笑容,差一点就要把实话讲出来,他虚掩薄唇咳了咳:“那我走了?” 路曼叹了口气,用力朝他摆摆手:“再见再见,有空我会去B市找你的!” 秦礼渊扬扬眉,淡笑:“好。” ** 秦礼渊坐回车里,同样坐在后座的江爽忍不住靠过来,眼神里写满了浓浓的八卦欲:“老大,刚刚那位小姑娘是?” “我妹妹,”秦礼渊侧头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别打她的主意。” 江爽忍不住啧啧:“占有欲。” 秦礼渊摇摇头,最后看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她已经嫁人了。” “啊?” 当初听说她要结婚的时候,他也是愕然,在他眼中,路曼始终是那个犯了错会躲在他身后、会跟别人骄傲地炫耀“这是我哥”的小丫头,他也是在那一刻才意识到,他居然没办法想像她为别人穿上婚纱、成为别人新娘的样子。 她婚礼那天,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去了丽江,回来后整个人瘦了一圈,皮肤被晒得红黑。但即便有如果,他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没有血缘,她也是他妹妹。至少在路曼心里一直把他当作可以依靠的兄长,他从来都知道的。 秦礼渊合上眼,散去心底的杂念。 ** 路曼回到家,小心翼翼地将轮滑鞋放好。用完早饭以后便开始照着提前拟好的复习安排表有条不紊地记单词、看书、整理笔记,一整天下来,路曼头有些发胀,额角抽痛,揉着太阳穴,刚一打开书房门,整个别墅瞬间遁入一片黑暗。 断、断电了? “李叔……”路曼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依旧无措地站在原地。 空旷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渐渐传来嗒嗒地脚步声,路曼眯起眼睛,面前高大男人的轮廓越移越近,最后停步在她面前,熟悉的皂香味道也在此刻一瞬间充盈了她的嗅觉。 空气里划过他打响指的声音,路曼眼前的世界霎那间被一个蓝色点缀的心型图案点亮。 “Happy wedding anniversary。”他说,慢慢牵过她的手,力道却不算小,他手上的婚戒硌在她手指间,让她想忽视都很难。言景旸近在咫尺的气息呵上她脸颊,缓缓地问:“要吻你吗?” 他的面容隐在一片蓝光之中,深幽的眼眸锁住她的视线,路曼不自在地撇开脸:“……不用了。” 言景旸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拒绝,维持着微微矮下|身子的姿势一语不发,半晌才极为缓慢地直起身,他牵着她下楼,与她一起坐在楼下客厅。 “因为没有真正的格桑花,所以这首歌暂且代表它们。”言景旸抬抬下巴,示意她视线的归宿,路曼转过头,他们所坐的位置正前方,原本雪白的墙壁上倒映出四季变换中五彩斑斓的格桑花影像。 耳边陡然响起音乐声,男歌手磁性动听的声音缓缓流淌,如溪水熨贴在人心上: 我的专长叫做流浪,你注定要为我绽放。 …… 你是心中的日月,落在这里。 …… 此刻的无人山谷,仿佛听见说爱你。 一字一句,饱含深情。 路曼侧头看他,忽明忽暗的光线里,他的侧脸依旧冷峻,刀削斧砍似的,下颚甚至略微有些紧绷,面上的漠然之色比起以往时候淡不了几分,但她却看得想笑,凑过去捧起他的脸,唇送了上去。 唇瓣相触,路曼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一时不知所措。言景旸愉悦地勾起嘴角,像是故意要她尴尬似的,丝毫不回应,等着她下一步的动作,谁料她只怔愣了片刻便急忙撤开唇,用手背擦拭嘴角。 其实那只是一个下意识的惯性动作,言景旸却看得蹙眉,她敢嫌弃他? 大手转过她的脸,言景旸抬起她下巴,薄唇覆上去,舌尖轻易地抵开她的唇瓣跟贝齿,卷入一股薄荷香,寻到她的上颚,舌尖精准有力地一点,她立马僵在他怀里,唇舌任由他蹂躏掠夺,吻到最后,路曼舌根发麻,他的气息味道依旧霸道地充斥在她的口腔。 管家这时候将早已准备好的冰激淋蛋糕端到两人面前,搁好后再次隐入黑暗里的某个角落。 一想到有人一直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看着两人亲密,路曼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主动提议:“我们到卧室吃吧?” 言景旸闻言,俊朗的眉挑了挑,他想的事很明显跟路曼所说的不是一件,点点头:“好。” 别墅里的灯亮起,又是一派灯火通明。 路曼盘腿坐在软软的大床上,手里端着一大块冰激凌蛋糕,吃得异常满足。她察觉言景旸似乎一直在盯着她手里的蛋糕看,好心询问:“你要吃吗?” 言景旸睫毛颤得厉害,死死盯着她手里摇摇欲坠的蛋糕,听到她的问话表情更加僵硬,回想起好友的叮嘱还是努力地压下眉峰,嗓音克制:“不必了,蛋糕都是你的。” “真的吗?”路曼冲他盛放一个笑容,言景旸垂眸看到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的郁堵消散了些,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结果是,路曼这晚半夜开始闹肚子,吃了药都没多大疗效。天亮时,她整个人已经接近虚脱,言景旸歉疚又好笑地看着她,忍不住调侃:“这下连小肚子都没了。” “……”路曼偏头瞅他一眼,并不反驳,而是说:“用蜡烛好浪费。”她指的是昨晚用来摆心型的牺牲品。 言景旸眼角抽搐,叠起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膝盖。 “投影效果也不好,你没注意到吗,我们头顶的飞尘飘得很肆意。”路曼继续说:“只有那首歌选得还不错,不过你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也知道他的歌吗,虽然我知道年龄不是问题,但是你挑那首歌还是太出乎我意料之外了。还有……” “路、曼,”言景旸打断她:“过几天跟我回一次家,爸妈想见见我们。” “啊?”路曼一瞬间觉得身体更加无力了,就连刚刚让他吃瘪的愉悦也烟消云散。 他们家的人跟他一样地少话、难以亲近,只要想到她要面对几张气质迥然、温度却是一样冷冽的脸,她就觉得人生异常艰难。 “可以不去吗?” “不想去?” “也不是,就是、就是觉得……”路曼脑海中闪现一个再恰当不过的词汇,脱口而出:“人艰不拆。” 言景旸蹙起眉:“什么?” 就知道他听不懂,路曼摇摇头,叹息:“我去就是了。” 越担心的事来得就越快,眨眼之间便到了约定好的那个周末。 路曼睡眼惺忪地望着透过窗帘洒进来的一地斑驳,祈祷接下来的一天一定要尽量圆满美好。 不过她显然更想一觉不醒,就这么睡到地老天荒。 但愿望就是愿望,极少能够成真。 Chapter 14 ** 言宅位于A市最为热闹繁华的市中心,被四周的商业街所环绕,尊贵大气的设计比起当地的文明古迹毫不逊色。 虽然不是第一次过来,路曼看到眼前高大庄严的建筑物依旧有一种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路曼站在它面前,竟有一种想要敬礼的冲动…… 言景旸伸手过来,将她紧张到微凉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里,立马有一股奇异的热流由他发烫的掌心传递到她整个身体。 “不用紧张。”他说。 路曼侧头看他,深色西装熨贴地穿在他身上,显得郑重严肃,奇怪的是她内心并不会感到压抑,相反,他成熟稳重的气质像是不自觉中给了她某种力量,她怔怔看着他,良久点了下头。 一位阿姨很快来开了门,引他们进去。 两人被引到客厅,该在的人一个不少。言世何端坐在沙发正中,只冲他们点了点头,一旁的言夫人算是和蔼可亲一些,柔声细语地开口招呼他们坐。在场的还有言景旸同父异母的弟弟言景时、妹妹言景曈,妹妹年龄与言景旸接近,已经结婚成家,她腿上坐着的是她四岁的儿子关奕承。 程式化地问好之后,路曼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言景旸拉着她坐在一旁,摆出恭敬聆听的表情,路曼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他,似乎只有这时候,他如利剑一般的锋芒才会被他刻意藏起。 在言世何略带沧桑味道的男声里,关奕承挣开妈妈的怀抱,来到路曼面前,小男孩歪着头眨眨眼,奶声奶气:“舅妈也觉得无聊吗?” 路曼闻言干笑:“没有啊。” 关奕承转过头,撒娇:“外公外公,我跟舅妈去楼上玩可以吗?” 言世何似乎对这个外孙很是疼爱,难得露出一个算得上和善的笑容:“去吧,别乱碰大人的东西。” 来到楼上,路曼松了一口气,关奕承则直接拉着她闯进了一间书房。 路曼随手翻出一本书来看,又不敢全心投入,因为小朋友的好奇心是很容易失控的。关奕承独自这里找找那里翻翻,不一会拿着一张已经泛黄的旧照片过来给路曼看:“舅妈,这个英文单词是什么意思呢?” 路曼顺着他小手指的地方看去,那里只有三个字母,却不是单词。 QYQ? QAQ她知道,不过这个就真的不知道了,路曼摇摇头:“舅妈也不知道。”说着从他手里接过照片,视线落在照片背面潇洒清隽的字迹上。 上面只有一行字。 “渐渐发觉,有QYQ在的地方,连周围的空气都会变得不同。”路曼轻轻念出来,胳膊上立马起了一圈鸡皮疙瘩,她长长地“咦”了声,晃晃脑袋:“好酸。” 路曼翻到照片的正面,上面拍的却不是人物,而是一大片的蔷薇花,在一瞬间开满了她的视线。 “舅妈知道了,这应该是一个人名字的缩写,不过具体是谁就不知道了。”路曼说完摸摸关奕承的脑袋,将照片还他:“放回去吧。” 关奕承翻出一张白纸,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路曼看他安静下来,这才放心地全神贯注看起自己手中的书。 一会之后,有人并未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关奕承抬起头,笑着喊了声舅舅。 言景旸阔步走过来,径直来到他们面前,笑问:“承承跟舅妈在舅舅书房做什么坏事呢?” 路曼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正兀自愣神,待听清他刚刚的话,心底眼底具是一黯,原来这里曾是他的书房,那么刚刚她隐隐感到熟悉的字迹也是他的吗? 他竟然也曾写出那样的句子。 她原本觉得句子写得酸,现在却感到心里泛起酸涩,眼睛针扎一般地难受,她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垂下视线不再看他。 言景旸看着关奕承画了一小会画,转过头来说:“到时间吃饭了,我们下楼吧。” 路曼这才重新抬起头,应了声好。 ** 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且每一样都很精致。 言世何神色淡漠地随意夹了一筷子菜,众人这才开始动筷子,安安静静地吃饭。 路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因此完全不觉得这样让人感到凉薄的相处有什么不妥,直到她吃饱放下筷子开始喝大麦茶,她的视线一直都没有落在言景旸身上,中间甚至有一次,他们的筷子在空中相碰,路曼也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很快移开筷子继续吃自己的。 饭后,阿姨端来甜点,关奕承直呼好吃,还不忘礼貌地递给路曼一个糯米糍:“舅妈,吃这个。” 路曼已经没什么胃口,还是笑着接过,咬了一小口,开始细嚼慢咽。 言景旸看得诧异,她什么时候吃相变好了? 言世何坐了一会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看起来满是疲惫,他交待了几句便上了楼。言夫人依旧端庄地坐着,开始跟几个小辈聊家常琐事,言家的三位子女都是安静谦恭的姿态,时不时点头以示赞同。 聊到言家香火是无可避免的,路曼正要像面对言景旸时那样不卑不亢地说出自己对未来的计划,却被身边的人打断:“妈,我们会尽快准备要孩子。” 路曼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否认。 言夫人闻言,语重心长地向他们交待要注意的问题,言景旸缓缓地将路曼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放在自己膝头,语气恭敬又郑重:“我们会注意的。” 倒也真的是小聚,吃完饭没过多久,言景曈已经带着孩子离开,言景旸揽过路曼的肩,向言夫人告别,临走时看了楼上紧闭的书房门一眼,薄唇立马抿成一条直线。 离开言宅,坐回车里,言景旸看出她的倦意,让她靠在自己肩头:“睡一会。” 路曼轻轻点了下头,迫使自己别再胡思乱想,慢慢合上眼。言景旸侧头看她,余光瞥到车窗上隐约的、两个人依偎的样子,良久心底落下一声叹息,如果一开始他做的一切是错,他不介意就这样一直错下去。 车子开了整整一个钟头才缓缓停下,路曼醒来向窗外望去,别墅外墙的粉色蔷薇一瞬间刺入眼帘,她凝着一朵朵盛放的花朵,只觉得刺眼无比,每一朵都似在提醒她,她身旁坐着的这个人,她以为性子冷淡不懂柔情的她的人生伴侣,以前曾悄悄地喜欢过另一个女人,他曾忐忑地为她写下那样的话却不敢告诉她,又或许是求而未得,但不管是哪一种,路曼都觉得讽刺极了。 她还以为他不会爱,原来他只是不爱她。 但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探知他的过去、要求他回应她的喜欢?他们会结婚,本来也不是与爱有关的事。 “怎么了?”言景旸看了眼窗外,没发现有什么特别值得看的。 路曼回神,垂着头说:“没什么,可能睡得累了。” 计较他的过往跟一切,她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本跟底气。 Chapter 15 ** 路曼接到秦礼渊的电话是很多天之后的事了,秦礼渊说要尝尝她的手艺,路曼听到他的话顿时瞪大了眼,正在演算纸上飞舞的碳素笔划出一道深而黑的印迹。 “哥,你来A市了?” “不是,”秦礼渊顿了顿,嗓音里是满满的温柔笑意:“我以后都会在A市工作。”秦礼渊跟几个同事也是大学同窗一起在A市合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前段时间有太多事情需要打理,直到这会他手里还积压着几个案子。 路曼是由衷地开心,合上书,走到窗边,玻璃上隐约显示出她的笑窝:“这么说,我可以经常看到哥了?” “是,”秦礼渊在那头笑了笑:“所以,我有口福了。” 路曼报了一个地址,秦礼渊笑着说知道了。 路曼下楼没过多久,别墅的门铃便有条不紊地响起来。她原本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听到门铃声滕地一下站起来,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王嫂,急忙喊道:“我来开,我来开!” 王嫂:“……”怎么感觉小姐像要抢购? 门被打开,秦礼渊看到面前的人一愣,心里原本的忐忑跟不确定仿佛随着她开门的动作、她一如从前熠熠闪耀的笑容而烟消云散,她还是她,他们也还是他们,不会因为时光或者她嫁了人而有所不同。 “哥,”路曼双手扶在门沿笑靥如花地看他,退后一步,将门开得更大些,“进来啊。” 秦礼渊进门后,坐在沙发上,开始仔细地打量别墅里的一切,不自觉想像着她每天在这里跟那个男人一起生活的样子,心底一片苦涩,面上却不显分毫。 路曼亲自榨了果汁递给他,问他想吃什么,秦礼渊笑回吃什么都好。 “那我做糖醋排骨好了,我擅长做这个,而且味道酸酸甜甜的吃起来不会腻。”她提议。 “好。” 路曼将排骨切成小块,下锅等水开后加入各种佐料,包括她最讨厌的花椒,又放了盐跟醋后,将火调小,叮嘱王嫂一个钟头后去客厅喊她。 两个人在别墅里随意转了转,之后便在客厅坐下,一边悠闲地吃着水果一边聊天,秦礼渊毫无保留地将路曼过去做的傻事数了个遍,包括她很小的时候只知道坐在床边傻笑,撕纸都能开开心心玩一个上午,她每次听到不倒翁摇晃时发出的笑声都会被吓哭,而且怎么哄都哄不好,小时候的路曼最怕喝中药,每次喝之前都要站在门口哭半个钟头然后才回来把药大口大口喝掉…… 路曼听到这些光荣事迹从秦礼渊嘴里说出来,感觉又羞窘又好笑,“哥,你不会是把别人的事迹套我身上了吧?”她小时候,真的那么傻? 秦礼渊戳了一小块西瓜喂进嘴里,挑了挑眉,语气不急不缓:“在你心里我像那样的人?” “那倒不是,”路曼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就是觉得以前太傻了。” 王嫂这时过来喊她,路曼起身往厨房走去,秦礼渊步履从容地跟她到厨房门口,倚在门上好整以暇地看她做饭。 她今天穿了件淡蓝色衬衣,长发随意地束在身后,白色的围裙系在身上丝毫没有违和感,秦礼渊静静看着她,不知道该欣慰还是心酸。 她是真的长大了,眉目之间隐隐有了成熟之色,就连一举一动都从容了许多。她不再是需要他保护、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孩了,秦礼渊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这个动作做起来是这样的艰难。 秦礼渊一直站在那里,直到路曼回头笑望他:“要出锅了。” “嗯。”秦礼渊笑着点头,“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不用,”路曼转过身背对他摆了摆手,“很快就好了。芝麻要放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都可以。” 路曼嘿嘿笑了两声,洒了很多芝麻在排骨上,“走吧,我们出去慢慢享用。” “怎么样,”路曼看他尝了一口,立马问道:“味道还可以吧?” 秦礼渊的评价很中肯:“肉煮得程度恰好,嫩而不烂,料酒很入味,整体吃起来酸爽,就是糖放得有点多。” “这样吗?那我以后尽量少放糖,”路曼撑着下巴看他,“哥,为什么自己煮的东西会尝不出味道好坏呢?” 秦礼渊啜了一口芒果汁,嘴角微微勾起:“可能人对自己的事最容易后知后觉。” 路曼“哦”了声,拨开排骨上的花椒,夹起一块仔细尝了尝,确实有些甜了,不过是她喜欢的味道。 秦礼渊并没在别墅待多久,他最近实在是有太多事需要忙,勉强抽出这一点时间来看她,回去之后熬夜加班恐怕是无可避免了。 路曼把剩余的排骨放进冰箱,想着等言景旸回家,热一热还可以继续吃,便交待王嫂不用再准备晚饭。 所以言景旸这晚一回家,等待他的便是一块一块又一块的糖醋排骨。 路曼下巴搁在餐桌上,正兀自出神,看到他回来连忙坐起身,“你回来了。” 言景旸淡淡应了一声,疑惑:“晚饭就吃这个?” 以往晚饭虽不隆重,但至少有四五个菜,两个人平时吃得不多,大多时候会有剩余,路曼一直觉得那样很浪费。 “嗯,这些足够我们两个吃,我还做了西米露,你要尝一下吗?” 言景旸留意到她用了“还”这个字眼,指了指桌上的排骨,随意问道:“这也是你做的?” “对,”路曼点点头,“今天我哥来过,本来是做给他吃的,但他走得急没吃完,这些是午饭剩下的,”路曼看他脸色不对,以为他介意饭不是新做的,连忙解释:“不过一整个下午它们都在冰箱里,所以你不用担心会吃坏肚子。” 言景旸不悦地蹙起眉,嗓音里像夹杂着细碎的冰渣:“没事做什么饭。” 路曼怔了一下,低落的情绪一闪即逝,她耸耸肩:“你不要吃就算了。”说着将盛着排骨的盘子拖向自己这边,顺口问了句:“要帮你叫外卖吗?” 言景旸没说话,蹙起的眉峰仿佛怎么压都压不下,路曼淡淡扫了他一眼,从容不迫地拿筷子夹起排骨,她一块接一块地喂进嘴里,完全当他不存在。 言景旸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胀得他既没胃口又说不出话,他拿过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却因为动作太大呛得咳嗽起来。 路曼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把纸巾推到他面前,“你如果不饿,不用坐在这里陪我吃饭,这样很浪费时间。”而且他面色沉郁地坐在她旁边,她吞咽会有困难。 言景旸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语气恶狠狠地像要吃人:“谁说我不饿。” 路曼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糖醋排骨摞起的小山,峰顶一点点下降,终于忍不住问他:“很好吃吗?” “并没有,”言景旸顿了顿,“比起王嫂做的差很远。” 那你还吃那么多!还把我的份也吃了!路曼在心底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挑出西米露里的芒果来吃,内心挣扎了一下,问他:“那这个你要不要吃?” 言景旸淡淡瞥了她面前的东西一眼,“你确定那个能吃?” 这次路曼再也不相信他的节操了,大口大口地解决完西米露,回答他刚刚的问题:“不能吃。” “……” 言景旸将他晚饭时堵在胸口的那口气发泄在了睡前的某件事上,这晚的他像极了一头被惹毛的狮子,蛮横狂野,不知节制。最后的时候,路曼觉得她腰都要断了,迷迷糊糊靠在他依旧滚烫的胸前,坚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 以后做这件事之前一定要先给他顺顺毛,否则受罪的那个人总会是她自己。 在路曼不急不缓的复习节奏里,在两个人依旧算不上相处融洽的夫妻生活里,这个暑假慢慢接近了尾声。 开学前一天,路曼接到乔任的电话,他说夏令营进行得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他可以免试去F大读研,路曼传达了自己的祝福以及羡慕嫉妒恨的情绪,挂下电话后,默默对自己说了声:加油。 Chapter 16 ** 如果路曼知道她回校要面对的是长霉的被子、床单、衣物,那她一定会提前一天回校,又或者干脆依旧住在别墅。她洗了衣服,晒了被子,这些做下来整个人都处在崩溃的边缘,尤其是在天气如此炎热,学校宿舍又没装空调的情况下。 不过晚上倒是睡了个好觉,因为实在累到脱力,就连其他人打呼磨牙说梦话都没能影响她的睡眠。 但是,某个人就不一样了。 言景旸第二天一起床就吩咐管家立刻买一个跟主卧里一模一样的枕头回家,管家忍不住问了句为什么,言景旸眼底有淡淡青色,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几分:“她把她的带到学校了。”床上的枕头不是一对,他睡不习惯。 所以等路曼这周周末回到别墅,就发现床上多了一只枕头,她并没有多想,从善如流地想要枕着新买的枕头入睡。只不过她平躺的动作尚未完成,言景旸已经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 “……”路曼脑袋撞在他胸前,感觉有点懵,戳戳他的手臂:“你为什么要多买一只枕头?” “为什么要把枕头带到学校?”他反问。 她依旧埋在他胸前,因此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因为它的高度、柔软度我都睡习惯了,而且你一个人用一只就足够了。”其实路曼看不惯学校统一发放的枕头很久了,又硬又高,每次睡完脖颈都要痛一天。 “那回到家呢?” “不是有你在么,我担心那个做什么。”就像现在,另一只枕头还不是闲置在一旁。 她的回答是那样地理所当然,言景旸微微勾起唇,只不过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他心底悄然升起的那股异样情愫是什么,只模糊地嗯了一声,原本搁在她腰上的大手沿着她身体的曲线缓缓下移,触到睡裙下摆的边缘摩挲了几下顺势探入,垂眸睨着她的发心,哑声问:“可以吗?” 路曼心里一抖却没回答,而是摸了一把他的腰,诧异:“原来你没有腹肌啊?”她曾在某次无节操卧谈中开玩笑地对老大她们说他的腹肌很正,看来那的确是玩笑话。 言景旸抽出原本在她腰间不安分的手,拉过她的,极其缓慢地让她依次滑过自己的六块腹肌,嗓音凉如寒夜,一字一顿:“这、才、是、腹、肌。” 路曼嗅到危险的气息,急忙抽回手,她可不敢在这种时候挑衅他,往他怀里钻了钻,小声咕哝了句好困。 言景旸心底莫名一软,将她睡裙的下摆理好,染上情|欲的嗓音里多了一分忍耐:“睡吧。” ** 再次返校,辅导员将有推免资格的同学叫到一起,顺次一个一个询问他们是否放弃外推或是内推名额。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就要做出这般有关一生的决定,对于这一群还未脱离父母羽翼的大学生来说,不是那样轻而易举的事。 等一切尘埃落定,是两天之后的事了。在有足够的人放弃内推资格之后,路曼获得了最后一个内推名额,这也意味着,她现在可以直接联系导师并能够提前进入实验室准备大四下学期的毕业设计。 佳薇开始参加宣讲会、投简历、面试,老大跟邵蓉想要念自己家乡大学的研究生,每天早出晚归,回到宿舍皆是一身疲惫。四个人彼此之间的交集越来越少,只是偶尔会聊一聊自己的事进展如何,再各自忙开。 除了像路曼这样一切不再需要费心的大四学生,校园里一身正装步履匆匆亦或是独身一人脚步飞快的人比比皆是,他们都在为了自己那不确定却希望满满的未来奔走,努力着、疲惫着也挣扎着。 路曼来不及更没机会体验这一切,令她体味深刻的是那些只可以称得上是“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拜托跟请求。 “路曼,实验报告写完了吗,拿来借鉴一下?” “路曼,作业写了么?” “路曼,课堂笔记记了吗?” 更有甚者:“路曼,我在家找工作,可不可以请你代我做实验啊?不是一次啦,是接下来的每一次……” 晚饭坐在食堂,路曼第一次对着美食叹了口气,乔任难掩意外:“你现在无事一身轻,有什么可叹气的?” 路曼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那是你没事做,我比大二还忙好吗。” “怎么一回事?” 路曼将她近来无私奉献的一切讲给乔任听,后者一脸无奈地看着她,说:“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拒绝别人的请求。” 路曼点点头,再次叹息:“可是拒绝的话我说不出口。” “你可以先对着我试试怎么拒绝。”乔任提议。 “……好。” ** 老大邵蓉佳薇她们睡得早,每晚宿舍准时熄灯之后路曼却总是迟迟睡不着,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所以最后她还是认命地搬回别墅,并且默默在心底发誓,以后再也不要这样子折腾。 晚饭后,言景旸沉默着听她讲完返校后发生的一切,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就像摸一只小动物,一向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明显的笑意:“所以,你现在完完全全属于我了么?” 路曼不自然地垂眸,视线落在他的白色衬衣上,她知道他说的是那件事,她一直诧异,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言景旸会跟平时那个冰冷疏淡禁欲系的他判若两人。 言景旸并不介意她的沉默,因为她此刻的样子害羞多过抗拒,他俯下身来,低头寻到她的唇瓣,轻柔地覆上去。路曼本能地一颤,抬手抱住他的腰。 她喜欢跟他接吻,被他吻着的时候,她才敢期待自己是被他在意的,才敢允许自己沉溺其中,才会仗着有人疼爱不知餍足地求索。尤其,他在试着好好待她,她可以感觉得到。 从小就算有爷爷奶奶还有秦礼渊陪在身边,可到底跟爸妈是不一样的,她也会羡慕别人被父母捧在手心的幸福,自她懂事起,她活得太过小心翼翼,她怕自己不小心做错什么就会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疼爱,她不敢肆意地宣泄自己的情绪,她怕惹人厌烦,怕被人忽视,怕没有人可以依赖。 所以嫁给他之后,她才会那么快就陷入他最初的温柔里,她的没有原则不仅仅是因为她以为欠他很多,更多的,是她怕失去所以刻意收敛自己的脾气,怕被他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而被他讨厌,但同时她开始变得贪心,所以也更容易被他所伤,这样的忐忑不安不是她喜欢的,可因为对象是他,她允许自己变得摇摆不定。 “在想什么?”言景旸嘴唇依旧贴着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路曼摇摇头,舌尖笨拙地探入,跟他的交缠在一起,言景旸将她拦腰抱起,搁上一旁的大床,自己慢慢覆上去,继续与她唇舌相抵,不急不缓地一粒粒解开自己的衬衣扣子,结实的胸膛袒|露出来,路曼这次总算看清了他的腹肌,是那种很性感且不会让人反感的样子,路曼伸出手环上他的脖颈,凑上去亲吻他的喉结。 言景旸喉结翻动,嗓音暗哑:“从哪里学来的,嗯?” “电影……”路曼只说了两个字,剩余的话瞬间被吞没在他舌尖的搅动里。 他一向知道她的敏感点在哪里,只不过深吻了一会,路曼已经浑身发软,长睫轻颤,他这时突然轻托起她的腰,将她的上衣兜头脱下,低头便吻上她的锁骨,炙热的气息一路下移,吻到胸口时路曼身下一凉,牛仔裤已经被他慢慢褪了下来,他的动作也随之凝滞,路曼缓缓睁开眼,剪瞳若水,酡红着脸小声问:“怎么了?” 言景旸视线落在她青紫色的膝盖上,眸光暗沉下来,半晌他温热的大掌覆上去,这才抬起头,沉声问:“怎么回事?” 路曼微微撑起身体,看到被他按住的地方,垂着头解释:“不小心磕到的。” “怎么个不小心法?”言景旸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紧紧锁住她游移的目光,显然不准备就这么被她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 路曼眼一闭,“就是原本好好走在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就摔了啊,这又不能怪我。”摔倒之后,痛得她哭都哭不出,牛仔裤上更是磕出一个洞。 “……”,言景旸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能笨成这样也是一种本事,大掌在她膝盖上轻轻一按,她立马簇起细眉小声闷哼,言景旸却不准备放过她,大手贴着她嫩滑的肌肤一路上移,触及那层薄薄的布料,手指一勾,动作轻缓地褪下来,旋即是他的身体挤入她双腿间,飞快地解开她胸衣的前扣,做这些的时候,他隐约有亮光跃动的黢黑双眸始终盯着她的眼睛,将她的羞耻心一点点地蚕食殆尽。 路曼的脸颊几欲滴血,她已经不着寸缕地呈现在他面前,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即开着灯又没有遮蔽地亲密过,她一直被他盯着,最终忍不住偏开目光,故作淡定道:“你的衣服还没有脱完。” 言景旸闻言低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做完一切,握着她纤瘦的腰,将自己一寸寸推入,唇舌也再度与她的纠缠在一起。顾忌到她膝盖的伤,他只不尽兴地要了她一次,她却早已累极闭上双眼。言景旸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背,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她只能是他的,除了他,谁都不能这样对她。 ** Chapter 17 ** 月末要进行一年一度的体能测试,大学前三年一直是勉强及格的路曼对此很头疼,因为今年体能测试增加了五十米、八百米、坐位体前屈以及仰卧起坐。 以往每次跑完八百米,路曼的大腿根都要疼一周,言景旸对此很是鄙视,路曼却是笑意满满地看着他,信誓旦旦地说以后要跟他一起晨跑,言景旸不置可否,第二天倒是真的把她喊起床,两个人晨跑完,在一家早餐店吃了早点,而后各自坐上车去公司、学校。 路曼坚持跑了三天,第四天早上无论言景旸怎样出言威胁,她都是一副“我就是不起床,有本事你咬我”的态度,言景旸单膝跪在床上,食指跟中指一并,毫不怜惜地捏住她小巧的鼻子,路曼被迫用嘴呼吸,睁开眼恨恨地瞪他,“你就不懂得温柔一点吗?” 被她丝毫没有威慑力的眼神瞪着,言景旸手下一松,懒懒地勾了勾唇,“对言而无信的人不需要温柔。” “……” 一开始,路曼每次晨跑完都累到不行,后来也就渐渐适应了这样的运动强度,甚至每晚睡前还要言景旸帮忙压着脚背做仰卧起坐。言景旸叠起腿,压上她的脚背,双臂后撑懒洋洋地计数:“一,二,三,三……” 路曼停下来,质疑的目光盯着他,纠正:“是四不是三。” “第四个不算。” ** 体能测试那天,天气微冷。尽管做了准备,路曼测完八百米,胸腔跟喉咙里还是难受得厉害,成绩依旧差强人意,路曼无奈地摇摇头,叹息生不逢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路曼回头看到了乔任的脸。 “怎么样,这次能及格吗?”乔任问。 “及格要几分钟?” “八百米,四分半。” 路曼瞬间松了一口气,“我比那个稍微快了几秒。” 乔任:“……” 两周之后,体能测试成绩出来,路曼的脸上写满了“……”,体重那项后赫然写着:偏瘦,不及格。路曼捏了捏腰上的肉,偏瘦?开什么玩笑啊。 好在总分第一次超过八十,路曼觉得应该感谢一下某个人,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西装革履的言景旸跟一身休闲装的路曼坐在了KFC里。 对此路曼的解释是:人在天上飞久了,偶尔也要接一下地气。 路曼知道他从没来过这里,主动替他买了薯条、烤翅、鸡腿堡以及热奶茶,言景旸一直眉头紧皱,这里实在太吵闹,旁边还有几个学生吵嚷着打扑克,身后的滑梯上小孩的嬉笑声不停,他还以为她会亲自做饭给他吃,没想到她的感谢这么没诚意,心底忍不住冷哼。 路曼却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他的眉心极少舒展开,她亦早已看得习惯,因此依旧吃得无忧无虑,只偶尔抬头漫不经心看一眼他,而后淡定地喝一口奶茶压惊,好像……又惹毛他了。 “言景旸,”路曼咬着杯沿,迟疑地出声,“我知道你吃不惯这里的东西,但总在高级餐厅进餐,你不会觉得拘谨冷清吗?” 言景旸拿起纸巾擦擦手指,淡声道:“不会。” 路曼怔了一下,直起身,撑着下巴看向窗外,街道上一双双情侣相携走过,脸上挂着真实而相似的笑容,秋阳下,显得那样温情脉脉。她转过头来,看向对面的人,再低头看一眼自己,不由笑了。 “你笑什么?”言景旸觉得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什么,随便笑一笑。”路曼目光一偏,落在他身后的滑梯上,抬抬下巴,“我们去玩滑梯吧。” 言景旸嘴角一抽,转过身看向身后,还未来得及回头,手背覆上一份温热,路曼牵起他的手,笑容一瞬间填满他的视线:“走吧,言先生。” 路曼兴致勃勃,乐此不疲地跑上去,滑下来,言景旸石塑一般地立在一旁,不可思议地看着笑得像白痴一样的人。一刻钟后,路曼最后一次滑下来,缓步走到言景旸身旁,扯了扯他的衬衣袖口,轻声说:“谢谢你,我小时候还从来没玩过这个。” 言景旸深邃而锋利的眼眸柔和下来,抬起手,手指屈起扣了扣她的额头,“幼稚。” ** 日子突然忙起来,路曼空闲时间被导师安排查外文文献、校准实验仪器,周末也像赶工一样,需要跑遍大半个城市发一整天调查问卷,有时候连午饭都顾不得吃,只为完成规定的工作量,最后领一份不足一百块的工资。 十一月的A市,已是寒风习习,路上行人大多紧裹着身上的大衣,步履匆匆,路曼缩着脖子站在路边,偶尔鼓起勇气上前,开场白的话音刚落就被人冷声打断:“抱歉,没时间。” “没关系。”路曼勉强扯起嘴角,抱着问卷背对风的方向微一弯腰,卫衣的帽子便恰好扣在脑袋上。 言景旸叠腿坐在车内,抚着下巴看了一会窗外的人,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路曼正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出神,四周冷不丁冒出几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她立马摘下帽子,将问卷发给他们,开始语无伦次地讲着烂熟于心的开场白。 那几个男人什么话都没问,利落地填完问卷,利落地转身打车离开。这拨人一走,马上又有另外一群人围上来,路曼渐渐察觉到不对劲,可也没多想。 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手上的问卷已被填完,路曼捏了捏因为多了笔墨而厚重起来的白纸,心底涌起暖意。 言景旸从秋意里那个单薄瘦削的身影上收回目光,身体后倚,闭上眼淡声吩咐司机开车。 路曼买了八宝饭,回家后大方地跟在书房批文件的人分享,言景旸蹙了蹙眉,说了句好甜,路曼撑着下巴看他,掩不住笑意的嘴角肆意地勾起,“这是用我自己赚来的钱买来的,再甜也要吃光。” 路曼脸上是浅浅的红晕,染上笑意的黑眸因为缀满细碎的光点而熠熠生辉起来,线衣宽大的领口之上,白皙的脖颈上细细的绒毛隐约可见,且散发出若有似无的,专属于她的味道。 言景旸不由自主地轻压眉峰,将未解冻的一口八宝饭喂进嘴里,一点一点慢慢化成甜蜜。 ** 晚上接到同课题组师兄电话,通知说七点需要到办公室交流一下问卷本身存在的问题以及发问卷过程中遇到的阻碍等问题,路曼趴在大床上晃着腿,悠然回道:“不好意思师兄,我现在已经回家了,要不就在电话里交流好了。” “你等一下,”路曼下床把书包里的问卷拿出来,盘腿坐在床边,手里握着笔随时准备记录,“好了,你说。” 师兄在那头简单交待了一下要注意的问题,路曼一边点头说好一边飞快做着记录,过了一会她忍不住问:“师兄,第一页的个人信息涉及到的方面会不会太过详细了,”手指一行行滑过问卷上的问题,滑到某一行蓦地停下来,“比如,受教育程度跟个人月收入,这两个问题好多人都会回避,是不是需要再修改一下问卷的内容?” “前面的个人信息是我们研究课题的自变量,第二页上的两个大问题是我们的最终目的,也是因变量,我们就是想知道那些自变量对因变量的结果是否有影响,”那头顿了顿,“对了路曼,你调查的人群能保证随机性跟分散度吗,如果代表性不好,回头我们的样本容量必须要增大才可以。” 路曼揉了揉额角,现在的两千份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如果再增大……那她非疯了不可。她随意地翻了翻腿上厚厚的一摞,心不在焉地说:“应该没问题。” 挂下电话,路曼开了一罐咖啡,一边喝一边翻看调查到的信息。她发现问卷里有一半的人年龄在二十六到二十八周岁,有私家车,居住区域为交通主干道,学历为硕士以上,个人月收入超过七千,这……好像哪里出了问题,路曼蹙起细眉,脑海里闪过一丝什么,却捉不住。 言景旸推门进来,看到她几乎要纠结到一起的五官,悄声坐到她身后,路曼感受到身后的热源,不急不缓地转过身与他对视,“你说,发问卷过程中一拨接一拨的路人主动停下来做问卷的几率有多大,还是在天气冷到让人话都不想多说的情况下。” 言景旸静静看了她一会,轻声问:“你遇到了?” “对啊,”路曼苦着一张脸,“本来以为是好事,可是现在看来数据不具有代表性,师兄一定会怀疑是我自己填的,还会批评我没有严谨认真的科研态度。”路曼愁眉不展地看着他,“你不会也这么想我吧?” “不会。”言景旸拿过她手里的问卷,一份份地翻看,“你看每一份的字迹都不一样,所以不会有人觉得是你自己一个人填完的。”言景旸扫了一眼问卷标题,继续说:“不是说研究完发一篇论文就算科研,你们目前却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对现状的改善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如此,谁都没资格批评另一个人科研态度不严谨。懂了吗?” “……哦,”路曼放松下来,趁机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你好适合做思想工作。” “你累不累?”言景旸突然问。 路曼揉了揉后颈,“脖子酸。” “那我们早点睡?” 路曼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可现在还不到七点。” “有什么关系,明天早点起床就好了。” “可……嗯……” 言景旸温热的大掌轻轻揉按着她酸痛的地方,“舒服吗?” 路曼点点头,闭上眼享受着他的服务,一会之后,突然难以置信地睁开眼,“我腰不酸……腿、腿也不酸……你别、乱碰……” …… ** Chapter 18 ** 路曼最近在看一档明星亲子生存体验节目,每周五晚准时备好一堆零食等在电视机旁,就连节目播出之前冗长无趣的广告也看得美滋滋。于是言景旸每次工作完走进卧室,看到的都是某个人吃得双眼发光对着电视机傻乐的景象。 “你要吃吗?”路曼将手里的一大包薯片递到言景旸面前,目光却没分给他半分,言景旸没有睡前吃零食的习惯,回了句我不吃便坐在床头看财经杂志。无奈路曼总会出人意料地突然笑出声,偶尔顾及身边人的情绪忍笑时,肩膀也是一抖一抖,更为严重时床都会随着她的动作颤动起来。 言景旸单手合上杂志,将视线落在电视机屏幕上,沉默着看了一会,对她的笑点依旧无法感同身受,修长的手指此起彼伏地敲打在膝盖上的杂志,路曼听到异响侧头,微微笑着:“要不要一起看?” “没兴趣。”言景旸将杂志搁到一边,扶着她的肩膀顺势让她枕在自己腿上,大掌顺好她的长发散在自己的深色西裤上,缓缓合上眼,说:“看完叫醒我。” 她的脸颊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心思渐渐有些飘忽,所幸节目恰巧进了广告。路曼只维持这个不便进食的姿势躺了五分钟,又不安分地坐起来,双手十指交握按上言景旸肩头,下巴搁上去,在他颊边吹了一口气。 言景旸蹙起浓眉,双眼闭得更紧,路曼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轻声说:“你很累吗?”言景旸没作声,路曼转过身来继续盯着广告时间倒计时的进度条,不久身后传来他低沉而略显无奈的回应:“不累。” 路曼转过身,嗓音柔柔地:“那一起看嘛,顺便看一下你会不会是个合格的爸爸。” 言景旸闻言挑了挑眉,冷硬的五官或许因为灯光的缘故竟染上一丝暖意,无波无澜的语调却依旧显得云淡风轻:“你喜欢小孩子?” “我喜欢看但是不喜欢自己养,喜欢他们不哭不闹乖乖听大人话的时候。” 节目里的明星爸爸们正对着面粉愁眉不展,忙得手忙脚乱,路曼再次笑出声,慢慢挪到他身边,他的大掌自然而然落在她腰间,她问:“你会做饭吗?” “……大概会。” “那就是没做过饭,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路曼轻描淡写地下了结论,感到腰上的力道骤然一紧,违心恭维道:“不过你那么聪明,这种事一定难不倒你。” 言景旸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眼神流露出不可思议,依旧是倨傲地淡淡“嗯”了一声。 这档真人秀节目不似那些充满华丽噱头的室内综艺,大荧幕上演技炉火纯青的男演员不经意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自己对孩子或温柔或严厉的一面,他们此刻卸下了明星的光环,以普通父亲的身份重新出现在观众的视线里。 “怎么样,其实没那么无聊吧?”节目播完,路曼侧头问他。 “还可以,”言景旸手指穿过她发间,携起一缕悠悠然缠绕起来,“你真的不考虑孩子的问题?” 路曼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望进他深邃的眼眸,迟疑道:“我还在上学,而且我还年轻,做妈妈不急的。” “嗯。”他收回手,后仰了身子,倚在床头,声音听起来竟有些闷闷的。 路曼察觉到他情绪的不对劲,主动将手交给他,诧异地问:“你从前不是不考虑这件事情的么?”路清文生日宴那次,他语气里的情绪不像是假的。 “你不想就算了,”言景旸拨了拨她额前的刘海,“不要乱想,去洗澡,明天我们一起去超市买菜,好不好?” 他略带宠溺的暗哑嗓音听在她耳朵里,让她条件反射地红了耳根,垂头应了一声,下床走向浴室。 ** 第二天言景旸亲自驱车载她去了超市,周六的超市看起来跟居民区的菜市场没什么两样,一样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言景旸的大掌一直罩在她肩头,单手推着购物车在略显拥挤的人流中缓慢前行,他俊朗深邃的五官、挺拔颀长的身材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孩子的目光,只是他周身仿若寒雪冰霜的气温却让人不自觉敬而远之。路曼对言景旸的冰山脸已经见惯不惯,哪天他对人展开温柔微笑的时候,她才要怀疑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走到水果蔬菜区,路曼迅速扫遍周围的人群,瞄了身边的人一眼,语气诚恳:“要不你在这里等一下,我把买好的菜带过来,里面人太多,会挤。” 言景旸松开对她的钳制,改为双手推着购物车,淡淡道:“你去选菜,我就在你身后。” “那好。” 路曼选着菜,终是忍不住回头寻他的身影,其实又哪里需要去寻,无论什么时候,她只要一个转身,只要他在那里,她的眼里只会看到他一个人,其他人都会成为陪衬。 在她眼中,他就是水墨画里唯一的那一抹色彩,闪耀,明亮,她一切情绪的起伏全部是因为他,也只为他。他对她温柔也好,淡漠也罢,从最初的心动走到现在,已经不是她想要随时随地全身而退就可以像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更何况,现在的他已经足够让她意外了,只不过突然降临的这一切有时候会让她觉得不够真实,她很害怕现在的梦幻美好化为泡影。 在她愣神之际,有人已悄然走到她身后,在她肩头拍了一下,路曼肩膀微一瑟缩,转过身来,待看清来人难掩意外,“乔任,这么巧,你也来买菜?” 乔任低低叹了一口气,摊摊手,“我陪我妈过周末。” “真孝顺。”路曼揶揄。 “你一个人?” “不是,”路曼指了指浓眉紧蹙,推着购物车艰难地穿梭在家庭主妇之间的人,“他陪我一起来的。” 乔任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高大的男人恰好停步,抬眸望过来,眼神锐利如刀,乔任面色平静地与他对视,半晌才移开目光,垂眸无声笑了,眼底嘴角淡淡的嘲讽意味一闪即逝。 “你继续挑吧,我得过去盯着我妈,免得她又要买很多我不爱吃的菜。” “你不爱吃的菜营养才丰富,”路曼撇嘴,摆摆手,“下周见。” 乔任道了声拜拜,双手插|进裤袋,转身前似笑非笑地望了言景旸一眼才迈开长腿离开。 言景旸面前豁然开朗似的空出一道小路,他不急不缓地推着购物车来到路曼身后,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金针菇,说:“我不爱吃真菌。” 路曼回头笑望他一眼,将手里的一捆金针菇放回原处,脚步轻移,解释着乔任是跟她本科期间一起做实验的同学,言景旸神色淡淡地听着,心底某些不安的因子却开始纷纷扰动起来。 也不知道是言景旸挑食还是超市里的菜不对他胃口,在他的意见参与下,两个人逛了一个钟头,购物车里的菜还是少得可怜,到二楼结账区,路曼从食品架上拿了好几罐彩虹糖才开开心心结账。 坐回车里,路曼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罐,拿出一颗喂到正专心开车的言景旸嘴里,“尝尝看,这个不甜。” 言景旸慢慢嚼开,口腔瞬间沉浸在一片酸味四溢的海洋里,勉强吃完一颗,牙龈都开始酸胀,定了定神,凉凉地瞥了身旁笑得乐不可支的人一眼,沉声道:“回家再收拾你。” 路曼立马坐直了身体,目不斜视地看向窗外急速后退的景色。 ** 言景旸将车子开得又快又稳,回到别墅,路曼将买回来的菜一样样放进冰箱,主动冲了一杯热可可端到言景旸面前,笑容里写满了诚意跟讨好,言景旸接过,放到一边,大掌扣住她纤细的手腕,路曼一瞬间浑身紧绷起来,语气忐忑,“我、我可以解释。” 言景旸眼神示意她继续,路曼咽了咽口水,斟酌地一字一句酝酿好才说出口:“那次的八宝饭你说味道太甜,我就想既然你不爱吃甜,酸的总可以吧,所以今天才会给你吃彩虹糖,我真的没想到你吃不了酸。” 言景旸的心情有些微妙,他原本就不在意这事,在他心里这只是转瞬即逝的小插曲,可在路曼眼里,只要与他有关的,事情无论大小,都会变得不一样,会被无限放大,占据她整个脑海,整颗心房。她对他的情感简单纯粹,对他好一百分的同时才会期待得到他一分的回应。 这些,言景旸都看得出来。 可是现在的他对自己都无法保证,能够对她真心相待到何种地步。 路曼看他不说话,心里的慌乱又添了几分,他,未免太开不起玩笑了。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又将疑问句讲成陈述句语气了,路曼在心里吐槽,索性坐在他身边,拿过热可可自己喝起来,刻意悠然自得道:“我又没紧张。” 言景旸捉住她的一只手,拇指指腹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自然地换了话题:“你们平时做实验的partner是怎么安排的?” “按照学号吧,学号相邻而且是一男一女的话,就会被安排成一组。” “你跟……在超市碰到的那位同学学号相邻?”言景旸随意地继续问。 路曼耐心解释:“好像不是来着,他姓乔,我姓路,姓氏汉语拼音差好远,可能他有跟其他人换过实验组别,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从一开始做实验,我的同组人就是他了。” 言景旸若有所思地点头,左手揽过她的肩,右手就着她握着杯身的姿势托住杯底,喝了一口热可可。 路曼盯着他喝过的地方,眨了眨眼,不知道接下来该喝哪里,言景旸就淡然多了,他转过她的脸,在她未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之前,扣住她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上去。 他的舌头力道不容反抗地缠住她的,偶尔退出一点,轻轻啮咬她的舌尖,再从容地深入…… 舌尖退出的时候,言景旸垂眸睨着她酡红的脸,在她嘴边说:“还是你嘴里的味道好。” Chapter 19 ** 月满时分,融融的寂夜流光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洒下一室清辉,奶白色墙上的壁挂电视屏幕上,成熟妩媚的女人海藻一般的长发散在身后,一身酒红色的抹胸长裙,身体姣好的曲线一览无遗,她正独身一人坐在吧台,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抚着一旁的酒杯。 不断有男人上前搭讪,却都被她清冷的笑容浇灭了热情。 高大的男人出现在她身后,手臂搭上她肩头,她手上的动作微滞后优雅地转过身来,嘴角缓缓溢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柔声说:“你来了。” 男人没说话,坐在她身边点了一杯伏特加。 “工作不顺利?” “很顺利。”男人声音透着一股凉意,将眼底的落寞掩盖。 “那就好,那我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听到这里,男人脸上再也不是平静无澜的表情,嘴角的笑意很淡,隐隐透着不安跟受伤。“为什么?”他问。 女人的表情一瞬间黯淡下来,笑意苍凉,“我们太不合适,无论是家世还是年龄,我们都注定走不到好的结局。” “年龄……”男人嘴里呢喃着这两个字,眼底一片清晰的苦涩,语气却是坚定:“你只比我大两岁,这有什么问题,我完全有能力倾尽自己所有地守护你,我可以为你挡风遮雨,不会让你受到一丝委屈。我完全不觉得年龄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你对我,对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够坚定信任,所以才将这个问题看得这般重要,才会想方设法地想要离开我,对吗?” 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讶然,固执地摇摇头,“不是我不信,是我信不起。” 就在这时,屏幕上一切的光亮猝灭。是路曼按了电源键。言景旸轻按了一下她纤瘦的腰,不解地看着她,“电影不好看?” 路曼缓缓摇了摇头,将吸到嘴里的果粒细嚼慢咽,“你不觉得这种剧情矫情又无意义么,年龄哪里算是问题,只是她的借口罢了。我猜后来这个女人一定会飞快地嫁给一个比她年长、有地位身价的男人,同时心里还记挂着这份为了现实妥协掉的感情。” 言景旸搁在她腰间的大手不自觉渐渐收紧,路曼仰起头,疑惑地看向他,言景旸对上她的目光,任由她审视,唇微微动了动,“是吗?” 路曼点头,继续说:“这个男人倘若之后遇到他的真命天女,开始了细水长流的幸福,这个女人就算在大洋彼岸,也会不甘心地跑回来插一脚,这种剧情我太不喜欢了。” 他笑了笑,声音漫不经心的:“看来你对这种狗血剧研究很透彻。” “那当然……”路曼手里的酸奶已喝光却浑然不觉,狠狠地吸了一口却只吸到夹杂着奶香的空气,她晃了晃包装纸盒,暂时将它搁到床头柜上,忽然之间回过神,捏起小拳头,毫无威慑力地在言景旸面前挥舞了几下,亮亮的眼睛眯起来,“你讽刺我。” 言景旸的大掌将她的手完全包住,顺势按在腿上,语带笑意:“没有,这是夸奖。” “暂且相信你好了。”路曼掰开他的左手,掌心对着自己,她的右手手腕处的纹路与他的平齐,而后缓缓转着手腕,两只手掌一点一点、由下而上贴合在一起。 “你的手掌好大。”路曼由衷评价。他的手指要比她的长出至少三五公分的样子。 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青而细的血脉,言景旸嗓音淳淳:“我如果手掌跟你的一样小,你就该担心了。” “担心什么?” “担心……”言景旸望进她清而亮的眼眸,戏谑地说:“我手掌不够大、身高不够高,许多事情没办法好好配合你。” 配合着他手上不规矩的动作、脸上算不上正经的表情,路曼很快就弄懂了“许多事情”是怎样的事情。 ** 相比在家的闲适,在学校的生活就紧凑忙碌得多,经过这段日子以来刘南师兄穷追不舍地使唤督促,路曼第一次感觉到“师兄”这个词满满的恶意。 先是调研初期数目骇人的调查问卷,后来是时不时安插|进来的会议讨论,可自由支配的时间几乎被压榨到一点不剩。 有一天上午,路曼发完问卷便开始头痛,在宿舍喝了热水午睡,等醒来,体温飙升到了三十八度,偏偏刘南很早便打好招呼说晚上有个会,路曼只好发短信请假,说明请假事由后,本以为他会说一句:那你好好休息。谁料事实恰好相反,一刻钟后,路曼等到他的回复:“我是希望所有人都能过来,如果你实在过不来呢,我也不勉强。” 路曼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反反复复念了许多次,最终确定他的语气不善后,勉力撑起身体下了床。 路曼是同组人中最后一个到办公室的,刘南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路曼苍白着脸对大家抱歉一笑,安静地坐在一旁。 会议接近尾声时,刘南刻意强调了一下时间观念问题,路曼垂着头默不作声,但她知道他针对的是自己。等他海阔天空地讲完说散会,她立马头也不抬地站起身,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后面有同班的女生追上来,担忧地走在她身边,看她脸色不太好,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路曼笑回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发烧。女生立马“啊?”了一下,“那你还来开会,会议内容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 路曼心底叹息不已,还是云淡风轻地说:“发烧也不是什么大事。” ** 这段日子以来,路曼每晚总会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沙发,戴着耳机,听着音乐等言景旸回来。所以这晚言景旸下班后没有看到以往那个听到开门声立马抬头对他微笑,说你回来了的身影,心底诧异,便问一旁的管家:“她呢?” “小姐发烧了,晚饭吃不下,正在卧室休息。” 言景旸浓眉蹙得极深,温和的表情只剩僵硬,迈开长腿,两步并作一步地上了楼。 言景旸推开门,路曼正慢吞吞地艰难撑起身体,她看到了门口的他,笑容缓缓浮现,苍白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言景旸。”她小声喊道。 她的声音沙哑,且夹杂着浓浓的鼻音,实在算不上悦耳,听在他耳朵里却无比熨贴,言景旸从未想过,被她需要居然是这般令人愉悦受用的事。 他阔步走上去坐在床边,动作轻缓地帮她穿好外套,伸出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烧已经退了,却还是比他掌心的温度要高。路曼双手握住他的手,搁在床沿,晶亮的双眸扫过他紧锁的眉头,柔声说:“你的手好凉,握起来好舒服。” 他眉间的褶皱不自觉浅了些,表情却依旧冷硬,沉声问:“怎么又生病?” “……冷风吹太久了。”路曼见他稍霁的表情再次风雨欲来,耍赖似地紧紧贴进他怀里,手臂从他腋下穿过,回搭在他肩头,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低声说:“让我抱一会,我并没感冒,所以不会传染给你的。” 言景旸抚了抚她的后背,低沉的嗓音响在她发顶:“发生什么事了,嗯?”她除了生病,一定还有别的事,否则不会这么黏人。 路曼在他怀里摇头,小声说:“胃不舒服,吃不下饭。” “我让王嫂晚饭做一点开胃的菜,你想吃什么?” 路曼抬起头,期待的眼神望着他,“我——” 言景旸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从容不迫地打断她:“辣的不可以。” “……哦。” 路曼这晚的胃口实在算不上好,勉强吃掉一碗米饭,翻江倒海的感觉再次袭来,她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吐了一会,胃里才舒服了一些。 等她出来,言景旸神色复杂地打量她,良久,他开口:“例假有准时来么?” 路曼握着水杯的手开始颤抖,难以置信地摇头,开始语无伦次地辩解,像要给自己安慰一样:“我的生理期一向不准,而、而且你平时不是都有做措施的么,我会恶心也是因为我刚刚发过烧……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定不是那样……” 言景旸沉吟片刻,说:“有一次我没做。” “……哪一次?” “上次你发烧那回。” “可、可是,那都过去两个月了。” 言景旸握住她的手,她手的温度变得很凉,且在一刻不停地轻颤,他不由加重了力道,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不用怕,现在只是猜测,就像你说的,极有可能只是因为你发过烧,明天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就把他留下来。” 路曼还是摇头,嗓音不稳:“言景旸,你会跟我离婚吗?” “你在乱说什么?”言景旸蹙起眉,声音沉冷下来。 路曼声音开始哽咽:“我只是……不想像我妈一样,万一我哪天也不在了……孩子要怎么办?” 言景旸将她整个人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像哄小孩子一样,一下下顺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一字一顿,缓缓地说:“不会,我不会那么不负责任。” ** Chapter 20 ** 晚上,路曼依偎在言景旸怀里,开始仔仔细细地回想这两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想到前不久进行的体能测试她又跑又跳,这些日子也没少折腾身体,常常一忙起来就没工夫好好吃饭,有些后怕地抚上小腹。 言景旸察觉她的动作,低下头,凑近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鼻尖,“睡不着?” “你说……”路曼握住他的手,覆在自己小腹上,“这里面真的有一个小生命了吗?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言景旸轻轻笑了,笑声低沉而愉悦,“即便有也是刚刚两个月,会有什么感觉?别乱想了,明天去医院就能知道里面是不是已经有一个小宝贝了。” 他语带笑意的声音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悦耳好听,尤其是在说“小宝贝”这三个字的时候,路曼不由扬起嘴角,点了点头,在他怀里寻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道了声晚安。 然而睡到一半,路曼腹部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额上冷汗直流,她睁开眼看见满室黑暗,只有他的温度跟味道是清晰的。路曼轻轻推了一下身边人的胸膛,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言景旸很快醒过来,打开床头灯,待看清她的样子心头一跳,急忙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肚子……痛……”路曼咬着牙小声说。 ** 言景旸把她抱上车,放在副驾驶上。他一路将车子开得飞快,到达市立医院门口,“砰”地一声打开车门又关上,路曼这边的车门很快被打开,言景旸弯下|身子,将她从副驾驶座上横抱出来,浓眉紧蹙,脸色也是少有的慌张,脚下的步伐却平稳有力。 急诊室里。 医生按着她的肚子,不停地询问:“这里痛不痛?”按到肚脐周围,路曼蹙起细眉,小声说:“这里痛。”医生又接连按了几个部位,问她有没有发热或腹泻呕吐,路曼点头说有。 “应该是急性肠胃炎,最近是不是有吃很多乱七八糟的小食品?”医生问。 路曼心虚地看了一眼脸色暗沉的言景旸一眼,轻轻点头。 “那就是了,以后注意控制饮食,这几天要适度禁食,慢慢进食流食,这样肠胃才好得快。”医生叮嘱完,示意她将腋下的体温计拿出来,路曼取出递给他,医生看了一眼,说:“现在还有点发烧。”转头看向言景旸,“我开好药,你跟护士去取。” 言景旸点头说好,语气难得有些迟疑,“她……只是急性肠胃炎,并没有怀孕?” “没有,”医生笑容和蔼,他看路曼像是学生,以为两个人是怕不小心闹出人命的小年轻,劝慰说:“不用担心这个。” 言景旸额角跳地厉害,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飞快地瞥了床上装睡的人一眼,跟着医生出了门。 房间里陡然安静下来,路曼缓缓睁开眼,悬荡在半空的一颗心徐徐落地,她不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还好只是肠胃炎,要她现在做妈妈,就算有他的保证,她也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 回到别墅,言景旸整张脸都像被墨汁描过,变得很不好看。路曼脑袋还有些晕乎乎,却还是识相地自己翻出说明书,把医生开好的药一样一样吃掉,吃完后她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因为那些药不仅味道苦,闻起来还很奇怪,她捂住嘴巴,胃里又一阵难过。 言景旸此刻一看到她这个动作就条件反射地想要把她按在床上狠狠揍一顿,下颚不由绷紧,目光也沉冷下来。 路曼一抬头就对上他冷冽的目光,心里发虚,可明明是他最先以为她怀孕了,她一直都坚持说只是因为发烧,虽然……最后连她都觉得肚子里是真的有了宝宝。 路曼欲言又止,沉默着扯过被子径自躺好。言景旸黑着脸帮她掖好被子,沉声说:“闭嘴,不准说话。” “……”她根本一个字都没讲,路曼幽怨地看着他。他高大的身躯之后,属于他的长长的,投射在地面、墙上的影子蔓延开来,她的视线里漫天遍地地被他填满,躲不开似的。 “睡觉。”言景旸的大掌霸道地覆上她双眼,将她发出的无辜信号硬生生切断,将房间唯一亮着的灯关掉,站起身迈开长腿出了卧室门。 路曼静静躺了一会,枕边没有他的体温,她怎么都没办法踏实入睡。她挣扎了片刻,还是从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拖鞋,走去外面看看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卧室对面的书房,门紧闭着,没有一丝光亮透出来,路曼却像有心灵感应一样,悄声走过去,推开了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余猩红一点,他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响起,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显得虚无飘渺:“不是要你好好休息,跑出来做什么。” 又是这语气…… 路曼心底叹息,慢慢走上去,掐掉他手里的烟,突然上前一步贴上他的后背,手臂从他腰间穿过,轻轻抱住了他劲瘦的腰,他身上仍旧是浓浓的烟草味道,闻在鼻翼里有些呛人,路曼吸吸鼻子,低声说:“……对不起。” 言景旸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来,语气僵硬:“你对不起我什么?” “让你失望,还让你担心。”路曼仰起头,他的脸隐匿在黑暗中,她却依旧可以看得清晰他眉间的褶皱。 言景旸将她按到自己怀里,一字字地说:“你知道就好。以后不要吃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零食,生冷的食物也不可以多吃,要多锻炼身体,不可以动不动就生病,听懂了?” 路曼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在他怀里闷闷地点了点头。 ** 忙过这一阵之后,在某个周三的午后,路曼打车去了秦礼渊的律师事务所。到的时候秦礼渊正在开会,她便坐在事务所办公楼单独开出的一间休息室里安静等待。 休息室里的沙发又大又软,路曼陷在沙发里,身后的玻璃窗将一切寒风阻隔,只余暖融融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来,她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只觉温暖惬意,不消一会,所有的理智都被铺天盖地的困倦之意掩埋。 会议一结束,秦礼渊揉着太阳穴走出会议室,走到休息室门口不动声色地将一切疲惫掩盖,才缓缓推开门。 路曼经过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最终没有向困倦之神妥协,脑袋却依旧困得一点一点,双眼偶尔勉力睁开也是无神,秦礼渊好笑地走上去,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嗯?”路曼缓缓睁开眼,条件反射地擦了擦嘴角,看清面前的人,笑问:“哥,会议结束了?”说着掩住嘴巴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哈欠。 “最近睡得很少?”秦礼渊递给她一杯热水,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来。 “也不是,”路曼低头吹了吹杯口的热气,试探地喝了一小口,依旧有些烫,水杯便被她拿来暖手,她抬头笑了笑,说:“外面的阳光晒得人太舒服了,我现在只要一舒服就容易犯困。” 秦礼渊一怔,随即伸出手揉乱她的长发,漫不经心地问:“该不会怀孕了吧?” 路曼脸上浮现可疑的红色,定了定神后突然笑起来,“你们怎么都爱随心所欲地乱猜。”她把前些天闹出的那场乌龙讲给秦礼渊听,后者双腿交叠,脸上的笑意云淡风轻,只是上衣口袋里的手指不自觉蜷了蜷,同时叮嘱她一定要注意以后的饮食。 “对了哥,”路曼想到即将要问出口的话,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你们这种年纪的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异性?是成熟一点的,还是稚气单纯一点的?” 秦礼渊动作表情微顿,他跟言景旸同年,再看她的表情,即便用手指头想也知道她问这个问题的用意。嘴角不动声色地使力才微微勾起,秦礼渊没有回答她,反而说:“做你原来的样子就很好,不必刻意改变什么去迎合他的喜好。” 路曼一怔,难得露出小女儿家的羞涩,小声说:“还想问得委婉一点,结果还是被发现动机了啊。” 秦礼渊一本正经地点头,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那是因为你哥作为律师,逻辑分析跟洞察人心的能力都很强。” “那逻辑分析跟洞察人心的能力都很强的秦礼渊同志,以后请多多指教。”路曼微微笑着说。 秦礼渊倒是真的指教了一点,他说:“倘若言景旸工作忙到很晚,没办法回家吃晚饭,你作为他的妻子,不妨试着体贴一点,比如亲自送晚饭到他的公司,陪他一起吃晚饭。男人其实潜意识里都会很希望他的另一半能这么做。” “这样吗,那我改天试试。” 休息室的门被意思意思地敲了两下,江爽脸上挂着欠扁的笑意推门而入,自来熟地坐在路曼身边,笑道:“没打扰你们吧?” 路曼干笑,“没打扰。”心里想的却是,先生我们认识吗? 秦礼渊不动声色地递给江爽一记秦氏标志性的警告眼神,对路曼介绍道:“这位是江爽,我同事。”顿了顿有些不情愿地向江爽介绍路曼,“路曼,我妹妹。” “你姓路啊,我还以为你会姓秦。”江爽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秦礼渊的脸色。 路曼笑笑没接话,而是轻巧无比的说了声:“江律师,你好。” 江爽平时最喜欢听别人喊他江律师,心情一激动就把当初闯进来的意图忘得一干二净,开始流畅无比地跟路曼交流新婚姻法。聊到最后,路曼觉得她的脑袋至少得大了四五圈,江爽走后她忍不住赞叹:“果然好口才,不做律师都可惜。” 秦礼渊笑着拍拍她脑袋,“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家。” ** Chapter 21 ** 路曼在很早之前就期待能够看到言景旸在公司埋首工作的样子,可惜她一直没有勇气也找不到借口贸然过去,所以她对秦礼渊的提议有些跃跃欲试。 然而接下来的一周言景旸非但没再加班,甚至每天准时回家陪她吃晚饭。 某一天晚饭时候,两人像往常一样坐在一楼进餐,言景旸却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以往她总会像汇报工作一样地将刚刚过去的一天内,在学校发生的大小事讲给他听,可现在她却是一副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模样,仿佛对“跟他一起吃晚饭”这件事很不情愿。 言景旸搁下筷子,眼睛眯起来,低沉的嗓音打破房间里沉默的气氛:“我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希望我回家吃晚饭?” “并没有。”路曼闻言惊慌地抬头,连忙否认。 “真的没有?” 路曼迎上他黢黑的双眸,那双眼幽深如湖水,像是能把人看透,她不自然地别开眼,干巴巴地说:“真没有。” 几天之后,路曼总算迎来了言景旸久违的加班。 她兴致勃勃地做好丰盛的晚饭,用保温桶盛好。出门后刚刚步行到可以打到车的地方,天却下起了雨,路曼想着折回家取伞距离也不是太近,便戴好卫衣的帽子站在路边拦车。 这雨下得突然,拦车的人越来越多,出租车总在驶到她身边之前就被其他人抢先坐了上去。 路曼在雨里淋了十分钟,总算想起来前面不远处有公交站牌。 等她终于坐在公交车上,最外面的衣服已经被淋了个透。奇怪的是,她的心情却不像外面阴沉沉的天气,只要想到能够很快看他吃到自己做的晚饭的样子,她便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雨水一刻不停地落在车窗上,淌出一行行水痕,路曼侧头在玻璃上呵出一口热气,车窗上立马蒙上一层薄雾,她伸出食指,一笔一划地写他的名字。 她正兀自对着车窗发呆,头顶便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路曼诧异地抬头,前面座位上一位大眼睛的可爱男孩正对着她笑得眉眼弯弯,路曼也回以笑意,跟他打招呼。 坐在小男孩身旁的妈妈察觉到孩子向后跪坐的姿势,连忙按住他的腰防止突然刹车发生危险,路曼也笑着要小男孩转过头坐好,否则很危险,他并未听话地乖乖坐好,反而笑着问:“阿姨手机上有好玩的游戏吗?” 路曼拿出手机,解锁,将手里所有的应用程序展示给他看,小男孩伸出手指点开了一个叫做《Temple Run》的游戏,“阿姨,我要看你玩游戏。” 这…… 路曼手机上虽然有这款游戏,不过她从来没有跑出过两百米以上的成绩,不过她转念一想,反正是哄小孩子开心,献丑就献丑吧。 游戏开始。小男孩旁观地聚精会神。游戏界面里的人物很快就撞上石堆,游戏结束。路曼重新再来,在本该下蹲的地方手指上滑,人物死了。第三次跑的路程较长,随着前进速度的加快,被忽然倒下的石堆绊倒,人物又死了。 小男孩用“……”的眼神同情地看了她一会,体谅地说,换个简单的游戏,这个游戏太难了。于是乎,两个人开始同心协力地玩切水果,在这个高端大气的游戏陪伴下,雨渐渐收小,言景旸的公司也近在眼前。 下车后,路曼立马给言景旸打了电话,说她已经在他的公司楼下。其实不是不可惜的,她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但是身上的衣服湿湿的,又被冷风一吹,整个人都要冻成一座冰雕。 言景旸到楼下的时候,她正安安静静坐在那里,身上没有一处是没被雨水打湿的,纤瘦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他阔步走上去,对着她的发顶深深蹙起眉。 笔挺的西裤闯入眼帘,路曼抬起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他紧锁的浓眉跟不悦的眼神,心立马下沉了几寸。她是不是不该过来? 她站起身,对上他沉冷的目光,勉力笑道:“吃过饭了吗?” 言景旸这才看到她手里的保温桶,克制地敛了敛眉,静默片刻忽然开口:“跟我上楼。” 两人便进了电梯。 在封闭的空间里,沉默的气氛愈加令人难过窒息,路曼此刻是真的后悔过来了,她现在又冷又饿,但都比不过他冷淡的态度带给她的凄冷感。 她缓缓抬起手,却在触及到他的身体之前蓦地停下来,她看到自己冰冷干燥的手,像一片孤单飘摇的枯叶,仿佛永远都不可能找到可以相依的那份温暖。 她在他身侧无声苦笑了一下,慢慢将手收回。 能让她原本像中头彩一样的心情瞬间跌落万丈的本事,他一直就拥有。 ** “你趁热吃吧,不想吃我也可以带回去,不过麻烦你快点做决定,我回家还有一篇文献要看。”路曼跟在他身后走进他的办公室,对着他的背影将保温桶递给他。 言景旸转过身来,表情莫测地凝着她倔强的眉眼,半晌无声笑开,语气里染上他一贯的倨傲:“你过来不就是想见到我吗,现在干嘛要说这种口是心非的话?” 是啊,她是想看到他,可是这不代表她愿意接受他的冷漠对待还有他现在这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孤傲样子。路曼将一缕黏在额上的长发别到耳后,径自戴上帽子,弯腰将保温桶随意一搁,转身开门。 手腕下一秒被人扣住,路曼脚下的动作一顿,回头不躲不避地迎上他复杂的目光,“还有事?” 言景旸动了动唇:“你这样会感冒。” “所以我要赶快回家吃药,可以放手了吗?”路曼蹙起眉。 “你简直……”言景旸没说下去,高大的身影逼近她,“砰”地合上了门。他扣住她冰凉的手腕,不顾她的反抗将人拖进了休息室,将她头上的帽子摘下,随手扯过一条毛巾覆在她发顶,语气克制忍耐:“是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路曼一言不发地擦起头发,头顶的长发并未被雨打湿,这么被她毫不怜惜地蹂躏,很快便因为静电根根分离开,毛躁杂乱地钻入言景旸的视线里。 “把衣服脱掉。”他突然说。 路曼的动作一下子凝住,难以置信地抬眸望向他,言景旸接着说:“你衣服湿了。”他转身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套女式家居服出来,“换上这个。” 路曼迟疑地接过,展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蹙眉说:“这是你的号码?” “我没有穿女装的癖好。”言景旸冷冷地说。 尽管心里抵触嫌弃,路曼还是换上干爽的衣服,言景旸垂眸睨着她身上宽大的衣服,一阵无力。 “你怎么能这么瘦小,小时候挑食所以发育不良?” “……我个子还会再长的。” 言景旸好笑地看了她一会,终于想起门口的保温桶,伸出手去摸她发顶,手指却在触到她长发时猝然收回。 他被电到了,而且声音很响。 瞪人也没用,又不是她的错,路曼立马瞪回去。 言景旸执着地再次伸出手,将她原本就不够整齐的长发揉得像一团杂草,才说:“出去吃饭。” ** 两个人正互不理睬地沉默吃着晚饭,言景旸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陌生号码,淡然地按了拒接。 然而半分钟后,躺在一旁的手机震了几下便收了声。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言景旸的手机对于接受短信的默认设置是自动弹出信息,所以此时此刻,那条篇幅很长的短信内容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两人面前。 路曼有轻微的近视,饶是如此,短信里频繁出现的两个字还是不期然闯入她的视线。 “姐夫?”路曼疑惑地看向言景旸,后者则按了锁屏键,淡淡道:“发错了。” “那你回复一下跟人家说一声,万一有急事呢?” “不用,内容我看完了,没什么大事。”言景旸喝了一口依旧热腾腾的粥,热气熏红了眼睛,他揉了揉鼻梁,说了句真烫。 路曼也就不再管,继续埋头吃自己的,天气冷起来,她吃得就有些多。饭后她惯性地揉了揉小肚子,撇嘴说一天比一天胖了,说完才想起这不是在学校,更不是在宿舍,她局促地对上言景旸不可思议的眼神,迅速将掀起的上衣下摆整理好。 她动作做得急,屈起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桌上的瓷碗,碗里未喝完的粥哗啦啦洒了出来,有一些甚至已经流进桌子下面微微打开的抽屉,路曼怔怔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丝毫没有办法阻止,就连一旁一向能够从容不迫应对一切的言景旸也愣在当场。 路曼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截住仍在滴落的粥,从座位上弹起,蹲下|身来,拉开了抽屉,随着她的动作,言景旸的眼眸瞬间变冷,却已无力阻止。 路曼视线落在抽屉中安静躺着的牛皮纸袋上,纸袋里面的东西因为她刚刚的动作已经露出一角。 她看清了,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露出的那一角上是穿着实验服的乔任。 动作缓慢地将照片完完整整取出,入目的是一男一女紧紧拥抱在一起的画面,女生也是一身实验服,看不清面容,路曼却认得出。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她维持着下蹲的姿势将纸袋里的照片全部撒在地面上,视网膜上瞬间映满了各种各样连贯且暧昧的画面。 下一张照片上,她从乔任怀里抬头,伸出手指着他,而他高挺的鼻梁下面有两道鲜红色的血痕。 再下一张,乔任松开了她,一只手伸向自己的口袋而另一只手正擦过她脸颊。 路曼偏开目光看向周围的照片。 乔任跟她一起蹲在地面上,头顶碰在一起,四只手同时伸向路曼拖在地上的长长的鞋带。 下一张,两个人的手搁上发顶,彼此相视而笑。 里面甚至不乏其他男生跟她站在一起言笑晏晏的画面,距离或远或近,但拍摄下来,除了会让人觉得暧昧,便不会再产生其他效果了。 路曼一张张看完,勉强站起身,对上他早已沉静无波的视线,一字字地问:“言景旸,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就那么直直看着她,良久才毫无情绪地开口:“我也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路曼突然笑起来,“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随便又轻浮的人吗?需要你派人时时刻刻盯着我,看我是不是在外面勾引男人?” 言景旸抿起唇,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路曼缓了口气,继续用纸巾擦拭着桌上已经粘滞的粥,待一切清理干净,她把搁置在外面的所有东西装进保温桶,将休息室里自己*的衣服抱在怀里。 她走到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你知道吗,我来之前对你看到我的反应是多么期待,甚至开始下雨的时候,我可以回家取伞的,但因为太想早一点看到你了,所以才会让自己淋到雨。一路上我的心情都是雀跃的,甚至觉得车窗外的寒风一点都吹不到我。” “我到了公司,你下楼,却是一副不愿意看到我,不耐烦的样子,你能想象那种心情吗?像是在最落魄的时候又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冷水。” “我太不喜欢这种感觉了,你只要稍稍做些什么,说点什么话,甚至仅仅是皱一下眉头,我的心情就能急转直下,并且一点办法都没有。” 路曼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到门口,背对着他。 “那些照片,我一点都不想解释。你不相信我,那是你的事情。我真想知道,你看到那些照片是怎样的心情,愤怒?不屑?”路曼弯起嘴角,在他看不到的方向里笑了笑,“言景旸,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还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你从心底接受我,不再像对待一个转身就能忘掉的陌生人一样,不再像对待一个不需要真心,只要勾勾手指就会对你言听计从的宠物一样。” “路曼!” “咔嚓!” 他压抑着愤怒的声音跟门被打开的声音同时响起。 路曼开门的动作一顿,还是头也不回地迈开腿,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 Chapter 22 ** 纤瘦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里,言景旸从紧闭的门板上收回目光,合上眼,长指一下下捏着额头,良久才缓缓睁开眼。他转过身来,目光下落,地板上的照片一片纷乱,她明晃晃的笑容叠在一起像是佛祖的万字符,让他骤然头痛欲裂。 言景旸只看了一会便偏开视线,望向窗外。 ** 路曼是一路跑出公司的,外面又开始下起雨,雨丝在夜晚的灯光里莹莹闪亮着暖色的光,像是金色交缠的线。然而打在她脸上身上,却是冰冷而沉重的。她迅速地穿过马路,看到驶来的公交车便跳了上去。 车上的人很多,她被挤在车厢正中,整个人几乎悬空,眼里的晶亮再也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与脸上的雨水重合在一起。 身边的人,窗外的景,在她眼中模糊一片。只剩那些照片在她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倾轧,有些画面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是何时何地上演过。 路曼努力地看向窗外,企图放空自己,心底的难过委屈却像车窗外的连绵雨丝,怎么都斩不断。只不过两个小时过去,她的心情就像突然从云端跌落,所有的热情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真真正正地熄灭了。 想到那个人淡漠的眼神跟脸色,忍不住在心底嘲笑自己,他一直都是那样的,从未变过,她最近怎么就忘了? 车上的人或兴奋地同身边的人分享一天的趣事,或咬牙切齿地咒骂这该死的大雨,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孤独无依。今年的冬天真冷啊,比以往每年都冷,像要凉到人骨子里,心里去。 她一直坐到终点站,下了车,入目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她瑟缩着身体躲在一家杂货店的屋檐下,眼前的窄小道路上车辆稀少,雨却越下越大。 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发出滴滴声,提醒她电量不足。路曼取出手机,屏幕上空荡荡地干净,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新短信,直到前一刻她还固执地以为他没有追出来,总会打个电话过来,车上太吵闹所以她才没有听到铃声响,原来不过是她想太多了。 她抬起胳膊,用手背拭去眼角涌出的泪水,翻出通讯录。手指已经开始颤抖僵硬,手机都几乎握不住。 手机里的第一个联系人是“爸爸”,路曼盯着这两个字看了一会,手指继续上滑,以她现在的境况跟心情,恐怕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路宅的那位杜阿姨,这样的雨天让她不经意间想起的不愉快的往事太多了。 接下来是乔任。路曼动作顿了一下,那些让她头痛不已的照片重又刺入她脑海里,她现在隐隐想起一些什么,潜意识里对联系乔任竟有些抵触起来。 逐渐划到秦礼渊的名字,手指的动作蓦地停下来,他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把自己当作家人的人,所以一定不会不要她的。 路曼拨通了他的号码,手机里只“嘟嘟”响过两声,对方已经接起电话,秦礼渊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曼曼。” 路曼紧紧咬着下唇,不想让他听出自己在哭,秦礼渊等不到她的回应,继续喊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急切,却依旧温柔。 “哥……” “你怎么了,你在哭吗?你现在在哪里?” 路曼深深呼出一口气,才对着手机说:“哥,你收留我吧。” ** 路曼告诉他自己在102路的终点站,秦礼渊也刚来A市不久,对于她口中的地点一无所知。他带上雨伞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 秦礼渊赶到的时候,路曼的手机已经因为电量不足关了机,他找了很久才看到瑟缩着身体蹲在角落的她。 这个场景跟多年前的影像一点点重合起来。那时候她才刚刚住到秦家,对于陌生的环境本能地抵触,每当她受了委屈就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蜷缩着身体坐在地面上,倚着床尾,头更是深深埋进膝盖里,任谁敲门敲窗都不肯理人。 秦礼渊撑着伞快步走过去,收起雨伞,在她面前蹲下身,用带来的厚外套将她整个人严实合缝地包裹起来,路曼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来看他,她脸上的泪痕已干涸,眼睛里却依旧闪烁着晶莹的破碎,像是随时都会坠落的星辰。 “哥……”路曼颤着声音喊他。 “我在,”秦礼渊将她的衣服拢得更紧,双手有力地握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扶起,低头凝着她的双眼,微微笑着说:“哥带你回家。” ** 两个人坐上出租车,秦礼渊拿过路上买来的热奶茶递给她,路曼双手紧紧捧着杯身,低头喝了一大口,温热香甜的感觉在唇齿之间蔓延开,她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 路曼朝身边的人笑笑,“其实我更喜欢香草味道的奶茶。” 秦礼渊侧头看她,眼里的温柔像是化不开,嗓音蕴含宠溺:“哥记住了,下次给你买。”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看她情绪稳定下来,秦礼渊才试探地问道:“跟他吵架了?” 路曼闻言一怔,缓缓摇了摇头,“怎么会,我只是迷路了又打不到车而已,我——” “曼曼,”秦礼渊打断她,轻轻地说:“哥可从来没教过你撒谎。” 路曼望着他的目光躲闪,不由垂下头,吸了一口奶茶,企图缓和心底的慌张。 “你连哥都不信任了?”秦礼渊循循善诱。 “我没有……”路曼连忙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她在心里迅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把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秦礼渊听,讲到最后她忍不住问:“哥,你也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秦礼渊看着她,表情跟语气皆是郑重:“哥看着你长大,当然知道曼曼是怎样的人,可是这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有些事情你不去解释,误会只会更深,更何况他是你在意的人,对在意的人解释不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吗?” “可是,我说了他就会相信吗?如果他肯相信我,那样的照片根本就不会出现。”路曼继续说:“我现在根本没有那个勇气回家面对他,我对我跟他之间的信任一点信心都没有。” 出租车这时转了个弯,秦礼渊却对着司机报了别墅的地址,路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双眸再次盈满了泪光。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秦礼渊抬起手臂,动作顿了一下,大掌落在她身后的座椅靠背上,眼睛望向窗外,嗓音温纯,将心底的失意掩盖:“回家,我陪你一起去说。” 两个人一路都没再说话,车子在别墅门口缓缓停下来,秦礼渊付了钱从左侧下车,绕过车尾走到路曼这边,替她打开车门,将伞撑在车身上方。 路曼手中的衣服被她攥得死紧,她暗自咬了咬牙,努力将涌上的泪意压回,迈出车子,秦礼渊为她戴上帽子,转过身来望向她的视线所及处。 别墅二楼的灯亮成一片,其中一扇窗后隐约可见那人的身影安安静静地印在窗帘上,手臂偶尔抬起,似是在喝茶。 如果不是今天经历了这些,路曼会觉得他的影子令人安心,可现在,她的心里只剩下苍凉。他坐在那里无风无雨,可曾想过她在外面被寒风吹彻时是怎样的感受? 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也从没在意过。这些天来他的温柔,她差一点就要信以为真。 “走吧,他就算不相信也没关系。”路曼轻轻地说。 秦礼渊侧头看她,她的侧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撑着伞的手不自觉施力,他应了一声,率先迈开步子。 ** 路曼开了门,将一楼的灯打开,两个人在门口换好鞋,路曼将手里的东西搁上客厅沙发,跟秦礼渊一起去二楼。 书房的门一如往常地紧闭着,就像他给她的感觉一样,她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得以窥见他内心的一角。 两个人一上楼,言景旸便听到了声响,手中的钢笔便没再落下过。 很久之后才响起敲门声,言景旸依旧没有抬头,只淡声道:“进来。” 路曼推开门,秦礼渊紧随其后,走进了书房。 言景旸余光中瞥到两个人的身影,这才抬起头,原本淡和的面容一瞬间冷了下来。 这还是秦礼渊第一次见到言景旸,书房里暖地像是春天,坐在那里的人上身只穿了一件浅色衬衣,两侧的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相同的高度。他此刻下颚绷紧,薄唇抿起,浓眉深深蹙着,气质冷然。 在来到这里之前,秦礼渊也曾幻想过言景旸的样子,却未想他看起来比他想象中更要难以亲近。秦礼渊这才明白路曼刚刚的忐忑是因为什么。 言景旸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秦礼渊,他虽没见过秦礼渊本人,却在路曼爷爷奶奶家看过他们一家人的合照。 现在的秦礼渊比起照片里的人成熟了几分,黑色风衣衬得他整个人身材更加颀长,外貌俊朗,气质儒雅。 言景旸不得不承认秦家的遗传基因优秀得很。 不过他很快便从秦礼渊身上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路曼,一贯疏淡的声音里辨不出情绪:“想好怎么解释清楚了?” Chapter 23 ** 尽管她进书房,为的便是解释,言景旸的话却像在路曼的心脏里塞了一颗仙人球,刺得她整颗心都痛了。 他这么久一直安逸地坐在这里,丝毫不担心在这样寒冷的雨夜她一个人会跑去哪里,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就算了,现在她回到家还要像犯人一样地被他审问,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侵凌性,除了这个便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个人感情掺杂其中。 秦礼渊侧头瞥到她眼底隐约浮动的光亮,她的鼻尖依旧泛着红色,因为严寒也为坐在那里的人。 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望向言景旸,等到他的视线与自己的交汇,嘴角才缓缓溢出一个笑容,开口道:“你作为她的丈夫,本该相信她包容她的一切,你想听她解释什么?” 言景旸轻笑了一声,脸庞愈加沉冷,嗓音里皆是漠然:“做错了事,就该承认、解释。” “什么叫做错事?你派人监视她、拍出那样的照片,就是做对了?”秦礼渊不急不缓地质问。 言景旸锐利的眼神扫过一旁垂头不语的路曼,又将视线转移到秦礼渊身上,语气彻底冷了下来:“这跟你没关系。” “我是她的家人。”秦礼渊说着竟迈开长腿上前,等路曼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书桌旁站定,她从来没听过秦礼渊的语气变成这样,可能外人听不出他与平时的语调有什么区别,但她知道,秦礼渊生气了。 “哥。”路曼喊了他一声,连忙走到他身边,而言景旸不知何时也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两个男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着,她站在他们身边,需要微微仰起头才可以辨清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脸庞上是怎样的情绪。 秦礼渊余光中瞥到她的不安,侧头望进她的眼睛里,甚至勾起嘴角笑了笑,似在告诉她不要担心,不需要担心。 路曼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看向言景旸。而他此刻也正在看她,沉冷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探究意味,良久他开了口,一字一顿:“我需要解释。” “你知不知道外面雨下得有多大,天气有多冷?”秦礼渊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她一个人在外面,没有带伞,身上穿的也不多。你就算再误会她、想要她解释,也不该对她不管不问。她回到家甚至连热水都来不及喝,就跑上来跟你解释。” 他这时扣住路曼的手腕,将她的手臂抬了起来,她的手恰好停在半空,距离言景旸很近的位置,秦礼渊继续说:“她现在整个手掌都还是凉的,作为她合法丈夫的言先生你,是不是应该先关心一下自己的老婆,而不是追问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秦礼渊骨节分明的大掌与路曼的手腕相扣,言景旸垂眸睨着这一切,眼睛眯了眯,突然抬起手臂,将路曼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他一瞬不瞬地看着秦礼渊,缓缓地说:“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秦礼渊自然而然地将手收回,插|进西裤口袋,仿佛对他的话丝毫没在意。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歉意欲言又止的路曼,微微笑道:“那哥走了,如果再遇到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就好。” 路曼企图收回手,却被言景旸握得更紧,她索性不再挣扎,只看着秦礼渊漾起笑意的面庞,轻声说:“我送你。” “不用了,外面冷,”秦礼渊道,“你赶紧洗个热水澡,小心感冒。” “喔……好,”路曼点了点头,“周末或者平时有空,我会去找你的。” 手上骤然一紧,路曼看了此刻面色不善的言景旸一眼,很快移开目光,依依不舍地对秦礼渊说再见,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 ** “你放手,”路曼凝着他依旧不悦的眉眼,说:“我想去洗个澡。” “为什么会跟他一起回来?”言景旸蹙眉问道。 “是他把我从汽车终点站接回家,”路曼想到他们刚刚才是第一次几面,却闹得如此不愉快,甚至都没有彼此介绍问好,对秦礼渊感到由衷的抱歉,她仰起头看着他,眼神丝毫没有躲闪跟回避,“他是我哥,对我来说,他是很重要的家人。就算你刚刚心情不佳,也不应该对他冷言相向,你有脾气可以对我发,不要牵扯到无辜的人。” 对路曼而言他是很重要的家人,可是秦礼渊未必这样想,言景旸是男人,而男人最了解男人,尽管秦礼渊在他面前极力掩饰,只摆出兄长的姿态,他仍旧可以看得出秦礼渊对路曼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言景旸慢慢松开她的手,淡淡道:“我现在不想发脾气,你去洗澡,洗完澡我们再谈。” 经过这一番折腾,路曼只觉得身心俱疲,她闭着眼躺在浴缸里,让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体温也渐渐回暖。 意识慢慢有些不清,却突然听到“咔嚓”的开门声,路曼一瞬间睁开眼,直直盯着正从浴室门口缓缓走来的人,眼神里毫不掩饰地写满了戒备,全身的神经都变得紧绷起来。 “你进来做什么?”路曼下滑了身体,浴缸里的水淹没到她的下巴。 从言景旸的角度只能看清她在水底模糊的身体轮廓,他径自解开衬衣的扣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在浴室里,当然是要洗澡。” 他的手已经下移到腰间的皮带,路曼慌张地伸出手捞过浴巾,从浴缸中站起的同时已经迅速将身上的重点部位遮蔽。 言景旸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望向她。她的长发湿漉漉地散在肩上,白嫩的脸庞因为热气熏成好看的粉色,身体的曲线由于遮蔽的紧绷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偏偏她的表情跟眼神像极了某种受惊的小动物,言景旸眸色一暗,径直向她走过来。 路曼从他迈开步子开始就在往身后退,这时腿已经抵上浴缸壁,身体由于惯性后倾,却被一只胳膊强硬地带回来,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你别对我做那种事情!”路曼蹙起眉,两只手抵在他胸前,拒绝他的接触。 “路曼,这不是你能够决定的事情。”言景旸的脸上没多少情绪,语气却是冰冷,隐隐透出一股寒意。他没管她的反抗,一把将她身上的浴巾扯下,将人重新按回水里。言景旸伸出一只手覆上她的双眼,另一只手褪掉下面的衣物,迈进浴缸躺坐在她身边。 路曼想要起身,腰间的大掌却箍得更紧。“你到底想做什么?”路曼提声,“我今天很累,而且导师让查阅的文献我还没有看——” “我不会碰你,”言景旸打断她的话,“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一会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敢保证。” 路曼闻言立马噤声,一动不动地坐着,隐没在水里的两只手却用力地绞在一起。 “说说看,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言景旸淡声问。 “拍照的人会不比我更清楚吗?” “不是我,”言景旸顿了顿,思量了很久才说:“那些照片是有人寄到公司,而不是我派人监视你。” “我没那么变态的嗜好。”末了,他又加上一句。 路曼侧头看他,眼神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会是谁?谁会这么无聊做这样的事情?” 言景旸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脸上,斟酌片刻才说道:“我目前也不清楚,不过,我还是需要你的解释。” 现在知道拍照的人不是他,路曼的心防不自觉撤掉一些,脸上紧绷的表情也有些松动,言景旸循循善诱地提醒着照片的内容:“先解释一下你跟那天在超市遇到的那位男生为什么会抱在一起。” 那还是大三的上学期。 那天路曼在实验室做实验,她当时站在靠窗的位置,在等待实验结果的空隙跟身边的同学聊天。一旁的乔任却突然把她扯到怀里,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 她从乔任胸前转过头,看到身后撒了一地的浓盐酸,刺鼻的气味很快钻进鼻翼里。原来是那天的风比平时稍微大了些,把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纱窗吹倒,倒下的纱窗又将窗台上的浓盐酸试剂瓶砸到了地面。 乔任拉着她退到安全位置,她这时转过头看他,就看到他的鼻血流了下来,她抬起手,指着他,“你、你流鼻血了。” “没事。”乔任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将不小心滴落在她脸颊上的血擦干,才松开她,仰着头去了洗手间。 负责带实验课的老师这时赶了过来,看到地上的黄色液体,脸色大变,说还好没有伤到学生,并叮嘱在场的所有人一定要注意在实验室的安全问题。 路曼将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言景旸面无表情地听着,听到最后只淡淡“嗯”了声,继续问道:“鞋带?” 路曼一愣,反应过来他是在问那张她跟乔任一起蹲在地上的照片,解释道:“那次是他不小心踩到我的鞋带,我恰好转身迈出一步,鞋带就长长地拖到地上,我们同时反应过来,又同时下蹲,结果头碰在了一起。” 言景旸一张张地询问,路曼这才发现他的记忆力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得上的,心底无奈的同时还是耐心地一一解释了。 “我可以出去了么?”路曼给他看了一下自己被泡到几乎脱皮的手,问他。 “嗯,我抱你出去。” “……” Chapter 24 ** 在学校再看到乔任,路曼难免想起照片的事情,面对他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不自然起来。以前当他是可以倾诉的朋友,会以异性的角度理智地帮她分析问题,一同做实验时,每次遇到像是量取或添加浓硫酸之类危险的实验操作,他总会对她说:“你在旁边看着,我来就好。” 但现在…… 两个人做完上午的实验,像往常一样地面对面坐在食堂吃午餐,路曼却忍不住开始想,他为什么不去亲近别的女生,反而从一开始就对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已婚的自己照顾有加。 “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原本安静进餐的乔任被她盯得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问她。 “嗯?”路曼回神,局促地对上他探究的目光,低下头扒了一口米饭,声音含混不清:“我在放空思想。” 乔任夹起一块鸡肉喂到嘴里,难掩意外地问道:“吃着你最爱的糖醋里脊都能发呆,遇到烦心事了?” 路曼拿筷子将餐盘里硕大的里脊戳成两半,心道自己真是小家子气,乔任把她当朋友,凡事为她考虑,她却在这里胡思乱想,不由有些愧疚,便将照片的事情说给他听。 乔任听她讲完,脸上的表情未变,反而问:“他没生气吧?” 路曼想起那天的事,说不介意言景旸对自己的不信任是不可能的,尽管他后来的几天有心示好,她的心里依旧有疙瘩,像是被折过的纸张,怎么样都难以抹去那道痕迹。 路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他当然有生气,只不过我解释清楚以后,事情也就那么过去了。他会误会也不算有错,那些照片任谁看都会误解的,就连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脑袋里也是空白一片。” 乔任整顿饭下来也没再对这件事发表任何意见,自然地聊起轻松一些的话题,下午两个人都没课,不由聊得有些久,路曼喉咙有些干,下意识捏了捏嗓子。乔任察觉到她的动作,站起身来,“你要喝什么,我去买。” 路曼仰起头看他,正要说不用了,却被乔任打断:“我也渴了,就喝热豆浆好不好?” 路曼也就不再客套,笑着点头说好。 乔任离开座位不久,他搁在餐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路曼从剩余不多的午饭里抬起头,瞥到手机屏幕上正闪烁着一个女人的头像。 尽管看在路曼眼睛里她整个人的面容是倒立的,她的外表却是漂亮美好无疑,微卷的长发柔柔地散在肩头,皮肤白皙,笑容娴静端庄。路曼定睛一看,隐约看到一样在闪烁着的文字:姐姐。 乔任竟然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姐姐,他还从来没有对她讲过,因此她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乔任家只有他一个孩子。 音乐声戛然而止,屏幕过了几秒暗了一些,最终遁入一片黑暗。 乔任这时候端着两杯热豆浆回到餐桌旁,路曼指了指桌上的手机,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豆浆,告诉他刚刚手机响过,是他姐姐打来的电话。 “你姐姐好漂亮。”路曼由衷赞叹道。 乔任的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朝她笑了笑,说:“我打过去问一下有什么事情。”说着不急不缓地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姐。”乔任说。 那边温柔地说了些什么。 “你今天回国了?”乔任抬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那好,我去机场接你回家,大约半个钟头就好。” 挂下电话,乔任站了起来,拿过一旁的双肩包挂在肩上,对路曼说道:“我姐今天回国,我需要去机场接一下她,可能晚上也不会回学校。七点钟的时候只好麻烦你去一下实验室,把剩余的实验做完了。” “没关系,你去机场吧,”路曼笑道:“实验也没剩多少了,只需要称几个干重出来而已。” ** 下午路曼将这些天看过的几篇英文文献打印出来,拿去实验室跟导师还有师兄师姐讨论,在笔记本上记录整理大家的意见跟观点,这样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六点半。 路曼从六楼下来,揉着瘪瘪的肚皮去一楼的实验室称重。整个过程里她的肚子都在慷慨激昂地奏乐,她一边记录数据一边尴尬地扫视并躲过周围人若有似无投过来的目光。 看她也没用,她是真的快要饿死了,路曼抱着这种想法迅速地做完实验记好实验数据,收拾好书包便冲出了学院的实验楼。 她掏出手机正欲给林闯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人,却被倏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得一抖,路曼缓缓抬起头来,长身玉立的人对上她惊魂甫定的视线,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么晚还留在学校做什么?” 他们此刻正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寒风吹来,片片枯叶飘舞在两人之间,旋转落至肩头、地面,路曼怔怔看着言景旸的脸,心底竟悄悄涌起暖意,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来她的学校,站在实验楼前,等着她一起回家。 “我在问你话。” “等很久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话落均是一楞。 “做实验。” “没有多久。” 又是异口同声。 路曼扑哧笑出来,主动握上他因垂在身侧而微凉的手,“走吧,我饿了。” 言景旸刻意紧绷僵硬的脸色这才柔和下来,暗自感受着她掌心的温度,将两人的手一同装进温暖的大衣口袋里,迈开步子走向停在路旁的车。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言景旸亲自开车的频率多了起来,他开车时候的样子在路曼眼中是十分赏心悦目的:黢黑的双眸会专注地凝视前方,侧脸沉静自然,面庞的线条轮廓难得地柔和下来,随意搁在方向盘上修长好看的双手像是艺术品,打方向盘的动作娴熟从容,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呀!”路曼被言景旸突如其来伸出手推她脑袋的动作吓了一跳。 “别用那种盯着食物的眼神看我。”言景旸视线丝毫未偏,淡淡说道。 她的眼神,已经那样如狼似虎了吗?路曼摸摸鼻尖望向窗外,被长发遮住的脸上悄悄升起两团红云。 车子在一家高级会所前缓缓停了下来,路曼转过头来,面露疑惑,问道:“我们不回家么?” “今天以珩请我们吃饭。”他解释。 以珩,方以珩?路曼脑海里立马浮现出她跟言景旸婚礼上现身的那位花花公子的面容,即将推开车门的手,动作有些迟疑。 “怎么了?” 方以珩这个人太过油嘴滑舌,口无遮拦用来形容他再恰当不过,路曼觉得自己真心招架不了,可是……因为这个理由不下车,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没怎么。”路曼说,狠狠吸进一口气,打开车门下了车。 ** 两个人并肩走到包厢门口,言景旸突然上前一步挡在路曼身前,对身后的人说:“你先不要动。”说完规规矩矩地敲起门。 路曼盯着他挺拔的背影,一脸迷茫。 大约过了五分钟,表情有些怪异的方以珩才慢吞吞走到门口,却只开了一道门缝,待看清来人,嚯地打开了门,笑道:“景旸来了,你们家小刺猬呢?” 言景旸眼睛眯了眯,视线扫向包厢的每一个角落,像是确认过什么之后才将身后的人拉至身边,路曼不情愿地向方以珩打了招呼,后者却很热情洋溢,把她的穿着从头到脚夸了个遍,听到最后路曼觉得此时此刻一点胃口都没了,而且笑容僵硬得不行。 还是言景旸干脆推开笑意满满的门神,将路曼牵了进去。 一位身着抹胸晚礼服,身材婀娜,唇红齿白,双眸水波荡漾的长发美女正坐在包厢里嫣然含笑地注视着他们,路曼侧头看向言景旸,无声地问了句她是谁。 “不认识。”言景旸垂眸低声说,拉着她入座。他也才第一次见到面前的女人,想来是某人这周新交的女朋友。 方以珩察觉两人的互动,亲昵地揽过身边女人的肩膀,介绍道:“Cherry,我女朋友。”转过头看向Cherry ,“这位面……帅哥,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也是兄弟,旁边这位像初中生的小姑娘是他老婆。” “像初中生的小姑娘”这几个字被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一带而过,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人自然没有听清,谁料Cherry听完眼睛亮了亮,红唇翕动,随意道:“的确挺像初中生。” 方以珩小心肝抖了抖,忙看向言景旸,他的目光也恰好如刀锋一样射来。 “咳……差不多,我们就点菜吧。”方以珩识相地化解掉他足以冰封千里的眼神,殷勤讨好地点了一桌子菜。 路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面前的美味,胃口又可耻地回归了。她一边一刻不停地为自己添菜,一边试图听懂他们谈论的话题,不过很快她便放弃了。作为一名资深理科女生,她实在很难理解三五分钟便从他们口中跳出来一个的经济学专有名词。 有食物主导着她的理智,才没有昏昏欲睡。中途她实在忍不住,便起身去了趟洗手间。在出包厢之前喝过一杯红酒,加上她平时方向感就比一般人要弱,刚刚迈出洗手间便僵硬地怔在原地。 谁来告诉她,她刚刚是从左边,还是右边走过来的? 就在这时,好听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嗨,迷路了?” 路曼闻声转过身来,见是方以珩的女朋友,愣了愣神,尴尬回道:“是啊,迷路了。” Cherry倒没说什么,朝右方指了指,笑着走在她身边,一同走回包厢。 两人来到包厢门口,Cherry好心地低声向她解释包厢门牌号是怎么样分布的,路曼站在一旁笑得尴尬,就算跟她仔仔细细讲清楚了,她的方向感也没办法被人拯救。 Cherry看她理解地有心无力,便不再多说,准备推开虚掩的门。 然而这时,方以珩的调笑声传了出来,“景旸,你们家小刺猬看起来挺乖挺听话的,你该知足了,别再想不该惦记的人。” 站在门外的路曼浑身一颤,旋即按住了Cherry正欲推开门的手。Cherry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垂下手臂。 包厢里很久都没有声音传出来,时间久到路曼的手心都开始不自觉沁出薄汗。 就在她以为不会听到他的回应时,言景旸沉静的嗓音响起:“她现在是挺乖,挺好哄的。” 方以珩笑声爽朗,语气颇为得意,沾染上醉意的话语时断时续:“我就说嘛,我方少出的主意怎么会差……你说自己不会哄女人,以前还不是做得挺好……把你老婆当成那个人来哄,一切都显得容易多了。” 言景旸似乎笑了一下,空气里响起玻璃轻轻碰撞的声音,继而是他满含笑意的声音灌入路曼耳朵里:“所以我以后会找机会好好谢谢你。” Chapter 25 ** Cherry最终推门而入时,两个人早已换了话题,方以珩见她面色不悦,站起身来亲自将她接回座位上,替她斟了一杯红酒,问道:“怎么又不开心了?” “没什么。”Cherry淡淡道,拂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方以珩看得出她这是生气呢,可又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到她了,轻声细语地说着情话哄她开心。 言景旸双腿交叠坐在一旁,时不时抬起手臂看一眼时间,她不过去个洗手间,怎么会那么久? 又过了十分钟,言景旸倏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向门口走去,Cherry望着他的背影蹙起眉,嘴角翕动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不由想起刚刚那个女孩子明明心底难过得很却依旧对她强颜欢笑的样子,Cherry狠狠掐上方以珩的胳膊,咬牙切齿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言景旸身姿挺拔地倚在洗手间外的白色墙壁上,来往的女士,无论年轻年老,目光都会忍不住在他身上逗留几秒。 他这时突然拦住一位正要进洗手间的女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别扭地请求道:“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洗手间里有没有……”他向面前的陌生女人形容出路曼的样子,末了,他说:“她是我太太,在里面很久了,我打她电话打不通。” 女士自然说好,她本来也只是出来补个妆,没过多久她便施施然走出来,告诉他里面没有他要找的人。 言景旸道了声谢,忽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了家里面的电话,电话是李管家接的:“少爷。” “她回家了?”言景旸扯了扯领带,问道。 管家斟酌着词句:“小姐刚刚到家,看起来……心情不是太好。” 这个他倒是猜到了,倘若不是心情不好,她也不会什么都未对他讲,便一个人悄悄回去。言景旸按了按额角,对着手机说:“知道了,我现在回家。” 他没再回包厢,只打电话告诉方以珩说路曼身体不舒服,所以先陪她回家。 一路疾驰回到别墅,言景旸推开卧室门,路曼穿着天蓝色的睡衣,半干的长发散在肩上,她正安安静静坐在床头,手里握着计算器噼里啪啦地按着,时不时低下头记录着什么。 她淡淡瞥了站在门口的人一眼,之后便头也不抬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言景旸从她那一眼里看到了很明显的反感,仿佛看到了什么不愿看到的东西,那眼神让他心里一阵不舒服。 他阔步走过去,停步在她面前,微垂了视线,这才看清她似乎在处理实验数据,言景旸在她身边坐下来,除掉身上的外套,又将领带扯松,双臂后撑,侧头看她,嗓音里有一丝不悦:“怎么都不说一声就一个人跑回来?” 路曼不作声,将最后一个处理结果填入表格,便拿出手机搜索实验思考题的答案,她才刚刚在搜索框里输入一个字,手机已经被身边的人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抽出掌心。 她依旧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偏开视线,垂下头将床上属于自己的东西有条不紊地收拾好,抱在怀里,两只脚踏进床边的棉拖鞋,就要往卧室外面走。 言景旸倏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并不大。路曼本能地蹙起眉,用力挥开他的手臂。 “说清楚,你又在闹什么别扭。”言景旸不由蹙了眉,语气里终于染上怒意。 “她现在是挺乖,挺好哄的。” “你说自己不会哄女人,以前还不是做得挺好。” “把你老婆当成那个人来哄,一切都显得容易多了。” 从她回家到现在,脑海里便一直回荡着这几句话,计算器的按键屡屡按错,数据记录地乱七八糟,划掉数据修改是不允许的,她只得浪费一张又一张的白纸。 路曼从来就不想斤斤计较,她一早便想过,两个人结婚时言景旸已经二十六岁,过往的感情不可能跟自己一样依旧是一张白纸。 他可能在某个女人身上耗尽了对爱的热情跟执著,可能把心底最珍贵的位置留给了她,可能他对于爱情最美好的想像都是关于她的。 虽然她很介意,但她不得不接受那样的事实。 只是,她当真有这么差劲,需要他把自己想像成别的女人,才有耐心花费时间跟心思哄她? 他在她发烧的时候,照顾她,他在结婚纪念日摆出的心,准备的歌,影像跟蛋糕,他为她没有真的怀孕,神色落寞地站在窗前吸烟,他偶尔的情话,亲吻,甚至是…… 难道都是因为把她想像成了他过去深爱过的女人? 路曼不敢再想下去了,她定了定神,努力迎上他的视线,笃起的眉头敛了敛,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 她说:“我没有闹别扭,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不想,不必为难自己迁就我。我性格脾气怎么样,我自己最清楚。倘若你实在忍受不了了,也不用刻意去忍耐,你可以直截了当地跟我说,不想看到我的时候,我也可以从你面前消失。别墅这么大,卧室这么多,我完全可以不跟你呆在同一个密闭空间里,这些都没问题。” 路曼顿了顿,缓缓地说:“没有说一声就跑回来,我很抱歉。你累的话就早点睡,我要把实验报告写完,之后会睡在别的房间,所以不用给我留灯。” 言景旸双眸低垂,一言不发地听她讲完,动作不急不缓地松开衬衣的第一颗扣子,又将两边的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起,头也不抬地说:“随便你。” “嗯,”路曼抱紧了怀里的东西,像是抱住了全世界,勉力扯了扯嘴角,点头,“谢谢。” ** 日子像是突然过得飞快起来,转眼便迎来了这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是在深夜窸窸窣窣下起来的,一整夜下来,落了一地的银白。 路曼醒来站在窗前,透过朦胧的窗望着犹在飘落的白雪,庭院里已经烙下一长串整齐的脚印,后来的雪覆了上去,依旧是填不满的印记。 回到床边换下身上的睡衣,将衣服一件件穿好。 洗脸台上只有她一个人的洗漱用品。她搬来三楼这间卧室已经有一段日子,心里竟渐渐平静地不像话,两个人晚上不必躺在同一张床上,见面的机会跟时间一下子少了很多,她乐得清闲自在,连换衣服都不必遮遮掩掩地藏在被子里。 她觉得这样子过下去也挺好,怎么可能不好呢,有条件如此上等的免费宿舍,准时且美味的早晚饭还有年轻帅气的司机接送,吃得好睡得好,电子秤上的数字都逐日增大起来。 除了…… 每天偶尔跟他碰面时,心情会低落那么几秒。 这天晚上,路曼原本有一个时间很长的实验要做,需要一整晚待在实验室,每隔两个钟头记录一下数据,可仪器不知怎么突然坏掉了,她只好放下做了一半的实验回了别墅。 管家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她,眼底闪过诧异,问道:“小姐吃过饭了?” “还没有,”路曼摇头,“我吃今晚剩下的饭菜就可以了,不用另外准备。” 管家听完她的话,表情变得很怪,路曼也说不上来是怎样的怪异,只隐隐觉得他像是在躲闪什么。 “少爷今晚有事要忙所以到现在还没回家,我这就让王嫂准备晚饭。” 路曼饭吃到一半,突然接到刘南师兄的电话,说实验仪器已经修好,让她立刻回实验室完成剩余的实验。她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低声说知道了,马上回去。 草草解决好晚饭,路曼将一罐咖啡塞进书包,走到门口换鞋。 耳边陡然响起“咔嚓”地开门声,路曼直起身,看到了此刻,身上,头发上,落满晶亮雪花的人,他看到她也是意外,走进来合上门,站在她面前,嘴唇动了动:“你要出去?” “嗯,回实验室。”路曼说完弯下身来,穿好雪地靴,将羽绒服上的帽子戴好,她侧了侧身子从他身边走过,手腕却被他扣住,她转过身来,听到他说:“我送你。” 路曼习惯性地吸了吸鼻子,不期然嗅到他身上淡淡飘来的香水味道,他从来不用香水的。 她动作缓慢地仰起头,深深凝了他一眼,将手腕轻轻抽出来,插|进口袋里,低声说:“不用,你忙你的就好。” Chapter 26 ** 实验室里各种化学药品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闻在鼻翼里难受极了。路曼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点方便通风,搬过凳子倚在暖气边上翻着手里的书。 十一点钟记录了一次数据之后,路曼用手机设下凌晨一点的闹钟,便趴在实验台上打起盹来。 睡前喝过咖啡,所以这一觉睡得朦朦胧胧,后来竟隐约听到有人讲话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听在耳朵里不甚清晰。路曼睁开眼,拿出手机想要看一眼时间,却在看清手机屏幕时一下子怔住。 怎么会正在通话中?而且对方还是秦礼渊? 路曼揉了揉眼睛,确认她看到的一切不是幻觉,将手机扣到耳边,试探地,“哥?” 那边过了几秒才传来他慵懒的回应,像是刚刚醒来,“嗯。” 路曼听到那头他的声音,眼睛一酸,吸吸鼻子,“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他穿上衣服,喝了一口水,声音温润,隐隐透着无奈:“是你打给我的,我怎么睡?” 怎么可能?她明明一直在睡觉的啊…… 路曼握紧了手机,语气有些迟疑,“你确定是我打给你的?”视线慌乱地扫过空荡的实验室,刚刚睡着还不觉得,醒过来之后,对黑暗的恐惧一点点从心底浮现上来。 “你在害怕?”秦礼渊问:“你一个人在家?” “不是,我没在家,”路曼摸黑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了实验室的灯,一室光亮,她心里总算放松了些,轻轻地说:“我在实验室做实验。”窗户依旧留着一条缝,冬夜的冷风凛冽,无孔不入地钻进来,路曼微微打开门,走到窗边把窗户关紧。 “那正好,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好了。”秦礼渊语带笑意。 路曼怎么会不明白,他根本就不是睡不着,而是单纯想陪着她,不让她害怕罢了。她坐回原地,不由微笑起来,像小时候一样耍赖撒娇,“哥,你唱歌给我听吧,要那种让人听完心里暖暖的歌,好吗好吗?” 秦礼渊愉悦的笑声传了过来,“好。” 他唱起歌的时候,嗓音磁性低沉,。 “若这一束吊灯倾泻下来,或者我已不会存在。即使你不爱,亦不需要分开。” …… “明年今日,未见你一年,谁舍得改变 。离开你六十年,但愿能认得出你的子女,临别亦听得到你讲再见。” ……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到这日才发现,曾呼吸过空气。” 一首歌唱完,路曼的手机闹钟铃声也响起来,她对着手机说了句先等一下,将手机搁在面前的实验台,跑去实验仪器前记录数据。 手机里似乎传来轻轻的叹气声,只不过没有人听到。 ** 有秦礼渊陪着她,路曼偶尔打个盹,时间到了秦礼渊会在那头将她喊醒,比闹钟还要准时。天蒙蒙亮的时候,秦礼渊突然说:“怎么办,我觉得一晚没睡很吃亏。” 路曼脑子打了个结,“啊?” 秦礼渊沉吟片刻,说出的话听起来理所应当极了,“我过去你学校,请我吃早饭吧。” 半个钟头之后,秦礼渊带了早点过来实验室,路曼正呵欠连天,看到门口的人,准确的说是看到他手里的小笼包,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哥,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路曼笑问。 秦礼渊伸出食指扣了扣太阳穴,说:“律师的头脑跟判断力。” 以往在家王嫂准备的早饭都是以素为主,作为肉食动物的她每次都要在上午十点半左右加一次餐,所以路曼这一顿早饭吃得很尽兴。 秦礼渊上班时间也要到了,路曼锁上实验室的门,跟他一起下楼。 出了实验楼,一阵寒风吹过,路曼不禁打了个寒颤,秦礼渊侧了侧身,替她把身后羽绒服上的帽子扣到头上。路曼仰起头朝他微笑,秦礼渊叮嘱她注意保暖,没事不要睡太晚,路曼点头说好。 秦礼渊打开车门,坐上车,微笑着向她道别,路曼挥了挥手,看着他的车越行越远。 转过头的时候瞥到不远处的路边停了一辆车,车的样子很熟悉。 路曼定睛一看,车窗正缓缓降下来,车里人的面容一点点出现在视线中,言景旸目光如刀,直直朝她射来。 她有些难以置信,傻傻地愣在原地。 言景旸打开车门下了车,却并不走过来,路曼回神,小跑着来到他身边,“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应该过来吗?”言景旸反问。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言景旸笃着眉头打断她,“昨晚你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路曼欲辩解的思路一偏,问道:“你打过电话?” 如果不是他打过,他还不知道她居然会跟谁大半夜聊那么久,言景旸想起昨晚打她手机时一遍遍响起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胃都开始发疼。 语气骤冷:“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我的手机,”路曼说:“它可能系统出了问题,所以自动呼叫了我哥。”她昨晚想了很久,想来只有这一种可能。 言景旸面无表情地看了秦礼渊离开的方向一眼,转过头来垂眸睨着她微微仰起的脸,眸光冷冽,语含讥讽:“所以你就跟他聊了一整晚,他还要一大早过来看你一眼才能安心去上班?” 路曼看到他来心里面原本是意外又开心的,冷战这么久,她也疲惫了。 她一整晚没怎么睡,身体困乏,起床气终于在听完这句话后成功爆发,“你能不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吗?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导致我在你心里如此不堪,但是请你偶尔尊重一下我,我是一个人,你心情不好,有脾气的时候,一定要这样把人一天的好兴致破坏殆尽你才开心是不是?” “是,”言景旸直直看着她,语气很平静,“我每次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很开心。” 路曼被他的话刺得指尖都疼,她用力地捏紧手指,闭了闭眼。等她睁开眼,眼中蒙上一层清晰的水波。 她声音很轻,“那你现在开心了,可以走了。” 言景旸一语未发地转过身,打开车门坐进车里,抓着方向盘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泛起白色,转过头看到副驾驶上的早点,言景旸冷冷地勾起嘴角,将这碍眼的东西扔到后座,发动了车子。 他的车驰骋而去,路曼维持着他走之前的姿势站在原地。 很久之后,她终于缓和好心绪,脸上的泪痕早已被风吹干了。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人需要沟通,妹子总被他那样对待总有忍无可忍的时候。 言景旸这次也是气得口不择言了,本来是想就此和好的。 秦礼渊算是委婉含蓄地借着歌词表达了一下心意,可惜妹子一无察觉。 不过他本来也没想着让她知道的。既然她嫁了人,他便一心一意只做她的哥哥。 ps:明天不更,后天晚上更一章粗长君。么么哒!各位晚安~ Chapter 27 ** 因为这天是周五,晚上同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便准备聚餐,顺便打电话叫上路曼跟另一位大四的女生一起,当作她们正式进入实验室的欢迎礼。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一家家常菜菜馆,路曼坐下之后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翻到短信界面。 最后一组对话,对象是秦礼渊。他问路曼这学期什么时候放寒假,路曼回目前还不知道,学校虽有校历,但大四往往会例外。 “师妹出来吃饭,还跟男朋友发短信呢?” 路曼闻声抬头,对上杨彦风的目光,杨彦风是在场的这群人中唯一一位研三师兄,还未正式工作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车跟房产,所以关于他的传闻很多,有人说他是某房地产公司老总的儿子,从来衣食不愁,也有人猜测他早已在外面注册了公司,收益颇丰。 他平时待人和善,对谁都是客客气气,温声细语,从来不会大小声,性格上有些像秦礼渊,路曼因此更觉得他亲切无比,她擦了擦鼻尖,笑道:“没有啊,随便翻翻看看。” 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菜还要等一会才能上,大家一边闲聊,一边撕开餐具外的塑料纸,用热茶泡着一件件清洗,路曼看得忍俊不禁,学化学的人连刷碟子杯子都要反复进行三次,像是一种强迫症。 当然她也不例外。 这晚餐馆里的顾客不算少,他们等了许久才盼来第一道菜,鱼香肉丝。 杨彦风笑道:“这家的世界名菜做的比其他地方的好吃,大家快尝一尝。” 路曼闻言夹起一筷子喂到嘴里,火辣的感觉呛入喉咙里,惹得她好一阵咳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那热度烫得她舌尖发麻,眼眶很快便红起来。 她“嘶”地伸出舌尖,手在颊边扇起风,身边人连忙倒了一杯果汁给她,她接过喝了一大口,口齿含混不清地道谢。 有路曼亲身做过错误示范,其他人吃起那盘世界名菜就小心翼翼得多,喝热茶的时候也是吹了又吹,小口小口地抿到嘴里。 中途,杨彦风要了啤酒,路曼本不想喝,但是在场的女生都大大方方干掉了手中的酒,她不喝的话就显得矫情了,只好跟随大家的脚步。 菜上得极慢,下一道菜被端上桌之前,前一道菜基本就被吃净了。 一群人面对着残羹冷炙,无聊起来。有人开始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路曼只玩过一次这游戏,那次是跟宿舍她们三个人去吃自助餐,猜中数字的就要从剩下的食物里挑一样来吃光。 流年不利,路曼屡屡猜中数字,讲了几次真心话,当被问到“跟男友进行到哪一步”时,路曼的脸一瞬间染上绯红,同时心里一疼,她沉吟片刻,主动要求大冒险。 “那就对手机通讯录里第六十六位联系人说一句‘宝贝,我喜欢你’好了。”有人提议。 路曼一愣,慢吞吞翻到通讯录。 第六十六位联系人是一位男生,姓王。路曼跟这人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想了想还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后来不知道是谁换了白酒给她,她喝了一小杯,脸上便浮起浅浅的红晕,胃里火辣辣的,身上倒是温暖起来。 她清醒地知道自己醉了,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她很享受。也许醉到什么都不知道了,就不会那么难过,那种由心脏蔓延到四肢的疼痛感也会减轻很多。 杨彦风一直沉默着做着局外人,这时看路曼再喝下去估计连家都不记得在哪儿,便淡声停止了这游戏。 饶是如此,路曼还是醉得不轻。 迷糊之中,耳边有人问她,是送她回家还是宿舍,她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五官在她朦胧的视线里模糊不清,她突然委屈地蹙起眉头,声音里带了哭腔,“回家?我家在哪里?哦……别墅,别墅的地址是……”路曼嘴里蹦出几个音,低头询问她的杨彦风耳朵凑到她嘴边都听不清,只好拿过她的手机,翻到通讯录,问她:“打给你爸爸,好不好?” “爸爸?”路曼嘴里呢喃着这两个字,忽而笑了,“爸爸不会管我的,以前他也没有管过我……他啊,最喜欢路臻了,她漂亮能干,我、我比不过她……什么都比不过她……” 她语无伦次,杨彦风听得费解,直截了当地问她:“你男朋友叫什么名字?” 路曼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眨眨眼睛,“……我不告诉你。” “……”杨彦风难得无计可施,他默了默,干脆拨通了路清文的电话。他将这里的情况解释了一下,那头沉吟片刻,报了一个地址。杨彦风挂下电话,望着醉酒的人一阵无力。 其他人都已经回了学校,走之前还不忘笑眯眯地叮嘱他,“小师妹就交给你了啊,一定把人亲自送回家哦~” 杨彦风至今还是单身,他们也不担心他一个人送她,会趁机对她做什么,杨彦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来他在众人心中的的确确是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形象。 她身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看起来却还是消瘦,尽管她这时喝醉了,浑身轻飘飘的,走路不稳,杨彦风扶着她倒也没费力气。 为方便照顾她,杨彦风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回头看到路曼醉得不省人事,杨彦风报的地址又有些偏僻,自然而然地把他想作血气方刚心怀不轨的坏男生,一路上一直用一种“小伙子你适可而止不要酿成大错”的眼神看着他。 杨彦风只当作视而不见。 司机按照他给的地址开到了别墅门口,杨彦风望着车窗外的别墅有些意外,推了推身边的人,“路曼,路曼……” “别吵……”路曼倚着后座靠背懒懒翻了个身背对他。 “到家了,该下车了。”杨彦风耐心十足,等她转过头来向外面指了指,“你看,这是你家吧?” 路曼愣愣地点了点头,杨彦风付了车费,打开车门,外头的寒冷气息一下子喷薄在路曼的脸颊,一阵刺痛。他站到车外,向她伸出手,路曼怔了怔,抓住他的袖子移到车身右侧,迈出腿下车,杨彦风抬手遮在她头顶,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肩。 尽管不够清醒,路曼因为怕摔,死死拽着杨彦风的袖子。 杨彦风按了门铃,李管家很快开了门,待看清面前的状况不由一愣,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游移,最后定在杨彦风身上,“你是?” “杨彦风,路曼的同系师兄。我们今晚聚餐,她喝多了,所以我送她回来。” “谁在那里?” 淡漠的男声响起,杨彦风目光一偏,落在身材颀长,正缓步走来的男人身上,他猜测面前的这位应该是路曼的某位家人,便耐心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言景旸听完他的话,黢黑的双眸死死盯着靠在杨彦风身上的人,在他眼里,此刻的路曼像极了一只温顺的绵羊,安安静静地依偎在这位陌生男人怀里。 路曼这时微微睁开眼,恰好对上言景旸冰冷的双眸,下意识地向杨彦风身上靠了靠,抓住他袖子的手攥得更紧。 杨彦风察觉她的动作,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下一秒,一双有力的手臂已经将醉酒的人揽入怀中,他力道又急又冲,路曼撞在他胸前,闷哼出声。 “谢谢,你可以走了。”言景旸淡声说完,将怀中人拦腰抱起,迈开长腿上了楼。 路曼从他怀里抬起头,用力向依旧站在门外的的人摆手,“师兄,明天见。” “你给我闭嘴。”言景旸将她的小脑袋按回自己胸口,呼吸开始急促。 李管家从言景旸的背影上收回目光,看向门口的人,又道了一声谢,杨彦风未置一词,微微笑着转过身,走向等在别墅外的出租车。 ** 路曼一直在他怀里挣扎,言景旸脚步丝毫未乱,冷若寒冰的眸子凝着怀里的人,“不要挑战我的耐心,嗯?” 话落踢开二楼卧室的门,迈进卧室后将路曼放回地面,单手撑在白色的墙壁上,将人桎梏在他的天地,右手合上了门。 路曼抬起头,目光迷离,安安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眼泪猝然滚落。言景旸心尖莫名一颤,*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我都还没说什么,你为什么哭?” “眼睛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哭?”路曼用手背胡乱地抹掉泪水,一根眼睫毛被她的动作擦落,黏在脸颊上。 言景旸抿起唇,粗砺的指腹擦过她脸颊,沉声:“不准哭了。” 路曼拍掉他的手,眼泪更加汹涌肆意,“你不是应该很开心吗?笃着眉头做什么?”两只手抵上他胸前,用力一推,“你走开,我要回卧室。” 言景旸纹丝不动,单手将她的两只手腕锁在她身后,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嘴唇狠狠压了下来。路曼企图偏开脸躲过他的亲吻,他手掌一转,虎口钳住她的下巴,拇指食指用力按住她的牙根处,待她启唇,热烫的舌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被吻住的人所有的反抗都被堵在喉咙里,身体内的力气一点点被抽走,他欲退出的时候半睁开眼,看到她紧蹙的眉头,沾湿的睫毛,眸光一沉,狠狠地将她的舌卷入自己的口腔,放在他整齐的冷齿上轻轻啮咬。 “嘶——”小腿上陡然传来一阵痛,言景旸放过她的嘴唇,颀长有力的双腿压住她正欲再次抬起的右腿。 “这是你自找的。”言景旸冷冷地勾起唇角,未等她反应便将她扛在肩头,走向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雷霸童鞋的地雷票!!! —————————————— 图上的小女森是你们家作者我【咳 言先森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写秦礼渊短信那里是想解释为什么会半夜自动打电话给他。我们宿舍一菇凉的手机就是会每晚打电话给最后一个跟她发过短信的人,可恐怖! 明天不更新,上午上课到11点半,下午要补三份实验报告!!! ps:双十一网购的巧克力至今刚刚发货,查不到物流的人真是伤不起!!! Chapter 28 ** 眼中的天地瞬间倒置,视线里只余他深色的西装时远时近,鼻尖偶尔撞在他挺拔的脊背,路曼抬起垂着的手臂,揉了揉鼻尖。胃里忽然一阵翻腾,路曼作势呕吐,却没想真的吐了出来。 一整晚的食物残渣伴着刺鼻的酒精味道尽数撒在言景旸的后背,长腿上。言景旸原本流畅动作的脚步微滞,甩上浴室门,将她和衣放进了浴缸。 高大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阴沉的目光居高临下地锁住她,压迫感浑然天成。 “我不是故意的,”路曼这时酒已经醒了一半,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避开他威慑的视线,“这种事情谁都没办法控制。” “是么?”言景旸动作从容地褪下西装上衣,长裤,随意丢在地面,陡然弯下|身子,俊脸逼近她,嗓音沉冷:“那就别再喝醉。” 路曼垂着头不语,乌黑的长发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言景旸看了她一会,伸出手拉开她羽绒服的拉链,路曼按住他的手,仰起头来看着他,依旧泛着湿意的眸子里写满了抗拒。 “我还不至于对一个满身酒气的人下手。” 路曼手一僵,伸开手臂配合着他的动作,一件件衣服被尽数褪了下来。 言景旸拿过莲蓬头,试了试水温,将她身后的长发捋到身前,热烫的水流洒在她白皙消瘦的背。路曼将自己缩成一团,食指掩在垂着的长发下悄悄擦着眼角。 他仔仔细细帮她洗好身体,拿来浴巾将她裹起,又将牙杯递给她,替她挤好牙膏,也一并递到她面前。 路曼眼底闪过一丝愕然,难以置信他竟会做这些,她仰起头来看他,他便坦然地由着她看,面庞没有一丁点不自然。 也对,他一直在把她当作他心里的那个人来对待,他会做这些,没什么可大惊小怪。良久,路曼低下头,沉默着接过。 这晚,言景旸强行将她留在二楼的卧室,他躺在她身侧,将依旧半醉,抵不住困意昏昏欲睡的人搂在怀里。 她很快便呼吸匀长。 他垂眸睨着她安静的睡颜,伸出手拢了拢她凌乱在额前的发,下巴搁上她发顶,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 一周后便是圣诞节,A市大街小巷满溢着欢愉,超市橱窗内大小不一的圣诞树跟形色各异的圣诞礼物占据了来往行人的视线。这是小孩子最喜爱的节日无疑,礼物,谁都喜欢的。 在这个充满祝福的日子里,路曼跟老大她们久违地聚在学校外的餐馆,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之后老大跟邵蓉便回了学校,距离这年的研究生考试,没剩几天了。 佳薇最近找了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知名企业做市场营销,她说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现在总算实现了。路曼由衷替她高兴,她擅长交际,处事圆润,又爱挑战,这份工作很适合她。 “你跟孔盛辉最近怎么样?”凛冽的风打在脸颊,路曼双手摩挲着微红的脸,开口问道。 佳薇原本神采奕奕地眼神顿时一黯,嘴角挤出一丝笑意,随意道:“他毕业准备回他家那边,现在工作都找好了,房子车子也有了着落,估计一回家就能结婚生子了吧。” “佳薇……”路曼握了握她垂在身侧的手。 “我没事,”佳薇展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我好着呢,你是不知道他这人脾气有多坏,整个一被家里人宠坏的大少爷,分了也好。这样我也不用每天照顾他的情绪跟喜好,那样过得很累。” 路曼心有戚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也许,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才是爱情该有的姿态。 两人逛完街,路曼跟佳薇道了别,便跳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别墅只有李管家在,虽然王嫂说她不是年轻人,不过什么圣诞节,路曼还是在前一天便放了她的假。 言景旸照例还未回家,路曼进门后,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去了厨房。李管家望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欲言又止。既然少爷特意交待过,他便不这样早地道出实情了。 路曼做了四个菜一个汤,都是简单的菜式,却显出几分温馨来。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言景旸也恰好下班回来,换好鞋进门,目光触及餐桌上的饭菜跟餐桌旁恬静的面容,一向深幽沉冷的双眸隐隐生出几丝柔意。 两人便一起吃晚餐。 算是和好,却未如初。路曼在他面前,话要少了很多,脸上不再是毫不掩饰的欣喜跟飞扬的神采。望着他的时候,目光亦不似从前那样沉醉专注,眼中像有零碎而明亮的光圈,能将人的灵魂吸引。现在的她,仿佛冷静了许多。 “圣诞快乐。”言景旸吃完,擦了擦手指,开口。 路曼抬起头来,目光短暂地停留在他的面庞,微笑,“谢谢,你也是。”复又低下头,手指翻飞发着短信。圣诞节是她喜欢的节日,因为这一天会收到很多人的祝福,不管那些故人是出于礼节还是真心诚意,只是看着这样美好的祈愿,就能让人整颗心都温暖起来。 她正回复某位高中时代好友发来的祝福短信,眼前陡然一暗,高大的男人于灯光下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路曼收起手机,抬起头来,言景旸对上她的目光,眼神示意她看向面前的餐桌。 路曼转过头,看到了面前瓶颈上系着蝴蝶结的红酒,“这是?” “圣诞礼物,”他说:“也是生日礼物。” “可今天不是我生日——” “我知道,”言景旸打断她,“这次是补过上一次的生日。”他原本想要带她出去吃,餐厅已经订好了位子,她却早已做好了饭,他想这样也好,至少在家过节过生日的话,她不会感到拘束。 路曼闻言,心里却是一涩,那天他忙公司的工作,根本没记得是她的生日,又或许是从没了解过。那天她请同学吃了蛋糕,自己一点没动,她以为回到家会看到满桌的菜亦或是等她的人,可是都没有。 伸出手扯了扯蝴蝶结,路曼轻轻地说:“其实没这个必要。”更何况,她从来就不喜欢这种看不出心意的礼物。 言景旸面色微沉,却只是强调说:“这是生日礼物。” 路曼不清楚他为何要强调这一点,笑笑说:“谢谢你的礼物,现在要开么?” 她的笑意未达眼底,言景旸看得一清二楚,胸口不期然传来一阵窒闷,他知道这种情绪,它叫失落,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失落些什么。 “那你想开么?”他听到自己问。 “无所谓,都可以。”路曼心头淌过这句话,却忽然想起这似乎是他第一次送自己礼物,以往可以当作情人节来过的每个节日,他们一个在学校,一个在公司,各忙各的,倒是免得浪掷人生跟金钱。 路曼抚了抚瓶身,仰起头来看他,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 卧室内温暖如春,灯光柔和,两个人并肩倚在床头,言景旸左手随意地覆在她腰侧,掌心的热度透过布料传递给她,在她的肌肤上激起一圈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红酒在她的轻轻晃动之下闪耀着瑰丽的色泽,言景旸侧头看她,浓密的长睫在她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阴翳,言景旸眸光微闪,问道:“不想喝?” “我怕我会喝醉,”漫不经心地看他一眼,“你不是不准么?” 言景旸放下酒杯,大掌转过她的脸,她眼中有他看不懂的情绪闪过,言景旸呼吸微顿,忽而勾起唇角,“你会这么听话?” 话落,摘走她手中的酒杯搁在一旁,手掌扶着她的肩,低头便含住她小巧红润的唇,低低地说:“你也会乖乖地让我欺负?” 他的嗓音明明低沉磁性又撩人,路曼却是心里一凉,她最近总是这样,他嘴里的话越是温情动人,她的心便越是会下沉几分,因为知道自己被他温柔相待的缘故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 路曼轻轻推开他,对他刚刚的问话避而不答,她转过身来盘腿而坐,伸出手轻轻点在他的太阳穴,嗓音里的颤抖几不可察:“你曾有过喜欢的人么,她是不是还在这里?” 言景旸莫测的眼神微敛,黑而亮的双眸锁住她的视线,仿佛能将她的心思看透。他抬起手臂,温热的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背,嗓音自然,毫无窘迫:“我如果活到现在都没有喜欢过一个人,那就太不正常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他有喜欢过别人,现在听他亲口承认,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路曼垂下目光,没接话,言景旸缓缓地问:“那你呢,以前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没有,”路曼摇摇头,继续说:“很多人都会在学生时代因为各种各样美好的理由注意一个人,或者因为他写得一手好字,或者因为他的手生得漂亮,又或者因为他打球的姿势很帅……但是好奇怪,我就从来没有对谁产生过这种多于欣赏却谈不上喜欢的感情。” “个体差异。”言景旸微微点了点头,粗砺的指腹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肌肤,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哥呢,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女配剧情开启!!! 一到周末就会抽,收藏什么的都不动,所以你们要多撒花冒泡给我码字的动力啊!!! Chapter 29 ** 路曼心内坦然,所以被问及这个问题,她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甚至在想起以前时光的时候,眼睛骤然亮了亮,像是夜空中闪耀的萤火。 从四岁到十二岁的九年时光里,少年的秦礼渊对她而言的意义不言而喻。他可以是兄长,心甘情愿地照顾保护她,容忍着她一切的小脾气,在她委屈难过时给予劝慰跟宽厚的肩膀。他也可以是朋友,他们会毫无芥蒂地分享并守护着彼此不会让长辈了解的秘密。 优秀的少年曾是路曼幻想成为的人,他总是可以自信而从容不迫地面对一切。他俊秀的字,傲人的成绩,逼人的才气,都是路曼一直想要努力的目标跟方向。 秦礼渊在学生时代就像一块移动的磁铁,走到哪里,就能将人的目光吸引到哪里。 那时自然不乏以各种方式向他告白的女生,而每一次他都能不费一兵一卒,三言两语将人婉拒,路曼曾有一次忍不住问他:“那么多优秀的女生里就没有一个让你顺眼动心的?” 秦礼渊转过头,清俊少年的气质雅然地像家中栀子花的香,他笑笑地看着她,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惋惜意味,“好可惜,为什么没有呢?如果有的话,就能多一个人跟我们一起爱你了。” 感受到手背上忽而加重的力道,路曼从回忆里抽身,他一贯紧绷的下颚在她早已出神的视线中渐渐清晰,她定了定神,突然扬起小脸迎上他渐渐冷下来的目光。 像是听得到她眼中光亮所代表的茅塞顿开般“叮”地一声,言景旸下意识蹙了蹙眉,便听到她说:“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我哥长相脾气好,擅长的事又多,而学校里其他男生跟他相比要逊色很多,所以我才没有暗恋过什么人……” 其实路曼还想说,有秦礼渊在她身边,根本不需要男朋友这种装备,但是她清晰地看到言景旸黢黑如夜色的双眸眯了起来,她太了解这种眼神了,每次他表现很怪而且莫名其妙发脾气时就会出现这样危险的眼神,所以路曼及时住了口,双手撑在身侧向后动了动。 言景旸察觉她的动作,脸色深沉如墨色,原本坐得笔直的身体倾斜过来,带着压迫感的呼吸喷薄在她的鼻尖,“你哥在你心里就那么好?” 路曼鼻翼里满是他口中红酒的香醇,擦了擦微痒的鼻尖,低声说:“家人本来就该越看越顺眼,做什么都觉得他很好吧?”就像她从一开始便把言景旸当作家人,爱人,才会觉得无论他做什么都可以尽量包容,无论为他做什么都是应该。 听完她的话,言景旸脸色稍霁,几不可闻地“嗯”了声,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腰,十指交握贴在她腰后,将她拉向自己,未离开的手掌在她最近养起来的小肚子上捏了捏,眼中陡然亮起某种危险的光芒,嗓音微哑:“还要不要喝酒?” 他眼中有细碎的光圈亮起,像小时候夜晚时分伏在水井边沿,从上而下望见的依稀月光,路曼看得一愣,急忙别开眼,拿过酒杯佯装镇定地晃了晃,笑道:“总该把酒杯里的喝光吧。” 喝到微醺,路曼眼中泛起迷蒙,脸颊浮上粉色,暴露在空气中的白皙颈项跟精致的锁骨不自觉散发出属于她自然而令人迷醉的香味,言景旸眼眸一黯,从西装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递到她面前。 “这是……礼物?”路曼眼睛亮起,嘴角弯成愉悦的弧度。 “打开看看。” 路曼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对款式简单的银质耳钉正安静躺在盒子里。 言景旸见她久久不说话,便问:“不喜欢?” “不是,”路曼急忙摇头,“很喜欢,这对小乌鸦还是小天使真是太可爱了。” 言景旸脸色一黑,“那是招财猫。” “啊?猫为什么会有翅膀?” 他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他只是向店员讲了路曼的年龄跟平时的喜好,想要一份她会随时带在身上,不会对她平时做实验造成妨碍的礼物,店员便拿出这对耳钉推荐给他,说这是一对招财猫,寓意好,女孩子戴起来会很可爱,不像戒指戴在手上会不方便。 他想起她小巧的耳珠上一直空荡荡作为摆设的耳洞,便买了下来,虽然他至今也没看出这两只抽象的动物哪里像猫。 “如果你想,你也可以有翅膀,”言景旸取出一枚耳钉捏在指间,“脑袋侧过来。” 路曼却噌噌噌下了床,不久之后拿来一小瓶医用酒精跟棉棒,“戴之前要先消消毒。” 言景旸按照她的要求将酒精涂在耳钉上,棉棒在她耳洞周围仔仔细细擦过几遍,才凑上去帮她戴耳钉。 “好了没有?为什么有点痛?” “马上好。” “真的有点痛啊,啊——” “好了。” 路曼揉了揉耳垂,一脸担忧,“你确定没有另外扎一个洞出来,怎么会这么疼?” “……”言景旸没理她,继续帮她把另一枚戴好。 路曼却很执着,她把后背留给言景旸,揪起左耳,“你快看一眼,后面是不是多了一个洞,有没有流血?天哪,我不要一只耳朵上两个洞洞啊……” 言景旸满脸无奈地盯着她乱扭的背影,意思意思地看了一眼,“没流血也没多出一个洞。”他凑上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垂,路曼立马不敢再动,他的吻渐渐蔓延到其他地方,呵在她肌肤上的热气也越来越烫。 路曼安安静静被他吻了一会,慢慢转过身来看着他,脸上的红晕不知是因为酒意还是其他,“我明天要做实验。” “明天周六。” “可是还是要做实验,要做一上午。” “不会让你累的。”言景旸封住她的嘴唇,手指轻轻地揉入她柔顺的发,给了她一个令人窒息且心神具颤的深吻。额头相抵,他染上情|欲的双眸直直望进她眼睛里,哑声:“好不好?” 路曼垂下眼,目光扫过他微微敞开的衬衣领口,小声:“我没有高领毛衣,所以你……” “我知道,我会注意。”话落已再次吻住她,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紧紧箍住她纤瘦的腰,唇舌交缠之间,两个人的身体越贴越紧。 他自己都记不清,从他们冷战那天开始,他有多久没有碰过她了。 身上的衣物很快褪尽,言景旸摩挲在她腰侧的大掌慢慢上移,动作轻柔地揉按着,掌心已感受到她因为自己的抚触而慢慢情动。 “放松,不用紧张,害怕就抱紧我。”感受到她的回应,他将自己一点点埋入,极力隐忍着,缓缓地动作。 终是情不自禁,将所有的情动尽数给了她。 将她搂进怀里,言景旸拇指指腹擦过她耳垂上冰凉的触感,目光一偏,落在那瓶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红酒上。 这一瓶酒,是他托人从法国带回来。这酒跟路曼是同年、同月、同日来到这世上。 “笨蛋。”言景旸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路曼咂了咂嘴巴,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好温暖的抱枕啊,路曼在梦中感叹。 第二天早上,言景旸神清气爽地从洗手间出来,床上的人正目光幽怨,维持着一个艰难而又古怪的姿势看着他。 “你这是做什么?”言景旸走到床头坐下来,“不是要做实验,还不起床?” 路曼才一醒来便想要打呵欠,她将两只手举在头顶,酣畅淋漓地打完呵欠,然后发现——手臂放不下来了,只要一动,肩膀就酸得厉害,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你帮我把胳膊放下来,她们好像不能动了。”路曼蹙起眉对他说。 言景旸挑了挑眉,“我昨晚好像没怎么她们吧。” “你明明……”路曼咬牙切齿地闭了嘴,“总之你快点帮我,我快迟到了。” 言景旸心情愉悦地将她僵硬的双臂从她脑袋两侧摘下来,顺势将她从柔软温暖的大床上拉起,路曼将被子裹到脖颈处,双眼无神地盯着面前的白色墙壁,“周六为什么要做实验啊,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 言景旸拍了拍她的发顶,“穿好衣服去洗刷,吃完早饭我送你去实验室。” ** “实验原理听懂了吗?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如果没问题,我就来问你们了。”带实验的师兄讲完复杂冗长的实验原理,对实验装置的每一部分均作了详尽的解释之后温柔道。 一众人狂点头。 “路曼。” “啊?”原本睡意满满的人一瞬间被惊醒。 “你来解释一下,如何控制停留时间。” “这个……”路曼大脑努力地运转着,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脑袋发出的嗡嗡声。“通过流量计控制流速吧,反应柱的体积与停留时间相除就可以得到流量了……吧……”路曼不确定地说。 师兄点了点头,“你说得很对,”他顿了顿,“以后周六有实验的话,周五晚上一定要尽量早点睡,否则做实验精力不济的话很容易犯错,还容易发生危险,知道了吗?” “是,知道。”路曼的回答很严肃,手指却在众人之后悄悄翻飞发着短信:“完了完了,这就是那个传说中自来熟到谁无聊就被拉过去聊天还很啰嗦的师兄吧?” 没过几秒,手机在她口袋里振动,她以为是佳薇发来的短信,结果是某快递公司发来的快递信息,路曼心里奇怪,她最近好像并没有网购过东西吧? 按部就班地做完实验,还是匆匆赶过去签收了快递。 “我好像没有网购过东西唉?”路曼忍不住对快递小哥说。 “不是网购也可以快递。”快递小哥对她的常识很不屑。 路曼走到一旁的木质长椅上坐下来,将快递打开。是一本普普通通的画册,封面上甚至没有任何图案。 路曼打开第一页,已有些泛黄的画页上是一个女生的侧脸,恬淡安静,她身后盛放着美丽的蔷薇花。路曼虽然不懂画画,但能将这名女生画得如此美好,应该不是亲近的人便是对画中人用情至深。 她细细欣赏着这幅画,却在盛放的花朵中间,看到了一行写得细小的英文:Just for QYQ。 心脏跟咽喉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一般,路曼指尖颤抖地翻到第二页,依旧是同样的女生,同样的蔷薇花,还有,同样的句子。 第三页,第四页……一直到最后一页。 在冷冽的寒风里,她觉得更冷了,不由自主地抱紧自己,路曼站起身,走到快递小哥面前,“这个东西……你知道是谁寄来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粗稿,今晚或者明天上午小修,不用重新回来看啦~~~ ↑↑↑是一筐兔子画铺鹿圈圈童鞋画的人设,很喜欢!!! 应该知道这是哪一个场景吧?应该能吧? ps:作者写到那啥啥的时候总是各种害羞……所以就是那种水平了…… Chapter 30 ** 签快递时路曼便注意到寄件人那栏是空白,联系方式后面只留了一个十一位的手机号码,氤氲的雾气将地面打湿,虽是正午,天空四周泅出雾蒙蒙的灰色,寒风如刀,细细密密划过她的脸,路曼一下子清醒过来,没有等他回答便掏出手机照着上面的数字拨了过去。 打不通。意料之内。 站在原地愣神之际,手机在她掌心震动起来,是言景旸打来的。 “我在你宿舍楼下。”他说。 熟悉的声线灌入耳朵,路曼这才记起他说过要来帮她收拾行李。 大四仅有的一门专业课考试已经结束,实验也已经是最后一次,这个学期名义上成为了过去式。导师已经帮她确定好下学期毕业设计的课题,寒假只需在家收集资料,提前整理思路,来年一开学就可以直接进入实验阶段。 “……哦,我这就回宿舍了。”路曼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将画册装进双肩包,转过身来迈开步子。 宿舍楼下那人的样子远远地映在她的视网膜上。言景旸穿了一件深灰色翻领外套,衣领上的绒毛衬得他整个人的气质柔和下来,黑色的西裤笔挺,他正双手抱胸,长身玉立地倚在车旁,与在萧索的冬意里瑟缩在厚厚的羽绒服中的自己气质迥然。 说起来,画中那个人似乎真的要比自己跟他相配得多。也难怪他会不喜欢她,真的相差太远了,倘若她是男人,也不会挑自己这样的做老婆吧。 路曼轻轻笑了笑,摸了一下耳垂上的耳钉,将脸上的涩意隐去,慢慢朝他走过去。 他这时转过头来看到了她,她将自己裹得像一只刚刚出锅的粽子,脖子上围了条厚围巾,脸上只剩两只大眼睛生动地眨着。她现在的样子实在算不得好看,他的心里却泛起微妙的情绪,从早上到现在,也才不足四个小时没有见面,却好像已不见她许久。 这种感觉,真的是久违了。 言景旸迎上来,牵过她微凉的手,“穿这么厚,手还这么凉?” 路曼吸吸鼻子,笑笑,“我是女孩子呀,又不像你,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我们身体的构造就是不一样的。” “你倒是会找借口。”言景旸屈起食指扣了扣她的额头。 ** 跟宿管阿姨简单解释了几句便被放行。宿舍里只有老大跟邵蓉在,佳薇的最后一次实验在周三,这时已经回了家。 看到门口路曼身旁的男人,两人均是掩不住意外,正在吃盖浇饭的邵蓉反应过来,迅捷地擦掉嘴角的油渍,矜持地问了好,言景旸微微点头,对她说你好。 老大则上前一把将路曼扯到一旁,压低声音:“这是你老公啊?长得非人一般的帅啊!就是看起来有点冷,不知道相处起来怎么样。” 路曼拍了拍她的手背,亦是小声:“他就这样啦,可能平时缺爱吧……” 言景旸自然听不到她们的对话,环顾宿舍一周准确无误地看到那只熟悉的枕头,上前坐在她床沿,从她床上小山一般堆叠的书里随意拿起一本,待看清封面上的书名,眉毛一挑,翻到中间的某页看起来。 路曼正跟老大聊得欢乐,目光瞥到他手中的书,呼吸一滞,xiu地跑过去将书从他手里抽走,言景旸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来你喜欢那样子……” 不!是!的! 路曼拼命摇头,随手拉过一旁正不明所以的老大,把书塞到她怀里,“这是老大的书,我只是、只是借来看一眼。” 凭借多年来培养出来的默契,老大一下子就恢复如常,笑道:“对啊对啊,她床上其他书也是我的,我们宿舍有什么都是共享的。像是裤子、鞋子、帽子、手套,除了牙刷内裤跟男朋友,什么都是可以一起用的嘛,哈哈哈……” 路曼捏了捏额头,心情沉重地拍了拍老大的肩膀,“别笑了,我头疼。” 接下来老大跟吃完午饭的邵蓉神展开了一系列无下限的对话,无论路曼是“咳咳”还是用眼神暗示,都没能让她们矜持下来。 言景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跟宿舍人的相处,平淡而又温馨,她会肆无忌惮地把所有的情绪挂在脸上,好的不好的,表情丰富地像是幻灯片,快乐却是那样真实。 三个人笑着闹了一会,路曼肚子突然叫了起来,很大声。 “咳,”路曼擦了擦鼻子,看向言景旸,“那个,你饿了没有,我们要不去食堂吃午饭吧,二楼的羊杂汤很好喝的,去吗?” “走吧,我确实饿了。”言景旸站起来,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 ** 二楼卖羊杂汤的窗口前排了七八个人,路曼牵着言景旸的手排在队尾,踮起脚一脸担忧地看着所剩不多的羊肉泡馍。 言景旸掌心按在她肩头,示意她“矜持”一些。 等排到他们,只剩了两个羊肉泡馍,路曼给言景旸要了一碗羊杂汤,对着打饭的阿姨说:“我要两碗,但是能不能盛到一个碗里啊,不然我一个人面前两碗羊杂汤会显得很像饭桶。” 言景旸无力地看了她一眼,端着自己的碗去找了座位,遥遥看着她一脸兴奋地端着满满一大碗羊杂汤走向他。 “吃这么多,不怕上火?”言景旸用勺子点了点她的碗沿。 “没事没事,”路曼把泡馍撕成小块,丢进热气腾腾的汤里,“反正都要放假了,上火也不会耽误事,回家吃点消炎药就好了。” 她忽而抬起头来,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你以前学过画画吗?” 言景旸撇开香菜舀了一勺羊汤喂到嘴里,“小时候对那个感兴趣,所以自学过。”言世何发现他偷偷买回家的画板跟颜料,趁他不在家的时候让人全都清理了一个干净,所以后来他便只画素描,画他喜欢的,想画的一切。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就是想多了解一下你。”路曼说完,久久没等到他的回应,缓缓抬起头来,迎上的便是他深邃而复杂的目光。 她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带着小心翼翼的探究意味,言景旸心底叹了口气,原本抿起的唇微微勾起,眸光清澈,“是该好好了解。” 两人吃完午饭又回到宿舍将行李收拾好,言景旸把她超大号的行李箱塞进车子的后备箱,一路上将车子开得不急不缓。 回到别墅,管家将她的行李箱搬到楼上,言景旸欲伸手接过她肩上的书包却被她阻止,“你先等等——” 路曼噌噌噌跑上楼将画册藏好,等言景旸走进卧室,见她没有第一时间整理自己的衣物,而是趴在床上写写画画着什么。 路曼看他进来,将手里的空白画册跟素描笔递到言景旸面前,言简意赅道:“画我。” 言景旸挑了挑眉,接过画册,第一页上面画了一团类似于毛线球的东西,右下角写着:路曼’s。 他在床尾坐下来,将画册摊开在腿上,“那你摆个姿势出来。” “比如,什么姿势?”路曼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被人画过,至少不是这样光明正大地画。 “越自然越好,”言景旸面无表情地指挥:“你趴在那里,腿翘起来,不要乱晃。” “那脸呢,是要正面还是侧脸?” “都可以。”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路曼胸口开始窒闷,手臂发酸,小腿更甚,忍不住蹙起眉催促道:“画完没有啊,这个姿势好累。” 言景旸淡淡应了一声,画完最后一笔,将画册递给她。 路曼看到自己的画像,眼前一阵发黑,蹭地坐起来,“什么啊,为什么是一只刺猬,还是又蠢又胖而且看起来长残了的?” 言景旸长臂伸过去,用手中的素描笔敲了一下她头顶,“你以后少吃一点,不然就会长成这个样子。” 路曼恶狠狠地瞪着他,“既然是要画刺猬,干嘛让我摆那么累的姿势?!”而且这幅画上面的刺猬根本就看不到腿。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样一只刺猬怎么会需要画那么久? “你耍我!” 言景旸心情愉悦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孺子可教。” “不行,我也要画你。”路曼盘起腿,有样学样地指挥他,“你站着,不准坐,不准说话。” 没过多久,一只散发母性光辉的大灰狼栩栩如生地出现在小刺猬身边,路曼拿给他看,不顾他调色盘一般变幻的脸色,径自给他解释:“你看他脖子上的毛跟你衣领上的像吧?” “为了体现我们的年龄差,我是不是应该考虑给他画上白胡子?哈哈哈,白胡子老爷爷哈哈哈……” 言景旸深深呼出一口气,将她手中的画册翻到最后一页,手掌握着画册一转,几乎要贴上她的脸,路曼身体后倾,待看清画面上跟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终于止住笑声,摸了摸鼻尖,厚颜道:“还、还挺漂亮的。” 路曼将画册捧在手里,抬头问他:“可是我刚刚面对你的就只有侧脸啊,为什么你画出来会是正面呢?” “不知道。” “你既然好好画了,为什么要给我看什么刺猬?” “不知道。” “其实你现在没那么生气,对吧?”路曼趁他不注意,微凉的手从他上衣下摆探进去,挠了一把他的腰,还自动配了“咯吱咯吱”的音。 言景旸表情怪异地看了她几秒,突然转过身迈开长腿走出了卧室。 路曼目送他仓皇的背影逃出她的视线,右手小心翼翼地抚上这幅画。 这样看来,她也是在他心里的吧?她可以这么相信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素那幅画【开玩笑的,是碧水一妹子画的! 这章的重点是言先生的动心跟……害羞(?) 下周基本是日更的节奏,忍不住想要哀嚎!!! 总想虐的,但又管不住自己的手,冬天已经这么冷了,真不忍心开虐啊。 ————————————————————挂一下地雷票。 时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21 22:08:32 时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21 22:08:59 时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21 22:10:17 Chapter 31 ** 路曼从来都很容易满足,一丁点的抚慰便能让她满心欢喜地忘掉心中的一切不痛快,小时候不开心,长辈给她一颗糖果,夸一句“我们曼曼最好了”,她便能马上笑逐颜开,偶尔还会主动将小手背在身后,一板一眼地唱一首刚刚记住音调的儿歌。 长大后,她依旧如此。任何人对她好一点,她的心情都能在一瞬间变得明媚,有些执迷不悟的傻气。 就像言景旸那晚说的——很乖很好哄。 她知道他的心里有一片白月光,可能无法言说又难以忘怀。她看得出他曾对那个人付出过真挚而温柔的深情,在以后很长的一段岁月里,那个人在他心里依旧会占据很重要的位置,也有可能就算她花费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撼动并取代那个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但是那又怎么样?至少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是她,而且名正言顺。 路曼双手撑着下巴,痴痴地看了一会画页上的自己,在右下角一笔一划地写:XX年12月26日。 ** 这晚言景旸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他家小刺猬正穿着一套粉嫩粉嫩的睡衣坐在床头,裸|露在空气中的脚丫子随着耳边的音乐有节奏地,前后左右不安分地动着。 这套睡衣是她双十一网购来的情侣睡衣中的一件,买给言景旸的那件她拿回家给他看了一眼便被他嫌弃地搁置起来,因为睡衣上面的图案实在是太幼稚了。至于她会为自己挑粉色,完全是因为其他打五折的睡衣都丑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言景旸闲倚在浴室门口,用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他就这么看着她,心脏那里竟像淌过一阵温热,熨贴而舒适,像是从寒冷的冬意里走到温暖的室内,喝了一杯飘着热气的热茶。 他看到她的眉头轻蹙起来,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接连点了好几下,过了几秒脸上挂起浅浅的梨涡。他想,她一定是切到了自己想听的歌。 言景旸拿着吹风机走上去,坐在床边,将她耳朵里的耳机摘下来,把她正在听的歌外放,路曼抬起头,伸出手摸了摸他半干的黑发,自觉接过吹风机,示意他背过身去。 预想中的嗡嗡声却迟迟没有响起,言景旸转过身来,就看到她坐也不是,跪也不是,细眉轻轻拧起,纠结的表情如同正在解决一道高数题。 言景旸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微微鼓起的脸,听到她“啊”地一声,两条长腿闲适地搁上床,伸出手臂搂上她的腰,一把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这个,这个姿势……好像有一点邪恶,又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感。 路曼定了定神,打开吹风机的开关。她纤细的手指从他发间穿过,感受到他的黑发带着软软的凉意,却让她胸口一阵发烫。 “你头发好软,摸起来像我们家二二,也不知道爷爷奶奶平时都喂它什么,全身的毛又黑又亮,不过它后来吃太多,撑死了。” “二二,是狗的名字?”言景旸有些难以置信,好好吹个头发怎么也能想到拥有如此奇怪名字的狗? “对啊,”路曼说:“名字还是我取的呢,本来叫一一的,但是我哥说一一听起来太像女孩子名,我家二二是一只小公狗。”路曼说着不由摸了好几下他的发顶,好亲切的感觉啊! 爱不释手地停下对他头发的蹂躏,“好了,啊——” 带着她熟悉温度跟味道的躯体猝不及防地压上来,路曼脑袋一瞬间短路了几秒,没办法理解两个人突然发展成这个姿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书里面是这么写的吗?”他忽然开口,黢黑的双眸闪耀着某种熟悉的光芒。 书?什么书? “!!!”她想起来了,是上午他看到的那本书名无节操,内容无下限,但是靠狂霸拽酷的男主跟满满的JQ戏而人气爆棚的某小说,路曼有气无力地解释:“其实我借来那本书一个字都没看过,那个作者的书我是第一次看。” 由于她现在大脑仍处于缺氧状态,丝毫未察觉自己前后两句话里的逻辑是怎样的混乱,自相矛盾。 “哦?”言景旸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一本正经地问:“那为什么扉页上面会写着路曼一撇S?” 路曼呼吸一紧,脸上的表情难掩震惊,忽而想到什么,整个人绷紧的身体一瞬间放松下来,“怎么可能?我从来不在买回来的小说上面写自己的名字,那样多蠢……”话落手掌“啪”地捂上嘴巴,她刚刚说了什么? 言景旸嘴角微微勾起,稍一用力,扯落她死死掩在嘴巴上的手掌,薄唇贴近她的唇畔,嗓音低沉而暧昧:“这样……那我们,继续?” “……” “这样……跟这样,你喜欢哪一种,嗯?” “都……” “都喜欢?那好,我们先试试这样……你不用紧张,我有分寸……对,放松……” 于是某人无力的反抗讨饶声跟某人舒服的喟叹声贯穿了这晚的始终。 事实总是证明,言景旸的记忆力,领悟力跟模仿能力都是非人的强大,而且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由于中间过程太辛酸,路曼半夜是被渴醒的。习惯性地想要寻找身旁的热源,伸出手却摸了个空,属于他的那半边床,早已凉透了。 路曼睁开眼,翻了个身,看到了此刻正站在窗外阳台上的身影。属于城市夜晚的灯光远远近近地闪耀着,他的身影在黑夜的明明暗暗里模糊不清,唯有他指间的猩红清晰而真实。 她披上厚外套,穿上棉拖鞋,静静走到通往阳台的门后,旋开门把手,窗外的冷风一下子灌入四肢百骸,惹得她一阵颤栗,忍不住缩起肩膀。 或许是由于窗外的风声呼啸,他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声响。路曼正欲喊他,他左手中的手机突然亮起,在黑暗的四周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抬起手臂,就那么直直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一动也未动。 过了不知有多久,手机不知疲倦地再次亮起光芒,他这次却没再犹豫,低沉如水的声音在下一瞬响起,带着些许干哑,短短几个字,听在路曼耳朵里却像一句凌迟。 “喂,夜蔷。” 路曼垂在身侧的手一颤,再迟钝的女人在某些方面也会是一致的敏锐,更何况路曼不是迟钝的人,而且“QYQ”、“夜蔷”,很难不会叫她联想到一起。 她不想也不敢再听下去,愣怔片刻后轻轻合上了门。 躺回床上,却再无睡意。 每过一秒,她的心便下沉几分,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看向站在寒风之中却浑然不觉的人。 她开始忍不住想,他们在聊些什么?只是单纯地聊聊天,还是在回忆只属于他们的过往?又或者等明天她醒来,他们会一起并肩站在她面前,向她宣告其实她根本什么都不是? 路曼想象出那幅画面,冰凉的手掌隔着衣料抚上自己疼到发颤的胸口,原本干涩的眼睛里像是有什么要涌出来。 言景旸推开门走进卧室的时候,她已经任何情绪都没有了,不知道是他在外面站得太久还是她调节情绪的能力太厉害。 她此时此刻只能在他察觉不到自己醒着的黑暗之中,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言景旸掀开他那侧的被子躺回她身边,卷进一股铺天盖地的冷意。他自然地探出手臂将她搂进怀里,路曼却没办法掩饰自己身体最真实的反应,她全身一瞬变得僵硬,旋即装作熟睡中的不经意,挣出他冷到没有声息的怀抱。 接下来的几天,路曼像什么都没看到听到过一样,看着他的时候,脸上依旧会挂着浅浅的笑,笑容里的疏淡细微的令人难以察觉。 元旦那天中午,路曼跟老大邵蓉聚餐完,承诺研究生考试那几天会住在学校陪她们。 在校外遇见了拖着行李箱正欲打车回家的乔任,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些许复杂,像是在确认什么,末了,他半开玩笑地问:“最近在减肥?怎么瘦了?” 其实她并没有瘦,只是她这几天的脸色不似以前健康。她不得不承认,只要遇到言景旸的事情,她便只知道不去面对,只会落荒而逃。 “冬天减肥给谁看啊?”路曼扯起嘴角笑了笑,“可能最近变成素食动物了,肉吃得少了,自然就瘦了。” 两人又随意地聊了几句,一辆出租车驶过来停在招手的乔任面前,他将行李塞进后备箱,坐上车之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用力摆了摆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讲。 路曼几分钟后跳上回家的公交车,回到别墅却收到了一份大礼,而正是这份大礼,将她原本平淡如水的生活带向了未知的,不可收拾的后来。 作者有话要说:女配起名无能~求轻拍~ 这越来越晚的更新时间啊~ 这章后半部分写得时候居然虐的自己心肝儿指尖疼,回头看却又没什么感受。 所以,请告诉我你们的感受…… Chapter 32 ** A市接连下了几天的雨,这天总算雨歇,天空却依旧是灰蒙蒙,空气里湿意满满,夹杂着泥土味道,倒是比平时新鲜清爽很多。 路曼下了公交车,一路踩着枯黄的树叶,缓缓踱回别墅。 “小姐,今天有您的包裹。”管家见她回来,便将今天收到的包裹拿给她,路曼心头一颤,将包裹接过。 依旧是匿名寄过来的。 路曼从小便对数字很敏感,所以她一眼便看出留在上面的手机号码跟前几天快递上面的是同一个。 这个人到底想要做什么?让她知道言景旸跟那个人的过去,对他或者她,究竟有什么好处? 路曼抱着沉甸甸的包裹,径直上楼进了卧室,锁上了门。 下一刻,她却停止了一切的动作。她不敢拆开,她怕自己没办法承受即将看到的一切。 可是,不了解属于他的过去,两个人的将来就会可靠吗? 路曼缓缓坐上床尾,合上了眼。这几天跟言景旸相处的画面一点点在脑海中回放,他起床会帮她掖好被子,掌心覆在她发顶,给她一个早安吻;下班回来,他会揉乱她的发,在她弯起的嘴角落下微凉的吻;睡前他会将她的双脚按在自己胸口,焐热之后再将她的脚掌固定在双腿之间,拥着她入睡…… 他如今做的这些,总该有一分是出于真心的吧,路曼想。 她慢慢睁开眼,锋利的刀刃划开封条,纸箱被打开,里面沾满岁月与柔情味道的所有,一下子闯入她眼帘。 里面的东西放置地不算整齐条理,甚至有一些是被上面的遮住,路曼拿起最上面几页泛黄的纸,上面写满了她看不懂的五线谱,甚至有不小心擦到未干的笔迹而留下的痕迹。 第一页上并没有这首歌的名字,最上面只写了这样几个字:献给我此生唯一的挚爱。 是言景旸的笔迹,她认得出。 路曼喉咙发涩,已经微微湿润的眼眶叫她强自撑着,才没有落下泪来。 紧接着是五本保存完好的书,每一本的扉页上都写着“送给我的公主,生日快乐”,唯一不同的便是右下角的落款日期。 连续五年她的生日,他的礼物跟祝福从未间断。 随意翻开第一本书,呈现在她眼前的两页纸张上面,在细细密密的字里行间,写满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柔情蜜意。 在第202页上,是他的笔迹、他的深情不移,在第203页,另一个清秀的字迹道出自己心底的顾忌忐忑。 这样的交流并不是每一页上都存在,路曼静静翻完五本书,一颗心随着她合上书的动作彻彻底底地坠入深山湖底。 他们相爱。 她比他大三岁,她一开始没办法接受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男朋友。 他展开一系列的甜蜜追求,最终赢得她的心。 在一起的四五年里,他为她做尽了一切浪漫事,而她会为他分忧,全力配合他的时间。也会有争吵,但都抵不过爱情本身。 他们的故事,大约如此。 将东西收好藏起,路曼和衣躺进被子里,整个人蜷缩起来,宛如胎儿在母体中的姿态。她好想不去计较,可她心里却没办法不介意,不难过。他们曾那样相爱,比她曾悄悄想像过的要爱得更深。 路曼擦掉眼角滚落的泪珠,逼迫自己入睡。梦里梦到对她而言连相貌都模糊不清的妈妈。 她在梦中只是一个温暖的轮廓,路曼扬起脸看着她,语气难掩委屈难过:“妈妈,我该怎么办呢?我应该继续喜欢他吗?我好想一直一直喜欢他,可是如果他一直都不能喜欢上我,甚至……他不喜欢我喜欢他,那我该怎么办呢?妈妈,你告诉我好不好?” …… 路曼醒来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卧室里没有开灯,也是一片昏暗。她摸了摸眼角,泪痕早已干掉,妈妈在梦中对她说了什么,她也早已记不清。 不过她想,如果妈妈依旧在她身边,一定会希望她能始终如一地爱一个人。更何况,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感情的事情强求不得,不是她的,就算再费劲心思也没有用,是她的,别人便不可能轻易地夺走。 ** 圣诞节那天,路曼便邀请秦礼渊到别墅一起过节,他原本要过来,中途突然说有事过不来,所以家庭聚会便被推到了今天。接近年关,事务所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好好收尾,他忙完这天的工作,到别墅时已经接近晚上七点钟。 秦礼渊按过门铃,在缓缓打开的门后看到了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他清晰地感觉到心里一疼,一边进门一边难掩担忧地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来,路曼递给他一杯热茶,揉了揉微微肿起的眼睛,笑道:“没有啊,放假在家没事做,可能睡太多了,看来还是需要进行适量的户外运动,可是天又真的好冷,真希望春天赶快来就好了。” 路曼吹了吹手中那杯热茶上飘荡的雾气,旋即想到什么,一时起了玩心,整张脸虚掩在杯口,等她抬起头来,脸色被热气熏成水嫩的粉色。 “这下是不是好看多了?” 秦礼渊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语气无奈:“是啊,好看很多。” 两人正说着话,言景旸从门外进来,携进一阵风尘仆仆的寒意,路曼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朝他走过去。 “你回来了。”路曼接过他脱下的厚外套挂起,言景旸“嗯”了声,俯下|身在她唇畔落下一吻,抬眸的时候对上秦礼渊的目光,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秦礼渊自然地撤回目光,握着茶杯的手不受控制地一颤。 路曼早就洗好,切好菜,他一回来,她便钻进了厨房准备晚饭。 言景旸换好拖鞋坐上秦礼渊身旁的沙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工作不忙?”短短四个字,语含挑衅。 秦礼渊双腿叠起,不经意瞥向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好脾气地笑了笑,“总有一些事情比工作要珍贵重要很多。” 言景旸眼睛眯了眯,他自然知道秦礼渊话中珍贵重要的是什么,端起面前的茶杯,就着她浅浅的唇印抿了一口热茶。 话不投机,半句也多。 两个男人之后便是一致的沉默,直到路曼将最后一样菜端上桌,两人才勉强对着彼此笑了笑。 饭间路曼跟秦礼渊聊起天,言景旸只能在他们聊到家中两位老人时才插得上嘴,其余时候均是坐在一旁不甘愿地听着,偶尔开尊口挑一下饭菜的毛病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今天怎么啦,我做的菜你不是都吃得习惯了,还是今天做的味道特别不好?”秦礼渊走后,路曼一边戴着胶皮手套在流理台前洗着碗碟一边转过头问站在她身后的言景旸。 “看不惯。” “嗯?什么?”哗哗的水声里,她没能听清他刚刚的回答,索性关了水龙头。 厨房里安静了一瞬,言景旸忽然问:“你小时候就没有其他玩伴,整天跟你哥……在一起?” “没有呢,其他小朋友都不跟我玩,他们说……”他们说她是没人要的坏孩子,否则爸爸妈妈不会都“丢下”她不管。路曼顿了顿,“我太聪明了,他们会嫉妒我。” 言景旸表情微顿,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脸,“脸皮真厚。” 路曼洗好碗,言景旸帮她摘下手套,握了握她的手,洗了那么久的碗,手已经变得冰凉。 “改天还是买一台洗碗机好了。” “为什么?手洗我比较放心。”路曼说。 言景旸顿了顿,“那以后我们出去吃。” “出去吃……”路曼撇撇嘴,“你就那么嫌弃我做的菜?” 言景旸附在她耳边重重叹了口气,“冬天洗碗,手不会冷么?” “好像是挺冷的,”路曼双手毫不客气地搁上他温热的脖颈,“这样好多了。” ** 如路曼所答应的,她一直陪伴老大跟邵蓉度过了考研的三天,听她们诉苦考研题目的变态并给她们信心,为她们祈祷,加油。 三天过去,她跟邵蓉一起到火车站送老大坐上火车,她们都知道以后的日子必定聚少离多,虽然知道还有一个学期的相处时间,说话之间却分明有了涩意。老大难得感慨地看着邵蓉,“小蓉儿,遇到你的靖哥哥就赶紧抓牢,读研究生也有个伴,你那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改一改,不要把好男人吓跑了。” 转过头看向路曼,“虽然我看小说很萌又帅又有些冷的男主,但是路曼,不要让自己太辛苦,他比你大六岁,理应多照顾你的。不过你这么早就嫁出去,朕心甚慰啊,至少证明咱们理科女生也是有人要的!” “噗~”三人一瞬间笑成一片。 目送老大的火车离开,心情还是忍不住低落了一下。两个人在火车站坐了一个钟头,邵蓉的检票时间也到了。 这天的很多乘客有幸看到两位裹成球的女生在火车站抱在一起,哭成了傻瓜。 一个人走出火车站,鼻尖依旧泛着红色。送别这种事,她一直就很害怕,以后还是尽量少一些,路曼揉了揉鼻尖,跳上公交车。 **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有些粗糙,但是我写的时候心是真诚的,反正写到好几个地方我都想哭,看来我泪点好低。 写到最后我都觉得自己对路曼好残忍,这么好的孩子,我为什么会虐她呢? 言景旸跟那谁的故事在这里也就先简单一交待,后面会详细写,或者写到番外里。 ps:请坚定不移地为争取日更的作者撒花,么么哒! 明天应该会更新,应该…… Chapter 33 ** 放假在家的日子突然清闲下来,在查阅文献,思考实验方法之余,路曼总算将她心心念念的Photoshop CS6下载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利用每天的空闲时间按照网上的教学视频学习。 她只找了免费视频来看,却渐渐发现讲解人的声音都快被她听出茧来,心里对这种学习方式产生了腻味感,所以这天下午她趁空气还算好,自己开车去书店,打算买几本有关Photoshop的书籍回家慢慢研究。 路曼在高考之后的暑假便拿到了驾照,只不过在那之后她却一直没有开过车,倒不是因为她胆小怕开车出事,而是A市的交通状况着实让人堪忧。原本半个小时的车程,她开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才到书店。 今天不是周末,加上天气越来越冷,书店里的人三三两两,整个空间很是安静。路曼在二楼看了一会小说,才慢慢踱下楼挑了两本看起来比较实用的教材书。 正欲结账时却看到了乔任,他正在生活饮食区挑着书,路曼悄声走到他身后,幼稚十足地“嘿”了声,乔任转过头看到她也是意外,“你也来买书?” “对啊,”路曼向他摇了摇手里的书,打趣道:“你呢,打算学做饭,做新好男人?” 乔任摇摇手指,“厨房我是从来不进的,是我姐突然想要改善一下厨艺,所以派我出来买书回去。正好你帮我挑挑看,我对做饭这种事没有研究。” “其实我也不太擅长,我从来都是干脆从网上搜食谱的,偶尔会突发奇想地把冰箱里长得顺眼的所有菜煮在一起。其实做饭嘛,煮熟就可以了,反正我是从来不挑食的。”路曼虽这么说,还是帮他好好挑了几本食谱书,上面的美食图片看得她胃口大开,口水直流。 两人付完钱,一起走出书店,街道旁突然响起两声刺耳的车辆鸣笛声。路曼抬眸望过去,便看到停在街道对面的一辆酒红色车子,车窗缓缓降下来,里面的人转过头来直直看着他俩。 虽然隔了一定距离,车里人美丽温婉的气质依旧在瑟瑟冬意里动人心魄。 “那是我姐姐。”乔任解释。 路曼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没有注意到他回望她时复杂的眼神。 “真人比照片更漂亮,”路曼笑着评价,“那你赶快过去吧,我也要去那边取车。”话落往右侧一指。 “那好,改天有空,或者天气好一点,我会打电话找你出来。” 乔任修长挺拔的身影走向对面的车,从车子前面绕过,向她摆了摆手,坐到副驾驶座。而同时,原本只留了背影的女人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对路曼展露出一个看似和善的笑容。 她重新转过头去,嘴角的弧度,侧脸的线条,看在路曼眼中却都有些熟悉,路曼脑海中闪过什么,却捉不住。 开车回家路上,在十字路口等待绿灯时,路曼眼前猝不及防闪过画册上女人的面容。 QYQ,乔任,乔……夜蔷? 在她愣神之际,身后的车已经鸣笛,原来红灯已过。 路曼发动了车子,开过路口,将车停靠在路边,拿起一旁的手机。 噼里啪啦打出一行字,却被她删掉,最后只发了一句话:“你姐姐的名字,是不是叫乔夜蔷?”手指点了发送,却在触摸到屏幕的一瞬间惊醒,但是已经晚了。 机械地一遍遍按着返回键,心底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忐忑不安。 乔任的回复最终还是过了来:“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可以镇定地回了短信:“那她今年是不是三十岁?” 这次乔任没有回复,而是干脆将电话打了过来,路曼握着手机僵在原地,感觉它在自己手中越来越烫,终究在铃声停歇之前接起了电话,听到的声音却不是他的。 “你是路曼?”看似平静的语调里有一丝轻蔑。 路曼空着的左手蜷了蜷,握紧了面前的方向盘,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认识言景旸,对吧?” 对方似乎轻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认识。”她说。 “怎么个认识法?”路曼听到自己问。 乔夜蔷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那些东西,你收到了吧?看过之后感觉怎么样?喔,对了,看你今天的状态,你们应该没吵没闹,你没敢问他我们的事情,对不对?是觉得他在娶你之前爱过其他女人无所谓,还是你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过问?” 乔夜蔷没有等她回答,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也对。他对你应该没什么耐心,所以即便你去问,他应该也不会对你解释吧?毕竟,你在他眼里还只是一个小朋友,我们之间的事情他是不会随随便便对第三个人交待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很美好的回忆呢,你看到那些,难道都不会觉得自己很多余吗?” “姐,你在对她讲什么?!”对面传来乔任的质问声。 路曼想要反驳,可惜乔夜蔷字字句句都说得很对,她轻轻笑了笑,握着手机的手却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对着手机说:“你把电话还给乔任,我要问他几句话,可以吗乔小姐?” 乔夜蔷嗓音里蕴含着明显的笑意,“当然可以。” 几秒钟之后,乔任接过手机,却是一时语塞:“路曼,我——” “乔任,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他们的事情,所以才会跟我做朋友,对吗?” “一开始确实是,可到后来——” “我懂了……”路曼顿了顿,“那些东西是你帮忙寄过来的,或者是你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你姐的,对吗?” “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目的不单纯,但是那些东西确实是在之后我才知道——” “乔任,”路曼轻声打断他,“做那些的时候你心里愧疚过吗?看到我因此而难过,你后悔过吗?” 耳边一瞬安静下来,密闭的空间里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跟剧烈的心跳声。 “我知道了,”路曼轻轻地说:“下学期见到我的时候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否则我也不确定自己会对你做什么。” 路曼挂下电话,将车窗降下一半。车外的寒风肆无忌惮地钻进来,肩头的长发被吹散,遮住了侧脸,她将垂落的发掖到耳后,想要扯起嘴角笑一笑,却发现她连做这个动作的力气都没有。 她还以为乔任是把她当朋友的,然而真相却是这样的血淋淋。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乔任的姐姐呢? 可是,倘若那个人不是乔任的姐姐,乔任也许根本就不会跟自己成为朋友。 多么讽刺。 ** 冬天,天黑得很快。 路曼开车回到别墅时已经暮色四合。 言景旸已经下了班,他正坐在客厅沙发百无聊赖地换着电视节目,看到门口的人,将电视机调成静音,问道:“天这么冷,你跑去哪里了?” “去书店买了几本书,”路曼将围巾一圈圈绕开,摘下来拿在手中,缓缓朝他走过去,停步在他面前,说:“言景旸,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路曼从二楼卧室唯一专属于她的,上锁的衣柜里将纸箱跟画册费力地抱出来,搁在地面,她蹲□,将纸箱打开。 那虽然只是一本普通的画册,封面再朴素不过。只是他曾看过它百遍千遍,所以一眼便认出了。他慢慢蹲下|身,拾起地面上的画册,翻开,所有的动作甚至呼吸在看到画页上女人面容的那一刻停滞下来。 捏着画册厚质封面的手指指节泛起白色,在深色封面的映衬下格外骇人。 “你怎么会有这个?”他抬起头,目光冷冷地朝她射来。 从他蹲下|身,路曼便一直观察他的脸色。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她不躲不避地迎着他的视线,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语气也是平静:“有人匿名寄给了我。”她垂下头,将纸箱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到外面,言景旸面前,“还有这些。” 言景旸不用仔细看那些东西,也知道上面或者里面写了什么,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地面上所有的东西一样样收进纸箱。他伸出手臂,将蜷缩在对面的人缓缓揽入怀里。 触及到他的身体,路曼浑身一颤。 这是一个有感情的拥抱,可在他们中间,却隔着他跟那个人无法销毁的过去。 “这些东西,你收到多久了,嗯?”言景旸一只手环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慢慢顺着她身后的长发。 “很久了,”路曼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忐忑轻轻地问道:“你以前,就那么喜欢她吗?”他以前为那个人做了那么多别人看起来绝不像是他会做出的事,可想而知,他对那个人的感情有多深。 画她的侧脸,为她写歌,为她不惜跟家里人闹翻,为她努力工作,这样的他,心里面还有可能容得下另一个人吗?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信息量略大,是不是节奏有点快,你们觉得呢? 还有,明天跟后天应该只还有一更,明天上午一上午课,不想赶剧情粗来…… ——————挂一下地雷票,灰常感谢! 夜七袖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23 11:05:33 时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25 17:54:10 Chapter 34 ** 拥着她的人身体一瞬变得僵硬起来,他不自然挺直的肩膀硌得她下巴都疼。 良久之后她听到他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说这个做什么。” 言景旸轻轻将她抱起,放在床沿坐好,路曼目光锁住他复杂难辨的神色,仰着头默默看了他一会,而后垂下了眼。 乔夜蔷说得对,他不会跟她解释他们以前的事,那是他们的回忆,跟她一个外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言景旸慢慢俯□,双手握住她瘦弱的肩,垂眸睨着她的发顶,问道:“冷不冷,要喝热水么?” 路曼双手撑在身侧,床沿上,盯着他们不经意间相触的脚尖,缓缓摇了摇头。 “那晚饭想吃什么?”言景旸粗砺的指腹擦过她的鼻尖,“想吃清淡的,还是肉要多一点?” “都可以。”路曼低低地说,却在他转过身去的那一刻突然伸出手,握住了他宽厚温暖的手掌。 言景旸重又转过身来,伸出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发,“怎么了?” “……你觉得我小么?” “是比我要小。” “那你觉得我还是孩子吗?” 言景旸不明所以,“不然呢?” 松开他的手,路曼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我饿了。” 路曼这晚吃得很少,在饭桌上也没多少话。言景旸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上楼后目光扫过地面上的纸箱,眉头一拧,转过头来对她说:“这些东西,如果你不想看到,我也可以丢掉。” 他不明白,在路曼心里重要的根本不是这些东西存不存在,她看不看得到,而是他现在对乔夜蔷的态度,对她自己的态度,这才是让路曼真正感到不安的。 她并不是想要深究那些过去,她只想要他的一句话。 她知道这样的问题很傻,可她还是问了:“你现在,对她还会在意吗?”想起那晚他接到乔夜蔷电话时犹豫的态度,孤寂的背影,路曼又有些后悔问出这样的话来。如果他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她该怎么办? 她望着他的眼睛里盈满了摇摇欲坠的不安,言景旸看得出她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松了松衬衣领口的扣子,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握起她的手,手心贴手背地十指相扣,按在他腿上。 “其实,倘若今天没有看到我自己亲手画过的画,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言景旸语速不急不缓,嗓音淳淳,“她大约就像被其他人买走的一只曾看起来走势不错的股票,偶尔想起来会觉得愤懑不甘心,但是,”他这时突然转过她的脸,凝着她眼中的破碎,“我现在手里已经有一只了,她一开始并不起眼,走势也是时起时落,所以我要放更多的心思在她上面,哪里还有精力去关心别人手里那股走势如何,赚钱多少,你说对不对?” 路曼点点头,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可她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一只股票?还是不起眼,走势不好的股票? 踢了一脚他叠在右膝上的左腿,拧起眉看他,“我有那么差?” 言景旸顺了顺她散在身后的长发,语气真诚无比:“虽然你要身材没身材,脾气还大,但是整体还是有发展空间的。” 路曼:“#¥%&” 这晚言景旸为了帮她证明她其实是发育良好的“美少女”,压着她欺负了一次又一次,在最后*蚀骨的时刻,他含住她小巧的耳珠,沉醉低哑的嗓音动情地唤了她的名:“曼曼。” ** 已是年底,言景旸工作忙起来,周六周日也加起班,回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 这晚,路曼正坐在客厅沙发等他回来,却接到他的电话。他说要去S市出差,今晚就要出发,现在他正在回家路上,让路曼帮他提前收拾好行李。 等言景旸回到别墅,他家小刺猬已经将行李箱放在一楼茶几旁,她正磕着瓜子,悠闲地看着电视剧里的男女主人公歇斯底里地吵架。 言景旸站了好一会,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直到响起片尾曲她才稍稍转了转头,“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在你说‘气死他丫的’,那个时候。” “……”路曼不自在地擦了擦鼻尖,问道:“这次出差要几天啊?” “至少三天。” “……哦,”路曼声音低下来,忽而想到什么,眼睛骤然亮起,“你带我一起去吧,好不好?” “不好。” “为什么?”路曼扯了扯他的袖口,“我不会给你添乱的,佳薇就在S市,我可以去找她陪我。” “那也不好,”言景旸在她身边坐下来,“我是去出差,整天都会很忙,到时候会没有时间照顾你,S市治安不好,你如果跑出去我会不放心。” “那好吧,”路曼妥协,“飞机还有多久?” “我最多还可以坐在这里陪你十分钟。” ** 言景旸走后,路曼看起电视剧也没了刚刚的兴致,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息,让她觉得好冷。 草草吃过晚饭,去了二楼卧室,路曼换好睡衣钻进被子里,空着的大半张床看在眼睛里极不舒服,索性转过头望向窗外。 夜空里偶尔飞过一架飞机,红色的光点一闪一闪,她会忍不住猜测起飞的这架上面是否有他。 切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视频道,娱乐节目,偶像剧她都没心思看。他还没走多久,她便开始想念了,这样真没出息。 塞上耳机,听到耳边的音乐,总算觉得心里平静了一些。 过了不久脑袋便困得一点一点,路曼索性整个人缩进被子里,闭上眼入睡。 耳边突然放大的音乐声打断了她的呼吸匀长,路曼睁开眼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右眼一跳。 “林闯?” 那头语气犹豫:“路曼,老板的飞机可能遇到一些事情……” 一瞬像挨了一记闷棍,脑袋里嗡地一声,路曼良久都说不出话。 “事、事情?” “机尾突然失火,不过你不用担心,新闻上说飞机会迫降在H市,已经派人去现场救援,老板不会有事的。” “那他的电话打得通吗?”路曼眼睛已经泛红,竭力让自己听起来语气平静。 林闯呼吸一顿,“暂时还联系不上,老板应该是忘记开机了,你不要太担心。” “那公司其他人呢?” 公司其他人?林闯不解,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老板的安全,于是便转移话题说如果她实在担心,一会便会到别墅开车载她到H市。 林闯到的很快,路曼坐进车里,继续一遍遍地打言景旸的电话,林闯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在一旁不停出言安慰,路上积了厚厚的冰,车子偶尔打滑,路曼紧紧握着手机,对林闯说不用管她,专心开车。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开了很久才到达H市的机场。 林闯上前询问机场的工作人员失火飞机上的乘客现在在哪里,却听到身旁路曼的声音:“喂,言景旸。” “电话打通了?” 路曼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原本迈出的步子早已顿在原地,视线所及处,言景旸从机场出口走出来,依旧是冷静从容的样子,上身只穿了一件羊毛衫,他从别墅离开时身上的厚外套正穿在身旁的女人身上,乔夜蔷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他弯起的手臂上,是信任依赖的姿态。 出口处的风吹起她的发,扫在言景旸清俊的侧脸上,她笑着说了句什么,理好自己的长发,言景旸侧头看她,帮她紧了紧身上的厚外套。 路曼看到言景旸弯□,将手里厚厚的一沓报纸放在机场的不锈钢椅子上,而后扶着乔夜蔷坐在报纸上。 “你现在在哪里?”她问。 林闯看到面前的画面,眉头一蹙,听到路曼的话又转过头来望着她,目光里不禁染上同情。 “刚刚下飞机,你怎么现在还没睡?”手机里传来他的声音,辨不出情绪。 而同时,乔夜蔷贴近他说了几句话,站起身离开,他的手早已覆在手机上面,如果不是她看到,此刻真的听不出他身边还有别人。 路曼半真半假地说:“我想你了,所以睡不着。”又接着问道:“S市的天气怎么样?我看天气预报说那边今天会有雨,我好像忘记帮你装伞。” 言景旸松了松领带,语气里有了笑意,“我没有伞可以跟公司同事用一把。你继续睡吧,我中午跟晚上会给你打电话,等工作忙完,会给你带S市的特产回去。” 公司同事?工作忙完? 路曼胃里一阵翻涌,仰起头喘了一大口气,冰冷的空气钻入她身体里,路曼扯起嘴角笑了笑,“那你早点回来。” “不过去看一下老板吗?”林闯见她挂下电话,迟疑地问。 “不用了,我们不是已经看到他了吗?他穿那么少都不会冷,看来身体什么问题都没有,我们不要过去打扰他了。” 在如此寒冷的深冬之夜,她大老远跑来只为确认他是不是好好的。他有乔夜蔷陪在身边,又怎么会不好? 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次次证明自己有多傻,多好骗。 **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防止你们看到这一章想扁我,我随随便便挑了一个时间把它更新掉【咳 那啥,小虐虐,大虐还未到~~~ Chapter 35 ** 回A市的路上,路曼支着下巴撑在车窗上,望着窗外的景物急速后退,天空从墨色一点点淡成灰白,太阳升起来,燃烧了一整个天空的云彩,像是对她最深刻的讽刺。 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讲,安安静静地如同不存在于这个天地。只在下车时对林闯道了声谢并叮嘱他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林闯张了张嘴,最终只能点点头说好。 言景旸这天中午打了电话过来,低沉的嗓音蕴含着难以忽视的愉悦,“还在想我?” 如果不是她什么都看到了,她此时一定会相信言景旸语气里的开心是真的。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她曾连续三天逃学,每一天都是按照正常的放学时间回家,爷爷奶奶问她在学校发生的事,她也会乱扯一通,如果不是邻居偶然发现了逃学的她,将她逃学的事情向爷爷奶奶说了,他们依旧会继续相信她的谎言。 那时候爷爷奶奶没有打她骂她,只是很认真地问她:“如果曼曼知道你这么做我们会很伤心生气,你还会这样说谎吗?” 她那时还是保有玩性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可她那一刻心里确实是难受的,像是知道自己弄坏了一样东西,而且永远不可能将它修补好,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可是今天在机场,他面不改色地对她说谎,随意悠闲的态度像是能掌控一切,而她在他眼中就像是一个可以任意欺骗还会时不时倒贴的傻瓜。 路曼轻轻笑了一下,“嗯,在想。”她趴在床上,将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画出的换热器装置图拿相机拍下来,上传到自己的微博上面,很快便收到一条评论,两个转发,她点开,看到难得用微博的秦礼渊回复了她的照片:“放假还这么努力,争取做女强人?” 而此时言景旸的声音传了过来:“那怎么办呢,不然我们开视频,让你看一眼我?”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做法的可行性。 路曼回复了秦礼渊的评论:“o(∩_∩)o目前有这个想法。”同时对着手机说:“不用,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那多不好。” 言景旸似乎没料到她会拒绝,一时愣住,反应过来笑问:“会有什么不该看到的?” “这个很难说……”路曼话题一转,“对了,我们结婚的时候你送我的那张卡,密码是多少?”路曼的奖学金加上路清文打到她卡上的钱用作生活费绰绰有余,所以那张卡里的钱,她到现在为止一分都没动过。 言景旸报了六个数字,随即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要买什么?” “车。” “车?车库里面的你都不喜欢?”言景旸问。 “那些都是男人开的,风格太狂野,我不喜欢,”路曼想了想,“其实把那辆白色的跑车换成红色的喷漆应该也挺不错,我再考虑考虑。” “好,那你考虑好了,等我回家陪你一起去看车。” “我自己去就好,等你出差完我估计就没有买车的兴致了。”路曼顿了顿,问道:“上午的工作进行得顺利吗?” “还可以。”言景旸并没有多说工作上的事情,轻巧地转移了话题。 两人打完电话不久,路曼照例登录了邮箱,不久便查收到一封邮件,邮件的主题只有两个字:照片。 路曼点开,将附件下载下来,解压,打开文件夹,里面只有两张照片。 第一张上面是两只紧紧交握的手,较大的那只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戒,跟路曼手上那枚是一对。路曼面无表情地点了下一张,画面里女人的侧脸安静恬淡,下巴搁在身旁安睡男人的肩,看着他的目光饱含脉脉深情,而她的嘴唇正贴在男人的脸颊,像是一个轻吻。 路曼虽一开始就猜到里面的内容会是什么,但是亲眼看到,心还是刺痛了一下。 她点开最小化的网页窗口,直截了当地回信:“乔小姐,你想怎么样?” 很快便收到回信:“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路曼深吸一口气,回道:“那总要看他的意见,如果他现在选择跟你在一起,我一定不会阻挠你们。” 倘若他真的做出那样的选择,只能说她以前真的爱错了人。 乔夜蔷却没有再回信过来。 路曼第二天约好秦礼渊帮她去看车,选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买了一辆价位八十万的软顶敞篷跑车,办好各种手续之后,两人一前一后开着自己的车回到别墅。 秦礼渊问她今年打算什么时候回家陪爷爷奶奶过年,他们可以一起。路曼想了想,大约要等到大年初三之后,她不禁蹙起眉,“不然今年提前回去,到除夕再回来?” 她那时没有想到,她还会不会想要再回来。 ** 言景旸在S市的三天一直跟她保持着电话联系,而路曼这三天也作出了很重要的决定跟改变,比如她开始学化淡妆,尝试成熟一些的穿衣风格,最重要的一点,她答应了杨彦风师兄的提议,等过完年回学校,在毕业设计的空档可以先去他的公司实习,等她一毕业便可以正式入职。 这天又下起雪,天地间皆是纯净的色彩,路曼将车开进车库,利落熟练地将车停好,她拎起一旁盛着新买来衣服的袋子下了车。 经过别墅的庭院,脚踩在地面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打开门准备换鞋,却看到门口搁着他鞋底略微沾上泥土的皮鞋,还有,一双女式高跟长靴。 她昨天便自作主张地放了王嫂跟李管家的假,所以这时别墅的一楼空无一人。 路曼放轻脚步,上了楼,走到二楼卧室前,伸出手搁上门把手,却是在很久之后才打开了门,卧室里并没有人,一切都还是她出门之前的样子。 她把衣服放在床尾,转过身来退出房间,两只手收进上衣口袋,慢慢走向隐隐透出光线的书房。 她站在门前,书房里的画面她看不到,只剩不甚清晰的声音一点点传了出来。 “景旸,我后悔了,短短的三天根本不够我当作一生的回忆,我现在,以后,都没办法再放开你了。你跟她离婚,我重新回到你身边,好不好?”乔夜蔷嗓音发颤,语气里透着痴迷,乞求意味那样明显,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便能想象出她此时此刻的楚楚可怜。 路曼轻轻推了推门板,有更多的光透出来,路曼眯了眯眼,看到站在窗边的男人英颀挺拔的背影,乔夜蔷站在离他很近的身后,上身的白色外套上满是斑斑污迹,是泥土的颜色。 口袋里指尖掐紧手心,路曼看着他的背影,他一动未动地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时间就此停止了。 “夜蔷,我答应三天便只是三天。”声音轻而疏淡,是他一贯的语气。 乔夜蔷上前一步,“你现在会选择她难道不是因为她比我年轻,而我……”乔夜蔷语气落寞下来,抚上自己的脸,轻轻一笑,“你以前不是说过不在意我比你大三岁,无论何时,我在你心里眼里都是最年轻最完美的吗?以前是我不够有勇气留下来跟你一起面对一切,可现在我愿意,不管其他人说什么,会怎么看我们,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还肯回到我身边来。” 他沉冷的面容映在玻璃窗上,只余模糊的轮廓。他说:“可我现在已经折腾不起了。” “你不能这样,”乔夜蔷提声,“你敢说你没有一直在等我吗?你娶一个比你小六岁的小女生难道不是想故意刺激我,让我回心转意?” “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她,我知道那根本不可能,你最清楚阿姨是因为什么才会去世,你最恨的便是破坏他人婚姻的女人,而她恰好是那种女人生下的女儿,你绝对不可能喜欢上她的,不是吗?你当初挑她结婚,不正是因为你知道自己不会爱上她,而她甚至都不该出生,不该存在,所以就算你以后等到我回国,抛弃她,心里也不会感到愧疚难过,不是吗?” 原来是这样。路曼目光不动,望着那个不发一言的身影,觉得他好陌生,她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乔夜蔷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垂了垂眸,不经意看向门边,美眸一闪,抬手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这三天在S市我们手牵手逛街,去游乐场,去滑雪,在拥挤的人行道上拥抱……如果你现在向我求婚,我一定不会像两年前那样选择拒绝,我……” “你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言景旸扣着她的手腕,用力地将她的手臂从腰上甩开,转过身来,路曼也在此刻推开了书房的门,与转过身的男人四目相对。 路曼今天穿了一件咖啡色羊羔毛翻领麂皮中长款外套,下面是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脚上的高跟短靴衬得她整个人高挑了不少。 言景旸看到她,迅速地敛了脸上的怒气,轻声唤了一句:“曼曼。”迈开步子朝她走过来。 路曼迎着他走来的方向走上去,稍稍抬了抬眸看他一眼,那一眼里却好似什么情绪都没有。她侧了侧身,躲过他伸过来的手,从他身边走过去,径直停步在乔夜蔷面前。 乔夜蔷抱胸看着她,满脸的不屑跟挑衅。 路曼对她笑了笑,问道:“乔小姐,能借您的左手用一下吗?” 乔夜蔷看了转过身的言景旸一眼,缓缓抬起了手臂。 路曼从口袋里抽出手,很轻易地将手上的戒指摘下,捏着乔夜蔷的左手掌心,将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左右转了转乔夜蔷手上的戒指,不大不小,刚刚好。 路曼抬起头看着她,平静的语调里一丝情绪都没有:“现在,物归原主。” ** 作者有话要说:发完我就赶紧撤,该补作业跟实验报告了。 看文的妹纸请热情地冒个泡呗,抚摸小曼曼,骂言先生,乔小姐甚至是作者【咳 都是可以的! 收藏好少,不介意的话点个收藏嘛~蹭蹭! Chapter 36 ** 胳膊上骤然传来一阵疼痛,身体剧烈地一晃,路曼微微抬起头,看到言景旸近在咫尺的脸上、眼中满是瞬间被激起的怒意。 言景旸抓着她的手臂,垂眸看到她仰起的,满是漠然的脸,克制地敛了敛蹙起的浓眉,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你总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等你心情平静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路曼看着他,像看着一团空气,声音轻而坚定:“你等到你的真爱,我把戒指还给原主人,一切结束,我不觉得还有什么可谈的。” “你在说结束?”言景旸一字一顿,嗓音沉冷,抓住她手臂的手不自觉用力,路曼扯扯嘴角,直视他的双眼,语气揶揄:“否则呢,你难道需要两个女人同时满足你吗?” 言景旸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近乎嘲讽的表情,第一次听她对自己说出这样刺人的话,双手沉沉地落在她的肩,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说实话,你怎么想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路曼看着他,“我现在有权利不用看到你吗,言先生?” 她脸上厌恶的情绪那样明显,像是看到肮脏不堪的东西,仿佛再多看他一眼都受不了。言景旸看得心口一疼,胸口到喉管都像被人扼住一般,让他喘不过气。 感到他手上的力道一松,路曼毫不留恋地退后一步转过身,双手决然地收进上衣口袋,快步走出书房。 路曼从车库开出车子,向左急转,一路开得飞快,直到看到秦礼渊事务所的标志才将车子停下来。 ** 秦礼渊听到敲门声抬头,看到门口满脸倦容的人难掩诧异意外,“曼曼?” “哥……”路曼看到秦礼渊,原本硬是让她逼回的泪水此刻再也没有顾忌,肆无忌惮地掉落下来。 “出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了?”秦礼渊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向她,他才刚刚在她面前站定,路曼便伸出胳膊,像小时候一样整个人贴上他胸膛,抱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前哭出了声。 秦礼渊一下下顺着她的背,也就不再多问,只是轻声哄着她,等她哭够了,才让她在沙发上坐下来,倒了一杯热水,加了蜂蜜在里头,将水杯递给她。 “先喝点热水,然后慢慢说。” 路曼吸吸鼻子,喝了一大口热水,身上的冷意消去不少。声音断断续续地把一切讲给他听,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沙哑到不行,“如果我跟他离婚,爷爷奶奶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秦礼渊拿过纸巾包住她的鼻子,路曼就着他的动作轻轻擤了擤,他的声音严肃却温柔,熨贴地落在她耳边,“你先不要管其他人怎么想,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你确定不再想听他解释,跟他继续下去了?” “我现在不想看到他。”路曼说。她现在甚至讨厌他这个人。 “那以后呢,以后再看到他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 “我不知道,”路曼摇摇头,“哥,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很幸福很开心吗?可是我想到他,一点开心的情绪都不会有,我能想到的,只有他的冷嘲热讽跟欺骗,你说,这样的喜欢还应该继续下去吗?” 路曼垂下眼,“我常常想,如果我没有结婚,没有嫁给他,喜欢上一个同龄人该有多好,偶尔吵吵小架,感情却会越来越深,一起见证彼此在爱情里的成长,一起变得更加会爱人,疼人,照顾人。这样有了感情作为基础,再谈结婚的事情,结婚以后是不是会过得更轻松,更美满一些?” 秦礼渊一直安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抬头看向自己,才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说:“每个人的情况不同,也有人结婚在先,结婚之后两个人相互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日子过得也很幸福。他确实有错,如果你觉得很累,永远不想再看到他,原谅他,那么我们作为家人,也会支持你的决定。但前提是,你不是一时冲动,不会事后后悔。” 路曼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以前也是这样,不管是怎样的难题,秦礼渊总能轻易地触及问题的关键、核心,然后轻而易举地帮她作出决定。她其实是多么幸运,能够遇到这样的家人。 她现在还没办法面对言景旸,秦礼渊便开车载她回了自己的小公寓。公寓里干净整洁地就如同秦礼渊这个人,地方不大,却很温暖,有家的味道。 秦礼渊亲自下厨做了丰盛的晚饭,熬了八宝粥,路曼吃了很多,一顿饭下来对秦礼渊的厨艺赞不绝口,满足地喝了整整两碗八宝粥,胃里很暖很满,路曼心情逐渐平静下来,开了手机。 有三十一个未接来电,都是言景旸打来的。 她一开机,他的电话立马打了过来。 她按了接听,听到他带着慌张急切的声音传了过来,“曼曼,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我哥的公寓。”有些事情早点说清楚比较好。 她挂下电话不久,言景旸便出现在门口,秦礼渊为他开了门,看了一眼两人,借口出去买点东西,将空间完完整整地留给他们。 路曼就坐在沙发上,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言景旸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阔步走上去,坐在她身旁。 “今天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他开口,“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我都会好好解释。” 他们之间一直就没有公平可言,就连他做错了事,需要向她解释,还是要她主动问。路曼笑了笑,眼睛却没有看他,“我并没有需要你的解释,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的想法。” “好,你说。” 路曼转过头看着他,字字清晰,“我们算了,离婚吧。” “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些?”言景旸声音骤然冷下来,“这就是你考虑这么久作出的残忍决定?” “残忍的是你,”路曼轻声说:“你爱的人拒绝了你的求婚,所以你娶了我,就像乔夜蔷说的,你娶我只是为了想要她后悔,想要她知道你并不是非她不可,没有她,你可以娶一个远比她年轻很多的女人。你讨厌破坏他人婚姻的第三者,你觉得我妈妈是那样的人,所以你觉得作为她的女儿的我,完全可以不被你当作一个有灵魂的人看待。你高兴了,就让我陪你上床,你不开心的时候,完全不会顾及我的情绪,一字一句,全是讽刺。做什么事都是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跟兴致来,就算是养一只宠物,也要比你对我用心得多。” “你欺骗我的时候面不改色,拿最近的事情来说,你告诉我你要出差三天,我相信了。机尾起火,飞机迫降在H市,我赶到的时候看到你们从机场出口走出来,我打电话给你,你谎话说得天衣无缝,你在做这些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当初跟我结婚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你即将毁掉的是一个二十岁女生的一辈子。将一个跟你们完全无关的人莫名其妙地牵扯进来,你也丝毫没有愧疚过。就像那个两条铁轨的测试,你只是毫不犹豫地让火车开向我所在的停用铁轨,牺牲一个无辜的我,解救你们所有人,解救你们伟大的爱情。” 言景旸身体逼近她,双手很用力地握紧了她的肩膀,薄唇贴在她耳侧,嘴角的笑意很冷,“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用心,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考虑你,你不过是觉得我没有从一开始就喜欢你,所以不甘心,你没有在我之前喜欢过别人,觉得不公平。我知道你就是这么想的,你不用不承认。” “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一开始就喜欢我,”路曼推开他,“但是你的心从来就没有对我敞开过,你问我任何事,照片的事,我对我哥的感情,我都是仔仔细细地向你交待。可是每当我问起你的问题,你总是回避,从不肯对我讲真心话,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是要过一辈子的人生伴侣,而是一个随时可以不负责任抛弃的,不会让你付出任何关心跟感情的玩偶。” “那天你跟方以珩在包厢里面说过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没必要把我当成她来对我好,这样真的太没意思了。” “我不知道你在我面前瞒了这么多事,”言景旸扯了扯领带,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可是有些事,你看到听到,也未必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言景旸眸光一沉,语气里充满了危险的气息,“所以,你依然坚持要跟我离婚?” “是。”她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不可能,”言景旸站起身,“你现在不想跟我回家,这没关系。但是离婚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 作者有话要说: 深更半夜一个人码字神马的,简直辛酸! 你们肯定都睡了,嘤嘤嘤,没人爱我【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恶心…… 接下来会好好虐男主,如果跟大家想像中虐他的方法程度不同,望轻拍~ 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想看你们热情地冒泡撒花啊喂! Chapter 37 ** 言景旸出了公寓,黑漆的夜空飘着雪,落在他发间、肩头,久久不消融。路灯下,他映在地面的细长身影因为地上的雪白而显得虚无缥缈起来。 他静静站了一会,看到从超市回来的秦礼渊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走向了自己。 漫天飞雪中,秦礼渊缓步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定定看了他几秒,将右手上的袋子换到左手上,忽然屈肘抬起了手臂。 捏紧的拳头却在离言景旸的左脸不到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住,呼啸的寒风里依稀听得到骨头的脆响。 言景旸眼眸铮铮,不闪不躲、一动未动地站在原地。 秦礼渊看着他,慢慢撤回了手,语气隐忍却冷到了极致,“如果你还想跟她过一辈子,以后对她好一点。” 言景旸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一言不发地迈开长腿离开,走出几步忽然停住,他周身自由飘落的雪花也似乎随之一顿。言景旸背对身后的人,声音清冷:“你先代我好好照顾她。”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到马路对面,驱车离开。 秦礼渊回到公寓,客厅里没有人,沙发上的褶皱仍在。走到客卧门口,安静的空间里响过咔嚓一声。 秦礼渊稍稍转过头,就看到刚刚洗完澡的人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他的双眸干净澄澈地如同水洗过一般,白皙的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像是某种水嫩嫩的果子,轻轻一掐,就会滴出水来。 “哥……”路曼右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想什么呢?” 秦礼渊怔了怔,笑道:“在想你小时候,比现在要胖很多。” 路曼擦了擦鼻尖,没有反驳,她小时候在同龄人里确实算不上瘦,而且是一个十足的小胖子,不过是可爱的小胖子。 秦礼渊走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将袋子里的零食哗啦啦倒在茶几上。巧克力,薯片,棒棒糖,小蛋糕,甚至还有一根炸鸡腿,路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东西,很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魔爪果断地伸向了鸡腿。 “哥,”路曼不顾形象地咬着鸡腿,口齿不清,“等你工作忙完,我们就回去看爷爷奶奶吧,我想他们了。” “好。”秦礼渊知道她内心深处其实是在逃避那个人,却没有戳穿,拿过纸巾递给她,路曼很自然地接过,擦掉嘴角的油渍。 胃里面满满当当之后,心里胡思乱想地少了些,路曼这晚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做。 第二天早上,言景旸的车就停在公寓对面的街,他坐在车里,深色的西装笔挺,领带依旧打得一丝不苟,下巴上干干净净,一丝胡茬都没有,他的面容与以往并没有任何不同。 他看到路曼紧跟在秦礼渊身后出了门,两人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几乎是立刻交融在一起,莫名显出几分暧昧亲密来,阳光甚好,在两人周围打上一圈金色的光,温暖柔和的画面映在他的视网膜上,眼睛刺痛,胸口亦是一阵窒闷。 秦礼渊去车库取车,路曼双手插|进上衣口袋,安安静静地等他,不经意间看到马路对面,坐在车中的人。 四目相接,短暂的愣怔之后,路曼下意识地拧起眉,倏地撇开目光。 秦礼渊的车在她面前停下来,她朝车里的人笑了笑,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与言景旸的车交错而过,秦礼渊只微微颔首以示礼貌,而路曼整个过程里却没再跟他有任何言语跟眼神的交流。 开出一段距离之后,路曼终究忍不住,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后视镜上,然而距离毕竟远了些,她什么都没有看清。 她在事务所陪秦礼渊工作了一整天,晚上将昨天从别墅开出来的车开回了秦礼渊公寓楼底的地下车库。 第二天,第三天,言景旸依旧每天早上上班之前等在那里,路曼却没再出门。 第四天,路曼趁言景旸上班时候回了别墅一次,收拾好行李,跟秦礼渊飞回了遥远的B市。 爷爷奶奶看到两个人一起回来,脸上开心欣慰的神采藏不住,奶奶看了眼门外,照例问道:“景旸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路曼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秦礼渊看她沉默,将买给两位老人的礼物拿给他们,替她交待解释:“他要管理一整个公司,年底工作很忙,哪能这么早就飞过来,就连我,去年还不是除夕夜才回得来。” 听到秦礼渊这样讲,两位老人也就没再执着于这个让路曼头疼的问题。 两位小辈回到家,主动承担起购置年货的任务,秦礼渊骑着单车载着她,路曼坐在后面,两条腿一晃一晃地,很是自在。 菜市场里人很多,熟悉亲切的方言熨贴地灌入耳朵,唯有在这里,她才可以真真切切体会到过年的热闹,不像在大城市里,全是欲盖弥彰的落寞。 走几步路会被人不小心撞到踩到,水里的鱼跳跃起来再落下,溅起带着腥味的水花,淳朴的卖菜人道出斤两后会大方地再添一些菜进来,路曼傻乎乎地笑着,在秦礼渊身后付钱付得不亦乐乎。 秦礼渊回头看她,心底一阵感慨,她从小到大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小朋友跟她说几句算得上友好的话,她便把自己最宝贝的玩具送给人家,哪怕那玩具是她好不容易撒娇让长辈买回来,而她自己统共也没有玩过几次。 她有多傻,怕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白天买肉跟菜,晚上秦礼渊带她去附近的广场,跟青春洋溢的年轻人一起玩轮滑,天气虽然冷,心里却是暖的。 悠闲自在的日子只过了两天,路曼一觉醒来,伸着懒腰走出卧室,就看到了此时此刻正坐在客厅沙发喝着热茶跟秦昌远聊天的言景旸。 言景旸被她看着,脸上没有丝毫窘迫,嗓音温润,“你起来了?” 路曼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转身进了卧室,啪嗒一声,从里面锁上了门。 “曼曼从小起床气就大。”秦昌远笑着向言景旸解释。 “我知道,”言景旸笑着站起身,“我去看看她。” 路曼回到卧室才察觉自己的反应太大了,这样爷爷奶奶很快就会发现他们不对劲,正想着,耳边传来叩门声,不急不缓。 “曼曼,开一下门。” 路曼呼出一口气,不情不愿地打开了门。 卧室里全是她的味道,闻在鼻翼里,熨帖舒适。她有几天没有住在别墅,二楼卧室里她的味道渐渐淡去,竟让他坐立难安。 他来的路上只要一想到她的味道,她的人会再次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心里竟似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填满,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言景旸长腿迈进卧室,轻轻合上了门。 路曼早在打开门的那一刻便转过身去,耳畔传来他的脚步声,他的气息贴上来,双臂有力地环住她的腰,从背后紧紧将她抱进怀中。 路曼全身僵硬,目光落在单人床上笑容灿烂的毛绒玩具上。她想要挣出他怀里,想了想还是懒得用力。算了,随他吧,抱一下也不会怎样。 言景旸下巴搁在她发顶,低沉的嗓音由上而下传入她的身体,“那天我忙完公司的事情回家,看到你的很多东西都不见了,我知道你一定是回来这里,所以我忙完公司的事,就坐上飞机赶过来。你别再闹脾气了,好不好?” 所以她现在对他所有的情绪,在他眼中只不过是闹脾气。 然后就像以前一样,他只要稍微哄一哄,她就会继续留在他身边,做一个深明大义,没心没肺的妻子。一切循环往复。 但是,她再也不想继续那样的生活,她的人生,不应该再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路曼盯着墙壁上的一点,缓缓地说:“你放心好了,在爷爷奶奶家,我不会把对你的情绪表现在脸上,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要离婚的事情,至少在过完年之前,我不想要他们担心,不开心。” 环在她腰上的手一瞬间收得更紧,他的语气渐渐冷了下来,连同他的拥抱也变成单纯的束缚。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我离婚?跟我结婚你后悔了,是不是这样?” “没有,我没后悔,”路曼语气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至少当时我嫁给你,确实是救了我爸的公司,而且,如果不是因为跟你结婚,我也不会知道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家人,对我来说才最重要,我不想让他们伤心难过。所以如果你坚持要留下来,我们不要吵架,不说话也是可以的,只要不让他们觉得我们之间存在问题就好。” 言景旸松开对她的桎梏,路曼转过身来,看到他眼中某种她不熟悉的情绪一闪而过。 “可以吗?”她问。 言景旸长臂垂在身侧,垂眸看着她,半晌他挪开视线,声音轻轻落在她头顶上空,“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又要去发调查问卷,一个下午又要没了! 下一更在明晚,么么哒! 建了个群,群号在文案上,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加一下,催文啥的,虽然催了我也不一定就更得粗来【!!! 顺便我想知道,我更新速度这么慢,你们是因为什么坚持下来的?主角?情节?还是可爱的作者?【…… Chapter 38 ** 言景旸一来,路曼奶奶便让路曼在一旁打下手,做了异常丰盛的午饭招待他。 吃饭时他就坐在路曼身旁,左手持筷,右手覆上路曼随意按在椅子上的左手手背,四指弯起,从她虎口穿过按在掌心,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路曼夹菜的动作一顿,睫毛轻轻一颤,本能地想要抽出手却被他握得更紧,她索性不再挣扎,继续镇定自若地夹菜。 毕竟不是左利手,言景旸吃得费力,奶奶在一旁看了,朝路曼使了个眼色。路曼会意,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了言景旸碗里,“吃这个,补充维生素。” 言景旸望着覆盖了碗里一半米饭的青菜,微微一愣,条件反射地松开了她的手,右手拿过筷子,夹起青菜喂到嘴里,细嚼慢咽起来。 言景旸一收回手,路曼左手立马拿了上来,抱住了面前的碗。 吃完午饭,秦昌远跟言景旸下起象棋,路曼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言景旸是不是故意,每次都在最后关头输给秦昌远,却不至于惨败。不过他是不是故意,跟她有什么关系? 路曼掩住嘴巴打了个呵欠,走到庭院里,恰好看到此刻迈出门口的秦礼渊,她怔了怔,跟在离他不远不近的身后,出了门。 如她所想,秦礼渊径直去了附近的墓园,墓园里荒草丛生,昨晚的雨凄凄沥沥地下了一整夜,不少墓碑前的花跟水果被风雨侵袭,凌乱不堪。 秦礼渊缓步走着,瘦高的身影几乎要跟四周雾蒙蒙的空气融为一体,路曼望着他的背影,心脏那里一阵紧缩的难受。 他在两块并立的墓碑前停了下来,因为低头的动作而微微弓起的腰,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无助。 他一直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望着面前沉默冰冷的墓碑。 路曼不禁想,当十八岁、刚刚考上大学的秦礼渊听到叔叔阿姨车祸去世的消息时,心里是怎样的无助哀痛,路曼没有得到那么多母爱,所以失去了,习惯了就好,可是秦礼渊不一样,他曾得到了叔叔阿姨十八年完完整整的爱。 而任何东西,得到之后再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更能让人绝望。 很久之后,秦礼渊转过身来准备离开,脸上伤痛的表情还未来得及完全收起,便被路曼尽收眼底。 然而很快,他的脸上再次露出暖阳一般的笑容,柔声问道:“曼曼,你怎么也跑出来了?”说着向她走过来。 “哥,”路曼看着他,努力朝他笑了笑,“你还有爷爷,奶奶,还有我啊,所以有些不好的情绪不用一个人藏在心里的。” “嗯……”秦礼渊作出努力思考的样子,“似乎有道理。” “我们回去吧。”他的话落在她耳边,像一声叹息。 走在回家的路上,路曼忍不住侧头观察他的脸色表情,秦礼渊察觉她的目光,笑着转过头,“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哥比他还要帅?” 路曼扑哧笑出声,“对啊,哥笑起来,比他好看太多了。” 两人又走出一段距离,路曼突然停下脚步,仰起头看着他,“哥,你看着我的眼睛,”路曼闭上眼,眼珠左右动了动,“怎么样,可以看得出来我的眼球在动吗?左、右、上、下、上、右、左……” 秦礼渊沉默着看了她一会,慢慢俯下了身,她扬起的脸离他愈来愈近,小巧的嘴唇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闻到她嘴唇上芒果味唇膏的味道,只需要再靠近一点点,他便能感受到她唇上柔软的触感。 可他还是停了下来,嘴唇上移,克制而又迅速地吻了一下她的眼角,而后直起身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定定地看着她。 路曼感受到眼角突至的温热,慢慢睁开了眼,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为什么会觉得那是一个吻?可是,秦礼渊……吻她?这怎么可能呢? 秦礼渊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甚至开始后怕,如果被别人看到该怎么办?他自己是怎样都无所谓,可是她,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她?这时看她一脸的欲言又止,心里更加懊恼,只好解释道:“刚刚我看你眼角有东西,所以帮你擦掉了。” “……哦。”路曼迟缓地点点头,眼角的东西,该不会是眼屎吧?想到这里,路曼脸上唰地一红。 回到家,言景旸却不在,秦昌远看到只有他们两人回来,诧异地问道:“景旸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他出去了?”路曼问。 秦昌远指了指还未下完的那盘棋,“他下棋下到一半,看到你出去,就立马抛下我这个老头子不管,跟着你出去了。” 听到这里,秦礼渊脑海中闪过什么,下意识蹙了蹙眉,转过头对路曼说:“你出去找找看,他对这里不熟悉,现在还不回来,说不定是迷路了。” 路曼想这个地方压根没多大,像她这样的路痴都不会迷路,更何况是他,而且,就算他迷路,身上带了手机的话,总该知道打电话叫人过去接他回来吧,于是她说:“不用了吧,可能他自己想转一转呢,想回来自然就回来了。” 奶奶已经在准备晚饭了,三个人便在客厅沙发坐下来,有说有笑地看起综艺节目。 言景旸回来的时候,节目里的男主持正刻意搞怪,讲了一个笑话,其实笑话本身并不好笑,但是男主持的小胡子一动一动地很滑稽,路曼看到这里笑得满脸涨红,身子东倒西歪,秦礼渊扶了扶她的肩膀,递给她一把剥好的瓜子,路曼接过全部喂进嘴里,口齿不清地评价:“好吃。” 秦昌远不经意间看向门边,笑道:“景旸回来了。” 路曼一愣,转过头看向依旧站在门边的人,不知道他此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她脸上的笑容在看到他的那一刻,便开始渐渐敛去,言景旸看得一清二楚。他朝秦昌远点了点头,走到路曼面前将她从沙发上牵起来,语气克制:“你跟我来一下。” 路曼跟在他身后迈进卧室,言景旸松开她的手腕,手臂越过她合上了门。路曼抬起手臂看了一眼,有一圈浅红色的勒痕,言景旸蹙眉看了一眼她的手腕,未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地吻了下来。 任何时候他只要一用蛮力,路曼根本无力招架,他整齐的冷齿磕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嘴唇很快又麻又疼,呼吸也急促起来。 言景旸又吻了她一会,放过她的嘴唇,路曼喘了几口气,蹙起眉低斥:“你又发什么疯?!” 言景旸盯着她的目光如寒风般凛冽,语气森然:“我发疯?我现在放过你才是真的疯了!”说着拦腰将她抱起,把人扔在床上,他整个人压上来,再次堵住了她的唇。 腿跟手都被他压制住,路曼嘴里发出“唔唔”地抗议,言景旸微微离开她的嘴唇,冷冷地勾起嘴角,“如果你想要爷爷奶奶,还有你哥,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你就尽管叫,越大声越好。” 她看到他近在咫尺的双眼,全是她看不懂为何会燃起的火焰,带着嘲讽跟侵凌,一刀一刀地划在她心头,她眼底的情绪也从迷茫,愤怒,逐渐变成厌恶,言景旸看不得她看着他的时候是这种眼神,将她整个人翻过去背对自己。 路曼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愿叫出口,她的脸就贴在枕头上,她侧了侧头,说:“别让我恨你。” 恨他?如果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能让她恨他,总好过她对他半点情绪都没有,总好过他对她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人。 “那就恨我。”言景旸扯掉她身上的衣物,解开西裤的拉链,直接闯了进去。 路曼眼中的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伴随着他毫不怜惜的动作,枕头上逐渐湿成一片。 言景旸也不好受,她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就连身体都没有配合他,他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诉自己这么做不对,可他根本控制不住,只要回想起她扬起脸心甘情愿地让秦礼渊亲吻她的画面,他便觉得整个身体都要烧起来,什么理智,什么要顾及她的情绪跟意愿,此时此刻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很久之后,他退出来,扳过她的脸亲吻,她却始终不肯睁开眼。 “曼曼,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他消了火,清醒之后只剩下对她的心疼跟后悔。 他一遍遍地重复这句话,过了很久路曼才睁开眼,眼底依旧是一片清粼粼的水波,却带着清晰的决然,她看着他,不带任何情绪地问:“离婚协议书就在行李箱里,你什么时候签字?” 言景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心脏像被什么突然刺穿,刚刚还热烫如火的身体一点点凉了下来,眼眶喉头都疼得要命,他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箍着她的腰,气息喷薄在她的耳廓:“我要怎么做,你才肯放弃跟我离婚的想法,你说出来,我都照做。” 他的声音温柔而郑重,可是,她却不敢再相信他。 以前做过一个蚯蚓走迷宫的实验,在迷官的一侧存在电极,而另一侧是潮湿的暗室,里面有蚯蚓的食物。蚯蚓经过上百次的电击之后,便能够学会直接爬向潮湿的暗室,而不用遭遇电击之苦。 趋利避害,是生物的本能。 路曼也一样。 她稍稍侧了侧头,嘴唇就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算我求你,你放过我吧。” ** 作者有话要说:言景旸现在逐渐发觉自己爱她了,可惜方式用错了,而且路曼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被吻了,他偏偏又不肯说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所以说,不作就不会死。 话说你们看完不会想把我pia飞吧? 所以我先遁了,去洗个澡去…… Chapter 39 ** 言景旸浑身一僵,伏在她颈窝缓缓摇了摇头,他抬起头,浓密细长的睫毛扫过她蹙起的眉尖,柔声道歉:“对不起,宝贝。” “原谅我,好不好?”他吻了吻她的鼻尖,接着是嘴角,下巴,一路下移,吻到她胸口。 自从他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情愫,这里是仅次于她的嘴唇,他最喜欢亲吻的地方,因为这里离她的心脏最近,每次吻她的时候,她的心就跳动在他耳边。 可现在,她心跳的节奏未乱,对他的吻丝毫反应都没有。 言景旸一只手探到她后腰,技巧十足地摩挲,中指沿着她有些硌人的脊柱一遍遍地上下爱抚,抬头看到她脸上隐忍的表情,他心里才好过了一些。 “我承认以前我有很多地方没有做好,我是第一次跟一个女人朝夕相对,我不知道怎样做才可以让彼此过得平静愉快,”说到这里他轻轻地、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我不是特别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那天你在我办公室里看到的那些照片,我很早就收到了,所以才会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你没有好脸色,很挑剔,脾气很坏。我没有对你百分之百地信任,这点我确实做错了。” 言景旸凝着她的脸,眼神里隐隐流露出忐忑不安的情绪。 路曼安静地回望他,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他继续说:“那天在包厢里面,我承认确实跟以珩说过那样不负责任的话,在那之前我也确实从他那里得到那样的建议并且考虑过照做,但我之后跟你相处,对你好的时候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其他人,我也不需要那样做。” 从很早之前,他便有了要真心对她好的念头,具体是什么时候,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对她做的一切,完全是情不自禁,没有一点刻意。 “那天你自己跑回家,本来我很担心,可我回家以后,你对我不理不睬,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所以那天我的态度很不好。”他顿了顿,伸手拨了拨她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刘海,“而在那以后,我一个人睡在二楼的卧室,你睡在三楼,我屡次想要找机会跟你和好,却开不了口。我是自私而且大男子主义了,关于这点,我道歉。”他语速不急不缓,条理清晰地陈述着一切。 “你在实验室待了整整一个晚上,我打你手机打不通,一晚都在胡思乱想,没能入睡,所以第二天才会对你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口不择言。” “关于乔夜蔷……” 路曼听到这个名字,手指不受控制地一颤。 言景旸掌心贴了贴她的脸,“我在跟你结婚之前,的确喜欢过她,这点我也对你承认过了。但现在,我对她任何感情都没有,我会单独跟她去S市三天,完全是为了让她别再对你做什么,别再让乔任靠近你。我承认我做的一切不够光明磊落,而且很糟糕,欺骗你是我做的不对。” 他以很认真的语气告诉她,从他第一天到S市就开始后悔,也开始想念她。 他说当初决定跟她结婚的确有赌气的成分在,但他从来没想过以后会跟她离婚,没有考虑过抛弃她,重新跟乔夜蔷在一起这种可能。 “至于刚刚,我见不得你跟你哥太过亲密,我控制不住地想要那么对你,因为我不知道除了那样做,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证明我比他多拥有你一些。” 这是言景旸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诚恳地解释自己。 小时候言景时的玩具飞机不知为何被摔得粉碎,言世何不由分说便认定这件事是他做的,并让他向弟弟道歉,他还记得那天窗外下着大雨,像是永远都不会停歇。 在那以前他一直敬爱的父亲失望的脸跟雨声沉沉地压在他心头,让他心口窒闷难受,他摇摇头说不是他做的,他不要道歉。 言世何的回应是,走进他的房间,将他最宝贝的玩具车狠狠地摔在了墙壁上,从墙上弹回的车身残骸滑过他的脸,立刻有血涌出来,言世何看着他,一字一句皆是残忍,“你要记住,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否认跟解释没有任何用处。” 那时候他才八岁,言世何跟现在的言夫人结婚已有五年。 从那天起,他便没有对任何人辩解解释过什么,可他现在愿意对她解释,不管她会不会选择相信他、原谅他。 言景旸从她身上翻身下来,动作轻柔地将被他褪到脚踝处的裤子为她穿好,替她系好内衣的暗扣,套好线衣,路曼静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将散乱的长发束起,下了床。 她走到行李箱面前,慢慢蹲下来,拉开行李箱,将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取出来,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前几天拟好的离婚协议,”她看到他眼底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像猝然熄灭的灯火,咬了咬牙继续说:“里面的内容你如果有不同意的地方,就按照你的意愿改,我都没问题。” 言景旸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突然无声无息地笑起来,笑到最后只剩嘴角的弧度僵硬地勾在脸上,原来在她眼中他的解释真的如言世何所说的那样毫无用处、无关紧要。 他伸出手接过协议书,紧紧握在手里,维持着那个僵硬无比却看似轻松豁达的笑容,“好,你答应跟我回家过年,我就签字。” 路曼说:“何必那么麻烦呢,你签了字,我自然需要跟你回去,就是现在跟你回去都没问题。”离婚需要回A市的民政局申请办理才可以。 言景旸笑了笑,笑容已是艰涩、不堪一击。 她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彻彻底底地离开他。 仿佛只要他肯签字,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他接过她递过来的碳素笔,打开文件夹,一式三份的离婚协议上早已被她一笔一划地签上名,雪白的纸张上面,她的名字就像是一把刀,毫不留情地插在他胸膛,直抵身体最柔软的地方。 “男方与女方现因夫妻感情彻底破裂自愿离婚”,这句话一字一字地、清晰地映入他黢黑的双眸,随着心脏的跳动,疼得要命的感觉很快遍布全身,几乎让他无法喘息。 他静静看了很久,合上了文件夹,脸上已经任何表情都没有了,“明天跟我回去,里面有些内容确实需要修改。” “可以。”路曼想也不想地点头同意。 ** 这顿晚饭,是言景旸吃过的最艰难的一次,想到现在坐在他身旁的人,以后会完完整整地属于另一个男人,为别人哭,为别人笑,他心脏那里便堵得难受,胃里也十分不舒服,没吃多少东西就已经难以下咽。 所以,他一定不会,也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但他显然低估了身边的女人狠心的程度。 秦昌远家一共有三间卧室,也只有三张床,一吃完饭,路曼便跟爷爷奶奶打商量说让言景旸今晚睡在附近的旅馆,奶奶觉得那样不妥,便说:“那要不曼曼陪景旸一起睡旅馆吧?” 路曼咳嗽了一声,摇摇头,“我有点感冒,而且住在外面我睡不习惯。” 所以最终是路曼送他到旅馆门口,说了句“到了,我回去了”便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准备离开,言景旸阔步追上去,扣住她的手腕,语带隐忍,“你不需要再考虑一下?” “不需要。”路曼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将从脖子上掉落的围巾绕在下巴处,双手收进口袋里,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需要再考虑。” 路曼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傻的时候会为你傻到底,然而当她想清楚了,你就算依旧对她很重要,她也会把你隔绝推拒在千里之外。 从此之后,再想要她完完整整地将一颗心交给你,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两人回到A市时已是傍晚,路曼回到别墅将自己的东西装进行李箱,她回来之前向秦礼渊要了公寓的钥匙,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之后便直接打车去了公寓。 她走之后,半个衣柜都被腾空了,言景旸站在衣柜前,望着属于他的深色西装,一件件挂在那里,孤独无依的样子。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猝不及防地向他袭来,他来不及招架,无力地瘫倒在身后的大床上。 路曼第二天过来跟他商量修改离婚协议的事情,他却不在别墅里,她问管家他人去了哪里,管家说他昨晚开车出去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 路曼打他电话,他关了机。 接下来几天皆是如此,别墅、公司找不到人,电话打不通。 “李叔,等他回来麻烦您告诉他,这样硬是拖到民政局放假,太幼稚,太没意思了。”路曼又一次没有找到人,离开别墅前对李管家说。 “小姐,”李管家忍不住为言景旸辩解,“少爷可能真的太忙,您别那样想他。” “会忙到连开机的时间都没有吗?”路曼无所谓地笑了笑,“算了,我还是等正月初八以后再过来。” 在那之前,他最好能把一切想清楚,这样拖下去是任何作用都没有的。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言景旸会是这样的性格,跟言世何对他的教育有关,他在以前也是很可怜的孩子。 我虐点比较低,一般不会虐太过,然后大家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告诉我,然后…………………………………………………………………… 我会写个甜蜜番外上来,继续再虐一两章。 ps:求收藏! ——————————感谢时光。的地雷票———————————— 明天入v。倒v章节26-39章,没看完的抓紧看哦,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跟支持,不管你们会不会继续看下去,我都很感谢,不管是冒过泡的还是一直潜水的,都谢谢你们。 然后……我要滚去码字了TAT Chapter 40 ** 连续两天,路曼没再去别墅、公司等人,电话也没有打过。这个城市太大了,想要找一个人很难,躲一个人却很容易。 路曼回来A市之前,还从没想过言景旸会用这么幼稚的办法躲过离婚的事情,她极少见到他在公司工作时候的样子,唯一的那一次,经历算不上愉快。 言景旸以往晚上、周末会把工作带回家来做,路曼不懂他做的那些,但他工作时极为认真谨慎,她仅仅在一旁看着,便能想象出他在公司锋芒毕露的样子。 跟如今一味躲闪的人大相径庭。 路曼回想起刚刚结婚半年内他曾耐心温柔地对待她,虽然笑容很少。后来他的态度突然转变,她一时不能适应,无法理解,现在她知道了,一切都是因为那些照片。 想到照片,她心里一阵难过失落,那些应该是乔任寄到言景旸手上的吧?尽管她想不通是什么人帮他拍了照片,不过那些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她跟乔任,不可能再成为朋友。 她原本还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好,原来一切不过是他有心制造出来的假象。而就算他曾真正把她当朋友,他们之间的友谊也不可能深厚到比得过血缘。 晚上她会梦到那天言景旸道歉时说过的话,一字一句,那么清晰,像是刻在她的脑海里,她会为此而哭着从梦中醒来,不知道是为他那天陌生而可怕的强势,他带给她的难以忽视、忘却的疼痛,还是他从不表露的内心。 但只要路曼醒着,她对他便只剩下抵触,这种情绪像是空气一样无孔不入,他的影像才刚刚出现在她脑海里,下一秒她便会强迫自己做些什么来分心。她知道自己是在自私懦弱地回避伤害,可她不愿意再喜欢他了,她找不到理由继续下去对他的感情,因为他们结婚以来经历的种种跟她心底想像的爱情太不同了。 但她又清楚地知道,其实会发展到如今这种状况,根本是一开始就错了,而且是他们两个人共同造成了这个结果。所以,她谁都怪不了。 农历新年前一天,路曼用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将毕业设计的材料详尽地整理好,中午的时候,公寓的门铃突然响起来。路曼原本在睡午觉,她从卧室出来,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女人,长发披肩,脸上化着淡妆,笑容明媚,整个人透出一股自然而然的美好韵味。 “请问你是?” “你是?”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路曼笑了笑,问道:“你找秦律师吗?” 对面的女人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问题有些逾矩,愣了愣才说:“对,我知道他一个人住这里,想着他如果过年不回家,可以过去我那……”她几乎是立刻改了口,“过去我们那里,一起过年。对了,他现在在家吗?” “他现在不在这里,回老家了,”路曼说,“进来坐坐吗?” “还是不了,”女人摇摇头,看着路曼的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的意味,“可以冒昧问一下,你是他什么人吗?” “他是我哥,”路曼笑了笑,“所以不要误会哦~”尽管面前的女人极力掩饰,路曼依旧看得出来她对秦礼渊应该是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女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俏脸染上好看的粉色,“喔,原来是这样,那……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过年吗?虽然我们没有准备太多,只包了水饺,不过家里面各种水果饮料都有,你如果一个人过年太冷清,就跟我们一起吧。” 路曼对此倒是无可无不可,只不过她今天需要回路家,毕竟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让路清文知道,再瞒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用啦,我晚上会回家跟家人一起过,祝你们玩得开心。” 女人微微一愣,倒也没再多问什么了。 她走后,路曼立马打了电话给秦礼渊,调侃说刚刚有一位大美女来找他,看到他不在,很失望的样子。 秦礼渊愉悦的笑声传过来,“是叶冉吧,她是我念大学时的师妹,现在跟我住在同一个小区,哦,还有很多她的朋友也住在一起。” “挺好相处的一个姑娘。”末了,他评价。 “哇,女律师唉……”路曼眼睛亮了亮,捕捉到一个重点后开始跟秦礼渊愉快地聊起天,听到最后,秦礼渊有些无奈,“曼曼,你在乱想什么?” “不是啊,”路曼打开冰箱,取了一盒酸奶出来,插上吸管,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才道:“哥,你为什么不谈恋爱呢?” 那边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很久之后,秦礼渊带着些许涩意的声音才传了过来,“可能一个人过习惯了,身边多一个人会不自在。”他顿了顿,问道:“曼曼,你想要我找女朋友吗?” 路曼心口一跳,许多画面齐齐窜入她的脑海,有什么像是要呼之欲出,可她终究什么都没有想明白。 “这个,还是要看哥喜不喜欢吧,倘若哥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一定要紧紧抓住,然后再按部就班地考虑结婚,千万不要像我一样,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了,到最后连离婚都得要等待对方的决定。”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秦礼渊刻意顿了顿,“随随便便把自己嫁掉。” 嫁掉?路曼一呆,他这是在开玩笑?可是语气好认真啊…… …… 晚上的时候,路曼开车回了路宅。 路臻嫁人之后,除夕便一直没有回来过过,这晚却例外,所以路曼看到她在,有些后悔今天过来了。 临预产期还有不到两个月,路臻慵懒地躺坐在沙发上,一旁的申远铮耐心地为她一圈圈削掉苹果皮,切成小块,拿牙签插起来,喂到她嘴边,路臻吃进嘴里,他拿过纸巾为她擦了擦嘴角,细致又体贴。 路曼挺羡慕她的,或者说,一直以来路曼都羡慕路臻。路臻有爸妈疼爱着,从小到大如同真正的公主一般长大,不像路曼,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一边掩藏锋芒,一边还要确保不被阳光遗忘。 她坐在一旁看了一会,起身去了厨房帮忙。 路家只有路曼执着于大年夜吃一顿传统的水饺,而她的意见一直没那么重要,所以这么多年来路家人过春节也就做平时的菜色,只是花样要稍微多一些,倒是嫁给言景旸后的第一个春节,他们一起吃了水饺…… 路曼摇摇头,将不该闯进脑海的回忆挥散。 晚饭做好后,路清文才从二楼下来,走路的时候腰微微弓起,手在身后捶着腰。路曼好久没有看到他,恍然发觉他这一年似乎老了很多,鬓角处有了白发,脸上的皱纹仿佛也多了不少。 时间果真才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东西。 “曼曼,景旸今年在言家过春节?”路清文一下楼便问。 路曼心想,吃完年夜饭再讲实话也不迟,便支吾着点头,算是承认。 晚饭吃完,春晚还未开始。 路臻白皙的手温柔地抚了抚挺起的肚子,说:“自从怀了孕,意识到肚子里的小生命一天天长大,很多事情很容易就想开了。我现在才明白孩子是最无辜的,我以前不该总是针对你,虽然你从来没有计较过,我还是想要跟你道歉。” 路曼难以置信地呆愣了一会才道:“没关系,都过去了。” 如今,她也只能这样云淡风轻地一笑,只不过那些用刀在石头上刻下的痕迹,除非石头某天变做散沙,否则痕迹永远在那里,不管石头是否看得到。 路清文在一楼多坐了一会,陪他们说了一会话,便去了二楼,他是从不看春晚的。 路曼跟在他身后进了书房,轻轻合上了门,喊了一声爸爸,语气有些忐忑。 路清文坐在椅上,抬眸望向她,嘴角有了笑意,“怎么了,有什么悄悄话要跟爸说?” 路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手拘谨地交握在身前,“爸爸,我跟言景旸准备年后离婚。” 书房里一瞬变得很安静,安静到路曼可以听得到自己渐渐加快的心跳声。 路清文手中的茶杯盖一下下擦过杯沿,路曼紧紧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生怕他一生气就会把面前的茶杯摔成碎片。 然而他只是沉默了几秒,神情严肃,语气却依旧温和,甚至有几分担心在里面,“什么原因?是他提的离婚?” 路曼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不是,是我提的,我觉得我们两个性格不合适,而且,我们结婚到现在,发生的矛盾数都数不清,有太多的问题根本没办法解决,我有时候不懂事,他也不是那种会一心包容的人,所以,我觉得还是分开比较好。” “具体呢?”路清文又问,“他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路曼一愣,随即摇头,她到现在还是想维护他,“倒没有,他不是那样随便的人。” “男人都是一样,没什么例外,”路清文声音很轻,“你不想说,爸爸也不会逼你。你从小到大,爸爸对你的关心太少了,因为你要的少,爸爸便理所当然地以为你不需要,现在想想,都是爸爸做得不够好,不够称职。” “还有你妈妈,我也愧对她。”路清文语气涩然,一字一句,将他年轻时候跟赵紫馨的一切,第一次对着路曼讲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叶冉,大家要记住她的名字,嗯! 第二更正在码,差不多十二点更新。 Chapter 41 ** 遇到赵紫馨那年,路清文二十五岁,那时的他正意气风发,生意上做得顺风顺水,似乎这世间没有任何难题能够难倒他。 四月中旬,正是B市最为温暖舒适的时候,路清文到这里出差,在朋友的推荐之下去了郊外的一处小岛踏青,美其名曰回归大自然。 这座小岛四面都是清粼粼的水,岛上景致很好,花香弥漫,春意盎然。中午的时候两个人在岛上的一处房舍歇脚,房舍的主人是当地人,说着流畅的方言,路清文自然听不懂,便侧头询问好友他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谁料好友干脆打电话叫了一个人过来,而这人正是赵紫馨。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妈妈,她那时候也只有你这么大,又是急匆匆地跑出来,没来得及精心打扮,样子很平常,说实话,爸爸看到她的时候,只觉得这又是一个傻丫头。” 路清文接下来的话说得隐晦,路曼却听懂了,妈妈原本喜欢他那个好友,而爸爸那个好友却是一位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从来不会认真对待感情。 “那天她坐在爸爸那个朋友身边,全程做我们的‘翻译’,她的目光一直锁在他身上,会被他的玩笑话逗得脸红起来,也会被他气得跳脚。” 赵紫馨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路清文那个朋友,除了刚刚见面时她的目光在路清文身上有短暂的停留,其余时候她很少会看向他,或许就是因为如此,路清文才有了对她的征服欲,任何方面,他都不想要输给别人。 “后来,爸爸便开始追你妈妈,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凭借一腔热血,想要打动她,远离爸爸那个朋友。”路清文叹了口气,“后来……” “后来追到妈妈了?” 路清文陷在回忆里,过了很久才回答:“追到了,不过一开始的时候我看得出来,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爸爸。只不过爸爸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过了一晚,她就答应了爸爸的追求。” 路清文跟赵紫馨在那以后倒是真正地谈起恋爱,他甚至为了她多次临时起意去B市出差,两个人一起游湖,钓鱼,整个B市都留下了他们甜蜜的痕迹。 然而这样亲密的关系只维持了一年,年底的时候,路清文被家里人催婚,而他却始终联系不到她,当他再次看到赵紫馨时,她正跟他那位好友紧紧拥抱在一起,虽然多年以后他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她,不过在那个当下,他彻底地失去了理智,一气之下回了A市,跟杜芷兰结了婚。 路臻三岁那年,路清文犯了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他遇到赵紫馨,瞒了她自己已婚的事实,两个人三年未见,放纵之后,有了路曼。 赵紫馨了解真相之后,去过路家一次。她不是为了让路清文负责任,她甚至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怀孕的事,那样她在这场爱情里面,就太卑微可怜了。 路清文见到她,有无数话语涌上心头,却未作一句解释。他能解释什么呢,本来就是他的错,他不该在结婚三年之后,对她的身体跟灵魂进行掠夺。 这一天发生了很多,杜芷兰大发脾气,路清文默默地接受她的一切指责,而赵紫馨,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低眉顺眼地哄着杜芷兰,表情、眼神平静到看不出一丝波澜。 后来赵紫馨回到B市,生下了路曼,四年后她因长期抑郁厌食,积郁成疾,不到三十岁的人,香消玉殒。 而路曼,便被秦昌远夫妇收养,从四岁一直成长到十二岁。 “爸爸还记得你回来的第一天,你阿姨跟你姐姐对你态度并不好,你站在伞下的时候,爸爸的车就停在不远处,可是爸爸却没有勇气下车告诉你有爸爸在,不用委屈。”路清文语气沉下来,“你跟你妈妈很像,很多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你们不说,爸爸便当作不知道。” “以前路臻常常丢了东西就赖在你身上,你比她小,却总是可以在语言上绕个弯,让她最后不得不承认东西是她不小心弄丢,而不能怪你。爸爸的的确确是个很自私的人,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你能解决得很好,爸爸便不插手。好在你成长得很好,爸爸很欣慰。” 路曼安安静静地听他讲,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从来没有人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维护她,相信她,所以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把一切解决。 她本以为爸爸是真的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没想到真相却是如此,他说为她感到欣慰,她却为自己感到悲哀。 路清文继续说,“前几年爸爸的公司出了那样的状况,景旸帮了爸爸的忙,他在帮忙之前只说要爸爸把女儿嫁给他,却没想到他想娶的人却是你,爸爸那时想,你还太小,便劝他把路臻娶回言家,毕竟路臻所学的专业能够在事业上对他有所助益,他却很坚持,他说他不是想结婚,只是想娶你,所以爸爸以为他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娶你。” 垂在身侧的手,手指用力地蜷了蜷,路曼轻轻地说:“我以前也那么觉得,后来才知道不是,他不过是想娶一个更为年轻的人罢了。” 之后便是久久的静默。 路清文抿了一口茶,按了按鼻梁,再次问道:“离婚的事情,你确定自己想好了?虽然你现在还年轻,而且没有孩子的问题,离婚却毕竟不是小事,会对你以后的婚姻跟人生影响很大。” 路曼点了点头,“爸爸,我知道的。但离婚不是我一时冲动,我想得很清楚,我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我希望爸爸能支持我的决定。” 路清文放下茶杯,看着她的眼睛,“既然你决定好了,爸爸自然是要支持你,虽然爸爸现在老了,能够为你做的很少,但爸爸希望你能给爸爸弥补的机会,不要像你妈妈那样,一声不响地永远离开爸爸,甚至不让爸爸知道有你的存在。” “嗯……”路曼发觉自己的声音发哑,喉咙那里很难受,清了清嗓子才说:“我知道,以后我有事会告诉爸爸。” ** 路臻怀孕之后,晚上一过九点钟便会犯困,申远铮已经陪她到她以前的卧室休息,杜芷兰不爱熬夜,早已回了卧室,所以路曼下楼之后,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春节晚会还在播,欢快热闹的声音一直灌入她的耳朵,今晚确实是除夕夜,可是她心里为什么这么沉重难过?即将迎来新的一年,即将开始新的生活的她,为什么会感到迷茫,不知所措? 她坐在沙发上,屏幕上火红的色彩、热闹的氛围跟她现在的心情格格不入。 她抱住膝盖蜷在沙发上,耳边是男女主持人悦耳好听的声音,脑袋却开始昏沉。 路曼是被一阵有规律响起的门铃声吵醒的,她睁开眼,迷茫地看了一眼四周,起身走去门口开门。 混沌的脑海在看到门外长身玉立的人的那一刻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 言景旸面容有些疲惫,眼睛周围是淡淡的青色,眼窝因此而显得比以往要深上几分,下巴上的胡渣虽不明显,在浓浓的夜色之下,却显得格外憔悴,唯有那双眼,看到她的时候明亮地像天上的星辰。 路曼看着他,心底泛起难言的情绪。明明才几天不见,却像过了很久,否则她为什么会觉得他一下子清瘦了很多? 两个人一个在门外,一个在屋内,面对面地、沉默着站了许久。 还是路曼最先打破沉默,“你终于想通,不再躲着不肯见我了?” 言景旸愣怔了一会,才扯起嘴角轻轻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我去了你哥的公寓找你,在公寓外等了很久,以为你不想看到我,所以不肯开门,后来有人告诉我你回家了,我才开车过来这里,又怕打扰你们一起过春节,所以等到现在才过来按门铃,没想到你真的开了门。”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始终有笑意,路曼却看得心口发疼。她甚至可以想象出他一个人坐在车里等待,时不时看一眼腕表的样子。 路曼轻轻晃了晃脑袋,逼迫自己狠下心来,她也笑,“我一直在等你主动过来,离婚协议修改好了吗?” 有涩意从心口溢出,蔓延至鼻尖,再到眼睛,言景旸及时闭了闭眼,整理了一下情绪才开口,“曼曼,就算要办理离婚也还有一周的时间,在这期间,我会一直等你改变主意。” “这么说,离婚协议本身没问题?”路曼说,“那就简单了,我们一起等,不过,我不可能再改变决定。我们都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在彼此身上,现在你就可以想想你究竟想要娶什么样的太太,不要再经历第二次失败的婚姻。” 言景旸心口一阵令人窒息的痛,他从来不知道她冷静面对他、面对他们之间感情跟婚姻的样子,可以这么伤人。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像是夹杂了密密麻麻的刺,一下子进入身体,全身都被扎得生疼。 言景旸声音发涩,轻轻地说:“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春节快乐。” 还有,我想你,很想你,他在心里一字字地补充。 **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去吃个午饭TAT 第三更可能要晚上。 评论满25字会送分哦~~ ps:感谢绣花针君的地雷票~~~ Chapter 42 ** 言景旸走后,路曼坐回客厅沙发,正在播的小品逗得现场的观众捧腹大笑,她却似听不懂小品演员嘴里说出来的话,脑袋里一片空白,又或者说她是无心领会。 去年的春节,言景旸还未收到那些莫名其妙的照片,两个人除夕夜哪里都没去,吃完水饺便窝在卧室看春晚,十二点倒计时的时候,他们一起站在窗前,他从背后拥着她,看着窗外升起缤纷绚丽的烟火。 那天他的体温,他身上淡而好闻的味道似乎依然在身边。 口袋里的手机接连不断地发出短信提示音,路曼从回忆中抽身,随意抬起的手臂,手背在眼角沾到几分湿意。 是初高中以及大学同学发来的祝福短信,路曼一条条点开来看,只回复了看起来不是群发的那种短信,回复完之后,晚会也已经接近尾声,她关了电视机,去了二楼的卧室。 这晚却是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几天她去了一次实验室,有几个没有回家过春节的师兄师姐在,她跟他们商量了一下,打算早点回学校准备毕业设计的实验。路曼选的研究课题所需要进行的主要是有关空气中有机污染物的实验,为避免有机气体挥发过度,趁着冬天温度低,她想尽早完成。 这天,她在实验室做了一整天的实验,整个人头晕脑胀,回到家连喝水、做晚饭的力气都没有,倒头就睡了过去。 正睡得迷糊之间,门铃声随意地响起来,路曼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洗了一把脸,才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很意外地,门外空无一人。 她正欲关门,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类似于呻|吟的声音。屏住呼吸再去听,却是任何声响都没有了。 饶是如此,路曼还是走到了门外。 略显病态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一身黑色西装言景旸正坐在地面上,没有穿外套,头埋得很低,双眼紧闭,眉头深锁,脸色白得吓人。 路曼几乎是立刻在他面前蹲□来,他身上的酒气一下子钻入鼻翼里,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别的,呛得她眼睛发酸。 路曼推了推他的胳膊,哑声喊了一句:“言景旸。” 他下意识地敛了敛眉,眼睛却依旧闭着。 路曼想要将他从地上扶起,无奈她自己的力气承担不了他的重量,试了几次他依旧坐在原地,路曼只好决定离开找人帮忙,她才刚刚站起身,垂在身侧的手,手腕已经被他扣住。 “你要去哪里?”言景旸沙哑的嗓音里带着难以忽视的醉意。 她转过头,对上他忐忑的目光,弯下腰,两只手架上他的手臂,使力之前问他:“自己站得起来吗?” 言景旸愣了愣,缓缓摇了摇头。 “我数一二三,你自己试着站一下,我自己没办法把你这么大一个人扶起来,你明白吗?”路曼说。 路曼看他点了点头,数到三后在二人的努力之下,言景旸从地面上站起来,倚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送你回家吗?”路曼问他。 言景旸摇头。 “那你想去哪里?” 言景旸依旧摇头。 两个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路曼拿出手机,拨了别墅的电话,电话还未来得及接通,她整个人已经跌入言景旸怀里,酒精的味道铺天盖地地将她包围,耳边传来他压抑着痛苦的声音,“老婆,我胃痛。” 多年以后,路曼回忆起这个夜晚,从他嘴里吐出的“老婆”二字依旧能够扣动她的心弦,比那天他覆在她身上喊的那句“宝贝”更加动人。 然而在这个当下,路曼挂掉电话,安安静静地任他抱了一会便轻轻推开了他,说:“我送你去医院。” 言景旸半靠在她身上,两个人下了楼,出了小区,拦了一辆出租车。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头各自转向自己那侧的车窗,望着车窗上面对方模糊的身影怔怔出神。 触不到对方的体温,更闻不到对方身上原本的味道。 ** 到医院挂了急诊,言景旸躺在病床上,护士为他挂了水,路曼看他脸色渐渐恢复,便打了电话让李管家过来。 路曼将医生叮嘱的话一句句说给管家听,饮食、休息、医生开的胃药一天分几次吃,每次吃几粒,一字不落。 叮嘱完一切,她站起身,穿上外套,言景旸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这时见她要走,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要回去了?” 路曼点了点头,“再有不到一个小时,你挂完水就可以回家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所以我先回去。” “曼曼,”言景旸的声音一瞬间变得很涩,“跟我在一起,你就那么痛苦吗?” 路曼心脏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又疼又麻,一句话都讲不出。 她不说话,言景旸便以为她是默认,藏在被子里的右手手指用力地蜷了蜷,微微扯起嘴角说:“等我回家,就签字。” “下周二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路曼笑了笑,“别忘了把证件带全。” ** 约好的那个周二来得很快,路曼不到八点半便等在民政局门口,现在所有人一年的工作刚刚开始,跑来登记结婚的人很少,像她这样一过完春节立马跑来离婚的人就更少。 言景旸是开车过来的,他将车停在马路对面,慢慢将车窗降下来,侧头望向垂着头站在民政局门口的人,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发疼。 不会再有假设,不会再有如果,今天就是两个人婚姻的结局。当他心里产生这种认知时,连胸口都开始发颤。 八点五十五分,她的电话打了过来,电话刚刚接通,她已经开口:“你还在路上吗?” 言景旸的视线远远地落在她身上,轻声说,“我快到了,再给我几分钟。” 九点钟,电话再次响起,“你还会过来吗?” 尽管隔了很远,言景旸却像是能够看到她脸上的不耐烦,打开车门,下了车,说:“我到了。” 路曼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穿过马路,慢慢走向自己。 言景旸停步在她面前,微微垂眸看着她,两个人沉默地站了一会,才走进民政局。 递交各类证件跟离婚协议书后,离婚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按部就班地询问了两个人的姓名、年龄跟职业。 当问到离婚原因时,两个人却是一致的沉默。最近两个人之间最常出现的气氛便是沉默,像是所有的情绪一下子耗尽了,连灰烬都看不到。 工作人员只好又问了一次。 路曼身体前倾了一下,表示她在听,过了很久她才开口:“性格不和。” “具体呢?” 这时一直沉默的言景旸突然开口,“协议离婚的话,只要两个人共同达成离婚意愿,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就可以通过了吧?那么你就写性格不和就好。” 对面记录的人还从没见过离婚这么安静,不吵不闹的夫妻,看来确实性格不合,感情已破裂,连离婚原因都懒得控诉。她又看了一眼两个人,将一切记录好,宣布他们现在可以回去等离婚申请通过,一个月之内便能收到离婚证。 “谢谢。” “谢谢。” 两个人同时开口,站起了身。 慢慢走出民政局后,两个人才后知后觉、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以后不管是在法律上,还是情感上,都再无关系。 言景旸垂眸睨着她头顶青白色的发心,手臂微微抬起又放下,他想,至少说一句希望她以后过得好的话都好,喉咙却像被什么哽住,一句话都讲不出口。 末了,还是路曼抬起头来,眼底有水波涌动,“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当作最后的告别。 两个人开车去了一家小酒馆,路曼要了一打啤酒,对坐在她对面的人说:“我们只喝啤酒,比较不容易喝醉。” 路曼自顾自地灌了很多啤酒,感觉胃里很满,于是潜意识觉得心脏那里也是满的,她端起半罐啤酒,对言景旸举了举,“祝你能早日再婚。” 喝掉一口,“祝我毕设拿高分,研究生拿国家奖学金。” “你怎么不喝?”路曼发觉他一直安静地看着她喝酒,自己却滴酒未沾。 “我看着你喝,我们两个都醉了,车要怎么开回去?” “也对。”路曼又喝掉一口,继续着她对两个人各自的祝福。 一个钟头之后,言景旸将喝醉的人抱进车里,把她送回了秦礼渊的公寓。 他抱着怀里的人,径直去了二楼,将她放在床上,帮她脱掉鞋袜,外套,为她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他坐在床沿,看她安静的睡颜。 离开之前,他身体低下去,吻住了她的嘴唇,在她唇上轻声地说了五个字:“一定要等我。” ** 作者有话要说:言先生是想重新追回老婆,她既然坚持离婚那就离婚,但是离婚之后,她就会成为其他男人的老婆么?【此乃言先生OS】 但是作者忍不住想说,一切不是那么容易的,你以为只会有情敌这么简单? 码字码得人都快疯了,以后坚决存稿,尽量不要再写虐的内容,TAT,每次虐得自己想哭是怎么回事? 以后我尽量日更,有例外每周也会保证五更,很例外时会请假。 以下是搬过来的小剧场,怕破坏悲伤情绪的妹子不要看! 以下是搬过来的小剧场,怕破坏悲伤情绪的妹子不要看! 以下是搬过来的小剧场,怕破坏悲伤情绪的妹子不要看! 以下是搬过来的小剧场,怕破坏悲伤情绪的妹子不要看! 以下是搬过来的小剧场,怕破坏悲伤情绪的妹子不要看! ——————小剧场一则—————— 彼时路曼跟言景旸属性为在外人面前傲娇别扭在家却会时不时对爸妈耍宝撒娇的儿子言钧湛(暂定这个名字)已经四岁,这天小钧湛放学回到家,径直走到正在写可行性分析报告的路曼面前,扯了扯专心工作的人的袖口。 路曼转过头看到儿子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湛湛,怎么了?” “我胃里难受。”小钧湛捂了捂肚子。 “……”路曼默了默,假装严肃道:“湛湛说实话,是不是跟其他小朋友打架了?” “不是,我是跟爸爸学的,”小钧湛摇摇头,“爸爸每次有事情求妈妈,就会说自己胃难受的。” 这时言景旸端着一杯热茶走进书房,递到陆曼面前,“言钧湛,胃难受这个借口我只用过几次,之后我换了另一个部位难受的借口,你要听吗?” 路曼滕地站起来,手掌盖住了某人的嘴,“你不要教坏小孩子!” 言景旸就着她的动作厚颜地吻了吻她的掌心,小钧湛看看爸爸再看看妈妈,懂事地退出书房,心里嘀咕自己明明都四岁了唉,怎么会是小孩子! 儿子走后,书房里只剩下两人。 言景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是说心脏难受、心痛,你想到哪里去了,嗯?” “我什么都没想。”路曼佯装镇定地否认。 “哦?那你脸红什么?” “热的。” “可是今天明明挺凉爽。” “那就是冻的。” “那你想不想热一点?” “嗯……嗯?” 于是,接下来的内容被有爱的作者和谐掉了。 Chapter 43 ** 秦礼渊在事务所上班,中午并未回家。 下午的时候,路曼总算从半醉半醒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她下了楼,从冰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喝过几口之后坐在沙发上,定了定神,拨了路清文的电话。 她将自己跟言景旸已经登记离婚的事情告诉了路清文。 路清文沉默了几秒才说:“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本来你结婚的事,也不算心甘情愿去做的,如果住在外面不方便就回家来。” 路曼婉拒,“我现在在我哥这里,住得挺习惯的。” 路清文叹了口气,“曼曼,秦礼渊他毕竟不是你亲生哥哥,你们住在一起,别人会说闲话。” 这个问题路曼并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他们之间的相处太过坦然,坦然到她不忍心去考虑别人的眼光。 可路清文都这么说,想来这样实在不好,她左右都离过一次婚,被别人说也没什么,可秦礼渊不一样,他身边没有其他女人,甚至从来没有好好谈过恋爱,她不想耽误他的幸福,所以她说她会尽快找房子住,她也真的那样做了。 秦礼渊很快便发现了她要搬出去的意图。 这晚秦礼渊因为有事需要用网络,便借用她的电脑。路曼浏览的网页没有关,他一点开最小化的窗口便看到了页面上的租房信息,他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变得复杂。 路曼发现他表情不对,走过来问他怎么了,转过头看到屏幕上的页面内容,瞬间没了主意。 秦礼渊抬起头,认真地对上她的视线,平静的语气足够温柔,却夹杂着一丝几不可查的失望,“你现在连哥都不想要了,就想一个人过下去,对不对?” “不是啊,我现在只剩你们了,我缠着不放还来不及,”路曼急忙解释,“哥已经二十八岁了,怎么都该找女朋友了,到时候我还住在这里会很不方便。” 秦礼渊身体一僵,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轻轻地说:“我不会找女朋友。” 路曼闻言,愣愣地看着他。 秦礼渊意识到自己失言,又加了句:“暂时不会。”他顿了顿,却忽然妥协,“算了,随你吧,你也要找男朋友的不是?” 路曼神情一顿,继而眉开眼笑,语气轻快,“嗯,对啊。” 有秦礼渊帮忙,路曼一周之后搬了家,那天,他们坐在一堆狼籍里,路曼像是一切都已想通释怀,把离婚的事情告诉爷爷奶奶知道。 爷爷奶奶听说她已经跟言景旸办理了离婚登记,先是错愕,继而是责怪,直到最后,两位老人语气缓和下来,叹气说只希望她以后的婚姻会顺顺利利,他们作为她的家人会永远站在她身后。 不管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家永远会是她一回头就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家人也是她最值得欣慰骄傲的存在。 ** 开学前一天。 路曼吃完午饭慢慢走回宿舍,看到乔任正等在她宿舍楼下。她走到他面前,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路曼抬头看着他,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 良久,乔任开口,“我明天就会飞到S市,在那里做两个月的毕业设计,在离开之前我有话要对你说。” 路曼沉默了很久才点头,“你说。” “我姐离开他之后在国外过得很不好,她整夜整夜地失眠,一天几乎很少进食,后来得了厌食症,甚至开始酗酒,”乔任收在口袋里的手紧紧地握了握,“我不想看到我姐继续那样下去,而且我以为他对我姐的感情依旧很深,所以才做了那么多事。” “我承认我大三的时候跟其他人交换实验分组是为了接近你,”他继续说,“寄到言景旸公司的照片是我找人拍的,我告诉拍照的人我喜欢你,但因为你有男朋友,我不想要你知道,所以要他帮忙拍到我们的合照,这样以后能够留作纪念。” 路曼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有些冷。 “你跟其他人的照片是我亲自拍到的,你每次心情不好,情绪都会写在脸上,我只要问,你就把一切都告诉我。所以我清楚地知道他开始对你不好的时间恰好跟我开始寄照片过去的时间吻合。” “你问我有没有后悔过,”他说,“我说有,你应该也不会相信吧?” “乔任,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们已经离了婚,你现在还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路曼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注视,“想要减少负罪感,所以一定要在我面前坦承一切?你想得太容易了,我没办法原谅你。” “我知道,我只是单纯地想把一切说清楚。”他说。 “那你现在说完了?” 乔任点头,“说完了。” “再见。”路曼说完这两个字,立刻转过身去。 乔任盯着她的背影,片刻之后转过身,迈出几步又停下来,声音很轻,“路曼,对自己好一点吧,你现在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 转眼,开学已有一月有余。 毕业设计的实验进行得十分顺利,路曼现在只需要按时采集气体,记录数据即可。后期的实验数据处理虽然麻烦,但好在她实验开始得早,所以时间充裕。 在杨彦风公司的实习也很顺利,在职的同事大多是同系的师兄师姐,大家互相照料,相处地很好,日子过得平静自在而且足够忙碌,忙碌到几乎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这天的阳光很好,路曼难得空闲下来,坐在实验室的窗前,手里不急不缓地转着碳素笔,享受久违的晴天跟清新空气。 路曼跟言景旸离婚以来,发生了许多事,却都像是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的,实在太多。 不期然回想起离婚那天发生的事情。言景旸在离开卧室之前,她并没有醉,至少没有醉到没有任何感知。 他俯□吻了她,他鬓角的发擦过她脸颊。 双唇相贴,他轻声说,一定要等他。 这些,她都知道并记得。 “啪!”手中的碳素笔应声落在地面。 路曼回神,却是过了很久才将笔拾起。 一个多月以来,他们没有刻意见面,却屡次相见。 有一次,路曼到某公司帮导师确认购置实验室仪器的清单,路过言景旸公司门口,他正被一大群人拥着从写字楼走出来,深色的西装笔挺,眉间的锋芒像一把剑,尽管隔了很远,却直逼人心。金色的阳光打在他身上,看在路曼眼睛里竟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似是感应到她的注视,他抬眸望过来,两个人的视线隔着空气遥遥相撞,路曼呼吸一顿,快速地转过头,握紧了手里的包,脚步加快,走向公交车站牌。 还有一次是个周末,路曼去如今住处附近的超市买水果,挑选橘子的间隙不经意间抬头,便发现他正在一旁的肉类食品区,她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推着购物车急匆匆转身,“砰”地一声,与身后顾客的购物车撞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道歉,那位顾客好脾气地朝她笑了笑,说没关系。 她再次歉意地说抱歉,等她再次转过头,言景旸早已不在那里了。 这些天,梦里偶尔会梦到两个人以前相处的画面,他们的争吵、甜蜜在睡梦里全是悲伤的味道。 离开他,是她做错了吗? 身后忽然传来咔嚓地开门声,思绪被打断,路曼转过头,杨彦风推门进来,见到她还在,很意外,“还不吃午饭?” 路曼立刻站起来,“正要去。” 杨彦风看她样子有些拘谨,挑了挑眉,“该不会因为师兄突然变成老板,就开始怕我了吧?” “怕是应该的,万一老板扣我工资怎么办?”路曼笑了笑。 “我可不敢,”杨彦风顿了顿,“现在去吃午饭吗?一起?” “也可以。” 两个人去了食堂四楼,各自挑了自己想吃的,路曼坐在杨彦风对面,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生鱼片,却是迟迟没有下筷。 杨彦风发觉她脸色不太好,问道:“你怎么了?” “我——”路曼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胃里突然一阵翻涌,她及时掩住嘴巴,站起身快步走向了洗手间。 伏在盥洗台上痛痛快快地吐了一番,路曼伸出手,接了凉水在手上,洗了洗脸,缓缓抬起了头。 她想起两个月前那次,言景旸什么措施都没做,该不会…… 她走出洗手间,跟杨彦风说她突然有事情需要回家,杨彦风不疑有他,叮嘱她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她不敢去学校附近的药店,打车回到她如今的房子附近才买了验孕棒。电梯缓缓上升,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情一般,一颗心悬在半空,无力挣扎,只能等待命运的宣判。倘若真的怀孕了,她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路曼却怎么都迈不出步子。 电梯门合上又打开,她才慢慢从电梯里面走出来。 走回家的一步步,连同开门的时候,她的呼吸都是沉重的。门一打开,她来不及换鞋便往洗手间走,然而,她才刚刚走到洗手间门口,眼前却猝然一黑,力气渐渐抽离身体,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 作者有话要说:原谅你们发了一整天调查问卷还没领到钱的作者吧! 【感谢风筝的地雷票!!!】 Chapter 44 ** 路曼在昏迷之间,听到人的脚步声,带着几分急切,且越来越近。 等到一切声音消弭,有一双手触及到她的身体,将她轻轻抱了起来。这无疑是一个温暖而又让人安心的怀抱,带着她熟悉的温度和味道。 下腹部陡然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痛,路曼闷哼了一声,蹙起了眉,额头上已经有了薄汗,男人脚步微顿,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又小心翼翼地放柔了力道,旋即加快了步伐。她在他怀里却是几乎感受不到任何让她不适的晃动。 不久之后,后背贴上柔软的触感,之后便是车子启动的震动感,一路走走停停。 又是那样一双手将她抱起,她却在此时此刻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 言景旸脚步未乱,只是视线沉沉落在她脸上的眼睛里,有数不尽的担忧。这么多天他其实一直跟着她,只是她极少能够发现他,唯一的几次,她都像躲避洪水猛兽一般落荒而逃。 今天他看到她跟杨彦风从实验楼走出来,他跟在他们身后去了食堂四楼。她在座位上没坐几分钟便掩着嘴巴冲进了洗手间,他开始还以为她只是肠胃不适,直到他驱车跟在出租车后,见她进了药店,支吾着说她要买的东西是验孕棒。 那一瞬,他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觉得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 他不是喜欢热闹的人,却曾无数次地想像过他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倘若是男孩子,他希望性格像她,温和又不失倔强,他会教他成为一个果敢的男子汉,倘若是女孩子,他希望样子像她,眉清目秀、娇小可爱,他会将她宠成这世上除了路曼之外最幸福的女人。 他现在所有关于幸福的想像都是关于她的,所有对于未来的期待都离不开她的存在。 她走出药店,步子迈地又快又急。 他看到她进了电梯,便在她之后坐另一间电梯上了楼。看到她打开门走进去,他跟上来,却看到房间的门还未来得及关。他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才走进去,才不过走出几步,便看到了已经倒在墙边的人。 担心、害怕,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情绪,像是他拼尽了全力将一块巨大的石头推到山顶,还未来得及感受完满跟轻松,那块石头已经以不可阻挡地姿态向他压下来,猝不及防。 他站在原地,像是失去了思考跟行动的能力,几秒之后,他才阔步走上去,将她从地上抱起。 …… 在路上,他便已经联系好了市立医院妇产科的主治医生,这时直接将她抱进了急诊室,医生亦早已等在那里,他们一进来,便有几名护士帮忙将他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病床上。 “就像我在电话中说的,我太太她,应该已经怀孕两个月有余。”言景旸对医生说,脸上的表情严肃到骇人。 医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她会突然晕倒,不排除宫外孕的可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路曼耳边传来两个男人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入她耳朵里,但是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她却是一句都听不清晰。 她这一“觉”睡得极累,身体跟思想都像不是自己的,只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被人移动,不断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她蹙起眉想要告诉耳边的人不要再吵了,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却连话都没有力气讲。 当她耳边的嘈杂终于消弭,熟悉的温度包围上来,有什么液体“啪嗒”落在她脸上,她不适地拧了拧眉。 腹部的疼痛跟身体的疲惫终于退去,路曼思维由混沌到清晰,沉重的眼皮慢慢睁开,却因为房间里的光线太过刺眼而再次闭了闭眼。 “你醒了?” 路曼听到这声音,浑身一僵,缓缓睁开了眼,头顶是白色的天花板,她侧过头来,看清了此刻坐在床边的男人的脸。 “你为什么在这里?”路曼声音淡漠,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她睁开眼第一句话不是问“我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反而质疑他在这里的理由。 她不担心自己的状况,却只是不想看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言景旸涩笑了一下,覆在她手背上的手不自觉用力,她纤细的手骨如针一样刺痛了他的掌心。路曼感觉到他正握着自己的手,微一使力将手抽出,慢慢收进被子里。 “医生说你最近劳累过度,而且,”言景旸发现自己声音发涩发哑,喉结动了动才道,“你已经怀孕十周,所以刚刚才会晕倒。” 路曼听到“怀孕”二字,眸光剧烈地颤了颤,紧紧咬住了下唇的唇肉。 “但是,”言景旸望进她的眼睛里,声音很轻,“这个孩子你不能生下来。” 路曼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无声笑了一下,眼底的情绪从震惊渐渐变成死水一般的平静,“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就因为你奉献了一只小蝌蚪?孩子在我身体里面,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孩子要不要生下来。” “言景旸,你以为你是什么?上帝吗?可以随便决定人的生死?孩子生下来我决不会告诉他他的爸爸是谁,我完全可以自己抚养他长大,不需要花你的钱,更不会耽误你以后的婚姻跟家庭,”路曼眼中有了泪意,声音开始发颤,“所以请你不要用这种嫌恶的眼神看着我,而且,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请你出去。” 原来,她是这么想他的,在她眼里,他是可以随意放弃自己亲生骨肉生命的那种人。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她心里已经如此不堪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像是落了一整个冬天的雪,像是不会再跳动一般。他勉力扯起嘴角笑了笑,语气里刻意染上残忍,“我不想他存在,他不应该存在,你懂吗?” 路曼不躲不避地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勉力撑着身体坐起来,艰难地移动,一点点地靠近他,言景旸一动也未动地坐着,看着她的动作,手掌越握越紧。 路曼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秒,扬起了右手,“啪”地一声,手掌已经毫不犹豫地落在他左脸上,打完后,她整个掌心都在发颤。 整个过程里,他始终看着她眼睛里对自己的恨意,甚至当她的手掌落下的时候,他都没有眨一下眼睛。 就这样恨他,毫不留情地打他耳光,很好。言景旸竟然松了一口气,从听完医生诊断之后,那种由心底生出的刻骨铭心的绝望也因此而淡了几分。 至少,她的恨跟痛苦,他可以切身感受得到。 路曼看着他脸上瞬间泛起的红,心底没有一丝愧疚跟心疼,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嫁给你,喜欢你,是我活到现在,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你如此自私冷漠,活该你以前爱的人会迫不及待地离开你。” “如果有可能,我宁愿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也不想遇到你。” 他以为一小时之前的情绪叫绝望,原来不是。现在她说出来的话,看着他的眼神,才是能够让他绝望的武器。 他沉默地坐了很久,忽然伸出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拥进怀里,薄唇贴在她耳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冷漠,“你冷静下来,慢慢听我说,”他只说了几个字,却似花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你会晕倒,不仅仅是因为劳累过度,你有先兆流产的症状。” 路曼听到这句话,所有的挣扎一瞬间停了下来。 “本来先兆流产,只要注意保胎就可以,但是你怀孕的两个多月里不小心接触了放射性物品,B超上面显示,我们的孩子生长地并不正常,他可能不能够活到出生,就算生下来,也会有先天性缺陷。”他尽量平静地陈述着这一切,说到最后眼眶却再次忍不住泛红,声音里亦有些哽咽。 路曼脑袋里嗡地一声,他在说什么?他是在说她肚子里的孩子吗?她现在是在做梦,一切都不是真的,等她从梦里醒来,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对不对?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痛苦都这么清晰,像是利剑直直插|进胸口。 几周之前,她曾跟同系的师兄师姐一起坐船游湖,那时候她便开始有呕吐的症状,只不过她那时候以为自己因为晕船才会那样,却没想到是有了孩子。 她是个粗心、不称职的妈妈,如果在那之后她注意,甚至不再去实验室里面,她的孩子会不会还是健健康康的? 她会把他生下来,抚养他成人,看着他恋爱,成家,她会成为另一个孩子的奶奶或者外婆…… 不,不是她的错,如果不是他那天强迫她,对她做了那种事,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路曼猛地推开抱着她的人,身体后退,拼命地摇头,“你滚,我不想看到你!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 **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一章,我知道可能会有妹子接受不了。但我想讲的是这么一个故事。 男主确实很自私,但谁做了错事都应该有被原谅的机会。 这次的事,会让路曼彻底地不想再想起他。我对医学上的事情不了解,如果有bug请告诉我。 我们学院的老师,她的孩子确实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有先天性疾病,只不过发现得晚,所以现在在国外一直接受救治。 下面是一筐兔子画铺的子规童鞋画的人设,这次我是做的收费人设,把这一个月的周末发调查问卷挣来的钱花光了……我对这篇文很重视,不是因为这个故事有多好,也不是因为自己写得如何,只是单纯地想要认真地做一件事。嗯,就说这些,看得下去的妹子就请继续支持,当然我承认这个男主确实是不讨喜的,大家想要骂他,甚至骂作者其实都是可以的,只是稍微控制一点,因为作者君其实有一颗玻璃心。TAT Chapter 45 ** 路曼执拗地仰着头,眼中的世界雾蒙蒙一片,她看不清言景旸此刻的表情,她只想要让他看到,她的泪是为他的所作所为而流,是为了他们第一个、没办法降生看一眼这世界的孩子而流。 她痛了,也不想要他心里好过。 言景旸从来没见过路曼哭成这样子,前一刻泪水刚刚掉落,下一秒眼睛里已再次盈满晶亮的液体,像是永远都流不完。她除了不停地掉泪,一丝多余的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被她一刻不停流淌的泪水浇熄成僵硬冰冷,心尖又开始发疼,像这段时间以来,他看到、梦到她因为看到自己仓惶转身时的疼痛一样。 他并没有如她所言离开她的视线,他也知道倘若他这时开口说话或者抱她只会让她的情绪更为激动,他只能坐在床边看她的泪源源不断地涌出眼眶,像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尽。 等她发泄完,哭得累了,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路曼用掌心拭去眼泪,再次看清了他左脸上清晰的手指印,感觉掌心那里再次难以自抑地痛了起来。 她看着他,静默片刻后,动了动唇,“帮我打电话让我哥过来,麻烦你了。”说完便不再看他,慢慢地侧躺下来,手握着被沿往上盖到下巴,头尽量地离他最远。 他看着她依旧在轻颤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无力,不能抱她吻她,给她安慰。 就像,她不需要他,也不想再要他。 秦礼渊赶到的时候,路曼已经浅浅地入了眠,他没吵她,只沉沉地看了身旁的言景旸一眼,两个人一起退出了病房,面对面地静默几秒,秦礼渊这次没有丝毫犹豫,抬起手,拳头狠狠地向他的脸挥了上去。 这一拳丝毫不留余地,言景旸站稳后,微蹙起眉,拇指擦过嘴角,放到眼前,上面有清晰的血迹,嘴角亦开始痛起来。 他看着秦礼渊,语气尽量平静,“她现在只听你的话,这个孩子……不能留下来。” “等她睡醒,我会好好跟她说,”秦礼渊顿了顿,揉了揉发痛的手骨,正色,“你回想看看,你们结婚以来,你带给她的除了无穷无尽的伤害还剩下什么?即便是现在你们已经离婚,她仍被你不计后果的行为所伤。” “在她回路家之前,她的笑容一直很多。她回到路家后,我虽然不知道她具体经历了一些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她那么多年一直很孤单,所以很期望有一个人能够解救她,不管那个人长相怎样、性格如何,倘若他肯对她好一些,她就会全心全意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出去。” “她的要求不高,只要那个人付出一点点就好,所以她才会喜欢上你。就算你之后突然莫名其妙地对她冷漠,她还是选择继续留在你身边,她想,总有一天你会看到她的好,会像她把你当作至宝一样地真心对待她,珍惜她。” “你给了她这种希望,却亲手毁灭了她心底的希望,让她对你、对婚姻失望。甚至现在,因为你,她还要放弃自己的孩子,这样的心理阴影极有可能一辈子都消除不掉。如果你真的想要她过得好,那么我奉劝你,以后最好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言景旸收在口袋里的手越握越紧,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秦礼渊说的话,句句都对。 他的出现,是对她造成伤害的根本,倘若她没有嫁给他,她要比现在幸福得多,快乐得多,他了解她,她从来不会因为小事闷闷不乐,也从不会莫名其妙地闹脾气,更不会无缘无故地掉泪。 一切都是他的错。可是他们已经经历了这一切,早已没有回头的方法,他又怎能当作一切都未发生地放弃她? 所以,不管她现在对他有多抵触,不管她原谅他需要多久,他都不会,也不能放开她。 两个人谈完后,言景旸等在病房外,秦礼渊则放轻了脚步走进了病房,路曼此时恰好醒来,转过身看到他,小声喊了声哥,而后朝他微微抬了抬手。 秦礼渊走上去,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待看清她微微肿起的眼,心底一疼,伸出手帮她理了理额前散落的长发,轻声,“肚子还痛么?” 路曼摇摇头,“不痛了,”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眼睛里却轻轻泛起泪意,“哥,医生说我肚子里面有一个十周的小宝宝了,虽然不知道是男是女,但他真的很乖,从来没有闹我,所以我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一定是觉得我不是个好妈妈,从一开始就忽视他,所以才不愿意看一看我,也让我看看他,都怪我太粗心,太笨了,所以连他都不想要我做他的妈妈……” “曼曼,”秦礼渊将她轻轻揽进怀里,像哄小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这不怪你,他一定知道你是爱他的,想要他的,只不过他可能……在路上遇到了更好的风景,所以不想进入这个纷杂的社会,你要理解他,好不好?” 路曼紧紧抓着他的外套,在他胸前点了点头,声音是颤的,“我理解、理解他……” 秦礼渊闭了闭眼,将她抱得更紧,慢慢地说:“那我们尊重他的意思,让他早一点去他想去的地方,好不好?” 路曼摇头又点头,声音里不受控制地带了哭腔,“……好。” ** 注射麻醉之后,路曼很快入了眠。 手术只有短短的五分钟,她却在这五分钟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一个小男孩,生得很漂亮,皮肤白白嫩嫩,眼睛灵动地眨着,他正坐在地上,目光专注地摆着面前的积木,路曼在画外轻轻喊他,他却似听不到她的声音。 他搭好了一所小房子,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童声稚嫩清脆,“这是我的小房子,里面住着爸爸、妈妈还有我。” 没过多久,小男孩却突然哭了起来,一把推倒了面前的小房,声音哽咽起来,“爸爸跟妈妈都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们了!” 路曼好想告诉他,她没有不想要他,可她在梦里不管怎么挣扎都发不出一丝声音,直到小男孩一点点消失在她面前,取而代之的,是手术室里刺眼的无影灯。 手术做完,她的孩子,没有了。 “医生,”路曼自己慢慢坐起来,“现在孩子没有了,我能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医生奇怪地看了一眼她,沉思片刻才说,“十周的胎儿是看不出男女的,不过,从B超检查结果来看,是男孩的可能性比较大。” “哦,”路曼用只有她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刚刚他在梦里向我道别了呢。”虽然,不是欢乐的道别。 走出手术室,两个男人皆是满脸担忧地站在门外,路曼朝秦礼渊笑了笑,他走上来,陪她去休息室挂水。 自始至终,她除了在进手术室之前扫过一眼言景旸的嘴角,其余时候她的视线再也没有落回到他身上。 术后,路曼学校跟公司都请了假,在家好好休息了两周。 这两周里,言景旸每天都会过来,带着刚刚做好的早午晚饭,只不过她一次都没肯见他,她只要看到他,就会想起那个刚刚失去的孩子,那种锥心之痛便会将她彻底击垮。 重新回到实验室那天,路曼正在整理这些天来同学帮她记录的实验数据,却接到了路清文的电话,电话里说,路臻的孩子生得很顺利,是个男孩。 路曼握紧了手机,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小腹,低声道:“那很好啊,我要当小姨了,下午的时候我就过去看看我的小外甥。” 下午路曼到医院的时候,申远铮正守在路臻母子身边,她敲了敲门走进去,路臻看到她来,笑着对她说:“路曼,快来看看他。” 路曼笑了笑,“好。”她走到小床边,弯下腰仔仔细细看这孩子的眉眼,也是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呢,虽然他现在闭着眼,嘴巴也是小小的,但她可以想象得出他慢慢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会跟她梦里梦到的很像很像。 “小帅哥有名字了吗?”路曼笑着问路臻。 “他出生前我们就想好了,”路臻说着看了一眼申远铮,“叫申煦风,希望他长大后的性子像春风一样和煦,也希望他以后的人生顺利平安。” “申煦风,是个好名字。” 路曼刚刚说完,床上的小家伙竟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正惊喜于他眼睛的明亮,下一秒小家伙却声音洪亮地哭了起来,路曼忙将他小心翼翼地抱到路臻身边。 “宝宝饿了吗?”路臻捏了捏他的小手,丝毫不避讳另外两个人在场,开始给孩子喂奶,路曼看了一眼申远铮,他的目光正胶在路臻母子身上,却很是坦荡。 “我出去一下。”路曼小声说了一句,从房间里退出来。 走廊里正走过一对夫妻,女人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扶着腰,丈夫小心翼翼地护在她身侧,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女人的脸上满是准妈妈的骄傲跟幸福,柔声说:“那是当然,我们的宝宝一定是最漂亮最聪明的。” 如果那个孩子可以健健康康的,多好。 如果那个孩子可以看一看这个世界,多好。 他一定会很聪明,很帅气,很会讨长辈欢心,会甜甜地喊她妈妈,会撒娇,也会偶尔闹脾气…… 路曼摇摇头,不能再想下去了,她伸出手捏了捏开始发痛的喉咙,走向一旁的电梯。 她还是不要再待在医院,打扰他们的三人世界了。 不属于她的幸福,眼睁睁看着,心里只会更加失落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我快受不了自己了,中途哭了好几次TAT,我们宿舍菇凉们都笑我…… 明天的更新会是类似于言景旸番外的一章,呐呐,不喜欢看的也可以不买哒! 然后我打算把上一章的人设做成明信片,有想要的请先冒个泡,我好知道印多少份合适…… 目前已经有三位舍友要了咩哈哈…… 一定要冒泡昂! 第46章 言景旸番外(上) ** 言景旸三岁那年,他的妈妈永远地离开了他,那个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喜欢抱着他哄他的妈妈不见了。几天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掉泪,跑到正在书房办公的言世何面前,眼睛红红地问:“妈妈怎么不见了?” 言世何这时对他还算有耐心,他合上文件,拍拍自己的腿示意言景旸坐上来。等言景旸坐在他腿上,言世何摸了摸他的头,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过几天爸爸帮景旸带一个新妈妈回来好不好?” 听到“新妈妈”三个字,言景旸一下子哭了出来,言世何怎么哄都哄不好。 没过一个月,言世何真的如他所说,带了一个女人回家,那个女人很漂亮,在她身后,怯生生地躲着一个跟言景旸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言景旸坐在楼梯上看着他们,友好地向她们打了招呼。 言世何向他招了招手,言景旸放下手里的玩具,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下来,喊了声爸爸,小姑娘却蹙起眉站出来,轻轻地推开他,让他离言世何远一点,“他才不是你爸爸,他是我爸爸。” 言景旸疑惑地看向言世何,后者弯下腰,向他介绍道,“景旸,这是妹妹,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她,知不知道?” 言景旸懵懂地点头,重新将视线落在面前这个并不友好的小姑娘身上,言景曈被他看了一会,重又躲在女人身后。 言景旸是在许多年之后才了解到当年他妈妈去世的真相的。 言世何还未结婚之前,现在的言夫人是他的初恋,两个人感情很好,认定对方就是自己将来的结婚对象,无奈言景旸的爷爷一直反对他们交往,更不同意两个人结婚。 他们也曾反抗过,两个人去了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城市,打算住一辈子,可是梦想敌不过现实,柴米油盐的生活让他们意识到并非有情饮水饱,言世何开始慢慢动摇。 言景旸爷爷稍加引导,言世何狠下心来跟自己的爱人分开,回去之后听从家里的安排,接受了这桩联姻。 结婚后不到半年,他心心念念的人却找了过来,他本不愿意背叛自己的婚姻,只是男人的意志在某些时候会薄弱到无视道德底线,于是后来有了言景曈。 言世何在家瞒得很好,一瞒便到了言景旸两岁的那年,言景旸妈妈偶然接到了言景曈打来的电话,她一开始并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出轨,她找了私家侦探,以消除心里的疑虑,却没想私家侦探带回的全是他跟那个女人还有他们的女儿在一起的画面。 任何一个女人都绝不可能深明大义到容忍自己的丈夫出轨,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了两岁的儿子。她为了言景旸,才没有彻底跟言世何闹翻,他却丝毫没有悔改。 她身体本就不算好,这样忍气吞声地过了一年,整个人的身体彻底垮掉了,言世何对她心中有愧,却依旧没把所有的时间分给她。 她去世那天,他依旧陪在那个女人身边。 言景旸知道这一切的时候,言景时已经四岁,他自然对言景时跟言景曈连一丝好感都不剩,只不过孩子的情绪会很轻易地写在脸上,言世何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怕他会伤害弟弟妹妹,而事实上,他也确实那么想过,只是一直没有实施。 他的整个童年充斥的都是来自弟弟妹妹还有言夫人的敌意,甚至言世何都很少再对他温声细语,而是越来越严厉,几乎所有的坏事都会怀疑是不是他做的。 而他也由一无所知的小男孩,长成情绪不易外露的少年。 大四那年他被言世何作为公司代表派去S市出差,遇到了那时在S市旅游的乔夜蔷。他在那之前从来没有对谁动过心,唯独对她,他第一次产生想要她做自己女朋友的想法。 后来他才明白,他对乔夜蔷的感情,更多的是对缺失多年的母爱的渴求,他在她身上体会到的关心是连他亲生父亲都不曾给过他的。 两个人在S市度过了愉快的三天,出差完回A市那天,言景旸站在S市的机场,拥抱了乔夜蔷。乔夜蔷并没有任何错愕或慌乱,她比他大三岁,又是女人,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心思。 只是,有年龄摆在那里,她难免要担心当她不再年轻美貌,他会不会依旧把整颗心放在她身上,而且她如果答应地太容易,会不被他珍惜,所以面对他之后的追求,她刻意表现得不为所动,寻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避免两个人的关系上升到恋人。 这种恋人未满的暧昧关系持续了整整两年。 确定恋爱关系之后,言景旸曾把她带回言家,言世何当时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在乔夜蔷离开后,才明确告诉言景旸谈恋爱可以,但是他们想要结婚,他是绝无可能同意的。 那时路家跟言家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言世何的意思是两家联姻,让言景旸娶路臻。言景旸自然没有同意,每一次言世何为两个人安排的见面都被他以各种借口推掉了。 唯有一次路臻亲自找到公司来,他开完会从会议室走出来,周围全是公司下属,他不好发作只好跟她进了休息室,却是明确告诉她,他们结婚是没可能的。 路臻那时候对他很有好感,却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将他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将对话进行下去。两个人气氛怪异地坐了一会,路臻便起身告辞。 下班后,他从车库开车出来,无意间看到路臻依旧站在写字楼门口,在她对面站着一个比她身高要低一些的女孩子,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路臻的背影透出孤傲的气质,而她对面的人却是笑容满满。 他开车经过她们身边,听到路臻对面的女孩子笑笑地说:“我在小花园的角落找到了你那条蓝宝石吊坠项链,可是它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那里呢,难道是狗狗叼走的吗?” 路臻的回答他没有听到,他侧了侧头,从后视镜里面看到那条项链的蓝宝石吊坠闪耀的光,一瞬之后,他回过头专心开车,嘴角浅浅的笑意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半年以后他像无数男人一样准备了鲜花、钻戒,向乔夜蔷求婚。乔夜蔷低下头,看着半跪在她面前的男人,心底涌上难言的情绪,她现在没有最开始的那般坚定,他却还像最初一样。 言景旸看她不反应,以为她太过感动,主动牵起她的左手,想要为她戴上戒指。戒指戴到手指的第二个关节,乔夜蔷突然屈起了手指。 “怎么了?”言景旸为她的动作一愣,问道。 乔夜蔷将手指上的钻戒摘下来,递到他面前,说:“景旸,我们不合适,所以,结婚的话,算了。” 言景旸听完她的话,慢慢站起身,依旧耐心十足,“我们哪里不合适?” “年龄,家世,一切,”乔夜蔷看着他,“并不是我们刻意忽视就能够当作问题不存在,你看,到现在为止,你的家人都没有接受我,我们即便是结了婚,以后也不会幸福。结婚这件事情太大了,它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不被家人祝福的婚姻是注定不会幸福的。” 言景旸听她说完,不自觉敛了敛眉,将戒指收进口袋,“夜蔷,我可以等你仔细考虑好之后再答复我。” 两个人分开后,言景旸原以为他会等到她的肯定答案,却没想到她任何招呼都没打,就出了国。后来的三个月他都联系不到她的人,去她家,乔任也不肯告诉他乔夜蔷到底去了哪里。 半年之后,他才有了她的消息,却是了解到她在国外交了男朋友。而此时路氏集团恰好面临最大的危机,他出资解救路氏集团,条件是路清文要将他的小女儿嫁给自己。 他那时候确实是因为被乔夜蔷刺激到,所以才想要尽快结婚。他痛恨言世何对他妈妈的出轨,所以从他决定结婚的那一刻起,他便没打算背叛自己的婚姻。 虽然那时候他冲动的成份大于其他,他依旧选择了路曼,至少他那时对她并不反感。 他跟路曼是举行婚礼在先,后来才领的结婚证。结婚那天,是他第二次看到路曼,虽然第一次只是后视镜里面小小的、模糊的身影。 那天的她很美。雪白的婚纱穿在她身上,裸|露在外的肩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色,精致美好的锁骨像振翅欲飞的碟,言景旸的目光就那样在她身上落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她的俏脸上染上好看的粉色。 他走上去将她打横抱起,她有些害羞地将头埋进他怀里。很奇怪,他明明穿了西装,却像是可以感受到她浅浅的呼吸。 在婚礼会场,他为她戴上戒指才记起,那戒指依旧是按照乔夜蔷的手指定做的,戴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大了整整一圈,那一刻心底对她的歉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他俯□吻住她,却察觉到她的身体轻轻一颤。 “初吻?”他贴着她的嘴唇,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问她。 她微微睁开眼,眼睛里有很亮很亮的光,里面映着他的面容。 “嗯。”她闭上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秒,言景旸一手揽住她的腰让她贴向自己,一手按在她后脑勺,舌头毫不客气地长驱直入,卷进他清新而热烈的男性气息。 ** 作者有话要说:盗文的同学请跟我保持两章的距离,也给我留口饭吃啊喂! 先更(上),本来想写一章,结果发现一章根本不够…… (下)的话极有可能今晚更不了。 还有啊,你们不用不好意思说要明信片哒,我订单都下了,目前是四十张。 ps:你们不冒泡,我会很不开森!哼(ˉ(∞)ˉ)唧 第47章 言景旸番外(下) ** 婚宴上,言景旸被灌了不少酒,眼底却依旧是一片清亮,如果不是他身上散发出浅浅的酒气,几乎看不出他已经喝醉。 两个人回到别墅,路曼将他扶进卧室,让他坐在床上,问他要不要洗澡,他微微仰着头看她,却不说话。没过几秒,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指了指卫浴室,“那、那我先洗。” 浴室里很快响起水声,言景旸解下领带,脱掉西装外套,站起身走到浴室门口,旋开了门把手。 水声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他推门而入时,她身上胡乱地围了一条浴巾,肩上的泡沫还未来得及冲掉,她看到他进来,不自觉后退了一小步,故作镇定地问:“你要先洗吗?” “一起洗。” “……” 结果两个人洗着洗着就洗到了床上,言景旸看着被他吻到几乎窒息的人,觉得自己一定是真的喝醉了,否则他为什么会想要在一个只见过一次面就结婚的人身上索取更多? 当他抵在她的大腿根部,路曼尽管在嫁他之前便做好了心理建设,这时还是有泪猝不及防地滚落下来,他动作一顿,微蹙着眉,额头抵上她的,慢慢缓了几口气,从她身上翻身下来。 两个人都没说话,房间里安静到可以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 这种感觉太不好了。她洗过澡之后,身上清新好闻的沐浴露味道钻进他的鼻翼里,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偏偏她现在卸了妆,年龄看起来更小了,他刚刚覆在她身上仅仅是吻她,却有一种……猥亵少女的错觉。 他就这么躺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却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注视,喉结动了动,说:“我暂时不会对你做什么,你睡吧。” 她还是看着他。言景旸侧起身子,牵起了她的手,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故意拉长了音调问:“还是,你特别想?” 路曼僵了两秒,小心翼翼地抽回手,摇了摇头,“没有。”说完转过身背对他,关了她这一侧的床头灯。 新婚夜之后,他也常常会吻她,只是除了早安晚安吻,地点都不会是在床上。 两个人结婚之后,言景旸在家加班的次数多了起来,周末有她在家,别墅里就没有那么空荡荡。 她偶尔会展露一下厨艺,他每次都只吃一点,后来她便没再做了,倒不是因为她做得不好,而是她在厨房为他准备宵夜的画面会让言景旸心底莫名其妙地涌出几丝恐慌来。 潜意识里,他怕将来有一天,所有的一切都会离他而去,也包括她。 路曼的长相属于中等偏上,没有那种看一眼就会将人吸引、动人心魄的美貌,身材上更不是男人眼里的性感尤物。 饶是如此,不可否认的是,她在言景旸眼中越来越顺眼。就算她某天戴上墨镜,颇为自恋地抱怨说:“我的睫毛好长,都戳到镜片上面了呢。”言景旸也会觉得,她其实说得很对。 而事实上,她也确实那么做过。当时言景旸的某位好友也在场,他笑了笑悄声对言景旸说:“看不出来,你老婆还挺自恋。” 言景旸淡淡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是吗?可她说的是事实。” 那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对她的维护已经是那样的自然而然了。 婚后的第一个除夕,他们一起包了水饺。饺子馅儿跟饺子皮都是他们两个人准备的,她握着他的手教他包,却怎么都教不会他。因为那时候言景旸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包水饺这件事情上。 水饺煮好之后,他把自己包的奇形怪状的水饺挑出来,然后……专心吃她包的那些胖嘟嘟的水饺。 吃完晚饭,两个人坐在床上看春晚,他将她的长发握在掌心懒懒地把玩,开始思考二十天之后她的生日,该准备什么样的生日礼物。衣服?包?香水?好像都不是她会喜欢的。 距离她的生日还剩一周时,他在法国的朋友打电话过来,两个人聊了几句,他突然想到什么,要朋友帮他从法国带红酒回来,说是送给自己太太的生日礼物,顺便将路曼的出生年月日告诉对方,让他务必找到那天生产的红酒,至于办法,言景旸才不会关心。 然而就在他打完电话这天,他收到了乔任寄到公司来的东西,里面的照片不多,但足以让他整个人的肌肤都灼烧起来。那晚他没有回别墅,甚至没有向路曼交待自己这晚不会回去,而是把方以珩找来陪他喝酒。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干脆把照片拿给她看,跟她要一句解释,但是选择相信她,那太难了。一来,照片是真的,她的笑容也是真的,二来,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完完整整地相信过谁。 从这天起,他对路曼的态度冷淡下来,那份生日礼物便迟迟没有送。她对他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莫名其妙,却一次都没有问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此时在言景旸面前的路曼,并不真实。 就算心里委屈,也会用力挤出一个笑容给他,跟照片上自然而然、毫不做作的笑容相差甚远。所以他更加觉得她对他的一切,关心甚至是讨好,都是伪装出来的。 照片源源不断地寄到公司来,他几乎不用找人查,便知道寄来照片的人是谁。他怀疑乔任的动机,企图给自己心理安慰,那些照片只是他刻意制造的假象。 而事实是,他曾到过路曼的学校几次,亲眼看到过她跟乔任走在一起的时候,笑容有多刺眼,又有多真实。所以他丝毫不怀疑,他们可以做出照片上面那样亲密的举动。 直到那次路曼跟乔任一起吃烧烤。他坐在车里凝着她的背影,他看到乔任慢慢凑上去,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几秒之后,乔任才坐直身体。从言景旸的角度来看,两个人就像接吻。 他几乎是立刻打了电话过去,他看到路曼拿出手机,却是迟迟不愿接起。电话很久之后才接通,他的声音不禁有了咬牙切齿的意味,连称呼都省略,“在哪里?” 她那时的回答分明多了迟疑,少了底气。 那晚回到家,他身体里长久以来积累下来的火气灼烧了他所有的理智,只想着占有她,唯有如此,她才能认清自己已婚的事实。 他自然知道她是第一次,可他也是。所以她眼底的不甘愿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脑海里很快就有另一个声音回答: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她喜欢的人不是你。 完全跟疯了一般,他不顾她一遍遍的讨饶,一次一次执著地占有,可心里还是感觉不够,远远,远远地不够。 …… 那晚之后,他心里的郁结消除了一些,而每次他吻她要她的时候,她对他的抵触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强烈,他心里舒服了一些,所以愿意尝试当作从没见过那些照片。 只是,愿意息事宁人的只有他而已。他本就不是好脾气、宽容大度的人,当更多的照片寄过来,甚至上面开始出现除了乔任之外的男生,他想要好好待她的热情再次熄灭了。 他对她,时而流露一丝关切,时而冷言相向,他看到她眼底闪过的受伤,心里不是不后悔的,可他偏偏控制不住,有时候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这样情绪多变的人还是他吗? 之后管家那句“少爷对小姐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冷淡”从某种程度上点醒了他,可他怎么都没办法对自己承认,他已经对她产生了超出自己预料的感情。 当晚,他把方以珩叫出来,请自诩情圣的人帮忙剖析他的内心。 方以珩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盯着他,“景旸,我现在十分怀疑你当初是怎么追到那个人的,你的情商真的有在随着年龄增长?还是说回到了十几岁?” 言景旸眯起眼睛,将衬衣袖口慢慢卷起,方以珩立马识趣地不再调侃他,一本正经地帮他梳理他心底对路曼的感情。 方以珩说了很多,中心思想却只有一个,那就是:“你承认吧,你喜欢上她了。” 言景旸抿了一口酒,手指一下下抚着杯身。 他喜欢她吗?他会因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是在,吃醋?他被他心底突然涌出的想法吓了一跳,酒杯因为他突然抽回手的动作,摔向地面,声音清脆。 那晚之后,他虽然依旧不能够确定自己对她是怎样的感情,却是真心诚意地想要对她好,直到那次路曼突然带着晚饭跑来公司。 那天他又收到乔任寄来的照片,在接到她电话之前,他恰好将照片装进牛皮纸袋,收进抽屉,下楼之前却忘记上锁,因此才会被她发现,后来的事,也渐渐脱离原本平静的轨迹,往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 秦礼渊的出现让言景旸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危机,他无论哪方面都并不输给自己,更何况,秦礼渊跟路曼一起走过的日子,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替代跟忽视的存在。 路曼对秦礼渊,甚至比对他更为依赖信任。所以从一开始,言景旸从心底排斥路曼跟秦礼渊的亲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跟路曼冷战期间,乔夜蔷回了国,说要见他。 其实结婚之后,他真的极少想起乔夜蔷这个人,可能他天生不会愿意为舍弃自己离去的人再付出一丝留恋,他自然是不肯见她的,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乔夜蔷想方设法见到他。 那天他跟公司客户一起共进晚餐,走出酒店便看到等在酒店门口的乔夜蔷。她朝他笑了笑,径直朝他走过来,“景旸,好久不见。” 言景旸蹙起眉,一脸不欲多说一句话的表情,声音也是冷淡,“有事么?” 乔夜蔷微愣,笑容不变,“听说你结婚了,所以我回国看看,你娶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配不配得上你。” “这好像跟你没有关系。”言景旸觉得她不可理喻,转身欲走,她却贴上来,在酒店门口,许多路人的围观之下紧紧抱住了他。 言景旸闻到她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心底一阵油然而生的抵触厌恶。路曼从来不用香水,她身上从来都是清清爽爽,他抱着她的时候,闻到的只有可能是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味道。 他握着她的手臂,用力地将她推开,克制的嗓音依旧冷硬得不行,一字字地说:“请自重。”说完便大步离开。 他以为这件事会到此为止,却没料到几天之后,乔任发短信过来告诉他乔夜蔷在家中割腕,希望他能见她一面。他没有答应,却在当晚接到了乔夜蔷的电话。 路曼在他怀里睡得正香,他起床穿上外套,帮她掖好被角,走到阳台,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一直在哭,倾诉她离开之后有多想念他,在国外的每时每刻都在后悔,现在她终于回来,却听说他已经结婚,只要他还肯接受她,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绝对不会像当初一样,一声不响地离开他身边。 言景旸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乔任做出那样的事,她又怎么可能是回国之后才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他现在甚至怀疑,她割腕自杀的事情也是假的。 他沉默地抽了一根烟,等她哭诉完,只冷淡地告诫她不要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便挂了电话。 之后他跟路曼相处起来,更加觉得她的纯粹十分难得。 后来路曼将她收到的包裹拿给他看,他才知道她看似瘦小的身体究竟有多么强大的承受力,至少在他眼中,在面对一些事情时,她比他都要勇敢得多。 多么幸运,他此生娶到的人是她。 就在他以为一切风平浪静下来时,乔夜蔷去了他的公司,他没想到的是,她这回身上带了瑞士军刀,看到他对自己的冷淡态度,便要在他面前割腕。 言景旸本以为她只是威胁他,却没想到她真的在手腕上划过一刀,立马有鲜红的血液涌出来,滴在办公室的地板上面。 “你疯了么?!”言景旸这才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从医药箱里拿出绷带帮她做了简单的包扎,将她送去了医院。 她坐在医院的病床上,语气很认真地告诉他,她的要求只有一个,只要他肯给她三天,她便会永远放开他,更不会再骚扰路曼,打扰他们的生活。 他答应了乔夜蔷的要求,这也是他之后回想起来,他曾做过的最让他后悔的事情之一。 在S市的三天,他把中午跟晚上的时间留出来,给路曼打电话。其余时间陪在乔夜蔷身边,整个人却是心不在焉,他们去的地点都是乔夜蔷挑选,他只负责配合。 那三天是他过过的最漫长的三天。 三天之后,两个人飞回A市,走出飞机场。因为下过雪,路面很滑,乔夜蔷没走几步便摔倒在地面上,她的脚也因此而扭伤,白色外套上面更是污浊一片。 她跟言景旸去了别墅。言景旸考虑到她的脚伤,让她到一楼的卧室找一件外套换上,自己一个人去了二楼书房。 没过多久,乔夜蔷却一步一停地上了楼,走进了书房,他正站在窗边,这时转过头来,看到她身上的外套没换,一步步缓缓地向他走来,眉头不自觉蹙起。 她来到他身边,他却重又一语不发地转过身去,望向窗外。 …… 如果可以重来,他应该狠下心来,不答应那三天,不带她回别墅,那样的话,他的小刺猬不会因此而对他彻底失望,他们不会离婚……之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也不会失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而她现在如此痛恨他,抗拒他的靠近跟示好。 只是,有些伤害一旦造成,想要弥补起来很难很难,尤其,当对方是他现在最在意的人,他想要弥补对她的欺骗伤害亏欠,就更难。 更何况,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太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字数就多了OTL 还有什么是我没交代的么? 最近冒泡的姑娘好少,乃们都抛弃我了吗?还是要考四六级,期末考? 看完不冒泡的人,晚上睡觉会梦到乔夜蔷在你耳边唱《最炫民族风》~哼! Chapter 46 ** 走出医院,阳光穿过微凉的空气洒下来,路曼身上一片暖洋洋的舒适,刚刚低落下来的情绪也仿佛随之蒸发,心情变好了许多。 街边有青春洋溢的学生发着传单,路曼经过时,便递给她一份,声音喜悦清脆,“阿姨,到我们新开的餐馆光顾一下吧?” 路曼被这个称呼囧了一下,怔了很久才看向手里五颜六色的纸张,上面印着一只很可爱的刺猬,目光微偏,看到旁边餐馆的名字——爱如刺猬。 如此文艺的字眼居然是一家餐馆的名字?路曼有些难以置信,转过头便看到这家新开张的餐馆名字的的确确是这四个字。转过头来对那孩子笑了笑,“今天免单吗?” 餐馆里的顾客不少,路曼在里头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空气里的音乐低沉如水,倒像个优雅的咖啡厅。 服务员走过来,将菜单递到她面前,态度语气都很恭敬,“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路曼接过菜单,翻了几页,一边报了几个菜名,医生的叮嘱她不敢忘,所有的菜她都很郑重地加上一句:“不要加辣椒。” “那您要喝点什么?” 路曼想了想,“要热牛奶好了。”说完拆开自己面前的餐具包装,把免费供给顾客的冷饮推到离自己更远的位置。 菜上得很快。拔丝地瓜做得太甜,路曼尝过一块便没再动了,开始专心嚼着鸡肉,不得不说这家餐馆的鸡肉做得很香,肉很嫩,让她食欲大开。 她正吃得舒畅开心,面前却突然坐了一个人,路曼缓缓抬起头,看到了乔夜蔷挑衅又愤恨的脸,额角一跳,细眉拧了起来,“这里座位那么多,乔小姐找不到其他位置吗?” “听说你们离婚了?”乔夜蔷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了开场白。 路曼沉默。 “这个结果我早猜到了,你们两个不合适,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们的婚姻跟感情都不会长久。这不仅仅是年龄的问题,像你这种年龄步入婚姻殿堂的的女孩子很多,她们可以过得平静幸福,你却只能走到离婚这一步,知道为什么吗?” 路曼根本不想听她说什么原因,更不想被她影响心情跟食欲,向热牛奶里面加了一小块糖,不急不缓地搅了搅,喂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没教养,”乔夜蔷冷笑了一下,顿了顿才说:“你妈妈就是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听到她后面那句话,路曼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 “景旸的妈妈就是因为发现他爸爸出轨才会那么年轻就去世,他这么多年一直都痛恨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而你妈妈,”乔夜蔷轻轻笑了笑,“恰好是那种女人,所以你觉得他对你能有多深厚纯粹的感情?” “那种女人?那么我请问乔小姐,你跟已婚男士纠缠不清又该怎么解释?是不是说,你以为两个人之间只要有感情,就可以罔顾道德,奋不顾身的在一起?你这样做,有什么资格说我妈妈?”路曼反问。 乔夜蔷笑了一下,“你倒是挺牙尖嘴利的,不过就算不谈这个,他也不可能喜欢你这种,”乔夜蔷目光轻蔑地在她身上扫过,“既没有美貌,又没有身材的女人。你应该听过一种说法,一个人喜欢的人,都会相似。他也许没办法想像或者描述自己的理想型,但是当他遇到那个人,他会确定那个人就是他会喜欢的。” 乔夜蔷看着她,红唇一开一合,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你觉得你身上有任何跟我相像的地方?” 路曼夹鸡肉的动作一顿,倒是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她,很久之后,她才开口,“确实没有,我最起码没有你年龄大,更不会像你一样,去做别人婚姻家庭的第三者。” 乔夜蔷沉吟了一会,缓缓收起脸上失控的表情,“你现在还是学生,到底能为他做什么?他公司的工作那么忙,你除了晚上可以供他消遣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长睫不受控制地一颤,路曼抚上突然痛起来的小腹,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再次翻涌而来。她轻轻缓了几口气,看着乔夜蔷的眼睛,“我们都离婚了,我自然没有必要再为他做什么,倒是你,你如果想跟他发生什么,大可以去做,来找我谈是什么意思?还是,他连碰你都不屑?” 乔夜蔷似乎被她这番话气得不轻,一动未动地瞪着对面的人,拿过一旁的易拉罐,“砰”地拉开拉环,里头的饮料喷溅出来,她慢慢喝了一口才道:“你该不会以为我们在一起的那三天仅仅像情侣一样约会,什么都没做吧?你对他的自制力那么信任?” 路曼清晰地感觉到心上一疼,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亦开始泛白。她相信他吗?她也搞不清自己对他的信任还剩几分。只是,现在一切都没关系了,他碰过谁,碰过多少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不必拿这种事情来刺激我,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想要他娶你?既然你对你们之间的感情这么有信心,你只要说一句你想嫁,他应该就会好好考虑并且答应,你这么喜欢他,放不下他,怎么不干脆去找他?”路曼握着的玻璃杯里,牛奶渐渐冷掉了,她干脆将被子推开,很认真地看着乔夜蔷,一字一顿地说:“你这么想得到他,如果他现在还是我的,那我送你好了。” 乔夜蔷精致的面容瞬间难看起来,脸色泛青,她怎么能容许别人这么随意地说起他?乔夜蔷隔着餐桌瞥了一眼路曼的肚子,笑容很冷,“我当然找过他,只是听他说你为他打掉了一个孩子,我怕他会对你感到愧疚,虽然我这些天看他心情还不错,还是想来确认一下,你不会之后再去缠他。” 提到孩子,路曼整颗心一瞬间跌入谷底,他对乔夜蔷说过孩子的事,还委婉地表示不想要她之后缠他?路曼轻轻笑了出来,“你们,还真是相配。”她顿了顿继续说:“你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为了这样的人放弃自尊。”因为他根本不配。 “这个很难说,”乔夜蔷收到她想要的结果,脸上有了笑意,“谁知道你会不会跟你妈妈一样,看到有钱男人就只知道不要脸地倒贴。” 路曼被她的话彻底激怒了,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而且那段婚姻里自始至终都是她主动,这点没错。可是,她不能容许任何人那么说她的妈妈,尤其这个人还是乔夜蔷。 偏偏这时乔夜蔷还在继续,一句又一句难听、侮辱性的话语从她嘴里说出来,路曼脑袋很乱,伸出手摸到刚刚被她推开的玻璃杯,握在手里,抬手朝她泼了上去,“你没资格那么说我妈妈!” 乔夜蔷在被她泼到的那一刻便摆出无辜的表情,拿过一旁的纸巾擦起脸,几秒之后,朝路曼身后的方向投去目光,美眸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诧异,样子越发楚楚可怜起来,“景旸,你怎么会过来?” 路曼听到这个名字,依旧握着玻璃杯的手渐渐松开,言景旸慢慢走过来,站在她身边,垂眸睨着她的发顶,却不说话。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彼此联手来看她失态? 这么一想,路曼渐渐冷静下来,抬起头,不躲不避地迎上他的目光,“怎么?我让你心尖上的人受委屈,你这是过来替她出气来了?” 言景旸看到她眼底清晰的厌恶跟嘲讽,像锋利的刀刃,直戳心窝,他缓了口气才说,“我只是过来看看你,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路曼站起身,拿过一旁的包,绕过身后的座椅走出来,“麻烦让一让。” “曼曼,”言景旸扣住她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刚刚你说的,都是你的真心话?你再对我说一次。” 路曼转过身来,语气很平静,“我刚刚说了很多,你想听哪句?” 她继续说:“我不像你,那么擅长伪装跟谎言,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心话。”感到胳膊上的力道一松,路曼抽出手,毫不留恋地转身,走向收款台。 言景旸跟上来,站在她身后看她结了账,等她转过身,双手握住她的肩,身子弯下来,脸贴近她的,“我就问你一句,你真的可以把我送给别人,心里没有丝毫不舍跟留恋?” “否则呢?”路曼笑了笑,“我还要为你伤心欲绝你才满意吗?你心里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所以每个人都该迷恋你,舍不得你,为你伤心落泪?” “不是,”言景旸坚定地摇头,轻轻地说:“我只想要你那样而已。”他顿了顿,问她:“她对你说的一切,你都相信了?” “我没有相信她的话,”路曼看着他,“但是我也不相信你,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言景旸凝着她的双眸里缓缓凝聚起一股黯然的情绪,路曼别开眼,挥开他的手臂,“我不会纠缠你的,所以请你也一样。”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餐馆。 言景旸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转过身来走回乔夜蔷身边,居高临下的气质迫人,看着她的目光清冷而凌厉,“你以后再敢出现在她面前试试看,我有很多种办法让你、让你的家人从此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 乔夜蔷听完他的话,紧紧咬住嘴唇,搁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发颤,“你不能那么对我,你不会舍得的。” “你尽管试试。”言景旸没再看她,迈开长腿,朝路曼离开的方向追上去。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怎么写都不满意,改到现在,胃都开始疼了,o(︶︿︶)o ——————————————挂一下地雷票! 你们这群小妖精!!!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2-12 18:31:04 珈禅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3-12-13 10:53:12 谢谢两位菇凉,破费了!虽然我很喜欢money,但是好想看你们冒泡啊~~~ Chapter 47 ** 街上人流拥挤,匆匆来去的人群里,难以发现她的身影。前面不远处有一家购物广场,言景旸走过去,几步跨上台阶最高处,视线从左侧的人流慢慢滑到右侧,终于在街道对面的公交站牌旁看到了她。 公交车正驶来,缓缓停下,她双手插在上衣口袋,跳上了公交车。 言景旸快步下了台阶,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停在路边的车旁,用力一拉门扣,坐上驾驶座,随着“砰”地合上车门的声音,他已经发动了车子。 驱车驶过人行横道后,他将车子开得飞快,开到第一个路口向左急转,跟一辆银灰色的宝马只差几公分、擦着车身而过。 车主是位男士,他被突然冲过来的车子吓得不轻,愣了几秒便破口大骂,只是言景旸的车早已开出一百米有余。 路曼跳上公交之后,便一直往车厢后面走,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从包里拿出手机,播放起一首节奏舒缓的英文歌,将手机的扬声器贴在耳侧,打开身旁的玻璃车窗,呼吸着外面算不上新鲜的空气。 她心里面很难受,不仅仅因为乔夜蔷对她妈妈的诋毁侮辱,让她没办法容忍、情绪失控,还因为她清楚地意识到,当乔夜蔷隐晦地说她跟言景旸发生了关系,路曼尽管言语上一时逞强,心里却难过得要死。 而且,她明明知道这两周以来,他白天只要得空,便去她那里,而每一次她看到他的样子都是神情落寞,憔悴的。可是当乔夜蔷说他这些天心情不错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失落感,她那时想,不管他们现在的关系有多僵,那毕竟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他居然没有为此产生一丁点难过的情绪? 只要是关于他,任谁随便几句话,她依旧会完全失去理智、脆弱难过得不行,却始终无能为力。 路曼闭上眼睛,将音乐声开到最大,如果能够永远不必睁开眼睛就好了,那样便不会再看到他。时间推移,她也会慢慢忘掉他的样子,他的人,他们之间的一切。 心情随着音乐声渐渐平静下来。 没过多久,耳边响起刺耳的刹车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前倾,额头磕在面前座位上,一阵疼痛。 “会不会开车啊?” “刹车刹这么急,要死啊?” 车上乘客不满的抱怨声一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 司机无奈地回头,解释道:“前面有人突然刹车,我总不能眼看着车子追尾吧?” 刚刚绿灯还剩几秒的时候,前面的车已经陆续停了下来,他本来打算慢慢停车,却没想面前突然冲出一辆车,并且猝不及防地停了下来。回想起刚刚那一瞬间,司机师傅已是一身冷汗。 话落,大家的目光一致地落在车前的那辆黑色轿车上面,里面的男人正打开车门,长腿迈出车身下了车。 他转过身来,整理了一下外套的衣领,阔步走到公交车前门边,抬手扣了扣车门。 公交车停下来的地方距离下一站还有不足五十米,等在站牌处的人看到公交车已经停下,纷纷提着手里的包或是挽着同伴的胳膊往这边跑了过来,司机看看前面,又转过头看向车门外男人冷峻的脸,手下已经不自觉按了电钮,门“嗤”地一声打开。 可能他的脸色实在冷得骇人,他迈上公交车,车上站在过道的乘客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 路曼也有些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透过人跟人之间的空隙,看到一双修长的、男人的腿正向车后逼近,视线顺着长腿向上,男人的脸眉目冷冽,对上她的目光,冷硬的五官却在一瞬间柔和下来。 路曼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眼睛眨都不眨,言景旸走到她面前,轻轻扣住了她的手腕,“曼曼,跟我下车,我有话跟你说。”见她不动,又温柔地加上一句,“就几分钟,好不好?” 前门不断有人上车,伴随着热闹的吵嚷声,人已经挤满了整个车厢。路曼身边的乘客纷纷向她投来或好奇或不满的目光,路曼被这么多人复杂的目光盯着,浑身不自在,只想挣开他的束缚。 “姑娘,你跟男朋友闹脾气,也不该浪费大家的时间不是?” “对啊,我还急着赴约呢,今天这次相亲我要是再迟到,我老妈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路曼忽然蹙起眉,猛地抽回手,瞪了他一眼,向周围的人解释,语气有些冲,“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也没闹脾气。” “这还叫没闹脾气呢,”有男人插嘴,拍了拍言景旸的肩膀,“我女朋友跟我吵架也这样,说什么她根本没生气,吵到最后甚至不承认她认识我,以后你遇到这种情况,就应该干脆把人拉过来强吻,女人都吃这套。” “哦,这样吗?”言景旸笑着看了路曼一眼,慢慢俯下|身来,渐渐贴近她的脸,却是在离她的脸几公分时停了下来,凑到她耳边轻轻地说:“那么多人看着,你也不想我做什么太过份的事对吧?趁前面路口还是红灯,跟我下车,等绿灯一亮,车如果还是开不了,激起大家的不满,他们说话一大声,我说不定真的会做什么。” 路曼僵了一瞬,用力推开他,咬牙切齿地,“无耻!” “红灯要过了,还有五秒,五、四、三——” 路曼忽然站起来,抓住手里的包,侧了侧身从他身边走过去,言景旸对给他出主意的男人说了声谢谢,转过身,跟在她身后迅速地下了车。 言景旸站在她面前,不复刚刚调笑的语气,“我们到车里谈,好吗?” 路曼竖起衣领,语气淡淡地,“就在这里说。” 绿灯亮起,车流缓慢地移动,公交车绕过言景旸的车子开过这个路口。后面车的车主顺次不满地按了几下喇叭,车子挤入左侧的车流,缓缓驶离。 言景旸用带着些微乞求的眼神看着她,“我们到车里,我把车开到路边,给我五分钟,可以吗?” 路曼看着他的眼睛,眸光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率先走向前面的车子。 言景旸跟在她身后,走到车旁为她打开车门,抬起手臂,手掌挡在她头顶,路曼弯腰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言景旸轻轻带上她这侧的门,从车前绕过走到车子左侧,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车门被合上、锁上,他们的气息自然而然地交融,弥漫在整个封闭的车厢里,令他心神都荡了一荡,他侧头微微笑着看了她冷淡的侧脸一眼才发动了车子。 他驱车开过前面的十字路口,向右拐进一条小巷,将车慢慢停了下来。他俯身过来想要替她解开安全带,却被她躲过,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半晌轻轻垂下来,扯起嘴角无奈地笑了笑。 路曼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想起正在做的实验需要下午三点记录一次数据,转过头来看着他,语气有些不耐,“你想说什么,我待会还有事情。” 言景旸看她这幅不耐烦的样子,喉咙有些发疼,动了动喉结才道,“我欺骗你去S市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但是我除了你,从来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这跟我没关系,你说完了吗?”路曼立即说。 “还没有,”言景旸顿了顿,坦荡的双眸对上她的,眼神里的伤痛毫不掩饰,“我知道失去那个孩子你很难过,我又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那也是我的孩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很早就希望我们能尽快有自己的孩子,失去他,我心里也不好过,虽然一切都是因为我。” 他继续说:“这些天来我只想着怎样才能见到你,希望能让你开心一点也好,哪里有时间去见别的人?我也不清楚她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你相信我,我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做出任何伤害你的行为。” 路曼沉默。 “她说的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因为在我心里,你妈妈没有做错,她自始至终都是受到伤害的那一方,连同你,也无辜地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他沉默了几秒,“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人跟事,会有异常强大的热情、耐心,仿佛耗不尽。” 言景旸凝着她的眉眼,眼底的温柔像是化不开,“就像你所选择的专业,在外人看来可能前景远远大于它能为你日后的生活带来的一切经济上的好处,单纯从毕业后的工作来讲,它实在算不上很好的选择。但是你喜欢,所以每次的专业课跟实验都很认真地对待,就算需要做很长,很长时间的实验,甚至需要整晚待在实验室,你也不会有一句埋怨。” 言景旸顿了顿,不急不缓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自嘲,“我以前太不识好歹,不懂得珍惜你对我的容忍跟耐心,甚至常常有恃无恐地做出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你会选择离开我,也是我应得的,你不想再见我,也是我活该。” 路曼垂下眼,抓紧了手中的包,喉头发苦,轻轻地说:“五分钟到了。” 言景旸愣了一愣,才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胸口猝不及防一阵钝痛,他过了几秒才轻轻嗯了一字,却是靠近她、伸出手臂,以足够温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揽进怀里,努力地忽视她的僵硬跟挣扎,在她耳边乞求道,“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 Chapter 48 ** 路曼原本以为他在开玩笑,随便说说,并不会真的做什么,那天两个人分开之后她去实验室做完实验,晚上回到自己的住处,照旧自己做了简单的晚饭,晚上十点钟准时躺在单人床上,渐渐入睡,以为日子会正常地、像前一段日子一样平平淡淡地过。 第二天一大早,路曼是被有规律响起的门铃声吵醒的,门铃声不像闹钟一样响在耳边,却由不得她控制它的节奏,停下与否。 在床上挣扎了良久,她才不情不愿地跟温暖的被窝吻别,洗漱好,随意套了件衣服,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路曼像被什么击中后脑,竟一时忘了反应。 面前的人冷冽的眉眼染上温柔的笑意,鬓角修剪得整齐干净,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今天的他穿得并不像以往那样正式,上身一件浅色的休闲外套,下|身是黑色的休闲西裤,脚上是一双白色板鞋,明明是随意的装扮,全身的衣服却没有一丝褶皱,气质清爽干净。 世界都仿佛静了一瞬,耳边只剩轻风吹拂在楼道间的声音。 “早。”言景旸上前一步,向她打招呼。 路曼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合上了门。 言景旸眼眸铮铮,看着向自己迅速贴近的门板,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鼻尖堪堪躲过跟硬实门板的碰触。 他不怒不恼,后退几步,双腿交叠,倚上背后的冰冷墙壁,视线却直直落在面前的门板上,仿佛只要这么看着,便能知道她的样子、在里面做些什么。 站了一会,他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给林闯打电话,语气有些不自然,“晚上腾出时间,到她学校接我们。” 那头楞了一下,“老板为什么不自己开车?” “我昨天闯红灯。” 林闯一瞬间兴奋起来,几乎是喊出来,“老板,你现在扣满12分,需要参加科目一考试了吧?” 言景旸淡淡地嗯了一字,迅速地挂了电话。 路曼心情平和地吃了几片土司,喝掉一杯牛奶。回到卧室换上枣红色的短款外套,下|身是一条黑色打底裤,外面套上一条深蓝色的短裙。走到洗手间画了浅浅的眼线,涂了睫毛膏,细细地刷好腮红,又浅浅地在唇上涂上一层粉色的唇膏。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睛卖了个小萌,才拿过沙发上的包,走到门口换上深咖啡色的高跟小靴子,慢慢打开了门。 言景旸听到门上的声响,一瞬站直了身体,待看清她的样子,很明显地一阵恍惚,眼中闪耀的某种光芒毫不掩饰。 路曼对他等在门外的举动并不意外,所以她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走到门外,转过身锁上门,而后径直往楼梯而去。 她步子小,又加上穿了高跟鞋,言景旸很快追了上来,跟她并肩下楼。 “昨晚睡得好吗?” 路曼不理他。 “早饭吃过了?” 路曼依旧不理他。 走到楼下,他问:“打算坐公交还是出租车?” 路曼停下脚步,微微仰起头看着他,“你不用上班吗?” 言景旸见她终于开口,嘴角忍不住扬了扬,“我请了年假,三天。” 路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话,如履平地地走向公交站牌。因为她所学专业的关系,她个人比较喜欢坐公交,虽然每次都迟迟挤不上车,每天早上几乎是一路无座地到达学校那一站。 两个人并肩站立,谁都没有说话,言景旸却很享受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她安安静静地,不会说那样伤人的话刺他。一切看起来就还像以前一样。 公交驶来,路曼乖乖地排队上车,不时有人从侧面挤到她前面,过了很长时间她才排到门口,刚刚迈上一步,身后被人一推,身子趔趄了一下,言景旸手疾眼快地伸出手,单手从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腰,她才没有倒下去。 路曼看了一眼横在她腰上的手臂,愣了几秒推开他的手,另一只脚迈上车,投完币后头也不回地向车厢后面走,走到一位年轻女士后站定,双手握上她座位的后背。 言景旸挤上公交车,径直走到她身后,停了下来,单手握上拉环,将身后乘客的拥挤阻隔。 路曼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把目光放到窗外。 公交车时走时停,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他整个人便贴上了她的后背,路曼回头瞪他,他坦然地抱怨,“车上人太多,有点挤。” 路曼正要说什么,言景旸身后的一位阿姨不乐意了,她戳了戳言景旸的后背,“嫌挤别坐公交车啊,最烦你们这种人,自己没本事买不起车还唧唧歪歪瞎抱怨,小伙子,阿姨看你现在挺年轻的,趁你还没成家,赶紧勤奋工作、多赚钱,以后才能娶到漂亮老婆。”说完看向路曼,“你说是吧小姑娘?” “嗯?”路曼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马点头,“是是,阿姨您说得对。” 言景旸望了一眼车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过头对阿姨笑了笑,“嗯,您说得很有道理。” 一直到两个人下车前,阿姨都在一刻不停地跟他们聊买房买车的事,他们周围的人时不时投来一个夹杂着同情怜悯的目光。 下车后,路曼掀了掀眼皮看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在追你,很不明显吗?”他问。 路曼被他噎了一下,他确实是在追,而且跟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我要做一整天实验,实验室不允许外人随便进。” “没关系,我可以在你们学校转一转,到午饭时间,我们一起吃,那次喝过的羊杂汤,味道挺不错的。”他丝毫不介意她对他的冷淡,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路曼蹙了蹙眉,“我们实验室的人今天中午准备聚餐。” “那正好,我可以请他们一起。” “他们不认识你,而且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怎么都轮不到你来请客吧?” “怎么都轮不到你来请客吧?”言景旸听到这句话,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想了想才说,“作为朋友,不可以吗?” “说实话,我觉得我们现在只比陌生人多认识那么一点点。”路曼顿了顿,“你回去上班吧,那才是你该做的,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不觉得现在是在浪费时间,而且,我现在做的事情是有关我之后一辈子幸福的事,这难道不算最重要的事,值得我花费时间在上面?”言景旸反问。 路曼静默了一会,淡声道:“随便你好了。”说完转身进了实验楼。 上午十一点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实验楼门口走出来,路曼走在最后,一抬头便看到早已等在实验楼前的人,心头轻轻一颤。 言景旸望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她,微微笑着向她走过来。 杨彦风认出言景旸的样子,转过头问路曼,“来找你的?那你还跟我们一起吃吗?” 身边一位师姐听到杨彦风的话,看了一眼正走过来的男人,问路曼这人是谁,是不是男朋友。 路曼正要回不是,言景旸已经停步在他们面前,对问问题的女生笑了笑,“暂时还不是,我还没有追到。” 杨彦风听到他这么说,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这个男人是路曼的亲人,原来不是。他看了一眼路曼的表情,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师姐在路曼身后轻轻捅了她一下,压低声音说:“这么帅的男人,你还挑什么?你如果不喜欢,让给我也可以。” 路曼无力地看了她一眼,“师姐,您是有男朋友的人好吗?”节操呢? “哎呀你知道的嘛,我看到帅哥就把他忘到九霄云外了!” “……” 结果是一群人去一家餐馆吃了午饭,到最后这顿饭是言景旸请的,之后还请他们一群人去KTV唱歌。 路曼坐在皮质沙发上,吃着爆米花,听着大家鬼哭狼嚎似的飙高音,感觉有些消化不良。言景旸往她旁边探了探身子,在她耳边问:“想不想听我唱歌?” 路曼看了他一眼,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 言景旸却真的站了起来,为自己切到陈奕迅的《十面埋伏》,他不像其他人一样背对身后的人,而是背对字幕。 音乐声响起,他向前一步,靠近了路曼一点点,凝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唱了起来。 “闻说你时常在下午,来这里寄信件,逢礼拜留连艺术展,还是未间断。何以我来回巡逻,偏仍然和你擦肩。还仍然在各自宇宙,错过了春天。” …… “总差一点点先可以再会面,悔不当初轻轻放过,现在惩罚我,分手分错了么?分开一千天,天天盼再会面,只怕使你先找到我,但直行直过,天都帮你去躲,躲开不见我。” 路曼从来没听过他唱歌,这时听他唱粤语歌曲如此娴熟,如此……打动人,眼眶微微一热。 她知道他在表达什么,虽然经历不同,他在通过这首歌告诉她,伤害她,放开她,他每分每秒、时时刻刻都在后悔。 时时刻刻盼望与她相见。 偶遇也好,刻意也罢,只要能见到她。 **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一下这首歌,歌词挺不错的~ Chapter 49 ** 他唱完,握着麦克风的手慢慢垂了下来,一动未动地站在原地,将她锁在自己的视线里,室内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她现在脸上是何种表情,她亦看不清他的。 世界安静了几秒。 “路曼,跟人家合唱一首!”有人突然起哄,跑到点歌机前面,转过头来问她:“《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好不好?”说完不等她回答便切到这首歌。 前奏响了起来,路曼身子往后退了退,倚在靠背上,为难地说:“我五音不全,唱歌会跑调。” “没关系,可以不关原唱。”言景旸对着麦克风说了这句话,走到她面前,扣住她的手臂,将她从沙发里拉了起来。 “那我们换一首。”路曼看到屏幕上的歌手名字,不禁想起另外一首更适合现在的他们唱的歌。 当屏幕上出现好心分手四个字的时候,四周陷入一片寂静,耳边甚至可以听到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言景旸的面容在明灭的光线里显得阴晴不辨,路曼相比其他人就冷静得多,前奏一结束,她转过身来看着他,慢慢上前一步,将粤语唱作普通话,歌词一字字、清晰地传入言景旸耳朵里,“是否很惊讶,讲不出说话?没错我是说你想分手吗。曾给你驯服到就像绵羊,何解会反咬你一下,你知吗?” 她一开始对他的容忍跟耐心,连她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她明明不是那么知道忍气吞声的人,面对他的时候却总是尽量让自己通情达理,不随随便便闹脾气,让他心烦,分他的心。 “也许该反省,不应再说话,被放弃的我应有此报吗?如果我曾是个坏牧羊人,能否再让我,试一下抱一下?”男歌手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言景旸却只是看着她倔强的眉眼,连开口的力气都无。 路曼离他更近了些,字字清晰,不容听错:“回头望,伴你走,从来未曾幸福过。”有时候她夜里醒来,枕头上沾湿一片,眼睛跟心脏涩痛,因为梦里、回忆里全是痛苦跟不快乐。 “恨太多,没结果,往事重提是折磨。” 她继续唱道:“下半生陪住你,怀疑快乐也不多。”因为曾经在他这里体会过让她心扉痛彻的感情,她无法确定,倘若她回头,日子会不会过得比现在一个人幸福。 “被我伤让你痛。” “好心一早放开我,从头努力也坎坷,统统不要好过。”她的声音放轻,她并不想两个人一直记着以前,无法向前走,继续之后的,没有对方的人生。 “为何唱着这首歌,为怨恨而分手,问你是否原谅我。” 路曼眼中隐隐有泪,却依旧吐字坚决如铁,“若注定有一点苦楚,不如自己亲手割破。”所以她才狠下心割舍掉对他的感情跟留恋,义无反顾地跟他离婚。 伴奏声极其缓慢地响过十四秒,言景旸将麦克风拿到嘴边,低沉的嗓音隐隐发哑:“回头吧不要走,不要这样离开我,恨太多没结果,往事重提是折磨。” 路曼却突然关掉麦克风,随便递给身后的谁,转身跑了出去。 言景旸愣了一下,随手将麦克风搁在身后的茶几上面,一瞬间整个包厢里充满了嗡嗡作响让人头疼欲裂的噪音,而言景旸早已追了出去。 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之后很久,才有人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言景旸走出包厢,一眼便看到了她的身影,她走几步,小跑几步,言景旸跟在她身后,追上她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在洗手间门口。 “曼曼,”言景旸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自己身上贴了贴,微微矮下|身子看她,“怎么了?” 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包围上来,略显急促的呼吸打在她鼻尖,她慢慢抬起头来,眼眶已经浅浅地泛红,声音很轻,“你走吧,好吗?” “我不。”简短的两字拒绝,言景旸伸出手,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湿意。 “我已经开始渐渐整理自己的情绪、对你的感情,想着离开你也是一样地过,”路曼对上他的眼睛,努力逼退眼眶里的涩意,“你看,我没有你也一样过得很好,我可以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跟谁一起出去,吃饭也好,做别的事情也罢,我觉得很放松,很快乐,很满足,不必整天看你的脸色,担心什么时候你又会莫名其妙发脾气,我也不会为此心情大起大落,伤心难过也不会再有。” 言景旸双手握住她的肩,语气很认真,“以前我做得很糟糕,过去的事我没办法让它重来,做出挽回。但是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倘若哪一天你觉得我做的不够,你可以打我、骂我,我都不会有一句怨言,只要你肯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不好,”路曼轻轻拂开他的手,“我没办法当作以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你以前对我不好的事,你跟乔夜蔷的事,我们……那个孩子的事,这些发生了,没有任何挽回弥补的余地,我就是这么觉得的。你觉得我尖锐也好,小心眼也罢,除非一切重来,否则我没办法再重新接受你。” 他伸手过来,刚刚碰触到她的衣角便已被她轻轻躲开,声音变得很涩,“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很失望,对我只有抵触的情绪。我有时候也会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除了不得不面对我伤害你、你离开我的事实,对过去的一切也会感到无能为力。所以我愿意改变,只为了你改变自己,学着体贴一些,多照顾你的心情,不再让自己不好的情绪伤害到你。” 他愿意在心里建造一个城堡,里面只住着她一人。 “言景旸。” “嗯?你说。”他的声音轻轻一颤。 “我喜欢你。”她说完,清晰地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空气都随之一顿,言景旸眼眸闪烁起流光溢彩,连睫毛都开始不自觉轻颤。 紧接着她说:“可也仅仅是喜欢,你相貌好,无论是工作还是家世都很不错,任何一个像我这种年龄、又从来没有经历过感情的女生,都太容易对你动心了。而到头来,我想要了解自己的内心,想要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你的时候却发现,除了那些,你身上再也找不出任何让我为之动心的地方。” 他眼底的光一瞬间黯淡下来,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我想尝试跟别人交往,跟一个喜欢我,我也喜欢的人交往。”她看着他,一字字地说。 “不可以,我不准。”言景旸握住她的手臂,力道很大。 “你看,我们之间就是这么不公平,我以前甚至都不敢对你说一句喜欢,”路曼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以前的感情我从来没有机会去干涉,可是你却只想让我心里、身边只有你一个。可能你会觉得我这样很矫情,但我还是很难接受你在我之前那么深地爱过一个女人。” “你在意这个?”言景旸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身体不再那样紧绷,“我对她的感情,已经是过去式。我可能实在算不上长情,她离开之后,我对她的感情跟热情像是一下子消耗尽,后来娶了你,我更是不会花费时间去想她。” “那你对我呢,是什么样子的感情?有好感?喜欢得很淡?还是只喜欢我乖乖听话、不闹脾气的时候?”她紧接着问。 “都不是。”他想了想,说:“我想你在我身边,待一辈子那么长。” 路曼呼吸顿了一下,声线忽然变得纤细非常,“你只是心里有愧,想要弥补,对我只是责任,你只是想让自己以后不必再后悔愧疚,你不用瞒我,我知道的。” “那我该说什么,你想听那三个字?曼曼,我的年龄摆在这里,我不可能像二十出头的男生一样,仅仅靠甜言蜜语维持一段感情。”言景旸手上轻轻用力,眼睛始终盯着她的,“我清楚地知道要守护一个女人,不是靠那三个字,而是日日夜夜的陪伴,包容体谅她的一切,为她努力,让她每一天不必为生活上的琐事操心,我以为你想的也一样。” “那你做到了吗,你刚刚说的一切?”路曼反问,“你嘴上从来不说,行动上又不做,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 她看着他,忽然轻轻吐出一口气,“算了,我现在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想些什么了,我不喜欢猜来猜去,我喜欢有确定答案的事情,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不用猜,不会错,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言景旸凑近她的脸,再次用那种跟以往那个他截然不同的宠溺目光看着她,“但你总要给我机会,像是你给其他人的机会一样。既然你可以对一个你以前并没有多少感觉的人慢慢建立起深厚感情,为什么不可以再次相信我,选择我呢?” 路曼垂下眼,语气有些无力,“随便你好了,不过我希望当我身边出现很好的人,你能停下你现在做的一切。” “好。”他的嗓音低沉而愉悦,迅速地低头,在她唇上印了一下。 就算她想开始新生活,她从这一刻起的初吻也必须是他的。 路曼用力推开无耻地占她便宜的人,绕过他走回包厢。 **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会有转,可能会有。 ps:你们留言可好? Chapter 50 ** 晚上,路曼从实验楼出来,准备回家。在实验楼门口,言景旸站在车旁,跟驾驶座上的林闯说着话,见她出来伸出手,把林闯的脑袋推进车里,命令他升上去车窗才转过身,向她走过来。 四月初的风吹来,路曼拨了拨颊边有些凌乱的长发,言景旸一步步迈上台阶,在她身侧站定,为她挡住风,也遮住有些刺眼的阳光。 “一起吃晚饭?”他问。 “不要。”她拒绝得很彻底。 “那我明天——”他话未说完,路曼已经迈下台阶,隔着车窗向林闯摆了摆手,径直往学校门口而去。 言景旸无奈地摇头苦笑,没再纠缠,坐进车里。林闯发动车子,开出一段距离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老板,你怎么就那么放她走了?”以前他绝不会如此,不管对谁,只要是他想,他能让对方做任何事,不管用怎样的办法。 “她有她的自由。”言景旸望向窗外,她正在挤公交车,她身后的陌生男人紧紧贴在她身后,时不时伸出手轻轻推一下她的后背。言景旸握了握拳,终是忍住让林闯把车子停下的冲动。 回家后,吃完晚饭躺在床上,他脑海里一遍遍浮现她站在他面前,唱着那样的歌词时眼底的坚决,仿佛那作词人就是她,一字一句与她的心情完全契合。 他从来没想过追回她是件容易的事,可也从不知道她跟他离婚原来不是一时冲动,只是因为她的的确确对他太过失望,对他们的未来丝毫没有信心,为了不再受一次伤害,她毅然决然地选择由她先摔破一切。 如此地坚决、不留余地。 他侧过身,望着空着的、属于她的那半边床,觉得世间最难熬的莫过于此。 一开始他便知道路清文的为人,更不喜欢路臻那样娇纵蛮横的大小姐脾气,他以为路曼是不一样的,所以结婚后才会对她好,到后来他看到照片,理所当然地以为她在他面前一直在假装,虚伪至极。他潜意识里要求自己去讨厌她,可到头来,他除了冷言相向,对她却是讨厌不起来。 从有好感,到喜欢,再到现在的忘不掉、放不下,不过两年时光。 他感激路曼曾经那样真心地对待他、容忍他,为他付出了一个女孩子最宝贵的时光跟青春,像一束光照进了他自以为明亮其实阴暗寒冷的世界。化解冰封之后,她却毫不留恋地收起光芒,独留重获呼吸的他一人在黑暗的深渊之下沉吟。 小时候他还未来得及真真切切地体会母亲的爱,他便永远失去了拥有它的机会,如今,他连得到一份真挚纯粹感情的资格也彻底失去了吗? 他原本以为,经历了那么多,活到这个年龄,他的内心早已强大到坚不可摧,任何人、任何事都没可能让他后悔自责却无能为力。 原来,只是因为那时候没遇到她。 ** 第二天上午言景旸依旧等在她住的小公寓门口,看出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想见到他几个大字,便厚颜道:“楼道跟公交车都是公共场所,你不能剥夺我作为一名合法公民的人身自由。” 路曼也就由着他了,倒不是真正地妥协,而是今天上午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导师的某位朋友是某制酒厂的老总,有人举报说他们的酒里含三聚氰胺,所以他想要导师帮他做一下质谱分析,澄清谣言,另一方面,这位老板求知欲强,他的的确确很想知道啤酒里含哪些化学物质。导师今天临时有事情,便把去酒厂取酒样的任务交给了她。 所以她一下公交车,便双手抱胸、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对跟在她身后的人说:“我今天一整个上午都不会在学校,你还是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没关系,你中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以等你。”言景旸看着她,表情跟语气都温柔得不像话。 路曼心尖一颤,愣了几秒,心底骂了句该死,面无表情地说不用,午饭她会在外面解决。 制酒厂老总姓王,是位微胖的中年人,年纪跟路清文相差无几,看起来还算亲切。路曼一到那里,他便招呼她坐,简单跟她聊了聊她这个专业的就业前景,中心思想概括起来只有一句:你们这个专业毕业的学生工作不好找,要不到时候来酒厂面试看看? 路曼婉拒,“我现在已经进入公司实习了,再过不久应该就可以成为正式员工,谢谢您的好意。” “那行吧,”王总说,“我现在给你拿我们厂生产的啤酒样品,你早点回去,也好交差。” “那谢谢您。” 王总交给她酒样后,又派车间主任领她在酒厂里面转了一圈,重点向她介绍了酒厂的废水处理工艺,炫耀说废水处理好后COD能够到100以下,路曼也就点头,表示她相信。而事实上,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么一个小酒厂绝对不可能在废水处理上耗费那么多。 经济跟环保兼顾,对于这样一个私人开的制酒厂来说,实在太难。 临走之前,王总让路曼向导师转达他的谢意,并客气地说,以后如果有需要也可以打电话找他,他能帮得上的忙,一定帮。路曼只能微笑着点头说好。 回去的路上,路曼头靠在公交车车窗上,轻轻闭上眼睛休息。迷糊之间突然一阵心慌意乱,缓缓睁开眼后,手下意识地摸向手机。 果见上面有一条短信。是言景旸发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七个字:我在研究院等你。 她要做的实验,所需要的实验仪器,只有研究院那里的才是精确度最高的,她没告诉过他她回来准备去那里,但他却知道。路曼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终究抵不住困意,再次眯眼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公交车已经到了终点站。她拿上包匆匆忙忙下车,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学校。 刚刚在校门口迈下出租车,几辆消防车、救护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进了校园。那种莫名心慌的感觉又来了,右眼皮也跳得厉害。 她没有多想,继续往实验楼走,一路上碰到许多脸上露出惊慌面容的学生,她向前走了几步,终是忍不住拦住两位女生,问道:“同学,请问一下,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位女生想要回答,说话却有些不利索,另外一位较为冷静的女生替她说完:“咱们学校实验室发生了爆炸,我们刚刚从那边过来,看到那边房顶都坍塌下来,大约得有一整间实验室那么大的地方吧,炸成一片废墟了,实验楼旁边的宿舍楼,窗户都震碎了……” 女生还在继续说着,路曼感觉整个世界都晃了一晃,身体也摇摇欲坠,声音都是颤的,“是哪个系的实验楼?” “不清楚,”女生说,“我们俩不是这个校区的,今天周末过来找同学,不过那个实验楼只有一层,而且位置挺偏僻的,我看到离那座实验楼最近的宿舍楼墙上写着10,应该是10号宿舍楼旁边吧?” 只有一层、10号宿舍楼旁边,哪一条都证明那是他们系研究院的实验室无疑。 “谢、谢谢。”路曼告别她俩,好不容易才从包里摸出手机,想也未想便给言景旸打了电话,那边却迟迟未接起。 她一边往研究院的实验楼跑去,一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继续拨他的电话,直到刚刚的消防车、救护车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视线里,她挂下电话,收起手机,继续向前走去。 刚刚发生爆炸的平房实验室只余一片令人惊骇的废墟,水泥里面的钢筋暴露在空气中,已经在爆炸的冲击力之下弯曲地厉害,不断有黑烟闯入天空,空气里满是爆炸后灼烧跟灰烬的味道,闻在鼻翼里,那样地令人绝望。 救援人员正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寻救受伤的人。 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办法去想。 只一瞬间,她眼里的泪便掉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怔了很久,正欲再走近一点却被人拦了下来,“同志,里面是爆炸现场,现在已经封锁,您不能进去。” “实验室里面有人受伤吗?” “目前还不清楚里面有没有人。” 路曼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一些,每个实验室都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他如果要等她,也不可能跑进实验室等她的,因为他不知道实验室门牌号。 他只有可能等在门口,所以他一定没事的。他只是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他的手机设置成静音,所以听不到手机响,也许这时候他已经回家了呢?路曼想到这里,再次有勇气拿起手机,却听到身后同学的声音。 **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会有第二更~~~ 要明信片的同学请留下邮箱,之后用那个邮箱将收件人信息(包括地址+邮编+收件人姓名)以及id发送至2337492507.com,如果有喜欢的句子也可以说,虽然作者字写得不算好,但还不是太烂。还剩三十张,先到先得,要快哦~因为作者君很快要考试了,争取在这周五之前寄出去,所以大家想要的话抓紧啦!还有不用不好意思,这是支持正版的童鞋该得的福利啊~~~ Chapter51 ** “我X!刚刚吓死了,‘砰’地一声,整个宿舍楼都晃了晃,我就觉得地震没这么大声音,跑出来才知道原来是爆炸了!” “是啊,我正在床上补觉,听到声响,睁开眼一看,门框都被震歪了,窗户上的玻璃一下子就碎掉了,我立马随便套了件衣服跑出来,还以为是宿舍楼要倒了……” “就是不知道那一片废墟底下有没有人,上面说不定有人在做实验呢,要是恰好在那个实验室……” “你快闭嘴吧,乱说什么东西!” 路曼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握着手机拨他电话的手又开始发颤。耳边一直是不急不缓的“滴——滴——”声,如果没事,快点接啊!路曼两只手都握在手机上,仿佛那样的话他便能听到她心里的话。 就在她以为电话再次没办法打通的时候,那边刺啦一声,“喂,曼曼。”他低沉又略显疲惫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她却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再次落下泪来。 “你怎么了?”他听不到她的回应,急忙问。 路曼确定是他的声音之后,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手掩住嘴巴哭了起来,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你在哪里啊?” “我在……”他的声音突然顿住,反而问她,“你在哪里?还在制酒厂?” “我问你在哪里!” “那么凶……”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累,“我现在应该很快能回家了吧?” “还好你今天上午没在实验室,还好。”他突然没头没尾地感慨了一句。 路曼知道他没事,理智恢复了一些,这时听到他这句话便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不想深究了。他没事就好。 对面突然传来他的闷哼声,过了几秒他开口,“我现在有别的事,先挂了?” “嗯。”路曼应了一声,却没有挂断电话。 那边也没挂断,似乎在等她先掐掉。 路曼将手机从耳侧撤下,放到眼前,看着屏幕上他的名字,几秒之后才按了挂断键。 而这时,救援队的人也宣布说实验室里并没人在做实验,没有搜寻到人。 也就是说无人受伤,路曼心里这样想,迈开步子准备离开,余光却瞥到旁边救护车车厢后面跳下来一个人。 她缓缓转身看过去,对上了言景旸诧异到难以置信的眼。 他上衣外套上有血迹,右臂袖子上尤其严重。面容很疲惫,像是一阵风吹来,就能将他吹散。 “曼曼。”他动了动唇,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到,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阔步向她走过来,长腿迈过警戒线,在她面前站定。 路曼大脑仍处于短路状态,很久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却很呛,“你不是说要到家了吗?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骗我很好玩吗?”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隐隐带泪的眼。 “我不是说让你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吗?你干嘛还待在这里?万一,万一……”她说不下去了,万一他不能像现在这样站在她面前,她该怎么办?万一她真的不可能再见他一面,她该怎么办? 那样的话,她剩下的人生,都不可能过得快乐吧。 她以为自己是一只风筝,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却忘了那根线,自始至终都握在他手中,他只要轻轻拉一下细线,她便能感受得到。他想什么时候把线全部收回,她也只能认命地回到他手里。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这段日子以来,做好的所有心理建设、情绪调整,在以为会永远见不到他、失去他的那一刻就已经土崩瓦解了。 “曼曼,你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言景旸现在看到她掉泪,比有人在他身上捅一刀还要疼。如果有办法让她永远不会再掉泪,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路曼躲过他伸过来的手,视线再次落在他的手臂上,“你胳膊怎么了?” “没什么,擦破点皮而已,刚刚在救护车里面,护士已经帮我包好了。”言景旸朝她笑了笑。 擦破点皮会流那么多血?当她弱智?路曼瞪了他一眼,语气却软下来,“很疼吗?” 言景旸愣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语带笑意,“不疼。” “那我看看。”路曼说完,心思没经大脑便抬起手去碰他的胳膊,刚刚触碰到他,便听到他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对不起。”路曼急忙收回手,不知所措地问他,“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以直接回家吗?不需要再去医院看一下?” “不用。”言景旸绕到她左侧,故意用右手牵她,她小小地挣了一下,听到他“嘶”地一声,便没敢再动。 走出几步发现不对,她转过头看他,却发现他走路姿势有些别扭不对劲。 她看了他的右腿几秒,突然问,“你,右腿瘸了?” 她的眼中没有半点嫌弃,只有难以置信跟担心。言景旸忍了忍,没把真话讲出口,面不改色地点头,“可能吧。”暂且得到她多一点点的关心也好。 “那怎么办?”路曼停下步子,看着他右腿的眼睛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忧虑,“刚刚腿也包扎了吗?是暂时这样还是以后也这样?我还是送你去医院看看吧,好不好?” 言景旸伸出左手摸了摸她的发顶,真好,他的小刺猬,终于又回来了呢。 “不用了,其实我只是有点腿麻。” “为什么会腿麻?被什么东西压到了吗?” 的确是的。不过压着他腿的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性别女。爆炸的那瞬间,他距离爆炸中心不是太近,所以只被飞过来的建筑物残骸划伤了胳膊,但是他身边不远处的一位女生却因为受到冲击,加上害怕,晕了过去。 刚刚在救护车里,她原本躺得好好的,醒来之后坐在他旁边说了一会话,再次睡了过去,一会之后,她便枕到了他腿上,那时候护士正在为他胳膊上的伤口消毒,他没办法动,等他接完电话,护士为他包扎完,他才费力地将那位女生扶起。 费力是因为,那位女生的身材跟路曼截然不同。 但是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能讲真话,便说:“可能坐太久了吧。” “哦。”总之没事就好。路曼回握他的力度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言景旸垂下头,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忍不住想,倘若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那样的话,就算他流再多血都没关系。 路曼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坐进车里,心里面都有同一种难言的情绪涌动,一路上两个人默契地没说话。 她怕一说话,就会破坏此刻的温馨美好。 他怕一开口,她便再次毫不犹豫地离开他。下一刻的命运,就下一刻再来面对。而现在只需要享受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李管家看到两个人一起回来,先是惊喜,看到言景旸胳膊上的伤,又是担忧疑惑,“少爷怎么受伤了?” 路曼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到自己学校,如果不是让他猜到自己会到研究院那边做实验,他也不会出现在那附近,差一点就…… 路曼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言景旸已经随便说了几句话搪塞过去。 他上了楼,路曼在厨房为他做了午饭,还亲自送到二楼。 言景旸看她这样,忍不住就想,如果他受伤再严重一点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很长一段时间都陪在他身边。 那样多好。 可是他又清晰地知道,以她的性子,怕是他只要伤口一好,她立马会拍拍屁股走人。两个人会再次回到前段日子的状态。 可是能怎么办呢?他如今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了,确保自己不会再触及到她的底线,惹她生气,让她难过。 这样的日子,平平静静地过了三天。 在私人医生跟路曼的照料下,言景旸胳膊上的伤口好的很快。路曼果然像他想的那样,从他伤好后便不再过来。 路曼这几天是真的很忙,忙着写毕业论文,忙杨彦风公司的事情,还有……相亲。 前几天路清文就已经打电话过来,说杜芷兰帮她从很多男人里挑出一个最合适的,让两个人试试看。杜芷兰这次是出于好意,毕竟不管路曼现在是不是年轻,她离了婚,又是女孩子,在获得下一段婚姻的时候一定很难。 所以她千挑万选,为路曼选了一位军人出来。 路曼想也没想便拒绝,“爸爸,我现在还没有再婚的打算,您帮我谢谢阿姨吧。” 这次路清文却没听她的,坚持让她先见一见再说。她想,不就见个面吗,到时候说不喜欢、没感觉就可以了,这样他们也拿她没辙。 于是,这周末,路曼心态平和地随意打扮了一下,便去了市中心的某咖啡厅赴约。 **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厚颜无耻地告诉大家,我要准备期末考试了,然后有一门选修课的期末作业也需要上交了,一直到27号,没办法保证正常更新,希望大家见谅。这门考试太重要,是我们专业最重要的一门专业课。 然后现在停下的地方也不算是吊大家胃口吧?嗯,还是那个事,赶紧留邮箱啊,不然我后来就没空了,我还想让你们圣诞节之前收到呢…… Chapter52 ** 约见面的咖啡厅位于市中心某大型购物广场对面,咖啡厅装潢典雅,与外面世界的快节奏、浮躁截然不同。里面的隔墙上面有紫色的光线投射出来,使得整个空间与紫色的墙壁、沙发相得益彰。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舒缓的轻音乐流淌在耳边,熨帖无比。 路曼走进咖啡厅,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的灯光相比外面要暗很多,此时此刻明明是白天,这里却像是神秘而浪漫的夜。 一边慢慢向前走,视线缓缓地从每对男女身上逡巡而过,直到不期然撞上唯一一位对面并未有人坐的男人的目光。 “路曼?”他已经开口。 路曼心口微微一震,这人的嗓音跟他很像。她微微笑着点头,男人站起身来,向她伸出了手,路曼愣了一下才伸出手与之轻轻一握。 “隋行。” “隋先生,你好。” 她坐下来,隋行的目光自然地落在她身上,似是不经意间的打量,而不至于让她觉得窘迫。 “要吃点什么?” “都可以。” “那蛋糕好不好?” 路曼点头,隋行帮她要了蛋糕跟卡布奇诺。 他跟她过来之前想像中的军人气质不太一样,反而是带了几分自然而然的随和,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明亮坦荡而丝毫不会给人压迫感。 路曼从来没有跟陌生的异性以这种方式面对面进餐,因此完全不知道该聊什么样子的话题,最重要的是她根本不了解对方的兴趣所在。脑海里努力回放以前看过的军事纪录片,依旧想不出该聊些什么,因此她便垂着头,专心致志地解决面前的蛋糕。 隋行看着对面的人变换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时看她如释重负地肩头一滑,无奈地笑了笑,“我们可不是为吃饭才见面的。” “嗯?”路曼从蛋糕中抬头,有些尴尬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那聊聊天好了。” 隋行沉吟片刻,将自己目前的个人状况一一、中规中矩地讲给她听,“我今年26岁,少校,无恋爱史,在A市跟Q市各有一处房产,有车,价位在60万左右。家中除了爸妈还有一位正在读高中的妹妹。结婚后不会跟爸妈住在一起,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路曼听到少校两个字立马在心里进行换算,他说完这一切后,路曼脱口而出,“二毛一?” “嗯,对,”隋行微笑着点头,“看来你对军衔有了解?” “倒不是,”路曼摇摇头,“我从电视剧里面看来的。” 隋行挑了挑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说你吧。”淡而温和的声音。 路曼放松了些,“我现在读大四,22岁,未来三年会读研,目前无房产,有车,我妈妈在我四岁时就去世了,目前的亲人有爸爸,养我的爷爷奶奶还有一位哥哥。”她的声音放轻,“我离过一次婚,而且打掉过一个孩子,”抬眸看着他,“这些,我阿姨应该都已经跟你提起过吧?” 隋行垂下眼,手指不急不缓地敲着桌面,过了一会才说,“你阿姨跟我说起过,但是我不介意。相反,倘若我们结了婚,我不能够常常回家,甚至可能没办法在节假日陪你,你会不会介意?” 他干脆直接的语气直逼过来,就连他的目光也让她没办法对视,路曼躲过他的视线,一时语塞,只得慢慢垂下了头。 “你别介意。我并不是一定要你现在就回答,在你看来我可能比较直接,但是这个问题以后迟早要面对。这次回来跟你见面,下一次再见可能要等到一年以后,所以我才那么问,我比较想当面听你回答。当然如果你介意,也可以当我刚刚没问过那个问题。”隋行双手交握放在膝上,表示很在意她的态度。 “其实,”路曼努力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现在没有结婚的意愿,只是爸爸跟阿姨希望我能尽快再婚,我才答应跟您见面。我很抱歉,耽误您的时间了。” “你不必用‘您’这样的字眼,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很老。”隋行没在意她的说辞,反而笑得很温和。 路曼觉得浑身无力起来,毕竟他要比她大四岁,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能让她语塞好久,话题的走向完完全全是按照他的意愿来。 她扶了扶额头,“您不老,真的。” 隋行笑声愉悦,扔下一个炸弹,“你先把蛋糕吃完,待会我们到附近转转,我有两三年都没回来了,你可以想想一会我们去哪里比较好。” “好……吧。”路曼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戳着面前的蛋糕,突然想起什么,摸出了手机。 打算发短信给秦礼渊求救,就算是让他假扮男朋友这种不厚道的办法也好。敲了几个字又一字字地删除,最后发了一句话过去:哥,我在相亲,一会去哪里约会比较好? 继续佯装专心吃蛋糕。 一会之后,秦礼渊的短信回复过来,“你在相亲?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路曼想了想之后回复:“不太了解,不过就目前来讲他还算不错,不管是样貌还是其他条件。” 这次短信过来得很快,“职业年龄?” “军人,少校,26岁。” “身高体重?” 路曼抬头询问对面的人,“您多高多重,方便说一下吗?” “185,65公斤。”隋行只当她在跟朋友交流现在的情况,并不介意她此时跟别人发着短信。 路曼敲完发过去,那边先是回复了一个省略号,后来才发来内容,“那他有没有什么缺点?” 路曼诧异秦礼渊会问这样的问题,想了想还是认认真真敲了几个字:“他说以后陪我的时间不会多。” “正常。那他是不是讲话很无聊?” 路曼揉了揉额角,想不通秦礼渊今天这是怎么了,回道:“……并没有。” 屏幕很久没有亮起来,路曼喝了一口卡布奇诺,正打算将手机收起来,屏幕却在这时忽然亮起,路曼点开短信,就看到上面躺了一大段没有任何标点的文字:“他可能在见你之前做过功课不然就是交过很多女朋友你们待会吃完如果一定要出去那就去XX街一直向西走走到一片空旷地带那里有一个很大的公园风景不错” “哦,好。”路曼回完短信,迅速地吃完剩余不多的蛋糕,对着面前的人说:“一起去走走吗?” ** 两个人沿着短信里提到的那条街慢慢地走,隋行隐隐约约对这里有印象,只能跟着她走,一路上他跟她讲了很多在军队里面的趣事,作为回应,路曼给他讲自己看过的军旅题材的电视剧跟电影。 她每说一点,他会温声细语地反驳,说其实现实的军人生活并不是那样,诸如此类。 两个人一直往前走,直到道路两侧的高楼大厦不见,果见一片空旷地带闯入眼帘。路曼看着那一块块整齐的墓碑,额头直跳。 “你、你听我说……我可能记错地方了。”路曼犹豫地对上他的目光。 他却无所谓似的笑了笑,“没关系,我们进去看看,我顺便还可以给你讲一讲安眠此处的人,他们曾经的英雄事迹。” 没错了,这里是烈士陵园。 他们走到一块墓碑前,路曼看着墓碑上面的名字,说:“讲讲这位吧。” “这位革命英雄姓荣,他是……”隋行耐心十足地给她讲,看到她面露疑惑便停下来问她什么地方他没讲明白。 就这样在烈士陵园内待了有一个半小时之久,两个人出来的时候,便看到陵园门口突兀地停了一辆车,待他们走近,车里的人降下车窗,诧异道:“曼曼,你怎么也在这里?” 路曼对上言景旸的目光,莫名其妙一阵心虚,“来……随便看看。”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走到他们面前站定,隋行转过头来看着路曼,“这位是?” “他、他是一个……朋友。” 言景旸的脸立马黑了几分,隋行向他伸出手,言景旸回握他,皮笑肉不笑,“你好。” 隋行感受到他手上的力道,不动声色地轻压眉峰,“你好。” 路曼有些头疼,“隋先生,我们回去吧。” 隋行看了眼她,“好。”率先迈开步子。 路曼正欲跟上去,却被言景旸拉住了手臂,他一语不发地看着她,眼神里的询问意味不言而喻。 路曼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我只是跟他见一面而已,不会有更进一步的交往。” 言景旸听她这样讲,慢慢松开了她,“那就好。” “那我去跟他解释一下。” 言景旸望着她的背影,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他今天去了秦礼渊的律师事务所,本想着从他那里了解路曼从小还有什么可发展的兴趣爱好。他屡次想起前几天那场爆炸,他怕她以后也会遇到那样的危险,到时候恐怕他后悔都来不及。 而且他们那个孩子也是因为她在实验室接触了放射性化学物质才不得不拿掉,所以他私心想让她找一份安稳安全、不会危害健康的工作。 只是没想到她今天居然在跟其他男人见面相亲,而且是军人。她难道不知道军人离婚很难的吗? 所以他用秦礼渊的手机跟她聊天,了解那个男人的情况,最后告诉了她烈士陵园的地址。只是他没想到,那个男人比他想像中的更大度容忍,根本不介意她带他来这里“约会”。 想到这里,他有些后悔没有尽快赶过来,让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了那么久。 言景旸视线依旧停留在她离开的方向,忍不住想:但愿,她没有被他吸引。 ** 作者有话要说:冬至快乐。 我要滚去复习了,27号晚才有下一更。 Chapter53 ** 隋行走出一段路,察觉后面的人并未追上来,重又转过身,透过冬青跟它旁边的树间留出的空隙看到路曼站在那个男人面前,两个人说了什么,路曼朝他走过来,站在原地的男人却是满脸留恋。 “隋先生,”路曼这时已经站在他面前,“有些话我还是想跟你说清楚。” 隋行笑了笑,“是关于刚刚那个人的吗,” 路曼一愣,点了点头,“是,但也不仅仅是他的事。我是想说我们两个的确太不合适了。我虽然不是太坚持婚姻里一定要有爱情不可,但是我了解我自己,我觉得我应该没办法接受一年或者更长的时间只跟自己的丈夫见一次面,如果事先产生了感情就算了,那我会认命。但是我们这才是第一次见面,我们之间不是特别了解,两个人的情谊也不深,所以考虑到之后我不想经历的……算是会让我痛苦的事,我现在只能拒绝这段未来会让我感到不开心不快乐的婚姻。” “所以,隋先生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了。”路曼郑重地开口。 隋行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完美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裂缝,声音微微沉下来,“你考虑好了?” 不知为何,路曼忽然想起她决定跟言景旸离婚那天,他也是这样看着她,问她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她那时完全看不到他的情绪,坚定、决绝,像是能主宰一切。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不是。 就像她现在面对言景旸的时候一样。她想保留着心里的借口,不原谅他、抗拒他的靠近跟示好,而另一方面,她看到他眼底从来没有过的伤心黯然,又于心不忍。 不想轻易地原谅,却又忍不住想要回头,这两种感觉却又都不对,不是她想要的。但是,面前这个人……还是不可能的。 路曼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指甲掐地掌心生疼,“考虑好了。”她还想说趁他年轻,想要结婚的话可以再挑几个合适的人见面,可这样说有未免显得自己多管闲事了。因此路曼说完那四个字,便仰着头看着他。 “那好吧,”隋行过了很久才道,“还是很高兴认识你。” 两个人分开之后,路曼去了秦礼渊那里,却意外地发现他没在上班,江爽告诉她秦礼渊身体好像有些不舒服,早早地下了班。 路曼打电话过去,秦礼渊的声音有些哑,她也就不好意思再提短信的事,问他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她过去看看。 秦礼渊很罕见地没有拒绝,答应她过去。 路曼在去秦礼渊公寓的路上买了水果,赶到他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秦礼渊为她开了门,鼻头有些红,嘴唇苍白干涩,面容憔悴。 “量体温了吗?”路曼放下水果,问他。 秦礼渊咳了一小会,“没有。” 路曼找了体温枪出来,为他量了体温,看到上面的数字不禁蹙了蹙眉,“不行,39度半,得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没那么严重。”这么多年没生过病,他其实有些受不住,但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看医生上面,今天收到她的短信,他是一时脑袋短路才会将手机交给言景旸,为他们创造机会。 想到这里,秦礼渊无奈地笑了笑,从什么时候起,他也开始忍不住想要做自己一直不耻的事情了呢? 以前就算他心里再不甘难过,也不曾想过做些什么将她从那人身边抢过来,可现在,她跟言景旸已经没有关系,却是选择去跟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尝试交往,他没办法接受这一点。可是她又有什么错?他心底的感情,从来就不曾让她知道过。 “曼曼,”他佯装语气平静地问,“今天相亲顺利吗?” 路曼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哥……你,猜不到结果吗?短信上面……”他既然告诉了她那样的地点,怎么可能想不到最终会是不欢而散呢?尽管最终是因为言景旸的突然出现,她跟隋行的相亲才正式结束。 “短信?”秦礼渊笑了笑,再次咳出声,路曼立马将水杯端给他,他接过喝了一口,“那不是我回复的。”他抬起头来看她,“你难道没觉得短信内容很奇怪吗?” 她那时确实觉得奇怪,不管是内容还是语气,都不像是秦礼渊的风格。她忽然想到什么,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那些短信……是他回的,对吗?”她想不清楚为什么言景旸会拿到秦礼渊的手机,但她隐隐就是那么觉得。 这种事,也就只有他才做的出来。 “他下午去了事务所。”秦礼渊身体后倚在沙发上,手掌随意地覆上额头。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她自己去想像。 很久之后,路曼轻轻笑了笑,“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本来想问他去那里做了什么,想了想还是作罢,“晚饭吃了吗?我做给你吃。” 秦礼渊抵不过路曼的坚持,晚饭后吃了退烧药,躺在卧室里早早地休息。 路曼放了一杯热水在他床头,帮他关了卧室的灯,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床上的人扣住了手腕。 她又想起言景旸。 这个动作……言景旸最近做过无数次。 她每次转身的时候,其实都在隐隐期待他的挽留,甚至有时候她会下意识地动作一顿,直到他手掌的温度渡过来,她才能安心,不管是安心甩开他的手,还是转过身去看着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面突然像是下了一场雾,什么都看不清了。看不清自己心里对他的感觉到底是怎么样的,看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 她定了定神,慢慢转过身来,“怎么了?” 黑暗里的人缓缓坐了起来,在她未作出任何反应之前,轻轻抱住了她的腰。 路曼浑身一僵,这与以往他们之间的拥抱是不一样的,她感觉得到,她隐约意识到什么,却不愿继续想下去,只能安慰自己:秦礼渊因为在发烧,所以举动异常,不是因为别的。 别的?她的脑海里才刚刚冒出一丝什么,就被她狠狠掐断。 她晃了晃脑袋,眼睛已经适应四周的黑暗,缓缓抬起手来,搁上他的肩膀,轻轻用力。 秦礼渊早已察觉到她如五雷轰顶一般的反应,这时她稍一动作,他借着她推他的动作,假装刚刚是神志不清,慢慢躺回了床上,又轻轻翻身过去背对她。 路曼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就觉得自己很怯懦很自私。秦礼渊对她的感情,如果说她对此一无察觉又怎么可能呢?她只是一直不敢相信,没办法面对罢了。倘若连他都跟自己成了陌生人,那她就谁都没有了。 良久,路曼脚步放轻,走出卧室。下楼,走到门口换好鞋,关灯,关门。 ** 路曼来的路上,言景旸就跟在她的车后,他这次只是恰好跟她顺路,开到秦礼渊公寓附近的那个路口,他需要直行,她却是右转,这才需要分开。他开过一个路口,又将车子调头。 唯有那一间卧室里面亮着灯光,言景旸降下右侧的车窗又升起。 如此循环数次之后,那唯一亮着的灯也熄灭了。 他的心也似乎随着亮光的熄灭而沉入谷底。 十分钟抽完一根烟,他升上车窗,驱车离开。 他只要再晚离开一分钟,便能看到从车库开车出来的人。 ** 毕业设计的答辩越来越近,路曼这些天都在专心处理最后一批数据,其余什么都来不及多想。 言景旸这段日子没再出现在她面前,奇怪的是,她一点都没觉得意外。他那个人,想坚持的事情,别人怎么劝都劝不好,但凡事只要他自己想通了,放弃的时候却总是能全身而退。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区别。 答辩之前的几天,路曼的神经一直就没放松过,反而是答辩那天,她一点都不怯场了。答辩进行得很顺利,在场作为评委的老师都没有提出太刁钻的问题。 这天,老大她们自然也是回来做毕业答辩。最后一个人完成后,四个人去吃自助餐,去之前说不撑个半死誓不罢休。到了那里之后,四个人却像忽然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一般,没了以往互相调侃的力气。竭力笑着,泪水却在眼眶里面打转。 饭后去了平时最常去的KTV,换了一首一首的情歌,最后四个人坐在沙发上,抱在一起,唱着张学友的《祝福》,眼泪像是泄洪的堤坝。 不要问、不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刻偎着烛光让我们静静地渡过, 莫挥手、莫回头,当我唱起这首歌, 怕只怕泪水轻轻地滑落, 愿心中永远留着我的笑容, 伴你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毕业照、毕业典礼、毕业晚会,一切按部就班。 很多年之后,路曼依旧记得拍毕业照那天,身上的学士服肥肥地不太合身,头顶的太阳光线刺眼,像是要把她的整个青春都蒸发掉。 她忍着泪水对着镜头笑,拍照的人喊一二三,笑容定格在她二十二岁那年、并没有肆意飞扬过的青春末尾。 毕业旅行一直延迟到这年的七月中旬,她却在出发前一天再次得知那个人的消息,她的毕业旅行也因此一直耽搁到几年之后。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考完试啦哈哈~!考得好不好另说,我得再在学校待20几天,所以可以尽量日更到结局。唉,明天起咱也是要准备毕业设计的人了。要整天做实验…… 自己做了一个小测试,有关这两部小说男主人公的,大体就是测试一下像谁的人适合你,随便玩玩,感兴趣的可以戳~ ————————最后,感谢夫人的地雷票~!———————— Chapter54 ** 想到毕业旅行,首先闯入脑海的两个词汇便是西藏,还有云南。路曼考虑到独身一人去西藏会不安全,便买了去云南的机票。大理、丽江、香格里拉,路曼在心里默数她可以到达的地方,心情亢奋到难以自抑。 担心会耽误飞机起飞的时间,路曼前一晚很早便洗完澡,躺在床上听着音乐,方便入睡。 音乐声舒缓,路曼却做起噩梦,梦里有一人身陷火海,房顶的天花板坠落下来,砸中了那人的身体。她走上去,在那人面前蹲下|身来。有血液从他的腹部、手臂、腿还有脑袋上不断地涌出。从脚心无端升起一股凉意,路曼将那人从地上扶起,待看清他的面容后整个人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言景旸——” 路曼从梦中醒来,不知道刚刚那句呼喊是在梦中,还是她真的喊了出来。不管怎样,还好这只是一个梦。 她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准备重新躺好入睡,门铃声却在这时突兀地响起来,且一声比一声急促。 在床上呆愣了半晌,路曼下床走出卧室,开了门。站在门外的人却是她怎样都没料到的,是方以珩。 “你……有什么事么?”路曼诧异地看着他。 方以珩平复了一下呼吸,拽了人就走,“他快死了,你赶紧去看一看他……” “他、他怎么了?”路曼想起刚刚那个梦,后背由凉到麻,脚下像踩进泥沼里,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方以珩依旧什么都不讲清楚,只顾将她往楼下拽,“你先跟我上车,上了车再说。” 下楼后,方以珩将她塞进副驾驶,自己也坐上车,发动车子后,却是久久都不说话。 “方以珩,他到底怎么了?他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路曼看他神色为难又焦急,心里更加慌乱,安静了十几秒才问:“他出事了,对吗?” 方以珩侧头看了她一眼,单手打着方向盘,烦躁地用另一只手挠了挠头发,“他在公司遇到一些事,以后可能会倾家荡产也说不定,他不想让你知道。所以一会你看到他,千万不要提那件事情,否则我会死得很惨。” 路曼听完,一巴掌狠狠打在方向盘上,车子立马发出刺耳的鸣笛声,她莫名火大,“你会不会说话?!没钱是没钱,跟没命是一样的么!” 方以珩没料到她反应居然这么大,在他的印象里,路曼还从来没有这样大声跟谁说过话。他足足愣了有一分钟,反应过来便向她道歉,“对不起行了吗?我这不是替他着急吗?” 路曼揉了揉依旧在跳的额角,偏过头去,看向窗外。 方以珩载她去了一家酒吧,他将车子停下来,两个人一起进去找人。 这个时间的酒吧里很热闹,所有昼伏夜出的人齐聚在这里,喝酒、聊天、跳舞。挤过拥挤的人群,路曼在一个还算显眼的地方发现了正在喝闷酒的人。 他的目光一直锁在面前的酒上面,看起来丝毫没被周围纷乱嘈杂的环境所影响。她隔着人群看了他几秒,正要向他走过去,有人却比她动作更快。 一位身材火爆、衣着暴|露的长卷发女人坐在了他身边,言景旸没什么反应,甚至后倚了身体,看起来悠闲极了。女人远远地看他穿的衣服、左手手腕上的表便知道这个人身价多少,这才过来打算搭讪,见他态度淡漠倒也不恼。白皙的手撩了一下长发,身体向他倾过来。 路曼看不下去了,别开脸,转过身来看着方以珩,扯起嘴角笑了笑,语气很呛,甚至夹了一丝嘲讽,“他这不是过得挺潇洒肆意的,你找我过来根本没用啊,”路曼朝身后指了指,“你是他朋友,还不了解他到底想要些什么吗?” 方以珩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禁蹙起眉,怎么就偏偏今天有女人过去招惹他呢?他没说话,迈开步子就要走上去,路曼手臂一横,“算了,既然来了也不能白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你会跳舞吗?” 方以珩扬了扬眉,跳舞他自然是拿手的,只是不知道这丫头在打什么主意,“什么舞?” “钢管舞。” “……” 方以珩没想到,他居然有一天也会被人当成道具,而且还是一根钢管! 路曼大二的时候在学校学过各种舞蹈,后来结了婚,觉得跟其他男性有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不合适,所以把学跳舞的事彻彻底底地放下了。 但现在—— 她一边自然地扭着腰,若有似无地蹭着依然呆若木鸡的人的身体,完全将他视为一根钢管,他屡次想要干脆蹲□的时候,路曼便会凑近威胁他,“你最好别动,否则一会我也不能保证会对他讲什么。” 方以珩额头直冒冷汗,他以前眼睛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觉得她很乖很单纯! 这时,现场为她的舞而变了音乐,刚刚还在跳舞的人一瞬围了上来,男男女女一边欣赏一边拍手,好巧不巧地在言景旸座位的方向留了一个人的空隙。 这边的动静太大,让人想忽视都很难。言景旸只是不经意间抬了抬眼皮,待看清楚被人群围在中心的人,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双眼几欲喷火。 路曼睇了那边的人一眼,故意更加贴近方以珩的身体,当然也只是看起来身体相贴,她整个过程里都没碰到过他。 没过几秒,人群里挤进一个冷着脸的高大男人,站在他们面前,一语不发地看着她。来的时候,她被方以珩那么一吓,身上的衣服没来得及换,现在腿上就只有一条极短的热裤,上身的衣服本就短,她这么扭来扭去,腰上白皙的皮肤早就袒露在空气里。 “路、曼。”他又是咬牙切齿地叫她。 路曼却像没听到似的,伸出腿在方以珩腿上绕过一圈,方以珩身体一僵,勉强对言景旸笑了笑,打了招呼。 言景旸却是忍无可忍地将她从方以珩身上扯了下来,路曼伸出手臂顺势勾住他的腰,“你也想跳?” 言景旸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路曼,你今天玩儿过了。” “是吗?”路曼垂下绕在他腰上的手臂,直直看着他,“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管我?” 言景旸忽略她语中带刺,揽着她向酒吧外面走,“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做什么不好,非要跑到这种地方来,如果被人骗了欺负了怎么办?” “我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不是还有方以珩在吗?有他在能发生什么事?你管太宽了吧?”路曼一边推他一边冷着脸回击。 言景旸听完她的话,脚步硬生生停了一下,“他都跟你说了?”他能带她一起过来,还能为了什么事? 路曼忽然安静了几秒,轻轻嗯了一字,抬起头来,“事情……很严重吗?” “你在担心我?”言景旸笑着问她。 路曼一看他这幅志在必得的样子就来气,用力推开他,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脏话,“我担心你妹!” “哦?你说言景曈?她有她老公担心,你就不用了。”言景旸装傻,将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的人拖进车里。 一路上,路曼一句话都没讲,执著地把头偏向一边,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当他自言自语。她其实是在气自己,一听说他有事,依旧会担心,巴巴地跑来,却看到那一幕,那个女人都快坐到他大腿上了,他都不知道躲一躲吗? 路曼蹙了蹙眉,她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居然就这么跟他回家吗?可是……不跟他回去,她又能到哪里去?就算回到她的小公寓,她的心依旧系在他身上,恐怕一整晚都会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路曼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算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一回到别墅,却又是另一种境地了。 她才迈进门,言景旸一把将人扯进怀里,利落地关门落锁,将她抵在门板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唇已经压了下来。 路曼也没有躲,甚至主动张嘴让他的舌头进来。言景旸吻着她,感觉心口热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与她相比算得上什么? 他在她温暖的口腔里执著地肆虐过一次又一次,路曼被他吻到身体发软,整个人靠在他胸前,言景旸半睁开眼,握着她的腿将自己环住,忽然想起她在酒吧对方以珩做过这动作,当下牙齿施力,咬了一下她的舌头。 “唔,疼……”她小声抗议。 言景旸探出舌尖轻轻碰了碰被他咬过的地方,抱起她径直向一楼的卧室而去。路曼趴在他肩头,轻轻喘着气,甚至故意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言景旸加快脚步,推开卧室门后将人轻轻放在床上,他的身体也在下一刻压了上来。 她穿得少,只脱了两件就只剩贴身的衣物。她红着脸跟他亲吻,两只手探到他身前,一粒粒解开他的衬衣扣子,言景旸察觉她的动作,整个人仿佛都飘了起来,她的每个动作都像要把他的魂儿勾走。 他的胸膛袒露出来,路曼毫不犹豫地吻上他的喉结、锁骨,吻一路下移,带着难以忽视的急切,他感受到了,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在这件事情上,还从未这样主动过。 他想起离开酒吧之前她问的话,她问他事情是不是很严重,所以现在……她是在通过这样的动作表示她不会嫌弃他吗? “曼曼,”他在她头顶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不会要我?” 路曼抬起头看着他,白皙的脸颊上迅速升起两抹嫣红,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要,我要。” 真是个傻丫头,言景旸忍不住想,将她整个人向上提了提,捧起她的脸温柔地亲吻起来。 两个人很久没有这样过,都有些难以自持,言景旸却忽然想起那个孩子,心有余悸地停了下来。 “嗯?”路曼疑惑地看着他,原本轻轻放在他背上的手这时绕到前面,从他的腰侧下移,点燃烽火。 这样的路曼让他惊喜,却还是不忍心再对她造成第二次伤害,强忍着心中的欲念,想要翻身下来。 路曼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肩,阻止了他的动作,“景旸,你不想要么?” “你,刚刚叫我什么?”言景旸难以置信她还肯这样亲昵地喊他。 “景、旸。”路曼一字一顿,“你不喜欢?”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言景旸身体向床头探了探,长臂一伸,关了灯。 “喜欢,很喜欢。”他额头抵着她的,慢慢地说。 黑暗中的摸索愈加惊心动魄,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她点燃了热情,可就在他忍不住要进入之前,路曼突然推了一下他,“你想不想喝酒?” 言景旸脑袋一片混沌,听她说了几次才明白过来她到底在说什么,为她穿好衣服,自己也整理好,打开了灯。 路曼下床走到外面,熟门熟路地拿酒回来,递给他,自己却喝起果汁。 她说:“我喝一口果汁,你要喝三口酒,成交吗?” 言景旸点头。 他在酒吧就已经喝了不少,这时没过多久,整个人已经彻彻底底地醉了,他怕她会突然离开,在睡去之前紧紧箍着她的腰。 路曼跟他面对面躺着,黑暗里看他的眉眼,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一直到凌晨两点钟,她叹了口气,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第二天言景旸醒过来,手揉上发痛的太阳穴,想到昨晚的事,伸出手去摸索身边的人,却只触到一团空气。 他睁开眼,身边空空如也,原本睡在他身旁的人已经不在了。 走出卧室,客厅、厨房跟庭院里,都没有她的身影,他喊了几声曼曼,却没有人应。 等他再次回到卧室,这才看到她睡过的枕头下面压着什么东西。他在床头坐下来,拿开枕头,看到那里安安静静躺着一摞钱,他好笑地拿起来数了数,六十三块。 他拿过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她,解锁后却发现有她发来的短信,他点开,看到她说:“昨晚的事情你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枕头下面的钱虽然不多,但已经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左右我们什么都没发生,那些钱应该足够了吧?” 她最后加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表情很可爱,言景旸却再也笑不出来了。敢情她把昨晚的事情当成嫖他未遂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想新文的名字,想的头发一掉一把,太文艺或者太通俗觉得都不好,唉 你们喜欢什么风格?甜宠?虐?轻松?爆笑? 好想试试轻松向啊,写虐好耗费精神…… Chapter55 ** 言景旸打她电话,直截了当地按了免提,开始一件件地穿好衣服。电话自动挂掉,他便停下手上的动作,重新拨过去。就这样打过去十几次,依旧是无人接听。 就在这时,门铃声响了起来。他以为是路曼回来,一脸欣喜地走出卧室,就看到正被王嫂迎进门、满脸讨好的人,他脸上的笑容立马冷掉了,温和的表情连一秒都没有多做停留。 方以珩远远地看到他这副表情,不自觉后退一步,一路上想好的开场白一个字都记不起。 “昨、天、晚、上……”言景旸一字一顿,慢慢向他走过去。 方以珩双手举起,做了一个认输投降的动作,“我错了,我不该把事情告诉她。” 言景旸眯了眯眼,从容不迫地卷起袖子,向他逼近,“哦?” 意思是:这他妈是重点吗,你觉得? “舞是她自己要跳的,她看到你身边凑上去一个女人,在吃醋,所以才会故意那样气你。”方以珩语速飞快,生怕他动作一快,就过来把自己揍到倒地不起。 果然,言景旸听完这句话之后,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愉悦,慢慢垂下扬起的手臂,顺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沈氏的事情,都办妥了?” 方以珩松了一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来,一边接过王嫂递过来的茶,“沈炳承那只老狐狸,要想劝动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他有个女儿,长得挺漂亮,看起来很聪明,就是本人好骗了一点。” 言景旸蹙了蹙眉,看了方以珩一眼,那眼神里写满了“你这个禽兽”几个大字。 方以珩不以为意,继续道:“但是这次抢了颜氏的生意,恐怕颜川溪不会善罢甘休,你跟他合作的那项计划,难保他不会反悔。” 言景旸却笑了,笑得一派从容,“他反悔什么?A大是他的母校,他太太以前是A大化学系的学生,他为母校捐一座实验楼,如果觉得委屈,那也未免太过小气。” 颜川溪是黎川集团的总裁,他疼太太的事情,大概跟他合作过的人没人不清楚。就算他刚刚在谈一桩价值几个亿的生意,只要家里面那位一个电话过来,不管她口中的事情是大是小,他立马就能丢下一众人,回家看老婆孩子,简直……神经病。 言景旸以前就是这么以为他的,可现在想一想,倘若路曼在他谈生意的时候打电话过来,他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 所以说,在没经历之前千万不要轻视其他的人的所作所为多么莫名其妙、难以理解。 方以珩听完他的话,这才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转眼又想到他这些天来一直就是那副坐以待毙的失意样子,觉得自己被他骗了,气难免有些不顺,“敢情这些天你看我忙前忙后地像只陀螺一样,心里边挺开心的吧?你说你家那只小刺猬如果知道你现在其实一点事情都没有了,会不会杀过来找你算账?” 言景旸被他戳中痛处,按了按额角,却是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腕,“要算帐也是找你,昨晚跟她胡说八道的那人难道不是你?来来,我们到外面活动一下筋骨。” 言景旸想起昨晚路曼跳的舞,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方以珩身上。活动筋骨完之后,方以珩扶着腰,一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他忘恩负义,脸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祝他今天股东大会上的那场战役打得顺利。 ** 言景旸这次面临的危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作为TIC的最大股东之一,照理说他在任何事情上面都极有发言权,只不过前段时间他在新加坡的项目,钢材质量出了大问题,那次的事情原本就没有彻彻底底地解决好,没过多久他又提出为A大投资重建实验室的计划,各大股东纷纷借机反对,甚至拿新加坡那个项目的事情屡次刁难他,对他在公司的所有项目进行打压,几乎要把他逼至绝境。 当然最大的反对者是言景时,他跟言景旸均持有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是TIC的另一位最大股东,所以打压起他来,完全是有恃无恐。 股东大会上,言景时对他每一次发言都进行反驳,语带讥讽,毫不含糊。其他人看着这两兄弟针锋相对,默契地作壁上观,他们都清清楚楚地知道,这种时候最重要的还是保全自身。他们之间哪个伤了,也都是言世何的亲生儿子,到时候日子又岂会难过到哪里去。他们自己就不同了。 言景旸一开始,一字一句都不痛不痒,这才给了言景时反驳的机会,后来感受到只来自他一个人的反对跟敌意,渐渐放下心来,轻描淡写地说他已经争取到跟沈氏合作的机会,实验室投资建设案也得到了黎川集团的支持。 言景时难以置信,他前些天调查过言景旸暗中进行着什么样的动作,回来告知他的人均说言景旸这些天来没有大动作,白天在公司,晚上便去酒吧喝酒买醉,如同废人。 言景旸又岂会不知道他在心里想些什么,他将跟沈氏以及黎川签好的合同扔到他面前,言景时看清合同的内容,这才知道原来一切不过是他演给他看,好让他放松,言景旸才能够毫不费力地拿下沈氏的case,言景时心中愤愤却不得不偃旗息鼓。 会议结束后,言景时离开会议室之前却忽而转过身,眼中的恨意像是淬了毒的剑,直直向他逼来,“哥,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他没等到言景旸的回答,自顾自地轻笑,“爸一直说你不够心狠,开始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你的确有太多软肋。将来有一天我胜之不武,或许会为你惋惜的,大哥。” 言景旸意外他这次会如此毫不避讳地将心底的想法说出来,身体后倚,双手枕在脑后,笑了笑说:“我期待着。” 言景时走后,他在会议室里独自坐了很久,他在想这么多年过来,言世何对言景时针对自己的各种小动作的包庇,以及对自己的严苛,眼底的光逐渐黯淡下来,薄唇抿成孤傲的直线。 巨大的玻璃窗前,他的身影久久地映在上面,眼中晦暗不明。 一直到秘书来敲门说午饭时间到了,他才站起身,走出会议室的门。 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径直走进电梯下了楼,去车库将车子开出来。他现在,只想看看她就好,哪怕只是一眼也是好的。 一路上,他将车子尽量开到最快,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此时此刻心里的喜悦还有不轻不重的失落告诉给她知道。 不管她是安慰也好,嘲笑也罢,他想要知道她的反应。说到底,还是想听听她的声音。 红灯亮起,前面的车子顺次缓慢停下,他第一次远远地看着红灯,心里数着秒,恨不得时间能够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等绿灯一亮,他立马松开离合、刹车,向右打了方向,开回别墅取了酒。 从别墅出来的时候,夕阳已经挂在西侧的天空,整个城市的温度慢慢地凉下来。他降下车窗,车外的汽车鸣笛声、音乐声灌入耳朵,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样嘈杂喧闹的氛围没有像以往那样地让人生厌。反而就像,她正坐在他身旁,笑笑地看着他一样。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副驾驶座,不自觉笑了笑。 开过一个十字路口,车子像是突然闯过一幕雨帘,雨帘这侧的雨下得淅沥而轻柔,雨滴敲打着车身,甚至有一些轻轻打在他脸上,凉凉的触感像是在为他、为整个城市消暑。 他的脸色却突然一阵惨白,因为他发现—— 此时此刻,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雨声、鸣笛声、音乐声、路人的说笑声,所有的声音像是突然被人收回。他立刻便有些慌乱,小心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在路边缓缓停下了车。 依旧什么都听不到。 他揉了揉耳朵,没有用。 开口说了几个字,耳边仍是一片安宁。 他从车子后座的西装上衣口袋里拿过手机,丝毫没有多想便拨了路曼的号码。 电话拨出去的那一刻,他便后悔了。他这个样子,打给她又能听到什么? 正在他愣神犹豫之际,手机屏幕上已经开始读秒。她接了电话。 言景旸将手机扣到耳边,艰涩地动了动喉结,轻声喂了一字,他知道那边的人一定也说了什么,是问他为什么不说话,还是抱怨他打扰她吃东西或是看书休息? 她一定说了什么,或者正在说着什么。可他一个字都听不到。 过了很久之后,他一语不发地挂了电话。 想起医生为他拆线那天提醒过他,经历过爆炸的人以后极有可能会有耳疾,建议他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体。他那时没在意,只一心想着,还好那天她不在实验室里,还好她什么事都没有。 只是现在,这样子的他还有给她幸福的资格跟能力吗? ** 作者有话要说:嗯,正文快接近尾声了,大家感觉到了么? 这章小曼曼没有粗线,大家可有想她o(∩_∩)o ? ps: Chapter56 ** 言景旸打电话过来时,路曼正在厨房煮泡面。一个人住,饮食起居都简单了些,也不觉得寒酸,最为重要的是,一到夏天,路曼身体犯懒,随便吃吃也就那样过。 她接了电话,以为他是为了早上的事情找她算账,还忍不住想这人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些,然而那头短短一个“喂”字之后便再也没开口。 路曼歪着头,手机夹在脑袋跟肩膀之间,手上正往面里丢进两根火腿肠,心底诧异他怎么是这种反应,难道被自己气坏了?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他一声,他没回答。 “喂,你真生气啦?”不带这么小心眼的吧,路曼在心里嘀咕。 那边依旧没有回应,传过来的反而是路人的笑闹声,路曼开始想是否是他不小心碰到手机屏幕才打了电话过来。可是那声“喂”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她自己幻听? 她未来得及细想,那边已经将电话挂掉了。路曼愣了一下,没再多想,将手机收好,把煮好的泡面捞出锅。 连续几天,言景旸又像前段时间一样,不再出现在她眼前,仿佛那晚的一切皆是幻觉。路曼有了上次的经历,便忍不住想:莫非公司的事情处理地不顺利,他真的在度过一段很艰难的时光,所以想要一个人面对一切,且不想要她知道? 可她那晚分明告诉过他,她不在乎那些,他这又是在矫情什么? 原本想要打电话过去或者去别墅看看,后来还是放弃了这想法。既然他这么想矫情一把,她便由着他,等这一阵过去了,他自然会想通一切,搞定一切。 很多年之后,两个人说起这段往事,言景旸总是淡淡地自怜,说她是没良心的小东西,路曼就笑,“彼此彼此。”言景旸无可辩解,毕竟他做的事的的确确也有些过分了。 这天路曼依旧宅在自己的小公寓,秦礼渊过了来。最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所想,却都默契地不挑明。 他这次过来,照旧带了各种零食,路曼却笑不到心里去,一来她知道秦礼渊对她的感情,而她不可能给他任何他想要的回应,二来,她这段日子整颗心都系在言景旸身上,她是强忍着才没有主动去了解他的消息。 秦礼渊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况且他这次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 “他前几天找过我,”秦礼渊喝了一口水,像是陷入回忆里,慢慢说道,“他要我好好照顾你,不是以兄长的身份,而是,”他顿了顿,轻轻吐出那三个字,“男朋友。” 整个房间里静了一瞬,像是有人硬生生抵挡住时间的洪流,而后一切静止,她的呼吸、心跳都似乎停了几秒。 空间里忽然传来玻璃坠地的脆响。 路曼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蹲下|身,伸出手就去碰地面上的碎玻璃,手指毫无疑问地被割破,鲜红的血液涌出来,滴在透明的玻璃上、浅色地板上,显得触目惊心。 可是好奇怪,她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曼曼……”秦礼渊在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指,路曼轻轻说了句没事,将手抽回,将食指紧紧锁在自己的掌心。 秦礼渊苦笑了一下,握着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扶起,路曼坐回沙发上,很平静地与他对视,问他:“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不能跟你讲,”秦礼渊轻轻地说,“不过我觉得你有知道的权利。” “他听不到了。”他说。 路曼还是第一次觉得这样简单的一句汉语如此地难以理解,她的大脑就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根本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一个字都听不懂。 “曼曼?”秦礼渊看她这副样子,心中又是苦涩,又是心疼,试探地轻轻喊她。 “他……”路曼说了一个字,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行,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是因为……那次的爆炸,对吗?”她忽然想起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现在一切都讲得通了。 秦礼渊凝着她眼中的摇摇欲坠,感觉心口更难受了,心脏像被什么毫不留情地拉扯。他安静地看了她几秒,轻轻嗯了一字。 “呵……”路曼却忽然笑了,只是泪水不停地往下掉,“真、真巧啊,为什么偏偏那天实验室爆炸呢,为什么受伤的人偏偏是他?” 她像一只电量用尽的玩具,一动也未动地坐着,就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过了很久,她忽然擦掉眼泪,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你们在骗我对不对?他那天明明只有胳膊受了伤,后来他的私人医生也说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现在都过去接近一个月了,怎么会忽然听不到了?” “是真的,”秦礼渊看着她,声音有些沉,“他那天过来的时候,两只耳朵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路曼依旧抱着一丝侥幸,“那你们是怎么交流的?难道要用手语吗?” “曼曼,不需要,”秦礼渊双手按上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她瘦小的骨硌得他掌心发疼,“不需要手语,他可以开口说话,我只要听着就好,你懂了么?” 路曼觉得面前的人好残忍,她推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声音很小,却透出一股笃定,“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怎么会治不好他的听力?他不是先天性失聪,西医治不好,可以找中医啊,中药、针灸,总有一样是奏效的吧?”她仰起头看着秦礼渊,“他有没有说医生是怎样讲的?是不是以后会好起来?就是那种……经过几个疗程,听力会渐渐恢复,我见过那种例子的。” 路曼跑到卧室,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搬出来,打开搜索引擎的主页,却是一个字都敲不出来。想要敲什么,却总是敲到旁边的键上面,简单的关键字,却几乎要她精疲力竭。 秦礼渊拿过她搁在膝上的电脑,放到一侧,路曼抬起头,眼神有些空洞,“所以他就因为这样,把我转让给哥了么?他凭什么、凭什么断定我会接受他的安排?他算是我什么人呢?” 秦礼渊抿了抿唇,他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他以前只是猜测她知道自己的心意,现在看她的反应,才知道一切猜测都是事实,心底的苦涩一瞬间翻涌而来。 失魂落魄了一整个晚上,路曼累极,在沙发上坐着便睡了过去。秦礼渊将她抱进卧室,退出来关好门,给言景旸发了短信:“我将一切都告诉她了,剩下的,就看她准不准备接受、原谅你。” 发完短信之后,秦礼渊关了机。 ** 三天后,路曼见到了等在她公寓门口的人。他瘦了很多,脸色有些白,本就颜色偏淡的嘴唇此时一丝血色也无,下巴上泛着淡淡的青色,路曼可以想象得出,倘若摸上去会是怎样的手感。他们分开前,他的下巴,她每天早上偷偷摸过无数次。 他看到了她,眼神变得明亮,却是一个字都不讲。路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这样的对视持续了足足有几分钟。 路曼后退一步,打开了门。言景旸没料到她竟这般平静,意外地一愣,反应过来走了进去。 她却干脆地转过身去了卧室,他跟上去,走进卧室合上门。 路曼忽然拿起床上的枕头,向他扔过去,他没有躲。她看到什么便拿起什么来扔他,他站在原地不动,像是只为了让她发泄而来。 手边是一盆仙人球,是她当初送给他防电脑辐射用的,离婚的时候她从别墅带走了它,这时顾不上其他,拿在手里就要朝他扔过去。 “别扔那个。”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不行。他这些天极少开口说话,他听不到声音,所以连开口都不想。 路曼听到他的声音,很明显地动作一顿,将仙人球放到一边,走上来便开始踢他,手也没闲着,拳头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胳膊上、胸膛上,后来觉得不够,拿起他的手,低头便咬了上去。 她完全像一只失控的小兽,想尽一切办法让他跟她一起痛。 言景旸任她打,等她累了,力气小了,伸出双臂用力地将她扣在怀里,嘴唇贴在她耳侧,企图让她听清楚,“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起……” 后来想到只是他一个人听不到而已,身子僵了一下,却不想离她更远。 路曼埋在他胸前,觉得心底泛起翻天覆地的委屈。她知道他听不到,便丝毫没有控制自己的声音,哭得既难听又大声。赵紫馨去世之后,她这么多年都没听过自己哭成这样子。 耳边依旧是他一遍遍道歉的声音,她在那样的声音里渐渐收敛了眼泪。很久之后,她从他胸前抬起头,执著地仰着头看着他,却不说一字。 “曼曼,你说句话,好不好?”他俯下|身来,路曼立刻后退了一步。 言景旸看着她,了然地笑了笑,“是因为我听不到,所以觉得没必要跟我讲话吗?” 他是无所谓的语气,路曼却听得心里一疼,走上来又要抬起腿,这次却被他按住了膝盖,语气有些无奈,“好了,再踢我腿该断了。” 路曼不说话,眼睛盯着他的腿看,言景旸伸出手擦过她仍旧湿润的眼角,“说句话吧,一个字都好,我想听。” 路曼听完他这句话,眼泪差点又要掉下来,她咬了咬牙,想要开口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像是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两个人一个听不到,一个说不出话,倒也相配。路曼脑海里突然冒出这种想法,忍不住想笑,她僵硬着脸上的肌肉,板着脸看着他,动了动唇,却未发出任何声音,“我不说。” 言景旸从她的嘴型看出她刚刚说的话,想要笑她没有逻辑却不敢表现在脸上,轻轻地说:“我要求第二句话。” 两个人闹够之后,路曼气也消了,她将语速放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我们去找中医看看,现在就去。” ** 作者有话要说:唉,矫情完了……尼玛居然又写到掉泪,我泪点实在太低,简直无药可救了…… 嗯,跟编编讨论要开新文了,然后……想不粗新文名字肿么破?只会文艺范肿么破? Chapter57 嗯,作者君的毕设实验正式开始了,今天有些太忙,于是真的好累,今天更新不了了,而且还要有新文大纲要撸。 【【【明天内容替换、字数补齐,大家可以少花几个点啦~,不要为你的不更新找借口,,】】】 很开心有人一直陪伴我到现在。 诸多不足,庆幸你们包涵至此。鞠躬感谢~, 现在《云中漫步》的正文就快要完结了,以后会有言景旸跟路曼的番外,以及秦礼渊的番外。 于是—— 在此提前祝所有看文的妹纸元旦快乐,要珍惜陪你跨年的人哦~ 引用几句喜欢的话: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Chapter58 ** “您好。”路曼走上去,原本背对着他们的人慢慢转过身来,路曼发现面前这位老中医跟十几年前相比,只是白发多了些,面容倒没有多大变化,所以她看到他,心底顿时有了底气。 刘医生扫了她身后的男人一眼,问她,“你们是来看病的,” “对,”路曼回头看了言景旸一眼,“他一个月前经历了一场爆炸,耳朵突然听不到了。以前就听说您对耳疾很有研究,所以过来找您给看看。” “你们先等等,我把花浇完,咱们再进屋看病。”刘医生说完,又转过身去继续浇花。 庭院里养着许多种草药,路曼仅仅认识其中的薄荷,凑上前去闻它的味道。 刘医生顺手摘了两片薄荷叶给她,她笑着接过,将其中一片用掌心揉出汁液,展开后走到言景旸面前,踮起脚贴到他的额头上,问他:“舒服吗?” 她的手一离开,薄荷叶就要往下掉,言景旸及时按住,笑了笑说:“凉凉的,很舒服。” 刘医生浇完花,招呼他们进门。屋内光线很足,整个屋子里都是中药药材的味道,路曼几乎可以看到空气里飘洒着的中药粉末,不禁想起小时候喝过的中药,那种从未绝倒嗅觉的苦味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你们坐下吧。”刘医生开口,自己则在长桌后坐了下来。 两个人也坐好后,刘医生戴上眼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泛黄的记录本,拔下钢笔的笔帽,随时准备记录。 “叫什么名字?”他问。 路曼代言景旸说了他的名字,又继续说:“他今年二十八岁,身体一向很好,他常常去健身,所以平时都很少会有感冒的情况,也几乎没有生过其他病。一个月前,他遇到爆炸,当时只是胳膊受了伤,听力并没有任何问题。一周之前他才突然听不到声音,您看看是怎么回事。” 刘医生听完她的叙述,拇指摩挲了一下钢笔,他看着路曼,说:“你问问他爆炸发生后有没有觉得耳朵不舒服,譬如感觉耳朵里有东西堵塞?或者是其他不适的症状。” 路曼将这句话敲在手机上,言景旸看过后安静了几秒,慢慢地说:“那天确实有感觉耳朵不太舒服,像是有棉球塞在耳朵里。我那时以为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所以没有跟医生讲。” 路曼侧头看着他,握着他手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一些,原来他那时候耳朵就已经出现问题了,他什么都不说,她竟然也就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再者,”言景旸顿了一下,声音放轻,“在那之前我就有耳鸣的症状,所以爆炸之后,耳朵偶尔出现耳鸣,我没有在意。” 怎么会?路曼蹙了蹙眉,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医生又问以前何时开始耳鸣,频率如何。 “从今年年初吧,”言景旸像是陷入回忆里,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落的情绪,“那段时间我常常喝酒,每次喝完都会耳鸣一阵。” 路曼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刘医生为他把了脉、检查口腔,慢慢补充刚刚的记录:“言某,男,二十八岁,先因酗酒出现耳鸣,后因爆炸时靠近震源,不慎震伤双耳,当即感觉如棉花堵塞,继而耳鸣,一月后渐至耳聋。诊察患者年轻体壮,发育、营养俱良,舌苔正常。此足少阳经脉闭阻之故,因足少阳经脉由眼外眦向上至颞部,向下至耳后,沿颈至肩,今巨音震动,损伤足少阳经脉,是致耳道瘀阻,清窍不利。治宜和解少阳枢机,活血化瘀通络以开清窍。”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刘医生一边开药方一边问,“是在这里治疗,还是我只把药方开好,你们回去拿药喝药?” 路曼想了想问:“中药大约需要喝多久?” “看他恢复的状况,”医生说:“最乐观的情况也要三个疗程。” 他开完药方后递给她,路曼接过,看到药方上面列了十一味中药,她只听过里头的五味子、生姜和甘草,她抬起头来,微微笑道:“谢谢您,我们先在这边住一阵,等听力恢复得差不多,我们再回去。” 两人拿了中药,回到大叔家里。 吃完午饭,路曼为他煎药,药煎好后沏出药汁,满满的一碗黑色汤药。 “真的要喝吗?”言景旸不由蹙了蹙眉。 路曼没回答他,直截了当地将碗沿放到他嘴边,言景旸皱着眉头,接过碗,再次用可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却被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呼出一口气,而后气也不喘地将中药以喝酒的方式干掉了。 见他喝完,路曼将剥好的糖塞进他嘴里,动作流畅熟练。 言景旸:“……” 其实他最近越来越觉得她很有做妈妈的潜质。 小柴胡汤喝过三剂,他的耳鸣有所减轻,医生修改了药方,又服三剂,耳鸣声音减低,时鸣时止,耳道堵塞感渐渐消失,只是耳聋重听还跟以前一样。 二诊后,两个人告别了那对好心的夫妇,回到了A市。言景旸派人给他们送过去许多件实用的电器,尤其是空调。 三诊时,药方里减少了磁石、五味子的量,加了血竭跟苏木,并加了柴胡量,又服3剂。四诊时,言景旸的耳鸣已经基本停止,耳聋重听的症状也有所减轻,五诊之后耳聋重听大为好转,有人跟他面对面讲话,他基本能听见。 这时路曼已经开学,一有空就会过来陪他,跟他说很多很多的话,他有时候怕突然又听不到,会连一句话都吝啬,只想听她的声音。 方以珩为此特意带过来一本书,让路曼念给他听,说这书能够活血化瘀。路曼一开始哪里会信这种鬼话,直到念到她熟悉的一则内涵小段子,才明白过来方以珩的用意。 “sin对cos说,今晚我们是tan还是cot……咳,”路曼淡定地翻到下一页,看了几秒后合上书,很严肃地问他:“你这么正经的人怎么会跟方以珩成为朋友的?” 被夸正经的人并没有多高兴,“可能我们优势互补。” 他想了想,迟疑地问:“我很正经吗?我还以为我对你挺有吸引力的。” “……”这是什么逻辑。 路曼想回避这个问题,站起身准备煎药,突然想起现在已经停药了,他们把刘医生请到了A市,他会每天过来为言景旸针灸一次,便说:“今天是不是该针灸了?” 言景旸立刻闭了嘴,像是因为老实听话而被人欺负的小孩,看着她的眼神别提多委屈了。好在路曼对此见怪不怪,干脆无视他。 又过了整整两个月,言景旸的左耳听力恢复,右耳却有弱听的症状。 医生的建议是就此停止治疗,现在这种情况,最多上了年纪后,右耳会再次听不到,不过之后的很多年里,他的听力会一直很稳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路曼本想继续坚持,还是言景旸的一句话说服了她。 那天两个人坐在别墅阳台上晒太阳,言景旸最近适应了这般慢节奏的悠然自得的生活,一脸享受地枕在她腿上。 路曼轻轻哼着一首情歌,他却忽然伸出食指按在她唇上,“曼曼,对我的左耳说一句情话,好不好?” 路曼不肯,就要推他起来自己逃开,他及时搂住她的腰,脸上的表情温柔到无以复加。 他说:“我的左耳唯一的用处,便是听你说甜言蜜语。” 路曼愣了一下,她想起他们刚刚结婚的时候,她曾告诉他:左耳感性,右耳理性。所以我要睡在你左侧,这样有什么请求,即使只是随便说说都很容易让你答应。 这段时间他因为接受治疗的缘故,整个人瘦了不少,两个人接吻时,她会隐隐觉得他口腔里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中药味,苦的,又像是甜的。 不过她知道,这段日子,他太辛苦了。 “那好吧,”路曼妥协,下巴搁上他左肩,凑到他耳边轻声说:“Ti amo。” 她以前学过一段意大利语,唯一记得的两句,除了晚安,便是这句——我爱你。那时候她将晚安的意大利语讲给他听,因为发音不准被他调笑:“波恩那脑袋?” 所以,她之后再也没有在他面前讲过意大利语。 她以为他不会听懂这句。 但是很显然她料错了。 言景旸坐起来,黢黑的双眸里喜悦的光芒毫不掩饰,他伸出手按在她后颈,薄唇贴上去,在她的嘴唇上辗转流连,舌尖抵开她的齿,吞没她渐渐急促的呼吸。 “我知道,”吻完后他与她额头相抵,慢慢地说:“我也爱你,曼曼。” ** 作者有话要说:个人还是比较喜欢将那三个字说出来。 今天更新晚了,对不住。 这章有关医学方面的内容都是作者搜索出来的,如有不妥之处,希望见谅。 Chapter59 ** 转眼,秋去冬来。 路曼的导师今年升了博导,可以招四名新生,其中已经有两位男生通过内推的形式成为实验室的一员。导师安排路曼带其中一位师弟做毕业设计,主要负责教会他使用仪器,还有实验室里各种试剂、器材分别放在哪里。 所以这段时间,路曼总要跟师弟待在实验室为本科生准备实验用品,跟师弟去省监测站做分析实验,跟师弟讨论他毕业设计中遇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平时还会时不时接到师弟的电话,事情有大有小。 于是某人不乐意了。 就像此时此刻,路曼正通过电话跟师弟讨论问题,原本就要挂电话,那头却突然说楼顶的冰箱门关不上了,问她该怎么办。 路曼对这位师弟很是头疼,他平时早上起不来床便要她帮忙采样,晚上跟女朋友出去逛街便要她帮忙关实验仪器。路曼有时候真想敲敲他的头,问他到底是谁在做毕业设计。 可她始终没那样做,毕竟那样有些没风度。 但现在她显然有些无力,他怎么说都是男生,冰箱门关不上这种事需要问她才能解决吗? 她不禁蹙了蹙眉。 “门关不上啊,”路曼咬了一口言景旸递到她嘴边的苹果,“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冰箱门口,要是没有你自己再看看怎么解决,我现在在家,不可能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那好吧,”师弟第一次听到她拒绝的话,有些不知所措,“那我再试试看。” “怎么了?”路曼挂下电话,抬头看到言景旸表情有些不对。 言景旸就着她碰过的地方咬了一口苹果,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垂了垂眸,声音有些沉,“你还要带他多久?” “大概要等到他读研一吧,”路曼抱着他的胳膊晃了晃,“怎么啦,你又吃醋啦?” 言景旸瞥了她一眼,咬苹果的声音清脆,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却是摇头,“我会为这种事吃醋么?” 路曼也不戳穿他,跑去厨房准备晚饭。 两个人现在住在同一个空间里,睡同一张床,复婚的事情却是谁都没有提。 晚上他们坦诚相见,言景旸从她的脚趾开始吻起,沿着她身体的曲线一寸寸亲吻过去。热烫的呼吸喷薄在她白皙的皮肤上,很快便泛起诱人的粉红色。男人的*总是热烈而急切的,他最近却总能竭力控制自己,温柔地做好漫长的前戏而不是直奔主题,试图让她享受,而不是单纯地承受。 言景旸吻到她腰侧,路曼感觉到痒,笑着躲开他的唇。他便将她扯回来,握住她的腰继续下去。 “景旸,你把烟戒掉好不好?”路曼突然开口。 言景旸动作微顿,在她腰上轻轻咬了一下,含糊不清道:“好,我听你的。” 路曼推推他的脑袋,“跟你说真的呢……” 言景旸抬眸望向她,眼神有些迷茫,过了一会才说:“戒烟?过段时间好不好?”前段时间他去公司少,导致现在有一大堆事情需要他处理,仅仅是想到那些令他焦头烂额的事,他都想抽烟。更何况,忙碌的时候抽根烟确实能帮他缓解压力。 虽然他也知道那样对身体不好。可抽烟的人当他想抽烟的时候,没有可能再去考虑什么吸烟有害健康的问题。 “不好,”路曼干脆推开他自己坐了起来,拿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包裹住,只露出脑袋,语气坚决,“不然的话把酒也戒了。” 言景旸看着她,沉默了十几秒,最终妥协,“明天开始,这样可以了吗?” “今天就开始,唔——” 他忽然倾身过去吻住她,他颊边都陷下一块,可见他是用多大的力气在吻她,就像是要把她的灵魂都吸走。一点不剩。 吻完后,她的嘴唇麻麻的,依旧有些说不出话。言景旸将她身上的被子拿开,让她躺好,自己则跪在她身边,握着她两只脚的脚踝,将她细长的腿一并搭在自己的右肩,由她的脚踝开始,慢慢亲吻起来。 灼热的吻渐渐上移到大腿,路曼却已经困得不行。最近他总这样,其实一开始他就已经将她的热情激了起来,可他的准备活动实在太长,她其实每次都想速战速决,可又不好意思开口要求,这时候实在太困,眼皮发沉,她便干脆闭上眼,悄悄打着呵欠。 言景旸不经意间抬头,想要观察她的表情,却恰好看到她昏昏欲睡的样子,黢黑的双眸眯了眯。 他伸出手,挠上她的腰,路曼立刻睁开眼,“好、好痒,你别闹了。” “还困不困了?”言景旸手上的动作未停,路曼身体忍不住弓了起来。他的视线从她脸上稍稍下移,落在她胸前,低头咬了上去。掌心缓缓上移,或轻或重地揉弄。 她只听了一下自己刚刚不经意从嘴边泻出的声音便有些受不了,可又似乎由不得自己控制,当即紧紧咬住嘴唇,不让那样的声音继续,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享受还是别的。 言景旸有意让她发出声音,嘴上、手上的花样渐渐多起来,她最后完全忍不住,颤着声音喊他:“你、你别这样……” “别哪样?嗯?”他铁了心要她为自己害羞、动情,一点都容不得她隐忍,听到她这样的嗓音,他的语气里不由带了几分愉悦。 路曼知道他是故意的,晚饭前激起了他的醋意,刚刚又挑衅他,他现在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言景旸果然没让她失望,姿势繁复、过程持久,他的汗水不断滴在她身上,与她身上的汗水交织在一起。最后的时候他兴奋劲儿过去,居然赖着不肯出来,趴在她身上懒洋洋地喘气。 路曼腰很酸,指头都懒得动,轻轻地说:“你好重。” 言景旸低沉愉悦的笑声就从她胸前流泻出来,过了一会他搂着她翻了个身,让她覆在自己身上。 “这样呢?”他问。 路曼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可是这样睡太不舒服,而且直到现在他还…… 路曼泄气地乖乖趴着,过了一会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指尖在他胸口戳啊戳,言景旸按住她的手,眯起眼威胁道:“再乱动,我们再来一次。” 路曼闭上眼,牢牢趴在他怀里,声音因此而有些模糊,“景旸,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你说。”言景旸摩挲着她纤细的手指,嗓音依旧是慵懒满足而又愉悦。 路曼安静了几秒才说:“就是明年八月份,我可能需要出国待两年。” 她说完这句话,整个卧室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就连他们的呼吸跟心跳声都仿佛听不到。她迟疑着缓缓抬头,看到他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难懂。 他对上她的视线,抿起的嘴唇放松了一下,就在她以为他因为生气而不会再说任何话的时候,他缓缓开了口,“那两年是做什么?” “我们课题组的老师,有一位待在UCLA,那边的实验室条件好,所以我们的课题每年都是要有研究生过去接着做实验的,”路曼解释,“否则论文写不好。” 这件事其实她很久之前就从导师那里听说了,只不过那时候导师说名额只有一个,由于不确定她去不去得了,她那时便对谁都没有讲过这件事。言景旸自然也是从来不知道的。 他又是长久的不说话,留恋着她的地方退出来,将她放回他身侧躺好。他不开心的情绪,路曼感受得到,可又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她索性也不说话了,慢慢地闭上眼睛。 良久之后,久到路曼几乎以为他已经睡着,他却忽然开了口,声音有些低,也有些哑,“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 路曼缓缓睁开了眼,刚刚已经关了灯,此刻什么都看不到,看不到他,也感受不到他真实的情绪。 “那你会等我吗?”她听到自己问。 言景旸这次没再犹豫,长臂一伸,用力地将她扯进怀里,过了一会才说:“我现在不是一直在等你么?再多等两年,也没关系。” 第二天路曼便将自己的意愿跟导师说了,导师说今年名额增加,所以她只要想过去便能去得了,不存在任何问题。 她打电话将这一消息告诉言景旸,后者此时刚刚结束一个冗长的会议,他坐在沙发上,后仰了身体,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指揉上太阳穴,一圈一圈,头痛更甚,却是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将自己的情绪掩盖,“那在你出国之前,我们只要彼此都有时间,就要待在一起,这样可以么?” 路曼长长地嗯了一声,“知道了,那我继续做实验去了,不跟你说了,拜拜。” 言景旸盯着被挂掉的电话,感觉身体更疲惫了。他干脆闭上眼,在沙发上浅浅地入了眠。 也因此,他落枕了,而且三天之内脖颈都不敢随意乱动,路曼问他怎么回事,他却只说枕头垫得低了,睡得不舒服,所以弄成这样。 路曼却很没同情心,听完他敷衍的解释便不再问了,甚至屡次故意在他身后喊他,每当他僵硬转过头的时候,她就绷不住脸上的笑。 当然了,路曼白天做的事,每到晚上都得被他好好算一算账。 **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都这个时间更会不会被拍死? 正在存稿中的新文,腹黑男与毒舌女的JQ,收藏来一发嘛~ Chapter601 ** 言景旸跟黎川集团的颜总所合作的项目于第二年的年初动工,无论是资金还是施工过程的监督管理以及精密仪器的采购,均进行得十分顺利,预计几月内便可完工。 只是他心里会不免地微微感到可惜,原本是为她建的实验室,她却要跑到国外待两年,等实验室建成,她那时恰好将离开国内。 他自己十分清楚,她突然通知他即将离开两年时,他心里很不舒服,像是意识到自己被她摆到了不是特别重要的位置,有失落不甘,甚至是委屈。 然而他也知道,他们现在依旧需要时间沉淀之前不好的记忆,只是两年对他而言,还是有些久了。毕竟等她回来,他都三十岁了,而她,却依旧那样年轻,有无限可能。归根结底,他现在对自己没有以前那样有信心,他很怕他不在她身边的两年内,她会遇到比自己更为优秀,更能保护、照顾她的人。 他不得不承认,他早已变得很在乎她,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恐怕都不清楚。 此时是下午四点半,言景旸坐在大班桌后,盯着电脑屏幕上面的视频,目不转睛。 刚刚过去的寒假里,他跟路曼去了很多地方。 去瑞士的圣莫里兹滑雪。她总要滑到他前面去,有一次她回头朝他做了一个炫耀的表情,没滑出几米便被雪地中的岩石绊倒,整个人以狼狈的姿势摔向地面。 他快速地滑到她身边,双手握住她的肩,将她从地上扶起,看到她睫毛上、嘴巴上全都是雪,鼻尖因为低温跟身上的疼痛泛着红。 “怎么那么笨?”他摘下手套,温暖干燥的手掌覆在她脸上,替她把雪一点点擦掉,责备的语气却有些不忍,“以后不要滑那么快,我们又不是在比赛,在前面也没有奖品拿的,对不对?” 路曼揉了揉发痛的鼻尖,闷声说知道了。 期间她问过他,跟她在一起滑雪会不会想起乔夜蔷,她问得直接,他的回答也很干脆:“不会。以后我关于一切愉快的回忆都是关于你的。” 四天后,他们滑完雪,从瑞士直飞捷克,去享受卡罗维瓦里的温泉,品尝那种叫做Becherovka的温泉酒。那些天他们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舒适温暖都享受完,像是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从欧洲玩完一圈回来,两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看向彼此的眼神里都是“可不可以不上班(上学)”的情绪。 好在两个人拍了足够多的合照,言景旸带了DV过去,几乎将她的一切动作跟神态都记录了下来。回来之后,空闲的时候拿来回忆那些天的美好成了两个人休闲时刻共同喜欢做的事。 而此时此刻,言景旸正在看其中的一段视频。画面里路曼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与周围白皑皑的雪几乎融为一体,她身后的阳光在她身体周围烫上一圈金色,闪耀、明亮。 她就在这样美好而又温柔的光圈里,回头对他浅浅地笑。 冬天的风有些冷,她的双颊被吹成水嫩的红,看起来诱人极了,画面外的人却忽然从DV上移开视线,淡声命令她把帽子戴好。 “我不。”路曼转身小跑起来,借着光滑的雪地越跑越快,言景旸愣了一下追上去。几步之后她已经近在咫尺,他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向自己,气已经有些急,路曼稍微一挣扎他力道便加大,你来我往地用力,也不知道是谁脚下一滑,两个人一起跌向雪地。 在落地之前,他迅速揽过她的腰,让她趴在自己怀里。 “……”路曼身上一点都不疼,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正骑在他身上,她慢慢抬起头来,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他眼底毫不掩饰地写着“任君调戏”几个大字。 她看了他一会,忽然慌乱地站起身……言景旸对画面的回忆也就此被不疾不徐的开门声打断。 秘书进来递给他几份文件,他翻开看了看,眉头微蹙。恐怕这几天见她的机会又会少许多。 自从他知道路曼这年的八月份要离开,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还未好好享受跟她一起进餐的温馨愉悦,夜晚已经到来。晚上还未来得及尽情温存,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每天都是如此。 一天一天,像是上了发条一般,急速地滑向七月底,她即将离开的时候。 **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存稿的人真是伤不起……这章上半部分就这么多了,明天更下半部分,有可能不会有下一章,因为宿舍几个妹子考研完,要一起聚一聚吃个饭,抱歉啦~ Chapter602 ** 路曼出国前的一周,言景旸推掉了几个重要的应酬,与放假中的人整天腻在一起,有时候两个人仅仅是靠在一起,或者互相看着对方,除了眼睛里噼里啪啦、火花四溅,什么都不做。 她出国那天,言景旸去机场送行,机场大厅里人头攒动,两个人身边人来人往,唯有他们静静地面对面站着,眼中只有彼此,如同静止的两座雕塑。 很久之后,路曼朝他晃了晃手中的机票,笑着说:“我走了?” 言景旸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又是扯起嘴角笑笑,转过身背对他,慢慢向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他没有追上来对她说点什么吗?路曼有些失落,脚步慢下来,最后停住,转过身来。 言景旸也随之停步在离她不足半米的地方,看到她回头,眼底掩不住诧异,甚至染上了惊喜。 她已经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走上去,踮起脚。 他迅速地低头,迎接她的吻。 来往的人那么多,周围喧闹,他们却仿佛只能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 他们吻了很久,一个无法喘息时,两人便一起停下来,呼吸如常后唇舌继续纠缠在一起,丝毫不顾忌他们周围不时有人驻足欣赏几秒。 一吻结束,路曼却是头也不回地去领登机牌、过安检。 言景旸看着她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再次感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事后方以珩问他,跟她一起去报到,然后自己飞回来不就得了。言景旸抿了一口红酒,安静了半晌才慢慢地说:“我怕我会不想回来。” 他怕尝到跟她在一起的滋味有多美好,然后整颗心柔软下来,无法应对以后即将面临的一切,没办法狠下心对待自己,将一切完成、安排好,再去见她,甚至陪在她身边。 ** 路曼飞至洛杉矶,办好一切手续,终于疲惫地躺倒在床上。拿出手机,凝着手机屏幕上两个人的合照,忽然觉得很想他,想到没办法做任何事。 她想要打个电话过去,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就好,她算了一下时差,她这边是上午十点钟,他那里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两点。 时差十六个小时。她最终还是放弃了。 在机场时,她强忍着不回头,她怕自己回头多看他一眼,这些天来对于离别的心理建设就会全数崩塌,她会没有勇气熬过未来的两年,没有他在身边的两年。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静如水,实验、看文献、实验,循环往复。偶尔会跟一帮人出去聚餐,太过热闹的场合她很少去,因为身边太喧哗的时候,她反而会更加地想念他。 这天她做完实验,跟一同过来这里的女生一起,从实验室走出来,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却又不敢相信,直到那人走上来,停步在她面前,她整个脑子依旧是懵掉的。 “你、你……” “我什么?”言景旸面无表情地说道:“才过去一个月不到,就想装作不认识我?” “……” 言景旸没介意她说不出话的样子有多傻气,牵过她的手,自顾自地要求:“陪我逛一下。” 路曼带他去了体育馆,图书馆,到Ackerman Union A层的游戏房酣畅淋漓地玩游戏,最后在B层买了各式各样的纪念品让他带回家。言景旸哭笑不得地看着袋子里的玩具,心想她的脑回路一直不太正常,他怎么就喜欢她,离不开她了呢? “你什么时候回国?”午饭时,路曼咬着吸管问他。 这是在催他赶紧离开?言景旸眼眸一黯,旋即不动声色地说:“明天一早的飞机,所以我们可以完完整整地在一起一晚上,”他想起什么,问道:“你没有实验需要做吧,今晚?” 路曼摇摇头,言景旸嘴角刚刚扬起便听到她说:“不好说,要看下午的实验进行得如何。” 言景旸为这事烦恼、祈祷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如愿以偿。他住进她在这边的卧室,躺在她柔软馨香的床上,将她抱在怀里、从头到脚地亲吻。这些天来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做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人,每次吃饭前总要条件反射地喊她:“曼曼,吃饭了。” 喊完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现在的他又是孤身一人,别墅里已经没有她。 她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两个人出现在各种他想不到的场景里、做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甚至有一次他梦到了他们的孩子,很可爱,长得很像她,尤其是微微笑着的时候。 他很想她,他一直知道。 接近一个月未见,心底的想念化作某种欲念从身体里喷薄而出,他没有压抑自己,动作坚定有力。最后的时候,她软绵绵地趴在他怀里,他热烫的掌心覆上她纤细的腰,一下下揉按着,直到她喊停说困,他撤开手,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第二天他离开时,路曼没去送机,而是一大早去了实验室,同课题组有一位性格大大咧咧的女生见她揉着腰的样子,忍不住笑她:“纵欲过度啊?”她昨天亲眼看到路曼跟一个男人一起走进宿舍,今天才从别人口中知道原来路曼是有男朋友的。 路曼尴尬地笑,“不是,昨天玩游戏玩太久了。”昨晚……确实玩了游戏,只不过少儿不宜。 这女生很感兴趣的样子,“什么游戏啊?” “嗯,一个单机游戏,打麻将打了一整晚,”路曼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医生说可能有些腰间椎盘突出的症状。” “……” 她以前的确因为通宵玩打麻将的游戏而去看过医生,诊断结果是腰间椎盘突出,那时候医生很诧异,推了推眼镜问她:“最近搬重物了?” 路曼摇头。 “那是不小心摔到腰了?” “不是,”路曼硬着头皮解释,“昨晚打麻将打了一整晚,因为后背倚在床头,整个腰是悬空的,所以今天早上起来,我一动,腰就嘎嘣一声,像是断掉了。” 当时医生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了她一眼,给她拿了几贴膏药。言景旸在她旁边,整个过程里一个字都没讲。后来他们走出医院的门,路曼侧头看他,“想笑就笑,不用憋着。” 言景旸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真的笑了起来,足足笑了五分钟才停下来。 路曼:“……”就知道他的严肃是装出来的。 “喂,”女生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嗯?”路曼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就想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要乱想。”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时间,还有人醒着么…… Chapter 61 ** 每天的日程节奏固定之后,睁开眼到闭上眼,便是一天。 一天天,一月月,一个季节,四季更替,其实一年真的很快。 只是思念却没有因此而变得能够自抑,即便她再忙、有再多的事情要做、有太多事情要想,她的脑海里不自觉分给想念他的时间依旧很多。尤其当夜晚来临,一天下来所有的负面情绪翻涌而来,她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总是很久才能入睡。 她会回想白天又想到他几次,想要掉泪几次。 会不自觉想像他现在正在做什么。 是在批文件、开会、开车还是休息,他今天穿了何种颜色的衣服,白色还是深灰?配了什么颜色的领带?心情如何,有没有遇到棘手的事情而蹙起眉头? 路曼想着这些,握着被沿的手越收越紧。时间过得再快些就好了,或者自己的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提前完成实验跟论文,提前回国、回到他身边,再也不离开。 路曼侧过身,伸出手紧紧抱住被子,像是拥着他一样。安然入睡。 第二天做实验时,身边有人的手机铃音响起,是那首歌,有一段歌词用来形容此刻的他们再适合不过—— “当世界只剩下这床头灯,你那边是早晨已经出门,我侧身感到你在转身,无数陌生人 ,正在等下一个绿灯。” 她听完这段一愣,眼泪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半夜一个人到楼顶采样的时候,身后的风拍打在她身上,跟有人在身后拍她肩膀的力道相似,周围的仪器被布盖住,有一个成年男人那样高,她胆子小,听到风声、看到周围的事物便会不自觉害怕,整个过程里她神经都是一直紧绷着的。 每次换完样品,她都要出一身冷汗。 之后她向别人小小地抱怨说为什么楼顶没有灯,有人开玩笑说:“让你男朋友过来陪你,每天晚上跟你一起去楼顶,那样就不会害怕了。” 她听完鼻子一酸,摇摇头说:“我不害怕,就是怕被地上的东西绊倒。”她也想要他在身边,只是那样子,她就太自私了。 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自己的目标想要达成。她不能自私地要求他为她牺牲委屈自己,更何况是她自己坚持要出国。 自己做的决定,需要自己负责。 下次他飞过来,她一定要告诉他不能这样频繁见面了。只要一看到他,她就想要抛下一切跟他回国,什么都不做只是陪在他身边。那样的话,他应该也是不会嫌弃她的,只不过她仔细想想又没办法接受那样的自己。 一个不思进取的人是配不上那么努力的他的。 只是见到他的时候,她却说不出那样的话,尽管知道他这样飞来飞去很累,他深情专注地望着她时,她看到他眼中那个小小的自己,便会后悔而否定之前的想法,想着能多待在一起一秒都好。 他每次过来,都像某种提醒,提醒她不用庸人自扰,提醒她再有不久她便可以回国。 ** 这天路曼收到他的邮件,内容只有一句话:“夏天不准穿那么短的裙子跟热裤,露太多。” 前几天他又飞过来,第一眼见到她身上的及膝短裙,眼神里流露出不赞同的情绪,却也没说什么,没想到他回国后还是介意这个。 路曼吃掉一口冰激凌,低头看了自己无辜的及膝短裙一眼,这样就叫短么?明明该遮的地方都遮了好吗?而且夏天不穿,难道要等到冬天才穿? 路曼嘁了一声,开始回邮件。 那边正开会的人手机震动了两下,低头解锁,是新邮件提醒,看到是她发来的邮件,在一瞬间坐直了身体,脸上却还是认真严肃的神情,跟刚刚听部门经理汇报业绩时的表情无异 他点开,整个页面被两条几乎暴露到大腿根的雪白长腿占据,她在下面配了文字:你看,你平时都看到这种程度,所以说我的裙子真的已经不短了啊t^t “言总?”旁边有人喊他。 他抬头,目光有些迷茫。 “您流鼻血了……好像……”有人小声说。 “哦,嗯,”言景旸将手机收进口袋,淡声说:“最近天气干燥,身体有些上火。”他站起身,眉头笃着,微微低垂了头走出会议室。 就在他关门的那一瞬,窗外轰隆一声响雷,会议室内的一众人向窗外看去,外面正下着暴雨,而且这雨已经持续三天了。 天气干燥?言总在说冷笑话吗? 言景旸去洗手间清理完,打她电话,她拒接。言先生心情很不好,被她无意间勾引,结果却被狠心无视。拒接电话?以为他们隔着太平洋他就没办法了吗? 路曼发完邮件便后悔了,她刚刚一定是被外星人劫持了大脑,所以才做出那样蠢的事情,看到他打来电话,她想也不想便按了拒接。他一次次再打来,最后她抵不住他的执著,一边抓耳挠腮,还是硬着头皮接了电话。 “干嘛?我做实验呢。”她佯装不满。 言景旸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凌晨一点你怎么还不睡?” 路曼愣了一下,看向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忍不住恭维:“你计算能力好厉害。” 其实根本不是他计算能力厉害,况且还是在他看完那样的照片、实在算不上理智的情况下。他只是在第一次去洛杉矶时,就将时间调成了她那里的,之后他回国,也一直没有调回国内时间。 他工作的时候看一眼腕表,知道她在那边正好好休息,他说不定会出现在她梦里,便觉得心底一片幸福的宁静。他有一次在批文件时打喷嚏,打完他笑得春心荡漾,觉得一定是她做梦梦到了他。 秘书那天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种被雷劈中的感觉。 他正要说话,那头的人已经先发制人:“你提的要求太过份,裙子跟热裤本来就是夏天要穿的。” 言景旸打电话过去不是要跟她“吵架”的,他短短地嗯了一字,说道:“以后不要发那样的照片。”万一她再这样做,他在知道之前有人登录他的邮箱,看到照片怎么办? 女人还好,如果是男人呢?他想到这里咬了咬牙,他一定会揍到那个人哭都哭不出来为止。 路曼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这时撇了撇嘴,“知道了,但是你没觉得我拍照的角度选得很好吗?” 确实很好,以至于他看到照片当场就有了反应,只不过这件事情不能讲。言景旸站在洗手间门口,后倚在大理石墙面上,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地,“我调去tic在美国的分公司,怎么样?” “……”路曼一时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他话题转换未免也太快了。 言景旸可以想像到她在那头整个人愣住的样子,开口解释道:“那边的分公司与总公司相比,无论是市场潜力还是其他,都不弱。所以,这不算降职。” 路曼立马摇头,“别这样,你不用为了我这样。我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很好,一段时间见一次面,能够保持新鲜感,给彼此足够的私人空间,而且少了很多问题,比如我们不会吵架,给对方脸色看,会珍惜在一起的宝贵时光,带着诚挚的体谅跟包容,接纳彼此的性格跟生活,这样,真的挺不错的。” 他早猜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这时忽然笑了笑,“我也觉的那样挺不错。” 路曼有些错愕,脑袋拧成了麻花,还未开口便听到他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你了。” 最后那句话,他的声音很轻,路曼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言景旸笑声低沉而愉悦,“曼曼,你听到了。” “我没听到,”路曼耍赖,“你再讲一次。” 言景旸身边正经过几名员工,看到他脸上温柔的不像话的表情皆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继续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原本想要去洗手间的人也硬生生被人拖着向前。 “我说,”言景旸刻意顿了顿,“我想你。”很想很想。 “唔,”那头不知道因为什么,声音有些急,“就快了,还有不到一年。我先挂电话了,晚上再打给你。” 是啊,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不在他身边一年有余,尽管两个人见面算得上频繁,但是跟待在同一个国度还是不同。他想要跟她做的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因为这个而搁置了。多少冲动的想法,都因为距离而无法实施。 言景旸轻轻叹气,为什么等待越来越煎熬,令他屡次想把她绑回来?他摇摇头,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等她回来,他绝不会再让她走。 说他自私也好,霸道也罢,这样日思夜念的痛苦他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还有不到一年,再坚持一下就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每天七点之前起床,忙三次元的事情,然后就到晚上九点半,接近十点了。 开始写文→没灵感→凌晨之后才能码出字,然后一直到凌晨两点钟之后才睡得着,一天睡不到五个小时,感觉要崩溃了…… Chapter 62 ** 洛杉矶的十一月中旬仍然温暖如春,晚上稍微凉一些,但也只需添一件长袖外套就好,天气是怡人舒适的。 路曼这晚做完实验,回到宿舍跟言景旸视频通话。当初是言景旸几番诱惑执著,路曼才答应每周至少这样见彼此一次,因为她太知道自己的自制力有多么不堪一击,见到他的时候越多,她反而越想早日回国,想他的时间会变多,做实验的时候就容易开小差,有时候会按错仪器的按键导致实验重做。 即便如此,她私心里还是想着能看到他也是好事,至少能够小小地抵御思念。 他这会刚刚洗完澡,坐在床沿随意地擦着头发,睡衣扣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解开了几粒,露出性感的喉结跟锁骨。路曼有时候一觉醒来,发现眼角有细小的皱纹,总要感叹自己正慢慢变老,这时看到他的模样,更觉得岁月真是奇怪的东西,对待男人跟女人总是那样不公平。 再过一阵子,他都该三十周岁了,可是看起来还跟她最初见到他时一样,一样地清俊逼人,这几年的时光丝毫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言景旸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居然有一丝不自在,他握拳虚掩在唇边咳了一下,就听到她问:“你不冷么?” a市这个季节,晚上已经有些冷,跟洛杉矶温差至少有十度。 言景旸挑了挑眉,将电脑屏幕偏了一下,自己则站起身,迎着屏幕的方向慢慢走开,将毛巾放好,同时淡声问:“我看到你怎么还会觉得冷?” 我看到你怎么还会觉得冷……这句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路曼愣了一下,装作并未听懂,照旧叮嘱他不要抽烟,应酬的时候尽量少喝酒,天气变冷了要注意添厚衣服不要感冒,洗完澡要记得吹头发,最好不要戴耳机以免损伤听力,事无巨细,凡是她能够想到的都要开口叮嘱一番。 言景旸专注地看着她,安静地听她讲完,最后一一答应了。不知道是不是路曼的错觉,他们互道晚安之前,言景旸似乎欲言又止。 再过三天是他的生日,莫非他想开口要她回国? 路曼握着鼠标的手动作一顿,最后还是装作没有察觉,结束了视频通话。 ** 两天后,路曼飞抵a市,在那之前,她已经连续一周只睡一两个小时,只为了能够尽早地完成实验、赶回来见他。 这是她这期间第二次回国,第一次是去年的圣诞节,在那之前的他的生日,她没有回来,只给他寄了礼物,是用她的奖学金买到的一对深蓝色袖扣。 她以前做过一个测试,心中想着一个人,听测试者说出几种颜色,她要在第一时间选出符合心中那个人的颜色,她那时挑选的颜色是海蓝。 代表深爱。 言景旸虽然遗憾她没能回国陪他一起过生日,但那对袖扣他很喜欢,所以一直戴着不愿换掉。那对袖扣相比他之前一直戴的,虽然算不上昂贵精致,但因为送他的那人是她,他很宝贝。 路曼一下飞机便感受到了萧索的寒气,从温暖的洛杉矶飞到这里,她一时不能适应这边的温度,没过多久便酣畅淋漓地打了几个喷嚏。 走出飞机场,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别墅的地址之后,无心看窗外的景致,懒懒地后倚在座位靠背上眯着眼休息。她坐完飞机之后,到现在仍是头痛欲裂,甚至连话都不想多讲一句。 只是她那时候不知道,更加让她头痛的还在后头。 出租车开到别墅门口,她下车拿出后备箱里面的行李箱。出租车一走,李管家恰好走了出来,看到她出现在这里惊得一时说不出话。 “李叔。”路曼适时喊了他一下,让他回神。 “小、小姐,”李管家语气有些激动,“您怎么就回国了?” 路曼闻言一愣,指了指自己,“我不该回来么?” 李管家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解释道:“李叔不是这个意思,是少爷他、他飞去美国看你了啊,你说你们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下对方?” 路曼一听,眼前瞬间一黑,身子晃了一晃。李管家立马伸出手扶住她,“小姐也不用太激动,大不了让少爷到美国后再飞回来。” 路曼摆了摆手,“我没激动,就是有点头晕,我得先进去睡一会。”其实她还有些饿,但是相比饥肠辘辘的感觉,她更想躺在床上舒服地睡上一觉,想到别墅里大床的质感,她感觉更困了,眼皮沉沉地,眼睛几乎要睁不开。 李管家帮她拖着行李箱,路曼用力揉了一下太阳穴,早知道就不制造什么惊喜了,这下好了,让他白跑一趟不说,最大的那个惊喜说不好也不会由她亲自说出口了。 ** 言景旸到ucla时是下午六点钟,考虑到她极有可能正在吃晚饭,他不想打扰她,一个小时之后才给她打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气无力地,甚至带了几丝委屈,“言景旸,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到洛杉矶了?” 言景旸闻言一愣,不愧是他的人,连这个都能猜得到,他不由笑了笑,“我刚到,你在宿舍的话,出来就能看到我了。”他现在正长身玉立地站在她宿舍门口,望向那里的目光一动未动,仿佛他那么看着,她就能飞快出现在那里似的。 “出不来……”路曼声音很轻,但她语气里的责怪他听得一清二楚,当下心上一沉,笑容也就此凝住,嗓音里带了几分黯然,“你不希望我过来么?” 这都什么跟什么?路曼头痛地从床上坐起来,“什么过来啊?你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吗?我在别墅啊……”说到这里她真想去哭一哭。 “……别墅?”言景旸愣了,“什么别墅?” “a市的别墅,”路曼单手盖住脸,“我回国了,但好像回来得不是时候。” 言景旸这下彻彻底底地愣住了,路曼在那头喊他的名字,他却一直没有回应。很久之后他才回过神,依旧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会突然回国?” 他们这些天视频通话算得上频繁,可她每次都只是说一些琐事,从来没有跟他提过她要回国的事情,他生日要到了,以为她最近很忙没时间又或者是忘记了,才会没在他面前提起一个字,所以他连续几天熬夜加班,忙完工作后亲自飞过来见她。 “我当然是——”路曼硬生生地改了口,“回国给你过生日,所以你回来吧,我在别墅等你,受累了,”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声音变得飘忽,“我真的好困啊……” 路曼挂下电话之后睡了很久、睡得很香,连梦都没有做。她昨晚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一觉睡到自然醒,就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她现在整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除了脖子有些酸痛。 她吃了早饭,打开冰箱想要拿一瓶酸奶,却看到冰箱里面空荡荡地,蔬菜、水果、零食,什么都没有。她不禁开始想,王嫂不在别墅后他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难道平时都是随便吃一吃,连饭都懒得做?那他的胃最近有没有事? 她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他,翻通讯录的手指一顿,他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了吧,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提醒一下他。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每过五分钟就要看一眼时间,最后她实在受不了自己,关了电视换鞋出门。 该买点菜回来,那么等他一到别墅,她便可以做饭给他吃了。 超市里人很多,她推着购物车慢慢地走,看到他喜欢吃的菜就丢进购物车里,她这才发现他偏好吃青菜,难怪皮肤白的跟兔子似的,挑菜的时候兴致满满,等最后结账的时候却发现她一个人根本没办法提那么多东西,但也不好再放回去。 她结完帐正站在购物车旁为难,一双长腿出现在她视线里,感觉有些熟悉,她缓缓抬头,看到了接近两年未见的秦礼渊。 “哥……” “嗯,”他点头,嗓音轻轻发颤,“你回国了?” “昨天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去见哥。”她解释,声音里难掩尴尬,“最近好吗?身体、工作、一切。” 秦礼渊笑了笑,“挺好的,”他顿了一顿,问道:“这次回来,就不会再回去了吧?” 路曼正要回答,余光里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靠近,最后那人脚步停下来,站在了秦礼渊身边。她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神有多没礼貌,连忙别开视线,最后恍然大悟般长长地“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次去我哥的公寓找他的那位漂亮姐姐。” 路曼想挠头,她把人家的名字给忘了。 “我叫叶冉。”站在秦礼渊身边的人微微笑着开口。 路曼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发现她只是出于礼貌、轻轻扯了扯嘴角,眼神里有些让她不舒服的情绪在里头,心底咯噔了一下,她愣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你,我哥跟我说起过你。” “是吗,”叶冉的语气再平常不过,“我还以为他心里只想着别人。” 路曼微微蹙眉,秦礼渊已经沉声开口,“叶冉,你适可而止。” 叶冉转过头看他的脸,笑容早已难看地僵在脸上,她沉默地看了他一会,一语不发地提着手里的东西快步离开。 “曼曼,”秦礼渊按了按额角,“你不用在意叶冉刚刚的话。” “没事,”路曼轻轻摇了摇头,笑笑地说:“哥你快去追人家吧,女人是要哄的。” 秦礼渊怔了怔,欲开口解释说他跟叶冉不是她想的那样,想了想还是作罢,轻轻“嗯”了一字,“那你的东西要我帮你提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路曼对他挥手,“拜拜,过几天我有时间会过去哥那里的,我给你带了礼物。” 然而走出几步她便后悔了,自动扶梯口那里放了正在维修的鲜黄色标志,她眨了眨眼,最后只能一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菜跟零食,几步一停地走下楼。 等她将所有的东西放到车里,她将两只手放到眼前,掌心各有一道很深的红色痕迹,像是抹不去似的。 她顾不得疼,回家将东西放好,打电话让林闯开车过来,跟她一道去机场接人。 ** 作者有话要说:嗯,昨天学校网络瘫痪,网页时不时打不开。 叶冉这样是有原因的,大家不要对她有意见,她对自己喜欢的男人喜欢的女人客客气气那才是有问题o(n_n)o 嗯,正文再有一到两章就完结了。 不出意外晚上会有一更~ ps:吃青菜所以皮肤白的跟兔子一样那里只是路曼个人想法,不代表作者智商水平,谢谢~ 路曼:“……” 第66章 尾声上 ** 一路上,林闯跟她说了很多公司的事,他用词夸张又形象、丝毫没替言景旸谦虚,他说言景旸前一阵子打了一场漂亮的仗。******$百+度+搜++小+说+网+看+最+新+章+节****言景旸前脚出差,言景时便想借机伪造他私挪公款的证据,想要让他因此而无法翻身。就算后来真相大白,到时候言景旸的坏名声也已经传出去了,就算不能因此而扳倒他,对他的信誉造成损害也是好的。 可惜言景时委派制造假证据的人职业素质算强,只是一点怎么都改不掉,就是心虚的时候很难在脸上掩盖掉战战兢兢的情绪。 所以没过几天,言景旸便发现了这人行为的古怪之处,他故意选择出差,给他可趁之机,回来自然是酣畅淋漓地反击。 至于具体是怎样反击的,林闯也不清楚。他刚刚说的一切还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只不过自己发散思维,后来讲成有些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 路曼很捧场,整个过程里不停地问“真的么?”“然后呢?”,林闯也是单纯,絮絮叨叨地一直讲,直到车子在机场门口停下来,他在住了口。 路曼也安静下来,她下了车,然后去二楼的候机厅等人。 一刻钟之后,身穿驼色风衣的人就那么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视线里。眼眶一下子有些湿润,路曼用力闭了闭眼,挤出一个笑容来。 言景旸看到了她,眼神、步伐皆变得急切,只是在外人看来,他依旧足够风度翩翩,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她这边还未来得及体味见面的狂喜,言景旸已经快步走到她面前,嘴角勾了勾,“等很久了吧?” 路曼摇头……又点头,牵过他身后的行李箱交给林闯,自己则把手完完整整地包裹进他温暖宽厚的手掌心。 车里,林闯目不斜视地开车,忽略后视镜里面两个人毫不掩饰的热烫眼神。 “是真的么?”言景旸忽然开口。 路曼看了一会他,微微笑着说:“是真的。” 于是前面的司机不乐意了,车头当即跑了方向,言景旸原本柔情似水的眼神冷下来,往后视镜里淡淡瞥了一眼,林闯收到他不满、威胁的讯号,讪讪地将那句到嘴边的“老板”咽了下去。 虽然他真的很想知道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但言景旸被他那么一打搅,很快心思就落到别的地方去了,比如……路曼的嘴唇。由于她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喝过水,她的嘴唇有些干,看起来就让人很想帮她湿润。 路曼察觉到他落在她唇上的目光,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然后她看到对面的人表情严肃地动了动喉结。 她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嘴唇已经被他吻住了。 “唔——”车上还有别人呢,他怎么就……? 像是感应到她内心的想法,言景旸按住她的肩膀,整个人挡在她面前,睁开眼给她讯号:“专心点。” 她的手别扭地搁在膝盖上,想要动一动,她抬了抬手,不知道碰到了他哪里,他当即冷齿用力,咬了一下被他纠缠的舌尖,身体也随之紧绷了一瞬,唇边泻出一声闷哼。 她好像,知道自己碰到哪里了。不由自主地低头,换来的是他掠夺呼吸的深吻。他抵开她的唇瓣、贝齿,她启唇,他的舌头顺势滑了进来,不给她任何反抗犹豫的机会。 所有的感官被他霸占,她心头盈着铺天盖地的满足感,在洛杉矶时她想念的,不仅仅是他这个人,还有他带给自己的如斯感受。 很久之后他撤开唇,额头抵着她的,闭着眼平复呼吸。一会之后睁开眼睛,在她耳边轻轻呵气,“好想将刚刚的事继续下去。” 跟他在一起久了,她一瞬间就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耳廓悄然升起粉色,却是学着他的样子凑到他耳边说:“我也想,但是——” 但是?言景旸抬起头,眯眼的同时挑了挑眉。 路曼十分想知道这个有难度的表情他是如何做得如此熟练的。 她看了他一会,忽然继续凑到他耳边,飞快地说:“今天不可以,我今天不太方便。”事实上,未来一周都不可以。 今天是17号,他记得她例假通常都是在月中,这会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在开玩笑,悻悻地趴在她身上,开始悠悠地长吁短叹。 林司机早已处于崩溃边缘,这两个人秀恩爱简直要闪瞎他的狗眼,啊呸,帅眼,偏偏这会还在堵车,他坐在驾驶座上,分分秒秒都是折磨。 车子到别墅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他们进门静静坐了一会,言景旸站起身,去厨房为她准备午饭。 路曼跟在他身后,调侃他的厨艺,“你确定这顿饭你要做?那我用不用提前准备好泡面?去年圣诞节你做的那顿饭,我可能永生难忘,只能说那顿饭没有毒死我们两个,是因为我们命大。” 言景旸罕见地没有反驳,短短地嗯了一字,“可能一会会有惊喜,”他拿过一件深咖色的围裙,有模有样地套在身上,只留了后背给她,“帮我系一下。” 路曼笑了笑,在他身后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出来。 然后她便站在他身后看他洗菜、切菜、将菜煮熟。看得出来他做菜比以前要熟练了很多,而且动作优雅地像一幅画,抛开菜的味道不讲,看他做菜实在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她看了他几秒,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腰,轻轻嗅了嗅他身上清新好闻的味道,夹杂着男性气息的味道。 “曼曼,”言景旸腾出一只手,企图将她的手臂放下来却是徒劳,只好解释道:“你这样油滴溅出来,会烫到手。” “没事,”路曼轻轻摇头,“你小心一些就没问题。” 她那样轻柔却依赖地抱着他,他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是暖的,心脏那里像是被什么填得很满,身体舒畅到所有的毛孔都张开了。 他做好后亲自盛到盘子里,端上餐桌。路曼尝了一口他做的菜,长长地嗯了一声,伸出拇指比了个赞,“有进步,你最近是有到哪里学过做菜吗?” 被她这么一夸,言景旸居然觉得整个人轻飘飘地,他愣了一会才解释说:“并没有,我只不过看了几本食谱书,照着上面讲的做了几次菜而已。” 当然他自动忽略了学习过程中各种各样令他想象不出的曲折。那些他用来勉励自己就够了,自然绝不会说给她听。在她眼中,他只要保持一切都很擅长的形象就好。 “对了,”言景旸忽然问:“你原本不是说明年五月份才能结束实验回国,怎么会提前这么长时间?” “哦,那个啊,”路曼想了想,语气辨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话,“我怕你到了三十岁会觉得自己太老,在我面前会觉得没自信,所以我回国是为拯救你的信心。” 她能提前回来,完全是因为第一年的努力勤奋,三篇论文在sci上发表后,她自然没有必要非待在那里不可,更何况专业型硕士毕业,在论文方面没有太过严苛的要求,只是导师一直不放人,直到她跟导师说她回国是因为要结婚,导师才勉强答应她提前回来。 至于她回国的理由,她刚刚说的是一部分,除了考虑到他已经等她够久,经常飞来飞去太累,她自己也想安定下来了。二十四岁本不是非要尘埃落定的年纪,但她既然已经认定了他是那个答案,早些安定下来也未尝不可。 言景旸听完未置一词,路曼觉得他脾气真是收敛了好多,心中的小女王已经得意地挥起皮鞭。 然而她忘了,言景旸可是典型的天蝎座,而天蝎座最大的特点便是记仇。 一周之后,她验证了星座的可信度……很高。 而在那之前,明天便是他的生日,她最近只想着回国的事情,竟忘了准备礼物。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or后天放正文结局,么么哒~ 猜猜下一章写什么? ps:评论满25字是有积分送的,以前送的时候几乎没在评论回复里提过,乃们如果翻翻自己的积分记录,也许能发现以前的~ 第67章 尾声下 ** 路曼为礼物的事情冥思苦想了一整晚,后半夜才勉强在他怀里入睡。第二天她睁开眼,言景旸已经醒了,他正在被子里拥着她、专注地看她的睡颜。 “你醒了,”他凑上去想要吻她,路曼伸出胳膊挡了挡,微笑,“我还没刷牙。” 他动作一顿,还是不管不顾地吻了一下她的嘴角。 “现在几点了,”卧室里尽管拉上了窗帘,依旧明亮非常,她猜测现在怎么都得有九点钟了。 言景旸从他这边拿过闹钟给她看,“十二点半。” 路曼睁大了眼睛看他,语气有些埋怨,“都这么晚了啊,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你这几天就应该多休息,”言景旸为她掖了一下被角,“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她睡懒觉,他是喜欢的。这样的话,他们既可以身体贴近地待在一起,他也可以为自己睡懒觉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陪老婆睡懒觉,听起来就是特别美好的一件事。 老婆…… 言景旸脸上流露出思索的表情,今天他过生日,复婚的事情可不可以当作生日礼物呢? “不睡了,再睡晚上该睡不着了,”路曼捏了捏他的脸,“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奸诈?” 言景旸“嗯?”了一声,“没什么,我们一会去个地方。” 他穿好衣服,命令她先不要动。洗漱好后回来,他伸手去脱她身上的睡衣。 “你、你做什么?” “我帮你换衣服。”他理直气壮。 “不用,”路曼按住他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在他炙热的目光下,她红着脸换好衣服,刚准备下床就被弯下腰的人抱了起来,“不用这样吧?我又不是不能够自理。” “听话,”他下巴贴了贴她的额头,“我想这样照顾你。” 像养女儿一样吗?她用眼神质疑。 “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不用觉得不自在。” “但是……”她还是觉得这样有些过。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忽然妥协,“就这一次。” 下楼后,他亲自为她做了午饭,在她言语跟动作的坚持下,他才没有再把她当小孩子来喂。 她一直惦记言景旸说的那个地方,午饭很快便解决掉了,他看她吃得香,以为自己厨艺大有进步,开心的表情写在脸上。 吃完午饭,她已经是迫不及待要跳上车。一路上,路曼一直问他到底要载她去哪里,他只是笑而不语。 车子最后径直开进了tic写字楼的地下车库,路曼不禁有些失望,来这里有什么好卖关子的?她还以为…… 她也不知道自己以为什么。 言景旸下车后牵着她,两个人从地下一层坐电梯一直升到言景旸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一路走到他的办公室,期间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碰到,现在明明是工作日,怎么会没人?她觉得奇怪,想不通却也没有深究。 走进他的办公室,她又想起许久之前在这里发生过的算不上愉快的事,那天她知道了那些照片的存在,以为是他找人时时刻刻跟踪监视她,当时伤心不已地一个人跑出去的场景依旧鲜活地印在脑海里。 现在想来早已没有那时的绝望透顶的情绪在,只是心底还是忍不住嗟叹唏嘘,因为照片,因为乔任,他们之间曾有过那么冰冷的相处对峙,那些值得惋惜的时光是无法挽回的了。 言景旸牵着她,让她在沙发上面坐下来,问她想喝什么饮料。 “可乐?果汁?酸奶?”路曼也不确定,“只要是凉凉的,都好。” 言景旸听罢转过身来,挑了挑眉看她,目光里满是不赞同,“不可以,肚子会痛。” “唔,”路曼眸光垂下来,“那没有特别想喝的东西,不然就热奶茶好了,有么?” “嗯……没有,”言景旸走到大班桌前,拿起电话,想了想还是算了,“热茶,可以么?” 不能喝冷饮,路曼倒是无所谓喝什么了,点了点头。 他泡好茶递给她,自己在她身边坐下来,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膝盖,时不时抬起手臂看一眼腕表,面容有些急切,路曼抬眸看了一眼他,“你……有事情要忙吗?你可以不用管我,我没关系的。” 言景旸咳了一下,“没什么重要的事。”眼睛却看向窗外。 路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头扭到一半,言景旸伸手过来阻止了她,他捧着她的脸,试图用自己的俊脸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是路曼现在对他的脸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扯下他的手,看向窗外。今天的天空很蓝,他的办公室在三十二层,从这里的窗看到的天空要更蓝更美。 但是,这样的天空在这个季节算得上常见。她只看了一会便觉得索然无味,就要转过身来,余光瞥到窗外正升起一束气球,她本不想注意的,但是彩虹的颜色它们全占了。 不仅如此,那些气球下面挂了红色的布条,上面清晰地写着七个字:言总可以求婚了。 路曼:“……” 这种事情发短信说不行么,非要用这么招摇的方式。 而且他要求婚,为什么还要别人来通知时间,莫非要挑个好时辰?路曼轻轻摇头,阻止自己的发散思维。 言景旸头痛地揉了一下额角,这帮人平时看着挺机灵,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反而显得有些多余? “那是什么?”路曼转过头来问他。 “气球,布条,字。”言景旸迎上她的目光,冷静地回答她的问题。 “我有眼睛看得到,”路曼说,“我是说你想做什么?” 言景旸深吸一口气,这时已经看开了,他握着她的手,将她牵起来走到窗边,眼神示意她往下看。路曼稍一低头,被楼底下黑压压的一群人吓了一跳。 有几百人站在楼下,头上统一戴了红色的帽子,最外的人围成一个规则对称的心形,里面的人则是摆出来两个英文单词:marry me。 路曼看了几秒,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人,他的眼神正流露出“惊喜吧”“意外吧”之类的情绪,他还未开口便听到她说:“差不多就让他们回去工作吧,今天外面挺冷的。” “……”其实他早猜到玩浪漫这招对她来说没用,她一向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不过这时候看她是这样的反应也有点不知所措。 他愣了几秒,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路曼看到他手里的东西,这才对他要求婚的事有了真实而强烈的感觉,不由开始紧张起来。毕竟,她也是第一次被人求婚。 他打开,黢黑的双眸锁住她的目光,缓慢地在她面前单膝跪地,路曼觉得更加喘不过气了,她低着头,不知道眼睛该看哪里。 他的眼角嘴角隐隐带笑,嗓音温淳,“以后一直待在我身边,怎么样?” “虽然我有很多缺点,许多事情没办法做到最好。我以后可能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照顾你,照顾我们以后的家。我性格不够好,以前对你不够信任跟包容,曾经做过那么多混账的事,让你受委屈。我对做菜的事情不擅长,有可能很久之后厨艺也不能够超过你。我不太懂得浪漫,也不会哄人。”他看着她,“但是我会很用心努力地去做,会尽量抽出更多的时间陪你,学着体谅你,一日三餐由我负责,我也会很乐意。” “所以,你愿意接收我么?”他盯着她的眼睛问。 “我……说不愿意应该不可以吧?”路曼摸了摸鼻尖,“那就勉强接收好了,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条件?”言景旸顿了顿,“你说。” “第一,我在学校接触异性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你不能动不动就莫名其妙地吃醋。” 言景旸思索了几秒,点头。 “第二,你要戒烟戒酒,要彻底,就算是遇到饭局也不准喝酒抽烟。” “……有些难度,”言景旸说,“我尽量。” “尽量不够。”路曼言简意赅。 “那好,我同意第二条,”言景旸妥协,“那第三呢?” “第三……等我想出来再说,”路曼又看向窗外,“唉,你什么时候通知他们回去上班,小心他们投诉你摧残员工身心健康。” “他们不会。”言景旸语气笃定。 “为什么?” “你以为他们做这些是白做的?”言景旸拿出手机,对那头吩咐完才继续说道:“他们带薪休息,我还要另外给他们加班费。所以他们完全自愿。还有……” 还有? 他取出戒指,牵起她的左手,将戒指慢慢套上她纤细的中指,“刚刚胳膊其实有一点酸。” “……” “对了,有生日礼物要送我么?”他站起身。 “……” “你那是什么表情?” “我觉得送礼物心意最重要了。” “所以呢?” “生日快乐,”路曼双手比了一个心,由贴近自己心脏的地方贴上他的胸口,“这是礼物,你喜欢吗?” 言景旸这时候哪里还会在乎生日礼物,他刚刚能想起今天是自己生日已经很不容易,就算她吹口气说这是礼物,他也会欣然接受。 “喜欢,”他笑了笑说,“今天在公司陪我吧。” 他从书架上取了一摞书给她,路曼拿起一本看了看,诧异道:“你也看小说?” “我怎么会看那么幼……”他顿了一下,“有意思的书,我看的东西都很无聊。”他那次去她宿舍时看到过她喜欢看的书,她毕业的时候把所有的书都卖掉了,一本都没剩。他凭记忆买回来很多类似的小说,一直存在这里,想着总有一天她能看到。 “也对,”路曼点头,“你看的东西有人觉得有意思才有鬼。” “……” 言景旸一直忙到晚上七点钟,他提前替路曼叫了外卖,特意为她要了热粥,等他工作结束,沙发上的人已经吃好、闭上了眼。 真能睡啊。 言景旸放轻脚步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来,她被放平的一瞬间便醒了,因为刚刚醒来声音有些怪,“你忙完了?” “嗯,”他点头,“回家再睡?” “不睡了,”路曼坐起来,“我们看夜景吧。” 她走到窗前,言景旸站在她身后,伸出手将她慢慢拥在怀里,一会之后他忽然开口:“看到那边的建筑了么?” “哪个?” “最高的那一座。” 那座建筑周身都是蓝色的光,在墨色的夜空里很是漂亮,路曼知道,那是a市最高的楼。 “嗯,那座楼怎么了?” “不出三年,tic的写字楼就可以远超那座楼的高度,分公司会开到世界各地,”他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到时候养多少个你都没问题。” 她回头,故意板起脸,“你还想养很多个?” “怎么会,”他顿了顿,放在她腰上的手不安分地动了动,意有所指,“满足你一个我已经很耗费精力了。” 路曼不理会他话里的深意,回头望向与天幕相接的整个城市,天边若隐若现的群山,万家灯火还有一片温柔明亮的月光。 这是他们共同呼吸、心跳的地方,也会是他们未来的孩子第一眼会看到的世界。 他松开手臂,双手紧紧握住她的,重又叠放在她腰间。 他们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那样坚定地为对方跳动着。 从此甘苦与共,直到白首。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领证跟婚礼就不再多写了,第一个番外会是他们的小包子 路曼:“来,湛湛跟姐姐阿姨们打个招呼~” 言钧湛:“hi~” 众人:“湛湛你是蓝眼睛,你爸爸造吗?” ps:请大家忽略小包子的眸色吧…… 嗯,到这里正文完结,不管写得怎么样,我自己觉得都耗费了很多精力。 有时候上课、做实验都在思考剧情。想着怎样发展更合理,不会叫人觉得突兀。 这是我最喜欢的女主(虽然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两名女主……) 谢谢大家支持到现在,以后有不足还是希望能够指出,我会接受乃们的看法建议 上本书大结局那章的作者有话说也是语无伦次的,词穷说的就是这种时候了吧。 乃们坚持到现在,我觉得比我写文还要不容易。总之就是很感谢一路相伴,一路包容。 最后,想对路曼跟言先森说些什么呢?比如赶紧造人之类…… 第68章 番外之宝宝 ** 路曼虽然这时候回了国,她却还没正式毕业,所以导师依旧会时不时找她去学校带一下师弟师妹的实验。理论上来讲,导师完全可以吩咐研二的学生做这些事,而事实上,省监测站的实验需要用到一种检测分析仪器,而那种仪器目前只有她用得最为熟练。 眼看就要到年底,导师急着将每届学生的实验收尾,不想再浪费时间去教会研一的几位学生使用那里的实验仪器,更重要的是省监测站那边的老师也反感有新学生去碰那里的仪器。一来那里的仪器是国内先进水平,一旦损坏花费会很大,二来这位老师挺喜欢路曼经常过去。她时不时会拉着路曼的手说,“我女儿要是像你这么懂事就好了。” 也正因为此,路曼跟言景旸复婚的事情没有声张,没有婚礼,蜜月推迟。两个人经历了这么多,对于形式化的事情倒是少了很多执念。 两个人年底都很忙,回到别墅皆是一身疲惫,所以晚上两人相拥,平添了些许安定、岁月静好的味道。 转眼已是三月份。 言景旸按照他求婚时答应的,渐渐戒了酒跟烟,在她身上索取时屡屡暴露某种企图,路曼自然察觉到了。 这天晚上,身体契合后,路曼靠在他怀里浅浅地喘着气,低垂着眼,动了动唇依旧不好意思开口。 言景旸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食指抬起她的下巴,眼中细细密密的温柔将她锁住不得动弹,“曼曼,我们要个孩子。” 路曼惊讶于他居然看出她心中所想,红着脸点了点头。他看到她点头的动作还有些愣,反应过来立马坐起身,路曼以为他要继续刚刚的事,条件反射地将头埋进被子里,却是久久都没等来他下一步的动作。 她一点点探出头来,看到他正将手机贴在耳边,电话接通后他立刻开口,声音有些颤,“帮我们订机票,立刻、马上。” 他报了一个海岛的名字,路曼听都没听过,“那是哪里?” 他却卖关子,“去了就知道了。” 等到了那座海岛,走出很长一段路,路曼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似乎没有人住,这个岛不算小,岛上景色怡人,温度舒适,却是人烟稀少。一路上只遇到了零星几个人。 “你怎么会知道有这么一个海岛?”路曼问他。 言景旸回答地有些含糊,“偶然从别人那里听说。” 海岛上只有一家宾馆,是温馨朴素的风格。他们放下行李,两个人去海边散步。风吹过来,路曼的长发飞舞,长裙飘飘,言景旸在她身边看得怦然。就这么一直闲逛到晚上,回到宾馆的房间,言景旸点了几种海鲜,又要了几个清淡的菜,两个人窝在房间里吃晚餐。 自从他认识了路曼,许多多年坚持下来的好习惯都被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像她一样有些随遇而安的生活方式。他开始睡懒觉,喜欢抱着她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入睡,习惯陪她一起看没营养的电视剧,现在更是习惯老夫老妻似的宅在室内,只要身边有她,仿佛做什么他都怡然。 吃完饭,他从行李箱里拿出很早便特意为她准备好的睡裙出来,她接过没有多想,干脆在他面前换掉身上的衣服。 穿好睡裙她才意识到这衣服是多么……惹人遐想。裙摆刚刚遮过大腿,她如果坐下来,睡裙便跟上衣无异,两条腿上便一丝遮蔽都没有。她总算知道言景旸在打什么主意了。 不过已经晚了。 传统的姿势来过一次之后,他不尽兴,跪在床上,握着她的腰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边耐心温柔地吻着她的嘴唇,一边猝不及防地顶入。 这种姿势令她害羞,她闭着眼由着他动作,在他越来越快的频率下瘫软在他怀里。很久之后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热烫的情|欲尽数释放给她。 他抱着她洗澡,想要追加一次,路曼及时讨饶,“不要了,留着明天好吗?” 言景旸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耳垂,低沉愉悦地笑,“遵命,老婆。” 他们在这个海岛待了一周,路曼自始至终都有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一直到收拾行李离开她都恋恋不舍。 飞机上言景旸摩挲着她的手,漫不经心地问:“不要再回学校了好么?就算是为了我们的宝宝着想。” 路曼侧头看他,“现在不是还没有宝宝,我还没有毕业,学生的责任还是要尽到。” 言景旸不说话了,有没有谁知道呢。 半个月后,路曼例假照常,言景旸有些挫败,有些失落,他特意找到那样一个海岛,为的便是她心情好,怀孕生出来的宝宝会聪明漂亮…… 难道,是他还不够辛勤? 路曼也有些失望,晚上忽然像变了一个人,变得热情、迷人。对于这点,言景旸很惊喜,很喜欢。 饶是如此,两个人共同盼望的宝贝一直到她顺利毕业也没有到来。两个人想了想,去医院检查身体,检查结果显示两个人都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 “那怎么办?” “我们顺其自然,”言景旸拢了拢她的长发,“不必有太大的压力。” 两个人顺其自然了很久,一直到他们内心真真正正地接受顺其自然这种心态。 这天方以珩请言景旸跟路曼吃晚餐,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方以珩身边正坐着一位身材窈窕、面容素净的女人,路曼坐在她对面,仔细看了几眼才认出这位是那次见过面的cherry,她为她带过路,路曼记得。 简单打过招呼之后,方以珩照例负责点菜。 有方以珩在,气氛丝毫不会冷,路曼吃着鱼,漫不经心地听他讲,却忽然觉得胃里不太舒服,似乎有什么要涌上来。她忍了一会,最终还是站了起来,本想开口对身边的男人说她想去一下洗手间。 不开口倒好,一开口,她胃里所有的东西翻涌上来,尽数洒在他的高级西装上。 言景旸完全愣住了,几秒之后才侧头看她,却是看到她脸色不太好,他来不及整理自己身上的污物,站起身来急切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路曼及时捂住嘴巴,冲向洗手间。 言景旸大步跟在她身后,等在洗手间门口,她呕吐完有气无力地酿跄走出,言景旸迎上来,搂住她纤细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语气有些迟疑,“我们是不是要做爸爸妈妈了?” “嗯?”路曼转头看他一眼,捂住嘴巴再次进了洗手间。 虽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言景旸还是有一种“她看到他所以恶心”的错觉。 两个人跟方以珩打了声招呼,言景旸载她去了医院。 结果确实跟他想的一样,路曼肚子里已经有他们六周的孩子,他真的要当爸爸了!他听到这个消息,感觉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开心期待过,他几乎只知道盯着她的肚子看,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路曼也是一样,她抚上自己的小腹,反反复复地摩挲,似乎这样就能让肚子里的孩子感受到她一样,“好奇妙的感觉啊,我要做妈妈了……” 上次有那个孩子的时候,她还没来得及感受做妈妈的自豪,那孩子便不得不离开她,现在这个…… 她抬起头来,眼神有些慌乱,“现在这个孩子,健康吗?” 言景旸眼底一黯,旋即笑道:“刚刚医生不是说过了,孩子很健康。” 回到家,路曼依旧没什么力气,在床上躺了下来,言景旸躺在她身边,静静抱着她。一会后他听到她呼吸匀停,坐起身来,身体向床尾慢慢移动,左耳隔着薄薄的衣料贴上她的小腹。 什么都听不到呢。 路曼本就没有睡着,这时感受到小腹那里有什么压上来,诧异地睁开双眼。稍稍低头便看到他柔软的短发,让她忍不住伸手摸上去。 “你在做什么?”她柔声问。 言景旸身体僵了一下,坐直身体看着她,冷静道:“没什么,你肚子刚刚叫了,是饿了么?” 接下来的几个月他总是偷偷这样做,被路曼发现总能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直到她的肚子微微隆起,他开始盯着她的肚子看,有时候一看就是一个钟头。 她问他总盯着她肚子做什么,他表情很认真,“我在跟我们的孩子交流感情。” “……” 当晚言景旸凑在她肚子上,跟宝宝说了整整两个小时的悄悄话,路曼诧异,他到底跟孩子在聊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居然能说那么久? 她问他说了什么,他笑笑不说话,路曼扭脸不再理他。 后来几个月,言景旸完全禁止了她的外出,把翘班当荣耀,整天陪在她身边,生怕她照顾不好自己跟宝宝。 路曼晚上会突然想吃某种东西,吃不到便会整夜焦躁难安、睡不踏实。一开始她还算体贴,忍忍也就过去,后来她突然“任性”起来,半夜醒来就把身边的人摇醒,说她现在一定要吃到那个东西,否则肚子里的宝宝会不开心。 直到言先森形成了条件反射,她一摇他胳膊,他睁开眼便问:“想吃什么,我去买。” “……” 这回言景旸没等来她的答案。他急忙打开灯,转头看向她,她的脸上已经沁出薄汗,紧紧咬着唇,“孩、孩子……” 言景旸霎时一丁点困意都没了,为她穿好衣服,将她抱下楼,小心翼翼地放进车子后座,“不要紧,很快就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一下。” 他从来没这样慌张过,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是颤的,他深深吸进一口气、慢慢地吐出,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忍痛忍到嘴唇发白,他很想替她承受,却也只能柔声跟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看着她被推进产房,言景旸迈开步子就要跟进去,路曼这时却挣开眼,勉力对他说:“你不准跟进来,否则我让孩子喊别人爸爸。” “……”这个威胁震慑力有些大,言总就那么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再跟上去。 在产房外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他不知道里面的状况,只能靠想象,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人有想象力这件事是如此的可怕。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走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小婴儿,告诉他,生产很顺利,是个男孩,足足有七斤六两。 他动了动喉结,看到护士怀里的小家伙肉肉的、粉粉的,好看极了。他看他的眉眼,跟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几乎一模一样。这种感觉很奇妙……他忍不住伸出手,却在离小家伙很近的地方停住,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势抱他才最正确,正迟疑间,产房的门再次打开,躺在推车上的人被缓缓推出了产房。 她躺在那里,头发黏腻地贴在额头上,脸色有些白,却带着笑意,她轻声开口,“我们的儿子可爱吗?” 他急忙迈出一步,腿有些麻,猝不及防地撞在推车上,痛地他长长地嘶了一声,却是急忙停住,说:“可爱。”他顾不得自己,弯下腰低头吻她的眼睛,“受累了。” **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言宝宝会跟他爸爸抢他妈妈…… 好困~ 对了说一下,《依见如故》开通了定制印刷哦~想收藏实体的可以去看看~ 第69章番外之宝宝下 ** 有人说胎儿能够感受到母亲怀孕时的心情,就连模样也会受到影响。倘若她整日抑郁忧心,孩子生出来极有可能喜欢皱眉头,相反,倘若她每日心安幸福,孩子便会生得眉开眼笑。 路曼怀孕期间,言景旸悉心照顾,五个月以后,他开始照顾她洗刷、洗澡,做饭、买菜,凡事亲力亲为,因而她怀孕的十个月里每天都是好心情。所以言钧湛一出生就是喜欢笑的宝宝,虽然是单眼皮的男孩子,但是笑起来透着一股小小的迷人气质。 出院前,所有人都来领教了他的笑容。关奕承是被妈妈言景曈带来的,他看到小宝宝,并不觉得他好看,可是妈妈教过他小孩子不可以乱说话,因此他看着婴儿床上皱巴巴的婴儿,只是一味地笑。 言夫人逗他:“承承,你看小宝宝长得像谁?” 关奕承认真看了一会,又扫了一眼众人,视线最终落在一个高挑的身影上,他现在已经读二年级,辈份已经可以算得清,因此他说:“宝宝长得像他舅舅。”关奕承小朋友只关注了两个重点:小宝宝跟秦礼渊一样都是单眼皮;小宝宝跟秦礼渊一样爱笑。 总之不像言景旸那样,偶尔会板起脸来。 秦礼渊一愣,倒没说什么。 房间里的气氛诡异地安静了几秒,路曼对秦礼渊抱歉地笑笑,侧头看向言景旸,发现他的笑容比这尴尬的气氛还要诡异上几分,交握在被子里面的手轻轻晃了晃他的。 他看她一眼,转过头很耐心地对关奕承解释,“承承,小宝宝是舅舅跟舅妈的,你再看看像不像我们?” 关奕承被身后的妈妈戳了一下后背,自知刚刚说的不对,忙不迭点头,“小宝宝像舅舅。” “那么,是哪里像?”言景旸本想这样循循善诱,后来想想还是作罢,朝刚刚说错话的人友善地笑了笑。 三个月后言钧湛的百日宴上,言景旸整个过程里都将儿子抱在怀里,生怕谁不知道他是他亲生爸爸。只要有人说,言总的儿子跟言总一样帅,他便是一副“说的很好,给你涨工资”的表情。 “我来抱他吧,你胳膊该酸了。”路曼倒不是心疼他,而是她越来越喜欢抱着言钧湛,因为他现在已经开始“啊啊啊”地说话,听着他稚气的童声,她的心就会变得很软很软。 “不用——”言景旸话还未说完,忽然感觉到胸前、肚子上一片湿热,一下子就顿在了原地,小家伙在他怀里开心地吃手指,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 “没什么,”言景旸局促地看了她一眼,“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转过身走出几步,重又回头,脸上尽是不自然,“你陪我一起。” “……” 她尽管觉得他表现奇怪,还是跟在他身后一起去洗手间,走到门口,言景旸将怀里的小家伙交给她,指了指自己的白色衬衣,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好啦,”路曼将小家伙的手指从他嘴巴里抽出来,一边安抚言景旸,“多大点事,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回去给你拿一件新衬衣过来。” 言景旸倒不是生气,面对自己的宝贝儿子他也根本生不起气来,可是他在洗手间等了很久,却迟迟等不到路曼回来。 她一定是把自己给忘了。几个月来这种事上演了无数次,她心里眼里全是那个胖嘟嘟的小家伙,他经常在出去打电话、在书房看完文件之后被老婆关在卧室外。 他不忍心吵醒他们,于是只好到其他卧室睡一晚,第二天早晨她才后知后觉地“咦”一声,“你怎么又不回卧室睡?” 言景旸顶着两个黑眼圈,目光幽怨得不行,“你昨晚又把卧室门给锁了。” 路曼丝毫没觉得愧疚,“你自己不是有钥匙?” 他是有钥匙,但是每晚都要用钥匙开自己家的卧室门,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自己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言景旸想起过去这一阵子自己遭受的不公平待遇,真有些嫉妒小家伙了。他给路曼打电话,那头很久才接,“什么事啊?” “……”言先生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不是说要给我拿衬衣的么?” “啊……那个啊,”路曼咳了一下,“我给忘了。” 言先生心脏中了一箭。 “我们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是让司机过去,还是你自己打车回家?”那边紧接着传来“啊啊啊”的音,路曼没等他回答便急着挂电话,“你自己想办法吧,先挂了。” “嘟嘟”两声响过,言景旸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早知道就……不这么早要孩子了。可是小家伙又确实挺可爱的,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儿子的性格似乎比自己可爱、讨人喜欢得多。 其实路曼不是故意冷落他,小家伙跟言景旸小时候很像,照顾小家伙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似乎碰触到了心爱之人的童年,她错过的那段岁月。而且,自从生下言钧湛之后,她记性变差了,有时候左手拿着勺子,却是满屋子地找,直到言景旸不可思议地提醒她,她才能发觉原来东西就在她手上。 这天言景旸回到家,没有听到小家伙的声音,他走到卧室门口,路曼恰好从卧室走出来,她带上门,对着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湛湛睡了,你跟我来。” 两个人进了二楼的另外一间卧室,路曼替他一粒粒地解开衬衣的扣子,直到他结实的胸膛坦露出来,他自己褪下衬衣,路曼从衣橱里拿出一件淡蓝色的衬衣,在他身上比了比,“景旸,你穿这个颜色好看。” “真的么?”他接过,利落又帅气地将衬衣套好,扬了扬下巴。 路曼会意,替他将衬衣穿好,她微微低着头,“人都说女人生完小孩会变笨,我以前不相信,现在终于信了,我的确变得挺笨的,常常心里想着两件事,却只能将一件做好,就像今天,我就把你的事情给忘了。” “没关系,”他见她抬起头来,才道:“就算再笨我也喜欢。” ** 言钧湛十个月的时候还是不肯从爸爸妈妈怀里挣开,下地走路。事实上他也有拼命挣来挣去的时候,那天外面下着雨,路曼恰好不在家,言钧湛想到外面看雨,于是开始折腾自己的老爸。 “啊啊啊啊啊~” “想出去?不行,外面在下雨。” “啊啊啊啊啊~” “那好吧,爸爸撑上伞,我们去外面站一会。” 言钧湛不说话了,咧开嘴笑。言景旸看到他笑,心情也变得很不错,于是脑袋一抽,拿了小家伙的小伞出去。 一开始,言钧湛听话地趴在言景旸肩头,大眼睛亮亮地盯着面前的雨丝,后来他便不知足了,身子拼命向后仰。 言景旸一手撑伞,一手按住他不安分的小身体,声音却严厉不起来,“湛湛听话,在爸爸怀里好好待着,不然会淋雨。” 小家伙哪里听得懂他说的话,依旧我行我素,一边后仰,嘴里咿呀呀地说着言景旸听不懂的语言。 等路曼回家,雨已经停了,她没看到他们两个的身影,便去了二楼,推开卧室的门,便看到这样的一幕:言景旸双腿交叠地躺在床上,他胸膛上趴着一个小肉球,小肉球撅着屁股,侧着脸枕着爸爸睡得正香。 路曼站在门口看了很久,竟不忍心将他们叫醒,直到言景旸半睡半醒之间感受到她令人难以忽视的目光,慢慢睁开了眼。 “你回来了?”他低声问。 “嗯,”路曼走上去,吻了一下他的嘴角,“湛湛今天乖不乖?” 言景旸将身上的小人儿轻轻抱起来,搁到一旁。小家伙咕噜一声,却没有醒。 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言景旸向老婆诉苦,路曼听完拿了一帖膏药过来,“贴这个,几天就不疼了。” 言景旸按住她的手,“不用,其实也没那么疼。”他十分不喜欢膏药的味道,很讨厌。 “不行。”路曼态度坚决,不仅替他贴好,又在他心口刺了一剑,“这几天你就不要抱儿子了。” 言总几天没能碰儿子,直到言钧湛小朋友为了找爸爸第一次走了很长一段路,他挣开妈妈身边,迈着小短腿要坐在沙发上的人抱。 他一张开胳膊,言景旸便弯腰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我们儿子会走路了。”他对路曼说。 路曼看到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兴奋跟骄傲,鼻头发酸,轻轻“嗯”了一字才走上去,摸了摸言钧湛的小脑袋,“湛湛,叫、爸、爸。” 言钧湛搓了搓两只小手,忽然用指甲掐住言景旸的鼻子,笑了好一会才开口,“粑粑。” 言景旸听得心头一颤,就连声音也颤起来,“再喊一次,湛湛再喊一次。” “爸爸。”小家伙不会懂他短短的两个字给抱着他的这个男人带来了怎样铺天盖地地激动而骄傲的情绪,喊完一次便咯咯地笑。 可是小孩子的耐心一般都很少,他叫了一会觉得没劲,转过头来对路曼张开手臂,“啊啊”地求抱抱。 路曼将他接过,对犹在回味的某人说:“这下公平了,湛湛先喊了‘爸爸’,”她摇了摇食指,“所以不要在露出‘我很可怜’的表情。”她说这话,很明显是夹杂了几分醋意在的。 言景旸听罢微微笑着说:“谢谢你,老婆。”他怎么会想不到,一定是她这几天偷偷教了他很多次,小家伙才能口齿清晰地喊他爸爸。 路曼倒没露出惊讶的情绪,坦然接受他的感谢。 第二天早上,路曼看到他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句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她看了一眼收到短信的时间,是晚上十二点零三分,那时候她已经睡了,所以他是那时候偷偷给她发了短信么? 她低头擦了一下小家伙嘴边的口水,嘴角带笑,“男人脸皮厚一点多可爱,你长大了可不要学你爸爸。” 很多年后,路曼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听话,撒娇卖萌厚脸皮,完全不在话下,当然了,她很庆幸言钧湛有那些特质,才能将那么出色的儿媳拐回家。 (主角番外完) ** 作者有话要说:嗯,主角番外就这样了,下面会是秦礼渊的番外,不保证过程不虐,所以我想等开新文时一起发,到时候一次发完,预计新坑开坑时间2014年2月4日,具体时间会再通知。 所以年前就没有更新了,大家有什么想对男女主角或者其他人说的咩? 剩下的你们可以不必看: 盗文的妹纸们,我已经不求你们放过or给口饭吃了,只想问问你们谁好心给我发一份完整txt啊,最好每个章节的标题改成第一章,第二章这种,然后段落之间不空行,不同章节之间空行这样,我的邮箱是:gu【因为这样是定制印刷的要求…… 第70章 番外之秦礼渊vs叶冉 ** 言钧湛一周岁生日一过,秦礼渊参加完他的生日宴,便回到了B市。他当初会去A市开律师事务所纯粹是想能够离她更近一点,能够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即便到了后来她离婚,他对她的想法也仅仅是小心翼翼地保护,从她十三岁那年离开自己身边,他心里尽管眷恋,甚至不甘,但从那以后,他早就学会不再抱有不该有的期待。 因为自始至终他都知道,只要他要求,路曼可以为他做任何事,除了把他当成男人来爱。 那次他生病,路曼到他的公寓照顾他,也许是身体的脆弱让他找到了可以软弱的理由,他抱住了她,不是以前哥哥对妹妹的那种,而是男人对女人的拥抱。路曼当时一定感觉到了那个拥抱的不同,否则她的反应不会那么僵硬。 那晚他想了很多,想她小时候、还未离开他时的样子,那个时候她总喜欢在他思考问题的时候从他身后突然跳出来,有时候看他丝毫没有被自己吓到,脸上会流露出失落的神色,笑起来便上翘的眼角、嘴角会垂下来,眼底的光会瞬间黯淡下去,眼睛半阖着,整个人散发出我不开心的气息。 你看,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记得她那时候的样子,像是烙在脑海里,无论发生什么他都难以忘记。 其实他一直以为她是有一点喜欢自己的,否则怎么会那么在乎他的反应。直到她嫁了人,直到他亲眼看到她对言景旸的在乎,与对他的在乎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离开他,路曼像是失去依靠、无法栖息的鸟,那么离开言景旸,她便是一尾离开水的鱼,不用过多久她便会活不下去。 一开始失去她的那种每晚想起心都会绞着疼的感受,他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他那段时间经常会头疼,到后来开始牙痛,医生说他是神经性头痛,只有治好了心病,痛苦才能减轻。 也就是那段日子里,路曼出了国,待在他身边的是另一个人,叶冉。 其实他很早便知道叶冉对他的感情,从她的眼睛里他便能读懂一切,因为那种眼神他也会有,每当他跟路曼在一起,或者他想到她的时候,他从窗户或者镜子里看到的就是那种眼神。 那种带着甜蜜、宠溺,又有些苦涩的眼神。 有时候他都没办法认清自己的想法,对叶冉的感情仅仅是感动还是有了那么一丝在他看来不可能会有的喜欢? 那天叶冉看到他公寓冰箱里面空空如也,便拉着他一起去超市买菜,也就是那天路曼回了国,他们在超市遇见。 叶冉在他眼里一直是宽容大方的女子,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对身边的每个人都足够容忍,从来不会随便发脾气。那天的叶冉,是秦礼渊没有想象过的。那时候他才知道叶冉跟自己有多像,在外人面前永远掩藏自己的心思、彬彬有礼地对待每一个人,不让自己失控,始终戴着面具生活。 叶冉跟他不一样的是,她比他有勇气的多。她至少敢把自己心底的想法说出来,而他呢,自始至终都没有勇气将那句喜欢说出口。他怕他一开口,他跟路曼以后就再也没有见面的理由。 那天他还是没有追到叶冉,之后的几个月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叶冉也是一样,依旧是得体的笑容,只不过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里多了几分疏离感。 又过了几个月,叶冉离开了A市,在她离开之前她打过电话给秦礼渊,那天他正在医院,言钧湛刚刚出生,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等一等,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她没说话,直截了当地挂断了电话。 自那以后,叶冉便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没有电话、短信、邮件。她最好的朋友都不清楚她到底去了哪里。 他回到公寓,看着四周白净的墙壁,闭上眼回想起她以前每天过来叮嘱他记得吃饭、吃药时候的样子。记得他们曾坐在客厅沙发看恐怖电影,她明明害怕得要命,手里的纸杯都被她捏扁了却还嘴硬说她一点都不害怕。 直到电影接近结尾,一对老头老太太忽然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凶神恶煞,她“啊”地叫出声来,把身边的他都吓了一跳。 “怕了?”他侧头看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我会害怕这个吗?”叶冉把被自己捏扁的纸杯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我现在是二十八岁,又不是八岁,刚刚我是为了吓你的。” “嗯,”他点头,指尖抚过杯沿,“你确实成功吓到我了。” 叶冉愣了几秒,忽然俯身过来,双手捧起他的脸,嘴唇已经送了上去,几秒之后她撤开唇,耳根发烫,“那刚刚呢?” 秦礼渊没说话。 “你生气了?”叶冉有些不确定地问。 “没有。”秦礼渊这才笑了笑,笑容里说不清是释怀还是什么,他刚刚,心跳确实加快了,想他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居然会因为别人主动吻他而心跳加速……秦礼渊,你真是寂寞了,他有些无奈地想。 想到这里,秦礼渊忽然睁开眼,觉得头顶的灯光真刺眼,他很困很累,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一个人习惯了,叶冉在的时候他觉得不习惯,她离开了,他反而又开始觉得不自在。 第二天醒来,他摸向自己胸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想起路曼的时候心里平静得不像话,即便还有些遗憾,那种绞痛的感觉早就没有了,像是以前对她多于亲情的感情从来没有产生过一样。 那么叶冉呢? 头又开始疼,秦礼渊习惯性地摸向床边的抽屉,打开却发现有一种药已经没有了,以往每次都是叶冉替他买来,帮他收进抽屉,叮嘱他黄色的药片一天吃两次,一次一片,白色的药片一天吃三次,一次两片。 现在白色的药没有了,只吃黄色的,药效又怎么可能还是一样呢?秦礼渊起床,将黄色的药扔进垃圾桶。 他对待爱情也是这样的态度,缺少了、得不到的,换一种或者再买来就好了,可是他却想干脆以后什么都不再要。他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比起许多人,他要胆小很多,再多一点的伤害跟打击他都承受不起了。 ** 叶冉离开A市,去到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城市找了一份工作,也是律师。每天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做,几乎没有时间想起秦礼渊。有时候脑袋空白下来,他的脸会毫无预兆地闯进来,她便逼自己做些别的事。 可是没用的。她太喜欢他、想念他了。 过去这么多年,她依旧记得她大一那年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那是一场辩论赛,她坐在人群里,看着他一身正装、从容不迫却是语惊四座,那日窗外的阳光甚好,跳跃在他发尖的光点就那样映在了她眼中,也烙在了她心上。毕竟,像他那样优秀的人太容易闯进一个人的心里了。 叶冉为了他转了专业,那时候她的想法很简单,不管她到时候专业成绩如何,能够离他近一点就好。她从高一下学期便选了理科,大学选了数学专业,可是她却不顾父母还有朋友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转进了法学院。 现在想来,真不知道是对是错。 “叶冉,有人找。” “谁啊?”思绪被打断。 “他说他姓秦。” 叶冉脑袋里轰地一声,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从座位上站起身,又过了几秒,她坐回去,拿过一旁的手机。 “赵默,今晚有空么?一起吃个饭。” 很快手机亮起来,叶冉没有看短信的内容,而是干脆将手机收进口袋。如今是深冬,现在时间刚刚过下午五点,窗外已是夜色四合,远处的灯光闪烁,就像此时此刻她心里对他的闪躲一样。 叶冉出门的时候,赵默已经挎着公文包等在门外了,她向他笑了笑,主动走上去、挽上他的手臂。赵默收到她短信的时候已是意外,现在面对她如此不同寻常的主动当下一愣。 就在他愣神之际,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已经走近他们,与此同时他感到手臂上的力道一紧。 “叶冉,好久不见了。” 叶冉没有松开身边人手臂的意思,扯起嘴角笑了笑,“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是有委托人住在这边吗?” “倒没有,”秦礼渊笑容温和,“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叶冉,这位是……?”赵默适时开了口。 “以前的同事,”叶冉看着秦礼渊的眼睛,“不介意的话,我们三个一起?” 三个人去了一家小菜馆,赵默坐在叶冉旁边,替她将牛肉上面的香菜挑出来,她吃鱼的时候,赵默用筷子为她剔掉鱼刺,再把鱼肉夹到她面前的小碗里。 “谢谢。”叶冉笑着道谢,眼睛却禁不住看向秦礼渊,他正低头吃菜,丝毫看不出异样来,叶冉细嚼慢咽,感觉吃到胃里的鱼肉都是苦涩的。 这顿饭吃完,叶冉身心俱疲,她拿起包站起身来,说自己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家休息。赵默问她需不需要开车送她回家,她说不用,没再看对面的人,走出餐馆拦了一辆出租车。 回到小公寓,房间里面空荡荡地,又跟平时不太一样。这次仿佛连她的心都空了。她看到他来不是不开心的,像是她原本在无望地呐喊,现在终于听到了回声。可是他心里依旧没有她,看他今天的反应,叶冉什么都懂了。 “叮咚!” 叶冉愣了一愣,门铃已经再次响起来。她回到家还未来得及换下脚上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孤寂的声响。 门被打开,门外男人的样子也完完整整地映在她的视网膜上。只一瞬间,她的眼泪已经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却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秦礼渊走进去,轻轻合上门,伸出手臂慢慢将她揽进怀里,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别哭了,叶冉。叶冉,不要哭了……” 她哭了很久,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秦礼渊让她在沙发上坐好,从冰箱里拿出几只梨,很快便熬了冰糖炖梨出来,“不是不能吃辣吗,现在又哭这么一场,等明天早上估计又要咳个不停。” 叶冉吃完,闻到他身上有菜汤味,想起服务员上菜时曾不小心把菜汤撒在他身上,当时他看向她,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才没有流露出关心的情绪,他转过头,对服务员说没事。 “你要不要洗个澡、换件衣服?”叶冉提议。 “你这里有我可以穿的衣服?” “没有,不过有洗衣机,等到了明天早上,衣服应该就能穿了。”叶冉说。 “那好。”秦礼渊站起身,一边解开西装上衣的扣子,一边往浴室走。 叶冉跟上去,接过他的西装外套,他朝她笑了笑,打开浴室门走了进去。叶冉愣了几秒,将他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准备为他洗外套。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字:曼曼。 她吐出一口气,按了接听,那边却不是她的声音,而是稚嫩清脆的童声,“舅舅,你在不在?” 叶冉猜到这个童声的来源,笑了笑柔声道:“你舅舅在洗澡,你找他有事么?” “有事的,”那头顿了顿,语气有些支吾,“湛湛想舅舅了,阿姨,舅舅洗完澡你告诉他一定要打电话哦,一定哦!” 叶冉还未来得及回答,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秦礼渊洗完澡出来,叶冉犹豫了半晌还是把刚刚电话的事情告诉他,他几乎是立刻拿过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温柔的女声,“喂,哥。” “湛湛刚刚给我打电话了,他是不是生病了?” “有一点感冒而已,不要紧的,他总是这样,生病了吃药,每次都要哄着,他吃个药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都过来陪他,他才肯吃,其实也没多严重,哥你不用担心。” 秦礼渊顿了一顿,问:“他不在家?” “最近公司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他——” “舅舅,我要跟舅舅说话。”言钧湛打断了路曼的话,路曼无奈,将手机递给他。 秦礼渊微笑,“湛湛,又不听话了?” 叶冉垂下眼,绕到他面前,纤细的手臂环上他的腰,踮起了脚就要吻上他,秦礼渊右手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先不要闹,叶冉笑了笑,没再在他身边多留一秒。 等秦礼渊打完电话,客厅里的灯已经熄灭,一旁的两间卧室,只有一间灯还亮着,他敲了敲门,没有回应。 “叶冉?” 依旧没有她的回答。 他没再做什么,推开了隔壁卧室的门。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秦礼渊从卧室走出来,客厅餐桌上放了早餐,他喊她的名字,依旧没有人应,他像是忽然惊醒,去敲她卧室的门,他没等到应允径自推门而入,里面果真没有人。 他走进去,迈出几步,发现压在枕头下的白色信封。他在床头坐下来,将信打开,看到属于她的娟秀字迹。 “师兄: 原本可以只把你当作师兄的,可是我那时太过自信,以为自己终有一天可以成为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看你在辩论赛上展露锋芒,那时候的你眼神锐利难挡,带着一股年少轻狂,而我看得怦然,从那以后心思跟眼神便不受控制地落在你身上。 从那年到现在,已有十年。在这期间我也曾想过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却终究不能。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一起坐公交车,窗外的阳光刺眼,我那时候说‘你盯着太阳看一会,再把视线移开,不管看向天空的哪个角落,始终会有太阳的影子’,你对我来说,就像那天的太阳,看你看得久了,任谁都没办法轻易地取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十年来,你可曾有一秒是感受到我的心意而没有小心翼翼躲避的?我想应该没有吧。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我一直都知道,你对她的感情,我看在眼里,也体会得到。 这么多年你一直是一个人的理由,我也终于懂得。不过是不甘心做那个妥协将就的人。我们就像坐在旋转木马上,一直期望我们面前的人能够回头看我们一眼,却始终不肯给身后的人一丝机会,心里想着凭什么是我妥协,凭什么是我要去试着接受一个我不爱的人,而不是我爱的人肯放下他心底的执念,迷途知返? 也许我们都错了。 回头看一眼,才能发现真正适合我们的人在哪里。 我也许还没办法彻底放下,但我会试着慢慢接受别人,希望你也能一样。 ——叶冉”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开放式的结局吧,觉得直接he的话不太合逻辑,这两个人对爱情的执念都太深了。 然后这本也会开定制印刷,到时候也许会写出结局,我也不确定写出结局是不是就更好。 新文2月4日开,妹子们不要忘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