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块钱 夜沉如铁,严丝合缝地罩了下来,不泄露一点星光。 但京城的神农庄园却逆天而行,“星光”璀璨。 这里即将举办的是“中国杯”信鸽职业联赛的颁奖礼和拍卖会,说的通俗易懂点就是一群职业“玩鸽子”的。 裴海音躲在后台暗处——时间还没到,场地中人群三三两两的散落,只是这一会的功夫,她已经看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新晋的金影奖小花、最近时常上热搜头条的某流量明星,她甚至还在前排,隐约看见了一个实力派影后。 要知道她对娱乐圈是相当消息闭塞的,能让她感到眼熟的,都是常年占据娱乐版头条、微博热搜的。只是一个小众赛事的颁奖典礼,却能邀请来如此之多的明星…… “各位——” 一声清亮的女人声将裴海音的思绪拉了回来。 “大家都到了吗?”那女人拍了拍手,“在上台前要检查好自己的乐器,确保万无一失。没有问题的话,再过十分钟就开始登台了。” ——这就是裴海音会在这里的原因了,联赛为了颁奖礼安排了交响乐团,而她则是乐团中的竖琴手。 那女人离开之后,散落在后台的人们就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听说了吗?冠军鸽的奖金是一千万!” ——疯了。 这是站在化妆镜前描眉的裴海音的第一个感觉。 “天啊有钱人的娱乐我等凡人看不懂啊!” ——有钱没处花。 这是裴海音的第二个感觉。 “烧钱啊!这就是烧钱啊!一会儿我就出去绑个台下的大佬包养我!老娘这辈子不用愁了!” 裴海音放下眉笔,又拿起一管口红——她平时是很少浓妆艳抹的,但登台演出之时,她可是能将自己收拾的多精致就多精致——出于对音乐、对竖琴、对所有聆听她演出的观众的至高无上的尊重。 “说到大佬……妹子们都打扮的好看点啊!连李棠舟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都到场了,咱们明天肯定能蹭一波热搜哈哈哈……” 裴海音本来是事不关己的,但听到这里,差点把口红涂到脸上去! “啊啊啊!你也看到李棠舟了?妈的!帅!真他妈的帅!比网上报道还要好看!老天爷真他妈不公平,怎么什么好处都给他占了,老子要是能泡到他宁可少活三十年——” 裴海音直接将手上的口红丢到化妆桌上,下一秒那管口红就弹到了地面,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啪嗒”,这个时候她根本没心情去捡口红,提起礼服就飞快地跑开了。 刚才还在聊天的同学们望着裴海音匆忙远去的背影,不约而同的露出迷茫又惊讶的表情——裴海音很少这么手忙脚乱,她一直以来人如竖琴,是优秀大气的,学校多少大小型、国内外的表演,她都是作为压场的竖琴首席。 裴海音跑到之前她来过的后台暗处,往外一看,她的心脏就丢了一拍。 只要一眼,她就看到了他。 一个英俊到让整座会场都失色的男人,他有着就算扔到垃圾堆里也会惹人注目的美貌。他的手中把玩着一张拍卖会专用的号码牌,微翘的唇角和细长的眼尾在他的脸蛋上遥相呼应——而那胜券在握的上位者姿态仿佛要炸破空气中的因子。 他正在聆听身旁男人说话,他身旁的男人也相当好看,只是和他一比就黯然了。 不知道身旁的男人说了什么,他加深了唇角的弧度,笑意浅浅。 只凭这样的美貌和气势,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了,更不要说这些对于李棠舟本人身处的地位来说,甚至连个加减分项都算不上—— “嘿!”几个平时和裴海音玩的比较好的同学走了上来,拍了下她的肩膀,“海音,被下面的阵势吓到了吗?你的脸色怎么煞白的?” “我……我……”裴海音满脸严肃地对她们说,“我想,我需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所有人:“…………” 裴海音也太反常了吧! 甚至还有一个同学将手背按到了她的额头上,“老铁你别是发烧了?” “我是说真的,我——” 裴海音的话还没说完,刚才那个女人又走了进来,拍了拍手中的笔记本,“何哲林,裴海音。二位准备上场——” 裴海音的心脏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钢琴王子”何哲林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走到裴海音的面前,慢慢地伸出了一只手——礼貌又绅士的动作,在合奏曲中这种举动很常见,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礼仪。 裴海音看着何哲林的那只手—— 怎么办?怎么办? 要是想开溜,就只有现在! 再晚可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裴海音狠狠地咬了咬下唇。 她已经在内心做好了决定—— 之后,微笑着将自己的指尖轻轻搭了上去。 两个人保持着最好的舞台礼仪大步走上台,同步地朝台下微微鞠了一躬,分别坐在了自己的乐器之前。 两个人对视着,用眼神沟通着,并用脑袋微动的幅度打着前拍,最后——清亮的钢琴声和优美的竖琴声不期而遇。 德彪西的的竖琴音乐都有神秘梦幻之感,《神圣之舞》曲如其名,竖琴和钢琴共同编织的是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境。 裴海音身着细纱制的纯白礼裙,在灯光下聚精会神地弹奏着竖琴。双手在琴弦上舞动,像是调皮的精灵。长长的黑发懒懒散散地披落着,随着身体的动作轻荡漾了起来——纯粹的白与黑,极端的感官刺激! 在普通人的印象中,竖琴是天使的乐器—— 而演奏竖琴的人,就算不是天使,在梦幻又神秘的音符里,也会被竖琴烘托成女神。 竖琴,就是有如此令人难以抗拒的别样魅力! 连台下那些原本对古典音乐没什么兴趣的人们也不约而同地朝台上望去—— 钢琴王子和竖琴女神。 别说音乐了,甚至连画面都那么唯美。 “不错啊。”姜彦冰转动着手中的号码牌,“两个人的气场也蛮和的,一对儿?难道现在玩乐器的都得一对儿对儿的才能表演?” “不对不对。”姜彦冰右手边的男的笑了起来:“姜大公子这次绝对看走眼了,这两人怎么看怎么只是舞台气场而已,那小子看起来什么都不行,‘女神’看的上他?” 姜彦冰一点没留面子,冷哼着,“你这江湖老手,巴不得人家那女神没‘对儿’吧?等今天场子完了你回头就把人家拐你床上去,我还不知道你?” 那男的显然不服,跨过姜彦冰指了指李棠舟,“你要是不信我的,问问李二少啊。” “行了吧。”姜彦冰连看都没看李棠舟,就斩钉截铁地说,“棠舟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天底下有他能看得上的女人吗?台上那‘女神’看样子是哪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吧,外表看着清纯,其实嘛……就凭你金大少也就是弯弯手指头的事儿——”他哈哈大笑了一声,“你小子拐的还少了?还不知道她们等的就是这个?” 金沛松捅了捅姜彦冰,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示意他转头。 姜彦冰眨了眨眼,顺着对方的视线扭头看向坐在左手边的李棠舟—— 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有习惯性夹烟的两指轻轻地反搭在下唇之上,他翘起一侧嘴角,笑痕慢慢波及到另一侧,一个稍显诡异的浅笑跃然脸上。 又玩味又冷漠。 2.二块钱 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整个会所回荡的是属于钢琴和竖琴的古典音乐之美。 几秒钟之后,所有人爆发出发自肺腑的掌声和称赞。 这个时候裴海音才从竖琴的演奏中抽离出来,下一刻,黑色的阴影就笼罩了过来。 她微微一抬头,是“钢琴王子”何哲林绅士又礼貌地对她伸出手—— 是啊……表演还没有彻底结束,他们还需要谢幕。 刚才在后台,为了舞台礼仪,她一咬牙才搭上了何哲林的手,而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哪怕她从今天开始背上不懂舞台礼仪的丑名,也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搭何哲林的手了。 她投给何哲林一个略微抱歉的眼神—— 何哲林悬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收了回去,但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和裴海音一前一后鞠躬下台。 裴海音一走进后台,米拉就拥了上来,她有一百种方法去夸赞自己的专属竖琴搭档—— “棒棒棒!棒呆啦!这首完成度太高了!” 裴海音很想回以米拉一个笑容,但她怎么都笑不出来——满脑子都是最后她下台前,他那不阴不阳、意味不明的笑。 “只不过你和何哲林后来发生什么了?舞台礼仪做的不太好啊。”米拉笑了起来,捧起裴海音妆容精致的小脸,“不过‘高冷竖琴’什么的……还是不错的是吧?” 就在米拉对裴海音说笑的时候,一个美女在其他几个女生的拥簇下趾高气昂的从她们的身后走过,并用不高不低,但却可以让裴海音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嘲讽着—— “我当是有多清高呢,以前不是一向不屑于来这种场合表演赚钱的吗?” “呦~亦珊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竖琴女神’以前不是看不起这种场合,而是看不起下面的观众而已,这次听说李棠舟、姜彦冰那几个大佬都到场了,不就立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献起媚了?” “是呀,据说现在上流社会的公子哥儿就喜欢包养学音乐的,或者学语言的,学生妹是最好了,带出去又年轻又有逼格,咱们‘竖琴女神’可不就等着台下面的某个大佬的垂青,一举飞上枝头呢。” 米拉本来捧着裴海音的脸正笑着呢,听到这些话立马脸都扭曲了,扯开膀子就一嗓子,“说什么呢?!” 裴海音皱了下眉头。 “别用你们的心里去揣度别人!尤其是你,舒亦珊,你就怕你的朋友们不知道你勾搭的那些大款儿?好歹你成绩不错,作为同学给你个忠告,有时间就好好练琴,不要在背后说这些有的没的恶心人!” 米拉作为长笛高手,肺活量是首当其冲的,连珠炮似得一口气,连给别人插嘴的余地都不留。 以舒亦珊为首的几个女生深知吵不过米拉,而且现在也不是吵架的场合,真惹到了上头,别说她们会立刻被丢出去,以后的日子还要吃不了兜着走呢。 她们离开之前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裴海音、米拉,你们两个等着!” “等着就等着,滚蛋!”米拉一点情面都不留。 裴海音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理这些破事,只是小声跟米拉嘀咕了一句,“我要不是因为缺钱,才不会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你为了钱也是不容易——”米拉贴心地摸了摸裴海音的脸蛋,随后靠在了化妆桌上,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说,“气死我了。就因为学校论坛上的那个帖子,你和‘钢琴王子’的人气最高,她们看着就不舒服了。” 米拉将双臂抱在胸前,咬牙切齿的,“一个个这么戏精爱撕逼怎么不去戏剧学院?将来进娱乐圈混,话题度杠杠的,非要来学音乐,乌烟瘴气的,她对得起她手里的那把琴吗?” 裴海音转过身,目不斜视地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听完米拉的话,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叹气干嘛?你也用不着替她们惋惜……”米拉冷哼了起来,“看他们说的那么绘声绘色的,说不定这次她们就能‘如愿以偿’了呢!” 裴海音突然没头没脑的:“她们会成功的。” 米拉僵硬的“……啊?”了一声。 裴海音慢慢恢复了她惯常的笑容,凑到米拉面前小声说:“我祝她们成功——” 米拉笑着戳裴海音的额头,“神经病!” 裴海音的表演全部结束了,她已经想先离开这个地方——颁奖礼她还勉强可以接受,但接下来的拍卖会,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名利场”,她不想再听着那些节节高攀的数字来欣赏有钱人的游戏。 李棠舟的家里有一副画,是随手丢在角落里落灰的那种,显然是没什么收藏价值,最起码不符合李棠舟的收藏价值——但那是他花了7000万港币从香港一场私人拍卖会上夺得的标王——裴海音觉得这个成交价实在过于天马行空了。 拍卖会的特定购买形式,造就了不少名门贵胄趋之若鹜,争价值、争市场、争眼光,还有最不可忽略的一点:争面子! ……就十分莫名其妙。 ……她是理解不了的。 而米拉接下来还有一曲长笛和中提琴的合奏曲,她特意嘱咐了裴海音要等她一起回家。 裴海音不好再说什么,就坐在后台的角落轻轻按摩手指。 “——请问哪位是裴海音小姐?” 裴海音下意识地一抬头:四五个劲酷的男人一人捧着一大捧玫瑰花,其中一束花苞之上还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因为她们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被某个大佬“看上”的场面。 光鲜艳丽,高调奢华——就像舞台上易碎的钻石,对于大佬们来说不具备任何价值,感兴趣就弄上手玩玩,没兴趣了就可以直接丢了。 不用打开,裴海音就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支票、钥匙、宝石、钻石、翡翠、金银……不外乎就是这些东西。 按照裴海音以前的性格,她会直接请他们离开。 但现在她不能,她需要先问清楚:“是谁让你们送过来的?” “金大少。” 突然倒吸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觉得裴海音是撞上大运了!别人是“傍大款”,她是“傍大大大款”!金大少是什么人?甚至不需要报上他的全名,全京城的金大少也只有那一位,亦或者说,其他的“金大少”在这位面前,甚至都不敢提自己姓金,更不要说“金大少”了。 裴海音冷静地回复:“对不起,多谢好意,但我不能收。” “裴海音小姐,希望你能想清楚,金大少的兴致,只能持续一晚。” “我想的很清楚。”裴海音站了起身——她不想自己看起来像低人一等——她不动声色地说:“能引得金大少的兴致我很荣幸,但,我不需要。” ——这就是她为什么讨厌这种场合,并以前从不参加的根本原因。 没有尊重,不当人看。 挥之即来,挥之即去。 豪门公子哥儿的游戏。 她已经可以听到以舒亦珊为首的几个人在说她是“绿茶婊”“装清高”各种难听的话了。 另外有几个已经结束表演的同学见状,怕裴海音和对方真起什么冲突——开玩笑,他们用什么去碰金大少呢?甚至连以卵击石都算不上,对方确实是真石头,而他们在对方眼里连个卵都不是。 几个同学赶上来围住裴海音,赶忙解围:“我们先回家吧,你家离这边很远,再晚一些公交地铁都没有了,走吧——” “裴海音小姐。” 捧着玫瑰花的男人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请让开,否则我立刻报警。”裴海音神色淡淡,“我知道你们根本不怕警察,但你们总不想被曝光吧?难道这样的僵持对于金大少来说是什么脸上特别有光的事情吗?” “…………” “走啦——”同学们拥护着裴海音离开了神农庄园。 裴海音给米拉发了个短信,简单说明和报平安。虽然刚才的事米拉下了台就会知道——她一点不怀疑舒亦珊等人以讹传讹的能力。 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话题始终不离开裴海音。 “海音这也就是你。”某个女生开玩笑地捅了捅裴海音,“要是换了我,肯定跟金大少跑路了,不说别的,就那盒子里的东西,绝对够我赚上个十年八年的。” “是啊,海音。”另一个不解地问,“你最近不是缺钱吗?既然有那种极品有钱人对你抛出橄榄枝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呢,你先收下他的‘心意’,之后再和他周旋,解燃眉之需嘛。” “我能周旋得过他们?”裴海音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是装清高,只是……算了……挺烦的。” 同学们见裴海音忧心忡忡,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换了下一个话题。 裴海音晚上还没有吃饭,到了市区内,和同学们去搓了一顿麻辣香锅——她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及时行乐,该吃的时候就要大口的吃! 麻辣香锅的店离裴海音的家很近,只隔了两条街,同学们顺路先给裴海音送回去,再各自回家。 裴海音和她们说了再见,头也不回地往楼道里走。 她的家是在三楼。在昏黄的感应灯下,她慢慢地走到了二楼,就再也没有抬起步子。 深深吸了几口气,她转身,将刚才走过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 果不其然,路边停着三辆轿车,无一例外的世界级名车,从内而外的,与这个破旧的小区天壤之别。 车前站着的男人们面色冷峻,见裴海音走了过来,礼貌地打开了中间那辆车的后车门—— 裴海音在车前站定了一下,三个月了,她第一次尝试着和他们沟通:“你们能不能不要再来接我了?我有腿,自己会走,你们这样让我感到很麻烦。” “抱歉,夫人。这是先生的指令,我们只是服从者。请上车——” 3.三块钱 在严苛的审查过后,车子慢慢驶入“北府”别墅区,这片地段一流的别墅区是几年前才建起来的,能买到此地的主人清一色的非富即贵。 北府虽然没有上一辈所住的老宅的那种悠久历史的沉淀感,但论气派、论豪华、论富丽,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偏偏又充满了艺术气息,家家户户拼得不仅是金钱,更是创意——没几处顶级设计师打造的独一无二的东西,都不好意思在北府立足。 裴海音前脚刚从车上下来,那些冷峻的男人后脚就将车子开走了。 雷厉风行——典型的他的作风,连多一秒钟都不停留。 裴海音抬头看了看,月光挥洒下来,将一砖一瓦都是金钱的别墅烘托得又神秘又神圣又梦幻,差点迷了她的眼睛。 裴海音愣愣地看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不疾不徐地朝着花园里走去——路过玉兰树的时候,一朵不堪寂寞的白玉兰花斜支出来,蹭到了裴海音的脸颊。 她被这朵白玉兰花逗笑了,在花园中边走边摸出一串钥匙——这个家很奇怪,不像是一般电视中演的有钱人家都有很多佣人保姆,这个地方一直冷冷清清,也许是出于主人的怪癖,只有一位佣人会定时来做三餐顺便打扫,如果没人在家的话,就连做饭的功夫都省了,闲置几个月没人进门也是常态。 随着入户门前感应灯的亮起,裴海音将那一串钥匙上的其中一把对准了入户门的钥匙孔—— 她推开了门。 在玄关处轻车熟路地换好了居家鞋,刚准备回身关门,她就愣住了。 因为她闻到了三个月来在这个家里从来没出现过的味道—— 烟味。 突兀的烟味。 裴海音瞬间紧张了起来,她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能进入“北府”,又能进入这个家门,如入无人之境的抽起烟来,除了这间房子的主人,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赛鸽的拍卖会上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海音感觉自己像被按了暂停键,手指搭在门手上,一动不动。 大脑告诉她,她应该现在转身逃走! 但身体的反应又确切的通知她: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为什么不关门?” 男人性感如酒酿般的嗓音在低空飞行。 裴海音无声地换了几口气,慢慢地、慢慢地……关上了入户门——感应灯的光线顿时被隔绝在外。 她转过身往客厅里望去,一片黑。 只有沙发上坐着的一个朦胧的身影,和他手上忽明忽灭的烟。 裴海音抿了下唇,声音都有一些紧绷了:“为什么不开灯?” 安静。 令人窒息的安静。 低沉撩人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为什么不进来?” “…………” 两个人对了三句话,三句一模一样句式的“为什么不XX?”。 这另本来情绪就高度紧张的裴海音更加晕眩——她已经受不了这种压迫感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客厅,摸起茶几桌上的遥控器,按开了灯—— 处于黑暗中的眼睛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闭了一下。 过了两秒钟,裴海音睁开了双眼。 她看清楚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还穿着今晚在神农庄园的那套衣服,不同于那时的气势炸裂,现在的他看起来姿态闲适,他慢慢地将手中的香烟按灭在了烟灰缸之中——那是堪称艺术品的手,细长而苍白,像个会说话的雕塑。 然后他看向她,眉峰轻轻一挑,好似漫不经心地问:“晚上去哪了?” “…………” 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 裴海音稍微耍了个聪明,巧妙地回答:“后来和几个女同学去吃了晚饭。” “恩。”对方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留在了裴海音的脸上——以目光为刀锋将裴海音脸上的浓妆都划了一遍——“我不想知道后来,我是在问你之前。” “李二少、李总、李公子、李先生……”裴海音顿了顿,这些称呼哪个都是他,但她却不知道到底用哪个好,于是她回归了最原始的:“李棠舟先生,我……” 裴海音刚说出口一个“我”字,就被李棠舟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出国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去参加那些场合?” 裴海音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她没有说话——关于这一点,她甚至连狡辩的可能都没有,因为对方确确实实地说过。 李棠舟视线一滑,眼前的景象从裴海音的面孔变成了她毫无掩饰的雪白手臂,“请给我一个理由。” “你知道的。”裴海音的声音之中甚至有点委屈,“钱。我需要钱——” 李棠舟的眉心轻轻地拢了一下,用看神经病的眼神莫名其妙地看着裴海音,“你在跟我说你需要钱?难道我没给够你钱吗?” 裴海音如实回答:“给够了。” 何止是给够了…… “但是,李棠舟先生。”裴海音用坚定的眼神和语气,“那些是你的钱,并不是我的,所有的我都有记账,我会努力还给你的。” “努力?”李棠舟轻轻地笑了一声,但他的脸上显然没什么笑意,“就是努力的去那种场合表演,努力的让金沛松之流送给你大把的金银珠宝?然后再用他们送给你的钱,努力的还给我吗?” “…………这不是我的错,不是竖琴的错,更不是表演的错。”言外之意,是谁的错你心里清清楚楚。“而且我没有收他的东西。” 裴海音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已经不想再和李棠舟交谈下去了。 还有什么再交谈的必要吗? “对不起,我要去洗澡了。” 裴海音对李棠舟礼貌地一低头,转身就跑上楼。 李棠舟静坐了几分钟,从茶几桌上摸出一支香烟——咬滤嘴、打火、靠近、点燃、吸烟,一套优雅娴熟的动作行云流水。 姜彦冰和金沛松的聊天仿佛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他们那么轻蔑地谈论着舞台上聚精会神表演竖琴的她——属于他们那个圈子里与生俱来的轻蔑。 多年来,他无数次的听到他们如此轻蔑的谈论世间的种种——男人、女人、生意、时事、资产、家庭、地位、古董……而只有这一次,他开始厌倦他们那高高在上的轻蔑。 以及那个又碍眼又不知死活的什么狗屁“钢琴王子”。 所以他连接下来的拍卖会都不想继续参加,在无数人的镜头中离开了那个地方。 尽管他已经等待“冠军鸽”的诞生等了整整一年。 *** 裴海音一跑到浴室里,她就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为的不是刚才她对李棠舟说的那些话,为的是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他们已经结婚三个月了。 是白纸黑字,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盖章的,合法夫妻。 虽然他们的婚姻是一场又市侩又冷漠的交易。 可不管婚姻有多么的市侩,在没有正式离婚之前,无法改变的事实是他们是夫妻。 夫妻……是要有夫妻义务的吧…… 三个月之前,她刚刚拿到李棠舟递给她的结婚证,下一秒他就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生意要谈,马上就飞苏黎世,所以后面的事都交给我的特助伊凡,他会帮你处理好一切。”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就开车离开了。 当天晚上,裴海音就紧紧捏着她的红色结婚证,被送进了这座对于她来说是镶了金一样的别墅,并被安排到主卧室——他的卧室。 多亏了李棠舟一直不在家,而每天来做饭打扫的佣人全阿姨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裴海音才得以慢慢地习惯,否则她可能当晚就撕证逃跑了。 她在浴室里磨磨蹭蹭的,仔细将睡袍穿好都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她从来没洗过这么长时间的澡…… 偷偷地拉开浴室的门,卧室里一如既往,没有烟味,没有他的味道,甚至连床被的褶皱都如她进浴室之前一模一样。 看来他还在客厅,或者在书房。 裴海音如释重负,好歹不用尴尬地面对面,算是给死刑减了点刑…… 裴海音紧张的止不住口渴,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二话不说就干了一杯。 然后她掀开杯子,小心翼翼地躺到大床的里侧,并将被子直接拉到了耳际,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在被窝里,外面只漏出了一双眼睛,四肢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裴海音紧闭双眼,死死地抿着嘴唇,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她在被窝里背对着李棠舟,她能听到对方在脱衣服的声音、摘手表的声音、按动手机的声音……然后他去了浴室,哗啦啦流水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再深深刺激着裴海音的神经。 她越来越害怕了…… 再之后,她听到了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4.四块钱 卧室从明亮的白变成了窒息的黑。 李棠舟将灯关掉了。 裴海音都快要把嘴唇给咬破了。 他走到床边了…… 裴海音的身体甚至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裴海音身上的被子被再一次掀开,她能感觉到炽热又陌生的身体躺在了她的旁边。 前所未有的绝望,裴海音甚至都想哭了。 然后她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靠了过来,他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裴海音直接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李棠舟当然能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在剧烈地发着抖,他用手肘微微支起身体,一把扯下裴海音脑袋上的被子,微凉的指尖探了探她的脖颈处,“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裴海音埋在枕间,猛地摇头。 透着清淡的月光,李棠舟静静地看着裴海音,他的指尖游走到她额鬓的发丝,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很怕我吗?” 裴海音将脑袋埋的更深了。 李棠舟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裴海音看,过了有两分钟,他才慢慢地躺回了床上。 他抱着她,并轻轻地安抚着她。 但她身体的颤抖没有一丝一毫减弱。 李棠舟略微有些无奈地吐了一口气——这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简直性感的要命,直接刺破了裴海音的耳膜钻进她的大脑之中,使得她甚至有些抽泣了起来。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已经嫁给他了,不是吗? 他们是法律上不容置疑的夫妻,不是吗? 最后,她感觉到李棠舟不再抱着她,并在被窝中转了个身,两个人在一张床上背对着背。 李棠舟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使得裴海音不再继续发抖。 她能感觉出来自己的身体恢复了正常。 她当然知道同一张床上的李棠舟也能。 这一晚,裴海音的睡眠质量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她活到了二十二岁,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小时候的事她记不太清了,从记事开始,她只有十岁之前偶尔跟妈妈睡,连爸爸都没有单独在一起睡过。 一下子身旁出现了一个男人让她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他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她甚至都不如网上那些吃瓜群众了解他,但……他却是她的丈夫。 丈夫。 本该是携手走过一生,最亲近之人的称谓,如今却给了一个基本上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 于是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李棠舟只要翻动一下,她就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再陷入下一个噩梦。 如此的反复纠结,终于迎来了太阳升起时,裴海音结束了她这一晚无休无止的噩梦。 睁开眼,床头柜上的钟盘显示时间为:7:30,再往旁边看去,早就空空如也了。 裴海音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虽然李棠舟已经是她的丈夫,但她可没做好所谓的清晨一睁开眼就见到他的脸的心理准备…… 又在被窝里赖了五分钟,裴海音才爬起来,去浴室洗漱完毕,再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她经常穿的浅红色连衣裙套上。 李棠舟的家里是有一件大大的衣帽室的,当她第一次走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放眼望去,一排又一排的高档定制,和电影里演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里唯一的佣人全阿姨告诉她,她也可以把衣饰鞋帽摆放进衣帽室的。 裴海音觉得根本没必要那么麻烦……她平时就不喜欢买衣服,春夏秋冬各有几件换穿,她觉得足够了。所以她就直接将衣服都挂进了卧室的衣柜里——反正也是空的。 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进过那个令人震惊的衣帽室。 整理完毕,裴海音就下楼去了。 李棠舟站在客厅和餐厅的交界处,浅灰色衬衫和暗格纹裤子,经典的英伦学院风——他背对着楼梯口,一手夹着香烟,一手举着手机打电话。 他的声音不大,而且裴海音和他之间有着一小段的距离,所以她只能听清寥寥几个词语——“冠军鸽”“杯赛”“上任”“劳斯莱斯”“基金”。 裴海音将这几个词语在脑海中排列组合了一下——她还是搞不清楚其中的因果关系,但通过简单的几个词语,她也可以感觉到事情不简单。 事实上,他的世界之中所有的事裴海音都觉得不简单…… 裴海音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接下来她应该做什么了。 然后她就看到全阿姨隔着餐厅的玻璃欢快地冲她招手。 李棠舟也回过身来看她—— “…………”裴海音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早。”她听到自己干巴巴地说。 李棠舟面不改色地看着裴海音走近,然后他拿开了手机,轻声对她说:“去吃早饭。” 裴海音愣愣地应着:“噢。” 李棠舟重新拿起手机,一边往客厅里走,一边和电话另一边的人交谈。 裴海音顺其自然地望着李棠舟走远的背影,然后一转过头,就看到大理石餐桌旁边的全阿姨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当然对方的笑容就更加意味深长和耐人寻味了。 甚至对方还夸张地对她不停挑眉。 裴海音:“…………” 是个成年人都能看出来全阿姨为什么那么意味深长。 在李棠舟刚在北府买了房子的时候全阿姨就在这里工作了,几年来,全阿姨对李棠舟的日常生活是最清楚的——他的生活里是没有一点女人气息的,裴海音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而且李棠舟的特助伊凡对全阿姨强调过很多次,这唯一的一位是嫁进来的,她不是情妇、不是二奶,是夫人、是太太! 所以,在裴海音刚进门的时候,全阿姨也暗暗感叹是个好福气的姑娘。但随后,她又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姑娘。 毕竟没有哪个女人遭得住在新婚之初就独守空闺…… 而且经过三个月的接触,全阿姨从来没见过裴海音端女主人的架子,对她百般的嘘寒问暖,不像是女主人,倒像是邻家女儿了。 进门三个月,李棠舟终于回国了。 裴海音略微崩溃地想,全阿姨一定是以为他们昨晚洞房花烛成其好事了吧………… “快来。”全阿姨笑眯眯地拉开椅子,“多吃点,补充补充体力!” “…………” 什么叫补充体力啊! 裴海音拂去额头的黑线,但不好浪费了全阿姨的好意,一边说着“辛苦啦”,一边走过去坐好。 早餐没什么稀奇的,牛奶、豆浆、鸡蛋、培根、芝士蛋糕是必备的。 不知道米拉他们从哪听说的骗人理论:有钱人家从早晨就开始鹅肝牛排…… 因为裴海音喜欢吃炒饭,全阿姨也会在早餐里加上一份炒饭。 裴海音刚吃了几口,李棠舟就慢慢地走进了餐厅,手里的烟已经按灭在客厅里了。 裴海音抬头看了看他,随后低下头,大口吃炒饭。 全阿姨见李棠舟进来,就知趣地离开了餐厅上楼打扫了。 李棠舟坐在裴海音的对面,默默地看着裴海音的动作——她是不是做任何事都如此的全神贯注?弹竖琴是,连吃炒饭都是…… 李棠舟拿起餐桌上的平板电脑,开机,“好吃吗?” 裴海音往嘴里送着炒饭,听了李棠舟的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含糊不清的:“特别好次。” 李棠舟看着她,轻笑了一声,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中的平板电脑上。 “呜呜呜——” 裴海音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她放下勺子,划开手机的屏幕—— 是微信群。 三个好友的小群。 群名是:吾辈前进的方向是莫扎特! 米拉二话不说甩了个微博链接。 裴海音知道她的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烧了。 她又吃了一口炒饭,随后用指尖戳了下米拉发过来的链接。 是一条热搜链接。 热搜内容是一张图片。 是昨晚神农庄园,李棠舟手臂松懈地支在扶手上,纤长的手指蹭着微扬的下巴,不阴不阳、似笑非笑地朝一个方向看——昨天在场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看的方向是舞台。 而他左前方几米的距离,是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流量女星。 顺着李棠舟的目光,正好是女星的方向。 于是女星顺路上了一把热搜,并把原来那张图片的热搜给挤了下去。 评论里大部分人在说“李公子根本没看她!”,少部分人在说“李公子看的就是她!”,至于其他吃瓜群众和水军们的表演裴海音就没有仔细往下看。 裴海音关了链接,偷偷瞄了眼对面的李棠舟——他一手举着叉子在吃芝士蛋糕片,一手在平板电脑上快速地划动着,花花绿绿的东西,裴海音虽然知道是股票的K线图,但她还是觉得更像心电图…… 裴海音将视线重新落回手机上—— 许蓉:6666666真够快的,昨天晚上的事。 米拉:是碰瓷不? 许蓉:赌五包辣条! 米拉:可她还是上热搜了啊! 许蓉:太俗了!如果说李棠舟跟她,我宁可相信他跟俞洁莉。 米拉:…………俞洁莉还不如她…… 许蓉:所以我说“宁可相信”,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些牛鬼蛇神统统不可能,李公子那样的家室肯定联姻啊。 米拉:是。但能怎么办?红,谁都要蹭。 许蓉:不知道李公子本人看到这些消息什么反应23333 米拉:我也想知道23333333八成气死——“什么垃圾女人都往劳资身上贴?” 许蓉:2333333 潜水党裴海音看完她的长笛搭档和钢琴搭档的聊天对话之后,简直无力吐槽了。 裴海音:李公子根本没看她啊。 米拉:………… 许蓉:………… 米拉:OMG 许蓉:你哪根筋搭错了?怎么关注起八卦啦? 裴海音:我说的是真的啊。 米拉:…………那你说他在看谁?别再说俞洁莉了,我谢谢您! 许蓉:俞洁莉辣眼睛,我瞎说的=。= 裴海音: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 许蓉:? 米拉:?? 裴海音:是我。 微信群寂静了整整一分钟。 米拉:我的妈啊啊啊啊啊!!! 许蓉:要死啦你裴海音! 裴海音:真的。 米拉:你TM……信不信老子上去就给你脑壳两坨子! 许蓉:死丫头!你害我一口泡面喷手机上了! 米拉和许蓉被雷到的反应实在太好笑了,裴海音憋着声音“fufu”地笑了起来。 李棠舟在平板电脑上停下手,抬头望着裴海音,问道:“突然笑什么?” 裴海音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清了清嗓,再一次点开米拉扔到群里的链接,然后将手机恭敬地放到了李棠舟的面前。 李棠舟莫名其妙地在裴海音的手机上划了几下,顿时就拢起了眉心,颇为嫌弃地将手机推远了,又转向自己的电脑,喝了口牛奶,“无聊的东西。” 裴海音抿着笑意拿起手机—— 裴海音:他的反应是“无聊的东西” 许蓉:凸(艹皿艹 )擦!!! 米拉:凸(艹皿艹 )擦!!! 许蓉:虽然挺符合李公子的23333 米拉:但是,裴海音,废话不多说,周一见,嘻嘻。 “那个……”裴海音的眼珠转动了几下,她听到自己鬼使神差地说,“你究竟在看谁啊?” 5.五块钱 李棠舟不停地划动着股票K线图,连头都没抬“恩?” 裴海音有种逼上梁山的感觉……她怎么一冲动就直接问了啊!只好硬着头皮:“就……就网上传的昨天晚上那张图。” “恩……”李棠舟的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击,很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你啊。” 裴海音背脊靠向柔软的靠背,坐姿十分端正。 李棠舟随口的一个答案,却让裴海音有些坐立不安。 对方现在的注意力显然全在股市上,只有她一个在尴尬。 她突然不想再让米拉和许蓉天雷滚滚了。 倒不是因为她们两个会“追杀”她,主要是她觉得这个尴尬的游戏已经没办法给她带来乐趣了……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离开餐厅,离开这个房子,离开李棠舟! 裴海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棠舟抬头看她。 “我……我……”裴海音目视前方,板板正正地说,“李棠舟先生,我要去医院了。” 李棠舟“恩”了一声。 裴海音礼貌地冲李棠舟一点头,正要离开—— “海音。” 他那性感低醇的嗓音叫她的名字却轻轻飘飘的。 裴海音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的吩咐。 李棠舟的视线从裴海音的五官慢慢地移到了她身上的浅红色连衣裙——粗制滥造的裙子洗的略微发白了,时尚感和设计感全无,但曼妙的身材曲线和雪缎般的手臂却一览无遗——几秒钟之后他的目光又挪回了对方的脸蛋。 “很美。” 他轻声说。 “…………” 裴海音好像逃命似的,转头就跑了。 清新的微风卷着片片落花飘飘荡荡——花园里的玉兰树那馥郁清雅的香气飘进裴海音的感知里,令她格外的心旷神怡。 要说嫁给李棠舟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和恐慌,唯有玉兰,使她不由自主的享受。 路过花园,拉开大门,已经有三辆豪车等待就绪。 见到裴海音的身影,站在中间那辆车前的冷峻男人毕恭毕敬地拉开了后车门。 裴海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实在搞不懂李棠舟究竟想做什么,连他本人都没有这么夸张的架势——她在外面是见过他几次的,别说没人跟着,甚至连车都是一辆低调的奔驰。 她第一次见到李棠舟的时候,他开的就是那辆普通的奔驰——尽管从霸道的车牌号上来说一点都不普通…… 但至少比对她好多了啊! “夫人,请——” 裴海音瞥了那面色冷峻的男人一眼,坐上了车。 *** 京城第一医院。 距离第一医院还有两条街的距离,裴海音就勒令司机停车了。 开玩笑,这三辆车往医院门口一停,她再从车里下去,当天她和她的全家人都会成为医院里的焦点人物…… 裴海音在医院门口的水果店里买了两斤苹果和桃子。 裴海音一走进住院处,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位身穿白大褂、微微谢顶的中年男人。 他胸前的名牌上大大方方地挂着“副院长潘建伟”六个字。 “裴小姐。”潘建伟大步流星地走近,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您过来啦。刚才挂号处给我打电话,我就赶忙过来了。” 裴海音看到潘建伟顿时笑了起来,“恭喜您晋升了啊,潘医师。” “感谢感谢。”潘建伟笑脸盈盈,献媚着,“托裴小姐的福。” “我哪有什么福啊,是您医术精湛的成果。”裴海音依旧笑着,举起手里拎着的两袋水果,“潘医师要吃点水果吗?” “不敢不敢。”潘建伟笑得更狗腿了,“我下午还有个手术呢,要去忙了,您去看您的父亲吧。” 裴海音客套地点了点头,但她一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 她见识过这些人最丑陋的嘴脸,现在无论他们对她如何谄媚,她只觉得气愤。 裴海音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加护病房。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的女人在摇动着多功能病床,想让病床的男人靠着病床的幅度坐起来。 裴海音赶忙冲过去,将手中的水果往地上一放就去搭女人的手——两个人齐心协力地帮助男人坐了起来,并让他舒舒服服地枕着两个枕头。 中年男人病病殃殃的,看着裴海音,没什么力气,“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裴海音从地上捡起水果,轻笑着:“爸爸你也不看看都几点了,不早了啊。” 裴父和裴母对视了一眼。 为了不妨碍病房里那些高端的仪器和裴父身上的各种管子的运行,裴海音只好将水果放到了床尾,再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水果刀,走到病房自带的纯净水渠道冲洗。 水流刚落到刀背上,她的注意力就被水槽角落的一个破旧的铝制饭盒吸引了。轻手轻脚的打开——里面只有米饭和一样配菜,是没什么油水的小白菜。 裴海音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盖上了饭盒,随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裴父的病床旁。 裴母满脸担心地打量着裴海音的脸色。 裴海音拿起一颗红苹果,熟练又仔细地削皮,随口问道:“雨沁去补习了吗?” “是啊。”裴母回答,“马上就高三了,最近学校周末都要组织补习。” 裴海音点了点头——苹果皮又薄又长,没有任何要断的迹象——她抬起头:“钱还够用吗?” 裴母低下头,只有裴父虚弱地回答:“够用。” 裴海音没有说话,默默地削好了苹果,递给了裴父。 裴父接过苹果,就看到裴海音泛红的眼眶,他急着喘了几口气,“哭什么?你上次给了我们那么多钱,我们用一辈子都用不完,怎么可能不够用呢?” 裴海音委委屈屈地擦了下眼睛,“那你们怎么还不吃点好的?” “一想到那是卖女儿的钱……”裴母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我连饭都不想吃了。” 裴父急得脸都红了,猛烈地咳嗽了好几下,才软绵绵地责备起裴母:“什么卖女儿?给别人听了不是损害海音的名誉吗?我们海音又不是给人包了去……”说着说着他也红了眼眶,再也说不下去了。 裴海音看着她的父亲,要强了半辈子的男人,却大病如山倒——几年间,不仅将两人半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了,甚至还要沦落到“卖女儿”的地步,他的心可要比裴母和裴海音痛得多了。 “爸爸,妈妈。”裴海音轻轻握住裴父那扎着针头的手,轻声轻语地说,“你们不要太有心理负担了,那只是我管他借来的钱,早晚都会还给他的,所以你们也不要总抱着‘卖女儿’的心态过日子呀!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现在做什么疗程我们也不会差钱了。再说——”裴海音俏皮地笑了一下,“你们女儿能卖那么多钱,不应该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儿吗?” 裴母一下子破涕为笑,轻轻点了下裴海音的鼻尖,“你这臭丫头。” 裴海音呲牙笑了起来。 看到裴海音的笑容,裴母心上的阴霾也稍微扫去了一些,但她依然不放心,小心翼翼地问:“他……他对你好吗?” 裴海音笑着:“他当然对我很好。” 裴母又和裴父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更加小心翼翼了,“那……他的父母对你……呢?” “也很好啊,他们很喜欢我。” 其实裴海音根本就没见过李棠舟的父母——报纸和电视除外。但她的情绪和表情简直天衣无缝,裴父裴母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海音。”裴父颤颤巍巍地将手覆盖在裴海音的手背上,“是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和陶宁。” “…………” 裴海音有些崩溃:“我一直把陶宁哥当成兄长,就算没有李棠舟,我们也是不可能的,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了。” “唉——”裴母长叹了一声,“陶宁那小伙子哪都挺好的,你和他各方面也般配,我们两家父母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没想到……造化弄人。” 不得不说,裴海音十分佩服老一辈的脑洞,简直比米拉和许蓉她们开的还大。她对陶宁怎么看怎么是兄妹友谊,别说八字没一撇,甚至连八字都没有啊,竟然也能扯到喜酒上去。 “我已经结婚了,短时间内我还不能还清李棠舟的钱,没办法跟他离婚。”裴海音小声嘟囔,“所以这种话不要再说了,要是让李棠舟或者陶宁哥听到,我成什么女人了……” 裴母刚要说话,视线就被推门而进的人吸走了—— 她愣愣地站了起来。 裴海音顺着裴母的视线回过头—— 6.六块钱 男人。 熟悉的男人。 这一眼,好像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虽然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也没有多长的时间。 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她的世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她还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如今她已是嫁入别门的人丨妻。 “陶宁哥。” 陶宁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推了推眼镜,将手中的钢笔扣上放进白大褂的衣兜中,微微一笑,“呦~海音来啦。” 裴海音回以微笑。 说对方没有刻意回避她是不可能的——她最多隔几天就要来医院一次,而对方是第一医院的医生,又是肝病科的,查房是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 陶宁走到裴父床前,裴海音顺势站起身让开位置。 陶宁观察了一圈病房内的各种仪器,掏出钢笔在文件夹上仔仔细细记录着各项数据,属于医生的职业化的语气:“新肝的排斥和适应情况还需要再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裴海音全程都没有出声,她一字不落地在听陶宁说话。 报告完了裴父的情况,陶宁又说了一些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 陶宁离开之后,裴海音又给裴母削了个苹果,三个人闲话家常。 正午时分,陶宁再一次来到了裴父的病房——他已经脱掉了白大褂,身上穿的是他的常服,“我正好下午没班,想着顺便接阿姨和海音一起去吃个饭吧。” 裴母是知趣的人:“你就带海音去吧,我还要留在这照顾你裴叔叔。” “那我很快就回来,饭盒里的那些就不要吃了,我会给你们带一些回来的。”说完,裴海音就大大方方地跟着陶宁离开了医院。 医院周围没什么豪华酒店,但小饭馆很多,陶宁找了一家东北菜馆。 点了三样家常菜,陶宁给裴海音倒水,有些意兴阑珊地说:“现在还带你来这种破陋的小餐馆,是不是挺没意思的?” 裴海音直直地注视着陶宁。 “你老公可能这辈子都没进过这种地方。”陶宁微微挑起了嘴角,颇有自嘲的意味,“真的没想到,我没输给某个钢琴家或者小提琴家,却输给了和你我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他——”他顿了一顿,又否定了,“不,我是输给了钱与势。” “陶宁哥——”裴海音的唇角垂了下去,“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了。” 陶宁无奈地笑了笑,“你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你对我们家做的一切,我铭记在心。”裴海音坚定地说,“那个时候药物的价格飞涨,只有你愿意偷偷将我爸爸需要的药物低价卖给我们。那些家伙们对我说过的话我也毕生难忘,但更让我气愤的是他们之后对我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反转,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 陶宁整理着一次性餐具,思索了片刻,“那你怎么不干脆把你的气愤告诉李棠舟,他要是想帮你治那些人,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吧?” 裴海音嗔瞪着陶宁,嘟着嘴小声嘀咕:“那我岂不是也成了狗仗人势的东西……” 陶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裴海音——不管她的外表还是内心,都一如从前,好像嫁入顶级豪门并没有给她带来一丝一毫的改变。 想到这里,陶宁就将视线下移到裴海音的浅红色连衣裙——“这套裙子是我三年前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裴海音如实地点了点头。这几年裴家的经济条件每况愈下,她一直穿着以前的那些衣服,很多年没有翻新过了。 “它看起来太旧,一点美感都没有了,已经不适合现在的你。他那么有钱,都不给你买新衣服的吗?”陶宁停顿了几秒钟,“算了,同样身为一个男人,也明白他那样的家世地位身边的诱惑,我根本不敢奢望他有多想着你,一会儿我带你去买吧。” 显而易见的,陶宁对李棠舟非常失望。 “…………” 裴海音偷偷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裙子。 可是明明早晨李棠舟还对她说了很美…… 究竟是谁在骗她玩啊?!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尽管她现在确实缺钱缺的紧,但还不至于买一条裙子要花别人的钱。 没多久饭菜就端上桌了,东北菜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量大”。 裴海音大口地吃着饭,没有空档和陶宁聊天——她父母还在医院里饿着肚子,她急着给他们带饭菜回去,一想到她上午看到的饭盒她的心里就酸涩不已。 很快裴海音就将自己的饭碗一扫而空,并打包了一盘溜肉段和韭菜炒鸡蛋,以及两份白米饭。 陶宁非要陪她去商场,说是当做她的结婚礼物——本来裴海音是百般推辞,但听到这个理由她倒不好继续拒绝下去。 裴海音先将饭菜送回了医院,和她父母简单说了几句,就和陶宁一起出去了。 医院附近只有一个小商场,进去随意挑了挑——裴海音对逛街买衣服这种事没有嗜好,随便走了几家品牌店,从标签上看来价格不菲,即便是陶宁说要送给她,她还是舍不得。 陶宁只是个家庭条件一般,又刚工作没几年的小医生,实际上他也什么钱——有积蓄他早就会借给裴家了。 逛了有一个小时,裴海音选了一条黄色碎花的长裙,她的身材高挑,适合长裙。 陶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装长裙的袋子递给裴海音的,更不知道自己用什么心态对她说出“新婚快乐”这四个字。 裴海音笑得眉眼弯弯:“谢谢你,陶宁哥。” “走吧,我回家正好顺路,送你回去——” 陶宁当然指的是第一医院。 这一路,裴海音心情不错,笑容阳光,对陶宁也没有像午饭时候那么沉默寡言。 裴海音和陶宁有说有笑地推开了加护病房的门—— “爸、妈,看陶宁哥买的……” 裴海音立刻住上了嘴。 因为只需要两秒钟,她就看清楚了病房里的一切。 裴父病床旁边的大包小裹堆得满满登登,裴海音扫了一眼,只看包装她就知道全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伫立在窗前的男人,背影看来清俊挺拔。下午的阳光射了进来,将他的影子在地砖上拖映得又斜又长。 他慢慢地转过身—— 容颜惊艳了阳光。 而阳光勾勒出他深蓝与深紫相间的不规则格子衬衫,和修长的英伦黑裤。 白、黑、灰三色相间的斜条纹领带随性地挂在脖子上。 裴海音第一次见到有人像他这样系领带的。 不对……这不是系,而是挂,就像挂着长长的围巾一样,领带的尾端还在他插着裤兜的手背上摇摇晃晃。 虽然已经不是早晨的那套衣服了,但优雅的格子、学院的条纹,他的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英伦学院风的高贵和气质。 和早晨一模一样。 他深不可测的目光在裴海音和陶宁两人僵住的笑容之间游走了几回,接着唇角轻轻上挑,一个平静又冷漠的微笑。 “海音……”裴母站了起身,紧张得声音都打颤: “姑……姑爷来了。” 7.七块钱 裴海音默默地提了一口气。 “李……李李李……” 她“李”了半天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除了“李棠舟先生”,其他所有的称呼她都叫不习惯——但在她父母的面前,她怎么可能叫自己的丈夫为“李棠舟先生”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她和李棠舟的关系无比生分吗? “你这孩子!”裴母从病床边大步走了过来,并一把拉过裴海音的双手,用力拍了一下,责备道:“见到姑爷连话都不会说了吗?李什么李?怎么还大起舌头来了?” 裴海音轻轻地咽了咽口水。 裴母看了一眼站在裴海音身后的陶宁,又看向裴海音,顺着握住裴海音双手的姿势,将对方手中的袋子接到了自己的手中,一边打开看一边继续责备:“让你去帮我买条裙子怎么这么慢啊?幸亏我让陶宁陪着你一起去了,否则放你自己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来呢。” 裴海音在裴母接过袋子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母亲是在帮她解围——尽管陶宁送给她的长裙是作为新婚礼物的,尽管她和陶宁之间干净清白,但落在李棠舟的眼中,也许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众所周知,她和陶宁是青梅竹马的老邻居,就算没有情愫在,也有友情甚至亲情。固然他们之间坦坦荡荡,但卒然被李棠舟撞破,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解释清楚的。 李棠舟依然插着裤兜,保持原来的姿势—— 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幕,他加大了唇角的上挑幅度。 一直躺在病床上病病殃殃的裴父咳嗽了几声,颤颤巍巍地说:“走廊的空气太阴了,我不舒服,都进来,把门关上。” 裴父都这么说了,最后进来的陶宁赶忙关上了门。 “陶宁哥,你坐吧。”裴海音轻声说了一句,就走到了病床边,帮着裴父整理枕头、擦脸——她当然知道李棠舟的目光是一错不错地黏在她的身上,紧紧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 明明她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啊…… 裴家父母自然嗅到了空气中尴尬的味道——裴母知趣地抢过裴海音手中的毛巾,“我来吧——”并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现在应该做事的可不是伺候她的父亲。 裴海音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李棠舟的面前,脑袋微低着。 “李……李……”裴海音决定放弃称呼对方了,直接问:“你怎么来了?” 李棠舟只是轻轻地呼吸,不语一字。 两分钟过后,一直微垂着脑袋的裴海音才试探着抬起脸,与李棠舟对视。 只见对方的眉心若即若离地皱着,又过了许久才一字一顿地说: “难道我不可以来看望岳父岳母吗?” 裴海音近乎于条件反射般地摇了摇头,她又怕李棠舟误会了她的意思,补充了一句:“可以。” “海音。” 他朝她伸出手。 裴海音呆呆地看着他那细长又苍白的手。 要……要干吗? “…………” 李棠舟不动声色地抓起裴海音的一只手就握进掌心里。 他的手可真凉,尤其是指尖,冰冷冰冷的。 裴海音的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几秒之后,她就放弃了挣扎——她的父母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在父母面前,就算是做戏也要做下去啊,裴海音崩溃地想。 她不满地抬起眼,李棠舟已经侧过脸,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竟然开始四处看起风景来了。 裴海音背对着她的父母,有些委屈地嘟起嘴——李棠舟明摆着就是在欺负她啊,知道在父母的眼前,无论他怎么肆无忌惮地做过分的事,她都不可能有任何表示的。 太坏了! 虽然李棠舟的视线是对准了窗外,但他眼角的余光可是将每个人的反应给尽收眼底。 陶宁就用那种又落寞又痛心的表情凝视着裴海音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裴海音被李棠舟拉到了裴父的病床前,他浅笑着说:“爸、妈,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接下来还有点事,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好好好。”裴家二老笑脸盈盈,“你们注意安全。” 然后,李棠舟紧紧握住裴海音的手,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一瞬间,陶宁立刻愣愣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甚至连后背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因为在小夫妻离开的前一秒,李棠舟似笑非笑地眯了下眼角,看了他一眼。 只有一眼,但那却是撕去了伪装的假面,陶宁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所有细致入微的表情——那是充满了不悦、不满、不爽、不痛快的——对于陶宁来说,一切都可以汇成一个词语:恐吓。 对方在恐吓他。 明晃晃又赤丨裸丨裸的恐吓! *** 一出了裴父的加护病房,裴海音就开始用力挣脱着李棠舟,她不敢大声,怕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力——尽管李棠舟如此大摇大摆地牵着她到处走已经超级吸睛了——她只能小声嘀咕:“放开我……你放开我……放开我的手……” 裴海音用另外一只手去掐李棠舟的胳膊,两个人扭扭捏捏、拉拉扯扯地到了医院的大堂里。 潘建伟急急忙忙地从远处跑来,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近乎是点头哈腰,“李总,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李棠舟紧锁着眉头,只送给了潘建伟一个字,掷地有声: “滚!” 对于李棠舟的命令,那个副院长只能无条件服从,于是他“滚”了。 这一来一去,目光越来越多,裴海音无奈地放开了手,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医院。 刚一走出医院的大堂,裴海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挣脱,最后甚至都带着点哭腔了:“你……你放开我……你现在还在热搜挂着呢,我不想上……我们会被拍的……” 李棠舟这才停住脚步,并松开了裴海音的手——她立马撤退了三步,和他保持了有快两米的距离。 他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想被拍吗?” 裴海音二话不说地就摇起头。 李棠舟快速走了两步,不由分说地一把抓起裴海音的手,力道很大也很强硬:“你不想,就没人敢!” “…………” 裴海音欲哭无泪地被李棠舟连牵再抱地拽到了停车场——远远的她就看到他的那辆看似普通其实很不普通的黑色奔驰。 随后,她就被对方给塞进车子里。 一路无言,风驰电掣。 李棠舟都快要将车开得飞起来了,裴海音紧紧攥着安全带,浑身上下发着抖——她害怕,她怕这个恐怖的车速,更怕开车的人。 “北府”的审查是无比严苛的,但这个车牌号就是免查令牌——连拦截的人都没有,车子畅通无阻地飙进了家里的停车库。 裴海音牢牢抱着自己的脑袋。 她发誓,下辈子都不要坐李棠舟的车了! 车门被人打开,她的手腕再一次被人握住。 裴海音抬头,恐惧地看着李棠舟,并用力地往后缩着。 几秒钟之后,她就被李棠舟给抱下车了。 “你放开我!”裴海音那一双大白腿就在空气中乱踢了起来,“我没残疾,会自己走路!” 李棠舟没有坚持己见,而是顺着裴海音的意思将她放了下来。 裴海音咬着唇角被李棠舟拽上二楼。 裴海音更加害怕了——如果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惹到他了,那么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至于为什么惹到了他,她当然一清二楚。 可是,要怎么解释呢?会不会越解释越混乱? “我我我……” 距离卧室越来越近,裴海音就越来越抗拒,胡言乱语的解释,“陶宁是我的哥哥……他是哥哥……” “闭嘴!” 李棠舟阴阳怪气地说,“不许你叫他哥哥!” “…………”裴海音委屈。 两个拉扯着到达卧室的房门之前,裴海音甚至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8.八块钱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李棠舟并没有打开卧室的门,而是继续把她往走廊深处带去,最后,停在了一扇大门之前—— 李棠舟回过身,看了看裴海音,紧接着,他推开了门。 裴海音一眼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李棠舟带她来的地方是衣帽室。 裴海音还记得她刚住进来的时候,全阿姨带她来看过一次,一排一排的高档定制,她一度觉得自己在看电影。 但那些高档定制都有一个特点:男装。 而此时此刻,衣帽室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男装的旁边同时挂起了女装,各种各样的季节和风格,光是百褶裙这一种类就春夏秋冬无数个类型了。 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说不定会以为是将某家商场从头到尾搬个彻底呢…… 裴海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震撼的感觉了,用天旋地转完全不足以形容——住在这个家里的女人只有她一个,需要穿女装的也只有她一个。 所以李棠舟是买给她的。 毫无疑问。 李棠舟终于松开了裴海音的手,走进衣帽室,就在门口附近的女装之中随便翻了几下,选定了一件连衣长裙,毫无杂念的肉粉色,却充满了时尚的设计感——从领口沿着领型往下,一直到前胸口处,一针一线的绣着白花,像一双纤纤玉手捧着花环绕在领口。 李棠舟拉起裴海音的手。 “去换这件。” 裴海音怯生生地望着李棠舟—— 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但她忘不了刚才的“云霄飞车”和不容抗拒的气势,她确确实实惹到对方了,她甚至都认命地以为对方要对她婚内强丨奸了…… 裴海音的内心很抗拒,但无论如何,她今天不敢再惹李棠舟。 她只好慢慢地接过那件质感柔软的裙子。 话虽如此,但裴海音绝对不会在李棠舟面前换裙子。而对方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让给她衣帽室的意思,她就转身准备回卧室里去换。 “去哪?” 李棠舟立马抓住裴海音的一只手——他当然猜到了裴海音的想法。虽然他很想让裴海音在自己的面前换上他买给她的新衣服,但是他也知道,要是真的提出了这种要求,本来就怕他的裴海音会对他更加恐惧。 那么……大概这辈子他的婚姻生活都不会顺心和睦了吧…… “你去里面换,我正想要抽根烟。” 李棠舟下楼去了。 裴海音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裴海音默默地注视着手中的这件裙子——她和李棠舟认识到现在,好像除了结婚这件事,其他的事……他都挺为她考虑的。 可是结婚又是终身大事。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甚至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他对她的态度就彻底反转了好几次。 裴海音关上了衣帽间的门,磨磨蹭蹭地脱掉了自己的那件过时的红裙子,再换上这件——尽管她的动作极慢,但她全程都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件衣帽室。 刚才的魂飞魄散和现在的受宠若惊,两种极端的感觉纠缠在一起,让她诚惶诚恐。 *** 太阳将落不落,将整片天空染得红彤彤的。 裴海音慢慢腾腾地走下楼去,在楼梯的拐角处就看到了站在客厅那巨大的落地窗前吸烟的李棠舟。 “…………” 裴海音犹豫了一秒,下了几层楼梯,僵硬地叫着对方:“李棠舟先生……” 李棠舟回过头。 火红的夕阳洋洋洒洒,好像在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铺出了一道桥梁——桥的一头是落地窗前的他,另一头是楼梯半腰的她。 指尖的香烟静静地燃烧着。 李棠舟微微一笑。 “很美。” 他的嗓音不含烟气,却带酒味。 仿佛整个空间都飘起了醉人的酒香。 裴海音立刻垂下眼波,睫毛微颤。 她终于知道哄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了…… 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穿着什么衣服他都是一个评价,连新瓶都不舍得换一个的。 “海音。” 裴海音慢慢地抬起视线。 “美的是你,无关衣服。” “…………” 裴海音简直要给李棠舟跪了。 他怎么说这种鬼话都脸不红的? “我一直想着你的。平时你去上课的时候,衣帽室的空间已经慢慢填满了,早晨我还在纳闷你是不是一件都不喜欢,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竟然都不知道。有些事,我没说,但不代表我没有为你做。” “…………” 裴海音转身就逃一样的往楼上跑。 救命呀!大佬怕是吃错药了啊! 上一秒还在“打巴掌”呢,怎么下一秒就“塞甜枣”了啊? 小小的新衣服风波最后的结局就是,裴海音连晚饭都没吃。 她回到卧室先是给陶宁打电话致歉。毕竟那条碎花长裙是对方的心意,并再三表示明天就会去裴母那里把裙子拿回来,陶宁支支吾吾的没有表态。再就是洗澡上床,将自己密不透风地裹在被窝里。 她甚至连竖琴都没练。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恨不得只用一半的身体躺在床上,更恨不得用她长长的黑发和李棠舟画出一条三八线出来,两个人能离多远就多远! 说实话,李棠舟这一整天变化莫测的行为确实让裴海音的心里更慌了——她不仅没办法知道对方的想法,现在更看不穿对方暧昧的态度!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于是一连好十几天,裴海音都躲着李棠舟,错开起床的时间,错开早饭的时间——她怕上课迟到,往往在李棠舟还没起床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完毕出门了。 连天都未亮。 而到了晚上,裴海音有时候会去当竖琴家教赚钱,这样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错开晚饭的时间,而没有工作的时候她也会留在学校多练两个小时的琴。 几天之后,裴海音就放弃了挣扎。 因为她发现李棠舟可比她想象中的有毅力多了。 不说早晨,只说晚上——她不回家李棠舟就不吃饭,只在书房里埋头工作,等到她到家了,李棠舟才慢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并一脸若无其事的:“吃饭吧。” 裴海音往餐厅里一瞟,全阿姨正在手忙脚乱地端着饭菜去厨房重新加工。 “…………” 她对全阿姨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算了,李棠舟这个人虽然捉摸不定,但她尽可能的不要去惹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吧…… 从此之后,就算她对李棠舟再害怕,都不会再尝试“拖延时间”的政策了。 这是个无效行为! 晚饭过后,裴海音的活动范围只有餐厅和阳台——在餐厅看书学习做作业,在阳台练习爱尔兰小竖琴。 而李棠舟大部分时间喜欢坐在客厅里。 真正和李棠舟生活在一起之后,裴海音才知道他是真的忙——电脑、文件、报表和指尖的香烟一样,离不开手。 而一到了晚上,尤其是九点之后,李棠舟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接电话。 有时候裴海音在餐桌上翻看书籍和琴谱,经常会听到李棠舟讲电话——她不是故意听对方的墙角,但就算是寥寥数语,她也能听明白这些电话大多数是为了什么原因才会打来。 他们在叫李棠舟出去玩。 裴海音早就知道李棠舟非常喜欢玩,热搜上捕风捉影的消息数之不尽,而且玩的东西又多又杂——连赛鸽那么冷门的东西他都喜欢玩,更何况其他有趣的娱乐的呢? 有钱、有能力、有家室、有地位、有圈子——他完全有出去玩的资本。 可这么多天,李棠舟又为什么不出去玩呢? 倒不是裴海音自恋,除了因为她,她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大概李棠舟是想补偿他晒了她三个月这件事吧。 当然,站在裴海音的角度,她是无比希望李棠舟出去玩的。 只有李棠舟不在家,裴海音才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然永远紧绷着一根弦。 李棠舟时不时就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注视裴海音。 只是裴海音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竖琴之上。 李棠舟虽然不出去玩,但和裴海音交流甚少。 直到有一天晚上,天色已沉。 裴海音正在餐厅里调整爱尔兰小竖琴的音弦,突然接到了李棠舟的电话。 另一边人声嘈杂,李棠舟的声音差一点就埋没进背景音之中—— “今天有事,我可能不回去,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裴海音巴不得呢,她立刻“恩”了一声。 她听到电话的另一端有几个男人在喊:“棠舟!给谁打电话呢?!赶紧过来,这把你庄呢——” 裴海音催促着李棠舟:“他们在等你玩呢吧?快去吧。” 说完,她就挂掉了电话。 京城的夜空,很少有这种繁星璀璨的景象,裴海音坐在宽敞的阳台上,身旁除了天蓝色的小竖琴,就是花盆里种植的各种各样的花卉。 再配合上花园中的玉兰,裴海音慢慢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着花香。 然后不绝于耳的刹车声撕破了短暂的宁静。 裴海音睁开眼睛—— 她可以看到大门外停下了几台轿车。 一分钟之后,一群黑衣男人拥簇着一个又雍容又华贵的美丽女人走进花园里。 裴海音彻底惊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能进入“北府”这个别墅区就已经是难上加难了,更不要说他们还能肆无忌惮的打开大门。 这群人到底是谁?! “叮咚——” 楼下的门铃响了。 9.九块钱 裴海音蹑手蹑脚地走下楼。 “叮咚——”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越按越快。 从楼上阳台到楼下玄关处,短短的几分钟,裴海音的脑海中却浮现了无数种的场景。 豪门恩怨?职业绑匪? 站在玄关处的裴海音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并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但这些都不足以缓和裴海音的紧张感。 “李棠舟!” 浑厚又沉稳的女人声。 裴海音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慢慢打开了入户门。 近乎是同一时间,从门外呼啦啦地闯进来四五个黑衣男人—— 裴海音下意识地退后了好几步。 从那群黑衣男人之后走出的是一位妆容精致、雍容华贵的女人。 刚才在楼上裴海音只能看到剪影,现在这一刻她才认清楚这个女人是谁。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除了那眉梢眼角和李棠舟相差无几的神态,她更多的是在电视和报纸的经济和时事板块见到对方的尊荣—— 章荪兰。 李棠舟的亲生母亲。 她是大名鼎鼎的“李夫人”,更是一位投资经商毫不含糊的女强人。 这是裴海音第一次见李棠舟的母亲,尽管对方是不请自来的,但她从小就十分尊敬长辈,不管出于什么礼数总该她先打招呼的,于是她礼貌地笑了一下,“夫人,您请进——” 章荪兰将目光砸到裴海音的脸上——自上而下,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审视,“棠舟呢?” 裴海音从善如流地说了一句既体面又无用的回答:“他不在家。” “哦,不在家是吧——”章荪兰绕过裴海音,自顾自地走进了客厅——这个时候那些黑衣男人们已经将入户门给关上了。 裴海音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章荪兰往客厅里走。 章荪兰仰头挺胸地端坐到了沙发上,笑容不变:“知道我是谁吗?” “恩。”裴海音从茶几桌上拿起一只精致的茶杯,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茶水,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章荪兰,“我想,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章女士。” 章荪兰依然用复杂的眼神审视着裴海音——睡袍和居家鞋,仅仅从这两个简单的讯息,她就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就是裴海音。 她只用一只手接过裴海音递过来的茶杯,一口都没喝,随手就放到茶几桌上,由于当真是很随便,连茶水都从杯边洒了出来。 “棠舟能去哪里?真当我不知道吗?我生的儿子,我对他一清二楚。可你呢?你似乎对你的男人一点都不了解啊。” 裴海音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说实话,章荪兰这话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章荪兰轻轻挑了挑眉梢:“你是不是觉得有棠舟罩着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起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美梦?是不是觉得,棠舟对你真爱无敌,甚至都敢背着他父亲和我去跟你领结婚证,所以将来李家的天下有你的一份?” 裴海音摇了摇头。 “这个头摇的不诚实。” 章荪兰唇角微微浮动,虽然眼底没有笑意,但面上确实在浅笑——讽刺失败者的高傲且蔑视的笑容。 “确实,棠舟本身的能耐已经够大了,但他目前为止还翻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从你们领证的第一天,我就已经接到确切的消息了。但是我没有管他,知道为什么吗?” 裴海音想了想,如实地摇头,“不知道。” “因为我的儿子和大部分二代公子不一样,他喜欢在外面鬼混,但他很少和女人鬼混——绝大多数都是娱乐圈那些燕燕莺莺碰瓷他罢了——所以他找了个你,我甚至觉得身边有个女人陪他也是不错的结果,至于是包养还是结婚我根本不在乎,反正,迟早都是要各归各位的。” “事实也证明了我的想法,棠舟确实没把你当成一回事,甚至结婚了都没有把你带回去给他父亲和我看一眼。结婚证,不过就是那废纸一张。” 裴海音微微低着头,眼珠转了一转。 章荪兰真是话术高手,字字诛心。 “而且你实在是不争气!这才几个月啊,你连个男人都拴不住?竟然还能让他像单身的时候夜不归宿?江客心一回国,你就放他去参加她的宴会?”章荪兰淡然浅笑,微扬的尾音似乎还真的有一些赞许,“也许你是一个可以摆正自己地位的女人吧。” 江客心? 裴海音从记忆中搜索了一轮——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所以现在对于你来说,首当其冲的任务就是赶快给棠舟生个儿子。”章荪兰慢悠悠地撩了下眼皮,“永远不要迷信一个男人的情话,尤其是像棠舟那样背景的男人。只有儿子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救命稻草,唯一的救命稻草!就算棠舟不要你的那一天,我们李家也绝不会不承认孙子的,他有名正言顺的财产的继承权!也许将来你不会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但作为他的生母,你会一生荣华富贵,会有用不完的钱。” 裴海音轻轻皱了皱眉。 章荪兰扬起一个亲切的笑容:“想必这也是你父母将你卖给棠舟的最终目的吧。” 到这里,裴海音突然笑了起来,礼数周正,“抱歉,章女士,我有些听不懂你的意思。”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章荪兰姿态优雅地从茶几桌上端起刚才裴海音给她倒的茶水,只用余光瞥着裴海音,然后,她冷笑着站起身,将手中的茶水对准裴海音的脸蛋一泼而尽。 裴海音没有任何的失态,她只是闭了闭眼,甚至都没有用手去挡、去擦。 “哎呀,看我不小心的,真是对不起。” 章荪兰古里古怪地笑了一声,然后她做了一件让裴海音的心里防线再也无法牢固的事—— 她翻开自己的手包,漫不经心地抽出来三张支票,狠狠地扇在了裴海音的脸上。 “够了吗?” 10.十块钱 裴海音面无表情地直视着章荪兰,对方当然也在一脸蔑视地看着她。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声地对视了一分钟。 然后—— 在章荪兰轻佻地注视下,裴海音慢慢地弯下了腰,捡起了地板上已经被沾湿的支票。 与此同时,章荪兰满是鄙视地“哼”了一声。 裴海音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甩了甩支票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说:“章女士,我不知道您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作为过来人‘好心’提醒我,那么,您的忠告我已经收到了。如果您只是想来羞辱我,甚至羞辱我的父母,那么,您的目的也达到了。” “作为一个女人,我崇敬您的成就,您是众所周知的‘章女士’,您活出了自己,不是豪门的附属品。作为一个长辈,我尊敬您,从您进门,该有的礼数我一项都没差——我的父母虽然穷,爸爸更是重病缠身,但他们把我教养的很好。” 章荪兰定定地看了裴海音几秒钟,接着嗤笑一声——说话的艺术啊,明里在褒,暗处在贬——这不就是在说她虽然事业有成,腰缠万贯,却没什么教养么? “章女士,您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吩咐的话——” 裴海音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荪兰傲慢地一挑眉,那细长的眼尾又风情又刻薄:“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愿意来就来,喜欢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真以为和棠舟领了个结婚证你就能端女主人的架势了?现在该走的是你!你的父母不是很好吗?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回去跟他们去睡草垛子?!怎么不去嫁给那个穷医生邻居?说到底,你不也是嫌贫爱富吗?” 裴海音微笑了一下,半垂着头将手中的支票给整整齐齐地叠了几折,然后她抬起眼,依然微笑着,声音却冷到了冰点,“章女士,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 说完,裴海音就一把揪住章荪兰的领口,用力一扯——高档丝绸撕裂开来,章荪兰白花花的胸丨口露了出来。 章荪兰尖叫了一声。 玄关处的们黑衣男人听到章荪兰失控的叫声,立刻往客厅里冲。 同一时间,裴海音咬牙切齿地将手中叠得整齐的三张支票塞进了章荪兰藏蓝色的内丨衣里。 “够了吗?” 她用章荪兰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反问对方。 “夫人——” 那些黑衣男人冲到客厅集体愣住了。 “啊——” 章荪兰尖叫着护住胸口,声音处在破音的边缘,对那些男人吼道:“滚!!!” 裴海音冷漠地打量了一番章荪兰,最后她从壁柜里拿出一条水蓝色的围巾,慢慢悠悠地围在了章荪兰的脖颈上,为了防止对方走光,她甚至还帮助对方多绕了几圈。 章荪兰狠狠地看着裴海音——这么多年,都是她在斥责别人,已经没有人敢如此侮辱她了,上一个敢这样做的,还是那个女人。 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不论她再怎么自我强大,都只能是续弦,这辈子她都无法成为结发妻。 结发妻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连她儿子的结发妻都敢羞辱她! 直到那个女人的脸和裴海音的合二为一,章荪兰愤怒地扬起胳膊,一个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但她的这个巴掌没有打成功。 因为当她的胳膊将要落下之时,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开门声。 此起彼伏的:“二少爷。” 紧接着玄关处就传来了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你们……?” 李棠舟一走进客厅,他就住了脚——章荪兰坐在沙发上,裴海音半蹲在沙发前,伸手在帮章荪兰整理着围巾,而章荪兰那玄在半空中的手传递出了全部的信号: 如果不是被他撞到,章荪兰就要下手抽裴海音巴掌了。 李棠舟轻轻拢起眉。 章荪兰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棠舟……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参加客心的宴会了吗?” 李棠舟立马否定,“别别别,我是去参加客航的宴会,那可不是客心的,您最好弄清楚主人公。” 章荪兰很不满李棠舟的回答,她一把推开裴海音,气哄哄地站了起来,“江客航和江客心是亲兄妹,你当我不知道?” 就在章荪兰推裴海音的那一下,李棠舟立刻跑上前,将裴海音给扶住了——她的面容、黑发、肩膀都泛着水光,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蛋,目前没看出来被打的痕迹—— “我要是不回来,章女士是不是准备把天给戳破啊?”李棠舟紧皱着眉心,将视线从裴海音挪到了章荪兰的脸上,“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要是有气就找我来撒,你欺负她干嘛?……恩?” “棠舟!”章荪兰大步走上前去,指着裴海音,质问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跟妈妈说话?” 李棠舟原本是扶着裴海音的,见章荪兰过来,他下意思地就将裴海音给挡到身后了,听完章荪兰的话他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你心里明镜儿一样,我可不是第一天这么跟你说话了。” “棠舟……你不要这么跟妈妈说话啊!”章荪兰嘴角微微抽搐,“你这样太伤妈妈的心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你的,这个女人——” 说着,章荪兰猛地掐住裴海音的胳膊,将她从李棠舟的身后给揪了出来,“你别给我往我儿子后面躲!刚才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棠舟回来了,你就装柔弱了是吧?” 她狠狠地瞪了裴海音一眼,又转向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护着这个女人而伤害我呢?妈妈不是不让你找女人,江客心、何美芸……那么多和你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你不要,就非要找这个只为了钱的女人?” 李棠舟二话不说地从裴海音的身上扯开了章荪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用不着你质疑我的眼光和审美,你也别在这给我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看看现在几点了?”李棠舟用指尖点了点腕上的表盘,“都下半夜了吧,你赶紧回家去——” 章荪兰突然委屈了起来,“你娶了媳妇就不要妈妈了?” “我没说不要你,但是你现在需要先你自己的家——” 李棠舟不再理章荪兰,而是拔高了点音调,“都给我进来!” 玄关处的黑衣男人们立刻冲了进来。 李棠舟回过头,轻轻地拍了拍裴海音的肩膀,温柔地沉声说:“等着我。” 裴海音看着李棠舟在那些男人的跟随下,揽着章荪兰出去了。 她一脸平静地走上楼,将她的书本和常穿的几件衣服都装进背包里,最后从阳台取回她的爱尔兰小竖琴,艰难地抱在怀里,一步又一步地走下楼。 在楼梯的半腰处,李棠舟迎面走来。 他扫了下裴海音怀中的小竖琴和背后的包,面色顿时变得晦暗,他深深地注视着裴海音,“你要做什么?” 裴海音努着嘴:“我要走!” 11.十一块钱 李棠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裴海音,而他的表情也慢慢地变成似笑非笑的样子。 两分钟之后,李棠舟伸手去揽裴海音。 “海音。” 李棠舟轻轻地叫她的名字,并将微凉的指尖探到了裴海音的耳后。 裴海音先是惊得浑身一哆嗦,随后不由自主地挣脱着李棠舟——可正因为怀中抱着的爱尔兰小竖琴,让她没办法推开对方,她用身体不满地拱了几下,等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立刻停止了。 这动作真是看起来又暧昧又不知所云。 “你为什么就不穿我给你买的裙子呢?” 李棠舟说的是事实。 除了试穿的那天,之后的日子里,裴海音依然每天穿着自己那几套衣服。 但裴海音完全摸不透李棠舟为什么要问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 “…………”她也不想回答李棠舟。 裴海音满脑子都是章荪兰的话语和嘴脸,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李棠舟! “你不会还在想着还钱的事吧?”李棠舟轻声说,“想着拿了我送给你的东西,欠给我的钱就更多了?” 裴海音顿时停下了反抗的动作。 她被李棠舟猜中了心思。 “裴海音。” 李棠舟漫不经心地叫了她的全名,停顿了几秒钟,声音清冷:“那是我送给李太太的礼物,裴小姐没有任何资格拒绝。” 裴海音愁眉苦脸。 好一个李棠舟,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他这是在堂而皇之地提醒她,他们已经结婚了的既定事实! 裴海音气呼呼的,但声音里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委屈:“知道了……” 李棠舟勾起嘴角,轻轻地摸了摸裴海音顺滑的长发,然后他突然倾身凑近了裴海音,嘴唇对准了她的耳畔,轻轻地吹了吹气,似吻非吻地低笑了一声:“那李太太什么时候让我抱呢?” 裴海音立刻像触了电门一样,毫不留情地一肘子捅到李棠舟的心窝处,从楼梯上窜了出去。 由于裴海音冲的太快了,在崭新的楼梯地板上滑了一下,幸亏她机灵地直接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才没有来个滚楼梯。 李棠舟撑住身旁的楼梯扶手,眉头紧皱地捂住胸口——这女人下手可真够重的…… 裴海音已经从楼梯上站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下去,在楼梯的尽头,她回过头。 李棠舟正好抬起眼睛,他的目光汇聚在裴海音惊慌失措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裴海音连连道歉,但她也在慢慢地往后挪去。 李棠舟一错不错地盯着裴海音,将捂心口的手朝裴海音的方向伸了过去—— “来,海音。”他说。 裴海音摇着头,下意识地往后退着。 李棠舟的表情变得阴鸷又冷漠,他放下手,缓慢低沉的声音就像轻轻流过的红酒:“你就这么害怕我?” “…………”裴海音停下蹭向门口的腿,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李棠舟——她已经顾不得忌惮对方,更顾不得她说完后面的话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再一次把对方给惹了: “我当然怕你,李棠舟先生,从一开始就是。” 李棠舟静静地看着裴海音,过了好几秒钟,他才轻声问:“和我结婚就让你这么难受?我对你不好吗?” “好!当然好了!”裴海音朗声肯定着,并大笑了一声,“让我住在这‘金砖碧瓦’的房子里,每天让我连一个轮胎都买不起的车接送,有全阿姨那么好的佣人伺候着我,送了我半个衣帽间的新衣服,甚至你都不出去玩了,就在家陪着我。你可是李棠舟啊,是人人想巴结、想碰瓷的李二少啊,竟然对我做到如此——我就是那飞上枝头的野丨鸡……” 野丨鸡? 李棠舟眯了下眼角。 “我可不就是野丨鸡么?李棠舟,成为你的妻子,我,裴海音,配吗?” “你知道的,我不想结婚,不想嫁给你。为此我还曾不知廉耻的向你提出做你的什么都可以,甚至是被世人唾弃的情妇,可是你坚决不同意。而你不愿意的事,我又有什么抵抗的能力呢?更何况当时你是我们全家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么我只能服从你的一切决定——嫁给你,和你结婚。” “当我拿着你给我的银丨行丨卡,插丨进自动取款机,看到那些让我眼花的‘0’,我的腿一软,差点跪在银行里——随后我就被银行的保安们给抓走了,艰难的解释了半天他们才相信我,相信那些钱是我的——” 泪珠从眼眶哗哗地落下,裴海音委屈地咬了咬唇,“我还没走出屋子,就听到他们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含沙射影我是出去卖的——如果不是卖的,这么年轻的学生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只有那个瞬间,我对你是感恩的,正因为你的强硬,我不得不嫁了你,这时候我可以自己立个牌坊——我不是出来卖的,我签了结婚协议,我是合法的!” 李棠舟沉默了一会儿,单刀直入地问:“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什么意义呢?”因为抱着小竖琴,裴海音不方便擦眼泪,就只能迫使自己将后面的泪水都咽进肚子里,她抬起头,“我不愿意狗仗人势,更不愿意自不量力,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到底配不配!” “我和你在外面包养的其他情妇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丢人现眼、见不得人的,哦不对……”裴海音嘲弄地笑了笑,“还是有一个区别的,我有她们都没有的结婚证,那个废纸一张的结婚证!”——前面她还能稳住情绪,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在吼。 “外面?其他?情妇?”李棠舟眼神冷硬地盯着裴海音,“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么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网上?我妈?” “好吧,那你就是没有。”裴海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和我有什么关系么?我并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欠给你的钱。” 李棠舟顿时觉得胸口堵上来一阵闷气——他看得出来,裴海音是发自内心的不在乎,一个女人竟然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在外面究竟有没有情妇,有多少情妇。 这只能证明一点:她根本没把这个男人当成心爱的丈夫。 换一种说法就是:她不想当这个男人的妻子,她想离婚! 李棠舟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种失败——他拿宝贵的婚姻都套不住一个他想套住的女人。 “对不起,李棠舟先生。”裴海音轻轻地开口,“你母亲章荪兰女士对我的羞辱使我更加看清楚现实。欠给你的钱,我一定会一分不差的还给你,再见!” 说完,裴海音就转身离开了她住了将近四个月的别墅,动作无比迅速,最后轻手轻脚地关上入户门。 12.十二块钱 李棠舟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之上。 她究竟是有多看不起他们的婚姻,她究竟是有多么想离开他,又或者是她的内心深处多么渴望他放开她。 甚至他不放手都没关系,这就是她为什么总把钱挂在嘴边的原因——把钱还清,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对他提出离婚了! 李棠舟胸口的闷气越积越多。 该死的裴海音,你想得可真美! *** 裴海音一走出别墅,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要说她不后怕,是不可能的—— 那不是陶宁哥,是李棠舟…… 惹了对方,她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很惨!但她没有后悔刚刚说过的话,那是她憋在心里,早就想说的——她总要对李棠舟说出来的话! 夜风飘来,玉兰的清香依旧如故。 裴海音大步凛然地走出花园的大门。 这是她嫁给李棠舟之后第一次—— 第一次没有豪车和保镖等候她的出行。 “北府”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别墅区,别说每家每户特立独行的装修审美,只论道路两旁的绿化区,就已经让外面拍马不及。 裴海音艰难地抱着爱尔兰小竖琴——虽然是小竖琴,但也有将近一米高,又怕伤到琴弦,所以她抱起来是略吃力的。 不过这些都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但是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她还没有走出“北府”,就被后面追过来的人给捉住了。 裴海音看着路灯下有些气喘吁吁的男人,睁大了眼睛——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当她毫不留情地说了“再见”之后,对方竟然还会理她…… 他现在难道不应该正生气吗? 还是那句话,他可是李棠舟啊,是堂堂的李二少…… 就在几分钟之前,她好像……刚甩了他吧? 他竟然还会理她?! 连裴海音都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然而,当裴海音看到李棠舟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喉咙都跟着一紧——这个世界又正常了…… 因为对方的情绪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李棠舟根本不容裴海音的抗拒,直接将小竖琴抢了出来,放到了地上——动作虽然谈不上粗暴,但也不怎么怜香惜玉——小竖琴的底座刚一触到路面,就歪斜到了一边。 “琴!我的琴!” 裴海音立马伸出手想要去摸小竖琴。 下一秒,裴海音就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担心竖琴的时候了——她伸在半空中的手已经被人给握住,再被对方挂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顺势一抄,她的身体就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打横抱了起来。 “…………”裴海音一抬眼就能看到李棠舟那近在咫尺的下颌线——和他的手一样,精美的像个艺术品——她挣扎着倒腾了几下腿,“你干什么?放我走——” 李棠舟面无表情地用眼角的余波扫了裴海音一眼,“大半夜的你往哪走?你要是半路被人抢了、劫了、绑了,我……”他顿了一下,也不知是真话还是借口,“到时候你父母管我要人,我还摊上事儿了呢……要走明天再走!” 裴海音哭丧着脸。 可恶的李棠舟,还一副以大局为重的样子,他这个一天到晚总是明着欺负人的坏东西能这么正义凛然才有鬼呢。 裴海音就这么被李棠舟给抱了一路,抱进了家门,又抱进了卧室门。 最后的落点的卧室的大床。 李棠舟刚一放手,裴海音就往床下冲,嘴里喊着:“我的琴!” 然后她又被李棠舟给捞回床上,“你先去洗澡吧,我帮你拿回来。” 到这里,裴海音心里已经清清楚楚的了——她今天是说什么都走不了…… 她的头发和脸上之前被泼了茶水,确实需要洗一下。 趁着李棠舟出去取小竖琴的几分钟,裴海音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战斗澡。 等李棠舟抱着小竖琴回来的时候,裴海音已经坐在床上擦起头发。 见裴海音乖乖的,没有翻腾出什么浪花,李棠舟紧绷的唇角才泄出一丝笑意。 他走上前,从裴海音的手中接过毛巾。 裴海音当然不愿意,两个人拉扯了几下,她抢不过,就随便他去了。 李棠舟轻轻地帮裴海音擦着长发,过了一会儿,他不紧不慢地说:“江客航是我哥的好哥们儿,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了,江客心是他的亲妹妹,前几年兄妹一起去美国,这两天刚回来,给客航的接风party,圈内圈外的暗潮汹涌,这里面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明白的,还涉及到上一辈人呢——” “…………” 裴海音不吭声。 李棠舟用毛巾包裹住裴海音的后脑之后,微凉的指尖捏住裴海音的下巴——她被迫着和他对视着,只见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如果是我的哥们儿,那倒是好推,但客航是我哥最好的哥们儿,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是没办法的事,我都推不了的,懂了吗?” “…………”其实裴海音完全不懂李棠舟跟她说这些干什么,但这个暧昧的动作驱使她不懂也要装懂,她点了点,为了表示她确实懂了,她还随便提了个问题:“那你哥为什么不自己去啊?” 大家都叫李棠舟为“李二少”,裴海音不知道他有没有弟弟,但肯定有个哥哥,那就是“李大少”。 这个问题显然戳到了李棠舟,他不仅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甚至不太自然地躲开了她的视线,然后模棱两可地回了她一句—— “他去不了。” 说完,李棠舟就拿起裴海音头上的毛巾,转身去了浴室。 裴海音眨了眨眼。 听李棠舟的意思…… “李大少”怕是已经去世了吧? 不过这事在裴海音的心中立马翻页了——连“李二少”都快跟她没什么关系了,还管什么“李大少”呢? 浴室里传来了哗哗啦啦的流水声。 李棠舟在洗澡。 裴海音冲着浴室里喊了一声:“我要去客房!” 这一晚,裴海音就睡在客房。 李棠舟没有再去捞她。 以前同床异梦,现在不在一起了,梦就更遥远了。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他们都差不多一夜未眠。 在天空微微亮的时候,裴海音才眯了一下,不到两个小时,她就被无休止的噩梦给惊醒了,坐起来的时候还满身冷汗。 简单的洗漱完毕,她去了衣帽室。 裴海音没有仔细挑——这么一排排的,她挑一天都挑不完——就在门口的地方,挑选了一套最素的衣服。 她没有穿,只是收进了背包里。 好歹是一场正式的婚姻,就当个纪念品吧。 当裴海音抱着爱尔兰小竖琴走下楼梯的时候,李棠舟正好走到了玄关处,他打开了门。 “棠舟!你就可劲儿作吧!” 门外的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随后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男人走了进来,可一身的风霜夜重证明了他并不是早起,而是彻夜—— “客心哭了整整一晚上,连宴会都砸了,昨天去了多少人你心里清楚,闹了这么大个笑话,别说江家了,放谁那都丢不起这人啊。” 裴海音放慢了脚步,进退两难。 李棠舟的口气也不怎么好:“姜彦冰你给我好好说话,怎么听着好像我强丨奸了她,还不负责任似得。” “你是没强丨奸她。”姜彦冰笑了一声,“可你伤害了她啊!圈子里谁不知道江大小姐喜欢你喜欢的跟什么一样……她本以为能和你玩一晚上呢,谁知道你连客航的面子都不给?……之前在金莎会所,我们轮番打电话约你,你死活不出来,客心已经在金莎大闹了一出了,金莎可多少年都没有人敢这么砸场子了,你知道的吧?” 李棠舟将姜彦冰拉进屋,关上门的同时怼了回去:“我不知道。” “棠舟,我的好弟弟啊。”姜彦冰扶住李棠舟的肩膀,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像你这么抗拒女人,人生会少很多乐子的,那是你在外面无论怎么玩都弥补不了的乐子…” 姜彦冰突然停了下来,变得一脸震惊。 因为他已经发现了楼梯上慢慢往下走的裴海音。 感受到姜彦冰的视线,裴海音别提多尴尬了…… “这……”姜彦冰将目光从裴海音的身上挪回李棠舟,挑眉坏笑着,“我说嘛~~~李棠舟你这棵老铁树可算开花啦~~不鸣则已啊……玩‘金屋藏娇’呢?” 姜彦冰毫不客气地审度着裴海音,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他啧啧称赞:“不错不错,你这个小情儿确实是个美人,好像比客心还标致那么一点点……” “你这小情儿看着有点眼熟啊……”姜彦冰从记忆中搜索着,他盯着裴海音怀中的爱尔兰小竖琴,猛地一拍手,“神农庄园的那个‘竖琴女神’!” 裴海音皱了皱眉。 “后来沛松还跟我念叨,说他的‘好意’竟然被人给拒绝了。”姜彦冰笑得意味深长,“我说怎么拒绝金大少呢?原来是搭上了李二少啊,怪不得怪不得……” 李棠舟推了下姜彦冰,“哪来的什么小情儿,我可警告你啊,以后别再提那天的事,收起你们那一套,对她尊敬点……”说着他就回过身,朝裴海音招了招手,“过来——” 裴海音犹疑了一下,慢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大早晨你抱着琴干什么?”这句话虽然是疑问句,但李棠舟显然并不想知道答案,他顺手就从裴海音的怀中将小竖琴给扯了出来放到了一边的地板上。 “这位是彦冰哥。”李棠舟牵起裴海音的手,“叫人。” “…………”第一次见面打招呼是基本的礼貌问题,裴海音皮笑肉不笑地小声唤道:“彦冰哥。” 姜彦冰:“………………” 他是彻底懵了,指了指裴海音,不明所以地问:“棠舟,这……是什么情况?” 13.十三块钱 裴海音抱着爱尔兰小竖琴第二次走出这个她生活了四个月的家。 别墅前一如既往地停着三辆豪车。 “夫人,请——” 那些冷峻的男人说着千篇一律的话。 看来这件事李棠舟还固执的没放弃啊…… 裴海音轻轻叹了口气,上了车。 车子的行速很快,但十分平稳。 李棠舟和姜彦冰的聊天内容她听得云里雾里。 但她能听懂李棠舟不经意间说的那句:“所以你在我太太面前说刚才那些话合适么?” 以及姜彦冰那张难以置信到快要变形了的脸,过了好久他才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扭曲地看着裴海音,并用更加扭曲的声音说:“弟弟弟……弟妹?” 只是回想,裴海音都觉得无法抑制自己的鸡皮疙瘩…… 曾经她以为李棠舟只是和她领了结婚证,根本不愿意承认她,就像章荪兰讽刺她的那样——为什么他不带她去见父母,见朋友? 父母的问题,当裴父裴母过问的时候,她也思考过。但自从和章荪兰打了交道之后,她真情实感地觉得不见面是最好的结果…… 而现在他就那么毫不避讳地对朋友介绍她是“我的太太”。 裴海音吸了一口气。 这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 裴海音所在的音乐学院处于京城的一流地段。 方圆数里的闹市区。 裴海音每次都让车子停在好几条街外的小胡同里,趁着没人的时候下车,拔腿就跑。 在学院路走着的时候,一辆红色超跑奔驰而过—— 行走在学院路的同学们立刻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裴海音抬头望去,那辆超跑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转眼消失。 突然有人从后面喊她: “海音!” 裴海音回过头,就见到她的好闺蜜,也是她的钢琴搭档许蓉跑过来。 “你把小竖琴抱学校来干嘛?” 裴海音笑了起来,“想出来住了啊。” “出来?学校现在不能办住宿了吧?你不用在家照顾裴伯父了吗?哦,说到这——”许蓉打开自己的挎包,从一沓纸张中翻出一封白色信封,放在掌心颠了颠,“最近我和米拉又帮你筹了些钱,都是打工外快的钱,没多少,你先拿着用。” 裴海音的哭腔就出来了:“蓉蓉……” “打住打住!”许蓉拍了下裴海音的脸蛋,然后就要把信封放进裴海音的背包里。 因为抱着小竖琴,裴海音不方面用手去挡许蓉,只能转了下身,“蓉蓉,你和米拉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还不完,但我不能拿你们的钱。” “你和我们客套什么啊?!”许蓉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打了下裴海音,“你爸爸刚换完肝不久,你们家正是缺钱的时候,能从你舅那边借到手术的钱,不用你说,我都能猜到你受了多少委屈,现在总不能再继续管他们拿钱了吧?而且你妹妹雨沁要上高三了,正用钱的时候呢。” “…………” 裴海音垂下了眼眸,“我舅他们最后也没有借给我们一分钱……” 许蓉:“???” 裴海音漫不经心地说:“我是管别人借的钱。” 许蓉一脸疑惑地歪了下脑袋,颇为担忧,“傻丫头你可别走上歪路啊……我看小说里好多女主为了钱去夜店打工被缠上、卖第一次、当有钱人的性丨奴什么的……” “…………停止!”裴海音用手肘蹭了许蓉一下,“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虽然许蓉的大方向也没说错吧,都是“卖”…… “不过你出来住也不错,中午我陪你出去看看中介,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这样等过阵子集训的时候,你还能轻松一点。”许蓉说。 裴海音和许蓉两个人肩并肩地往女生宿舍走去。 听完许蓉的话,裴海音若有所思:“说到集训,《大提琴协奏曲》的首席定了是谁了吗?” “没定啊,四个候选人还在选。”许蓉说,“学校非常重视,首席是重中之重,要是得了金奖,不止我们学校,连首席都有机会在国际成名呢。不过你不要担心,不管是按成绩还是按外貌,《竖琴协奏曲》的竖琴首席肯定是你啊。” “但愿吧。”裴海音冲许蓉苦笑了一下,“我确实很需要这笔奖金的。” 裴海音和许蓉说的比赛是奥地利国际音乐大赛,举办地是所有学古典的人都向往的城市——音乐之都维也纳。 比赛四年举办一届,音乐学院的在校生都只有一次参加比赛的机会,当然这得是你能通过学校的层层选拔。 音院这次准备的比赛曲目是苏联著名古典音乐家格里埃尔的四部协奏曲——《竖琴协奏曲》《声乐协奏曲》《大提琴协奏曲》《法国号协奏曲》。 裴海音想成为竖琴首席,在国际上扬名立万什么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金奖首席会有一笔数目很可观的奖金。 *** 裴海音先将爱尔兰小竖琴抱回许蓉的宿舍,两人又一起去上课了两节《欧洲音乐史》。 因为裴海音想趁着午休的时间去学校周围的中介处看看房子,所以在食堂吃饭的她简直是囫囵吞枣。 许蓉的饭量小,不仅吃的慢,甚至还可以边吃边刷手机。 “妈呀,米拉发给我的这是什么鬼啊?!”许蓉一口饭差点喷出来,“海音,你看看——” 许蓉直接将手机顺着餐桌推到了裴海音的面前。 裴海音塞了一大口烧茄子,含糊不清地笑:“你们两个狗血八卦少女!”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划开了许蓉的手机屏幕—— 是学校内部的论坛热帖。 主题:刚才在学院路上的超跑是哪位金主的?来接谁的? №0 ☆☆☆八卦 于xxxx-xx-xx留言☆☆☆ . . 我知道是谁的超跑!之前上过微博热搜啊你们忘了?和影后俞洁莉共赴别墅32小时,他当时开的就是这辆超跑 №23 ☆☆☆戏精于xxxx-xx-xx留言☆☆☆ . . 23楼卖什么关子,直接说名字好了,他就是——MR金。 №26 ☆☆☆金于xxxx-xx-xx留言☆☆☆ . . 哇哇哇!牛逼了!原来是金大少!上次见到金大少还是在神农庄园,他派人来后台给管弦系的PHY送东西。 №34 ☆☆☆= = 于xxxx-xx-xx留言☆☆☆ . . PHY?那倒是有可能,她爸不是换肝吗?听说最近很缺钱。 №38 ☆☆☆= = 于xxxx-xx-xx留言☆☆☆ . . 傍上金大少的PHY……那竖琴首席岂不是更加囊中之物了? №45 ☆☆☆= = 于xxxx-xx-xx留言☆☆☆ . . 也就是说,早晨超跑里的是裴海音? №52 ☆☆☆= = 于xxxx-xx-xx留言☆☆☆ . . 裴海音有了MR金这个靠山,竖琴首席还选什么?借学校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直接让她上好了,公平?不存在的,呵呵…… №55 ☆☆☆= = 于xxxx-xx-xx留言☆☆☆ 14.十四块钱 看到这里裴海音也差点做了和许蓉一样的动作——喷饭。 她立刻把手机像扔烫手山芋一样丢回许蓉。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完帖子的后遗症…… 本来美滋滋吃饭的裴海音变得坐立不安—— 因为她意识到排队买饭和吃饭的同学们都在窃笑着议论纷纷。 这种感觉当真是糟糕透了! 裴海音飞快地将最后的一点饭菜吃完,端起餐盘,对许蓉说:“你慢慢吃吧,中介我自己去就行,我要先走了——” 然后裴海音就用最快的速度交了餐盘,又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食堂和学校。 音乐学院处于京城的一流地段,而周围又有很多所大学,房价自然水涨船高。 裴海音当然想租一间小公寓,但考虑到房租,单人间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到了正规的中介公司,拿到租房价格表的时候,她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裴海音和服务人员翻找了半天,找到了几间在京城几乎快要绝种的老旧楼房,和几个人合租的话,房租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这种地方价格便宜,肯定有它的弊端——除了会有蟑螂蚂蚁,最让裴海音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 但情势所迫,也容不得她挑三拣四了。 裴海音选定了一间四人合租的房子,和服务人员商定好晚上她下课之后一起去看房子,就先签了定房合同。 服务人员微笑着接过裴海音的合同,正要往电脑中录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职业化的微笑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探究的神情。 “你的名字是裴海音?” “…………” 裴海音点了下头。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这不是明知故问呢吗? “…………”那服务人员只是短暂的失态,几秒钟之后他就换上了职业化的微笑,“裴小姐,是这样的,我们手里有一处房子,房主是一家三口人,他们只提供一间次卧出租。由于家里有一个还在幼儿园的小女孩,夫妻两对房客有很高的要求,他们要价也不是很高,所以我们没有将租房信息放出来。请问裴小姐觉得如何呢?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就联系房东,晚上和你碰面看房。” 裴海音眨眨眼。 她总觉得有一些蹊跷,有这种好事,那为什么他刚才不说呢? 但她又不好直接当着对方的面就问——如果真的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裴海音笑着:“好呀。” 从中介公司离开之后,裴海音就直接回了学校。她没有午休的习惯,别人午休的时间她都用来练琴了。 因为奥地利国际音乐大赛的事,大家都很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最近来练习教室练功的同学越来越多——学校的练习室原本是足够学生们日常练习的,而现在,同学之间时不时就因为个先来后到的问题争论不休。 三号练习室一直是默认裴海音专用的——从入学开始,除了假期,其他时间一直是裴海音在此地练习,从来没有其他同学来抢占过。 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来和裴海音抢三号练习室。 练习室中的大竖琴是学校的,不是专属于裴海音的,所以每次使用之前她都会重新试音调弦。 就在她正在调弦的时候,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推开了三号练习室的门。 她们大部分都背着大大的琴盒。 裴海音抬起眼皮扫了她们一眼,都是管弦系的同学,除了其中一个是竖琴专业的,其他都是大提琴专业的——为首的女生是舒亦珊,她从入学开始就和裴海音不对付,总是对裴海音含沙射影夹枪带棍的,理由是因为看不起裴海音“装清高”。 她们见到裴海音没有一点意外的神色,显然是有备而来—— “喂!裴海音!三号练习室我们上午就和系里预定了,你快滚——” 裴海音停下调弦的手,轻轻皱起眉心。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好像确实可以提前和学校预定练习室,只是很少会有同学选择这么做——他们宁可互相撕逼。 裴海音是第一次遇到现在的情况。 舒亦珊身旁的女生见裴海音没有要让的意思,就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挖苦道:“话说裴海音,你别是以为这练习室跟着你姓裴了吧?除了你别人都没资格用?你也不看看你那穷酸的样儿——那几件破衣服从来没见你换过。” 裴海音瞪了过去。 另一个女生假装推了下之前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你可真是out啊,学校论坛的那个热帖你没看?现在我们裴小姐可不是你口中的‘穷酸’,看看那超跑,再回想一下之前,在后台众目睽睽之下就送礼物,人家裴小姐现在靠山硬着呢——” 裴海音毫不示弱地回嘴:“你说话给我客气点。” 舒亦珊一直似笑非笑着。 “对啊。”之前那个女生也笑了起来,拉起和裴海音同为竖琴专业的任安安,“估计裴小姐现在心里的潜台词是,竖琴首席就是本小姐,你还练什么练。安安,你说是不是啊?” 任安安立马看向裴海音,惊慌地摇了摇头,弱弱地叫裴海音的名字:“海音……” 裴海音最受不了的就是黑幕论——无疑是对音乐、对竖琴的侮辱! 她懒得跟面前这几个人浪费口舌,有这时间不如去图书馆看会书呢。 裴海音将大竖琴往旁边一推,拎起背包就走—— 走到三号练习室门口的时候,在身后一片胜利的笑声中,裴海音差点撞到了“钢琴王子”何哲林。 何哲林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裴海音。 裴海音匆匆说了句“抱歉”,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去了一趟系里,确定了那几个女生确实预定了三号练习室。 既然这样,裴海音现学现卖,立刻预定了明天的使用权。 下午的课结束后,裴海音按照和中介公司约定的时间赶往了所租的房子,准备和房东面对面谈一下。 那个小区不新不旧,但绿化做的不错,坐在楼道门前话家常的老人很多,还有打打闹闹的小孩子。 不算高档,生活气息却非常浓郁。 房子在三楼。 裴海音走到了门口,站定了一下,轻轻地敲起了门,并礼貌地说:“您好,我是之前和您约好过来看房子的——” 一分钟过后,门开了。 裴海音往里看了一眼,整个人彻底傻住了。 15.十五块钱 客厅不算大,装修也不算精致,但看起来满是主人的心血——各方面已经超出裴海音的预想很多很多了。 不过最超出裴海音预想的还是现在的场面—— 门口堆了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和一些小包。 裴海音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给她开门的男人。 那男人问:“你是裴小姐吗?” 裴海音如实地点了点头。 “快请进——” 裴海音进门之后,那男人赶忙赔笑,“我老婆带着女儿去超市买零食去了,她们一会儿才能回来。我和老婆都是外地人,京城房价太高了,我们两个掏空所有积蓄才只能买这么一套小双室,见笑了。” 裴海音笑着摇了下头,“不会的。” 大家都是浮华世界中的穷人,靠自己的双手撑起一个小家,没什么可见笑的。 那男人直入主题:“裴小姐要不要先看看房子?次卧在里面——” 说着他就领着裴海音往里面走去。 清新明亮的小次卧,窗台上还摆了几盆绿植,将整间屋子点缀的更加生机勃勃。 裴海音当然十分满意。 按理来说,两方都称心,那这就是一件一拍即合的事,但裴海音非常在意门口的行李,她委婉的提出了疑问。 那男人回答:“去年答应了女儿带她去黄山,但我们夫妻工作太忙了,就没去成,一直觉得对不住女儿,前几天我们一起请了年假,准备带女儿去黄山那边玩几天。” 裴海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那男人腼腆一笑,“所以,要是可以的话,还得麻烦你帮我们看几天家呢。” 裴海音笑了一下,“当然没问题。” 然后,裴海音就和那男人一起去了中介公司,服务人员又重复了一遍合同中的要点,在两方都表示没问题之后,签署了租房合同——裴海音交了房租和押金,房东交了钥匙。 裴海音一路拿着合同回到了学校,许蓉的宿舍空无一人——钢琴专业的同学们应该都去上课了。 她打开背包,将合同放了进去—— 同时,她的目光扫到了背包夹层的红色的一角。 她捏住红色的一角,慢慢地将那个物品抽了出来。 喜气的大红色,三个字象征着两个年轻人共赴美好的未来。 ——结婚证。 打开。 两个人的合照。 持证人:裴海音。 裴海音看了一眼合照上的李棠舟,脑海中一下子闪过很多画面——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他们结婚又分手—— 他们的过往,真是又荒谬又荒唐。 她立马浑身不自在地将结婚证又塞回了包里。 她给许蓉发了一条微信后,就抱起她的爱尔兰小竖琴离开了音院的女生宿舍。 裴海音将爱尔兰小竖琴抱到租的房子——门口的行李消失了。 她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看来夫妻俩已经带着女儿踏上去黄山的路了。 裴海音的晚餐是冰箱里房东剩下的饼。 他们一家人几天之内不会回来,如果裴海音不吃就只能浪费掉。 收拾完冰箱里的东西,裴海音去了第一医院。 在裴父的加护病房里,她不仅见到了父母,甚至还见到了她的妹妹裴雨沁——因为高三学业繁忙,姐妹两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裴雨沁一见到裴海音就抱了上去,叽叽呱呱地侃天说地。 裴海音时不时就被裴雨沁逗得捂嘴大笑。 而裴父就一脸慈祥地望着他的两个女儿,裴母坐在病床旁微笑着削苹果。 每当看到家人们发自内心的笑容,裴海音就会对李棠舟有一些感激之情——不管他是不是逼迫着她交换了婚姻,但他确确实实地给了她实质上的帮助,帮助她保护了她的家人。 十点多的时候裴海音去了趟住院部前台,询问今天是不是陶宁医生值班。 得到小护士否定的答案之后,裴海音准备离开医院了。 她刚转身走了没多远,就隐隐约约的听到小护士们说着: “对啊,就是那天……” “……我看着好像,应该就是他吧……” “…………怪不得突然换的起肝了……” 裴海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医院。 她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了,只要家人健康快乐,流言蜚语无法伤害到她一丝一毫。 *** 离开了李棠舟的裴海音,生活又回到了以前。 每天不会再有贴心的佣人伺候她、对她言听计从,不会再有几辆豪车等着她,更不会有一群保镖对着她恭敬地喊“夫人”。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怀念那段时光。 那确实很梦幻,但梦幻的太过于失真。 她还是喜欢每天早晨自己做一点粥,步行去学校,并用竖琴的声音奏响独属于她的号角。 选拔的日子越来越近,裴海音在学校练习的也越来越晚。 往往到家都快要午夜了。 好在租的房子离学校不算远。 深夜,裴海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裴海音打开自己次卧的门,习惯性地想去按墙壁上的房灯开关。 她刚往屋子走了两三步,“咔哒”一声,房门就在背后关上了。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裴海音已经意识到屋子里有人提前埋伏着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身体本能的求生欲让她用最快的速度扑到了门边,双手在黑暗中摸索到了门把,她用力地摇晃着门把,在房门马上要被打开的一瞬间—— 有人按住了她的手。 裴海音甚至能在漆黑又寂静的环境中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这种恐惧感和压抑感禁锢着她。 狠狠的。 毫不留情的。 裴海音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她现在需要和对方进行谈判,至少她不能让对方杀掉她。 她尽可能的稳住声音,让它不要那么颤抖,听起来有点底气:“你想干吗?是想要钱吗?我老公很有钱,真的,只要你别动我,只要你放了我,我们会给你很多很多钱——” 16.十六块钱 对方不言不语。 裴海音的手还被对方按在门把上,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 背上忽地一热,一股成熟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裴海音“啊——”的一声惊叫。 因为她已经感觉出来压在她身后的是男人的胸膛! 裴海音浑身冒着冷汗,奋力挣扎着,然而却像在做困兽之斗。 身后男人的双臂绕过她的身体,然后臂弯一收,将她的身体牢牢地、稳稳地抱进了怀里—— 裴海音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被炸裂了,她近乎是用蛮力在挣扎和嘶吼:“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 如果男人的这个动作还不足以让她明白对方究竟要做什么,那她也枉称为成年人了。 入室抢劫不可怕。 可怕的是入室抢劫杀人。 而更可怕的是入室强丨奸杀人。 丢了小命不说,甚至还要丢了清白…… 身后的男人只是抱了她几秒钟,就一手紧搂着她的上身,一手从她的腰丨际钻了下去,最后落到了她的两条长腿之上,两条手臂顺势一抄,毫不费力地就将裴海音给抱了起来。 还是公主抱! 裴海音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活到这么大,她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吃成一个小胖子! 为什么以前李棠舟随随便便就给她抱起来,现在换了个犯罪分子也能这么轻松啊! “不要!不要!你放开我!”裴海音一边胡乱踹着双腿,一边用手去撕扯对方,“我结婚了,我真的已经结婚了!放开我——” 那男人抱着裴海音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然后将她慢慢地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裴海音的双腿刚一失去的禁锢,立马就去踹对方的关键部位——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但对方像是预料到了一样,她不仅踹了个空,还被对方按住了腿。 虽然现在已经是夏末,但天气依然闷热,裴海音平时都是光着大腿穿裙子的。 这次也不例外! 千钧一发之时,裴海音反而抛掉了所有的惊怕——她回想起了之前章荪兰对她趾高气扬的那个讨厌的嘴脸,她立刻活学活用,尽管只能模仿个皮毛,身体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止不住战栗着: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已经告诉你我结婚了,而且我老公很有钱,你以为我在骗你?你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挑食,对别的男人的女人也有兴趣?你能争气一点吗?如果你现在立刻放了我,我可以对上天发誓我们会给你很多钱,但你要是非要过来碰我,别怪我没警告你,我老公会要了你的命的!” 话音将落,她双腿之上的力道就消失了。 她能听到那个男人远离床边,往外走的声音。 难道……真的被她这拙劣的恐吓给镇住了? 还是……良心发现?对别人的女人突然没兴趣了? 那个男人又走了两步—— “啪——” 开关按落,日光灯的光线洒满房间。 裴海音立马用双手捂住脸颊。 十几秒过去,对方没有任何动作。 静悄悄的屋子,甚至落下一根发丝都能掀起轩然大波。 裴海音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慢慢地放下手掌,再慢慢地抬起视线—— 那个男人就身形恣意地靠在墙壁之上——雪白的墙壁将他那略有攻击性的美貌衬托得更加浓烈。 浓郁又动人。 裴海音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对方一脸似笑非笑——其实,与其说似笑非笑,不如说是用力憋笑,因为他眼眸中满溢的笑意简直快要侧漏了…… 裴海音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不偏不倚地正好劈中她的脑门吧…… 他朝着她歪了一下头。 像逗猫一样,存心的。 裴海音白皙的脸蛋顷刻间涨得通红通红的。 她转身掀开被子,将自己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是李棠舟! 怎么会是李棠舟!! 她之前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啊! 她甚至还学着章荪兰那又嘚瑟又装逼的口气一口一个“我老公”? 天啊啊啊!她还活着干什么啊!让她直接一头撞死算了QAQ 脚步声在屋子里重新响起,李棠舟走了过来。 裴海音紧紧裹着被子,不由自主地往床的里面爬去,闷在被子里的声音那叫一个颤抖:“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李棠舟坐在了床边,拉扯了几下被子——裴海音的态度很坚决,就算和他进行一场拔河拉锯战,她也不会放开被子的。 尽管没有将裴海音身上的被子拉下来,但混乱中已经扯掉了一小部分。 李棠舟正好可以看到裴海音凌乱的黑发下若隐若现的耳尖。 红红的。 教科书般的害羞。 李棠舟轻轻笑了起来。 他直接连人带被一起揽进怀里。 裴海音挣扎了起来,但裹着被子,力道变得软绵绵——和挣扎比起来,倒更像搔痒…… 然后李棠舟低沉性感的嗓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这几天我不在京城,飞苏黎世去了,我在瑞士那边的基金会发生了点紧急情况,不得不我本人去处理一下。” 裴海音不满地“哼”了一声。 李棠舟轻轻扯开被子。 裴海音立马又拉了回来。 这一来一回,让裴海音漏出了半颗脑袋,黑溜溜的眼睛尴尬地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没办法啊。”李棠舟很想克制,但他的唇角还是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我要是不努力赚钱,以后你就没法像现在这么有底气的跟别人说‘我老公很有钱’了——” “去你的!!” 裴海音气得一把推开了李棠舟,又裹着被子缩到角落里去了。 她大叫着:“你出去!这是我租的房子,你出去!”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租的房子啊。”李棠舟忍俊不禁,他凑到了裴海音的身后,拉开被子的一个角,将嘴唇贴在裴海音的耳后,“因为这就是我租给你的啊~” “……………!!!” 裴海音忍无可忍了。 “时间紧迫,能买到的房子里这间是最好的了,虽然也不怎么样。”李棠舟打量了一下这间小次卧,“那几盆绿植算是点睛之笔,伊凡这件事办的还不错。” 裴海音猛地掀开被子,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你滚……” 李棠舟微挑眉梢,满眼笑意地看着裴海音。 裴海音努着嘴,“我不租了!谁要租你的房子!你把租金还给我,还有押金……还给我!” 李棠舟凑近到裴海音的脸庞,两个人近乎脸贴脸了,他笑了笑,“我的傻海音,这个社会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讲究‘游戏规则’的,否则为什么要签合同呢?” 裴海音一脸大写的“囧”。 “以后遇事你可要擦亮眼睛。”李棠舟用指尖快速地揩了一下裴海音的鼻头,“免得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裴海音气呼呼地推了推李棠舟,委屈地说了句至理名言—— “除了你这个坏东西还有谁会卖我!” 李棠舟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裴海音,犀利的眼神闪闪有神光,他翘起唇角,很短促的一声笑,随后眯了一下眼角,“不过你有一点确实说对了——” 裴海音抬起眼看着他。 “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我会要了他的命。” 裴海音的眼神顿时恍惚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懵懵地“唔?”了一声。 “算了,挺晚了,不说这些了。”李棠舟轻笑着摸了摸裴海音的脸蛋,“你先去洗澡吧——” “…………” 裴海音磨磨蹭蹭地去了浴室。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李棠舟怎么又跟她混在一块了啊…… 说好的分手呢? 可看对方的样子,一点分手的意思都没有啊。 难道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她单方面的在“分手”? 想不通。 越想裴海音的头越痛。 不管怎么说,她绝对不接受和李棠舟在一个床上睡觉! 在她强烈又蛮横的抗议下—— 李棠舟被赶到主卧室去睡。 这一晚上,裴海音做了无数个梦。 梦里有父母、有竖琴、有比赛、有音乐殿堂。 也有李棠舟。 早晨被闹钟唤醒的时候,她才停止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这间房子是最简单的小双室——只有一个公共的浴室,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傻傻分不清楚…… 裴海音打着哈欠走出次卧的时候,李棠舟已经坐在餐桌旁边看起报纸了。 餐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早餐。 裴海音溜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完毕,然后她背起包,自顾自地往门口走。 “过来吃饭。” 李棠舟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裴海音反驳道,“我上课要来不及了。” 李棠舟放下报纸,盯着裴海音,毫不松口:“过来,吃饭。”见对方又要开口,他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八点才上课,完全来得及。” 裴海音无语地走到了餐桌旁边,塞了一口培根三明治,“买的?” 李棠舟看了看裴海音:“送的。” 裴海音大口的啃着三明治。 很好,大少爷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慢点吃。”李棠舟盛了一碗红豆粥放到了裴海音的面前,“一会儿我开车送你。” 等等…… 裴海音瞪着李棠舟:“为什么又要送我!” 李棠舟的眼眸中点缀了一丝笑意,“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裴海音:“?” “因为我是你老公啊——” 17.十七块钱 裴海音之所以会租这里的房子,就是因为离学校很近。 步行只用十几分钟。 可李棠舟态度坚决,非要开车送她。 “…………” 反正只是一脚油门的事,裴海音就随他去了。 李棠舟常开的车子虽然不是什么世界限量级超跑,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奔驰,但霸道的车牌号可比什么超跑都吸人眼球——裴海音要是被人看到从这辆车上走下去,那她立刻就会成为学校的头号“风云人物”。 ……虽然她现在也算吧…… 她和金大少的绯闻热度未减,至今仍是学校论坛论坛的头号热帖。 裴海音有时候说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从小到大她的愿望唯有竖琴,可偏偏就让她和这些京城有名的大佬们扯不清道不明的…… 裴海音让李棠舟将车子停在小胡同里——之前保镖们开车送她的时候总停的“老地方”。 趁着没人,裴海音冲下车,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人潮涌动的校门口,一辆红色的超跑划破长空—— 那辆一直飘在学校论坛首页的超跑。 周围的学生们议论纷纷,视线若即若离地往裴海音的身上飘。 身正不怕影子斜,裴海音仰首挺胸地走进学校。 *** 多媒体教室里。 许蓉和米拉已经到了,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裴海音走了过去。 就听到米拉在骂: “草,一群脑残就会在匿名论坛泼脏水,有种来和老娘当面撕啊!气得我胃疼!” 裴海音将背包放到课桌上,关切道:“米拉的胃怎么了?” 许蓉捅了下米拉,非常刻意地使了个眼色。 米拉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裴海音莫名其妙地看着反常的好友们,“你们干什么?尬里尬气的。” “海音!”米拉站起来一把拉住裴海音的手,见周围的空座都没有同学,她才说,“蓉蓉不让我说,可是我觉得这些事不应该瞒着你——” 裴海音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 “现在的你只有三种办法——”米拉神秘兮兮,“第一,你直接去找那个金大少,让他帮你澄清。最简单粗暴可也最不现实。第二,我们一起找到真相,学校里到底是谁被金大少给包养了?才能让他的超跑频频出现在学校?还把脏水泼给你!第三,一不做二不休,上报给学校,让学校出面把论坛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都删个一干二净!” “…………”裴海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们喜欢议论就去议论咯,这些东西挺无聊的,大家都是学音乐的,还不知道最后靠的还是专业能力?” “话虽如此……”米拉心疼地摸了下裴海音的脸,“只是我们海音又受委屈了……” “我不觉得这算委屈啊。”裴海音轻笑了一声,“相信我会用竖琴让他们所有人都闭上嘴!” 一直默不作声的许蓉突然拍了几下手,“这句话我喜欢!看似平平淡淡,实则霸气外漏!好样的,海音,我们就用专业能力让那些泼你脏水的人无话可说!” 然后三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致高涨地开始了新一天的课程。 上午是大众音乐课,下午没有课——裴海音、米拉、许蓉,三个人来到了三号练习室。 她们的专业分别是竖琴、长笛、钢琴。 三个人的练习曲是《莫扎特C大调长笛与竖琴协奏曲》。 第三乐章。 三种乐器的声音碰撞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兼容性,它们产生的是最美妙的化学反应——轻快又活泼,足以洗涤掉所有的烦恼,剩下的只有愉悦。 沉浸在音乐中的三个人忘记了时间。 等到裴海音和许蓉感觉到手指痛,米拉快要没气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落幕。 三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地来到了校门口。 许蓉突然吹起八卦的口哨。 裴海音笑嘻嘻,十分狡黠。 米拉难得害羞了起来,嗔怪她们:“干什么!” “哎呦~”许蓉对米拉飞了飞眼,“还来接你下课哦~好恩爱哦~~” 裴海音附和:“对呀!” “谁来接我们啊!单身狗羡慕死你了!” 裴海音继续附和:“对啊对啊!” “你们两个死丫头!”米拉笑着骂了一句,转身就往路边跑了过去—— 一个身形高大、穿着运动装的男人笑着牵起米拉的手,两个人回头对裴海音和米拉摆了摆手。 目送走了米拉和她体育学院的男友,许蓉看了看裴海音,可怜巴拉的,“得了,咱们两个单身狗,就此别过吧——” 裴海音外宿,而许蓉是住学校宿舍。 裴海音被许蓉的表情逗得大笑起来,“拜拜,我的蓉蓉~~” 许蓉转身回学校。 裴海音则笑着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等她走到路边,她嘴边的笑容就彻底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已经看到路边高大的杨树下倚站着一个男人。 朔风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嘴里的香烟在朦胧的夜色里忽明忽灭。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 裴海音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 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过来干吗?” 那男人将唇上的香烟捏在指尖,轻轻地反问她:“你说呢?” 裴海音摇了摇头。 他朝她伸出了手。 上一次在医院,她确实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是现在,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裴海音扁着嘴巴:“……会被看到的。” 李棠舟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海音,几秒钟之后他挑眉轻笑,慢慢放下了伸在半空中的手,转过身的同时说:“那走吧——” 就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诞生了——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 裴海音跟在李棠舟的身后,“你没开车吗?” 李棠舟的声音从前面随风飘来:“显而易见。” “…………” 裴海音非常讨厌现在的感觉。 ——男生接女生下课,两个人在路上走。 就像米拉和她的男友一样…… 这也太像一对情侣了吧! 还不如开车呢! 李棠舟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和裴海音面对面,“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他为什么不开车?现在的我们可真像一对恋爱中的男女朋友啊。” 裴海音睁大眼睛。 他怎么知道的! “可是,裴海音小姐,你要弄清楚一点。我们和你的朋友是完全不同的,他们才是情侣,而我们……”李棠舟的嘴角微微翘起,“……是夫妻。” 裴海音:“…………” 然后她的一只手就被李棠舟给紧紧地握住了。 两个人就肩并肩、手牵手,慢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 裴海音的脑子中一团浆糊。 她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她不是已经对李棠舟说了“再见”吗? 她又不是没在外面的场合遇到过李棠舟,就说那次在神农庄园。 网上热搜的那些照片——他那胜券在握的气势都快要炸破屏幕了,连身边的空气都在传递着“李棠舟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信号。 这样的李棠舟为什么还会理她? 尤其是在她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之后?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废纸一张”的结婚证? “叮叮叮——” 李棠舟的手机铃声拉回了裴海音混乱的思绪。 李棠舟“喂?”着接起电话。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裴海音,“哪?……当然在一起啊……都有谁?……你别是帮江客心套路我吧?……那我问问她……” 李棠舟放下手机,对裴海音说:“彦冰摆了个局,让我带你一起去,你想去吗?” “…………”裴海音小声嘟囔,“我不会玩你那些……” 李棠舟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带你去玩?这个时间肯定是吃饭啊。” 裴海音内心是很想拒绝的…… “只有几个朋友。” ——李棠舟都这么说了,她再拒绝是不是太说不过去? 裴海音点了点头。 李棠舟举起手机,继续打电话:“行,我一会儿就带她过去。我们事先说好,别让他们带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出现。” 18.十八块钱 抚月楼。 十一层。 裴海音万万没想到李棠舟会带她来这里。 但仔细想想…… 他们这些人会来这里实属正常…… 李棠舟和裴海音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了一间包厢。 一间装修十分恢弘大气的包厢。 在场的人就两个,一个是姜彦冰,另一个也是裴海音在报纸、网络上见过的大有来头的二代。 姜彦冰一见到他俩就笑道:“来来来,快坐。棠舟特意嘱咐不许叫外人、不许带女人,所以今天这局只有我和魏太子。” 魏与同站了起来,和李棠舟互相拍了两下对方——因为二人关系甚笃,非官方场合不会生分地握手,但招呼还是要打的—— 李棠舟从善如流地笑道:“魏太子赏脸了啊。” “什么魏太子……外人叫一叫就算了,你们也跟着叫?存心腻歪我呢吧?” 魏与同坐了回去,兴致盎然地将目光锁定于裴海音的身上,挑了挑眉,“这位就是我们的……弟妹?” 一旁的侍者拉开了座椅,裴海音被李棠舟牵着入座。 然后她就听到李棠舟话中带笑的介绍他的好友: “魏与同。江湖人称‘魏太子’,因为他父亲是京城第一商会‘四九商会’的新任会长,所以他是太子。我们算是化敌为友吧,年轻的时候互看不顺眼,后来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我们却成为了至交好友。” “简单来说呢——”魏与同笑了起来,“当年我在瑞士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麻烦,最后只有当时同在瑞士的棠舟不计前嫌,对我施以援手,所以我们就从互看不顺眼变成怎么看怎么顺眼。所以说,弟妹,你没嫁错人,你老公是一个很有大局观的男人,风度和胸襟,我很佩服。” “你可别吹了。”李棠舟虽然不买账,但认同魏与同的其中一句话:“她当然没嫁错人。” 裴海音:“…………” 她只能尴尬地陪笑。 李棠舟继续介绍: “姜彦冰,之前你见过了。姜大公子嘛,除了品性不好,哪儿都挺好的——” 姜彦冰听到这立马炸毛:“什么叫品性不好?我只是喜欢交‘女朋友’,和你的品性相悖就叫品性不好?全天下的男人要是都像你一样对女人敬而远之,天天蹲家里当和尚,那地球还繁衍不了?” 裴海音转头看了看李棠舟。 “他对女人哪里敬而远之了?姜大公子今天别是傻了吧?”魏与同挤兑姜彦冰,“我们这一圈人里现在就属棠舟为女人玩的最大了——你敢说结婚就结婚?你敢吗?你敢吗?!” 姜彦冰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如实回答:“我不敢,我着实不敢!” 在整个圈子里李棠舟都是数一数二的异类——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玩尽红尘中的各种俗物,却独独不碰女人呢?更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在所有人都相信了“李棠舟不碰女人”的时候,他却结婚了。 姜彦冰对裴海音身旁的侍者说,“人齐了,现在上菜吧——” 一旁的女侍者甜美地应了一声,出去传菜了。 抚月楼显然将他们这屋的要求排至首位,传菜令下去不足十五分钟,香气满溢的菜肴已经有条不紊地摆满了一桌。 在这种场合,裴海音除了吃东西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 李棠舟他们的话题她一个都参与不进去——不管是高大上的换届和投资,还是高尔夫和棒球。 裴海音故意让自己放慢吃饭的速度,一小口一小口的。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原本的吃饭状态,一大口一大口…… 因为李棠舟不停地往她的餐叠里夹东西。 如果她不吃快一点,那些美味佳肴会被无情地挤到桌子上。 李棠舟当然是存心的,他就喜欢看裴海音大口吃饭的样子,这大概是他的一个恶趣味。 吃到一半的时候裴海音的手机响了。 “抱歉。”她致了个意,就跑到走廊外面去接电话。 电话是学校打过来的。 通知她下周四参加学校的竖琴选拔,提前准备弹奏曲目。 裴海音和校方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几下,就挂断了电话。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 竖琴。 终于到了可以刨除一切负面丨消息,只用竖琴证明自己的时候! “……裴海音?” 一个充满试探性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裴海音拿着手机回过头—— 两个人都惊呆了。 裴海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对方显然更没想到。 来人正是和裴海音同为管弦系的学生,提琴专业的舒亦珊。 “你……?” 舒亦珊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裴海音微笑着挑起眉梢,“……我?”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扶月楼是什么地方? 是连领丨导丨人请外国来宾都会来的地方—— 单凭她们自己,音院的穷学生,怕是连抚月楼的大门都迈不进来,更不要说出现在十一层。 舒亦珊讥讽道:“说实话,裴海音,我非常讨厌你装清高的样子,但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不堪入目!” 裴海音抿唇一笑,“彼此彼此。” “看来学校论坛上的那些也不是捕风捉影的咯?”舒亦珊满脸鄙视,“你不是真的攀上了金大少吧?我想这是不可能的,金大少还不至于如此的‘饥不择食’吧?” “你呢?”裴海音敛去笑容,“你又攀上了哪位金主?” “我?那可能是你这辈子都攀不上的……” 舒亦珊的话音未落,就有个男人在不远处叫她的名字,“珊珊。” 那个男人身旁还有几名侍者。 “走吧,下楼去。” 舒亦珊娇里娇气地问:“怎么了嘛?” “这一层都订满了,我们就先下楼,如果你想吃,下次我们早点订就好了。”那男人走近,立刻被裴海音吸引了目光—— “这位是……?” 舒亦珊摆出一副同窗情深的样子:“她是我的同学,姓裴,刚在这偶然碰到,正说话呢,你就过来了~” “我叫曲峰。”那男人颇有绅士风度地一笑,“有机会可以和珊珊一起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 裴海音可见惯了这些公子哥儿的游戏,她没给曲峰摆什么好脸色,但仍然礼貌地说:“谢谢曲先生的好意,最近很忙,有时间再说吧。” 短暂的插曲过后,曲峰揽着舒亦珊离开了。 裴海音被那两人恶心地透了好一会儿气,才回到包厢里。 她一推门,李棠舟就问她:“谁的电话啊?接了这么久?” 裴海音坐回原位,言简意赅,“通知我下周参加竖琴表演。” “竖琴?”魏与同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弟妹是弹竖琴的?” 裴海音轻轻点了点头。 “竖琴……”魏与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不停地打量着裴海音,“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弟妹……好像在哪见过啊……” 姜彦冰插嘴:“神农庄园?”说完他又否定道,“不对,那天你也没去啊,去的是金沛松。” 一听到金沛松的名字,裴海音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最近她还真是经常被和这个人扯到一起… 魏与同在记忆中搜刮了半天,犹豫不决地问:“弟妹是不是以前在京城剧院常驻表演过?” “是呀。”裴海音点了点头,“当时的常驻表演是双竖琴,我是副音,主音是我的老师,不过这学期她出国进修了,估计要三年才会回来吧,所以京城剧院那边的表演就暂停了。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吧,与同哥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怎么知道的?你猜是我怎么知道的?”魏与同嘴角憋笑,用十分挑衅的眼神看了李棠舟一眼。 裴海音一脸懵比地“啊?”了一声,“我猜不出来。” 魏与同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唉,弟妹,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司马昭之心啊,早早就埋下啦。” 裴海音:黑人问号.jpg “这事呢,彦冰应该也有印象,就是我们的李二少,忽然有一天对古典音乐感兴趣了,有事没事就去京城剧院,还从来不用自己的名字订票,弄得那叫一个神秘啊。” 李棠舟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裴海音一眼,然后皱着眉瞪着魏与同,“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就要说!你小子也有今天!”魏与同不仅眼神挑衅,口气更是挑衅,“弟妹,你与同哥哥我都陪他去看了不知道多少场呢!他听的聚精会神的,当时我还在想呢——这李二少的思想觉悟是高啊,我们平时都只看钢丨管丨舞、脱丨衣丨舞,哪有像李二少那样,还去听古典音乐!什么莫扎特、德彪西的……” 裴海音立马看向李棠舟。 李棠舟无可奈何地按了按额角…… “我瞧他看的那么津津有味的,就问他,古典音乐这么厉害,你能听懂吗?”魏与同故弄玄虚,问裴海音,“弟妹,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裴海音摇了摇头。 魏与同模仿起李棠舟——说话的神情,甚至连拿烟的姿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古典音乐厉不厉害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来听音乐的。” 李棠舟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你能不能闭嘴?” 魏与同坚定的:“不能。” 李棠舟的视线从裴海音的面容稍纵即逝,脸上的笑容又尴尬又无奈,“……好歹她本人在这坐着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什么叫交友不慎? 他一共就这点“黑历史”,全给他泄底了! “李二少,在外面谁敢不给你面子?在我们面前……就别要面子了吧?再说了,我哪句话不是事实?哪句话是编排你的?”魏与同装腔作势地拍了下桌子,“你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当啊?” 姜彦冰:瓜真好吃.jpg 李棠舟无话可说,只能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裴海音一直牢牢盯着李棠舟。 李棠舟从头到尾就回避着她的目光。 不看她,不看她,不看她。 裴海音在京城剧院表演的时候,保守估计也有八丨九个月之前了。 那比他们领结婚证还要提前好几个月呢。 那个时候…… 裴海音对李棠舟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年轻、帅气、有钱、开奔驰——又肤浅又众所周知的东西。 而今天魏与同却告诉她,早在他们结婚好几个月之前,李棠舟就经常偷偷去京城剧院看她的竖琴表演了。 她怎么一丁点都不知道?!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没有任何交谈。 只有裴海音一直看着李棠舟。 回到了家,推开小次卧的门,李棠舟才说了第一句话:“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这是我要问的话才对——”裴海音放下背包,“李棠舟!你为什么会去剧院看我!” 李棠舟这才将视线挪到裴海音的脸上。 一分钟之后,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去看我老婆怎么了?” 裴海音努着嘴瞪了李棠舟好一会儿,“那时候不是你老婆!” 李棠舟的嘴角突然扬了起来,“可你现在是我老婆啊,一样的。” “不一样!”裴海音被李棠舟混淆视听的能力气坏了,一屁股坐到床上,“现在也不是你老婆!” 李棠舟轻轻挑了一侧眉峰,走到床边,一把揽住裴海音。 两个人的身体一沉,他直接将裴海音给按躺到床上,两个人在近乎睫毛相交的距离里,他轻轻问她:“你是不是我老婆?” 裴海音推了他几下,见推不开,就扭开脸,“不是。” 李棠舟用微凉的指尖攫住裴海音的脸——两个人的呼吸再一次纠缠于一起,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是不是?” 裴海音:“不是!” 李棠舟的指尖从裴海音的眉峰划到鼻梁,再往下——“再说不是,我就亲你了。” “是!” 裴海音死死地闭上眼睛,好像宣誓一样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是!” 19.十九块钱 等到裴海音意识到她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的时候,她终于知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意思了…… 李棠舟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并没有真的尝试去亲她——因为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抗拒”。 这一晚上,他们依然是分房睡的。 裴海音抱紧被子盯着看不清纹路的天花板——她和李棠舟之间这种畸形的状态究竟还要持续多久?说夫妻不是夫妻,说恋人不是恋人,说朋友不是朋友,说仇人不是仇人…… 说陌生人吧,也不是陌生人…… 大概只有她把欠李棠舟的钱还上之后,他们才能正式结束现在的混乱关系吧。 学校的选拔比赛已经确定了下周四,不足一周的时间。 裴海音一如既往地刻苦练习竖琴——重复着十几年来她每天都要进行的事情。 以前在“北府”的时候,李棠舟命令保镖送裴海音,现在搬出来了,他就亲自上阵了…… 裴海音明里暗里拒绝了好多次,她不知道步行就十几分钟的路程究竟有什么好送的。 可李棠舟显然对某些事情有着近乎于偏执般的执着…… 胳膊扭不过大腿,还是那句话——反正就是一脚油门的事,裴海音虽然无奈,但也只能随着李棠舟。 那辆红色的超跑依然经常出现在音院附近。 每出现一次,裴海音就会在学校内部论坛上霸一波版面。 而今天,论坛上的焦点人物终于换了个人,不再是裴海音—— 竖琴专业课的课间休息时间,许蓉和米拉风一般的从外面跑进音乐教室—— “海音,大提琴首席定下来了,你知道吗?” 裴海音放下手中的谱子,“恩?定下来了吗?” “就在刚刚,学校发的通报。”许蓉凑到裴海音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是舒亦珊!” 裴海音费解地歪了一下脑袋。 为什么会选了舒亦珊? 大提琴专业,论外貌气质她确实数一数二,但论专业课成绩……她最多只是个中上等吧?入选交响乐团是情理之中,但她的水平明显无法胜任首席之位。更何况那是奥地利国际音乐大赛啊,舒亦珊怎么可能做首席呢? 系里怎么想的? 学校竟然也同意他们这么胡来? 米拉气的快冒烟儿了,“卧槽,我真是服!论坛上都炸锅了!学校为了钱和势,简直6666!” 裴海音拿出手机,登陆上了她好久都没上过的校内论坛。 首页一片飘红热帖。 排名第一的—— 主题:舒亦珊是靠谁成为的大提琴首席? №0 ☆☆☆= = 于xxxx-xx-xx留言☆☆☆ . . 大提琴选拔的那天你去看了吗?她表现的挺好的啊,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靠自己[滑稽] №03 ☆☆☆= = 于xxxx-xx-xx留言☆☆☆ . . 三楼的滑稽出卖了你的内心23333 №05 ☆☆☆= = 于xxxx-xx-xx留言☆☆☆ . . 爬了几十楼没见到有石锤的爆料。那么就由我来说吧,各位应该都知道ZX娱乐吧?(看不懂缩写的出去面壁十分钟),总裁曲炳华的独生子曲峰,就是SYS的金丨主,据说两人是正常恋爱,但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哈哈哈。小小的比赛而已,学校也不傻,肯定是哄曲公子高兴更重要呀~ №47 ☆☆☆= = 于xxxx-xx-xx留言☆☆☆ . . ……看到47楼的我瞬间闭嘴出楼了,ZX……惹不起,社会社会。 №50 ☆☆☆= = 于xxxx-xx-xx留言☆☆☆ . . 出楼+1 №52 ☆☆☆= = 于xxxx-xx-xx留言☆☆☆ . . 看来真是权大压天,那竖琴首席也直接内丨幕了吧?曲峰能做到的事,金大少怎么可能做不到? №59 ☆☆☆= = 于xxxx-xx-xx留言☆☆☆ 怎么这也能扯到她的身上来? 下面的内容裴海音没有再看了,无语地退出论坛。 许蓉和米拉两个人义愤填膺: “她能勾搭上曲峰,老子‘米’字倒过来写!” “虽然我一百万个赞同你的话,但‘米’字倒过来还是米!” “…………” 裴海音将手机收进包里,看着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位朋友,她淡定地说:“虽然你们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就是曲峰。” 许蓉:“…………” 米拉:“…………” 两个人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的?” “…………”裴海音实话实说,“我见到过他们。” 那两个人的嘴巴张的有桃核那么大。 被裴海音评价为“狗血的八卦少女”,她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惊天大八卦! 更何况这个惊天大八卦还是从“八卦绝缘体”裴海音的嘴里讲出来的! 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起来。 舒亦珊的好友、和裴海音同为竖琴专业的任安安走进了教室。 她的眼光有些飘忽,但落点始终是裴海音这边。 “你们两个先回去上课吧。”裴海音轻声说,“这里面的事情可复杂了,还涉及到我呢!” 许蓉和米拉摆着震惊脸离开了竖琴音乐教室。 晚课结束后,裴海音留在学校练习竖琴。 等到三号练习室的竖琴声停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之后了。 深夜的校园里没什么同学走动。 以前人潮汹涌的校门口更是清冷——连卖煎饼果子的小贩都收摊回家了。 裴海音一边按摩着手指一边往外走。 一辆香槟色的宾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风驰电掣地挡住了裴海音面前的路。 车窗缓缓地降下—— 虽然对方的样貌普普通通,但裴海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前不久他们在抚月楼见过一面。 曲峰。 那个让舒亦珊成为风口浪尖的人。 “裴小姐,回家吗?”曲峰单手扶着方向盘,“我送你一程?” “不用。”裴海音拒绝的干净利落,“我住的地方很近。” 曲峰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听珊珊说你是学竖琴的。说实话,学钢琴和小提琴的遍地走,但我还没见过几个学竖琴的人呢——” “那日抚月楼一见,大概是被竖琴夜以继日的熏陶渲染,你确实有点不同的气质——前天来你们学校,有幸看到了一次你和长笛钢琴在台上的合奏曲,我就明白了为什么眼界那么高的金沛松会看上你了。” “…………”裴海音面无表情地说,“很抱歉,我和金大少没有任何关系。” “你也不用着急在我面前撇清你们,如果没有他,你能去抚月楼吃饭吗?那天可是连我都没在十一层订到位置。” “金沛松那个人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有女人对于他来说,保质期都不长。如果珊珊没有骗我的话,你跟了他也有一些时日了,他对你热度消退了那太正常不过了。” 裴海音冷笑了一声,“曲先生,如果您没什么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家了。” 她转身绕开了曲峰的宾利,继续往校门口走去。 可是她开溜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车子——那辆该死的宾利再一次挡住了裴海音的去路。 裴海音轻轻隆起眉心,“曲先生,这样挺无聊的,你就不怕我把今天晚上的事告诉舒亦珊吗?” “告啊,你随便告。”曲峰从车内往外看裴海音身上的衣服,“听珊珊说你挺缺钱的,可看你穿的东西,感觉金沛松也没给你什么钱啊?这样吧,你要不要跟了我?我不仅可以给你钱,给你买衣服,还能保你成为当之无愧的竖琴首席。” “…………” 裴海音恶心坏了,简直头皮发麻,她毫不客气地说:“你是怎么说出‘当之无愧’这四个字的?就像你对舒亦珊做的事情一样,你以为这是什么值得炫耀得意的吗?你使她愧对音乐、愧对大提琴,更愧对了自己的信仰!” 曲峰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裴海音,啧啧了两声,“二十来岁的人了,你怎么能如此天真呢。” 裴海音瞪了曲峰一眼,再一次绕开了他的车子。 而当她经过车窗的时候,曲峰突然从车里伸出一只手,猛地拉了一下裴海音的胳膊。 原本裴海音只想快点离开,被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扯,她的重心没有稳住,半摔半滑地扑到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 “海音——” 一个熟悉的、如酒酿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20.二十块钱 “海音——” “海音!” 学校门口的路都是板油马路, 没有任何缓冲物, 裴海音的膝盖就硬生生的和坚硬如铁的地面来了个密不透风的“亲密接触”! 硬生生地擦破她膝盖的皮肤! 火辣辣的疼痛从膝盖处炸开! 坐在驾驶位上的曲峰一愣。 见裴海音摔倒了,他也倍感意外——其实他的本意只是想阻止对方的离开, 没想到弄巧成拙, 直接让她摔了。 他赶忙打开车门,忙问道:“你没事吧?” 裴海音趴在地上扭曲的呻丨吟了一声。 “海音!” 接下来发生的事, 简直让曲峰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 那个从黑暗中冲出来的男人。 那个从后抱住裴海音的男人。 “你你你…………” 对方仿佛像没见到曲峰这个大活人一样, 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在了怀中的裴海音, 他的声音依然平稳,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动, 他轻声问她:“怎么样?还好吗?” 裴海音很不舒服的“唔”了一声,随后还嘴硬地说:“……好。” 雪白的膝盖上那成片的红色淤血,简直触目惊心, 怎么可能“好”? “不要逞能。”那个男人用指尖触碰着裴海音的小腿,“右腿还能动吗?” 裴海音轻轻动了一下就“嘶”地倒抽冷气。 面前的年轻男女已经交流了好几句话, 曲峰才从惊涛骇浪般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失去了黑暗的遮挡,月光虔诚地雕琢描绘着对方那微微上扬的精致眉眼。 是他。 就是他。 绝对不会认错! 他难以置信地叫对方的名字: “李棠舟?!” 李棠舟、裴海音? 裴海音、李棠舟? 难道舒亦珊给他的消息是错误的? 难道裴海音的金丨主不是金沛松,而是……李棠舟? 李棠舟不是出了名的不和女人打交道吗? 他连江家的大小姐江客心直接甩都不甩…… 曲峰他们曾经也讨论过李棠舟——虽然李棠舟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圈子的, 那个圈子的少爷名媛已经不能简简单单的用“富二代”来形容, 钱是他们手中所拥有的武器里最没有攻击力的一个了。 但这位李二少实在是太特别了。 他们甚至都怀疑过这位李二少是不是根本不爱女人, 而是个同性恋。 但事实上,男人他也不爱啊…… 所以最后盖章的结论是:李棠舟要么是性丨冷丨淡, 要么是性丨无丨能! 而一向在情场所向披靡的曲峰少爷, 做梦都没想过自己随手想包养的一个女学生, 竟然会是李棠舟的……女人?? 曲峰摆正了姿态,朝着李棠舟伸出手,整张脸上堆满了假笑:“幸会啊,李二少。” 裴海音可怜巴拉地看了看李棠舟,又看了看曲峰。 “我们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李棠舟虽然带着点询问的语气,但他显然根本不在乎裴海音的答案。 他已经笃定了主意要带裴海音去医院。 裴海音又看向了曲峰——他那只孤零零伸出来的手,在夜色里,变得越来越尴尬。 然后曲峰又假笑了一下,“李二少,不会真的为个女人要跟我动真格的了吧?大家以后在社会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谁和你抬头不见低头见?!” 李棠舟一直抱着裴海音,他的目光快速地朝曲峰的脸上划了一笔,就像一把锋利的钢刀,他不耐烦又不客气的说: “你是谁啊?!” 曲峰:“…………” 他万万没想到李棠舟会这么说。 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曲峰再也撑不住脸上的假笑了,他垮着脸阴沉沉地说:“李二少又何必说如此目中无人的话呢?连你父亲见到我父亲都会礼让三分,怎么到你这就这么不讲情面?” 李棠舟打量着曲峰,“是啊……你说的也有点道理……” 他对裴海音轻声道:“等一下。” 说完,李棠舟就站了起来,并往前走了两步,不紧不慢地理了理曲峰的衣领,微笑着动了动嘴唇。 外人看起来两人简直是其乐融融,但低到只有两个人可闻的声音却在说:“如果你今天得罪的是我,那看在令尊的面子上我们说不定还可以坐下谈谈,但你现在得罪的不是我,是我老婆……” “……所以我们之间无话可说,你就等着我给你好看吧!——当然这话你也可以转告给令尊大人,请他为你做主。” 最后李棠舟甚至还拂了拂曲峰肩膀上的灰,冷漠又疏离地微微一笑。 曲峰今天是彻底体会了什么是“笑里藏刀”。 只是…… 刚才李棠舟说了什么? 老婆??? 难道大佬连找个情人都要称呼为“老婆”的吗? 等等…… 比起李棠舟给他的恐吓,曲峰显然觉得“老婆”这个称呼更为恐怖——因为它不见得是“大佬玩的情丨趣”,也有可能是真正的…… 老婆? 李棠舟什么时候结婚了?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啊! 裴海音坐在硬邦邦的板油马路上,目光在李棠舟和曲峰之间游弋着。 李棠舟不再搭理曲峰了,半蹲了下来,轻车熟路地将裴海音给打横抱了起来。 裴海音倒吸冷气,哼唧了几声。 李棠舟观察了一下裴海音的表情,“这样抱你是不是会疼?” 裴海音嘟着嘴,委屈地点了点头。 李棠舟只好将裴海音放了下来,搀扶着她慢慢走——大概十米的距离花费了有一分钟。 “…………”这样的速度到医院得明天。 李棠舟晚上经常会来接裴海音,但他从来不会开车。 倒不是因为裴海音总说的十几分钟的路程开车大材小用,而是他很喜欢两个人在月色下肩并肩,走回他们共同的家的感觉。 而弊端呢,就像现在—— 需要车,可是他却没开。 其实曲峰那就开着车呢,还是大宾利。 但李棠舟十分不愿意借他的车,更不愿意裴海音坐上曲峰的车! 而他再打电话叫车,还不如他直接背她去呢。 好在第三医院距离音乐学校不算远。 于是乎,裴海音就跑到李棠舟的背上去了。 裴海音觉得在学校里这么堂而皇之的,绝对会被别人看见……但现在的情况下,就算她说破嘴皮子,李棠舟都不会把她放下来。 裴海音静静看着李棠舟的侧脸—— 他长得可真好看。 裴海音立刻甩了甩脑袋—— 这个想法真可怕。 李棠舟走的很快,不到十分钟,两个人就到了京城第三医院。 第三医院不像第一医院,一群人闻风来拍李棠舟的马屁——这里认识李棠舟其人的不多,就算有在网上见过的,也不会联想到他本人身上。 但第三医院的医疗技术和态度丝毫不落后于第一医院。 经过了缜密的检查,裴海音的骨头没有受伤也没有错位,就是严重的撞击造成的皮下淤血。 现在虽然疼痛入骨,但过几天就会消退,不影响正常走路。 “那我几天之内可以踩踏板吗?”——裴海音最关心的问题。 医生问道:“什么踏板啊?” 裴海音回答:“大竖琴的踏板。” “…………”医生犹豫了一下,“不好说,看恢复的情况吧。” 裴海音顿时满脸的失落——如果是技不如人输掉了,她不会觉得遗憾,可因为受伤耽误了她,她会抱憾终身。 回家的路上,李棠舟才问裴海音:“真的那么在乎首席吗?” “当首席是每一位乐手的梦想,我当然也不例外。”——更何况还有那一笔奖金。 过了一会儿,裴海音突然想到了舒亦珊的事,然后她立马嘱咐李棠舟,“我想凭自己的实力,你别插手……” 听到裴海音的话,李棠舟笑了一声,很短促又冷淡的笑声:“在你看来,我平时就那么闲吗?” “…………” 裴海音意识到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惭愧地低下头。 因为腿部受伤,裴海音没有洗澡,只是简单的刷牙洗脸。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李棠舟坐在沙发上捧着他的平板电脑戳戳点点的。 裴海音扶着墙壁,一脸欲说还休地看着李棠舟。 李棠舟连头都没抬,淡淡地开口:“什么事?” “你……”裴海音顿了一顿,在脑海中组织语言,“曲峰会怎么样?” 李棠舟的指尖一顿。 三秒钟之后,他若无其事地在平板电脑上继续工作。 “不出意外,明天他的父亲曲炳华就会来找我——”李棠舟看了裴海音一眼,模棱两可地说,“至于曲峰会怎么样,那就看曲炳华的诚意有多大了。” 裴海音“哦”了一声——李棠舟和曲家那两父子之间的事她是不懂,也不想懂——回屋之前,她轻描淡写地说,“不要让曲峰把我们的关系告诉舒亦珊。” 李棠舟抬起视线,反问道:“我们什么关系?” “…………” 裴海音沉默。 李棠舟慢慢地拿起茶几桌上的烟盒,用指尖敲了下盒底——香烟弹了出来。 见裴海音用渴望的眼神望着他,渴望他的一个肯定答复,他的心情就莫明有些烦躁: “他不敢。” 一字一顿。 毫无感情。 裴海音的腿伤恢复的很好,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她就可以继续踩大竖琴的踏板了——虽然一脚下去,膝盖处仍会隐隐作痛。 *** 周四那一天的上午,音乐学院的第四表演厅里挤满了人山人海。 因为大家都错过了舒亦珊成为大提琴首席的那一场表演,就更加不愿意错过裴海音成为竖琴首席的这一刻。 好像学校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甚至连在校园里大摇大摆的流浪猫都知道竖琴首席是裴海音内定的囊中之物。 这对裴海音是相当不公平的。 三年的专业课成绩斩钉截铁地告诉所有人—— 裴海音,音乐学院,管弦系,竖琴专业。 毋庸置疑的第一名! 地点:第四表演厅。 裴海音这次抽到的表演曲目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古典音乐,非出自大师之手。 蓝白色的大竖琴静静地摆放在巨大的舞台中央。 独一无二的竖琴,好像散发着属于它的光芒—— 裴海音手拿曲谱慢慢地走上舞台。 今天她没有再穿平时常穿的洗得有些发旧的衣服,而是穿了那件她离开“北府”之时,从衣帽室里带出来的那件素裙。 她带在身上,唯一的。 是李棠舟买给她的。 这件裙子从外表看起来很素,但设计感却是顶级的——与她又长又直的黑发相辅相成,愈发仙气飘飘。 裴海音坐到了竖琴之前,摆好曲谱。 然后她慢慢地抬起了一只手。 顷刻间,舞台四周的灯光全部暗了下去,只剩下一束清冷的追光灯轻轻地洒在裴海音和竖琴之上。 裴海音的指尖搭在琴弦上,轻轻抚摸出了第一个音。 是的,不是弹奏,而是抚摸。 只是第一段音,现场已经爆发出了赞叹声——他们从来不知道竖琴竟然可以如此完美的模拟流水声。 第二段开始,原本静静流淌的河水,变成了山涧流水。 突然之间,飞流直下三千尺—— 在台下所有人屏住呼吸的一瞬间,音符将他们带入了烟丨花丨柳丨巷。 仿佛裴海音指尖下抚摸的不再是琴弦,而是摇摇欲坠的珠帘。 怎么可以在短短的一首曲子里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调琴、调琴…… 这两个字分明应该是“调丨情”! 最后一段,将整个表演彻底升华。 不再是山涧流水,更不是烟丨花丨柳丨巷。 那是阿波罗身上背着象征太阳神的竖琴,跪在地上! 裴海音摸动音弦的每一下,都让人的心尖随之微微发颤。 很多没有看过裴海音表演竖琴的人不禁暗叹——终于知道裴海音为什么会被称为“竖琴女神”。 这并不是一个贬义的形容。 因为不管她下了舞台是什么样子,在舞台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在天使的乐器的烘托之下,她都是毫无争议的竖琴女神! 收了最后一个音,裴海音合上曲谱,站起身,慢慢走到舞台之前,完美谢幕。 第四表演厅爆发出久久不停息的掌声。 后台的米拉和许蓉兴奋地快要癫狂了。 可裴海音的脸色却不太好。 虽然她能踩踏板,但腿伤还是影响了踩踏板的质量,直接性的影响了曲子的质量。 就算大家都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专业都是音乐,可竖琴是一门异常难练又冷门的乐器,外行的人是很难听出其中的细小瑕疵的,更不要说裴海音刻意地用“写意”的方式、完美的指法掩饰。 但对于内行的人一下子就能听出裴海音的发挥不尽如人意——尽管已经趋于满分,但对于她平时的专业课成绩来说,确实是逊色的。 竖琴专业的学生四个年级加一起都没多少人,真正谈得上是裴海音对手的,只有一个任安安。 在裴海音之后表演的就是任安安。 裴海音心里有些忐忑,但听完任安安的表演,她心中的石头就彻底放下了——对方的专业课水平照比她差的确实有点远,即便是她发挥不完美,对方还是没办法超越她。 自此,竖琴首席基本可以确定是裴海音。 学校内部论坛已经炸开了锅。 裴海音终于用她竖琴的专业能力让所有人闭上了嘴,并发自内心地为她献上掌声。 论坛首页里飘着各种各样对裴海音表白的,询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的,还有感叹竖琴方面的。 也有个别帖子是讨论任安安的。 米拉和许蓉这两个八卦少女,可算是扬眉吐气了,甚至开始讨论起去哪里庆祝比较好。 下午三点多,学校就发布了通知—— 毫无悬念。 竖琴首席的名字是裴海音! 三号练习室里的裴海音、米拉、许蓉,抱在一起疯狂地尖叫。 许蓉:“啊啊啊啊啊!海音!你好棒啊啊啊!下一个目标是得奖!我们海音就可以拿奖金,在国际上扬名立万啦!” 奖金! 裴海音都快要开心死了! 米拉:“蓉蓉!为了海音,我们也要努力啊!”——格里埃尔的四部协奏曲分别是:竖琴、声乐、大提琴、法国号。虽然没有长笛和钢琴,但这两件乐器是每一个交响乐团都不可或缺的。 “哼!”米拉得意洋洋地掏出手机,“我倒要看看学校论坛里那些脑丨残们还能怎么说!” 米拉点进学校论坛,首页几个盖楼速度堪称火箭的飘红帖子,当她看清楚标题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草啊,这些人有完没完!” 许蓉凑了过去,扫过一圈,“……有毒吧。” 裴海音不解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进入学校论坛—— 主题:熟悉的超跑,熟悉的金大少。 [图][图][图] №0 ☆☆☆= = 于xxxx-xx-xx留言☆☆☆ . . 金大少亲自来为PHY站台来了? №5 ☆☆☆= = 于xxxx-xx-xx留言☆☆☆ . . 这两人莫不过是真爱? №8 ☆☆☆= = 于xxxx-xx-xx留言☆☆☆ . . 八楼醒醒,这种大少爷哪能对PHY一个穷学生有什么真爱! №17 ☆☆☆= = 于xxxx-xx-xx留言☆☆☆ . . 学校论坛里的人真心有毒,刚才还嗷嗷叫人家“竖琴女神”,现在又TM开始diss了,PHY的业务能力还不足以让你们这些人闭嘴? №26 ☆☆☆= = 于xxxx-xx-xx留言☆☆☆ 裴海音随便翻了翻,这个帖子里没什么实质性内容。 最新飘红的那个帖子的题目,简直触目惊心…… 她心跳加速,深吸了几口气,才点了进去—— 主题:抚月楼里的裴海音,和她的金丨主(多图预警) [图][图][图][图][图][图][图] №0 ☆☆☆= = 于xxxx-xx-xx留言☆☆☆ . . WOC,看到走廊里的LOGO了,还真是抚月楼啊!裴海音怎么混进去的?这是她和Mr.金的石锤了吧? №10 ☆☆☆= = 于xxxx-xx-xx留言☆☆☆ . . 哇,楼主能人啊!!可是怎么只有裴海音的正脸!她金丨主的呢?背影不算!标题骗人! №14 ☆☆☆= = 于xxxx-xx-xx留言☆☆☆ . . Emmm……我可能是瞎了,为什么我觉得这个背影一点都不像Mr.金……倒是更像他们那一圈里的另一个人…… №18 ☆☆☆= = 于xxxx-xx-xx留言☆☆☆ . . 天……18楼说完之后,我怎么也感觉……………… №32 ☆☆☆= = 于xxxx-xx-xx留言☆☆☆ . . 你们好像在说鬼故事…… 如果这是你们说的那个人,我直播剁丨屌。 №45 ☆☆☆= = 于xxxx-xx-xx留言☆☆☆ . . 要真是那个人的话,就算对象是裴海音,这个瓜我也是乐意吃的…… №60 ☆☆☆= = 于xxxx-xx-xx留言☆☆☆ . . 吃+1津津有味 №67 ☆☆☆= = 于xxxx-xx-xx留言☆☆☆ . . 虽然我也不信,可我以前看过好多他们的热搜……我想说,只是这一张的背影,真的和JPS不像_(:з」∠)_这好像是LTZ啊…… №56 ☆☆☆= = 于xxxx-xx-xx留言☆☆☆ 21.二十一块钱 米拉和许蓉当然也看到了这个热帖。 她们两个面面相觑, 不约而同地问道:“海音, 这些照片上的人真的是你?” “…………”裴海音脑子里十分混乱,就像一团缠在一起的绳子, 似乎到处都是线头, 但就是理不清—— 那些照片上的人是谁,这个问题毫无疑问。 显而易见的, 只要眼神没问题的都可以看出来主人公是她——裴海音。 问题是, 照片是从哪里来的?谁照的? 这些还不算……竟然还把李棠舟给照了…… 如果真是吃瓜群众搞来的, 那可以被封为“最强吃瓜王”了吧! “海音!” 米拉和许蓉的表情异常严肃。 裴海音随手拉了个身旁的椅子坐下。 她有些犯愁了。 之前她不愿意理会学校论坛上那些人,一方便她确实觉得很无聊, 而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就是捕风捉影胡乱猜测,至始至终没有拿到“石锤”。 可现在…… 连照片都爆出来了。 别管照片里的“金丨主”究竟是金沛松还是李棠舟——总之在那些吃瓜群众的眼中,她有“金丨主”,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抵赖不掉的。 抚月楼的照片就是铁证! 这样影响就太不好了吧…… 虽然江湖上传闻京城很多大佬都喜欢包丨养女学生什么的,因为又清纯又年轻。而且学校里确实也有一些女同学暗地里和各路人马打的火热, 但终究没有像现在这么大范围的端到台面上来讨论。 “海音!” 许蓉站定到裴海音的面前,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和别人说, 总要跟我和米拉泄个底吧?你们家之前有多困难, 你为了钱有多痛苦,我和米拉是看在眼里的, 大家都急得团团转。可是你前阵子却突然不要我们的钱, 又说管别人借到了。还有, 你未免太不小心了——” 许蓉蹲到了裴海音的面前,双手轻轻抚摸着她身上的素裙:“这件裙子就出卖了你!早晨我见到你穿DOE设计的衣服还惊了一下——DOE以‘素’出名,她设计的衣服统统淡出个鸟来,但往往越是这样,仿版越难做。我还在想你从哪里买到这么以假乱真的仿版,准备过几天让你带我们去买呢。” “可现在看来,我们也买不成了,因为这根本不是仿版!”许蓉重新站了起来,盯着裴海音的眼睛,“是用大几千的真金白银买来的,对吗?” 裴海音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当时只是在衣帽间门口随意拎了一件出来。 这件是她视野范围内最素的,看起来也是最不值钱的…… “海音啊!”米拉一脸苦口婆心的样子拉起裴海音的手,“你真的遇到金丨主了是吗?其实那样倒还好,我们就是怕你为了钱出卖自己,给有钱人当性丨奴、玩物什么的……” 裴海音:“…………” “算了,你们也别再猜了。” 裴海音已经做好了觉悟——虽然她和李棠舟之间的关系确实又复杂又混乱,对于她来说甚至还有些难以启齿,但她不应该继续隐瞒米拉和许蓉这两个真心为她的好闺蜜。 “我实话告诉你们吧——”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响了三号练习室的门: 一名管弦系的同学说:“裴海音,学校领导找你有事,你去一趟系里吧。” “好的,谢谢。”裴海音。 米拉和许蓉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领导能有什么事啊?他们不会还看学校论坛上的那些八卦吧……” 裴海音的眉心皱了起来,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两分钟之内来通知的同学站在门口催了好几次,显然是比较紧急的要事。 至于她和李棠舟的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讲清楚的,就只能延后详谈,“我先去,回头再说。” “行行,你快去吧。” 米拉和许蓉一刻也不敢留裴海音。 这一路上,校园里路过的同学们又在用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偷瞄裴海音。 自从金沛松那辆超跑出现在音乐学院开始,她每一天都在经受这样目光的洗礼。 到了管弦系的领导办公室,那个来通知的同学敲了敲门。 “进来——” 浑厚的中年男人声音。 那同学轻声对裴海音说:“去吧,祝你好运。” 裴海音更加云里雾里了。 为什么要祝她好运呢? 偌大的办公室里坐了十几个老师——有管弦系的主任、教授,还有学校的几位领导。 所有人都正襟危坐,就裴海音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办公室的中间。 从小到大一直成绩优秀的裴海音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种待遇啊…… 校书记道貌岸然地推了推眼镜: “裴海音同学,你一直是系里的优秀生,专业水准也获得了全校师生的认可,但最近有关你私生活方面的问题已经在同学之中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学校是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继续蔓延下去的!” 裴海音不言不语。 难道这种事情她不是受害者? 唯她是问干什么? “裴海音。”系主任放下手中的圆珠笔,开门见山地说:“你和那个金沛松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你们是正常的恋爱关系,现在就可以说了。” “老师。”裴海音神色镇定,“我不认识什么金沛松,真的真的不认识,我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是很清楚。我也不知道到处造谣我和那位金先生的人们是什么居心,但这一点上,我确实很无辜。” 校书记目光如炬地盯着裴海音,审视了半晌,“但是,裴海音,恶劣的影响已经造成。如果当真如你所说,你压根儿不认识金沛松,那为什么他总开的那辆超跑会经常出现在学校附近?” “是的,书记,您指出了问题的核心所在——”裴海音嘴角翘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裴海音!”系主任咳嗽了几声,“你就不要再推辞你和金沛松之间的关系了。虽然学校对学生出去赚外快一直持中立态度,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听到很多相关消息的——神农庄园,你还记得吗?学校同学多少双眼睛看到了全部的事情经过,你抵赖的了吗?” 裴海音:“…………” 校书记又推了下眼镜,满脸严厉地拍了下桌面上的档案夹,“你在抚月楼的照片都被人拍了下来!不管你现在如何矢口否认,事实胜于雄辩!你的所作所为会让学校形成不良风气,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认为只要攀上有钱有势的高枝儿,就可以为所欲为,任何事情学校都要通融让步是吗?” “……之前舒亦珊的事情,已经非常丢损学校的形象了,这才没过几天,又来一个你,学校不严惩的话,以后怕是每个年轻漂亮的女学生都去走歪路了!就算你的专业成绩第一,可这般不洁身自好、谎话连篇的学生怎么能代表学校去国际参赛?!” 裴海音听到校书记前面的说辞的时候,其实她是想笑的——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还有脸提那位名不副实的“大提琴首席”舒亦珊的? 但当校书记说到后面,裴海音的心中莫名泛起一股悲哀之情。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悲哀。 是为自己?为竖琴?为比赛……? 她确实不知道。 也许是所有吧。 这个世界上莫须有的冤案不是一桩,却能桩桩压的人抬不起头。 她能怎么办呢? 难道学着舒亦珊那样狗仗人势——让李棠舟帮她出面解决吗? 裴海音从来不怀疑李棠舟的面子,就算他不行,他上面还立着他的父母,不卖李二少面子也不敢不卖他父母的——所以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的生物链。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看开了,对那个该死的首席,和那个该死的比赛。 以及……那些该死的奖金! 她对竖琴无愧于心! 这就够了! 裴海音坦然接受了这个滑稽至极的处罚,平静地离开了领导办公室。 学校传播消息的速度是非常快的。 还没等裴海音走出那栋教学大楼,整个学校人人都知道刚确定下来的竖琴首席突然换了人。 从裴海音到任安安,这个落差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回到三号练习室,米拉和许蓉手忙脚乱地跑了出来,见到裴海音就一把拉进练习室里,大门一关,急的火烧眉毛——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裴海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甚至还咧了个笑容给她们看,“就是你们听到、看到的那样。” 米拉一嗓子差点把天捅破:“为什么啊!总得有个理由吧!” “理由那不有得是?想撸掉你的话,随便杜撰、编排个理由都够我喝上一壶的了。”裴海音把练习室里的书本收拾到一起,“今天我不想再练习了,你们两个好好练习吧,我现在头很痛,想回家睡觉。” 米拉和许蓉本来还有一肚子话想问裴海音呢,但听到她说自己头痛,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虽然裴海音嘴上没说,面容上也没表现出来,但谁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飞来横祸”能开心的起来? 许蓉说:“那你路上小心点,别恍恍惚惚的再被车碰了。” 裴海音倒是笑了一下:“你看我哪里有恍恍惚惚?” 本来裴海音想把她和李棠舟之间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米拉和许蓉,但现在她确实提不起来兴致讲诉那么长的一个故事。 裴海音面无表情地走过马路。 路过冷饮店的时候,她进去买了一杯梅子绿茶。 一杯梅子绿茶喝完的时候,裴海音也走到了家。 沙发上随意丢了一个东西,烫金的盒子精致无比,裴海音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字画——她左看右看没有看出门道,大概又是李棠舟从什么拍卖会上斩获的战利品吧。 ——价值连城却没有收藏意义的战利品。 裴海音洗了个澡,然后躺回床上,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她的手机一直在“呜呜呜”的响个不停。 来电显示。 三个字:钢琴何。 裴海音微微皱了下眉,她和学校著名的“钢琴王子”何哲林基本没有私交啊,在学校就是点头之情,同演之谊。 他给她打电话做什么? 裴海音虽然心中有着问号,但她还是接起了电话:“喂?” 何哲林轻声问:“裴海音,你现在还好吗?” “……恩,你是指什么方面?” “被拿掉首席你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吧?你的竖琴技术很高超,表演很好看,但——” 裴海音无声地扯了下嘴角。 果然前面的夸赞都是客套话,“但”后面的才是重点。 “——但你不应该去学舒亦珊她们。” 裴海音:“???” “她们那些人是没能力,所以才要去依附大树,寻求的庇佑,而你本身那么有能力,又干什么自贬身价,沦落到去做和她们一样的勾当?” “…………”裴海音觉得这番话简直不能更有病,“何哲林同学,我和你很熟吗?你和舒亦珊很熟吗?你有什么资格来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我知道你作为一名男生,是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某些女生的选择,你可以不喜欢,但你没资格说三道四!” 何哲林没想到在学校一向是清冷女神的裴海音会义愤填膺的和他说这种话。 “裴海音,我对你太失望了!” 裴海音毫不客气:“一样!再见!” 裴海音用力将手机摔到枕头上,用力将被子遮过自己的头顶—— 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耳边隐隐约约的有一些声音,好像在叫她的名字。 慢慢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能听出来那句不断重复的话是——“裴海音,你的首席被撸掉了!” 然后无数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他们在她的耳边喋喋不休地说“裴海音,你的首席被撸掉了!”“裴海音,你的首席被撸掉了……” 魔音灌耳。 辗转反侧。 最难受的就是这样半梦半醒—— 她能感觉到是梦境,但她却醒不过来! 首席…… 我的首席…… “裴海音……你的首席被撸掉了……” 我知道我的首席被撸掉了,你们为什么还要钻进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提醒我面对这个残忍的现实? “裴海音……” 闭嘴! 快点闭上嘴! “你的……首席……” 半真半假、似真似假。 裴海音知道自己哭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大颗的泪珠滚落皮肤。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伤心的恸哭声。 “海音,海音!海音……” 另一个声音从外面钻进了她的脑海。 就像一道闪电,划开了所有的混沌。 成千上万种的声音之中,她只喜欢这个。 好像从声音之中就能闻到红酒的香气。 “海音!哭什么呢?” “海音——” 拖得长长的尾音,终于将裴海音从这个恐怖的梦魇中解救了出来。 她慢慢地张开眼睛。 糊满了泪水的眼睛。 几颗眼泪坠下,裴海音才看清眼前的人。 夕阳最后的余晖铺满了整个房间。 他坐在床边,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裴海音强忍着,但最后她还是“吭哧”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没办法说服自己‘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裴海音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她也不管面前的人是李棠舟还是王棠舟——就算是一只小野猫也可以——她现在需要的是彻彻底底的发泄! 裴海音的眼泪像打开的水龙头,哗啦啦的——她摊开自己的手掌递给李棠舟,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看看……你看看我手上的茧……这么厚的茧子……我为竖琴付出了多少的心血和汗水,最后竟然是这个不公平的结果……” 李棠舟面无表情地看着痛哭流涕、就差撒泼打滚的裴海音——在对方将双手递给他,让他看手上的茧子的时候,他才伸出手,将那双白嫩的手轻轻握住。 他根本不想看她手上的什么茧。 更不关心那玩意究竟是薄是厚。 他只知道,十指连心——成茧之前,每触一下琴弦,那是钻心的疼。 裴海音闹了好久,终于哭累了,也哭迷糊了,她扯起被子,径直往下一躺,不偏不倚地躺在了李棠舟的大腿根上。 李棠舟:“…………” 裴海音虽然不再大哭,但依然在止不住地抽泣。 她抽泣的时候,就从口鼻里呼出一阵阵的热气。 李棠舟:“…………” 他咂了下嘴。 原来这一场突发事件最终考验的是他啊! ——考验他能不能成为柳下惠的关键题! 但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李棠舟从两个枕头之间的缝隙里拿出裴海音的手机。 进入音乐学院的校内论坛。 很多飘红的帖子都已经删除了。 包括下午那个最火爆的金丨主图楼。 但李棠舟还是可以根据一些残余帖子的蛛丝马迹,大概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棠舟摸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沛松,你那辆超跑呢?” “什么哪辆超跑,你还有几辆?就红的。” “你什么时候卖的?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卖给谁了?” 听到金沛松说出口的名字,李棠舟轻轻冷笑了一声。 “你那辆超跑载过太多影后、名模,过于出名,你还是想办法在公众场合澄清一下转手的事情吧。” 说完,李棠舟直接挂了电话。 万万没想到。 金沛松竟然将超跑转给那个人了! 他以为只是巧合。 原来是一场大戏! “呜呜——” 裴海音手机在他的手中震动了起来。 李棠舟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拿起。 是一条短信。 他本来以为是电话的,没料想竟然是短信。 他对裴海音的短信隐私确实没什么兴趣,但手机自动将那条短信推送到他的眼前。 <钢琴何 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我不应该说那些想当然的话。你们女生的选择,我作为男生确实没有立场。如果你能原谅我,和我心平气和的谈谈,就给我回个电话。 李棠舟的眉心立刻锁到了一起。 钢琴何是谁? 难道是之前那个又不知死活又碍眼的“钢琴王子”? 李棠舟按开裴海音的手机,在屏幕上一共点了五下—— 就毫不拖泥带水的直接把何哲林的电话号给丢进黑名单里去了。 前阵子一个曲峰,现在又一个钢琴何…… 李棠舟低头看着躺在他大腿上,对着他的关键部位用力呼吸,哭累了、哭困了的裴海音。 他捏住裴海音的鼻尖——让她别再对一个正常又健康的男人狂喷热气—— “你说你这是什么体质?专招烂桃花?” 裴海音被李棠舟捏的喘不过气,但精神却一下子缓过来,她猛地坐了起来,和李棠舟面对面,红肿的两个眼睛就像熟透的核桃—— “你是最烂的那一朵!” 李棠舟难以置信地看着裴海音。 一方面他是惊奇于不久前见到他还战战兢兢的裴海音,现在就敢说这话…… 另一方面……他是烂桃花?还是最烂的??? “你给我过来,咱们算算账——” 还没等裴海音逃下床,她就被李棠舟给死死地按在怀里了! 22.二十二块钱 裴海音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挣扎的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一通恸哭使得她暂时没什么体力, 总之,她就乖乖地躺在李棠舟的怀里。 她的脑袋轻轻靠在他的大臂之上。 李棠舟满手都是裴海音那又顺又滑的黑色长发。 裴海音的眼眶虽然发肿, 但黑溜溜的眼睛依然清澈明亮, 她就那么盯着李棠舟。 李棠舟的目光在裴海音的脸上流连忘返了一番,在极近的距离里看着裴海音的眼眸, 低沉的细语:“你在学校受了委屈, 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海音躲开李棠舟的注视——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在想着离婚的事?”李棠舟的唇角牵出一丝笑容, “我的海音,如果我不愿意和你离, 你离得了吗?你这辈子和我只能扯一个证,那就是结婚证。” 想扯离婚证,你连门儿都没有! “…………”裴海音扁了扁嘴, 不满地瞪了李棠舟一眼,“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的!” 说完这句话, 裴海音就后悔了。 因为她深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我什么时候对你讲过道理?” 说完,一个吻浅浅地落在裴海音的脸蛋,稍纵即逝, 接着小心又缠绵地咬了几下——就像咬下鲜嫩多汁的红苹果。 不仅没有惭愧之色, 十分的理直气壮, 甚至还耍起流丨氓! 裴海音一边躲避一边叫:“你别咬我!” 听到裴海音的话,李棠舟立刻挑起一侧眉梢, 脸上的笑容若隐若现, 口气又暧昧又意味深长:“别……咬……我?” 他不仅故意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更在“咬”字的时候加重了读音。 裴海音呆愣住了。 一时之间她竟没反应过来李棠舟话中的深意。 裴海音懵了几秒钟,非常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恩,你别咬我的脸,有点痛的。” 李棠舟:“…………” 有一个这么“纯真可爱”的老婆真不知道是他的幸福还是他的不性丨福…… 裴海音被李棠舟抱着腻歪了一会儿,她就苦着脸说:“饿了。” 于是乎李棠舟就带着裴海音出去吃大餐了。 第二天清晨,裴海音就被米拉和许蓉按在了三号练习室。 两个人一副拷问犯人的架势,一左一右阻挡裴海音逃跑的去路:“昨天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你的那个金丨主究竟是谁!” 裴海音看了一眼米拉,又看了一眼许蓉,“如果我说了,你们就会相信吗?” “你先说!” 裴海音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了出去——“没错,昨天那个热帖里的猜测没错,他不是金沛松,他是李棠舟。” 李棠舟三个字出来之后,米拉和许蓉立刻目光呆滞。 她们好像被雷劈成了木头人,一动不动,甚至连气都不喘了。 “喂!喂!”裴海音一边拍了一下,“你们还好吗?” 米拉极其错乱地拍了拍同样错乱的许蓉,磕磕巴巴地说:“这这这……这丫头没救了……她为了不说实话……为了骗我们两个……连李棠舟都说出来了……你怎么不干脆说是……李世民呢?” 平时一向顶机灵的许蓉现在被雷得只能不停地说“是是是是是是——” 裴海音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知道我说了你们也不会信,幸亏我早有准备。” 她打开了挎包,翻找了起来。 米拉和许蓉哆嗦着后退了一步,举起手做“投降”状。 “过来!不是炸丨弹——”裴海音将一张红本本递到了她们两个的面前。 红色的小本本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结婚证。 下面印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字样。 米拉颤颤巍巍地接过小本本,抖着手指翻开—— 当她看到小本本里的照片和名字之后,整个人都傻住了。 凑过脑袋来看的许蓉也懵了。 “蓉蓉,蓉蓉。”米拉很没有灵魂地拉住许蓉的手,语无伦次着:“你快看看,这是不是假证……?” 裴海音:“…………” “是不是这丫头为了骗我们……恩?这照片……PS的吧?” 她们两个没崩溃,裴海音倒是要崩溃了:“够了吧你们!” 米拉和许蓉的大脑飞快运转了几秒…… “裴海音!!!我他妈警告你!你是正室夫人!”米拉杀猪般地嘶吼着,一句话有半句都处在破音的边缘—— “你!为!什!么!不!拿!结!婚!证!去!打!论!坛!那!帮!傻!逼!的!脸!” “唉呀妈呀~”许蓉崩溃的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愁眉苦脸地看着裴海音,“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大人省心呢……” 裴海音镇定地说:“我学了十七年的竖琴,我觉得我靠自己的双手也可以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让全世界知道我和李棠舟结婚了,然后全世界都给我开后门是吗?” “海音……” “而且,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米拉和许蓉费解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裴海音笑了起来,“我和李棠舟的婚姻现在给我带来多大的赞美,将来就会给我带来多大的诋毁——现在,别人都说:看,那个女人多幸运,她嫁给了李棠舟。将来,她们就会讥讽着说:看,那个女人多可悲,她被李家抛弃了。” “海音……”许蓉揉了揉膝盖,“你才多大啊?怎么能对自己的婚姻这么悲观呢?就算他是李棠舟又怎么样?我们海音哪里都不差,而且你可是明媒正娶,有证儿的,有证儿的!你不要觉得将来一定是豪门抛弃了你,说不准是你抛弃了豪门呢!” “不对不对!呸呸呸!”许蓉拍了下大腿,“我这个乌鸦嘴!怎么能说‘抛弃’呢?不管怎么说,我看好你,李棠舟?不存在的,纸老虎而已!” 米拉一脸“妈妈这帮女人都疯了”的表情…… 这许蓉为了劝慰裴海音,真是闭着眼睛就胡说八道啊…… 裴海音轻轻地耸了耸肩。 将来李棠舟会不会抛弃她姑且不计,但李家是一定会抛弃她的…… “我想,我不需要问你是怎么和李棠舟结婚的了吧?”许蓉高深莫测地说,“一定是因为‘钱’,对不对?他可以给你钱,但他要你的人——是吧?” 还没等裴海音说话,许蓉就补充道:“那些偶像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也可以说对,但也可以说不对。”裴海音说,“因为他要的不是我的人,是婚姻。” 许蓉从地板上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骚丨操作? “没什么难以启齿的——”裴海音大大方方,“因为我曾经对他提出过,可以做他的情妇,做他的任何东西,但是他不同意,坚决否认,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结婚,只有结婚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哎呦卧槽!”米拉急得都起飙脏话,“这么说的话,棠舟大佬对你那是相当真爱啊!” 裴海音嫌弃地蹬着米拉,“电视剧看多吧你!” “你想啊。”米拉有条不紊地分析了起来,“大佬的意思不就是,情妇那些不入流的身份都配不上你,他只要你做他的正室夫人!” 裴海音挠了挠头。 米拉继续说:“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家的门槛儿可高着呢?正室夫人代表什么?情妇可以有无数个,但是,夫人只有一个。更别说大佬那种知名绝缘体,你更加独一无二了!” “我不知道。”裴海音琢磨了一下,“他从来没说过原因。” “搞不懂你们了——”米拉坐到一把椅子上,得意洋洋地拿出手机,“哼!知道你背后的人是李棠舟,并且你们还是夫妻关系之后,我现在别提有多爽了!现在看学校论坛上的那些脑残就像在看跳梁小丑——” 米拉按了按手机,突然尖叫一声,“妈呀,你们快看!大新闻!” 主题:金大少的超跑?滚进来看你们冤枉了裴海音有多久! 金沛松V:听说最近很多人关心我的超跑?半年前就出手了啊,贴两张转让合同。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请各路人马高抬贵手放过我,谢谢。 [图][图] №0 ☆☆☆= = 于xxxx-xx-xx留言☆☆☆ . MR.金连转让合同都贴出来了,看来最近学校附近的超跑和他确实没什么关系吧? №4 ☆☆☆= = 于xxxx-xx-xx留言☆☆☆ . 学校因为超跑和抚月楼就石锤裴海音是被包的,立刻撸了人家的首席之位,现在看起来,一言难尽…… №10 ☆☆☆= = 于xxxx-xx-xx留言☆☆☆ . 不好意思,我阴谋论了……学校撸裴海音的吃相太难看了,后面没有黑丨幕我不信。 №20 ☆☆☆= = 于xxxx-xx-xx留言☆☆☆ . 而且还得是比曲公子更厉害的角色才行吧…… №23 ☆☆☆= = 于xxxx-xx-xx留言☆☆☆ . 金大少这微博一发,把学校的脸都打肿了。你们说学校会不会再请裴海音回去当首席竖琴? №35 ☆☆☆= = 于xxxx-xx-xx留言☆☆☆ . 那任安安怎么办…… №38 ☆☆☆= = 于xxxx-xx-xx留言☆☆☆ 看到这里,裴海音皱了皱眉。 还有什么黑丨幕呢? 会是那个买了金沛松超跑的人吗? 可买超跑的人又是谁呢? 这件事就暂时告一段落—— 因为金沛松的一条微博,裴海音终于结束了被学校同学们和他捆绑在一起的日子。 而经过这件事,裴海音也彻底看清楚了自己的内心——她的梦想、她的渴望永远只有竖琴。 她爱的是竖琴。 并不是首席的位置。 所以她拒绝了学校抛出的橄榄枝—— 与其成为竖琴首席,不如成为一名竖琴演奏家! 她不想再随学校参加任何交响乐团的比赛,而是准备单人的竖琴比赛。 某一天晚上,裴海音刚一进家门,李棠舟就问她:“晚上有事吗?” 裴海音如实地摇了摇头。 “他们叫我去‘金莎世界’玩,你陪我一起去,怎么样?” 裴海音再一次摇起了头。 金莎世界是个什么鬼地方,她虽然没去过,但只要来过京城,并逗留超过三天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听说李棠舟单身的时候,最喜欢和朋友们在那里鬼混——梭丨哈四十八小时,谁先扛不住谁赔三辆豪车的。 已经不只是“玩”了。 光听着就觉得变态。 “走吧,海音,就陪我这一次。” 裴海音没办法,只好从了李棠舟——梳洗打扮了一番,跟着他出门了。 “金莎世界”是京城最著名的俱乐部——高等级高逼格,会员实名制,VIP卡一年才发放几张,其他人只能由会员带进去,京城上流人物的聚集地。 至于金莎世界的老板,他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商会。 李家当属其中。 李棠舟来这里连会员卡都不用刷,直接刷脸,在门口随手登记了一下,就拥着裴海音走了进去。 拐角处的光线很弱,迎面就见到几个有头有脸的商人说说笑笑地从里往外走。 李棠舟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是谁,都是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虽然也算是上等翘楚,但和李家一比可差得要有多远就有多远。 对方不敢主动跟他打招呼,他更懒得理会——如果在外面遇到可能还会假客气一下,可这里是“金莎”,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客套。 裴海音从来没进过任何俱乐部,李棠舟喜欢拥着她走,那她就将自己完全交给李棠舟——他带她去哪就算哪吧…… 一楼的场子里一桌又一桌的围着很多人。 裴海音往李棠舟的怀里缩了缩,小声问:“他们都在干嘛呀?” 李棠舟言简意赅:“打牌。” 其实早有几个眼尖的人看到了李棠舟,但这李二少一般人可不敢上去搭讪,总怕热脸贴了冷屁股。 李棠舟和裴海音顺着螺旋式楼梯走到三楼。 三楼全是会所区。 姜彦冰站在楼梯口打着电话。 见到李棠舟和裴海音,他又说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呀!弟妹今天看起来像换了个人,漂亮的人就应该多打扮。” 裴海音以一抹浅笑当做回答。 “你才来吗?”李棠舟问姜彦冰,“你们定的哪间?” “天啊,你是多久没来‘金莎’玩了?”姜彦冰震惊,“我们来还用提前预定吗?十三号,他们早就到了。” 他们? 看来不止是他们三个? 还有其他人吗? 三个人往十三号走去。 一扇又一扇的门从身边掠过。 金箔写着大大的“十三”。 李棠舟一把推开了会所的门。 空间虽大,但里面盛装的人却不多,满打满算十个有余。 室内物品除了一个半圆形真皮卡座沙发,以及沙发旁边摆满红酒和白酒的小推车,就只有一个长椭圆形的桌台和附带的几把软椅。 通过台面上堆满的花花绿绿的筹码就可以毫不费力地猜到这张桌台的用处。 而此时此刻,桌台正在不负众望地在进行着它的使命——四人德丨州丨扑克。 正对门口的女人一抬头,兴高采烈:“棠舟!” 因为李棠舟和姜彦冰的到来,牌桌上的四人暂停打牌。 李棠舟拥着裴海音走了进去。 站到牌桌边,李棠舟对裴海音依然保持着半搂半抱的姿势——外人看来两个人就是热恋关系,要多亲昵就有多亲昵——他介绍道,“这位是石姐,以前在生意上很照顾我。” “石姐,这位是——” 李棠舟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一声突如其来的“裴海音!”给打断了。 裴海音扭过头一看。 她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和对方一样。 万万没想到! 竟然可以碰到她! 不是冤家不聚头吗?! 这可是李棠舟的聚会啊,就算是曲峰都不够格,她又算哪根葱,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舒亦珊?!” 23.二十三块钱 “裴海音?!” 舒亦珊难以置信, 又确认了一遍——她宁可相信自己遇见鬼了, 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打扮得又精致又高雅的女人会是那个又穷命又寒酸的裴海音! 当然,那些和李棠舟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那个亲昵地抱着裴海音的男人可不正是李棠舟?! 她是不可能认错的! 李棠舟轻声问裴海音:“她是谁啊?” “…………”裴海音无语了好一会儿, 才简单地说, “同学……” 李棠舟只用眼角的一点余光,随随便便地从舒亦珊的身上一扫而过, 就继续和面前的石姐说话了。 “裴海音???” 舒亦珊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还不如让她接受地球是方的呢! 这他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真的见鬼了? “嘘——别嚷嚷了。” 一个男人从卡座沙发里站了起来, 过来拉住了舒亦珊。 阻止舒亦珊的男人裴海音自然也认识, 正是那位ZX娱乐的公子爷曲峰。 虽然裴海音的表面上是在听李棠舟和石姐聊天,但她主要的注意力还是在舒亦珊。 裴海音的直觉告诉她, 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就算她对李棠舟的圈子再不了解,她也知道曲峰和李棠舟、姜彦冰这堆人绝对不是一伙的…… 他们那一群“二代”并不是随便凑在一起的,他们主要来自于京城一个十分著名的商会, 虽然这个商会早就名存实亡了,但毕竟从清末开始传承了几代人。 “裴海音?”舒亦珊已经被曲峰拉回卡座沙发里了, 但她的嘴巴里依然无限重复着“裴海音”的名字——接受不了,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已经超出了她所有的认知了! “裴海音?怎么会是裴海音?她怎么能是裴海音?” “珊珊。”曲峰端起一杯红酒, 有些不耐烦, 又有些警告的意味, “你能不能稍微安静一会儿?不要再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了……” 其实曲峰的内心比舒亦珊更崩溃。 李棠舟亲自给他打电话邀请他来金莎共乐,就算他深知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圈子的, 甚至是格格不入的, 但借他多少胆子他都不敢对李棠舟说“不”——上次莫名其妙的得罪了这个李二少, 还是他父亲曲炳华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帮他勉强摆平的。 不对…… 按照李二少自己的话,不是得罪他,是得罪了他的老婆。 妈的! 曲峰闷闷不乐地又抿了一口酒。 结果在这个鬼地方,他就像个外地人似得,和他们那群用真金白银打造的少爷名媛连画风都不同…… 更不要说他还带着个拖油瓶舒亦珊。 曲峰本来是不想带舒亦珊来这种聚会的——说白了,她就是他包丨养的一个小情人,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更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但是李棠舟在电话里说的十分内涵:“你可以带女人来,一般这种聚会彦冰他们都会带一些女人们过来玩,调节调节气氛,男女搭配嘛——” 曲峰的内心更加崩溃了。 他怎么好像从李棠舟的嘴里听到了“男女搭配”这种词…… 他李二少在江湖上是个什么风评他自己心里没点数? 各式各样必须“男女搭配”的场合他搭配过吗? 当时正好舒亦珊在他的宾利车里,知道他要参加李棠舟的聚会,舒亦珊的兴致更高了,架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就带过来了——反正李棠舟自己说的,男女搭配…… “怎么会是裴海音?”舒亦珊一直接受不了事实,还在那嘟囔,“裴海音跟了李棠舟吗?我的天呐!这李二少别是……” 别是傻了、瞎了吧。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宣之于口,只能在心里吐槽。 曲峰瞪了舒亦珊一眼。 “小峰。”舒亦珊黏在曲峰的身上,撒娇道,“裴海音不会真的跟了……李二少吧?你告诉我真相,我知道你绝对不会骗我的~” ——不仅跟了李二少,还嫁了呢。 但李棠舟嘱咐过不让他跟任何人提这件事,所以别说舒亦珊了,连曲炳华的夫人、他的亲妈,他和曲炳华都没说过这事。 “是啊,我绝对不会骗你的——”曲峰笑了一笑,然后沉下脸,十分郑重其事地说:“所以,你说对了,她就是跟了李二少。所以!你一会儿说话做事给我小心点!这个裴海音可受宠了呢,你要是惹了她,别怪我现在没提醒你,我也保不了你,只能咱俩一起完蛋!” “…………” 舒亦珊不停地摇着头——她接受不了,她接受不了!!! 她抬起眼睛,望向牌桌那边聊的火热的几个人,她的关注点始终是裴海音——她一直被李棠舟半搂半抱着,两个人一副羡煞旁人的模样。 天啊,现在有没有谁赶紧过来叫醒她,然后告诉她:珊珊,这是你的一个梦! 刚才在牌桌上进行四人德丨州丨扑丨克的,是两男两女。 除了石姐,还有一个女人,又年轻又高贵,只从气质上就能看出来是顶级的京城名媛—— 她抱住石姐的胳膊,枕着她的肩膀,一边笑着一边假装哭泣:“呜呜呜呜,石姐,我心态崩了啊!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什么!连棠舟都开始玩女人了!这个浮躁的圈儿里最后一个洁身自好的好男人啊!完了完了,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一样浪,我的爱情观毁了毁了,彻底没指望了!” “行了吧你!”石姐笑得不能自已,用手中的砝码敲了敲那名媛的手背,“就算你要逗棠舟也不能当着裴小姐的面啊。” 谁知道李棠舟竟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也没玩啊……” 裴海音的耳尖都有点红,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来来来,文贞,我来偷偷告诉你一个更让你崩溃的消息——”姜彦冰轻轻凑到那位名为文贞的名媛耳旁,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文贞“呜哇!”了一声,惊讶之情简直溢于言表,她对李棠舟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好汉!棠舟!真的勇士!” 裴海音不知道姜彦冰对她说了什么。 但她猜测多半是和她有关,和她的婚姻有关。 经过刚才李棠舟的一番介绍,他们都知道了,这个裴海音就是姜彦冰之前提过的,李棠舟“金屋藏娇”的那个女人。 大家对她的好奇心简直爆棚了! 裴海音有些喘不过气:“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会所里当然有洗水间,但处在使用中。 裴海音只好离开会所,去外面的公共卫生间。 几分钟之后,裴海音洗完手,刚一走出卫生间,就被从外面走过来的舒亦珊推了回去。 裴海音:“干什么?” “行啊你,裴海音。”舒亦珊咬牙切齿地说,“你可真是野丨鸡飞上枝头了啊!” 裴海音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声音也很平和:“你说话注意点。” 舒亦珊阴阳怪气的:“对啊,我现在怎么敢对你大呼小叫的呢!你背后的金丨主可是李棠舟李二少啊!” “所以呢?”裴海音反问着,“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裴海音!”舒亦珊恶狠狠地捏住裴海音的脸,“上次在抚月楼,我还真当你的金丨主是金沛松呢,但当学校论坛上那群脑残说那个人是李棠舟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想笑吗?就凭你,勾丨引个金沛松就已经是三生有幸了,还李棠舟呢?” “可是现在——”舒亦珊皮笑肉不笑,“显然,我低估了你勾丨引男人的功力!” 裴海音的嘴角微微地扬起,她冷静地拍掉了舒亦珊的手,“不打自招了吧?终于承认学校论坛上那个挂石锤污蔑我的那个帖子就是你发的了吧?!那天在抚月楼我只遇到了你,我早就猜到会是你了,只不过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这么的无聊!” “——你已经是大提琴首席了,你污蔑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别告诉我你是为了任安安,我可不相信你们有那么感人至深的友谊!” 舒亦珊冷笑了起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发帖子?” “我不想知道,你给我让开——” 裴海音二话不说,一把推开舒亦珊,大步流星地走回了十三号会所。 李棠舟、姜彦冰、石姐、文贞那几个人还聚在牌桌旁边说这话。 见到裴海音走过来,文贞就邀请着:“来呀,裴小姐,来和我们一起打牌啊!” 裴海音摇了摇头,诚实地回答:“抱歉了文小姐,我不会。” 这一句话,立刻引起周围几个人的哄然大笑。 “…………”石姐都笑得快要捶桌了,“跟着李棠舟的女人不会打牌?不行,这绝对不行,快快快,今天你必须跟我们打——” 裴海音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李棠舟。 “对啊,开什么国际玩笑!李二少这种快死在牌桌上的人,竟然不教你打牌?来,我们教你!” 当然,说为“教你”,实为“宰你”! 李棠舟微微笑了一下,轻声对裴海音说:“你要是喜欢,就去和她们玩吧。” “我……”裴海音的眼神从求救变成了可怜,她哪里会玩什么牌啊…… “来吧,裴小姐!”石姐牵起裴海音的手,将她从李棠舟的怀里给拉了出来,“我们平时可让李棠舟宰了不知道多少钱了,也得让我们报一把仇啊!” “对啊!”文贞坐回自己的位置,“放心吧,裴小姐,我们不玩大的,就算玩大的,你男人还差钱?记住了,你要努力败他的家,他才会更有动力出去赚钱养你——” ……什么奇葩的理论。 裴海音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逼上梁山了。 她哪里会打牌啊,这根本不是打牌,而是出丑吧! 牌桌上还坐着一名边摆弄砝码,边乐呵呵当吃瓜群众的男人。 文贞转手推了他一把: “小贺,你去和棠舟、彦冰他们喝酒去,别在女人的桌上浪——” 小贺:躺着也中枪? 他反驳道:“一共就你们三个女人,牌桌都坐不满!我不管,我就要玩牌——” “你这臭男人……”文贞往会所里面扫了一圈,抬起手往里面一指,那口气高高在上的近乎是在下命令:“嗨!妹子!你……对!就是说你……过来——” 刚坐下了舒亦珊又站了起来,“我?” 24.二十四块钱 裴海音看着舒亦珊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她瞥了对方一眼, 又转脸看向李棠舟—— 那眼神闪闪发亮, 写满了:我不会玩, 不会玩, 不会玩…… 李棠舟笑着一把将裴海音给搂进怀里——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嘴唇凑到她的耳畔, 用最暧昧的腔调对她咬耳朵:“扑克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真的很好玩很好玩,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裴海音抬起眼睛, 可怜巴巴的:“我不会……” “我现在教你, 很简单——” 石姐和文贞一听李棠舟要教裴海音, 心里顿时一咯噔。 她们两个平时在牌桌上被李棠舟虐惨了,要是换做别人,欺负不了他,还能转头欺负欺负他女人,再让他女人折磨回去。 可这放在李棠舟的身上根本没有用, 以前的他就像一块密不透风的铁板, 毫无弱点。 而今天太阳可从西边升起来了,李棠舟带了个女人来! 那么当然要可耻的……欺负不了李棠舟, 就欺负李棠舟的女人啊! 但是裴海音要是真得了李棠舟什么真传…… 那她们还赢个屁啊! 李棠舟轻轻按住裴海音的肩膀, 将她转了个身面对牌桌,紧接着又从后面将她圈进怀里。 李棠舟的指尖从牌桌上飞快地一掠, 两张扑克牌已经捏在了他的指尖—— “两张底牌, 再分别以三次发出三张、一张、一张公共牌, 最后是摊牌阶段。” 裴海音提起一口气,抓紧时间在脑海中记笔记。 “但是……”话锋一转,“这些你全都不用知道。” 裴海音:“……???” 李棠舟轻轻地亲吻了一下裴海音的额角,“你需要做的就是跟注,像这样——” 他一下子将牌桌上面的一大堆花颜六色的筹码推了出去。 “哗啦啦啦啦啦……” 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洋洋洒洒地铺了小半张牌桌。 裴海音一下子将李棠舟的手按在了牌桌上,微微转过头,一脸绝望地看着他:“这……这样也太败家了……” 李棠舟的目光已经毫不留情地射向了曲峰和舒亦珊,在他们之间略略扫了一下,他的唇角染上了浅笑,对裴海音说了一句话。 一句实话: “我们家,你还败不完。” 舒亦珊气的嘴唇都发抖了。 她本来觉得裴海音就算跟了李棠舟又能怎么样? 越是像李二少那样的公子爷,越是目中无人——他就算看上了裴海音,不过就是看中了个美色,新鲜两天就过去了。 到时候裴海音只会比从前更难堪! 即便是曲峰之前对她说过,现在裴海音在李棠舟面前可受宠了,但她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无法无天的样子—— 曲峰已经对她相当无微不至了,可也从来没有给过她“筹码一推,随便败家”的权利和宠爱啊! 她瘪着嘴,赌气地扭过头—— 曲峰挑了下眉,故意做了个“投向”的手势,半玩笑半警告地说:“你别看我,我跟李二少比不了,我的家可败的完。” 其实曲峰这话说的相当不诚实。 在牌桌上,他又不是没输过大的——况且这种娱乐性质的小场面输的再多又能输多少?——只是他不想给舒亦珊收拾烂摊子罢了。 要是每个情人的烂摊子他都要收拾得妥妥帖帖,那他一天24小时的时间够用吗? 最后,李棠舟悄悄地对裴海音说:“别怕,我在旁边看着你打。” 裴海音突然松了一口气。 有李棠舟陪在身边,她就没那么害怕了。 德丨州丨扑克,又称德克萨斯扑克,一年一度的德丨州丨扑克世界杯——WSOP锦标赛,种种事实皆证明了这不是赌博,而是一种竞技。 一个行之有效的德丨州丨扑克策略是:如果一桌子上的玩家都玩得紧,那么你就应该玩得相对松些,反之亦然。还有一句被广为流传的话是:如果你在三十分钟之内还看不出谁是桌上的鱼,那么你就是那条鱼。 裴海音就是牌桌上的那条鱼。 还是一条前所未有的大肥鱼! 下好大小盲注,带着白色手套身着制服的荷官紧绷着脸,发给大家两张底牌。 裴海音看了一下底牌:红桃A,方片8。 其他的三个人也分别看了下自己的底牌,然后冲荷官微微颔首。 裴海音模仿着其他人的动作。 在所有人确认后,荷官发出了三张公共牌。 桌面上已有的三张翻牌分别是:方片A、黑桃8、草花4。 文贞二话不说就“加注。”——丢出几个筹码。 其他二人跟注。 裴海音想了想,她可不敢像李棠舟那样把一堆筹码哗啦啦全推出去,她只放了两个筹码。 荷官发出第四张公共牌。 转牌:草花3。 文贞笑着将几个筹码放到了前方:“加。” 其他三人自然跟上。 荷官发出最后一张牌。 草花8。 河牌一出,舒亦珊藏在袖子的手指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但面子上还是沉稳地说:“All in!(全下)”——他手中的两张底牌是草花A和草花J,和桌上的五张公共牌已经组成了一只异常强大的军团,这个军团的名字叫做“同花”! 石姐和文贞一脸失望地弃牌了。 明输的牌她们懒得跟,宰裴海音的机会有的是。 裴海音根本看不懂牌型。 看到舒亦珊那么强劲的攻势,她犹豫了。 虽然李棠舟对她说了,她只需要下注,但她又不是没有脑子! 胡乱跟注不是败家,那是有病! 李棠舟就坐在裴海音的身旁,一只手臂松懈地支着牌桌,并用手背撑着侧脸—— 似笑非笑地将裴海音的反应尽收眼里。 这要是放在以往,她早就被李棠舟盯得浑身发毛了,但现在她的神经过于紧张,竟然一点没注意到李棠舟从来没移开过目光。 如果不跟也太没面子了! 裴海音象征性地放了几个筹码。 一轮结束。 会所里的人已经全部聚拢过来。 要说他们不好奇那是骗鬼的! 他们平时被李棠舟宰多了,现在却是他女人被宰的场面,还是当着他的面前——不要太期待好吗! 荷官示意先发起进攻的舒亦珊亮牌:同花。 大写的“同花”! 此时全场安静了下来,舒亦珊已经拿到最大的同花,从德丨州丨扑克概率的角度上来分析,能击败她的可能性并不大。 裴海音虽然看不懂牌型,但在周围观战人的反应来看,舒亦珊拿到的应该是很好的牌了。 看来要输了…… 裴海音的下唇都有些细微的抖动,她看向了身旁的李棠舟。 看着她那个模样,李棠舟直接将撑着侧脸的手挪到了唇边——他用指尖遮掉了一个藏都藏不住的笑容。 又是输给舒亦珊这个家伙! 但技不如人,也只能认命…… 在求牌若渴的围观者的注视下,裴海音垂着脑袋亮出了牌:红桃A和方块8。 “哇……” “卧槽!” “这人品……” ——它们和桌面上的一个A及两个8完美无瑕地组成了“葫芦”。 正好压过同花的葫芦! 看着荷官将一堆整理完毕的筹码放到自己的面前,裴海音一脸懵比。 “……赢了?”裴海音难以置信地问李棠舟,“我赢了吗?” 李棠舟轻轻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蛋,“当然。” 虽然裴海音立刻拍掉了李棠舟的手,但她还是笑意盈盈。 她第一次玩扑克,竟然就能赢牌! 运气女神和胜利女神真眷顾她! 而最大的输家舒亦珊的脸色差极了。 连同花都能输牌,这裴海音的运气未免也太好。 第二轮:裴海音的顺子胜文贞的三条J。 …… 第四轮:裴海音的三条K胜石姐的对子A。 …… “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贞和石姐惨叫起来,然后她们两个哈哈大笑着: “卧槽李棠舟你快离开吧!你这尊‘大牌仙’在这压阵你女人就一直赢牌啊!一定是你们这对贼公贼婆心有灵犀安通款曲了!你快离开牌桌,请去里面喝酒——” 她们两个说的绘声绘色的,搞的连裴海音都快要信以为真了:“要不……你去喝酒?” 李棠舟立刻挑起眉峰,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石姐和文贞:“可以,赶我走是吧?行,你们玩吧——” 没想到,李棠舟竟然真的走了。 终于送走了李棠舟,石姐和文贞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第五轮:裴海音的四条A胜于石姐的同花。 …… 第十轮—— 荷官已将全部的公共牌发完。 翻牌:方片10、方片8、黑桃2。 转牌:方片9。 河牌:红桃Q。 舒亦珊的眉毛抖了一下——“all in”和“call”过后,她亮出了自己的底牌:方片Q、草花Q。 这是三条Q! 胜败在此一举了! 舒亦珊迫不及待地直接伸手翻开裴海音的底牌—— “同花顺!”原本鸦雀无声的围观者有的已经忍不住喊出了声音,开始议论纷纷。 ——方片6、方片7,正是如假包换的同花顺! “卧!槽!” 舒亦珊看到裴海音的两张底牌后怔了几秒,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你怎么会有同花顺的……?” 裴海音又是一脸懵比。 别的牌型她不明白,但同花顺她可是明白的。 这是德丨州扑克里最大的牌型啊! 她的手气这是逆天了吧—— 同花顺?! 这时候石姐和文贞又扯起嗓子冲着会所里面高声呼救: “棠舟救命啊!求求你快回来吧!你不在你女人要上天啦!还有没有王法和天理?怎么同花顺都让她摸出来了?!” 李棠舟端着酒杯细细品着红酒,假装接受不到她们发出的求救信号。 最后还是裴海音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分了,开口帮忙求情:“你还是过来吧……” 李棠舟这才“勉为其难”地再一次回到了裴海音的身旁。 “裴小姐……还是你说话好使啊……” 裴海音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 在进行到第十六轮的时候,李棠舟和姜彦冰去走廊抽烟。 两个人刚点燃香烟,姜彦冰就说:“棠舟,可真有你的,扑克都让你玩出花来了。” 李棠舟看了姜彦冰一眼。 “你是算了多久的牌型啊,才能每一把都让荷官帮你发那么到位的牌,出那么到位的‘老千’?”姜彦冰抿唇一笑,“为了哄你媳妇开心,我看你是拼了老命了。” 李棠舟只是笑了一声,“你看出来了?” 姜彦冰一脸鄙视:“你玩的有点太大!连同花顺都摸出来了,傻子看不出来里面有门道儿!石姐和文贞那两个女人多精啊,不过是顺水推舟,卖你个人情,配合你演戏罢了!” 他们两个在外面说话,而会所里的氛围已经快要爆炸了! 太过疯狂! 裴海音豪胜十七轮,成功将台上的筹码一个不落的揽入怀中。 文贞大笑着摆手,“不能玩了不能玩了,从今天开始,我宣布退出德扑界!我不仅玩不过李棠舟,我连他根本不会打牌的女人都打不过,再见——” 石姐也哈哈笑:“抱歉,我也退出!” 她们两个虽然嘴上说着退出的话,实际上心情挺好的。 但舒亦珊是一下都笑不出来了。 那些筹码究竟价值多少钱? 她不会算,也不敢算。 她甚至都不敢看曲峰的脸。 她闯了大祸! 最近裴海音被学校那些破事压抑的不行,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酣畅淋漓的爽过了! 怪不得以前李棠舟那么喜欢在外面玩。 连她都快要上瘾了——赢的快感,连赢的快感,让她激动得身体都克制不住地摇摆起来。 裴海音并不关心那些她赢得的筹码,而是直接冲出会所—— 李棠舟和姜彦冰看着兴高采烈的裴海音,两个人默契地会心一笑。 “赢了吗?”李棠舟问。 裴海音兴奋地:“赢了!赢了!赢了!” “好玩吗?”李棠舟又问。 裴海音挥舞着手臂:“好玩!好玩!好玩!” 李棠舟一错不错地盯了裴海音几秒钟,嘴角泛起笑意——看她这么开心,也不枉他算了两个小时的牌型。 赢不是难事,可怎么不露痕迹的胜那么一招半式,才是最难的! “真的好玩!”裴海音抓住李棠舟的胳膊,满脸渴望地说,“这个我们在家也能玩吗?两个人可以玩吗?” 还没等李棠舟回答,姜彦冰先抢着说:“弟妹弟妹,我知道你现在很高兴,很兴奋,觉得扑克很好玩。我支持你以后常跟着棠舟来‘金莎’玩玩牌,放松一下。但我劝你不要和他玩,他这个人老奸巨猾的,你哪是他的对手啊?最后你怕是要输的连底裤都没了哦!” “…………”裴海音的脸颊微微绯红,“我怎么可能输的连底裤都没……” 底、裤、都、没? 本来嘛,李棠舟就打算哄着裴海音开心开心,也不准备真的让她去碰扑克—— 但现在…… 他突然觉得很有必要在家里设立一个牌桌! 非常有必要! 就在这个时候,会所的门再一次从内打开—— 曲峰领着舒亦珊走了出来。 曲峰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你自己去和李二少说去。” 舒亦珊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了几步。 “我……” 她刚一开口,李棠舟就面无表情的:“你别和我说,赢你钱的不是我,是我的夫人——” 夫人?! 舒亦珊猛地抬起头。 谁的夫人? 谁是夫人? 25.二十五块钱 李棠舟这句话一说出口, 别说舒亦珊了,连裴海音本人都发愣。 我的夫人…… 其实裴海音不是第一次听李棠舟叫她夫人,更不是第一次听他对别人说她是他的夫人,只是每一次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有感触——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喜欢“狗仗人势”了。 有人在背后撑腰的感觉…… 微妙。 难以形容的微妙。 舒亦珊满脸都是惊恐——午夜时分独自走夜路撞到鬼带给她的恐怖也不过如此了。 李棠舟口中的夫人是指的谁,还用再想吗? 就在刚刚将她手中的筹码赢得一干二净的人是谁? “裴海音?!” 舒亦珊的尾音甚至都跑调儿了。 裴海音微微侧脸瞄了一眼李棠舟——对方的指尖夹着香烟,正漫不经心地对着空气吐着烟圈儿, 视线根本没往她们这边落—— 她仿佛听到了李棠舟的潜台词: ——小事一桩,不劳我亲自动手,夫人你随便处理处理就好。 “裴海音?!” 舒亦珊显然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她脸上的表情都快要四分五裂了。 裴海音面无表情地看向舒亦珊,相当装逼、极其装逼、无比装逼的发出了一个鼻音: “嗯哼~” 舒亦珊:“…………” 舒亦珊在学校和裴海音当了三年多的同学,并同处于管弦系。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裴海音…… 当然, 她也从来没想过裴海音会莫名其妙、毫无征兆的成为李棠舟的“夫人”…… 她真的宁愿相信明天是世界末日! 而曲峰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舒亦珊从难以置信的懵比中拉回残酷无情的现实里: “珊珊, 你倒是给李太太说啊, 跟她求求情——” 曲峰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 虽然社会上都传李棠舟这个极品很是喜怒无常,但曲峰最近好像发现了他的一个“喜”点, 且目前看起来似乎百试百灵。 那就是: 讨好他的老婆。 把他老婆哄高兴了,大家都好过。 把他老婆给得罪了, 那……大家都倒霉…… 舒亦珊觉得异常的扎心。 李夫人、李太太…… 哪个女孩子不想要一个妻子的身份呢? 能有做妻子的机会的话,又有谁想去做那没名没分、见不得人的情人呢…… 舒亦珊吭哧了半天, 只说出了一个字:“李……” 她是无论如何都叫不出什么狗屁李夫人、李太太的! “裴海音。”还是这个称呼舒服, “平时在学校里, 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 现在我郑重的给你道歉,以后我再也不会针对你了,你能不能……” 她默默看了一眼裴海音身旁的李棠舟,虽然很是难以启齿,但她又不得不将骄傲全部弃之不顾,她咬了咬下唇,“能不能……帮我跟李二少说说好话……” 裴海音微微努着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舒亦珊。 曲峰在一旁煽风点火,口气强硬:“你别求裴海音啊,她能管的了你这些事?要求就求李太太……” “李李李……” 舒亦珊都快要哭出来了,“李太太……” “好了好了!”裴海音阻止舒亦珊继续说下去,否则还没等对方哭呢,她先恶心的吐出来了——“咱们同学一场,我本来是没必要为难你的……但是,你为什么要为难我呢?就因为你觉得我‘装清高’?那我现在就一次性的跟你说清楚,我庸俗的很!一点都不清高!你也一样!但我可从来没有主动带人欺负过你吧?你还在学校论坛里发帖污蔑我,你怎么那么‘棒’呢!” 舒亦珊:“…………” 她只能忍气吞声的听着对方的数落。 一声都不敢吱。 裴海音掷地有声: “人在做天在看,你可不要以为这个世界上有密不透风的墙!” 舒亦珊将裴海音的数落含泪吞下。 “那些筹码可值不少钱吧?用那么多的钱换你的一个道歉不过分吧?明天就给我去学校论坛实名发帖,把你泼我脏水的行为公布于众,并向我道歉!” 舒亦珊已经抽泣了起来。 她要丢脸死了!她要憋屈死了! 裴海音还要她去那个群魔乱舞的论坛去道歉…… 那她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抬头? 但要是不答应她的要求,那些钱她无论如何都赔不起——如果曲峰不帮她的话。 可从现在的情势来看,曲峰不火上浇油推她一把就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 裴海音毫不客气地质问舒亦珊:“你听明白了吗?!” “听……听……”舒亦珊哭哭啼啼的,“……听明白了……” 裴海音看她那样是确实憋屈的要死,“好了,你不要哭了。” 说完,她看了看站在会所入口处的侍者,“请给她一张纸。” “好的,夫人!” 裴海音吓得一抖。 侍者怎么也跟着叫夫人啊…… 李棠舟轻轻吹了一口落在手背上的烟灰。 她大概是忘记了李家是金莎世界的股东之一,无论怎么排资论辈,她都是名正言顺的“金莎夫人”啊。 看着侍者帮舒亦珊擦了擦眼泪,裴海音才转过脸看向李棠舟,“你看这件事,那些筹码——” 她已经把舒亦珊给训斥了一顿,甚至还把人给训哭了,对方也答应在学校论坛实名道歉,该做的事也做的差不多了,毕竟她和舒亦珊是同学,以后在学校少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能将人真的逼进死胡同里吧—— 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 舒亦珊就是因为不给裴海音留一线,才会有今天的悲剧发生。 李棠舟用夹着香烟的手轻轻摸了下裴海音的脸颊,再顺势将她给圈进怀里,“既然夫人你都替她开口求情了,那……筹码就还给她吧。”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裴海音的脸上有些羞。 一场闹剧就此收场。 舒亦珊都没有再等曲峰,自己先行离开了金莎世界。 裴海音无奈地看着她独自离开的背影—— 看来,她和曲峰八成是要吹了。 再看曲峰像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喝着小酒。 真不知道该说是没心没肺,还是他确实从来没把舒亦珊当盘菜。 一般能来金莎玩的人,哪有不彻夜奋战的? 李棠舟还有过连续梭丨哈超过48个小时的记录呢。 但今天的李棠舟却不想陪他的那些朋友们奋战到天明。 因为他带了裴海音,他不能让她在这里通宵一夜。 所以到了差不多快凌晨十一点,李棠舟就带着裴海音离开了金莎。 金莎的地段是绝对的京城第一流。 距离“北府”是很近的,可距离他们后来住的那间小房子,就稍远了些。 李棠舟说:“要不今天回‘北府’住吧?” 裴海音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也没有提出异议——去哪里住对她没什么不同,不过就是睡个觉而已。 既然回北府,李棠舟连车都没取,直接和裴海音步行回去。 *** 地铁站的门口,人头攒动,灯火辉煌。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地铁还有末班车未到,对于京城的上班族们来说——加班就是生活的常态。 所以地铁站门口摆摊的小贩也没有离开——卖水果的,卖炸鸡的,卖炒米粉的…… 当然还有一摊是卖花的。 ——鲜花。 有一对年轻的小情侣正在摊前挑选着玫瑰。 红玫瑰,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爱情的火热。 李棠舟和裴海音路过的时候,那卖花的妹子在不远处吆喝着:“帅哥美女不买点花吗?都是新摘的玫瑰,你们的爱情怎么可以没有玫瑰的祝福呢?” 裴海音:“…………” 不得不说,这个妹子真是个好商人,叫卖的能力一等一。 要真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路过的话,铁定被她的这几句话给蛊惑的非买不可了。 可惜…… 她和李棠舟之间本来就没有爱情。 没想到李棠舟真的停下脚步,轻声问道:“喜欢吗?你想要吗?” 裴海音一脸无语,“你不会是想买吧?” “你要是喜欢就买啊。” 然后李棠舟和裴海音就站到了那对还在挑玫瑰的恋人身边。 卖花的妹子抑扬顿挫:“先生,女孩子没有不喜欢花的,就算确实没那么喜欢,可她们也会喜欢男朋友的心意!买吧,不会有错的!买了玫瑰花,明天她就会嫁给你啦!” “…………”李棠舟说,“她已经嫁给我了。” “哇哇哇!”那妹子激动了起来,“原来是先生和太太呀~那我倒是更推荐你们选马蹄莲——” 那妹子蹲下身,从大花瓶里挑出几朵马蹄莲,用包装纸一边处理一边说,“马蹄莲的寓意是‘忠贞不渝,永结同心’。”她抬起头,挑眉一笑,“这不就是夫妻之间最美丽的山盟海誓吗?” 裴海音看向李棠舟。 李棠舟也在看着她。 忠贞不渝,永结同心…… 裴海音接过马蹄莲花束的同时,李棠舟给了卖花妹子一张百元红钞,“拿着吧,别找了。” 裴海音对着马蹄莲闻了一路。 这个花也是神奇的很,花瓣上几乎没什么香味,反而是叶子的味道更浓重。 在审查严苛的北府,李棠舟和裴海音靠刷脸省去了一切事宜。 他们在美妙的月色里漫步着。 裴海音已经能闻到又熟悉又久违的玉兰香。 北府的别墅近在眼前。 “李棠舟。” 裴海音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她又用力嗅了嗅怀中的马蹄莲——依然什么味道都没有。 “谢谢你。” 她说。 李棠舟轻轻嗤笑,“好端端的谢什么。” “挺多事的。”裴海音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主要还是谢谢你没有让我变成第二个舒亦珊,看着她,可恨的同时又觉得可怜……曲峰根本没把她当成一回事,甚至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给过她,那些筹码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海音。” 李棠舟侧过身,和裴海音面对面,他敛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当然除了那一抹冷漠:“你能不能别拿你自己和她们相提并论?” 裴海音有些讶异。 李棠舟对着她伸出手——裴海音以为对方又要摸她的脸——可那只苍白又细长的手却绕过了她的脸、她的耳畔,一路向后,最后按到了脑后她的黑发上。 今天去金莎之前,裴海音特意将长发用头绳给盘了起来,这样看起来郑重一些。 “她们连情妇都算不上,而你可是……”李棠舟一下子扯开了裴海音的头绳——又长又直的黑发像墨一样泼洒了出去—— “……我的结发妻。” 裴海音怔怔地盯着李棠舟。 她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捧着马蹄莲的手都微微的有些颤抖。 她怔怔地,怔怔地…… 看着李棠舟。 看着他那张漂亮得有些攻击性的脸距离她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26.二十六块钱 你进入了防盗章,补够60%就可以正常看文~  裴海音的手还被对方按在门把上, 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 背上忽地一热, 一股成熟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裴海音“啊——”的一声惊叫。 因为她已经感觉出来压在她身后的是男人的胸膛! 裴海音浑身冒着冷汗,奋力挣扎着, 然而却像在做困兽之斗。 身后男人的双臂绕过她的身体,然后臂弯一收, 将她的身体牢牢地、稳稳地抱进了怀里—— 裴海音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被炸裂了, 她近乎是用蛮力在挣扎和嘶吼:“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 如果男人的这个动作还不足以让她明白对方究竟要做什么,那她也枉称为成年人了。 入室抢劫不可怕。 可怕的是入室抢劫杀人。 而更可怕的是入室强丨奸杀人。 丢了小命不说, 甚至还要丢了清白…… 身后的男人只是抱了她几秒钟, 就一手紧搂着她的上身,一手从她的腰丨际钻了下去,最后落到了她的两条长腿之上, 两条手臂顺势一抄,毫不费力地就将裴海音给抱了起来。 还是公主抱! 裴海音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活到这么大, 她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吃成一个小胖子! 为什么以前李棠舟随随便便就给她抱起来,现在换了个犯罪分子也能这么轻松啊! “不要!不要!你放开我!”裴海音一边胡乱踹着双腿, 一边用手去撕扯对方,“我结婚了,我真的已经结婚了!放开我——” 那男人抱着裴海音在房间里走了几步, 然后将她慢慢地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裴海音的双腿刚一失去的禁锢,立马就去踹对方的关键部位——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但对方像是预料到了一样, 她不仅踹了个空, 还被对方按住了腿。 虽然现在已经是夏末, 但天气依然闷热,裴海音平时都是光着大腿穿裙子的。 这次也不例外! 千钧一发之时,裴海音反而抛掉了所有的惊怕——她回想起了之前章荪兰对她趾高气扬的那个讨厌的嘴脸,她立刻活学活用,尽管只能模仿个皮毛,身体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止不住战栗着: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已经告诉你我结婚了,而且我老公很有钱,你以为我在骗你?你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挑食,对别的男人的女人也有兴趣?你能争气一点吗?如果你现在立刻放了我,我可以对上天发誓我们会给你很多钱,但你要是非要过来碰我,别怪我没警告你,我老公会要了你的命的!” 话音将落,她双腿之上的力道就消失了。 她能听到那个男人远离床边,往外走的声音。 难道……真的被她这拙劣的恐吓给镇住了? 还是……良心发现?对别人的女人突然没兴趣了? 那个男人又走了两步—— “啪——” 开关按落,日光灯的光线洒满房间。 裴海音立马用双手捂住脸颊。 十几秒过去,对方没有任何动作。 静悄悄的屋子,甚至落下一根发丝都能掀起轩然大波。 裴海音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慢慢地放下手掌,再慢慢地抬起视线—— 那个男人就身形恣意地靠在墙壁之上——雪白的墙壁将他那略有攻击性的美貌衬托得更加浓烈。 浓郁又动人。 裴海音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对方一脸似笑非笑——其实,与其说似笑非笑,不如说是用力憋笑,因为他眼眸中满溢的笑意简直快要侧漏了…… 裴海音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不偏不倚地正好劈中她的脑门吧…… 他朝着她歪了一下头。 像逗猫一样,存心的。 裴海音白皙的脸蛋顷刻间涨得通红通红的。 她转身掀开被子,将自己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是李棠舟! 怎么会是李棠舟!! 她之前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啊! 她甚至还学着章荪兰那又嘚瑟又装逼的口气一口一个“我老公”? 天啊啊啊!她还活着干什么啊!让她直接一头撞死算了QAQ 脚步声在屋子里重新响起,李棠舟走了过来。 裴海音紧紧裹着被子,不由自主地往床的里面爬去,闷在被子里的声音那叫一个颤抖:“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李棠舟坐在了床边,拉扯了几下被子——裴海音的态度很坚决,就算和他进行一场拔河拉锯战,她也不会放开被子的。 尽管没有将裴海音身上的被子拉下来,但混乱中已经扯掉了一小部分。 李棠舟正好可以看到裴海音凌乱的黑发下若隐若现的耳尖。 红红的。 教科书般的害羞。 李棠舟轻轻笑了起来。 他直接连人带被一起揽进怀里。 裴海音挣扎了起来,但裹着被子,力道变得软绵绵——和挣扎比起来,倒更像搔痒…… 然后李棠舟低沉性感的嗓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这几天我不在京城,飞苏黎世去了,我在瑞士那边的基金会发生了点紧急情况,不得不我本人去处理一下。” 裴海音不满地“哼”了一声。 李棠舟轻轻扯开被子。 裴海音立马又拉了回来。 这一来一回,让裴海音漏出了半颗脑袋,黑溜溜的眼睛尴尬地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没办法啊。”李棠舟很想克制,但他的唇角还是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我要是不努力赚钱,以后你就没法像现在这么有底气的跟别人说‘我老公很有钱’了——” “去你的!!” 裴海音气得一把推开了李棠舟,又裹着被子缩到角落里去了。 她大叫着:“你出去!这是我租的房子,你出去!”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租的房子啊。”李棠舟忍俊不禁,他凑到了裴海音的身后,拉开被子的一个角,将嘴唇贴在裴海音的耳后,“因为这就是我租给你的啊~” “……………!!!” 裴海音忍无可忍了。 “时间紧迫,能买到的房子里这间是最好的了,虽然也不怎么样。”李棠舟打量了一下这间小次卧,“那几盆绿植算是点睛之笔,伊凡这件事办的还不错。” 裴海音猛地掀开被子,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你滚……” 李棠舟微挑眉梢,满眼笑意地看着裴海音。 裴海音努着嘴,“我不租了!谁要租你的房子!你把租金还给我,还有押金……还给我!” 李棠舟凑近到裴海音的脸庞,两个人近乎脸贴脸了,他笑了笑,“我的傻海音,这个社会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讲究‘游戏规则’的,否则为什么要签合同呢?” 裴海音一脸大写的“囧”。 “以后遇事你可要擦亮眼睛。”李棠舟用指尖快速地揩了一下裴海音的鼻头,“免得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裴海音气呼呼地推了推李棠舟,委屈地说了句至理名言—— “除了你这个坏东西还有谁会卖我!” 李棠舟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裴海音,犀利的眼神闪闪有神光,他翘起唇角,很短促的一声笑,随后眯了一下眼角,“不过你有一点确实说对了——” 裴海音抬起眼看着他。 “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我会要了他的命。” 裴海音的眼神顿时恍惚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懵懵地“唔?”了一声。 “算了,挺晚了,不说这些了。”李棠舟轻笑着摸了摸裴海音的脸蛋,“你先去洗澡吧——” “…………” 裴海音磨磨蹭蹭地去了浴室。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李棠舟怎么又跟她混在一块了啊…… 说好的分手呢? 可看对方的样子,一点分手的意思都没有啊。 难道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她单方面的在“分手”? 想不通。 越想裴海音的头越痛。 不管怎么说,她绝对不接受和李棠舟在一个床上睡觉! 在她强烈又蛮横的抗议下—— 李棠舟被赶到主卧室去睡。 这一晚上,裴海音做了无数个梦。 梦里有父母、有竖琴、有比赛、有音乐殿堂。 也有李棠舟。 早晨被闹钟唤醒的时候,她才停止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这间房子是最简单的小双室——只有一个公共的浴室,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傻傻分不清楚…… 裴海音打着哈欠走出次卧的时候,李棠舟已经坐在餐桌旁边看起报纸了。 餐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早餐。 裴海音溜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完毕,然后她背起包,自顾自地往门口走。 “过来吃饭。” 李棠舟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裴海音反驳道,“我上课要来不及了。” 李棠舟放下报纸,盯着裴海音,毫不松口:“过来,吃饭。”见对方又要开口,他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八点才上课,完全来得及。” 裴海音无语地走到了餐桌旁边,塞了一口培根三明治,“买的?” 李棠舟看了看裴海音:“送的。” 裴海音大口的啃着三明治。 很好,大少爷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27.二十七块钱 你进入了防盗章,补够60%就可以正常看文~  一间装修十分恢弘大气的包厢。 在场的人就两个, 一个是姜彦冰, 另一个也是裴海音在报纸、网络上见过的大有来头的二代。 姜彦冰一见到他俩就笑道:“来来来, 快坐。棠舟特意嘱咐不许叫外人、不许带女人, 所以今天这局只有我和魏太子。” 魏与同站了起来, 和李棠舟互相拍了两下对方——因为二人关系甚笃, 非官方场合不会生分地握手,但招呼还是要打的—— 李棠舟从善如流地笑道:“魏太子赏脸了啊。” “什么魏太子……外人叫一叫就算了, 你们也跟着叫?存心腻歪我呢吧?” 魏与同坐了回去, 兴致盎然地将目光锁定于裴海音的身上, 挑了挑眉, “这位就是我们的……弟妹?” 一旁的侍者拉开了座椅, 裴海音被李棠舟牵着入座。 然后她就听到李棠舟话中带笑的介绍他的好友: “魏与同。江湖人称‘魏太子’,因为他父亲是京城第一商会‘四九商会’的新任会长, 所以他是太子。我们算是化敌为友吧, 年轻的时候互看不顺眼, 后来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我们却成为了至交好友。” “简单来说呢——”魏与同笑了起来, “当年我在瑞士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最后只有当时同在瑞士的棠舟不计前嫌, 对我施以援手, 所以我们就从互看不顺眼变成怎么看怎么顺眼。所以说, 弟妹, 你没嫁错人, 你老公是一个很有大局观的男人,风度和胸襟,我很佩服。” “你可别吹了。”李棠舟虽然不买账,但认同魏与同的其中一句话:“她当然没嫁错人。” 裴海音:“…………” 她只能尴尬地陪笑。 李棠舟继续介绍: “姜彦冰,之前你见过了。姜大公子嘛,除了品性不好,哪儿都挺好的——” 姜彦冰听到这立马炸毛:“什么叫品性不好?我只是喜欢交‘女朋友’,和你的品性相悖就叫品性不好?全天下的男人要是都像你一样对女人敬而远之,天天蹲家里当和尚,那地球还繁衍不了?” 裴海音转头看了看李棠舟。 “他对女人哪里敬而远之了?姜大公子今天别是傻了吧?”魏与同挤兑姜彦冰,“我们这一圈人里现在就属棠舟为女人玩的最大了——你敢说结婚就结婚?你敢吗?你敢吗?!” 姜彦冰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如实回答:“我不敢,我着实不敢!” 在整个圈子里李棠舟都是数一数二的异类——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玩尽红尘中的各种俗物,却独独不碰女人呢?更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在所有人都相信了“李棠舟不碰女人”的时候,他却结婚了。 姜彦冰对裴海音身旁的侍者说,“人齐了,现在上菜吧——” 一旁的女侍者甜美地应了一声,出去传菜了。 抚月楼显然将他们这屋的要求排至首位,传菜令下去不足十五分钟,香气满溢的菜肴已经有条不紊地摆满了一桌。 在这种场合,裴海音除了吃东西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 李棠舟他们的话题她一个都参与不进去——不管是高大上的换届和投资,还是高尔夫和棒球。 裴海音故意让自己放慢吃饭的速度,一小口一小口的。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原本的吃饭状态,一大口一大口…… 因为李棠舟不停地往她的餐叠里夹东西。 如果她不吃快一点,那些美味佳肴会被无情地挤到桌子上。 李棠舟当然是存心的,他就喜欢看裴海音大口吃饭的样子,这大概是他的一个恶趣味。 吃到一半的时候裴海音的手机响了。 “抱歉。”她致了个意,就跑到走廊外面去接电话。 电话是学校打过来的。 通知她下周四参加学校的竖琴选拔,提前准备弹奏曲目。 裴海音和校方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几下,就挂断了电话。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 竖琴。 终于到了可以刨除一切负面丨消息,只用竖琴证明自己的时候! “……裴海音?” 一个充满试探性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裴海音拿着手机回过头—— 两个人都惊呆了。 裴海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对方显然更没想到。 来人正是和裴海音同为管弦系的学生,提琴专业的舒亦珊。 “你……?” 舒亦珊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裴海音微笑着挑起眉梢,“……我?”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扶月楼是什么地方? 是连领丨导丨人请外国来宾都会来的地方—— 单凭她们自己,音院的穷学生,怕是连抚月楼的大门都迈不进来,更不要说出现在十一层。 舒亦珊讥讽道:“说实话,裴海音,我非常讨厌你装清高的样子,但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不堪入目!” 裴海音抿唇一笑,“彼此彼此。” “看来学校论坛上的那些也不是捕风捉影的咯?”舒亦珊满脸鄙视,“你不是真的攀上了金大少吧?我想这是不可能的,金大少还不至于如此的‘饥不择食’吧?” “你呢?”裴海音敛去笑容,“你又攀上了哪位金主?” “我?那可能是你这辈子都攀不上的……” 舒亦珊的话音未落,就有个男人在不远处叫她的名字,“珊珊。” 那个男人身旁还有几名侍者。 “走吧,下楼去。” 舒亦珊娇里娇气地问:“怎么了嘛?” “这一层都订满了,我们就先下楼,如果你想吃,下次我们早点订就好了。”那男人走近,立刻被裴海音吸引了目光—— “这位是……?” 舒亦珊摆出一副同窗情深的样子:“她是我的同学,姓裴,刚在这偶然碰到,正说话呢,你就过来了~” “我叫曲峰。”那男人颇有绅士风度地一笑,“有机会可以和珊珊一起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 裴海音可见惯了这些公子哥儿的游戏,她没给曲峰摆什么好脸色,但仍然礼貌地说:“谢谢曲先生的好意,最近很忙,有时间再说吧。” 短暂的插曲过后,曲峰揽着舒亦珊离开了。 裴海音被那两人恶心地透了好一会儿气,才回到包厢里。 她一推门,李棠舟就问她:“谁的电话啊?接了这么久?” 裴海音坐回原位,言简意赅,“通知我下周参加竖琴表演。” “竖琴?”魏与同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弟妹是弹竖琴的?” 裴海音轻轻点了点头。 “竖琴……”魏与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不停地打量着裴海音,“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弟妹……好像在哪见过啊……” 姜彦冰插嘴:“神农庄园?”说完他又否定道,“不对,那天你也没去啊,去的是金沛松。” 一听到金沛松的名字,裴海音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最近她还真是经常被和这个人扯到一起… 魏与同在记忆中搜刮了半天,犹豫不决地问:“弟妹是不是以前在京城剧院常驻表演过?” “是呀。”裴海音点了点头,“当时的常驻表演是双竖琴,我是副音,主音是我的老师,不过这学期她出国进修了,估计要三年才会回来吧,所以京城剧院那边的表演就暂停了。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吧,与同哥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怎么知道的?你猜是我怎么知道的?”魏与同嘴角憋笑,用十分挑衅的眼神看了李棠舟一眼。 裴海音一脸懵比地“啊?”了一声,“我猜不出来。” 魏与同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唉,弟妹,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司马昭之心啊,早早就埋下啦。” 裴海音:黑人问号.jpg “这事呢,彦冰应该也有印象,就是我们的李二少,忽然有一天对古典音乐感兴趣了,有事没事就去京城剧院,还从来不用自己的名字订票,弄得那叫一个神秘啊。” 李棠舟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裴海音一眼,然后皱着眉瞪着魏与同,“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就要说!你小子也有今天!”魏与同不仅眼神挑衅,口气更是挑衅,“弟妹,你与同哥哥我都陪他去看了不知道多少场呢!他听的聚精会神的,当时我还在想呢——这李二少的思想觉悟是高啊,我们平时都只看钢丨管丨舞、脱丨衣丨舞,哪有像李二少那样,还去听古典音乐!什么莫扎特、德彪西的……” 裴海音立马看向李棠舟。 李棠舟无可奈何地按了按额角…… “我瞧他看的那么津津有味的,就问他,古典音乐这么厉害,你能听懂吗?”魏与同故弄玄虚,问裴海音,“弟妹,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裴海音摇了摇头。 魏与同模仿起李棠舟——说话的神情,甚至连拿烟的姿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古典音乐厉不厉害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来听音乐的。” 李棠舟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你能不能闭嘴?” 魏与同坚定的:“不能。” 李棠舟的视线从裴海音的面容稍纵即逝,脸上的笑容又尴尬又无奈,“……好歹她本人在这坐着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什么叫交友不慎? 他一共就这点“黑历史”,全给他泄底了! “李二少,在外面谁敢不给你面子?在我们面前……就别要面子了吧?再说了,我哪句话不是事实?哪句话是编排你的?”魏与同装腔作势地拍了下桌子,“你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当啊?” 姜彦冰:瓜真好吃.jpg 李棠舟无话可说,只能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裴海音一直牢牢盯着李棠舟。 李棠舟从头到尾就回避着她的目光。 不看她,不看她,不看她。 裴海音在京城剧院表演的时候,保守估计也有八丨九个月之前了。 那比他们领结婚证还要提前好几个月呢。 那个时候…… 裴海音对李棠舟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年轻、帅气、有钱、开奔驰——又肤浅又众所周知的东西。 而今天魏与同却告诉她,早在他们结婚好几个月之前,李棠舟就经常偷偷去京城剧院看她的竖琴表演了。 她怎么一丁点都不知道?! 28.二十八章 你进入了防盗章,补够60%就可以正常看文~  清脆的门铃声越按越快。 从楼上阳台到楼下玄关处, 短短的几分钟, 裴海音的脑海中却浮现了无数种的场景。 豪门恩怨?职业绑匪? 站在玄关处的裴海音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并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但这些都不足以缓和裴海音的紧张感。 “李棠舟!” 浑厚又沉稳的女人声。 裴海音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慢慢打开了入户门。 近乎是同一时间,从门外呼啦啦地闯进来四五个黑衣男人—— 裴海音下意识地退后了好几步。 从那群黑衣男人之后走出的是一位妆容精致、雍容华贵的女人。 刚才在楼上裴海音只能看到剪影, 现在这一刻她才认清楚这个女人是谁。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除了那眉梢眼角和李棠舟相差无几的神态, 她更多的是在电视和报纸的经济和时事板块见到对方的尊荣—— 章荪兰。 李棠舟的亲生母亲。 她是大名鼎鼎的“李夫人”,更是一位投资经商毫不含糊的女强人。 这是裴海音第一次见李棠舟的母亲, 尽管对方是不请自来的, 但她从小就十分尊敬长辈,不管出于什么礼数总该她先打招呼的,于是她礼貌地笑了一下, “夫人, 您请进——” 章荪兰将目光砸到裴海音的脸上——自上而下,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审视,“棠舟呢?” 裴海音从善如流地说了一句既体面又无用的回答:“他不在家。” “哦,不在家是吧——”章荪兰绕过裴海音, 自顾自地走进了客厅——这个时候那些黑衣男人们已经将入户门给关上了。 裴海音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章荪兰往客厅里走。 章荪兰仰头挺胸地端坐到了沙发上,笑容不变:“知道我是谁吗?” “恩。”裴海音从茶几桌上拿起一只精致的茶杯, 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茶水,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章荪兰, “我想, 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章女士。” 章荪兰依然用复杂的眼神审视着裴海音——睡袍和居家鞋, 仅仅从这两个简单的讯息,她就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就是裴海音。 她只用一只手接过裴海音递过来的茶杯,一口都没喝,随手就放到茶几桌上,由于当真是很随便,连茶水都从杯边洒了出来。 “棠舟能去哪里?真当我不知道吗?我生的儿子,我对他一清二楚。可你呢?你似乎对你的男人一点都不了解啊。” 裴海音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说实话,章荪兰这话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章荪兰轻轻挑了挑眉梢:“你是不是觉得有棠舟罩着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起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美梦?是不是觉得,棠舟对你真爱无敌,甚至都敢背着他父亲和我去跟你领结婚证,所以将来李家的天下有你的一份?” 裴海音摇了摇头。 “这个头摇的不诚实。” 章荪兰唇角微微浮动,虽然眼底没有笑意,但面上确实在浅笑——讽刺失败者的高傲且蔑视的笑容。 “确实,棠舟本身的能耐已经够大了,但他目前为止还翻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从你们领证的第一天,我就已经接到确切的消息了。但是我没有管他,知道为什么吗?” 裴海音想了想,如实地摇头,“不知道。” “因为我的儿子和大部分二代公子不一样,他喜欢在外面鬼混,但他很少和女人鬼混——绝大多数都是娱乐圈那些燕燕莺莺碰瓷他罢了——所以他找了个你,我甚至觉得身边有个女人陪他也是不错的结果,至于是包养还是结婚我根本不在乎,反正,迟早都是要各归各位的。” “事实也证明了我的想法,棠舟确实没把你当成一回事,甚至结婚了都没有把你带回去给他父亲和我看一眼。结婚证,不过就是那废纸一张。” 裴海音微微低着头,眼珠转了一转。 章荪兰真是话术高手,字字诛心。 “而且你实在是不争气!这才几个月啊,你连个男人都拴不住?竟然还能让他像单身的时候夜不归宿?江客心一回国,你就放他去参加她的宴会?”章荪兰淡然浅笑,微扬的尾音似乎还真的有一些赞许,“也许你是一个可以摆正自己地位的女人吧。” 江客心? 裴海音从记忆中搜索了一轮——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所以现在对于你来说,首当其冲的任务就是赶快给棠舟生个儿子。”章荪兰慢悠悠地撩了下眼皮,“永远不要迷信一个男人的情话,尤其是像棠舟那样背景的男人。只有儿子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救命稻草,唯一的救命稻草!就算棠舟不要你的那一天,我们李家也绝不会不承认孙子的,他有名正言顺的财产的继承权!也许将来你不会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但作为他的生母,你会一生荣华富贵,会有用不完的钱。” 裴海音轻轻皱了皱眉。 章荪兰扬起一个亲切的笑容:“想必这也是你父母将你卖给棠舟的最终目的吧。” 到这里,裴海音突然笑了起来,礼数周正,“抱歉,章女士,我有些听不懂你的意思。”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章荪兰姿态优雅地从茶几桌上端起刚才裴海音给她倒的茶水,只用余光瞥着裴海音,然后,她冷笑着站起身,将手中的茶水对准裴海音的脸蛋一泼而尽。 裴海音没有任何的失态,她只是闭了闭眼,甚至都没有用手去挡、去擦。 “哎呀,看我不小心的,真是对不起。” 章荪兰古里古怪地笑了一声,然后她做了一件让裴海音的心里防线再也无法牢固的事—— 她翻开自己的手包,漫不经心地抽出来三张支票,狠狠地扇在了裴海音的脸上。 “够了吗?” 因为她意识到排队买饭和吃饭的同学们都在窃笑着议论纷纷。 这种感觉当真是糟糕透了! 裴海音飞快地将最后的一点饭菜吃完,端起餐盘,对许蓉说:“你慢慢吃吧,中介我自己去就行,我要先走了——” 然后裴海音就用最快的速度交了餐盘,又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食堂和学校。 音乐学院处于京城的一流地段,而周围又有很多所大学,房价自然水涨船高。 裴海音当然想租一间小公寓,但考虑到房租,单人间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到了正规的中介公司,拿到租房价格表的时候,她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裴海音和服务人员翻找了半天,找到了几间在京城几乎快要绝种的老旧楼房,和几个人合租的话,房租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这种地方价格便宜,肯定有它的弊端——除了会有蟑螂蚂蚁,最让裴海音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 但情势所迫,也容不得她挑三拣四了。 裴海音选定了一间四人合租的房子,和服务人员商定好晚上她下课之后一起去看房子,就先签了定房合同。 服务人员微笑着接过裴海音的合同,正要往电脑中录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职业化的微笑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探究的神情。 “你的名字是裴海音?” “…………” 裴海音点了下头。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这不是明知故问呢吗? “…………”那服务人员只是短暂的失态,几秒钟之后他就换上了职业化的微笑,“裴小姐,是这样的,我们手里有一处房子,房主是一家三口人,他们只提供一间次卧出租。由于家里有一个还在幼儿园的小女孩,夫妻两对房客有很高的要求,他们要价也不是很高,所以我们没有将租房信息放出来。请问裴小姐觉得如何呢?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就联系房东,晚上和你碰面看房。” 裴海音眨眨眼。 她总觉得有一些蹊跷,有这种好事,那为什么他刚才不说呢? 但她又不好直接当着对方的面就问——如果真的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裴海音笑着:“好呀。” 从中介公司离开之后,裴海音就直接回了学校。她没有午休的习惯,别人午休的时间她都用来练琴了。 因为奥地利国际音乐大赛的事,大家都很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最近来练习教室练功的同学越来越多——学校的练习室原本是足够学生们日常练习的,而现在,同学之间时不时就因为个先来后到的问题争论不休。 三号练习室一直是默认裴海音专用的——从入学开始,除了假期,其他时间一直是裴海音在此地练习,从来没有其他同学来抢占过。 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来和裴海音抢三号练习室。 练习室中的大竖琴是学校的,不是专属于裴海音的,所以每次使用之前她都会重新试音调弦。 就在她正在调弦的时候,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推开了三号练习室的门。 她们大部分都背着大大的琴盒。 裴海音抬起眼皮扫了她们一眼,都是管弦系的同学,除了其中一个是竖琴专业的,其他都是大提琴专业的——为首的女生是舒亦珊,她从入学开始就和裴海音不对付,总是对裴海音含沙射影夹枪带棍的,理由是因为看不起裴海音“装清高”。 29.二十九块钱 你进入了防盗章, 补够60%就可以正常看文~  然后—— 在章荪兰轻佻地注视下,裴海音慢慢地弯下了腰, 捡起了地板上已经被沾湿的支票。 与此同时,章荪兰满是鄙视地“哼”了一声。 裴海音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甩了甩支票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说:“章女士, 我不知道您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作为过来人‘好心’提醒我,那么, 您的忠告我已经收到了。如果您只是想来羞辱我,甚至羞辱我的父母,那么,您的目的也达到了。” “作为一个女人,我崇敬您的成就,您是众所周知的‘章女士’, 您活出了自己, 不是豪门的附属品。作为一个长辈, 我尊敬您,从您进门, 该有的礼数我一项都没差——我的父母虽然穷,爸爸更是重病缠身,但他们把我教养的很好。” 章荪兰定定地看了裴海音几秒钟, 接着嗤笑一声——说话的艺术啊, 明里在褒, 暗处在贬——这不就是在说她虽然事业有成,腰缠万贯,却没什么教养么? “章女士,您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吩咐的话——” 裴海音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荪兰傲慢地一挑眉,那细长的眼尾又风情又刻薄:“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愿意来就来,喜欢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真以为和棠舟领了个结婚证你就能端女主人的架势了?现在该走的是你!你的父母不是很好吗?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回去跟他们去睡草垛子?!怎么不去嫁给那个穷医生邻居?说到底,你不也是嫌贫爱富吗?” 裴海音微笑了一下,半垂着头将手中的支票给整整齐齐地叠了几折,然后她抬起眼,依然微笑着,声音却冷到了冰点,“章女士,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 说完,裴海音就一把揪住章荪兰的领口,用力一扯——高档丝绸撕裂开来,章荪兰白花花的胸丨口露了出来。 章荪兰尖叫了一声。 玄关处的们黑衣男人听到章荪兰失控的叫声,立刻往客厅里冲。 同一时间,裴海音咬牙切齿地将手中叠得整齐的三张支票塞进了章荪兰藏蓝色的内丨衣里。 “够了吗?” 她用章荪兰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反问对方。 “夫人——” 那些黑衣男人冲到客厅集体愣住了。 “啊——” 章荪兰尖叫着护住胸口,声音处在破音的边缘,对那些男人吼道:“滚!!!” 裴海音冷漠地打量了一番章荪兰,最后她从壁柜里拿出一条水蓝色的围巾,慢慢悠悠地围在了章荪兰的脖颈上,为了防止对方走光,她甚至还帮助对方多绕了几圈。 章荪兰狠狠地看着裴海音——这么多年,都是她在斥责别人,已经没有人敢如此侮辱她了,上一个敢这样做的,还是那个女人。 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不论她再怎么自我强大,都只能是续弦,这辈子她都无法成为结发妻。 结发妻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连她儿子的结发妻都敢羞辱她! 直到那个女人的脸和裴海音的合二为一,章荪兰愤怒地扬起胳膊,一个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但她的这个巴掌没有打成功。 因为当她的胳膊将要落下之时,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开门声。 此起彼伏的:“二少爷。” 紧接着玄关处就传来了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你们……?” 李棠舟一走进客厅,他就住了脚——章荪兰坐在沙发上,裴海音半蹲在沙发前,伸手在帮章荪兰整理着围巾,而章荪兰那玄在半空中的手传递出了全部的信号: 如果不是被他撞到,章荪兰就要下手抽裴海音巴掌了。 李棠舟轻轻拢起眉。 章荪兰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棠舟……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参加客心的宴会了吗?” 李棠舟立马否定,“别别别,我是去参加客航的宴会,那可不是客心的,您最好弄清楚主人公。” 章荪兰很不满李棠舟的回答,她一把推开裴海音,气哄哄地站了起来,“江客航和江客心是亲兄妹,你当我不知道?” 就在章荪兰推裴海音的那一下,李棠舟立刻跑上前,将裴海音给扶住了——她的面容、黑发、肩膀都泛着水光,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蛋,目前没看出来被打的痕迹—— “我要是不回来,章女士是不是准备把天给戳破啊?”李棠舟紧皱着眉心,将视线从裴海音挪到了章荪兰的脸上,“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要是有气就找我来撒,你欺负她干嘛?……恩?” “棠舟!”章荪兰大步走上前去,指着裴海音,质问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跟妈妈说话?” 李棠舟原本是扶着裴海音的,见章荪兰过来,他下意思地就将裴海音给挡到身后了,听完章荪兰的话他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你心里明镜儿一样,我可不是第一天这么跟你说话了。” “棠舟……你不要这么跟妈妈说话啊!”章荪兰嘴角微微抽搐,“你这样太伤妈妈的心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你的,这个女人——” 说着,章荪兰猛地掐住裴海音的胳膊,将她从李棠舟的身后给揪了出来,“你别给我往我儿子后面躲!刚才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棠舟回来了,你就装柔弱了是吧?” 她狠狠地瞪了裴海音一眼,又转向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护着这个女人而伤害我呢?妈妈不是不让你找女人,江客心、何美芸……那么多和你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你不要,就非要找这个只为了钱的女人?” 李棠舟二话不说地从裴海音的身上扯开了章荪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用不着你质疑我的眼光和审美,你也别在这给我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看看现在几点了?”李棠舟用指尖点了点腕上的表盘,“都下半夜了吧,你赶紧回家去——” 章荪兰突然委屈了起来,“你娶了媳妇就不要妈妈了?” “我没说不要你,但是你现在需要先你自己的家——” 李棠舟不再理章荪兰,而是拔高了点音调,“都给我进来!” 玄关处的黑衣男人们立刻冲了进来。 李棠舟回过头,轻轻地拍了拍裴海音的肩膀,温柔地沉声说:“等着我。” 裴海音看着李棠舟在那些男人的跟随下,揽着章荪兰出去了。 她一脸平静地走上楼,将她的书本和常穿的几件衣服都装进背包里,最后从阳台取回她的爱尔兰小竖琴,艰难地抱在怀里,一步又一步地走下楼。 在楼梯的半腰处,李棠舟迎面走来。 他扫了下裴海音怀中的小竖琴和背后的包,面色顿时变得晦暗,他深深地注视着裴海音,“你要做什么?” 裴海音努着嘴:“我要走!” 北府虽然没有上一辈所住的老宅的那种悠久历史的沉淀感,但论气派、论豪华、论富丽,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偏偏又充满了艺术气息,家家户户拼得不仅是金钱,更是创意——没几处顶级设计师打造的独一无二的东西,都不好意思在北府立足。 裴海音前脚刚从车上下来,那些冷峻的男人后脚就将车子开走了。 雷厉风行——典型的他的作风,连多一秒钟都不停留。 裴海音抬头看了看,月光挥洒下来,将一砖一瓦都是金钱的别墅烘托得又神秘又神圣又梦幻,差点迷了她的眼睛。 裴海音愣愣地看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不疾不徐地朝着花园里走去——路过玉兰树的时候,一朵不堪寂寞的白玉兰花斜支出来,蹭到了裴海音的脸颊。 她被这朵白玉兰花逗笑了,在花园中边走边摸出一串钥匙——这个家很奇怪,不像是一般电视中演的有钱人家都有很多佣人保姆,这个地方一直冷冷清清,也许是出于主人的怪癖,只有一位佣人会定时来做三餐顺便打扫,如果没人在家的话,就连做饭的功夫都省了,闲置几个月没人进门也是常态。 随着入户门前感应灯的亮起,裴海音将那一串钥匙上的其中一把对准了入户门的钥匙孔—— 她推开了门。 在玄关处轻车熟路地换好了居家鞋,刚准备回身关门,她就愣住了。 因为她闻到了三个月来在这个家里从来没出现过的味道—— 烟味。 突兀的烟味。 裴海音瞬间紧张了起来,她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能进入“北府”,又能进入这个家门,如入无人之境的抽起烟来,除了这间房子的主人,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赛鸽的拍卖会上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30.三十块钱 你进入了防盗章, 补够60%就可以正常看文~ 裴海音还记得她刚住进来的时候,全阿姨带她来看过一次,一排一排的高档定制,她一度觉得自己在看电影。 但那些高档定制都有一个特点:男装。 而此时此刻,衣帽室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男装的旁边同时挂起了女装,各种各样的季节和风格,光是百褶裙这一种类就春夏秋冬无数个类型了。 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说不定会以为是将某家商场从头到尾搬个彻底呢…… 裴海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震撼的感觉了, 用天旋地转完全不足以形容——住在这个家里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需要穿女装的也只有她一个。 所以李棠舟是买给她的。 毫无疑问。 李棠舟终于松开了裴海音的手, 走进衣帽室, 就在门口附近的女装之中随便翻了几下,选定了一件连衣长裙,毫无杂念的肉粉色,却充满了时尚的设计感——从领口沿着领型往下, 一直到前胸口处, 一针一线的绣着白花,像一双纤纤玉手捧着花环绕在领口。 李棠舟拉起裴海音的手。 “去换这件。” 裴海音怯生生地望着李棠舟—— 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但她忘不了刚才的“云霄飞车”和不容抗拒的气势,她确确实实惹到对方了, 她甚至都认命地以为对方要对她婚内强丨奸了…… 裴海音的内心很抗拒, 但无论如何,她今天不敢再惹李棠舟。 她只好慢慢地接过那件质感柔软的裙子。 话虽如此, 但裴海音绝对不会在李棠舟面前换裙子。而对方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让给她衣帽室的意思, 她就转身准备回卧室里去换。 “去哪?” 李棠舟立马抓住裴海音的一只手——他当然猜到了裴海音的想法。虽然他很想让裴海音在自己的面前换上他买给她的新衣服, 但是他也知道,要是真的提出了这种要求,本来就怕他的裴海音会对他更加恐惧。 那么……大概这辈子他的婚姻生活都不会顺心和睦了吧…… “你去里面换,我正想要抽根烟。” 李棠舟下楼去了。 裴海音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裴海音默默地注视着手中的这件裙子——她和李棠舟认识到现在,好像除了结婚这件事,其他的事……他都挺为她考虑的。 可是结婚又是终身大事。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甚至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他对她的态度就彻底反转了好几次。 裴海音关上了衣帽间的门,磨磨蹭蹭地脱掉了自己的那件过时的红裙子,再换上这件——尽管她的动作极慢,但她全程都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件衣帽室。 刚才的魂飞魄散和现在的受宠若惊,两种极端的感觉纠缠在一起,让她诚惶诚恐。 *** 太阳将落不落,将整片天空染得红彤彤的。 裴海音慢慢腾腾地走下楼去,在楼梯的拐角处就看到了站在客厅那巨大的落地窗前吸烟的李棠舟。 “…………” 裴海音犹豫了一秒,下了几层楼梯,僵硬地叫着对方:“李棠舟先生……” 李棠舟回过头。 火红的夕阳洋洋洒洒,好像在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铺出了一道桥梁——桥的一头是落地窗前的他,另一头是楼梯半腰的她。 指尖的香烟静静地燃烧着。 李棠舟微微一笑。 “很美。” 他的嗓音不含烟气,却带酒味。 仿佛整个空间都飘起了醉人的酒香。 裴海音立刻垂下眼波,睫毛微颤。 她终于知道哄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了…… 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穿着什么衣服他都是一个评价,连新瓶都不舍得换一个的。 “海音。” 裴海音慢慢地抬起视线。 “美的是你,无关衣服。” “…………” 裴海音简直要给李棠舟跪了。 他怎么说这种鬼话都脸不红的? “我一直想着你的。平时你去上课的时候,衣帽室的空间已经慢慢填满了,早晨我还在纳闷你是不是一件都不喜欢,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竟然都不知道。有些事,我没说,但不代表我没有为你做。” “…………” 裴海音转身就逃一样的往楼上跑。 救命呀!大佬怕是吃错药了啊! 上一秒还在“打巴掌”呢,怎么下一秒就“塞甜枣”了啊? 小小的新衣服风波最后的结局就是,裴海音连晚饭都没吃。 她回到卧室先是给陶宁打电话致歉。毕竟那条碎花长裙是对方的心意,并再三表示明天就会去裴母那里把裙子拿回来,陶宁支支吾吾的没有表态。再就是洗澡上床,将自己密不透风地裹在被窝里。 她甚至连竖琴都没练。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恨不得只用一半的身体躺在床上,更恨不得用她长长的黑发和李棠舟画出一条三八线出来,两个人能离多远就多远! 说实话,李棠舟这一整天变化莫测的行为确实让裴海音的心里更慌了——她不仅没办法知道对方的想法,现在更看不穿对方暧昧的态度!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于是一连好十几天,裴海音都躲着李棠舟,错开起床的时间,错开早饭的时间——她怕上课迟到,往往在李棠舟还没起床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完毕出门了。 连天都未亮。 而到了晚上,裴海音有时候会去当竖琴家教赚钱,这样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错开晚饭的时间,而没有工作的时候她也会留在学校多练两个小时的琴。 几天之后,裴海音就放弃了挣扎。 因为她发现李棠舟可比她想象中的有毅力多了。 不说早晨,只说晚上——她不回家李棠舟就不吃饭,只在书房里埋头工作,等到她到家了,李棠舟才慢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并一脸若无其事的:“吃饭吧。” 裴海音往餐厅里一瞟,全阿姨正在手忙脚乱地端着饭菜去厨房重新加工。 “…………” 她对全阿姨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算了,李棠舟这个人虽然捉摸不定,但她尽可能的不要去惹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吧…… 从此之后,就算她对李棠舟再害怕,都不会再尝试“拖延时间”的政策了。 这是个无效行为! 晚饭过后,裴海音的活动范围只有餐厅和阳台——在餐厅看书学习做作业,在阳台练习爱尔兰小竖琴。 而李棠舟大部分时间喜欢坐在客厅里。 真正和李棠舟生活在一起之后,裴海音才知道他是真的忙——电脑、文件、报表和指尖的香烟一样,离不开手。 而一到了晚上,尤其是九点之后,李棠舟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接电话。 有时候裴海音在餐桌上翻看书籍和琴谱,经常会听到李棠舟讲电话——她不是故意听对方的墙角,但就算是寥寥数语,她也能听明白这些电话大多数是为了什么原因才会打来。 他们在叫李棠舟出去玩。 裴海音早就知道李棠舟非常喜欢玩,热搜上捕风捉影的消息数之不尽,而且玩的东西又多又杂——连赛鸽那么冷门的东西他都喜欢玩,更何况其他有趣的娱乐的呢? 有钱、有能力、有家室、有地位、有圈子——他完全有出去玩的资本。 可这么多天,李棠舟又为什么不出去玩呢? 倒不是裴海音自恋,除了因为她,她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大概李棠舟是想补偿他晒了她三个月这件事吧。 当然,站在裴海音的角度,她是无比希望李棠舟出去玩的。 只有李棠舟不在家,裴海音才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然永远紧绷着一根弦。 李棠舟时不时就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注视裴海音。 只是裴海音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竖琴之上。 李棠舟虽然不出去玩,但和裴海音交流甚少。 直到有一天晚上,天色已沉。 裴海音正在餐厅里调整爱尔兰小竖琴的音弦,突然接到了李棠舟的电话。 另一边人声嘈杂,李棠舟的声音差一点就埋没进背景音之中—— “今天有事,我可能不回去,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裴海音巴不得呢,她立刻“恩”了一声。 她听到电话的另一端有几个男人在喊:“棠舟!给谁打电话呢?!赶紧过来,这把你庄呢——” 裴海音催促着李棠舟:“他们在等你玩呢吧?快去吧。” 说完,她就挂掉了电话。 京城的夜空,很少有这种繁星璀璨的景象,裴海音坐在宽敞的阳台上,身旁除了天蓝色的小竖琴,就是花盆里种植的各种各样的花卉。 31.三十一块钱 你进入了防盗章, 补够70%就可以正常看文~  与此同时, 章荪兰满是鄙视地“哼”了一声。 裴海音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甩了甩支票上的茶水, 慢条斯理地说:“章女士,我不知道您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作为过来人‘好心’提醒我, 那么, 您的忠告我已经收到了。如果您只是想来羞辱我,甚至羞辱我的父母,那么,您的目的也达到了。” “作为一个女人,我崇敬您的成就,您是众所周知的‘章女士’,您活出了自己,不是豪门的附属品。作为一个长辈,我尊敬您, 从您进门,该有的礼数我一项都没差——我的父母虽然穷, 爸爸更是重病缠身, 但他们把我教养的很好。” 章荪兰定定地看了裴海音几秒钟, 接着嗤笑一声——说话的艺术啊,明里在褒, 暗处在贬——这不就是在说她虽然事业有成, 腰缠万贯, 却没什么教养么? “章女士,您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吩咐的话——” 裴海音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荪兰傲慢地一挑眉,那细长的眼尾又风情又刻薄:“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愿意来就来,喜欢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真以为和棠舟领了个结婚证你就能端女主人的架势了?现在该走的是你!你的父母不是很好吗?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回去跟他们去睡草垛子?!怎么不去嫁给那个穷医生邻居?说到底,你不也是嫌贫爱富吗?” 裴海音微笑了一下,半垂着头将手中的支票给整整齐齐地叠了几折,然后她抬起眼,依然微笑着,声音却冷到了冰点,“章女士,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 说完,裴海音就一把揪住章荪兰的领口,用力一扯——高档丝绸撕裂开来,章荪兰白花花的胸丨口露了出来。 章荪兰尖叫了一声。 玄关处的们黑衣男人听到章荪兰失控的叫声,立刻往客厅里冲。 同一时间,裴海音咬牙切齿地将手中叠得整齐的三张支票塞进了章荪兰藏蓝色的内丨衣里。 “够了吗?” 她用章荪兰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反问对方。 “夫人——” 那些黑衣男人冲到客厅集体愣住了。 “啊——” 章荪兰尖叫着护住胸口,声音处在破音的边缘,对那些男人吼道:“滚!!!” 裴海音冷漠地打量了一番章荪兰,最后她从壁柜里拿出一条水蓝色的围巾,慢慢悠悠地围在了章荪兰的脖颈上,为了防止对方走光,她甚至还帮助对方多绕了几圈。 章荪兰狠狠地看着裴海音——这么多年,都是她在斥责别人,已经没有人敢如此侮辱她了,上一个敢这样做的,还是那个女人。 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不论她再怎么自我强大,都只能是续弦,这辈子她都无法成为结发妻。 结发妻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连她儿子的结发妻都敢羞辱她! 直到那个女人的脸和裴海音的合二为一,章荪兰愤怒地扬起胳膊,一个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但她的这个巴掌没有打成功。 因为当她的胳膊将要落下之时,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开门声。 此起彼伏的:“二少爷。” 紧接着玄关处就传来了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你们……?” 李棠舟一走进客厅,他就住了脚——章荪兰坐在沙发上,裴海音半蹲在沙发前,伸手在帮章荪兰整理着围巾,而章荪兰那玄在半空中的手传递出了全部的信号: 如果不是被他撞到,章荪兰就要下手抽裴海音巴掌了。 李棠舟轻轻拢起眉。 章荪兰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棠舟……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参加客心的宴会了吗?” 李棠舟立马否定,“别别别,我是去参加客航的宴会,那可不是客心的,您最好弄清楚主人公。” 章荪兰很不满李棠舟的回答,她一把推开裴海音,气哄哄地站了起来,“江客航和江客心是亲兄妹,你当我不知道?” 就在章荪兰推裴海音的那一下,李棠舟立刻跑上前,将裴海音给扶住了——她的面容、黑发、肩膀都泛着水光,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蛋,目前没看出来被打的痕迹—— “我要是不回来,章女士是不是准备把天给戳破啊?”李棠舟紧皱着眉心,将视线从裴海音挪到了章荪兰的脸上,“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要是有气就找我来撒,你欺负她干嘛?……恩?” “棠舟!”章荪兰大步走上前去,指着裴海音,质问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跟妈妈说话?” 李棠舟原本是扶着裴海音的,见章荪兰过来,他下意思地就将裴海音给挡到身后了,听完章荪兰的话他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你心里明镜儿一样,我可不是第一天这么跟你说话了。” “棠舟……你不要这么跟妈妈说话啊!”章荪兰嘴角微微抽搐,“你这样太伤妈妈的心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你的,这个女人——” 说着,章荪兰猛地掐住裴海音的胳膊,将她从李棠舟的身后给揪了出来,“你别给我往我儿子后面躲!刚才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棠舟回来了,你就装柔弱了是吧?” 她狠狠地瞪了裴海音一眼,又转向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护着这个女人而伤害我呢?妈妈不是不让你找女人,江客心、何美芸……那么多和你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你不要,就非要找这个只为了钱的女人?” 李棠舟二话不说地从裴海音的身上扯开了章荪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用不着你质疑我的眼光和审美,你也别在这给我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看看现在几点了?”李棠舟用指尖点了点腕上的表盘,“都下半夜了吧,你赶紧回家去——” 章荪兰突然委屈了起来,“你娶了媳妇就不要妈妈了?” “我没说不要你,但是你现在需要先你自己的家——” 李棠舟不再理章荪兰,而是拔高了点音调,“都给我进来!” 玄关处的黑衣男人们立刻冲了进来。 李棠舟回过头,轻轻地拍了拍裴海音的肩膀,温柔地沉声说:“等着我。” 裴海音看着李棠舟在那些男人的跟随下,揽着章荪兰出去了。 她一脸平静地走上楼,将她的书本和常穿的几件衣服都装进背包里,最后从阳台取回她的爱尔兰小竖琴,艰难地抱在怀里,一步又一步地走下楼。 在楼梯的半腰处,李棠舟迎面走来。 他扫了下裴海音怀中的小竖琴和背后的包,面色顿时变得晦暗,他深深地注视着裴海音,“你要做什么?” 裴海音努着嘴:“我要走!”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声地对视了一分钟。 然后—— 在章荪兰轻佻地注视下,裴海音慢慢地弯下了腰,捡起了地板上已经被沾湿的支票。 与此同时,章荪兰满是鄙视地“哼”了一声。 裴海音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甩了甩支票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说:“章女士,我不知道您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作为过来人‘好心’提醒我,那么,您的忠告我已经收到了。如果您只是想来羞辱我,甚至羞辱我的父母,那么,您的目的也达到了。” “作为一个女人,我崇敬您的成就,您是众所周知的‘章女士’,您活出了自己,不是豪门的附属品。作为一个长辈,我尊敬您,从您进门,该有的礼数我一项都没差——我的父母虽然穷,爸爸更是重病缠身,但他们把我教养的很好。” 章荪兰定定地看了裴海音几秒钟,接着嗤笑一声——说话的艺术啊,明里在褒,暗处在贬——这不就是在说她虽然事业有成,腰缠万贯,却没什么教养么? “章女士,您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吩咐的话——” 裴海音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荪兰傲慢地一挑眉,那细长的眼尾又风情又刻薄:“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愿意来就来,喜欢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真以为和棠舟领了个结婚证你就能端女主人的架势了?现在该走的是你!你的父母不是很好吗?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回去跟他们去睡草垛子?!怎么不去嫁给那个穷医生邻居?说到底,你不也是嫌贫爱富吗?” 裴海音微笑了一下,半垂着头将手中的支票给整整齐齐地叠了几折,然后她抬起眼,依然微笑着,声音却冷到了冰点,“章女士,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 说完,裴海音就一把揪住章荪兰的领口,用力一扯——高档丝绸撕裂开来,章荪兰白花花的胸丨口露了出来。 章荪兰尖叫了一声。 玄关处的们黑衣男人听到章荪兰失控的叫声,立刻往客厅里冲。 同一时间,裴海音咬牙切齿地将手中叠得整齐的三张支票塞进了章荪兰藏蓝色的内丨衣里。 “够了吗?” 她用章荪兰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反问对方。 “夫人——” 那些黑衣男人冲到客厅集体愣住了。 “啊——” 章荪兰尖叫着护住胸口,声音处在破音的边缘,对那些男人吼道:“滚!!!” 裴海音冷漠地打量了一番章荪兰,最后她从壁柜里拿出一条水蓝色的围巾,慢慢悠悠地围在了章荪兰的脖颈上,为了防止对方走光,她甚至还帮助对方多绕了几圈。 章荪兰狠狠地看着裴海音——这么多年,都是她在斥责别人,已经没有人敢如此侮辱她了,上一个敢这样做的,还是那个女人。 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不论她再怎么自我强大,都只能是续弦,这辈子她都无法成为结发妻。 结发妻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连她儿子的结发妻都敢羞辱她! 直到那个女人的脸和裴海音的合二为一,章荪兰愤怒地扬起胳膊,一个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32.三十二块钱 你进入了防盗章, 补够70%就可以正常看文~  清脆的门铃声越按越快。 从楼上阳台到楼下玄关处, 短短的几分钟,裴海音的脑海中却浮现了无数种的场景。 豪门恩怨?职业绑匪? 站在玄关处的裴海音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并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但这些都不足以缓和裴海音的紧张感。 “李棠舟!” 浑厚又沉稳的女人声。 裴海音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慢慢打开了入户门。 近乎是同一时间,从门外呼啦啦地闯进来四五个黑衣男人—— 裴海音下意识地退后了好几步。 从那群黑衣男人之后走出的是一位妆容精致、雍容华贵的女人。 刚才在楼上裴海音只能看到剪影, 现在这一刻她才认清楚这个女人是谁。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除了那眉梢眼角和李棠舟相差无几的神态, 她更多的是在电视和报纸的经济和时事板块见到对方的尊荣—— 章荪兰。 李棠舟的亲生母亲。 她是大名鼎鼎的“李夫人”,更是一位投资经商毫不含糊的女强人。 这是裴海音第一次见李棠舟的母亲,尽管对方是不请自来的,但她从小就十分尊敬长辈,不管出于什么礼数总该她先打招呼的,于是她礼貌地笑了一下,“夫人,您请进——” 章荪兰将目光砸到裴海音的脸上——自上而下,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审视, “棠舟呢?” 裴海音从善如流地说了一句既体面又无用的回答:“他不在家。” “哦,不在家是吧——”章荪兰绕过裴海音, 自顾自地走进了客厅——这个时候那些黑衣男人们已经将入户门给关上了。 裴海音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章荪兰往客厅里走。 章荪兰仰头挺胸地端坐到了沙发上, 笑容不变:“知道我是谁吗?” “恩。”裴海音从茶几桌上拿起一只精致的茶杯, 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茶水,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章荪兰, “我想, 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章女士。” 章荪兰依然用复杂的眼神审视着裴海音——睡袍和居家鞋, 仅仅从这两个简单的讯息,她就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就是裴海音。 她只用一只手接过裴海音递过来的茶杯,一口都没喝,随手就放到茶几桌上,由于当真是很随便,连茶水都从杯边洒了出来。 “棠舟能去哪里?真当我不知道吗?我生的儿子,我对他一清二楚。可你呢?你似乎对你的男人一点都不了解啊。” 裴海音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说实话,章荪兰这话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章荪兰轻轻挑了挑眉梢:“你是不是觉得有棠舟罩着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起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美梦?是不是觉得,棠舟对你真爱无敌,甚至都敢背着他父亲和我去跟你领结婚证,所以将来李家的天下有你的一份?” 裴海音摇了摇头。 “这个头摇的不诚实。” 章荪兰唇角微微浮动,虽然眼底没有笑意,但面上确实在浅笑——讽刺失败者的高傲且蔑视的笑容。 “确实,棠舟本身的能耐已经够大了,但他目前为止还翻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从你们领证的第一天,我就已经接到确切的消息了。但是我没有管他,知道为什么吗?” 裴海音想了想,如实地摇头,“不知道。” “因为我的儿子和大部分二代公子不一样,他喜欢在外面鬼混,但他很少和女人鬼混——绝大多数都是娱乐圈那些燕燕莺莺碰瓷他罢了——所以他找了个你,我甚至觉得身边有个女人陪他也是不错的结果,至于是包养还是结婚我根本不在乎,反正,迟早都是要各归各位的。” “事实也证明了我的想法,棠舟确实没把你当成一回事,甚至结婚了都没有把你带回去给他父亲和我看一眼。结婚证,不过就是那废纸一张。” 裴海音微微低着头,眼珠转了一转。 章荪兰真是话术高手,字字诛心。 “而且你实在是不争气!这才几个月啊,你连个男人都拴不住?竟然还能让他像单身的时候夜不归宿?江客心一回国,你就放他去参加她的宴会?”章荪兰淡然浅笑,微扬的尾音似乎还真的有一些赞许,“也许你是一个可以摆正自己地位的女人吧。” 江客心? 裴海音从记忆中搜索了一轮——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所以现在对于你来说,首当其冲的任务就是赶快给棠舟生个儿子。”章荪兰慢悠悠地撩了下眼皮,“永远不要迷信一个男人的情话,尤其是像棠舟那样背景的男人。只有儿子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救命稻草,唯一的救命稻草!就算棠舟不要你的那一天,我们李家也绝不会不承认孙子的,他有名正言顺的财产的继承权!也许将来你不会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但作为他的生母,你会一生荣华富贵,会有用不完的钱。” 裴海音轻轻皱了皱眉。 章荪兰扬起一个亲切的笑容:“想必这也是你父母将你卖给棠舟的最终目的吧。” 到这里,裴海音突然笑了起来,礼数周正,“抱歉,章女士,我有些听不懂你的意思。”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章荪兰姿态优雅地从茶几桌上端起刚才裴海音给她倒的茶水,只用余光瞥着裴海音,然后,她冷笑着站起身,将手中的茶水对准裴海音的脸蛋一泼而尽。 裴海音没有任何的失态,她只是闭了闭眼,甚至都没有用手去挡、去擦。 “哎呀,看我不小心的,真是对不起。” 章荪兰古里古怪地笑了一声,然后她做了一件让裴海音的心里防线再也无法牢固的事—— 她翻开自己的手包,漫不经心地抽出来三张支票,狠狠地扇在了裴海音的脸上。 “够了吗?” 裴海音万万没想到李棠舟会带她来这里。 但仔细想想…… 他们这些人会来这里实属正常…… 李棠舟和裴海音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了一间包厢。 一间装修十分恢弘大气的包厢。 在场的人就两个,一个是姜彦冰,另一个也是裴海音在报纸、网络上见过的大有来头的二代。 姜彦冰一见到他俩就笑道:“来来来,快坐。棠舟特意嘱咐不许叫外人、不许带女人,所以今天这局只有我和魏太子。” 魏与同站了起来,和李棠舟互相拍了两下对方——因为二人关系甚笃,非官方场合不会生分地握手,但招呼还是要打的—— 李棠舟从善如流地笑道:“魏太子赏脸了啊。” “什么魏太子……外人叫一叫就算了,你们也跟着叫?存心腻歪我呢吧?” 魏与同坐了回去,兴致盎然地将目光锁定于裴海音的身上,挑了挑眉,“这位就是我们的……弟妹?” 一旁的侍者拉开了座椅,裴海音被李棠舟牵着入座。 然后她就听到李棠舟话中带笑的介绍他的好友: “魏与同。江湖人称‘魏太子’,因为他父亲是京城第一商会‘四九商会’的新任会长,所以他是太子。我们算是化敌为友吧,年轻的时候互看不顺眼,后来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我们却成为了至交好友。” “简单来说呢——”魏与同笑了起来,“当年我在瑞士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麻烦,最后只有当时同在瑞士的棠舟不计前嫌,对我施以援手,所以我们就从互看不顺眼变成怎么看怎么顺眼。所以说,弟妹,你没嫁错人,你老公是一个很有大局观的男人,风度和胸襟,我很佩服。” “你可别吹了。”李棠舟虽然不买账,但认同魏与同的其中一句话:“她当然没嫁错人。” 裴海音:“…………” 她只能尴尬地陪笑。 李棠舟继续介绍: “姜彦冰,之前你见过了。姜大公子嘛,除了品性不好,哪儿都挺好的——” 姜彦冰听到这立马炸毛:“什么叫品性不好?我只是喜欢交‘女朋友’,和你的品性相悖就叫品性不好?全天下的男人要是都像你一样对女人敬而远之,天天蹲家里当和尚,那地球还繁衍不了?” 33.三十三块钱 你进入了防盗章, 补够70%就可以正常看文~ 大概只有她把欠李棠舟的钱还上之后, 他们才能正式结束现在的混乱关系吧。 学校的选拔比赛已经确定了下周四, 不足一周的时间。 裴海音一如既往地刻苦练习竖琴——重复着十几年来她每天都要进行的事情。 以前在“北府”的时候,李棠舟命令保镖送裴海音, 现在搬出来了, 他就亲自上阵了…… 裴海音明里暗里拒绝了好多次, 她不知道步行就十几分钟的路程究竟有什么好送的。 可李棠舟显然对某些事情有着近乎于偏执般的执着…… 胳膊扭不过大腿, 还是那句话——反正就是一脚油门的事, 裴海音虽然无奈,但也只能随着李棠舟。 那辆红色的超跑依然经常出现在音院附近。 每出现一次,裴海音就会在学校内部论坛上霸一波版面。 而今天,论坛上的焦点人物终于换了个人, 不再是裴海音—— 竖琴专业课的课间休息时间,许蓉和米拉风一般的从外面跑进音乐教室—— “海音, 大提琴首席定下来了,你知道吗?” 裴海音放下手中的谱子, “恩?定下来了吗?” “就在刚刚, 学校发的通报。”许蓉凑到裴海音的耳边, 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是舒亦珊!” 裴海音费解地歪了一下脑袋。 为什么会选了舒亦珊? 大提琴专业, 论外貌气质她确实数一数二, 但论专业课成绩……她最多只是个中上等吧?入选交响乐团是情理之中,但她的水平明显无法胜任首席之位。更何况那是奥地利国际音乐大赛啊, 舒亦珊怎么可能做首席呢? 系里怎么想的? 学校竟然也同意他们这么胡来? 米拉气的快冒烟儿了, “卧槽, 我真是服!论坛上都炸锅了!学校为了钱和势,简直6666!” 裴海音拿出手机,登陆上了她好久都没上过的校内论坛。 首页一片飘红热帖。 排名第一的—— 主题:舒亦珊是靠谁成为的大提琴首席? №0 ☆☆☆= = 于xxxx-xx-xx留言☆☆☆ . . 大提琴选拔的那天你去看了吗?她表现的挺好的啊,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靠自己[滑稽] №03 ☆☆☆= = 于xxxx-xx-xx留言☆☆☆ . . 三楼的滑稽出卖了你的内心23333 №05 ☆☆☆= = 于xxxx-xx-xx留言☆☆☆ . . 爬了几十楼没见到有石锤的爆料。那么就由我来说吧,各位应该都知道ZX娱乐吧?(看不懂缩写的出去面壁十分钟),总裁曲炳华的独生子曲峰,就是SYS的金丨主,据说两人是正常恋爱,但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哈哈哈。小小的比赛而已,学校也不傻,肯定是哄曲公子高兴更重要呀~ №47 ☆☆☆= = 于xxxx-xx-xx留言☆☆☆ . . ……看到47楼的我瞬间闭嘴出楼了,ZX……惹不起,社会社会。 №50 ☆☆☆= = 于xxxx-xx-xx留言☆☆☆ . . 出楼+1 №52 ☆☆☆= = 于xxxx-xx-xx留言☆☆☆ . . 看来真是权大压天,那竖琴首席也直接内丨幕了吧?曲峰能做到的事,金大少怎么可能做不到? №59 ☆☆☆= = 于xxxx-xx-xx留言☆☆☆ 怎么这也能扯到她的身上来? 下面的内容裴海音没有再看了,无语地退出论坛。 许蓉和米拉两个人义愤填膺: “她能勾搭上曲峰,老子‘米’字倒过来写!” “虽然我一百万个赞同你的话,但‘米’字倒过来还是米!” “…………” 裴海音将手机收进包里,看着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位朋友,她淡定地说:“虽然你们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就是曲峰。” 许蓉:“…………” 米拉:“…………” 两个人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的?” “…………”裴海音实话实说,“我见到过他们。” 那两个人的嘴巴张的有桃核那么大。 被裴海音评价为“狗血的八卦少女”,她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惊天大八卦! 更何况这个惊天大八卦还是从“八卦绝缘体”裴海音的嘴里讲出来的! 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起来。 舒亦珊的好友、和裴海音同为竖琴专业的任安安走进了教室。 她的眼光有些飘忽,但落点始终是裴海音这边。 “你们两个先回去上课吧。”裴海音轻声说,“这里面的事情可复杂了,还涉及到我呢!” 许蓉和米拉摆着震惊脸离开了竖琴音乐教室。 晚课结束后,裴海音留在学校练习竖琴。 等到三号练习室的竖琴声停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之后了。 深夜的校园里没什么同学走动。 以前人潮汹涌的校门口更是清冷——连卖煎饼果子的小贩都收摊回家了。 裴海音一边按摩着手指一边往外走。 一辆香槟色的宾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风驰电掣地挡住了裴海音面前的路。 车窗缓缓地降下—— 虽然对方的样貌普普通通,但裴海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前不久他们在抚月楼见过一面。 曲峰。 那个让舒亦珊成为风口浪尖的人。 “裴小姐,回家吗?”曲峰单手扶着方向盘,“我送你一程?” “不用。”裴海音拒绝的干净利落,“我住的地方很近。” 曲峰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听珊珊说你是学竖琴的。说实话,学钢琴和小提琴的遍地走,但我还没见过几个学竖琴的人呢——” “那日抚月楼一见,大概是被竖琴夜以继日的熏陶渲染,你确实有点不同的气质——前天来你们学校,有幸看到了一次你和长笛钢琴在台上的合奏曲,我就明白了为什么眼界那么高的金沛松会看上你了。” “…………”裴海音面无表情地说,“很抱歉,我和金大少没有任何关系。” “你也不用着急在我面前撇清你们,如果没有他,你能去抚月楼吃饭吗?那天可是连我都没在十一层订到位置。” “金沛松那个人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有女人对于他来说,保质期都不长。如果珊珊没有骗我的话,你跟了他也有一些时日了,他对你热度消退了那太正常不过了。” 裴海音冷笑了一声,“曲先生,如果您没什么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家了。” 她转身绕开了曲峰的宾利,继续往校门口走去。 可是她开溜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车子——那辆该死的宾利再一次挡住了裴海音的去路。 裴海音轻轻隆起眉心,“曲先生,这样挺无聊的,你就不怕我把今天晚上的事告诉舒亦珊吗?” “告啊,你随便告。”曲峰从车内往外看裴海音身上的衣服,“听珊珊说你挺缺钱的,可看你穿的东西,感觉金沛松也没给你什么钱啊?这样吧,你要不要跟了我?我不仅可以给你钱,给你买衣服,还能保你成为当之无愧的竖琴首席。” “…………” 裴海音恶心坏了,简直头皮发麻,她毫不客气地说:“你是怎么说出‘当之无愧’这四个字的?就像你对舒亦珊做的事情一样,你以为这是什么值得炫耀得意的吗?你使她愧对音乐、愧对大提琴,更愧对了自己的信仰!” 曲峰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裴海音,啧啧了两声,“二十来岁的人了,你怎么能如此天真呢。” 裴海音瞪了曲峰一眼,再一次绕开了他的车子。 而当她经过车窗的时候,曲峰突然从车里伸出一只手,猛地拉了一下裴海音的胳膊。 原本裴海音只想快点离开,被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扯,她的重心没有稳住,半摔半滑地扑到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 “海音——” 一个熟悉的、如酒酿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海音的手还被对方按在门把上,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 背上忽地一热,一股成熟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裴海音“啊——”的一声惊叫。 因为她已经感觉出来压在她身后的是男人的胸膛! 裴海音浑身冒着冷汗,奋力挣扎着,然而却像在做困兽之斗。 身后男人的双臂绕过她的身体,然后臂弯一收,将她的身体牢牢地、稳稳地抱进了怀里—— 裴海音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被炸裂了,她近乎是用蛮力在挣扎和嘶吼:“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 如果男人的这个动作还不足以让她明白对方究竟要做什么,那她也枉称为成年人了。 入室抢劫不可怕。 可怕的是入室抢劫杀人。 而更可怕的是入室强丨奸杀人。 丢了小命不说,甚至还要丢了清白…… 身后的男人只是抱了她几秒钟,就一手紧搂着她的上身,一手从她的腰丨际钻了下去,最后落到了她的两条长腿之上,两条手臂顺势一抄,毫不费力地就将裴海音给抱了起来。 还是公主抱! 裴海音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活到这么大,她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吃成一个小胖子! 为什么以前李棠舟随随便便就给她抱起来,现在换了个犯罪分子也能这么轻松啊! “不要!不要!你放开我!”裴海音一边胡乱踹着双腿,一边用手去撕扯对方,“我结婚了,我真的已经结婚了!放开我——” 那男人抱着裴海音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然后将她慢慢地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裴海音的双腿刚一失去的禁锢,立马就去踹对方的关键部位——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但对方像是预料到了一样,她不仅踹了个空,还被对方按住了腿。 虽然现在已经是夏末,但天气依然闷热,裴海音平时都是光着大腿穿裙子的。 这次也不例外! 千钧一发之时,裴海音反而抛掉了所有的惊怕——她回想起了之前章荪兰对她趾高气扬的那个讨厌的嘴脸,她立刻活学活用,尽管只能模仿个皮毛,身体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止不住战栗着: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已经告诉你我结婚了,而且我老公很有钱,你以为我在骗你?你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挑食,对别的男人的女人也有兴趣?你能争气一点吗?如果你现在立刻放了我,我可以对上天发誓我们会给你很多钱,但你要是非要过来碰我,别怪我没警告你,我老公会要了你的命的!” 话音将落,她双腿之上的力道就消失了。 她能听到那个男人远离床边,往外走的声音。 难道……真的被她这拙劣的恐吓给镇住了? 还是……良心发现?对别人的女人突然没兴趣了? 那个男人又走了两步—— “啪——” 开关按落,日光灯的光线洒满房间。 裴海音立马用双手捂住脸颊。 十几秒过去,对方没有任何动作。 静悄悄的屋子,甚至落下一根发丝都能掀起轩然大波。 裴海音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慢慢地放下手掌,再慢慢地抬起视线—— 那个男人就身形恣意地靠在墙壁之上——雪白的墙壁将他那略有攻击性的美貌衬托得更加浓烈。 浓郁又动人。 裴海音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对方一脸似笑非笑——其实,与其说似笑非笑,不如说是用力憋笑,因为他眼眸中满溢的笑意简直快要侧漏了…… 裴海音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不偏不倚地正好劈中她的脑门吧…… 他朝着她歪了一下头。 像逗猫一样,存心的。 裴海音白皙的脸蛋顷刻间涨得通红通红的。 她转身掀开被子,将自己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是李棠舟! 怎么会是李棠舟!! 她之前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啊! 她甚至还学着章荪兰那又嘚瑟又装逼的口气一口一个“我老公”? 天啊啊啊!她还活着干什么啊!让她直接一头撞死算了QAQ 脚步声在屋子里重新响起,李棠舟走了过来。 裴海音紧紧裹着被子,不由自主地往床的里面爬去,闷在被子里的声音那叫一个颤抖:“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李棠舟坐在了床边,拉扯了几下被子——裴海音的态度很坚决,就算和他进行一场拔河拉锯战,她也不会放开被子的。 尽管没有将裴海音身上的被子拉下来,但混乱中已经扯掉了一小部分。 李棠舟正好可以看到裴海音凌乱的黑发下若隐若现的耳尖。 红红的。 教科书般的害羞。 李棠舟轻轻笑了起来。 他直接连人带被一起揽进怀里。 裴海音挣扎了起来,但裹着被子,力道变得软绵绵——和挣扎比起来,倒更像搔痒…… 然后李棠舟低沉性感的嗓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这几天我不在京城,飞苏黎世去了,我在瑞士那边的基金会发生了点紧急情况,不得不我本人去处理一下。” 裴海音不满地“哼”了一声。 李棠舟轻轻扯开被子。 裴海音立马又拉了回来。 这一来一回,让裴海音漏出了半颗脑袋,黑溜溜的眼睛尴尬地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没办法啊。”李棠舟很想克制,但他的唇角还是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我要是不努力赚钱,以后你就没法像现在这么有底气的跟别人说‘我老公很有钱’了——” 34.三十四块钱 你进入了防盗章, 补够70%就可以正常看文~  她“李”了半天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除了“李棠舟先生”,其他所有的称呼她都叫不习惯——但在她父母的面前,她怎么可能叫自己的丈夫为“李棠舟先生”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 她和李棠舟的关系无比生分吗? “你这孩子!”裴母从病床边大步走了过来,并一把拉过裴海音的双手, 用力拍了一下, 责备道:“见到姑爷连话都不会说了吗?李什么李?怎么还大起舌头来了?” 裴海音轻轻地咽了咽口水。 裴母看了一眼站在裴海音身后的陶宁,又看向裴海音,顺着握住裴海音双手的姿势,将对方手中的袋子接到了自己的手中, 一边打开看一边继续责备:“让你去帮我买条裙子怎么这么慢啊?幸亏我让陶宁陪着你一起去了, 否则放你自己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来呢。” 裴海音在裴母接过袋子的时候, 她已经知道母亲是在帮她解围——尽管陶宁送给她的长裙是作为新婚礼物的,尽管她和陶宁之间干净清白, 但落在李棠舟的眼中, 也许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众所周知, 她和陶宁是青梅竹马的老邻居,就算没有情愫在, 也有友情甚至亲情。固然他们之间坦坦荡荡, 但卒然被李棠舟撞破,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解释清楚的。 李棠舟依然插着裤兜,保持原来的姿势—— 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幕, 他加大了唇角的上挑幅度。 一直躺在病床上病病殃殃的裴父咳嗽了几声, 颤颤巍巍地说:“走廊的空气太阴了, 我不舒服,都进来,把门关上。” 裴父都这么说了,最后进来的陶宁赶忙关上了门。 “陶宁哥,你坐吧。”裴海音轻声说了一句,就走到了病床边,帮着裴父整理枕头、擦脸——她当然知道李棠舟的目光是一错不错地黏在她的身上,紧紧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 明明她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啊…… 裴家父母自然嗅到了空气中尴尬的味道——裴母知趣地抢过裴海音手中的毛巾,“我来吧——”并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现在应该做事的可不是伺候她的父亲。 裴海音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李棠舟的面前,脑袋微低着。 “李……李……”裴海音决定放弃称呼对方了,直接问:“你怎么来了?” 李棠舟只是轻轻地呼吸,不语一字。 两分钟过后,一直微垂着脑袋的裴海音才试探着抬起脸,与李棠舟对视。 只见对方的眉心若即若离地皱着,又过了许久才一字一顿地说: “难道我不可以来看望岳父岳母吗?” 裴海音近乎于条件反射般地摇了摇头,她又怕李棠舟误会了她的意思,补充了一句:“可以。” “海音。” 他朝她伸出手。 裴海音呆呆地看着他那细长又苍白的手。 要……要干吗? “…………” 李棠舟不动声色地抓起裴海音的一只手就握进掌心里。 他的手可真凉,尤其是指尖,冰冷冰冷的。 裴海音的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几秒之后,她就放弃了挣扎——她的父母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在父母面前,就算是做戏也要做下去啊,裴海音崩溃地想。 她不满地抬起眼,李棠舟已经侧过脸,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竟然开始四处看起风景来了。 裴海音背对着她的父母,有些委屈地嘟起嘴——李棠舟明摆着就是在欺负她啊,知道在父母的眼前,无论他怎么肆无忌惮地做过分的事,她都不可能有任何表示的。 太坏了! 虽然李棠舟的视线是对准了窗外,但他眼角的余光可是将每个人的反应给尽收眼底。 陶宁就用那种又落寞又痛心的表情凝视着裴海音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裴海音被李棠舟拉到了裴父的病床前,他浅笑着说:“爸、妈,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接下来还有点事,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好好好。”裴家二老笑脸盈盈,“你们注意安全。” 然后,李棠舟紧紧握住裴海音的手,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一瞬间,陶宁立刻愣愣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甚至连后背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因为在小夫妻离开的前一秒,李棠舟似笑非笑地眯了下眼角,看了他一眼。 只有一眼,但那却是撕去了伪装的假面,陶宁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所有细致入微的表情——那是充满了不悦、不满、不爽、不痛快的——对于陶宁来说,一切都可以汇成一个词语:恐吓。 对方在恐吓他。 明晃晃又赤丨裸丨裸的恐吓! *** 一出了裴父的加护病房,裴海音就开始用力挣脱着李棠舟,她不敢大声,怕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力——尽管李棠舟如此大摇大摆地牵着她到处走已经超级吸睛了——她只能小声嘀咕:“放开我……你放开我……放开我的手……” 裴海音用另外一只手去掐李棠舟的胳膊,两个人扭扭捏捏、拉拉扯扯地到了医院的大堂里。 潘建伟急急忙忙地从远处跑来,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近乎是点头哈腰,“李总,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李棠舟紧锁着眉头,只送给了潘建伟一个字,掷地有声: “滚!” 对于李棠舟的命令,那个副院长只能无条件服从,于是他“滚”了。 这一来一去,目光越来越多,裴海音无奈地放开了手,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医院。 刚一走出医院的大堂,裴海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挣脱,最后甚至都带着点哭腔了:“你……你放开我……你现在还在热搜挂着呢,我不想上……我们会被拍的……” 李棠舟这才停住脚步,并松开了裴海音的手——她立马撤退了三步,和他保持了有快两米的距离。 他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想被拍吗?” 裴海音二话不说地就摇起头。 李棠舟快速走了两步,不由分说地一把抓起裴海音的手,力道很大也很强硬:“你不想,就没人敢!” “…………” 裴海音欲哭无泪地被李棠舟连牵再抱地拽到了停车场——远远的她就看到他的那辆看似普通其实很不普通的黑色奔驰。 随后,她就被对方给塞进车子里。 一路无言,风驰电掣。 李棠舟都快要将车开得飞起来了,裴海音紧紧攥着安全带,浑身上下发着抖——她害怕,她怕这个恐怖的车速,更怕开车的人。 “北府”的审查是无比严苛的,但这个车牌号就是免查令牌——连拦截的人都没有,车子畅通无阻地飙进了家里的停车库。 裴海音牢牢抱着自己的脑袋。 她发誓,下辈子都不要坐李棠舟的车了! 车门被人打开,她的手腕再一次被人握住。 裴海音抬头,恐惧地看着李棠舟,并用力地往后缩着。 几秒钟之后,她就被李棠舟给抱下车了。 “你放开我!”裴海音那一双大白腿就在空气中乱踢了起来,“我没残疾,会自己走路!” 李棠舟没有坚持己见,而是顺着裴海音的意思将她放了下来。 裴海音咬着唇角被李棠舟拽上二楼。 裴海音更加害怕了——如果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惹到他了,那么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至于为什么惹到了他,她当然一清二楚。 可是,要怎么解释呢?会不会越解释越混乱? “我我我……” 距离卧室越来越近,裴海音就越来越抗拒,胡言乱语的解释,“陶宁是我的哥哥……他是哥哥……” “闭嘴!” 李棠舟阴阳怪气地说,“不许你叫他哥哥!” “…………”裴海音委屈。 两个拉扯着到达卧室的房门之前,裴海音甚至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最超出裴海音预想的还是现在的场面—— 门口堆了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和一些小包。 裴海音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给她开门的男人。 那男人问:“你是裴小姐吗?” 裴海音如实地点了点头。 “快请进——” 裴海音进门之后,那男人赶忙赔笑,“我老婆带着女儿去超市买零食去了,她们一会儿才能回来。我和老婆都是外地人,京城房价太高了,我们两个掏空所有积蓄才只能买这么一套小双室,见笑了。” 裴海音笑着摇了下头,“不会的。” 大家都是浮华世界中的穷人,靠自己的双手撑起一个小家,没什么可见笑的。 那男人直入主题:“裴小姐要不要先看看房子?次卧在里面——” 说着他就领着裴海音往里面走去。 清新明亮的小次卧,窗台上还摆了几盆绿植,将整间屋子点缀的更加生机勃勃。 裴海音当然十分满意。 按理来说,两方都称心,那这就是一件一拍即合的事,但裴海音非常在意门口的行李,她委婉的提出了疑问。 那男人回答:“去年答应了女儿带她去黄山,但我们夫妻工作太忙了,就没去成,一直觉得对不住女儿,前几天我们一起请了年假,准备带女儿去黄山那边玩几天。” 裴海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那男人腼腆一笑,“所以,要是可以的话,还得麻烦你帮我们看几天家呢。” 裴海音笑了一下,“当然没问题。” 然后,裴海音就和那男人一起去了中介公司,服务人员又重复了一遍合同中的要点,在两方都表示没问题之后,签署了租房合同——裴海音交了房租和押金,房东交了钥匙。 裴海音一路拿着合同回到了学校,许蓉的宿舍空无一人——钢琴专业的同学们应该都去上课了。 她打开背包,将合同放了进去—— 同时,她的目光扫到了背包夹层的红色的一角。 35.三十五块钱 你进入了防盗章,补够70%就可以正常看文~ 本来美滋滋吃饭的裴海音变得坐立不安—— 因为她意识到排队买饭和吃饭的同学们都在窃笑着议论纷纷。 这种感觉当真是糟糕透了! 裴海音飞快地将最后的一点饭菜吃完, 端起餐盘, 对许蓉说:“你慢慢吃吧,中介我自己去就行, 我要先走了——” 然后裴海音就用最快的速度交了餐盘,又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食堂和学校。 音乐学院处于京城的一流地段, 而周围又有很多所大学,房价自然水涨船高。 裴海音当然想租一间小公寓, 但考虑到房租, 单人间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到了正规的中介公司, 拿到租房价格表的时候,她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裴海音和服务人员翻找了半天, 找到了几间在京城几乎快要绝种的老旧楼房, 和几个人合租的话,房租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这种地方价格便宜,肯定有它的弊端——除了会有蟑螂蚂蚁,最让裴海音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 但情势所迫,也容不得她挑三拣四了。 裴海音选定了一间四人合租的房子, 和服务人员商定好晚上她下课之后一起去看房子, 就先签了定房合同。 服务人员微笑着接过裴海音的合同,正要往电脑中录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然后职业化的微笑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探究的神情。 “你的名字是裴海音?” “…………” 裴海音点了下头。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 这不是明知故问呢吗? “…………”那服务人员只是短暂的失态,几秒钟之后他就换上了职业化的微笑,“裴小姐,是这样的,我们手里有一处房子,房主是一家三口人,他们只提供一间次卧出租。由于家里有一个还在幼儿园的小女孩,夫妻两对房客有很高的要求,他们要价也不是很高,所以我们没有将租房信息放出来。请问裴小姐觉得如何呢?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就联系房东,晚上和你碰面看房。” 裴海音眨眨眼。 她总觉得有一些蹊跷,有这种好事,那为什么他刚才不说呢? 但她又不好直接当着对方的面就问——如果真的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裴海音笑着:“好呀。” 从中介公司离开之后,裴海音就直接回了学校。她没有午休的习惯,别人午休的时间她都用来练琴了。 因为奥地利国际音乐大赛的事,大家都很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最近来练习教室练功的同学越来越多——学校的练习室原本是足够学生们日常练习的,而现在,同学之间时不时就因为个先来后到的问题争论不休。 三号练习室一直是默认裴海音专用的——从入学开始,除了假期,其他时间一直是裴海音在此地练习,从来没有其他同学来抢占过。 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来和裴海音抢三号练习室。 练习室中的大竖琴是学校的,不是专属于裴海音的,所以每次使用之前她都会重新试音调弦。 就在她正在调弦的时候,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推开了三号练习室的门。 她们大部分都背着大大的琴盒。 裴海音抬起眼皮扫了她们一眼,都是管弦系的同学,除了其中一个是竖琴专业的,其他都是大提琴专业的——为首的女生是舒亦珊,她从入学开始就和裴海音不对付,总是对裴海音含沙射影夹枪带棍的,理由是因为看不起裴海音“装清高”。 她们见到裴海音没有一点意外的神色,显然是有备而来—— “喂!裴海音!三号练习室我们上午就和系里预定了,你快滚——” 裴海音停下调弦的手,轻轻皱起眉心。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好像确实可以提前和学校预定练习室,只是很少会有同学选择这么做——他们宁可互相撕逼。 裴海音是第一次遇到现在的情况。 舒亦珊身旁的女生见裴海音没有要让的意思,就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挖苦道:“话说裴海音,你别是以为这练习室跟着你姓裴了吧?除了你别人都没资格用?你也不看看你那穷酸的样儿——那几件破衣服从来没见你换过。” 裴海音瞪了过去。 另一个女生假装推了下之前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你可真是out啊,学校论坛的那个热帖你没看?现在我们裴小姐可不是你口中的‘穷酸’,看看那超跑,再回想一下之前,在后台众目睽睽之下就送礼物,人家裴小姐现在靠山硬着呢——” 裴海音毫不示弱地回嘴:“你说话给我客气点。” 舒亦珊一直似笑非笑着。 “对啊。”之前那个女生也笑了起来,拉起和裴海音同为竖琴专业的任安安,“估计裴小姐现在心里的潜台词是,竖琴首席就是本小姐,你还练什么练。安安,你说是不是啊?” 任安安立马看向裴海音,惊慌地摇了摇头,弱弱地叫裴海音的名字:“海音……” 裴海音最受不了的就是黑幕论——无疑是对音乐、对竖琴的侮辱! 她懒得跟面前这几个人浪费口舌,有这时间不如去图书馆看会书呢。 裴海音将大竖琴往旁边一推,拎起背包就走—— 走到三号练习室门口的时候,在身后一片胜利的笑声中,裴海音差点撞到了“钢琴王子”何哲林。 何哲林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裴海音。 裴海音匆匆说了句“抱歉”,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去了一趟系里,确定了那几个女生确实预定了三号练习室。 既然这样,裴海音现学现卖,立刻预定了明天的使用权。 下午的课结束后,裴海音按照和中介公司约定的时间赶往了所租的房子,准备和房东面对面谈一下。 那个小区不新不旧,但绿化做的不错,坐在楼道门前话家常的老人很多,还有打打闹闹的小孩子。 不算高档,生活气息却非常浓郁。 房子在三楼。 裴海音走到了门口,站定了一下,轻轻地敲起了门,并礼貌地说:“您好,我是之前和您约好过来看房子的——” 一分钟过后,门开了。 裴海音往里看了一眼,整个人彻底傻住了。 “恩……”李棠舟的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击,很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你啊。” 裴海音背脊靠向柔软的靠背,坐姿十分端正。 李棠舟随口的一个答案,却让裴海音有些坐立不安。 对方现在的注意力显然全在股市上,只有她一个在尴尬。 她突然不想再让米拉和许蓉天雷滚滚了。 倒不是因为她们两个会“追杀”她,主要是她觉得这个尴尬的游戏已经没办法给她带来乐趣了……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离开餐厅,离开这个房子,离开李棠舟! 裴海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棠舟抬头看她。 “我……我……”裴海音目视前方,板板正正地说,“李棠舟先生,我要去医院了。” 李棠舟“恩”了一声。 裴海音礼貌地冲李棠舟一点头,正要离开—— “海音。” 他那性感低醇的嗓音叫她的名字却轻轻飘飘的。 裴海音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的吩咐。 李棠舟的视线从裴海音的五官慢慢地移到了她身上的浅红色连衣裙——粗制滥造的裙子洗的略微发白了,时尚感和设计感全无,但曼妙的身材曲线和雪缎般的手臂却一览无遗——几秒钟之后他的目光又挪回了对方的脸蛋。 “很美。” 他轻声说。 “…………” 裴海音好像逃命似的,转头就跑了。 清新的微风卷着片片落花飘飘荡荡——花园里的玉兰树那馥郁清雅的香气飘进裴海音的感知里,令她格外的心旷神怡。 要说嫁给李棠舟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和恐慌,唯有玉兰,使她不由自主的享受。 路过花园,拉开大门,已经有三辆豪车等待就绪。 见到裴海音的身影,站在中间那辆车前的冷峻男人毕恭毕敬地拉开了后车门。 36.三十六块钱 你进入了防盗章, 补够60%就可以正常看文~ 看来这件事李棠舟还固执的没放弃啊…… 裴海音轻轻叹了口气, 上了车。 车子的行速很快,但十分平稳。 李棠舟和姜彦冰的聊天内容她听得云里雾里。 但她能听懂李棠舟不经意间说的那句:“所以你在我太太面前说刚才那些话合适么?” 以及姜彦冰那张难以置信到快要变形了的脸,过了好久他才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扭曲地看着裴海音,并用更加扭曲的声音说:“弟弟弟……弟妹?” 只是回想, 裴海音都觉得无法抑制自己的鸡皮疙瘩…… 曾经她以为李棠舟只是和她领了结婚证, 根本不愿意承认她,就像章荪兰讽刺她的那样——为什么他不带她去见父母, 见朋友? 父母的问题, 当裴父裴母过问的时候,她也思考过。但自从和章荪兰打了交道之后, 她真情实感地觉得不见面是最好的结果…… 而现在他就那么毫不避讳地对朋友介绍她是“我的太太”。 裴海音吸了一口气。 这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 裴海音所在的音乐学院处于京城的一流地段。 方圆数里的闹市区。 裴海音每次都让车子停在好几条街外的小胡同里,趁着没人的时候下车, 拔腿就跑。 在学院路走着的时候, 一辆红色超跑奔驰而过—— 行走在学院路的同学们立刻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裴海音抬头望去,那辆超跑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 转眼消失。 突然有人从后面喊她: “海音!” 裴海音回过头,就见到她的好闺蜜,也是她的钢琴搭档许蓉跑过来。 “你把小竖琴抱学校来干嘛?” 裴海音笑了起来,“想出来住了啊。” “出来?学校现在不能办住宿了吧?你不用在家照顾裴伯父了吗?哦, 说到这——”许蓉打开自己的挎包, 从一沓纸张中翻出一封白色信封, 放在掌心颠了颠, “最近我和米拉又帮你筹了些钱,都是打工外快的钱,没多少,你先拿着用。” 裴海音的哭腔就出来了:“蓉蓉……” “打住打住!”许蓉拍了下裴海音的脸蛋,然后就要把信封放进裴海音的背包里。 因为抱着小竖琴,裴海音不方面用手去挡许蓉,只能转了下身,“蓉蓉,你和米拉对我的好我一辈子也还不完,但我不能拿你们的钱。” “你和我们客套什么啊?!”许蓉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打了下裴海音,“你爸爸刚换完肝不久,你们家正是缺钱的时候,能从你舅那边借到手术的钱,不用你说,我都能猜到你受了多少委屈,现在总不能再继续管他们拿钱了吧?而且你妹妹雨沁要上高三了,正用钱的时候呢。” “…………” 裴海音垂下了眼眸,“我舅他们最后也没有借给我们一分钱……” 许蓉:“???” 裴海音漫不经心地说:“我是管别人借的钱。” 许蓉一脸疑惑地歪了下脑袋,颇为担忧,“傻丫头你可别走上歪路啊……我看小说里好多女主为了钱去夜店打工被缠上、卖第一次、当有钱人的性丨奴什么的……” “…………停止!”裴海音用手肘蹭了许蓉一下,“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虽然许蓉的大方向也没说错吧,都是“卖”…… “不过你出来住也不错,中午我陪你出去看看中介,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这样等过阵子集训的时候,你还能轻松一点。”许蓉说。 裴海音和许蓉两个人肩并肩地往女生宿舍走去。 听完许蓉的话,裴海音若有所思:“说到集训,《大提琴协奏曲》的首席定了是谁了吗?” “没定啊,四个候选人还在选。”许蓉说,“学校非常重视,首席是重中之重,要是得了金奖,不止我们学校,连首席都有机会在国际成名呢。不过你不要担心,不管是按成绩还是按外貌,《竖琴协奏曲》的竖琴首席肯定是你啊。” “但愿吧。”裴海音冲许蓉苦笑了一下,“我确实很需要这笔奖金的。” 裴海音和许蓉说的比赛是奥地利国际音乐大赛,举办地是所有学古典的人都向往的城市——音乐之都维也纳。 比赛四年举办一届,音乐学院的在校生都只有一次参加比赛的机会,当然这得是你能通过学校的层层选拔。 音院这次准备的比赛曲目是苏联著名古典音乐家格里埃尔的四部协奏曲——《竖琴协奏曲》《声乐协奏曲》《大提琴协奏曲》《法国号协奏曲》。 裴海音想成为竖琴首席,在国际上扬名立万什么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金奖首席会有一笔数目很可观的奖金。 *** 裴海音先将爱尔兰小竖琴抱回许蓉的宿舍,两人又一起去上课了两节《欧洲音乐史》。 因为裴海音想趁着午休的时间去学校周围的中介处看看房子,所以在食堂吃饭的她简直是囫囵吞枣。 许蓉的饭量小,不仅吃的慢,甚至还可以边吃边刷手机。 “妈呀,米拉发给我的这是什么鬼啊?!”许蓉一口饭差点喷出来,“海音,你看看——” 许蓉直接将手机顺着餐桌推到了裴海音的面前。 裴海音塞了一大口烧茄子,含糊不清地笑:“你们两个狗血八卦少女!”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划开了许蓉的手机屏幕—— 是学校内部的论坛热帖。 主题:刚才在学院路上的超跑是哪位金主的?来接谁的? №0 ☆☆☆八卦 于xxxx-xx-xx留言☆☆☆ . . 我知道是谁的超跑!之前上过微博热搜啊你们忘了?和影后俞洁莉共赴别墅32小时,他当时开的就是这辆超跑 №23 ☆☆☆戏精于xxxx-xx-xx留言☆☆☆ . . 23楼卖什么关子,直接说名字好了,他就是——MR金。 №26 ☆☆☆金于xxxx-xx-xx留言☆☆☆ . . 哇哇哇!牛逼了!原来是金大少!上次见到金大少还是在神农庄园,他派人来后台给管弦系的PHY送东西。 №34 ☆☆☆= = 于xxxx-xx-xx留言☆☆☆ . . PHY?那倒是有可能,她爸不是换肝吗?听说最近很缺钱。 №38 ☆☆☆= = 于xxxx-xx-xx留言☆☆☆ . . 傍上金大少的PHY……那竖琴首席岂不是更加囊中之物了? №45 ☆☆☆= = 于xxxx-xx-xx留言☆☆☆ . . 也就是说,早晨超跑里的是裴海音? №52 ☆☆☆= = 于xxxx-xx-xx留言☆☆☆ . . 裴海音有了MR金这个靠山,竖琴首席还选什么?借学校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直接让她上好了,公平?不存在的,呵呵…… №55 ☆☆☆= = 于xxxx-xx-xx留言☆☆☆ 前所未有的绝望,裴海音甚至都想哭了。 然后她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靠了过来,他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裴海音直接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李棠舟当然能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在剧烈地发着抖,他用手肘微微支起身体,一把扯下裴海音脑袋上的被子,微凉的指尖探了探她的脖颈处,“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裴海音埋在枕间,猛地摇头。 透着清淡的月光,李棠舟静静地看着裴海音,他的指尖游走到她额鬓的发丝,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很怕我吗?” 裴海音将脑袋埋的更深了。 李棠舟没再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裴海音看,过了有两分钟,他才慢慢地躺回了床上。 他抱着她,并轻轻地安抚着她。 但她身体的颤抖没有一丝一毫减弱。 李棠舟略微有些无奈地吐了一口气——这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简直性感的要命,直接刺破了裴海音的耳膜钻进她的大脑之中,使得她甚至有些抽泣了起来。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已经嫁给他了,不是吗? 他们是法律上不容置疑的夫妻,不是吗? 最后,她感觉到李棠舟不再抱着她,并在被窝中转了个身,两个人在一张床上背对着背。 李棠舟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使得裴海音不再继续发抖。 她能感觉出来自己的身体恢复了正常。 她当然知道同一张床上的李棠舟也能。 这一晚,裴海音的睡眠质量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她活到了二十二岁,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小时候的事她记不太清了,从记事开始,她只有十岁之前偶尔跟妈妈睡,连爸爸都没有单独在一起睡过。 一下子身旁出现了一个男人让她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他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她甚至都不如网上那些吃瓜群众了解他,但……他却是她的丈夫。 丈夫。 本该是携手走过一生,最亲近之人的称谓,如今却给了一个基本上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 于是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李棠舟只要翻动一下,她就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再陷入下一个噩梦。 37.三十七块钱 你进入了防盗章, 补够60%就可以正常看文~  他走到床边了…… 裴海音的身体甚至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裴海音身上的被子被再一次掀开,她能感觉到炽热又陌生的身体躺在了她的旁边。 前所未有的绝望,裴海音甚至都想哭了。 然后她就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靠了过来,他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裴海音直接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李棠舟当然能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在剧烈地发着抖, 他用手肘微微支起身体,一把扯下裴海音脑袋上的被子,微凉的指尖探了探她的脖颈处,“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裴海音埋在枕间, 猛地摇头。 透着清淡的月光, 李棠舟静静地看着裴海音,他的指尖游走到她额鬓的发丝,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很怕我吗?” 裴海音将脑袋埋的更深了。 李棠舟没再说什么, 只是意味深长地盯着裴海音看,过了有两分钟, 他才慢慢地躺回了床上。 他抱着她, 并轻轻地安抚着她。 但她身体的颤抖没有一丝一毫减弱。 李棠舟略微有些无奈地吐了一口气——这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简直性感的要命, 直接刺破了裴海音的耳膜钻进她的大脑之中,使得她甚至有些抽泣了起来。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她已经嫁给他了,不是吗? 他们是法律上不容置疑的夫妻, 不是吗? 最后, 她感觉到李棠舟不再抱着她, 并在被窝中转了个身, 两个人在一张床上背对着背。 李棠舟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 使得裴海音不再继续发抖。 她能感觉出来自己的身体恢复了正常。 她当然知道同一张床上的李棠舟也能。 这一晚,裴海音的睡眠质量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她活到了二十二岁,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小时候的事她记不太清了,从记事开始,她只有十岁之前偶尔跟妈妈睡,连爸爸都没有单独在一起睡过。 一下子身旁出现了一个男人让她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他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她甚至都不如网上那些吃瓜群众了解他,但……他却是她的丈夫。 丈夫。 本该是携手走过一生,最亲近之人的称谓,如今却给了一个基本上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 于是她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李棠舟只要翻动一下,她就会从噩梦中惊醒,然后再陷入下一个噩梦。 如此的反复纠结,终于迎来了太阳升起时,裴海音结束了她这一晚无休无止的噩梦。 睁开眼,床头柜上的钟盘显示时间为:7:30,再往旁边看去,早就空空如也了。 裴海音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长长的气—— 虽然李棠舟已经是她的丈夫,但她可没做好所谓的清晨一睁开眼就见到他的脸的心理准备…… 又在被窝里赖了五分钟,裴海音才爬起来,去浴室洗漱完毕,再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她经常穿的浅红色连衣裙套上。 李棠舟的家里是有一件大大的衣帽室的,当她第一次走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放眼望去,一排又一排的高档定制,和电影里演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里唯一的佣人全阿姨告诉她,她也可以把衣饰鞋帽摆放进衣帽室的。 裴海音觉得根本没必要那么麻烦……她平时就不喜欢买衣服,春夏秋冬各有几件换穿,她觉得足够了。所以她就直接将衣服都挂进了卧室的衣柜里——反正也是空的。 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进过那个令人震惊的衣帽室。 整理完毕,裴海音就下楼去了。 李棠舟站在客厅和餐厅的交界处,浅灰色衬衫和暗格纹裤子,经典的英伦学院风——他背对着楼梯口,一手夹着香烟,一手举着手机打电话。 他的声音不大,而且裴海音和他之间有着一小段的距离,所以她只能听清寥寥几个词语——“冠军鸽”“杯赛”“上任”“劳斯莱斯”“基金”。 裴海音将这几个词语在脑海中排列组合了一下——她还是搞不清楚其中的因果关系,但通过简单的几个词语,她也可以感觉到事情不简单。 事实上,他的世界之中所有的事裴海音都觉得不简单…… 裴海音站在楼梯口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接下来她应该做什么了。 然后她就看到全阿姨隔着餐厅的玻璃欢快地冲她招手。 李棠舟也回过身来看她—— “…………”裴海音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早。”她听到自己干巴巴地说。 李棠舟面不改色地看着裴海音走近,然后他拿开了手机,轻声对她说:“去吃早饭。” 裴海音愣愣地应着:“噢。” 李棠舟重新拿起手机,一边往客厅里走,一边和电话另一边的人交谈。 裴海音顺其自然地望着李棠舟走远的背影,然后一转过头,就看到大理石餐桌旁边的全阿姨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当然对方的笑容就更加意味深长和耐人寻味了。 甚至对方还夸张地对她不停挑眉。 裴海音:“…………” 是个成年人都能看出来全阿姨为什么那么意味深长。 在李棠舟刚在北府买了房子的时候全阿姨就在这里工作了,几年来,全阿姨对李棠舟的日常生活是最清楚的——他的生活里是没有一点女人气息的,裴海音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而且李棠舟的特助伊凡对全阿姨强调过很多次,这唯一的一位是嫁进来的,她不是情妇、不是二奶,是夫人、是太太! 所以,在裴海音刚进门的时候,全阿姨也暗暗感叹是个好福气的姑娘。但随后,她又觉得她是个可怜的姑娘。 毕竟没有哪个女人遭得住在新婚之初就独守空闺…… 而且经过三个月的接触,全阿姨从来没见过裴海音端女主人的架子,对她百般的嘘寒问暖,不像是女主人,倒像是邻家女儿了。 进门三个月,李棠舟终于回国了。 裴海音略微崩溃地想,全阿姨一定是以为他们昨晚洞房花烛成其好事了吧………… “快来。”全阿姨笑眯眯地拉开椅子,“多吃点,补充补充体力!” “…………” 什么叫补充体力啊! 裴海音拂去额头的黑线,但不好浪费了全阿姨的好意,一边说着“辛苦啦”,一边走过去坐好。 早餐没什么稀奇的,牛奶、豆浆、鸡蛋、培根、芝士蛋糕是必备的。 不知道米拉他们从哪听说的骗人理论:有钱人家从早晨就开始鹅肝牛排…… 因为裴海音喜欢吃炒饭,全阿姨也会在早餐里加上一份炒饭。 裴海音刚吃了几口,李棠舟就慢慢地走进了餐厅,手里的烟已经按灭在客厅里了。 裴海音抬头看了看他,随后低下头,大口吃炒饭。 全阿姨见李棠舟进来,就知趣地离开了餐厅上楼打扫了。 李棠舟坐在裴海音的对面,默默地看着裴海音的动作——她是不是做任何事都如此的全神贯注?弹竖琴是,连吃炒饭都是…… 李棠舟拿起餐桌上的平板电脑,开机,“好吃吗?” 裴海音往嘴里送着炒饭,听了李棠舟的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含糊不清的:“特别好次。” 李棠舟看着她,轻笑了一声,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中的平板电脑上。 “呜呜呜——” 裴海音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她放下勺子,划开手机的屏幕—— 是微信群。 三个好友的小群。 群名是:吾辈前进的方向是莫扎特! 米拉二话不说甩了个微博链接。 裴海音知道她的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烧了。 她又吃了一口炒饭,随后用指尖戳了下米拉发过来的链接。 是一条热搜链接。 热搜内容是一张图片。 是昨晚神农庄园,李棠舟手臂松懈地支在扶手上,纤长的手指蹭着微扬的下巴,不阴不阳、似笑非笑地朝一个方向看——昨天在场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看的方向是舞台。 而他左前方几米的距离,是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流量女星。 顺着李棠舟的目光,正好是女星的方向。 38.三十八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声地对视了一分钟。 然后—— 在章荪兰轻佻地注视下, 裴海音慢慢地弯下了腰,捡起了地板上已经被沾湿的支票。 与此同时,章荪兰满是鄙视地“哼”了一声。 裴海音直起身子, 不紧不慢地甩了甩支票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说:“章女士, 我不知道您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作为过来人‘好心’提醒我, 那么, 您的忠告我已经收到了。如果您只是想来羞辱我, 甚至羞辱我的父母,那么,您的目的也达到了。” “作为一个女人, 我崇敬您的成就,您是众所周知的‘章女士’,您活出了自己, 不是豪门的附属品。作为一个长辈, 我尊敬您,从您进门, 该有的礼数我一项都没差——我的父母虽然穷, 爸爸更是重病缠身, 但他们把我教养的很好。” 章荪兰定定地看了裴海音几秒钟, 接着嗤笑一声——说话的艺术啊, 明里在褒, 暗处在贬——这不就是在说她虽然事业有成, 腰缠万贯,却没什么教养么? “章女士,您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吩咐的话——” 裴海音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荪兰傲慢地一挑眉,那细长的眼尾又风情又刻薄:“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愿意来就来,喜欢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真以为和棠舟领了个结婚证你就能端女主人的架势了?现在该走的是你!你的父母不是很好吗?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回去跟他们去睡草垛子?!怎么不去嫁给那个穷医生邻居?说到底,你不也是嫌贫爱富吗?” 裴海音微笑了一下,半垂着头将手中的支票给整整齐齐地叠了几折,然后她抬起眼,依然微笑着,声音却冷到了冰点,“章女士,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 说完,裴海音就一把揪住章荪兰的领口,用力一扯——高档丝绸撕裂开来,章荪兰白花花的胸丨口露了出来。 章荪兰尖叫了一声。 玄关处的们黑衣男人听到章荪兰失控的叫声,立刻往客厅里冲。 同一时间,裴海音咬牙切齿地将手中叠得整齐的三张支票塞进了章荪兰藏蓝色的内丨衣里。 “够了吗?” 她用章荪兰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反问对方。 “夫人——” 那些黑衣男人冲到客厅集体愣住了。 “啊——” 章荪兰尖叫着护住胸口,声音处在破音的边缘,对那些男人吼道:“滚!!!” 裴海音冷漠地打量了一番章荪兰,最后她从壁柜里拿出一条水蓝色的围巾,慢慢悠悠地围在了章荪兰的脖颈上,为了防止对方走光,她甚至还帮助对方多绕了几圈。 章荪兰狠狠地看着裴海音——这么多年,都是她在斥责别人,已经没有人敢如此侮辱她了,上一个敢这样做的,还是那个女人。 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不论她再怎么自我强大,都只能是续弦,这辈子她都无法成为结发妻。 结发妻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连她儿子的结发妻都敢羞辱她! 直到那个女人的脸和裴海音的合二为一,章荪兰愤怒地扬起胳膊,一个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但她的这个巴掌没有打成功。 因为当她的胳膊将要落下之时,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开门声。 此起彼伏的:“二少爷。” 紧接着玄关处就传来了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你们……?” 李棠舟一走进客厅,他就住了脚——章荪兰坐在沙发上,裴海音半蹲在沙发前,伸手在帮章荪兰整理着围巾,而章荪兰那玄在半空中的手传递出了全部的信号: 如果不是被他撞到,章荪兰就要下手抽裴海音巴掌了。 李棠舟轻轻拢起眉。 章荪兰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棠舟……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参加客心的宴会了吗?” 李棠舟立马否定,“别别别,我是去参加客航的宴会,那可不是客心的,您最好弄清楚主人公。” 章荪兰很不满李棠舟的回答,她一把推开裴海音,气哄哄地站了起来,“江客航和江客心是亲兄妹,你当我不知道?” 就在章荪兰推裴海音的那一下,李棠舟立刻跑上前,将裴海音给扶住了——她的面容、黑发、肩膀都泛着水光,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蛋,目前没看出来被打的痕迹—— “我要是不回来,章女士是不是准备把天给戳破啊?”李棠舟紧皱着眉心,将视线从裴海音挪到了章荪兰的脸上,“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要是有气就找我来撒,你欺负她干嘛?……恩?” “棠舟!”章荪兰大步走上前去,指着裴海音,质问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跟妈妈说话?” 李棠舟原本是扶着裴海音的,见章荪兰过来,他下意思地就将裴海音给挡到身后了,听完章荪兰的话他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你心里明镜儿一样,我可不是第一天这么跟你说话了。” “棠舟……你不要这么跟妈妈说话啊!”章荪兰嘴角微微抽搐,“你这样太伤妈妈的心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你的,这个女人——” 说着,章荪兰猛地掐住裴海音的胳膊,将她从李棠舟的身后给揪了出来,“你别给我往我儿子后面躲!刚才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棠舟回来了,你就装柔弱了是吧?” 她狠狠地瞪了裴海音一眼,又转向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护着这个女人而伤害我呢?妈妈不是不让你找女人,江客心、何美芸……那么多和你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你不要,就非要找这个只为了钱的女人?” 李棠舟二话不说地从裴海音的身上扯开了章荪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用不着你质疑我的眼光和审美,你也别在这给我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看看现在几点了?”李棠舟用指尖点了点腕上的表盘,“都下半夜了吧,你赶紧回家去——” 章荪兰突然委屈了起来,“你娶了媳妇就不要妈妈了?” “我没说不要你,但是你现在需要先你自己的家——” 李棠舟不再理章荪兰,而是拔高了点音调,“都给我进来!” 玄关处的黑衣男人们立刻冲了进来。 李棠舟回过头,轻轻地拍了拍裴海音的肩膀,温柔地沉声说:“等着我。” 裴海音看着李棠舟在那些男人的跟随下,揽着章荪兰出去了。 她一脸平静地走上楼,将她的书本和常穿的几件衣服都装进背包里,最后从阳台取回她的爱尔兰小竖琴,艰难地抱在怀里,一步又一步地走下楼。 在楼梯的半腰处,李棠舟迎面走来。 他扫了下裴海音怀中的小竖琴和背后的包,面色顿时变得晦暗,他深深地注视着裴海音,“你要做什么?” 裴海音努着嘴:“我要走!” 北府虽然没有上一辈所住的老宅的那种悠久历史的沉淀感,但论气派、论豪华、论富丽,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偏偏又充满了艺术气息,家家户户拼得不仅是金钱,更是创意——没几处顶级设计师打造的独一无二的东西,都不好意思在北府立足。 裴海音前脚刚从车上下来,那些冷峻的男人后脚就将车子开走了。 雷厉风行——典型的他的作风,连多一秒钟都不停留。 裴海音抬头看了看,月光挥洒下来,将一砖一瓦都是金钱的别墅烘托得又神秘又神圣又梦幻,差点迷了她的眼睛。 裴海音愣愣地看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不疾不徐地朝着花园里走去——路过玉兰树的时候,一朵不堪寂寞的白玉兰花斜支出来,蹭到了裴海音的脸颊。 她被这朵白玉兰花逗笑了,在花园中边走边摸出一串钥匙——这个家很奇怪,不像是一般电视中演的有钱人家都有很多佣人保姆,这个地方一直冷冷清清,也许是出于主人的怪癖,只有一位佣人会定时来做三餐顺便打扫,如果没人在家的话,就连做饭的功夫都省了,闲置几个月没人进门也是常态。 随着入户门前感应灯的亮起,裴海音将那一串钥匙上的其中一把对准了入户门的钥匙孔—— 她推开了门。 在玄关处轻车熟路地换好了居家鞋,刚准备回身关门,她就愣住了。 因为她闻到了三个月来在这个家里从来没出现过的味道—— 烟味。 突兀的烟味。 裴海音瞬间紧张了起来,她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能进入“北府”,又能进入这个家门,如入无人之境的抽起烟来,除了这间房子的主人,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赛鸽的拍卖会上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海音感觉自己像被按了暂停键,手指搭在门手上,一动不动。 39.三十九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因为她已经感觉出来压在她身后的是男人的胸膛! 裴海音浑身冒着冷汗, 奋力挣扎着,然而却像在做困兽之斗。 身后男人的双臂绕过她的身体,然后臂弯一收, 将她的身体牢牢地、稳稳地抱进了怀里—— 裴海音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被炸裂了,她近乎是用蛮力在挣扎和嘶吼:“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 如果男人的这个动作还不足以让她明白对方究竟要做什么, 那她也枉称为成年人了。 入室抢劫不可怕。 可怕的是入室抢劫杀人。 而更可怕的是入室强丨奸杀人。 丢了小命不说, 甚至还要丢了清白…… 身后的男人只是抱了她几秒钟, 就一手紧搂着她的上身, 一手从她的腰丨际钻了下去, 最后落到了她的两条长腿之上,两条手臂顺势一抄,毫不费力地就将裴海音给抱了起来。 还是公主抱! 裴海音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活到这么大, 她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吃成一个小胖子! 为什么以前李棠舟随随便便就给她抱起来,现在换了个犯罪分子也能这么轻松啊! “不要!不要!你放开我!”裴海音一边胡乱踹着双腿,一边用手去撕扯对方, “我结婚了, 我真的已经结婚了!放开我——” 那男人抱着裴海音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然后将她慢慢地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裴海音的双腿刚一失去的禁锢, 立马就去踹对方的关键部位——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但对方像是预料到了一样, 她不仅踹了个空, 还被对方按住了腿。 虽然现在已经是夏末, 但天气依然闷热, 裴海音平时都是光着大腿穿裙子的。 这次也不例外! 千钧一发之时, 裴海音反而抛掉了所有的惊怕——她回想起了之前章荪兰对她趾高气扬的那个讨厌的嘴脸, 她立刻活学活用,尽管只能模仿个皮毛,身体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止不住战栗着: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已经告诉你我结婚了,而且我老公很有钱,你以为我在骗你?你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挑食,对别的男人的女人也有兴趣?你能争气一点吗?如果你现在立刻放了我,我可以对上天发誓我们会给你很多钱,但你要是非要过来碰我,别怪我没警告你,我老公会要了你的命的!” 话音将落,她双腿之上的力道就消失了。 她能听到那个男人远离床边,往外走的声音。 难道……真的被她这拙劣的恐吓给镇住了? 还是……良心发现?对别人的女人突然没兴趣了? 那个男人又走了两步—— “啪——” 开关按落,日光灯的光线洒满房间。 裴海音立马用双手捂住脸颊。 十几秒过去,对方没有任何动作。 静悄悄的屋子,甚至落下一根发丝都能掀起轩然大波。 裴海音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慢慢地放下手掌,再慢慢地抬起视线—— 那个男人就身形恣意地靠在墙壁之上——雪白的墙壁将他那略有攻击性的美貌衬托得更加浓烈。 浓郁又动人。 裴海音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对方一脸似笑非笑——其实,与其说似笑非笑,不如说是用力憋笑,因为他眼眸中满溢的笑意简直快要侧漏了…… 裴海音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不偏不倚地正好劈中她的脑门吧…… 他朝着她歪了一下头。 像逗猫一样,存心的。 裴海音白皙的脸蛋顷刻间涨得通红通红的。 她转身掀开被子,将自己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是李棠舟! 怎么会是李棠舟!! 她之前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啊! 她甚至还学着章荪兰那又嘚瑟又装逼的口气一口一个“我老公”? 天啊啊啊!她还活着干什么啊!让她直接一头撞死算了QAQ 脚步声在屋子里重新响起,李棠舟走了过来。 裴海音紧紧裹着被子,不由自主地往床的里面爬去,闷在被子里的声音那叫一个颤抖:“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李棠舟坐在了床边,拉扯了几下被子——裴海音的态度很坚决,就算和他进行一场拔河拉锯战,她也不会放开被子的。 尽管没有将裴海音身上的被子拉下来,但混乱中已经扯掉了一小部分。 李棠舟正好可以看到裴海音凌乱的黑发下若隐若现的耳尖。 红红的。 教科书般的害羞。 李棠舟轻轻笑了起来。 他直接连人带被一起揽进怀里。 裴海音挣扎了起来,但裹着被子,力道变得软绵绵——和挣扎比起来,倒更像搔痒…… 然后李棠舟低沉性感的嗓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这几天我不在京城,飞苏黎世去了,我在瑞士那边的基金会发生了点紧急情况,不得不我本人去处理一下。” 裴海音不满地“哼”了一声。 李棠舟轻轻扯开被子。 裴海音立马又拉了回来。 这一来一回,让裴海音漏出了半颗脑袋,黑溜溜的眼睛尴尬地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没办法啊。”李棠舟很想克制,但他的唇角还是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我要是不努力赚钱,以后你就没法像现在这么有底气的跟别人说‘我老公很有钱’了——” “去你的!!” 裴海音气得一把推开了李棠舟,又裹着被子缩到角落里去了。 她大叫着:“你出去!这是我租的房子,你出去!”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租的房子啊。”李棠舟忍俊不禁,他凑到了裴海音的身后,拉开被子的一个角,将嘴唇贴在裴海音的耳后,“因为这就是我租给你的啊~” “……………!!!” 裴海音忍无可忍了。 “时间紧迫,能买到的房子里这间是最好的了,虽然也不怎么样。”李棠舟打量了一下这间小次卧,“那几盆绿植算是点睛之笔,伊凡这件事办的还不错。” 裴海音猛地掀开被子,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你滚……” 李棠舟微挑眉梢,满眼笑意地看着裴海音。 裴海音努着嘴,“我不租了!谁要租你的房子!你把租金还给我,还有押金……还给我!” 李棠舟凑近到裴海音的脸庞,两个人近乎脸贴脸了,他笑了笑,“我的傻海音,这个社会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讲究‘游戏规则’的,否则为什么要签合同呢?” 裴海音一脸大写的“囧”。 “以后遇事你可要擦亮眼睛。”李棠舟用指尖快速地揩了一下裴海音的鼻头,“免得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裴海音气呼呼地推了推李棠舟,委屈地说了句至理名言—— “除了你这个坏东西还有谁会卖我!” 李棠舟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裴海音,犀利的眼神闪闪有神光,他翘起唇角,很短促的一声笑,随后眯了一下眼角,“不过你有一点确实说对了——” 裴海音抬起眼看着他。 “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我会要了他的命。” 裴海音的眼神顿时恍惚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懵懵地“唔?”了一声。 “算了,挺晚了,不说这些了。”李棠舟轻笑着摸了摸裴海音的脸蛋,“你先去洗澡吧——” “…………” 裴海音磨磨蹭蹭地去了浴室。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李棠舟怎么又跟她混在一块了啊…… 说好的分手呢? 可看对方的样子,一点分手的意思都没有啊。 难道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她单方面的在“分手”? 想不通。 越想裴海音的头越痛。 不管怎么说,她绝对不接受和李棠舟在一个床上睡觉! 在她强烈又蛮横的抗议下—— 李棠舟被赶到主卧室去睡。 这一晚上,裴海音做了无数个梦。 梦里有父母、有竖琴、有比赛、有音乐殿堂。 也有李棠舟。 早晨被闹钟唤醒的时候,她才停止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这间房子是最简单的小双室——只有一个公共的浴室,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傻傻分不清楚…… 裴海音打着哈欠走出次卧的时候,李棠舟已经坐在餐桌旁边看起报纸了。 餐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早餐。 裴海音溜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完毕,然后她背起包,自顾自地往门口走。 “过来吃饭。” 李棠舟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裴海音反驳道,“我上课要来不及了。” 李棠舟放下报纸,盯着裴海音,毫不松口:“过来,吃饭。”见对方又要开口,他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八点才上课,完全来得及。” 裴海音无语地走到了餐桌旁边,塞了一口培根三明治,“买的?” 李棠舟看了看裴海音:“送的。” 裴海音大口的啃着三明治。 很好,大少爷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慢点吃。”李棠舟盛了一碗红豆粥放到了裴海音的面前,“一会儿我开车送你。” 等等…… 裴海音瞪着李棠舟:“为什么又要送我!” 李棠舟的眼眸中点缀了一丝笑意,“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裴海音:“?” “因为我是你老公啊——” 这动作真是看起来又暧昧又不知所云。 “你为什么就不穿我给你买的裙子呢?” 李棠舟说的是事实。 除了试穿的那天,之后的日子里,裴海音依然每天穿着自己那几套衣服。 但裴海音完全摸不透李棠舟为什么要问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 “…………”她也不想回答李棠舟。 裴海音满脑子都是章荪兰的话语和嘴脸,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李棠舟! “你不会还在想着还钱的事吧?”李棠舟轻声说,“想着拿了我送给你的东西,欠给我的钱就更多了?” 裴海音顿时停下了反抗的动作。 她被李棠舟猜中了心思。 “裴海音。” 李棠舟漫不经心地叫了她的全名,停顿了几秒钟,声音清冷:“那是我送给李太太的礼物,裴小姐没有任何资格拒绝。” 裴海音愁眉苦脸。 好一个李棠舟,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他这是在堂而皇之地提醒她,他们已经结婚了的既定事实! 裴海音气呼呼的,但声音里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委屈:“知道了……” 李棠舟勾起嘴角,轻轻地摸了摸裴海音顺滑的长发,然后他突然倾身凑近了裴海音,嘴唇对准了她的耳畔,轻轻地吹了吹气,似吻非吻地低笑了一声:“那李太太什么时候让我抱呢?” 裴海音立刻像触了电门一样,毫不留情地一肘子捅到李棠舟的心窝处,从楼梯上窜了出去。 由于裴海音冲的太快了,在崭新的楼梯地板上滑了一下,幸亏她机灵地直接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才没有来个滚楼梯。 李棠舟撑住身旁的楼梯扶手,眉头紧皱地捂住胸口——这女人下手可真够重的…… 裴海音已经从楼梯上站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下去,在楼梯的尽头,她回过头。 李棠舟正好抬起眼睛,他的目光汇聚在裴海音惊慌失措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裴海音连连道歉,但她也在慢慢地往后挪去。 李棠舟一错不错地盯着裴海音,将捂心口的手朝裴海音的方向伸了过去—— “来,海音。”他说。 裴海音摇着头,下意识地往后退着。 李棠舟的表情变得阴鸷又冷漠,他放下手,缓慢低沉的声音就像轻轻流过的红酒:“你就这么害怕我?” “…………”裴海音停下蹭向门口的腿,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李棠舟——她已经顾不得忌惮对方,更顾不得她说完后面的话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再一次把对方给惹了: “我当然怕你,李棠舟先生,从一开始就是。” 李棠舟静静地看着裴海音,过了好几秒钟,他才轻声问:“和我结婚就让你这么难受?我对你不好吗?” “好!当然好了!”裴海音朗声肯定着,并大笑了一声,“让我住在这‘金砖碧瓦’的房子里,每天让我连一个轮胎都买不起的车接送,有全阿姨那么好的佣人伺候着我,送了我半个衣帽间的新衣服,甚至你都不出去玩了,就在家陪着我。你可是李棠舟啊,是人人想巴结、想碰瓷的李二少啊,竟然对我做到如此——我就是那飞上枝头的野丨鸡……” 野丨鸡? 李棠舟眯了下眼角。 “我可不就是野丨鸡么?李棠舟,成为你的妻子,我,裴海音,配吗?” “你知道的,我不想结婚,不想嫁给你。为此我还曾不知廉耻的向你提出做你的什么都可以,甚至是被世人唾弃的情妇,可是你坚决不同意。而你不愿意的事,我又有什么抵抗的能力呢?更何况当时你是我们全家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么我只能服从你的一切决定——嫁给你,和你结婚。” “当我拿着你给我的银丨行丨卡,插丨进自动取款机,看到那些让我眼花的‘0’,我的腿一软,差点跪在银行里——随后我就被银行的保安们给抓走了,艰难的解释了半天他们才相信我,相信那些钱是我的——” 泪珠从眼眶哗哗地落下,裴海音委屈地咬了咬唇,“我还没走出屋子,就听到他们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含沙射影我是出去卖的——如果不是卖的,这么年轻的学生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只有那个瞬间,我对你是感恩的,正因为你的强硬,我不得不嫁了你,这时候我可以自己立个牌坊——我不是出来卖的,我签了结婚协议,我是合法的!” 李棠舟沉默了一会儿,单刀直入地问:“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什么意义呢?”因为抱着小竖琴,裴海音不方便擦眼泪,就只能迫使自己将后面的泪水都咽进肚子里,她抬起头,“我不愿意狗仗人势,更不愿意自不量力,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到底配不配!” “我和你在外面包养的其他情妇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丢人现眼、见不得人的,哦不对……”裴海音嘲弄地笑了笑,“还是有一个区别的,我有她们都没有的结婚证,那个废纸一张的结婚证!”——前面她还能稳住情绪,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在吼。 “外面?其他?情妇?”李棠舟眼神冷硬地盯着裴海音,“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么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网上?我妈?” “好吧,那你就是没有。”裴海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和我有什么关系么?我并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欠给你的钱。” 李棠舟顿时觉得胸口堵上来一阵闷气——他看得出来,裴海音是发自内心的不在乎,一个女人竟然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在外面究竟有没有情妇,有多少情妇。 40.四十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作为一个女人, 我崇敬您的成就, 您是众所周知的‘章女士’,您活出了自己,不是豪门的附属品。作为一个长辈,我尊敬您,从您进门,该有的礼数我一项都没差——我的父母虽然穷, 爸爸更是重病缠身, 但他们把我教养的很好。” 章荪兰定定地看了裴海音几秒钟,接着嗤笑一声——说话的艺术啊,明里在褒,暗处在贬——这不就是在说她虽然事业有成,腰缠万贯,却没什么教养么? “章女士, 您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吩咐的话——” 裴海音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荪兰傲慢地一挑眉, 那细长的眼尾又风情又刻薄:“这是我儿子的家, 我愿意来就来, 喜欢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真以为和棠舟领了个结婚证你就能端女主人的架势了?现在该走的是你!你的父母不是很好吗?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回去跟他们去睡草垛子?!怎么不去嫁给那个穷医生邻居?说到底,你不也是嫌贫爱富吗?” 裴海音微笑了一下, 半垂着头将手中的支票给整整齐齐地叠了几折, 然后她抬起眼, 依然微笑着, 声音却冷到了冰点,“章女士,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 说完,裴海音就一把揪住章荪兰的领口,用力一扯——高档丝绸撕裂开来,章荪兰白花花的胸丨口露了出来。 章荪兰尖叫了一声。 玄关处的们黑衣男人听到章荪兰失控的叫声,立刻往客厅里冲。 同一时间,裴海音咬牙切齿地将手中叠得整齐的三张支票塞进了章荪兰藏蓝色的内丨衣里。 “够了吗?” 她用章荪兰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反问对方。 “夫人——” 那些黑衣男人冲到客厅集体愣住了。 “啊——” 章荪兰尖叫着护住胸口,声音处在破音的边缘,对那些男人吼道:“滚!!!” 裴海音冷漠地打量了一番章荪兰,最后她从壁柜里拿出一条水蓝色的围巾,慢慢悠悠地围在了章荪兰的脖颈上,为了防止对方走光,她甚至还帮助对方多绕了几圈。 章荪兰狠狠地看着裴海音——这么多年,都是她在斥责别人,已经没有人敢如此侮辱她了,上一个敢这样做的,还是那个女人。 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不论她再怎么自我强大,都只能是续弦,这辈子她都无法成为结发妻。 结发妻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连她儿子的结发妻都敢羞辱她! 直到那个女人的脸和裴海音的合二为一,章荪兰愤怒地扬起胳膊,一个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但她的这个巴掌没有打成功。 因为当她的胳膊将要落下之时,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开门声。 此起彼伏的:“二少爷。” 紧接着玄关处就传来了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你们……?” 李棠舟一走进客厅,他就住了脚——章荪兰坐在沙发上,裴海音半蹲在沙发前,伸手在帮章荪兰整理着围巾,而章荪兰那玄在半空中的手传递出了全部的信号: 如果不是被他撞到,章荪兰就要下手抽裴海音巴掌了。 李棠舟轻轻拢起眉。 章荪兰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棠舟……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参加客心的宴会了吗?” 李棠舟立马否定,“别别别,我是去参加客航的宴会,那可不是客心的,您最好弄清楚主人公。” 章荪兰很不满李棠舟的回答,她一把推开裴海音,气哄哄地站了起来,“江客航和江客心是亲兄妹,你当我不知道?” 就在章荪兰推裴海音的那一下,李棠舟立刻跑上前,将裴海音给扶住了——她的面容、黑发、肩膀都泛着水光,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蛋,目前没看出来被打的痕迹—— “我要是不回来,章女士是不是准备把天给戳破啊?”李棠舟紧皱着眉心,将视线从裴海音挪到了章荪兰的脸上,“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要是有气就找我来撒,你欺负她干嘛?……恩?” “棠舟!”章荪兰大步走上前去,指着裴海音,质问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跟妈妈说话?” 李棠舟原本是扶着裴海音的,见章荪兰过来,他下意思地就将裴海音给挡到身后了,听完章荪兰的话他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你心里明镜儿一样,我可不是第一天这么跟你说话了。” “棠舟……你不要这么跟妈妈说话啊!”章荪兰嘴角微微抽搐,“你这样太伤妈妈的心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你的,这个女人——” 说着,章荪兰猛地掐住裴海音的胳膊,将她从李棠舟的身后给揪了出来,“你别给我往我儿子后面躲!刚才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棠舟回来了,你就装柔弱了是吧?” 她狠狠地瞪了裴海音一眼,又转向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护着这个女人而伤害我呢?妈妈不是不让你找女人,江客心、何美芸……那么多和你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你不要,就非要找这个只为了钱的女人?” 李棠舟二话不说地从裴海音的身上扯开了章荪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用不着你质疑我的眼光和审美,你也别在这给我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看看现在几点了?”李棠舟用指尖点了点腕上的表盘,“都下半夜了吧,你赶紧回家去——” 章荪兰突然委屈了起来,“你娶了媳妇就不要妈妈了?” “我没说不要你,但是你现在需要先你自己的家——” 李棠舟不再理章荪兰,而是拔高了点音调,“都给我进来!” 玄关处的黑衣男人们立刻冲了进来。 李棠舟回过头,轻轻地拍了拍裴海音的肩膀,温柔地沉声说:“等着我。” 裴海音看着李棠舟在那些男人的跟随下,揽着章荪兰出去了。 她一脸平静地走上楼,将她的书本和常穿的几件衣服都装进背包里,最后从阳台取回她的爱尔兰小竖琴,艰难地抱在怀里,一步又一步地走下楼。 在楼梯的半腰处,李棠舟迎面走来。 他扫了下裴海音怀中的小竖琴和背后的包,面色顿时变得晦暗,他深深地注视着裴海音,“你要做什么?” 裴海音努着嘴:“我要走!” 李棠舟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之上。 她究竟是有多看不起他们的婚姻,她究竟是有多么想离开他,又或者是她的内心深处多么渴望他放开她。 甚至他不放手都没关系,这就是她为什么总把钱挂在嘴边的原因——把钱还清,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对他提出离婚了! 李棠舟胸口的闷气越积越多。 该死的裴海音,你想得可真美! *** 裴海音一走出别墅,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要说她不后怕,是不可能的—— 那不是陶宁哥,是李棠舟…… 惹了对方,她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很惨!但她没有后悔刚刚说过的话,那是她憋在心里,早就想说的——她总要对李棠舟说出来的话! 夜风飘来,玉兰的清香依旧如故。 裴海音大步凛然地走出花园的大门。 这是她嫁给李棠舟之后第一次—— 第一次没有豪车和保镖等候她的出行。 “北府”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别墅区,别说每家每户特立独行的装修审美,只论道路两旁的绿化区,就已经让外面拍马不及。 裴海音艰难地抱着爱尔兰小竖琴——虽然是小竖琴,但也有将近一米高,又怕伤到琴弦,所以她抱起来是略吃力的。 不过这些都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但是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她还没有走出“北府”,就被后面追过来的人给捉住了。 裴海音看着路灯下有些气喘吁吁的男人,睁大了眼睛——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当她毫不留情地说了“再见”之后,对方竟然还会理她…… 他现在难道不应该正生气吗? 还是那句话,他可是李棠舟啊,是堂堂的李二少…… 就在几分钟之前,她好像……刚甩了他吧? 他竟然还会理她?! 连裴海音都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然而,当裴海音看到李棠舟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喉咙都跟着一紧——这个世界又正常了…… 因为对方的情绪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李棠舟根本不容裴海音的抗拒,直接将小竖琴抢了出来,放到了地上——动作虽然谈不上粗暴,但也不怎么怜香惜玉——小竖琴的底座刚一触到路面,就歪斜到了一边。 “琴!我的琴!” 裴海音立马伸出手想要去摸小竖琴。 下一秒,裴海音就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担心竖琴的时候了——她伸在半空中的手已经被人给握住,再被对方挂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顺势一抄,她的身体就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打横抱了起来。 “…………”裴海音一抬眼就能看到李棠舟那近在咫尺的下颌线——和他的手一样,精美的像个艺术品——她挣扎着倒腾了几下腿,“你干什么?放我走——” 李棠舟面无表情地用眼角的余波扫了裴海音一眼,“大半夜的你往哪走?你要是半路被人抢了、劫了、绑了,我……”他顿了一下,也不知是真话还是借口,“到时候你父母管我要人,我还摊上事儿了呢……要走明天再走!” 裴海音哭丧着脸。 可恶的李棠舟,还一副以大局为重的样子,他这个一天到晚总是明着欺负人的坏东西能这么正义凛然才有鬼呢。 裴海音就这么被李棠舟给抱了一路,抱进了家门,又抱进了卧室门。 最后的落点的卧室的大床。 李棠舟刚一放手,裴海音就往床下冲,嘴里喊着:“我的琴!” 然后她又被李棠舟给捞回床上,“你先去洗澡吧,我帮你拿回来。” 到这里,裴海音心里已经清清楚楚的了——她今天是说什么都走不了…… 她的头发和脸上之前被泼了茶水,确实需要洗一下。 趁着李棠舟出去取小竖琴的几分钟,裴海音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战斗澡。 等李棠舟抱着小竖琴回来的时候,裴海音已经坐在床上擦起头发。 41.四十一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李棠舟常开的车子虽然不是什么世界限量级超跑, 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奔驰, 但霸道的车牌号可比什么超跑都吸人眼球——裴海音要是被人看到从这辆车上走下去, 那她立刻就会成为学校的头号“风云人物”。 ……虽然她现在也算吧…… 她和金大少的绯闻热度未减,至今仍是学校论坛论坛的头号热帖。 裴海音有时候说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从小到大她的愿望唯有竖琴, 可偏偏就让她和这些京城有名的大佬们扯不清道不明的…… 裴海音让李棠舟将车子停在小胡同里——之前保镖们开车送她的时候总停的“老地方”。 趁着没人, 裴海音冲下车,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人潮涌动的校门口,一辆红色的超跑划破长空—— 那辆一直飘在学校论坛首页的超跑。 周围的学生们议论纷纷,视线若即若离地往裴海音的身上飘。 身正不怕影子斜,裴海音仰首挺胸地走进学校。 *** 多媒体教室里。 许蓉和米拉已经到了,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裴海音走了过去。 就听到米拉在骂: “草, 一群脑残就会在匿名论坛泼脏水,有种来和老娘当面撕啊!气得我胃疼!” 裴海音将背包放到课桌上, 关切道:“米拉的胃怎么了?” 许蓉捅了下米拉, 非常刻意地使了个眼色。 米拉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裴海音莫名其妙地看着反常的好友们, “你们干什么?尬里尬气的。” “海音!”米拉站起来一把拉住裴海音的手,见周围的空座都没有同学, 她才说,“蓉蓉不让我说, 可是我觉得这些事不应该瞒着你——” 裴海音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 “现在的你只有三种办法——”米拉神秘兮兮,“第一, 你直接去找那个金大少, 让他帮你澄清。最简单粗暴可也最不现实。第二, 我们一起找到真相,学校里到底是谁被金大少给包养了?才能让他的超跑频频出现在学校?还把脏水泼给你!第三,一不做二不休,上报给学校,让学校出面把论坛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都删个一干二净!” “…………”裴海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们喜欢议论就去议论咯,这些东西挺无聊的,大家都是学音乐的,还不知道最后靠的还是专业能力?” “话虽如此……”米拉心疼地摸了下裴海音的脸,“只是我们海音又受委屈了……” “我不觉得这算委屈啊。”裴海音轻笑了一声,“相信我会用竖琴让他们所有人都闭上嘴!” 一直默不作声的许蓉突然拍了几下手,“这句话我喜欢!看似平平淡淡,实则霸气外漏!好样的,海音,我们就用专业能力让那些泼你脏水的人无话可说!” 然后三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致高涨地开始了新一天的课程。 上午是大众音乐课,下午没有课——裴海音、米拉、许蓉,三个人来到了三号练习室。 她们的专业分别是竖琴、长笛、钢琴。 三个人的练习曲是《莫扎特C大调长笛与竖琴协奏曲》。 第三乐章。 三种乐器的声音碰撞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兼容性,它们产生的是最美妙的化学反应——轻快又活泼,足以洗涤掉所有的烦恼,剩下的只有愉悦。 沉浸在音乐中的三个人忘记了时间。 等到裴海音和许蓉感觉到手指痛,米拉快要没气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落幕。 三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地来到了校门口。 许蓉突然吹起八卦的口哨。 裴海音笑嘻嘻,十分狡黠。 米拉难得害羞了起来,嗔怪她们:“干什么!” “哎呦~”许蓉对米拉飞了飞眼,“还来接你下课哦~好恩爱哦~~” 裴海音附和:“对呀!” “谁来接我们啊!单身狗羡慕死你了!” 裴海音继续附和:“对啊对啊!” “你们两个死丫头!”米拉笑着骂了一句,转身就往路边跑了过去—— 一个身形高大、穿着运动装的男人笑着牵起米拉的手,两个人回头对裴海音和米拉摆了摆手。 目送走了米拉和她体育学院的男友,许蓉看了看裴海音,可怜巴拉的,“得了,咱们两个单身狗,就此别过吧——” 裴海音外宿,而许蓉是住学校宿舍。 裴海音被许蓉的表情逗得大笑起来,“拜拜,我的蓉蓉~~” 许蓉转身回学校。 裴海音则笑着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等她走到路边,她嘴边的笑容就彻底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已经看到路边高大的杨树下倚站着一个男人。 朔风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嘴里的香烟在朦胧的夜色里忽明忽灭。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 裴海音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 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过来干吗?” 那男人将唇上的香烟捏在指尖,轻轻地反问她:“你说呢?” 裴海音摇了摇头。 他朝她伸出了手。 上一次在医院,她确实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是现在,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裴海音扁着嘴巴:“……会被看到的。” 李棠舟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海音,几秒钟之后他挑眉轻笑,慢慢放下了伸在半空中的手,转过身的同时说:“那走吧——” 就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诞生了——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 裴海音跟在李棠舟的身后,“你没开车吗?” 李棠舟的声音从前面随风飘来:“显而易见。” “…………” 裴海音非常讨厌现在的感觉。 ——男生接女生下课,两个人在路上走。 就像米拉和她的男友一样…… 这也太像一对情侣了吧! 还不如开车呢! 李棠舟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和裴海音面对面,“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他为什么不开车?现在的我们可真像一对恋爱中的男女朋友啊。” 裴海音睁大眼睛。 他怎么知道的! “可是,裴海音小姐,你要弄清楚一点。我们和你的朋友是完全不同的,他们才是情侣,而我们……”李棠舟的嘴角微微翘起,“……是夫妻。” 裴海音:“…………” 然后她的一只手就被李棠舟给紧紧地握住了。 两个人就肩并肩、手牵手,慢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 裴海音的脑子中一团浆糊。 她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她不是已经对李棠舟说了“再见”吗? 她又不是没在外面的场合遇到过李棠舟,就说那次在神农庄园。 网上热搜的那些照片——他那胜券在握的气势都快要炸破屏幕了,连身边的空气都在传递着“李棠舟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信号。 这样的李棠舟为什么还会理她? 尤其是在她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之后?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废纸一张”的结婚证? “叮叮叮——” 李棠舟的手机铃声拉回了裴海音混乱的思绪。 李棠舟“喂?”着接起电话。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裴海音,“哪?……当然在一起啊……都有谁?……你别是帮江客心套路我吧?……那我问问她……” 李棠舟放下手机,对裴海音说:“彦冰摆了个局,让我带你一起去,你想去吗?” “…………”裴海音小声嘟囔,“我不会玩你那些……” 李棠舟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带你去玩?这个时间肯定是吃饭啊。” 裴海音内心是很想拒绝的…… “只有几个朋友。” ——李棠舟都这么说了,她再拒绝是不是太说不过去? 裴海音点了点头。 李棠舟举起手机,继续打电话:“行,我一会儿就带她过去。我们事先说好,别让他们带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出现。” 裴海音的手还被对方按在门把上,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 背上忽地一热,一股成熟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裴海音“啊——”的一声惊叫。 因为她已经感觉出来压在她身后的是男人的胸膛! 裴海音浑身冒着冷汗,奋力挣扎着,然而却像在做困兽之斗。 身后男人的双臂绕过她的身体,然后臂弯一收,将她的身体牢牢地、稳稳地抱进了怀里—— 裴海音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被炸裂了,她近乎是用蛮力在挣扎和嘶吼:“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 如果男人的这个动作还不足以让她明白对方究竟要做什么,那她也枉称为成年人了。 入室抢劫不可怕。 可怕的是入室抢劫杀人。 而更可怕的是入室强丨奸杀人。 丢了小命不说,甚至还要丢了清白…… 身后的男人只是抱了她几秒钟,就一手紧搂着她的上身,一手从她的腰丨际钻了下去,最后落到了她的两条长腿之上,两条手臂顺势一抄,毫不费力地就将裴海音给抱了起来。 还是公主抱! 裴海音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活到这么大,她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吃成一个小胖子! 为什么以前李棠舟随随便便就给她抱起来,现在换了个犯罪分子也能这么轻松啊! “不要!不要!你放开我!”裴海音一边胡乱踹着双腿,一边用手去撕扯对方,“我结婚了,我真的已经结婚了!放开我——” 那男人抱着裴海音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然后将她慢慢地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裴海音的双腿刚一失去的禁锢,立马就去踹对方的关键部位——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但对方像是预料到了一样,她不仅踹了个空,还被对方按住了腿。 虽然现在已经是夏末,但天气依然闷热,裴海音平时都是光着大腿穿裙子的。 这次也不例外! 千钧一发之时,裴海音反而抛掉了所有的惊怕——她回想起了之前章荪兰对她趾高气扬的那个讨厌的嘴脸,她立刻活学活用,尽管只能模仿个皮毛,身体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止不住战栗着: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已经告诉你我结婚了,而且我老公很有钱,你以为我在骗你?你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挑食,对别的男人的女人也有兴趣?你能争气一点吗?如果你现在立刻放了我,我可以对上天发誓我们会给你很多钱,但你要是非要过来碰我,别怪我没警告你,我老公会要了你的命的!” 话音将落,她双腿之上的力道就消失了。 42.四十二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你这孩子!”裴母从病床边大步走了过来, 并一把拉过裴海音的双手, 用力拍了一下,责备道:“见到姑爷连话都不会说了吗?李什么李?怎么还大起舌头来了?” 裴海音轻轻地咽了咽口水。 裴母看了一眼站在裴海音身后的陶宁, 又看向裴海音,顺着握住裴海音双手的姿势,将对方手中的袋子接到了自己的手中, 一边打开看一边继续责备:“让你去帮我买条裙子怎么这么慢啊?幸亏我让陶宁陪着你一起去了,否则放你自己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来呢。” 裴海音在裴母接过袋子的时候, 她已经知道母亲是在帮她解围——尽管陶宁送给她的长裙是作为新婚礼物的,尽管她和陶宁之间干净清白, 但落在李棠舟的眼中, 也许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众所周知, 她和陶宁是青梅竹马的老邻居, 就算没有情愫在, 也有友情甚至亲情。固然他们之间坦坦荡荡,但卒然被李棠舟撞破, 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解释清楚的。 李棠舟依然插着裤兜,保持原来的姿势—— 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幕, 他加大了唇角的上挑幅度。 一直躺在病床上病病殃殃的裴父咳嗽了几声, 颤颤巍巍地说:“走廊的空气太阴了,我不舒服, 都进来, 把门关上。” 裴父都这么说了, 最后进来的陶宁赶忙关上了门。 “陶宁哥, 你坐吧。”裴海音轻声说了一句,就走到了病床边,帮着裴父整理枕头、擦脸——她当然知道李棠舟的目光是一错不错地黏在她的身上,紧紧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 明明她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啊…… 裴家父母自然嗅到了空气中尴尬的味道——裴母知趣地抢过裴海音手中的毛巾,“我来吧——”并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现在应该做事的可不是伺候她的父亲。 裴海音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李棠舟的面前,脑袋微低着。 “李……李……”裴海音决定放弃称呼对方了,直接问:“你怎么来了?” 李棠舟只是轻轻地呼吸,不语一字。 两分钟过后,一直微垂着脑袋的裴海音才试探着抬起脸,与李棠舟对视。 只见对方的眉心若即若离地皱着,又过了许久才一字一顿地说: “难道我不可以来看望岳父岳母吗?” 裴海音近乎于条件反射般地摇了摇头,她又怕李棠舟误会了她的意思,补充了一句:“可以。” “海音。” 他朝她伸出手。 裴海音呆呆地看着他那细长又苍白的手。 要……要干吗? “…………” 李棠舟不动声色地抓起裴海音的一只手就握进掌心里。 他的手可真凉,尤其是指尖,冰冷冰冷的。 裴海音的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几秒之后,她就放弃了挣扎——她的父母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在父母面前,就算是做戏也要做下去啊,裴海音崩溃地想。 她不满地抬起眼,李棠舟已经侧过脸,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竟然开始四处看起风景来了。 裴海音背对着她的父母,有些委屈地嘟起嘴——李棠舟明摆着就是在欺负她啊,知道在父母的眼前,无论他怎么肆无忌惮地做过分的事,她都不可能有任何表示的。 太坏了! 虽然李棠舟的视线是对准了窗外,但他眼角的余光可是将每个人的反应给尽收眼底。 陶宁就用那种又落寞又痛心的表情凝视着裴海音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裴海音被李棠舟拉到了裴父的病床前,他浅笑着说:“爸、妈,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接下来还有点事,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好好好。”裴家二老笑脸盈盈,“你们注意安全。” 然后,李棠舟紧紧握住裴海音的手,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一瞬间,陶宁立刻愣愣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甚至连后背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因为在小夫妻离开的前一秒,李棠舟似笑非笑地眯了下眼角,看了他一眼。 只有一眼,但那却是撕去了伪装的假面,陶宁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所有细致入微的表情——那是充满了不悦、不满、不爽、不痛快的——对于陶宁来说,一切都可以汇成一个词语:恐吓。 对方在恐吓他。 明晃晃又赤丨裸丨裸的恐吓! *** 一出了裴父的加护病房,裴海音就开始用力挣脱着李棠舟,她不敢大声,怕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力——尽管李棠舟如此大摇大摆地牵着她到处走已经超级吸睛了——她只能小声嘀咕:“放开我……你放开我……放开我的手……” 裴海音用另外一只手去掐李棠舟的胳膊,两个人扭扭捏捏、拉拉扯扯地到了医院的大堂里。 潘建伟急急忙忙地从远处跑来,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近乎是点头哈腰,“李总,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李棠舟紧锁着眉头,只送给了潘建伟一个字,掷地有声: “滚!” 对于李棠舟的命令,那个副院长只能无条件服从,于是他“滚”了。 这一来一去,目光越来越多,裴海音无奈地放开了手,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医院。 刚一走出医院的大堂,裴海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挣脱,最后甚至都带着点哭腔了:“你……你放开我……你现在还在热搜挂着呢,我不想上……我们会被拍的……” 李棠舟这才停住脚步,并松开了裴海音的手——她立马撤退了三步,和他保持了有快两米的距离。 他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想被拍吗?” 裴海音二话不说地就摇起头。 李棠舟快速走了两步,不由分说地一把抓起裴海音的手,力道很大也很强硬:“你不想,就没人敢!” “…………” 裴海音欲哭无泪地被李棠舟连牵再抱地拽到了停车场——远远的她就看到他的那辆看似普通其实很不普通的黑色奔驰。 随后,她就被对方给塞进车子里。 一路无言,风驰电掣。 李棠舟都快要将车开得飞起来了,裴海音紧紧攥着安全带,浑身上下发着抖——她害怕,她怕这个恐怖的车速,更怕开车的人。 “北府”的审查是无比严苛的,但这个车牌号就是免查令牌——连拦截的人都没有,车子畅通无阻地飙进了家里的停车库。 裴海音牢牢抱着自己的脑袋。 她发誓,下辈子都不要坐李棠舟的车了! 车门被人打开,她的手腕再一次被人握住。 裴海音抬头,恐惧地看着李棠舟,并用力地往后缩着。 几秒钟之后,她就被李棠舟给抱下车了。 “你放开我!”裴海音那一双大白腿就在空气中乱踢了起来,“我没残疾,会自己走路!” 李棠舟没有坚持己见,而是顺着裴海音的意思将她放了下来。 裴海音咬着唇角被李棠舟拽上二楼。 裴海音更加害怕了——如果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惹到他了,那么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至于为什么惹到了他,她当然一清二楚。 可是,要怎么解释呢?会不会越解释越混乱? “我我我……” 距离卧室越来越近,裴海音就越来越抗拒,胡言乱语的解释,“陶宁是我的哥哥……他是哥哥……” “闭嘴!” 李棠舟阴阳怪气地说,“不许你叫他哥哥!” “…………”裴海音委屈。 两个拉扯着到达卧室的房门之前,裴海音甚至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裴海音蹑手蹑脚地走下楼。 “叮咚——”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越按越快。 从楼上阳台到楼下玄关处,短短的几分钟,裴海音的脑海中却浮现了无数种的场景。 豪门恩怨?职业绑匪? 站在玄关处的裴海音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并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但这些都不足以缓和裴海音的紧张感。 “李棠舟!” 浑厚又沉稳的女人声。 裴海音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慢慢打开了入户门。 近乎是同一时间,从门外呼啦啦地闯进来四五个黑衣男人—— 裴海音下意识地退后了好几步。 从那群黑衣男人之后走出的是一位妆容精致、雍容华贵的女人。 刚才在楼上裴海音只能看到剪影,现在这一刻她才认清楚这个女人是谁。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除了那眉梢眼角和李棠舟相差无几的神态,她更多的是在电视和报纸的经济和时事板块见到对方的尊荣—— 章荪兰。 李棠舟的亲生母亲。 她是大名鼎鼎的“李夫人”,更是一位投资经商毫不含糊的女强人。 这是裴海音第一次见李棠舟的母亲,尽管对方是不请自来的,但她从小就十分尊敬长辈,不管出于什么礼数总该她先打招呼的,于是她礼貌地笑了一下,“夫人,您请进——” 章荪兰将目光砸到裴海音的脸上——自上而下,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审视,“棠舟呢?” 裴海音从善如流地说了一句既体面又无用的回答:“他不在家。” “哦,不在家是吧——”章荪兰绕过裴海音,自顾自地走进了客厅——这个时候那些黑衣男人们已经将入户门给关上了。 裴海音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章荪兰往客厅里走。 章荪兰仰头挺胸地端坐到了沙发上,笑容不变:“知道我是谁吗?” “恩。”裴海音从茶几桌上拿起一只精致的茶杯,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茶水,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章荪兰,“我想,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章女士。” 章荪兰依然用复杂的眼神审视着裴海音——睡袍和居家鞋,仅仅从这两个简单的讯息,她就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就是裴海音。 她只用一只手接过裴海音递过来的茶杯,一口都没喝,随手就放到茶几桌上,由于当真是很随便,连茶水都从杯边洒了出来。 43.四十三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裴海音万万没想到李棠舟会带她来这里。 但仔细想想…… 他们这些人会来这里实属正常…… 李棠舟和裴海音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了一间包厢。 一间装修十分恢弘大气的包厢。 在场的人就两个, 一个是姜彦冰,另一个也是裴海音在报纸、网络上见过的大有来头的二代。 姜彦冰一见到他俩就笑道:“来来来, 快坐。棠舟特意嘱咐不许叫外人、不许带女人,所以今天这局只有我和魏太子。” 魏与同站了起来, 和李棠舟互相拍了两下对方——因为二人关系甚笃, 非官方场合不会生分地握手,但招呼还是要打的—— 李棠舟从善如流地笑道:“魏太子赏脸了啊。” “什么魏太子……外人叫一叫就算了,你们也跟着叫?存心腻歪我呢吧?” 魏与同坐了回去, 兴致盎然地将目光锁定于裴海音的身上,挑了挑眉,“这位就是我们的……弟妹?” 一旁的侍者拉开了座椅, 裴海音被李棠舟牵着入座。 然后她就听到李棠舟话中带笑的介绍他的好友: “魏与同。江湖人称‘魏太子’, 因为他父亲是京城第一商会‘四九商会’的新任会长,所以他是太子。我们算是化敌为友吧,年轻的时候互看不顺眼, 后来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我们却成为了至交好友。” “简单来说呢——”魏与同笑了起来, “当年我在瑞士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最后只有当时同在瑞士的棠舟不计前嫌, 对我施以援手, 所以我们就从互看不顺眼变成怎么看怎么顺眼。所以说,弟妹, 你没嫁错人, 你老公是一个很有大局观的男人, 风度和胸襟,我很佩服。” “你可别吹了。”李棠舟虽然不买账,但认同魏与同的其中一句话:“她当然没嫁错人。” 裴海音:“…………” 她只能尴尬地陪笑。 李棠舟继续介绍: “姜彦冰,之前你见过了。姜大公子嘛,除了品性不好,哪儿都挺好的——” 姜彦冰听到这立马炸毛:“什么叫品性不好?我只是喜欢交‘女朋友’,和你的品性相悖就叫品性不好?全天下的男人要是都像你一样对女人敬而远之,天天蹲家里当和尚,那地球还繁衍不了?” 裴海音转头看了看李棠舟。 “他对女人哪里敬而远之了?姜大公子今天别是傻了吧?”魏与同挤兑姜彦冰,“我们这一圈人里现在就属棠舟为女人玩的最大了——你敢说结婚就结婚?你敢吗?你敢吗?!” 姜彦冰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如实回答:“我不敢,我着实不敢!” 在整个圈子里李棠舟都是数一数二的异类——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玩尽红尘中的各种俗物,却独独不碰女人呢?更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在所有人都相信了“李棠舟不碰女人”的时候,他却结婚了。 姜彦冰对裴海音身旁的侍者说,“人齐了,现在上菜吧——” 一旁的女侍者甜美地应了一声,出去传菜了。 抚月楼显然将他们这屋的要求排至首位,传菜令下去不足十五分钟,香气满溢的菜肴已经有条不紊地摆满了一桌。 在这种场合,裴海音除了吃东西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 李棠舟他们的话题她一个都参与不进去——不管是高大上的换届和投资,还是高尔夫和棒球。 裴海音故意让自己放慢吃饭的速度,一小口一小口的。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原本的吃饭状态,一大口一大口…… 因为李棠舟不停地往她的餐叠里夹东西。 如果她不吃快一点,那些美味佳肴会被无情地挤到桌子上。 李棠舟当然是存心的,他就喜欢看裴海音大口吃饭的样子,这大概是他的一个恶趣味。 吃到一半的时候裴海音的手机响了。 “抱歉。”她致了个意,就跑到走廊外面去接电话。 电话是学校打过来的。 通知她下周四参加学校的竖琴选拔,提前准备弹奏曲目。 裴海音和校方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几下,就挂断了电话。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 竖琴。 终于到了可以刨除一切负面丨消息,只用竖琴证明自己的时候! “……裴海音?” 一个充满试探性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裴海音拿着手机回过头—— 两个人都惊呆了。 裴海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对方显然更没想到。 来人正是和裴海音同为管弦系的学生,提琴专业的舒亦珊。 “你……?” 舒亦珊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裴海音微笑着挑起眉梢,“……我?”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扶月楼是什么地方? 是连领丨导丨人请外国来宾都会来的地方—— 单凭她们自己,音院的穷学生,怕是连抚月楼的大门都迈不进来,更不要说出现在十一层。 舒亦珊讥讽道:“说实话,裴海音,我非常讨厌你装清高的样子,但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不堪入目!” 裴海音抿唇一笑,“彼此彼此。” “看来学校论坛上的那些也不是捕风捉影的咯?”舒亦珊满脸鄙视,“你不是真的攀上了金大少吧?我想这是不可能的,金大少还不至于如此的‘饥不择食’吧?” “你呢?”裴海音敛去笑容,“你又攀上了哪位金主?” “我?那可能是你这辈子都攀不上的……” 舒亦珊的话音未落,就有个男人在不远处叫她的名字,“珊珊。” 那个男人身旁还有几名侍者。 “走吧,下楼去。” 舒亦珊娇里娇气地问:“怎么了嘛?” “这一层都订满了,我们就先下楼,如果你想吃,下次我们早点订就好了。”那男人走近,立刻被裴海音吸引了目光—— “这位是……?” 舒亦珊摆出一副同窗情深的样子:“她是我的同学,姓裴,刚在这偶然碰到,正说话呢,你就过来了~” “我叫曲峰。”那男人颇有绅士风度地一笑,“有机会可以和珊珊一起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 裴海音可见惯了这些公子哥儿的游戏,她没给曲峰摆什么好脸色,但仍然礼貌地说:“谢谢曲先生的好意,最近很忙,有时间再说吧。” 短暂的插曲过后,曲峰揽着舒亦珊离开了。 裴海音被那两人恶心地透了好一会儿气,才回到包厢里。 她一推门,李棠舟就问她:“谁的电话啊?接了这么久?” 裴海音坐回原位,言简意赅,“通知我下周参加竖琴表演。” “竖琴?”魏与同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弟妹是弹竖琴的?” 裴海音轻轻点了点头。 “竖琴……”魏与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不停地打量着裴海音,“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弟妹……好像在哪见过啊……” 姜彦冰插嘴:“神农庄园?”说完他又否定道,“不对,那天你也没去啊,去的是金沛松。” 一听到金沛松的名字,裴海音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最近她还真是经常被和这个人扯到一起… 魏与同在记忆中搜刮了半天,犹豫不决地问:“弟妹是不是以前在京城剧院常驻表演过?” “是呀。”裴海音点了点头,“当时的常驻表演是双竖琴,我是副音,主音是我的老师,不过这学期她出国进修了,估计要三年才会回来吧,所以京城剧院那边的表演就暂停了。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吧,与同哥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怎么知道的?你猜是我怎么知道的?”魏与同嘴角憋笑,用十分挑衅的眼神看了李棠舟一眼。 裴海音一脸懵比地“啊?”了一声,“我猜不出来。” 魏与同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唉,弟妹,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司马昭之心啊,早早就埋下啦。” 裴海音:黑人问号.jpg “这事呢,彦冰应该也有印象,就是我们的李二少,忽然有一天对古典音乐感兴趣了,有事没事就去京城剧院,还从来不用自己的名字订票,弄得那叫一个神秘啊。” 李棠舟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裴海音一眼,然后皱着眉瞪着魏与同,“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就要说!你小子也有今天!”魏与同不仅眼神挑衅,口气更是挑衅,“弟妹,你与同哥哥我都陪他去看了不知道多少场呢!他听的聚精会神的,当时我还在想呢——这李二少的思想觉悟是高啊,我们平时都只看钢丨管丨舞、脱丨衣丨舞,哪有像李二少那样,还去听古典音乐!什么莫扎特、德彪西的……” 裴海音立马看向李棠舟。 李棠舟无可奈何地按了按额角…… “我瞧他看的那么津津有味的,就问他,古典音乐这么厉害,你能听懂吗?”魏与同故弄玄虚,问裴海音,“弟妹,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裴海音摇了摇头。 魏与同模仿起李棠舟——说话的神情,甚至连拿烟的姿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古典音乐厉不厉害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来听音乐的。” 李棠舟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你能不能闭嘴?” 魏与同坚定的:“不能。” 李棠舟的视线从裴海音的面容稍纵即逝,脸上的笑容又尴尬又无奈,“……好歹她本人在这坐着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什么叫交友不慎? 他一共就这点“黑历史”,全给他泄底了! “李二少,在外面谁敢不给你面子?在我们面前……就别要面子了吧?再说了,我哪句话不是事实?哪句话是编排你的?”魏与同装腔作势地拍了下桌子,“你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当啊?” 姜彦冰:瓜真好吃.jpg 李棠舟无话可说,只能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裴海音一直牢牢盯着李棠舟。 李棠舟从头到尾就回避着她的目光。 不看她,不看她,不看她。 裴海音在京城剧院表演的时候,保守估计也有八丨九个月之前了。 那比他们领结婚证还要提前好几个月呢。 那个时候…… 裴海音对李棠舟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年轻、帅气、有钱、开奔驰——又肤浅又众所周知的东西。 而今天魏与同却告诉她,早在他们结婚好几个月之前,李棠舟就经常偷偷去京城剧院看她的竖琴表演了。 她怎么一丁点都不知道?!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没有任何交谈。 只有裴海音一直看着李棠舟。 回到了家,推开小次卧的门,李棠舟才说了第一句话:“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这是我要问的话才对——”裴海音放下背包,“李棠舟!你为什么会去剧院看我!” 李棠舟这才将视线挪到裴海音的脸上。 一分钟之后,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去看我老婆怎么了?” 裴海音努着嘴瞪了李棠舟好一会儿,“那时候不是你老婆!” 李棠舟的嘴角突然扬了起来,“可你现在是我老婆啊,一样的。” “不一样!”裴海音被李棠舟混淆视听的能力气坏了,一屁股坐到床上,“现在也不是你老婆!” 李棠舟轻轻挑了一侧眉峰,走到床边,一把揽住裴海音。 两个人的身体一沉,他直接将裴海音给按躺到床上,两个人在近乎睫毛相交的距离里,他轻轻问她:“你是不是我老婆?” 裴海音推了他几下,见推不开,就扭开脸,“不是。” 李棠舟用微凉的指尖攫住裴海音的脸——两个人的呼吸再一次纠缠于一起,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是不是?” 裴海音:“不是!” 李棠舟的指尖从裴海音的眉峰划到鼻梁,再往下——“再说不是,我就亲你了。” “是!” 裴海音死死地闭上眼睛,好像宣誓一样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是!” 这一眼,好像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虽然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也没有多长的时间。 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她的世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时她还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如今她已是嫁入别门的人丨妻。 “陶宁哥。” 陶宁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推了推眼镜,将手中的钢笔扣上放进白大褂的衣兜中,微微一笑,“呦~海音来啦。” 裴海音回以微笑。 说对方没有刻意回避她是不可能的——她最多隔几天就要来医院一次,而对方是第一医院的医生,又是肝病科的,查房是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 陶宁走到裴父床前,裴海音顺势站起身让开位置。 陶宁观察了一圈病房内的各种仪器,掏出钢笔在文件夹上仔仔细细记录着各项数据,属于医生的职业化的语气:“新肝的排斥和适应情况还需要再继续观察一段时间。” 裴海音全程都没有出声,她一字不落地在听陶宁说话。 报告完了裴父的情况,陶宁又说了一些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 陶宁离开之后,裴海音又给裴母削了个苹果,三个人闲话家常。 44.四十四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刚才在后台, 为了舞台礼仪,她一咬牙才搭上了何哲林的手,而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哪怕她从今天开始背上不懂舞台礼仪的丑名,也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搭何哲林的手了。 她投给何哲林一个略微抱歉的眼神—— 何哲林悬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收了回去, 但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和裴海音一前一后鞠躬下台。 裴海音一走进后台, 米拉就拥了上来,她有一百种方法去夸赞自己的专属竖琴搭档—— “棒棒棒!棒呆啦!这首完成度太高了!” 裴海音很想回以米拉一个笑容,但她怎么都笑不出来——满脑子都是最后她下台前, 他那不阴不阳、意味不明的笑。 “只不过你和何哲林后来发生什么了?舞台礼仪做的不太好啊。”米拉笑了起来,捧起裴海音妆容精致的小脸, “不过‘高冷竖琴’什么的……还是不错的是吧?” 就在米拉对裴海音说笑的时候,一个美女在其他几个女生的拥簇下趾高气昂的从她们的身后走过, 并用不高不低, 但却可以让裴海音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嘲讽着—— “我当是有多清高呢, 以前不是一向不屑于来这种场合表演赚钱的吗?” “呦~亦珊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竖琴女神’以前不是看不起这种场合, 而是看不起下面的观众而已,这次听说李棠舟、姜彦冰那几个大佬都到场了, 不就立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献起媚了?” “是呀,据说现在上流社会的公子哥儿就喜欢包养学音乐的,或者学语言的, 学生妹是最好了, 带出去又年轻又有逼格, 咱们‘竖琴女神’可不就等着台下面的某个大佬的垂青,一举飞上枝头呢。” 米拉本来捧着裴海音的脸正笑着呢,听到这些话立马脸都扭曲了,扯开膀子就一嗓子,“说什么呢?!” 裴海音皱了下眉头。 “别用你们的心里去揣度别人!尤其是你,舒亦珊,你就怕你的朋友们不知道你勾搭的那些大款儿?好歹你成绩不错,作为同学给你个忠告,有时间就好好练琴,不要在背后说这些有的没的恶心人!” 米拉作为长笛高手,肺活量是首当其冲的,连珠炮似得一口气,连给别人插嘴的余地都不留。 以舒亦珊为首的几个女生深知吵不过米拉,而且现在也不是吵架的场合,真惹到了上头,别说她们会立刻被丢出去,以后的日子还要吃不了兜着走呢。 她们离开之前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裴海音、米拉,你们两个等着!” “等着就等着,滚蛋!”米拉一点情面都不留。 裴海音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理这些破事,只是小声跟米拉嘀咕了一句,“我要不是因为缺钱,才不会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你为了钱也是不容易——”米拉贴心地摸了摸裴海音的脸蛋,随后靠在了化妆桌上,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说,“气死我了。就因为学校论坛上的那个帖子,你和‘钢琴王子’的人气最高,她们看着就不舒服了。” 米拉将双臂抱在胸前,咬牙切齿的,“一个个这么戏精爱撕逼怎么不去戏剧学院?将来进娱乐圈混,话题度杠杠的,非要来学音乐,乌烟瘴气的,她对得起她手里的那把琴吗?” 裴海音转过身,目不斜视地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听完米拉的话,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叹气干嘛?你也用不着替她们惋惜……”米拉冷哼了起来,“看他们说的那么绘声绘色的,说不定这次她们就能‘如愿以偿’了呢!” 裴海音突然没头没脑的:“她们会成功的。” 米拉僵硬的“……啊?”了一声。 裴海音慢慢恢复了她惯常的笑容,凑到米拉面前小声说:“我祝她们成功——” 米拉笑着戳裴海音的额头,“神经病!” 裴海音的表演全部结束了,她已经想先离开这个地方——颁奖礼她还勉强可以接受,但接下来的拍卖会,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名利场”,她不想再听着那些节节高攀的数字来欣赏有钱人的游戏。 李棠舟的家里有一副画,是随手丢在角落里落灰的那种,显然是没什么收藏价值,最起码不符合李棠舟的收藏价值——但那是他花了7000万港币从香港一场私人拍卖会上夺得的标王——裴海音觉得这个成交价实在过于天马行空了。 拍卖会的特定购买形式,造就了不少名门贵胄趋之若鹜,争价值、争市场、争眼光,还有最不可忽略的一点:争面子! ……就十分莫名其妙。 ……她是理解不了的。 而米拉接下来还有一曲长笛和中提琴的合奏曲,她特意嘱咐了裴海音要等她一起回家。 裴海音不好再说什么,就坐在后台的角落轻轻按摩手指。 “——请问哪位是裴海音小姐?” 裴海音下意识地一抬头:四五个劲酷的男人一人捧着一大捧玫瑰花,其中一束花苞之上还放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因为她们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被某个大佬“看上”的场面。 光鲜艳丽,高调奢华——就像舞台上易碎的钻石,对于大佬们来说不具备任何价值,感兴趣就弄上手玩玩,没兴趣了就可以直接丢了。 不用打开,裴海音就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支票、钥匙、宝石、钻石、翡翠、金银……不外乎就是这些东西。 按照裴海音以前的性格,她会直接请他们离开。 但现在她不能,她需要先问清楚:“是谁让你们送过来的?” “金大少。” 突然倒吸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觉得裴海音是撞上大运了!别人是“傍大款”,她是“傍大大大款”!金大少是什么人?甚至不需要报上他的全名,全京城的金大少也只有那一位,亦或者说,其他的“金大少”在这位面前,甚至都不敢提自己姓金,更不要说“金大少”了。 裴海音冷静地回复:“对不起,多谢好意,但我不能收。” “裴海音小姐,希望你能想清楚,金大少的兴致,只能持续一晚。” “我想的很清楚。”裴海音站了起身——她不想自己看起来像低人一等——她不动声色地说:“能引得金大少的兴致我很荣幸,但,我不需要。” ——这就是她为什么讨厌这种场合,并以前从不参加的根本原因。 没有尊重,不当人看。 挥之即来,挥之即去。 豪门公子哥儿的游戏。 她已经可以听到以舒亦珊为首的几个人在说她是“绿茶婊”“装清高”各种难听的话了。 另外有几个已经结束表演的同学见状,怕裴海音和对方真起什么冲突——开玩笑,他们用什么去碰金大少呢?甚至连以卵击石都算不上,对方确实是真石头,而他们在对方眼里连个卵都不是。 几个同学赶上来围住裴海音,赶忙解围:“我们先回家吧,你家离这边很远,再晚一些公交地铁都没有了,走吧——” “裴海音小姐。” 捧着玫瑰花的男人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请让开,否则我立刻报警。”裴海音神色淡淡,“我知道你们根本不怕警察,但你们总不想被曝光吧?难道这样的僵持对于金大少来说是什么脸上特别有光的事情吗?” “…………” “走啦——”同学们拥护着裴海音离开了神农庄园。 裴海音给米拉发了个短信,简单说明和报平安。虽然刚才的事米拉下了台就会知道——她一点不怀疑舒亦珊等人以讹传讹的能力。 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话题始终不离开裴海音。 “海音这也就是你。”某个女生开玩笑地捅了捅裴海音,“要是换了我,肯定跟金大少跑路了,不说别的,就那盒子里的东西,绝对够我赚上个十年八年的。” “是啊,海音。”另一个不解地问,“你最近不是缺钱吗?既然有那种极品有钱人对你抛出橄榄枝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呢,你先收下他的‘心意’,之后再和他周旋,解燃眉之需嘛。” “我能周旋得过他们?”裴海音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是装清高,只是……算了……挺烦的。” 同学们见裴海音忧心忡忡,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换了下一个话题。 裴海音晚上还没有吃饭,到了市区内,和同学们去搓了一顿麻辣香锅——她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及时行乐,该吃的时候就要大口的吃! 麻辣香锅的店离裴海音的家很近,只隔了两条街,同学们顺路先给裴海音送回去,再各自回家。 裴海音和她们说了再见,头也不回地往楼道里走。 她的家是在三楼。在昏黄的感应灯下,她慢慢地走到了二楼,就再也没有抬起步子。 深深吸了几口气,她转身,将刚才走过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 果不其然,路边停着三辆轿车,无一例外的世界级名车,从内而外的,与这个破旧的小区天壤之别。 车前站着的男人们面色冷峻,见裴海音走了过来,礼貌地打开了中间那辆车的后车门—— 裴海音在车前站定了一下,三个月了,她第一次尝试着和他们沟通:“你们能不能不要再来接我了?我有腿,自己会走,你们这样让我感到很麻烦。” “抱歉,夫人。这是先生的指令,我们只是服从者。请上车——” 然后—— 在章荪兰轻佻地注视下,裴海音慢慢地弯下了腰,捡起了地板上已经被沾湿的支票。 45.四十五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她究竟是有多看不起他们的婚姻, 她究竟是有多么想离开他, 又或者是她的内心深处多么渴望他放开她。 甚至他不放手都没关系, 这就是她为什么总把钱挂在嘴边的原因——把钱还清, 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对他提出离婚了! 李棠舟胸口的闷气越积越多。 该死的裴海音, 你想得可真美! *** 裴海音一走出别墅,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要说她不后怕,是不可能的—— 那不是陶宁哥, 是李棠舟…… 惹了对方, 她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很惨!但她没有后悔刚刚说过的话,那是她憋在心里,早就想说的——她总要对李棠舟说出来的话! 夜风飘来, 玉兰的清香依旧如故。 裴海音大步凛然地走出花园的大门。 这是她嫁给李棠舟之后第一次—— 第一次没有豪车和保镖等候她的出行。 “北府”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别墅区,别说每家每户特立独行的装修审美, 只论道路两旁的绿化区, 就已经让外面拍马不及。 裴海音艰难地抱着爱尔兰小竖琴——虽然是小竖琴,但也有将近一米高,又怕伤到琴弦,所以她抱起来是略吃力的。 不过这些都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但是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她还没有走出“北府”,就被后面追过来的人给捉住了。 裴海音看着路灯下有些气喘吁吁的男人, 睁大了眼睛——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当她毫不留情地说了“再见”之后,对方竟然还会理她…… 他现在难道不应该正生气吗? 还是那句话, 他可是李棠舟啊, 是堂堂的李二少…… 就在几分钟之前, 她好像……刚甩了他吧? 他竟然还会理她?! 连裴海音都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然而,当裴海音看到李棠舟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喉咙都跟着一紧——这个世界又正常了…… 因为对方的情绪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李棠舟根本不容裴海音的抗拒,直接将小竖琴抢了出来,放到了地上——动作虽然谈不上粗暴,但也不怎么怜香惜玉——小竖琴的底座刚一触到路面,就歪斜到了一边。 “琴!我的琴!” 裴海音立马伸出手想要去摸小竖琴。 下一秒,裴海音就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担心竖琴的时候了——她伸在半空中的手已经被人给握住,再被对方挂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顺势一抄,她的身体就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打横抱了起来。 “…………”裴海音一抬眼就能看到李棠舟那近在咫尺的下颌线——和他的手一样,精美的像个艺术品——她挣扎着倒腾了几下腿,“你干什么?放我走——” 李棠舟面无表情地用眼角的余波扫了裴海音一眼,“大半夜的你往哪走?你要是半路被人抢了、劫了、绑了,我……”他顿了一下,也不知是真话还是借口,“到时候你父母管我要人,我还摊上事儿了呢……要走明天再走!” 裴海音哭丧着脸。 可恶的李棠舟,还一副以大局为重的样子,他这个一天到晚总是明着欺负人的坏东西能这么正义凛然才有鬼呢。 裴海音就这么被李棠舟给抱了一路,抱进了家门,又抱进了卧室门。 最后的落点的卧室的大床。 李棠舟刚一放手,裴海音就往床下冲,嘴里喊着:“我的琴!” 然后她又被李棠舟给捞回床上,“你先去洗澡吧,我帮你拿回来。” 到这里,裴海音心里已经清清楚楚的了——她今天是说什么都走不了…… 她的头发和脸上之前被泼了茶水,确实需要洗一下。 趁着李棠舟出去取小竖琴的几分钟,裴海音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战斗澡。 等李棠舟抱着小竖琴回来的时候,裴海音已经坐在床上擦起头发。 见裴海音乖乖的,没有翻腾出什么浪花,李棠舟紧绷的唇角才泄出一丝笑意。 他走上前,从裴海音的手中接过毛巾。 裴海音当然不愿意,两个人拉扯了几下,她抢不过,就随便他去了。 李棠舟轻轻地帮裴海音擦着长发,过了一会儿,他不紧不慢地说:“江客航是我哥的好哥们儿,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了,江客心是他的亲妹妹,前几年兄妹一起去美国,这两天刚回来,给客航的接风party,圈内圈外的暗潮汹涌,这里面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明白的,还涉及到上一辈人呢——” “…………” 裴海音不吭声。 李棠舟用毛巾包裹住裴海音的后脑之后,微凉的指尖捏住裴海音的下巴——她被迫着和他对视着,只见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如果是我的哥们儿,那倒是好推,但客航是我哥最好的哥们儿,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是没办法的事,我都推不了的,懂了吗?” “…………”其实裴海音完全不懂李棠舟跟她说这些干什么,但这个暧昧的动作驱使她不懂也要装懂,她点了点,为了表示她确实懂了,她还随便提了个问题:“那你哥为什么不自己去啊?” 大家都叫李棠舟为“李二少”,裴海音不知道他有没有弟弟,但肯定有个哥哥,那就是“李大少”。 这个问题显然戳到了李棠舟,他不仅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甚至不太自然地躲开了她的视线,然后模棱两可地回了她一句—— “他去不了。” 说完,李棠舟就拿起裴海音头上的毛巾,转身去了浴室。 裴海音眨了眨眼。 听李棠舟的意思…… “李大少”怕是已经去世了吧? 不过这事在裴海音的心中立马翻页了——连“李二少”都快跟她没什么关系了,还管什么“李大少”呢? 浴室里传来了哗哗啦啦的流水声。 李棠舟在洗澡。 裴海音冲着浴室里喊了一声:“我要去客房!” 这一晚,裴海音就睡在客房。 李棠舟没有再去捞她。 以前同床异梦,现在不在一起了,梦就更遥远了。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他们都差不多一夜未眠。 在天空微微亮的时候,裴海音才眯了一下,不到两个小时,她就被无休止的噩梦给惊醒了,坐起来的时候还满身冷汗。 简单的洗漱完毕,她去了衣帽室。 裴海音没有仔细挑——这么一排排的,她挑一天都挑不完——就在门口的地方,挑选了一套最素的衣服。 她没有穿,只是收进了背包里。 好歹是一场正式的婚姻,就当个纪念品吧。 当裴海音抱着爱尔兰小竖琴走下楼梯的时候,李棠舟正好走到了玄关处,他打开了门。 “棠舟!你就可劲儿作吧!” 门外的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随后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男人走了进来,可一身的风霜夜重证明了他并不是早起,而是彻夜—— “客心哭了整整一晚上,连宴会都砸了,昨天去了多少人你心里清楚,闹了这么大个笑话,别说江家了,放谁那都丢不起这人啊。” 裴海音放慢了脚步,进退两难。 李棠舟的口气也不怎么好:“姜彦冰你给我好好说话,怎么听着好像我强丨奸了她,还不负责任似得。” “你是没强丨奸她。”姜彦冰笑了一声,“可你伤害了她啊!圈子里谁不知道江大小姐喜欢你喜欢的跟什么一样……她本以为能和你玩一晚上呢,谁知道你连客航的面子都不给?……之前在金莎会所,我们轮番打电话约你,你死活不出来,客心已经在金莎大闹了一出了,金莎可多少年都没有人敢这么砸场子了,你知道的吧?” 李棠舟将姜彦冰拉进屋,关上门的同时怼了回去:“我不知道。” “棠舟,我的好弟弟啊。”姜彦冰扶住李棠舟的肩膀,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像你这么抗拒女人,人生会少很多乐子的,那是你在外面无论怎么玩都弥补不了的乐子…” 姜彦冰突然停了下来,变得一脸震惊。 因为他已经发现了楼梯上慢慢往下走的裴海音。 感受到姜彦冰的视线,裴海音别提多尴尬了…… “这……”姜彦冰将目光从裴海音的身上挪回李棠舟,挑眉坏笑着,“我说嘛~~~李棠舟你这棵老铁树可算开花啦~~不鸣则已啊……玩‘金屋藏娇’呢?” 姜彦冰毫不客气地审度着裴海音,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他啧啧称赞:“不错不错,你这个小情儿确实是个美人,好像比客心还标致那么一点点……” “你这小情儿看着有点眼熟啊……”姜彦冰从记忆中搜索着,他盯着裴海音怀中的爱尔兰小竖琴,猛地一拍手,“神农庄园的那个‘竖琴女神’!” 裴海音皱了皱眉。 “后来沛松还跟我念叨,说他的‘好意’竟然被人给拒绝了。”姜彦冰笑得意味深长,“我说怎么拒绝金大少呢?原来是搭上了李二少啊,怪不得怪不得……” 李棠舟推了下姜彦冰,“哪来的什么小情儿,我可警告你啊,以后别再提那天的事,收起你们那一套,对她尊敬点……”说着他就回过身,朝裴海音招了招手,“过来——” 裴海音犹疑了一下,慢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大早晨你抱着琴干什么?”这句话虽然是疑问句,但李棠舟显然并不想知道答案,他顺手就从裴海音的怀中将小竖琴给扯了出来放到了一边的地板上。 “这位是彦冰哥。”李棠舟牵起裴海音的手,“叫人。” “…………”第一次见面打招呼是基本的礼貌问题,裴海音皮笑肉不笑地小声唤道:“彦冰哥。” 姜彦冰:“………………” 他是彻底懵了,指了指裴海音,不明所以地问:“棠舟,这……是什么情况?” 裴海音面无表情地直视着章荪兰,对方当然也在一脸蔑视地看着她。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声地对视了一分钟。 然后—— 在章荪兰轻佻地注视下,裴海音慢慢地弯下了腰,捡起了地板上已经被沾湿的支票。 与此同时,章荪兰满是鄙视地“哼”了一声。 裴海音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甩了甩支票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说:“章女士,我不知道您来这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作为过来人‘好心’提醒我,那么,您的忠告我已经收到了。如果您只是想来羞辱我,甚至羞辱我的父母,那么,您的目的也达到了。” “作为一个女人,我崇敬您的成就,您是众所周知的‘章女士’,您活出了自己,不是豪门的附属品。作为一个长辈,我尊敬您,从您进门,该有的礼数我一项都没差——我的父母虽然穷,爸爸更是重病缠身,但他们把我教养的很好。” 章荪兰定定地看了裴海音几秒钟,接着嗤笑一声——说话的艺术啊,明里在褒,暗处在贬——这不就是在说她虽然事业有成,腰缠万贯,却没什么教养么? “章女士,您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吩咐的话——” 裴海音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荪兰傲慢地一挑眉,那细长的眼尾又风情又刻薄:“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愿意来就来,喜欢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真以为和棠舟领了个结婚证你就能端女主人的架势了?现在该走的是你!你的父母不是很好吗?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回去跟他们去睡草垛子?!怎么不去嫁给那个穷医生邻居?说到底,你不也是嫌贫爱富吗?” 46.四十六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除了“李棠舟先生”, 其他所有的称呼她都叫不习惯——但在她父母的面前, 她怎么可能叫自己的丈夫为“李棠舟先生”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 她和李棠舟的关系无比生分吗? “你这孩子!”裴母从病床边大步走了过来, 并一把拉过裴海音的双手,用力拍了一下,责备道:“见到姑爷连话都不会说了吗?李什么李?怎么还大起舌头来了?” 裴海音轻轻地咽了咽口水。 裴母看了一眼站在裴海音身后的陶宁, 又看向裴海音,顺着握住裴海音双手的姿势, 将对方手中的袋子接到了自己的手中, 一边打开看一边继续责备:“让你去帮我买条裙子怎么这么慢啊?幸亏我让陶宁陪着你一起去了,否则放你自己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来呢。” 裴海音在裴母接过袋子的时候, 她已经知道母亲是在帮她解围——尽管陶宁送给她的长裙是作为新婚礼物的, 尽管她和陶宁之间干净清白, 但落在李棠舟的眼中,也许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众所周知, 她和陶宁是青梅竹马的老邻居, 就算没有情愫在, 也有友情甚至亲情。固然他们之间坦坦荡荡,但卒然被李棠舟撞破,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解释清楚的。 李棠舟依然插着裤兜,保持原来的姿势—— 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幕,他加大了唇角的上挑幅度。 一直躺在病床上病病殃殃的裴父咳嗽了几声, 颤颤巍巍地说:“走廊的空气太阴了, 我不舒服, 都进来,把门关上。” 裴父都这么说了,最后进来的陶宁赶忙关上了门。 “陶宁哥,你坐吧。”裴海音轻声说了一句,就走到了病床边,帮着裴父整理枕头、擦脸——她当然知道李棠舟的目光是一错不错地黏在她的身上,紧紧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 明明她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啊…… 裴家父母自然嗅到了空气中尴尬的味道——裴母知趣地抢过裴海音手中的毛巾,“我来吧——”并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现在应该做事的可不是伺候她的父亲。 裴海音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李棠舟的面前,脑袋微低着。 “李……李……”裴海音决定放弃称呼对方了,直接问:“你怎么来了?” 李棠舟只是轻轻地呼吸,不语一字。 两分钟过后,一直微垂着脑袋的裴海音才试探着抬起脸,与李棠舟对视。 只见对方的眉心若即若离地皱着,又过了许久才一字一顿地说: “难道我不可以来看望岳父岳母吗?” 裴海音近乎于条件反射般地摇了摇头,她又怕李棠舟误会了她的意思,补充了一句:“可以。” “海音。” 他朝她伸出手。 裴海音呆呆地看着他那细长又苍白的手。 要……要干吗? “…………” 李棠舟不动声色地抓起裴海音的一只手就握进掌心里。 他的手可真凉,尤其是指尖,冰冷冰冷的。 裴海音的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几秒之后,她就放弃了挣扎——她的父母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在父母面前,就算是做戏也要做下去啊,裴海音崩溃地想。 她不满地抬起眼,李棠舟已经侧过脸,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竟然开始四处看起风景来了。 裴海音背对着她的父母,有些委屈地嘟起嘴——李棠舟明摆着就是在欺负她啊,知道在父母的眼前,无论他怎么肆无忌惮地做过分的事,她都不可能有任何表示的。 太坏了! 虽然李棠舟的视线是对准了窗外,但他眼角的余光可是将每个人的反应给尽收眼底。 陶宁就用那种又落寞又痛心的表情凝视着裴海音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裴海音被李棠舟拉到了裴父的病床前,他浅笑着说:“爸、妈,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接下来还有点事,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好好好。”裴家二老笑脸盈盈,“你们注意安全。” 然后,李棠舟紧紧握住裴海音的手,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一瞬间,陶宁立刻愣愣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甚至连后背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因为在小夫妻离开的前一秒,李棠舟似笑非笑地眯了下眼角,看了他一眼。 只有一眼,但那却是撕去了伪装的假面,陶宁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所有细致入微的表情——那是充满了不悦、不满、不爽、不痛快的——对于陶宁来说,一切都可以汇成一个词语:恐吓。 对方在恐吓他。 明晃晃又赤丨裸丨裸的恐吓! *** 一出了裴父的加护病房,裴海音就开始用力挣脱着李棠舟,她不敢大声,怕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力——尽管李棠舟如此大摇大摆地牵着她到处走已经超级吸睛了——她只能小声嘀咕:“放开我……你放开我……放开我的手……” 裴海音用另外一只手去掐李棠舟的胳膊,两个人扭扭捏捏、拉拉扯扯地到了医院的大堂里。 潘建伟急急忙忙地从远处跑来,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近乎是点头哈腰,“李总,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李棠舟紧锁着眉头,只送给了潘建伟一个字,掷地有声: “滚!” 对于李棠舟的命令,那个副院长只能无条件服从,于是他“滚”了。 这一来一去,目光越来越多,裴海音无奈地放开了手,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医院。 刚一走出医院的大堂,裴海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挣脱,最后甚至都带着点哭腔了:“你……你放开我……你现在还在热搜挂着呢,我不想上……我们会被拍的……” 李棠舟这才停住脚步,并松开了裴海音的手——她立马撤退了三步,和他保持了有快两米的距离。 他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想被拍吗?” 裴海音二话不说地就摇起头。 李棠舟快速走了两步,不由分说地一把抓起裴海音的手,力道很大也很强硬:“你不想,就没人敢!” “…………” 裴海音欲哭无泪地被李棠舟连牵再抱地拽到了停车场——远远的她就看到他的那辆看似普通其实很不普通的黑色奔驰。 随后,她就被对方给塞进车子里。 一路无言,风驰电掣。 李棠舟都快要将车开得飞起来了,裴海音紧紧攥着安全带,浑身上下发着抖——她害怕,她怕这个恐怖的车速,更怕开车的人。 “北府”的审查是无比严苛的,但这个车牌号就是免查令牌——连拦截的人都没有,车子畅通无阻地飙进了家里的停车库。 裴海音牢牢抱着自己的脑袋。 她发誓,下辈子都不要坐李棠舟的车了! 车门被人打开,她的手腕再一次被人握住。 裴海音抬头,恐惧地看着李棠舟,并用力地往后缩着。 几秒钟之后,她就被李棠舟给抱下车了。 “你放开我!”裴海音那一双大白腿就在空气中乱踢了起来,“我没残疾,会自己走路!” 李棠舟没有坚持己见,而是顺着裴海音的意思将她放了下来。 裴海音咬着唇角被李棠舟拽上二楼。 裴海音更加害怕了——如果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惹到他了,那么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至于为什么惹到了他,她当然一清二楚。 可是,要怎么解释呢?会不会越解释越混乱? “我我我……” 距离卧室越来越近,裴海音就越来越抗拒,胡言乱语的解释,“陶宁是我的哥哥……他是哥哥……” “闭嘴!” 李棠舟阴阳怪气地说,“不许你叫他哥哥!” “…………”裴海音委屈。 两个拉扯着到达卧室的房门之前,裴海音甚至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种感觉当真是糟糕透了! 裴海音飞快地将最后的一点饭菜吃完,端起餐盘,对许蓉说:“你慢慢吃吧,中介我自己去就行,我要先走了——” 然后裴海音就用最快的速度交了餐盘,又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食堂和学校。 音乐学院处于京城的一流地段,而周围又有很多所大学,房价自然水涨船高。 裴海音当然想租一间小公寓,但考虑到房租,单人间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到了正规的中介公司,拿到租房价格表的时候,她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裴海音和服务人员翻找了半天,找到了几间在京城几乎快要绝种的老旧楼房,和几个人合租的话,房租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这种地方价格便宜,肯定有它的弊端——除了会有蟑螂蚂蚁,最让裴海音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 但情势所迫,也容不得她挑三拣四了。 47.四十七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越按越快。 从楼上阳台到楼下玄关处, 短短的几分钟,裴海音的脑海中却浮现了无数种的场景。 豪门恩怨?职业绑匪? 站在玄关处的裴海音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并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但这些都不足以缓和裴海音的紧张感。 “李棠舟!” 浑厚又沉稳的女人声。 裴海音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慢慢打开了入户门。 近乎是同一时间,从门外呼啦啦地闯进来四五个黑衣男人—— 裴海音下意识地退后了好几步。 从那群黑衣男人之后走出的是一位妆容精致、雍容华贵的女人。 刚才在楼上裴海音只能看到剪影,现在这一刻她才认清楚这个女人是谁。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除了那眉梢眼角和李棠舟相差无几的神态, 她更多的是在电视和报纸的经济和时事板块见到对方的尊荣—— 章荪兰。 李棠舟的亲生母亲。 她是大名鼎鼎的“李夫人”, 更是一位投资经商毫不含糊的女强人。 这是裴海音第一次见李棠舟的母亲, 尽管对方是不请自来的, 但她从小就十分尊敬长辈, 不管出于什么礼数总该她先打招呼的,于是她礼貌地笑了一下,“夫人,您请进——” 章荪兰将目光砸到裴海音的脸上——自上而下, 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审视, “棠舟呢?” 裴海音从善如流地说了一句既体面又无用的回答:“他不在家。” “哦,不在家是吧——”章荪兰绕过裴海音,自顾自地走进了客厅——这个时候那些黑衣男人们已经将入户门给关上了。 裴海音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章荪兰往客厅里走。 章荪兰仰头挺胸地端坐到了沙发上,笑容不变:“知道我是谁吗?” “恩。”裴海音从茶几桌上拿起一只精致的茶杯,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茶水,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章荪兰,“我想, 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章女士。” 章荪兰依然用复杂的眼神审视着裴海音——睡袍和居家鞋, 仅仅从这两个简单的讯息, 她就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就是裴海音。 她只用一只手接过裴海音递过来的茶杯,一口都没喝,随手就放到茶几桌上,由于当真是很随便,连茶水都从杯边洒了出来。 “棠舟能去哪里?真当我不知道吗?我生的儿子,我对他一清二楚。可你呢?你似乎对你的男人一点都不了解啊。” 裴海音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说实话,章荪兰这话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章荪兰轻轻挑了挑眉梢:“你是不是觉得有棠舟罩着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起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美梦?是不是觉得,棠舟对你真爱无敌,甚至都敢背着他父亲和我去跟你领结婚证,所以将来李家的天下有你的一份?” 裴海音摇了摇头。 “这个头摇的不诚实。” 章荪兰唇角微微浮动,虽然眼底没有笑意,但面上确实在浅笑——讽刺失败者的高傲且蔑视的笑容。 “确实,棠舟本身的能耐已经够大了,但他目前为止还翻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从你们领证的第一天,我就已经接到确切的消息了。但是我没有管他,知道为什么吗?” 裴海音想了想,如实地摇头,“不知道。” “因为我的儿子和大部分二代公子不一样,他喜欢在外面鬼混,但他很少和女人鬼混——绝大多数都是娱乐圈那些燕燕莺莺碰瓷他罢了——所以他找了个你,我甚至觉得身边有个女人陪他也是不错的结果,至于是包养还是结婚我根本不在乎,反正,迟早都是要各归各位的。” “事实也证明了我的想法,棠舟确实没把你当成一回事,甚至结婚了都没有把你带回去给他父亲和我看一眼。结婚证,不过就是那废纸一张。” 裴海音微微低着头,眼珠转了一转。 章荪兰真是话术高手,字字诛心。 “而且你实在是不争气!这才几个月啊,你连个男人都拴不住?竟然还能让他像单身的时候夜不归宿?江客心一回国,你就放他去参加她的宴会?”章荪兰淡然浅笑,微扬的尾音似乎还真的有一些赞许,“也许你是一个可以摆正自己地位的女人吧。” 江客心? 裴海音从记忆中搜索了一轮——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所以现在对于你来说,首当其冲的任务就是赶快给棠舟生个儿子。”章荪兰慢悠悠地撩了下眼皮,“永远不要迷信一个男人的情话,尤其是像棠舟那样背景的男人。只有儿子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救命稻草,唯一的救命稻草!就算棠舟不要你的那一天,我们李家也绝不会不承认孙子的,他有名正言顺的财产的继承权!也许将来你不会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但作为他的生母,你会一生荣华富贵,会有用不完的钱。” 裴海音轻轻皱了皱眉。 章荪兰扬起一个亲切的笑容:“想必这也是你父母将你卖给棠舟的最终目的吧。” 到这里,裴海音突然笑了起来,礼数周正,“抱歉,章女士,我有些听不懂你的意思。”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章荪兰姿态优雅地从茶几桌上端起刚才裴海音给她倒的茶水,只用余光瞥着裴海音,然后,她冷笑着站起身,将手中的茶水对准裴海音的脸蛋一泼而尽。 裴海音没有任何的失态,她只是闭了闭眼,甚至都没有用手去挡、去擦。 “哎呀,看我不小心的,真是对不起。” 章荪兰古里古怪地笑了一声,然后她做了一件让裴海音的心里防线再也无法牢固的事—— 她翻开自己的手包,漫不经心地抽出来三张支票,狠狠地扇在了裴海音的脸上。 “够了吗?” 裴海音愣愣地看了几分钟,才回过神来,不疾不徐地朝着花园里走去——路过玉兰树的时候,一朵不堪寂寞的白玉兰花斜支出来,蹭到了裴海音的脸颊。 她被这朵白玉兰花逗笑了,在花园中边走边摸出一串钥匙——这个家很奇怪,不像是一般电视中演的有钱人家都有很多佣人保姆,这个地方一直冷冷清清,也许是出于主人的怪癖,只有一位佣人会定时来做三餐顺便打扫,如果没人在家的话,就连做饭的功夫都省了,闲置几个月没人进门也是常态。 随着入户门前感应灯的亮起,裴海音将那一串钥匙上的其中一把对准了入户门的钥匙孔—— 她推开了门。 在玄关处轻车熟路地换好了居家鞋,刚准备回身关门,她就愣住了。 因为她闻到了三个月来在这个家里从来没出现过的味道—— 烟味。 突兀的烟味。 裴海音瞬间紧张了起来,她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能进入“北府”,又能进入这个家门,如入无人之境的抽起烟来,除了这间房子的主人,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赛鸽的拍卖会上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海音感觉自己像被按了暂停键,手指搭在门手上,一动不动。 大脑告诉她,她应该现在转身逃走! 但身体的反应又确切的通知她: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为什么不关门?” 男人性感如酒酿般的嗓音在低空飞行。 裴海音无声地换了几口气,慢慢地、慢慢地……关上了入户门——感应灯的光线顿时被隔绝在外。 她转过身往客厅里望去,一片黑。 只有沙发上坐着的一个朦胧的身影,和他手上忽明忽灭的烟。 裴海音抿了下唇,声音都有一些紧绷了:“为什么不开灯?” 安静。 令人窒息的安静。 低沉撩人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为什么不进来?” “…………” 两个人对了三句话,三句一模一样句式的“为什么不XX?”。 这另本来情绪就高度紧张的裴海音更加晕眩——她已经受不了这种压迫感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客厅,摸起茶几桌上的遥控器,按开了灯—— 处于黑暗中的眼睛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闭了一下。 过了两秒钟,裴海音睁开了双眼。 她看清楚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还穿着今晚在神农庄园的那套衣服,不同于那时的气势炸裂,现在的他看起来姿态闲适,他慢慢地将手中的香烟按灭在了烟灰缸之中——那是堪称艺术品的手,细长而苍白,像个会说话的雕塑。 然后他看向她,眉峰轻轻一挑,好似漫不经心地问:“晚上去哪了?” “…………” 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 裴海音稍微耍了个聪明,巧妙地回答:“后来和几个女同学去吃了晚饭。” “恩。”对方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留在了裴海音的脸上——以目光为刀锋将裴海音脸上的浓妆都划了一遍——“我不想知道后来,我是在问你之前。” “李二少、李总、李公子、李先生……”裴海音顿了顿,这些称呼哪个都是他,但她却不知道到底用哪个好,于是她回归了最原始的:“李棠舟先生,我……” 裴海音刚说出口一个“我”字,就被李棠舟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出国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去参加那些场合?” 裴海音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她没有说话——关于这一点,她甚至连狡辩的可能都没有,因为对方确确实实地说过。 李棠舟视线一滑,眼前的景象从裴海音的面孔变成了她毫无掩饰的雪白手臂,“请给我一个理由。” “你知道的。”裴海音的声音之中甚至有点委屈,“钱。我需要钱——” 李棠舟的眉心轻轻地拢了一下,用看神经病的眼神莫名其妙地看着裴海音,“你在跟我说你需要钱?难道我没给够你钱吗?” 裴海音如实回答:“给够了。” 何止是给够了…… “但是,李棠舟先生。”裴海音用坚定的眼神和语气,“那些是你的钱,并不是我的,所有的我都有记账,我会努力还给你的。” “努力?”李棠舟轻轻地笑了一声,但他的脸上显然没什么笑意,“就是努力的去那种场合表演,努力的让金沛松之流送给你大把的金银珠宝?然后再用他们送给你的钱,努力的还给我吗?” “…………这不是我的错,不是竖琴的错,更不是表演的错。”言外之意,是谁的错你心里清清楚楚。“而且我没有收他的东西。” 48.四十八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然后—— 在章荪兰轻佻地注视下,裴海音慢慢地弯下了腰, 捡起了地板上已经被沾湿的支票。 与此同时, 章荪兰满是鄙视地“哼”了一声。 裴海音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甩了甩支票上的茶水, 慢条斯理地说:“章女士,我不知道您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作为过来人‘好心’提醒我, 那么, 您的忠告我已经收到了。如果您只是想来羞辱我,甚至羞辱我的父母,那么,您的目的也达到了。” “作为一个女人, 我崇敬您的成就,您是众所周知的‘章女士’, 您活出了自己, 不是豪门的附属品。作为一个长辈, 我尊敬您, 从您进门, 该有的礼数我一项都没差——我的父母虽然穷, 爸爸更是重病缠身,但他们把我教养的很好。” 章荪兰定定地看了裴海音几秒钟, 接着嗤笑一声——说话的艺术啊, 明里在褒, 暗处在贬——这不就是在说她虽然事业有成, 腰缠万贯,却没什么教养么? “章女士,您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吩咐的话——” 裴海音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荪兰傲慢地一挑眉,那细长的眼尾又风情又刻薄:“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愿意来就来,喜欢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真以为和棠舟领了个结婚证你就能端女主人的架势了?现在该走的是你!你的父母不是很好吗?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回去跟他们去睡草垛子?!怎么不去嫁给那个穷医生邻居?说到底,你不也是嫌贫爱富吗?” 裴海音微笑了一下,半垂着头将手中的支票给整整齐齐地叠了几折,然后她抬起眼,依然微笑着,声音却冷到了冰点,“章女士,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 说完,裴海音就一把揪住章荪兰的领口,用力一扯——高档丝绸撕裂开来,章荪兰白花花的胸丨口露了出来。 章荪兰尖叫了一声。 玄关处的们黑衣男人听到章荪兰失控的叫声,立刻往客厅里冲。 同一时间,裴海音咬牙切齿地将手中叠得整齐的三张支票塞进了章荪兰藏蓝色的内丨衣里。 “够了吗?” 她用章荪兰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反问对方。 “夫人——” 那些黑衣男人冲到客厅集体愣住了。 “啊——” 章荪兰尖叫着护住胸口,声音处在破音的边缘,对那些男人吼道:“滚!!!” 裴海音冷漠地打量了一番章荪兰,最后她从壁柜里拿出一条水蓝色的围巾,慢慢悠悠地围在了章荪兰的脖颈上,为了防止对方走光,她甚至还帮助对方多绕了几圈。 章荪兰狠狠地看着裴海音——这么多年,都是她在斥责别人,已经没有人敢如此侮辱她了,上一个敢这样做的,还是那个女人。 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不论她再怎么自我强大,都只能是续弦,这辈子她都无法成为结发妻。 结发妻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连她儿子的结发妻都敢羞辱她! 直到那个女人的脸和裴海音的合二为一,章荪兰愤怒地扬起胳膊,一个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但她的这个巴掌没有打成功。 因为当她的胳膊将要落下之时,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开门声。 此起彼伏的:“二少爷。” 紧接着玄关处就传来了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你们……?” 李棠舟一走进客厅,他就住了脚——章荪兰坐在沙发上,裴海音半蹲在沙发前,伸手在帮章荪兰整理着围巾,而章荪兰那玄在半空中的手传递出了全部的信号: 如果不是被他撞到,章荪兰就要下手抽裴海音巴掌了。 李棠舟轻轻拢起眉。 章荪兰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棠舟……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参加客心的宴会了吗?” 李棠舟立马否定,“别别别,我是去参加客航的宴会,那可不是客心的,您最好弄清楚主人公。” 章荪兰很不满李棠舟的回答,她一把推开裴海音,气哄哄地站了起来,“江客航和江客心是亲兄妹,你当我不知道?” 就在章荪兰推裴海音的那一下,李棠舟立刻跑上前,将裴海音给扶住了——她的面容、黑发、肩膀都泛着水光,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蛋,目前没看出来被打的痕迹—— “我要是不回来,章女士是不是准备把天给戳破啊?”李棠舟紧皱着眉心,将视线从裴海音挪到了章荪兰的脸上,“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要是有气就找我来撒,你欺负她干嘛?……恩?” “棠舟!”章荪兰大步走上前去,指着裴海音,质问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跟妈妈说话?” 李棠舟原本是扶着裴海音的,见章荪兰过来,他下意思地就将裴海音给挡到身后了,听完章荪兰的话他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你心里明镜儿一样,我可不是第一天这么跟你说话了。” “棠舟……你不要这么跟妈妈说话啊!”章荪兰嘴角微微抽搐,“你这样太伤妈妈的心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你的,这个女人——” 说着,章荪兰猛地掐住裴海音的胳膊,将她从李棠舟的身后给揪了出来,“你别给我往我儿子后面躲!刚才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棠舟回来了,你就装柔弱了是吧?” 她狠狠地瞪了裴海音一眼,又转向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护着这个女人而伤害我呢?妈妈不是不让你找女人,江客心、何美芸……那么多和你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你不要,就非要找这个只为了钱的女人?” 李棠舟二话不说地从裴海音的身上扯开了章荪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用不着你质疑我的眼光和审美,你也别在这给我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看看现在几点了?”李棠舟用指尖点了点腕上的表盘,“都下半夜了吧,你赶紧回家去——” 章荪兰突然委屈了起来,“你娶了媳妇就不要妈妈了?” “我没说不要你,但是你现在需要先你自己的家——” 李棠舟不再理章荪兰,而是拔高了点音调,“都给我进来!” 玄关处的黑衣男人们立刻冲了进来。 李棠舟回过头,轻轻地拍了拍裴海音的肩膀,温柔地沉声说:“等着我。” 裴海音看着李棠舟在那些男人的跟随下,揽着章荪兰出去了。 她一脸平静地走上楼,将她的书本和常穿的几件衣服都装进背包里,最后从阳台取回她的爱尔兰小竖琴,艰难地抱在怀里,一步又一步地走下楼。 在楼梯的半腰处,李棠舟迎面走来。 他扫了下裴海音怀中的小竖琴和背后的包,面色顿时变得晦暗,他深深地注视着裴海音,“你要做什么?” 裴海音努着嘴:“我要走!” 可李棠舟态度坚决,非要开车送她。 “…………” 反正只是一脚油门的事,裴海音就随他去了。 李棠舟常开的车子虽然不是什么世界限量级超跑,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奔驰,但霸道的车牌号可比什么超跑都吸人眼球——裴海音要是被人看到从这辆车上走下去,那她立刻就会成为学校的头号“风云人物”。 ……虽然她现在也算吧…… 她和金大少的绯闻热度未减,至今仍是学校论坛论坛的头号热帖。 裴海音有时候说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从小到大她的愿望唯有竖琴,可偏偏就让她和这些京城有名的大佬们扯不清道不明的…… 裴海音让李棠舟将车子停在小胡同里——之前保镖们开车送她的时候总停的“老地方”。 趁着没人,裴海音冲下车,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人潮涌动的校门口,一辆红色的超跑划破长空—— 那辆一直飘在学校论坛首页的超跑。 周围的学生们议论纷纷,视线若即若离地往裴海音的身上飘。 身正不怕影子斜,裴海音仰首挺胸地走进学校。 *** 多媒体教室里。 许蓉和米拉已经到了,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裴海音走了过去。 就听到米拉在骂: “草,一群脑残就会在匿名论坛泼脏水,有种来和老娘当面撕啊!气得我胃疼!” 裴海音将背包放到课桌上,关切道:“米拉的胃怎么了?” 许蓉捅了下米拉,非常刻意地使了个眼色。 米拉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裴海音莫名其妙地看着反常的好友们,“你们干什么?尬里尬气的。” “海音!”米拉站起来一把拉住裴海音的手,见周围的空座都没有同学,她才说,“蓉蓉不让我说,可是我觉得这些事不应该瞒着你——” 49.四十九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门口堆了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和一些小包。 裴海音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给她开门的男人。 那男人问:“你是裴小姐吗?” 裴海音如实地点了点头。 “快请进——” 裴海音进门之后,那男人赶忙赔笑, “我老婆带着女儿去超市买零食去了, 她们一会儿才能回来。我和老婆都是外地人, 京城房价太高了, 我们两个掏空所有积蓄才只能买这么一套小双室,见笑了。” 裴海音笑着摇了下头,“不会的。” 大家都是浮华世界中的穷人, 靠自己的双手撑起一个小家,没什么可见笑的。 那男人直入主题:“裴小姐要不要先看看房子?次卧在里面——” 说着他就领着裴海音往里面走去。 清新明亮的小次卧, 窗台上还摆了几盆绿植, 将整间屋子点缀的更加生机勃勃。 裴海音当然十分满意。 按理来说, 两方都称心,那这就是一件一拍即合的事, 但裴海音非常在意门口的行李,她委婉的提出了疑问。 那男人回答:“去年答应了女儿带她去黄山, 但我们夫妻工作太忙了,就没去成, 一直觉得对不住女儿,前几天我们一起请了年假,准备带女儿去黄山那边玩几天。” 裴海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那男人腼腆一笑, “所以,要是可以的话, 还得麻烦你帮我们看几天家呢。” 裴海音笑了一下, “当然没问题。” 然后, 裴海音就和那男人一起去了中介公司,服务人员又重复了一遍合同中的要点,在两方都表示没问题之后,签署了租房合同——裴海音交了房租和押金,房东交了钥匙。 裴海音一路拿着合同回到了学校,许蓉的宿舍空无一人——钢琴专业的同学们应该都去上课了。 她打开背包,将合同放了进去—— 同时,她的目光扫到了背包夹层的红色的一角。 她捏住红色的一角,慢慢地将那个物品抽了出来。 喜气的大红色,三个字象征着两个年轻人共赴美好的未来。 ——结婚证。 打开。 两个人的合照。 持证人:裴海音。 裴海音看了一眼合照上的李棠舟,脑海中一下子闪过很多画面——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他们结婚又分手—— 他们的过往,真是又荒谬又荒唐。 她立马浑身不自在地将结婚证又塞回了包里。 她给许蓉发了一条微信后,就抱起她的爱尔兰小竖琴离开了音院的女生宿舍。 裴海音将爱尔兰小竖琴抱到租的房子——门口的行李消失了。 她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看来夫妻俩已经带着女儿踏上去黄山的路了。 裴海音的晚餐是冰箱里房东剩下的饼。 他们一家人几天之内不会回来,如果裴海音不吃就只能浪费掉。 收拾完冰箱里的东西,裴海音去了第一医院。 在裴父的加护病房里,她不仅见到了父母,甚至还见到了她的妹妹裴雨沁——因为高三学业繁忙,姐妹两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裴雨沁一见到裴海音就抱了上去,叽叽呱呱地侃天说地。 裴海音时不时就被裴雨沁逗得捂嘴大笑。 而裴父就一脸慈祥地望着他的两个女儿,裴母坐在病床旁微笑着削苹果。 每当看到家人们发自内心的笑容,裴海音就会对李棠舟有一些感激之情——不管他是不是逼迫着她交换了婚姻,但他确确实实地给了她实质上的帮助,帮助她保护了她的家人。 十点多的时候裴海音去了趟住院部前台,询问今天是不是陶宁医生值班。 得到小护士否定的答案之后,裴海音准备离开医院了。 她刚转身走了没多远,就隐隐约约的听到小护士们说着: “对啊,就是那天……” “……我看着好像,应该就是他吧……” “…………怪不得突然换的起肝了……” 裴海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医院。 她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了,只要家人健康快乐,流言蜚语无法伤害到她一丝一毫。 *** 离开了李棠舟的裴海音,生活又回到了以前。 每天不会再有贴心的佣人伺候她、对她言听计从,不会再有几辆豪车等着她,更不会有一群保镖对着她恭敬地喊“夫人”。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怀念那段时光。 那确实很梦幻,但梦幻的太过于失真。 她还是喜欢每天早晨自己做一点粥,步行去学校,并用竖琴的声音奏响独属于她的号角。 选拔的日子越来越近,裴海音在学校练习的也越来越晚。 往往到家都快要午夜了。 好在租的房子离学校不算远。 深夜,裴海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裴海音打开自己次卧的门,习惯性地想去按墙壁上的房灯开关。 她刚往屋子走了两三步,“咔哒”一声,房门就在背后关上了。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裴海音已经意识到屋子里有人提前埋伏着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身体本能的求生欲让她用最快的速度扑到了门边,双手在黑暗中摸索到了门把,她用力地摇晃着门把,在房门马上要被打开的一瞬间—— 有人按住了她的手。 裴海音甚至能在漆黑又寂静的环境中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这种恐惧感和压抑感禁锢着她。 狠狠的。 毫不留情的。 裴海音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她现在需要和对方进行谈判,至少她不能让对方杀掉她。 她尽可能的稳住声音,让它不要那么颤抖,听起来有点底气:“你想干吗?是想要钱吗?我老公很有钱,真的,只要你别动我,只要你放了我,我们会给你很多很多钱——” 裴海音如实地点了点头。 “快请进——” 裴海音进门之后,那男人赶忙赔笑,“我老婆带着女儿去超市买零食去了,她们一会儿才能回来。我和老婆都是外地人,京城房价太高了,我们两个掏空所有积蓄才只能买这么一套小双室,见笑了。” 裴海音笑着摇了下头,“不会的。” 大家都是浮华世界中的穷人,靠自己的双手撑起一个小家,没什么可见笑的。 那男人直入主题:“裴小姐要不要先看看房子?次卧在里面——” 说着他就领着裴海音往里面走去。 清新明亮的小次卧,窗台上还摆了几盆绿植,将整间屋子点缀的更加生机勃勃。 裴海音当然十分满意。 按理来说,两方都称心,那这就是一件一拍即合的事,但裴海音非常在意门口的行李,她委婉的提出了疑问。 那男人回答:“去年答应了女儿带她去黄山,但我们夫妻工作太忙了,就没去成,一直觉得对不住女儿,前几天我们一起请了年假,准备带女儿去黄山那边玩几天。” 裴海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那男人腼腆一笑,“所以,要是可以的话,还得麻烦你帮我们看几天家呢。” 裴海音笑了一下,“当然没问题。” 然后,裴海音就和那男人一起去了中介公司,服务人员又重复了一遍合同中的要点,在两方都表示没问题之后,签署了租房合同——裴海音交了房租和押金,房东交了钥匙。 裴海音一路拿着合同回到了学校,许蓉的宿舍空无一人——钢琴专业的同学们应该都去上课了。 她打开背包,将合同放了进去—— 同时,她的目光扫到了背包夹层的红色的一角。 她捏住红色的一角,慢慢地将那个物品抽了出来。 喜气的大红色,三个字象征着两个年轻人共赴美好的未来。 ——结婚证。 打开。 两个人的合照。 持证人:裴海音。 裴海音看了一眼合照上的李棠舟,脑海中一下子闪过很多画面——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他们结婚又分手—— 他们的过往,真是又荒谬又荒唐。 她立马浑身不自在地将结婚证又塞回了包里。 她给许蓉发了一条微信后,就抱起她的爱尔兰小竖琴离开了音院的女生宿舍。 裴海音将爱尔兰小竖琴抱到租的房子——门口的行李消失了。 她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看来夫妻俩已经带着女儿踏上去黄山的路了。 裴海音的晚餐是冰箱里房东剩下的饼。 他们一家人几天之内不会回来,如果裴海音不吃就只能浪费掉。 收拾完冰箱里的东西,裴海音去了第一医院。 在裴父的加护病房里,她不仅见到了父母,甚至还见到了她的妹妹裴雨沁——因为高三学业繁忙,姐妹两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50.五十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裴海音默默地提了一口气。 “李……李李李……” 她“李”了半天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除了“李棠舟先生”, 其他所有的称呼她都叫不习惯——但在她父母的面前,她怎么可能叫自己的丈夫为“李棠舟先生”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她和李棠舟的关系无比生分吗? “你这孩子!”裴母从病床边大步走了过来,并一把拉过裴海音的双手,用力拍了一下, 责备道:“见到姑爷连话都不会说了吗?李什么李?怎么还大起舌头来了?” 裴海音轻轻地咽了咽口水。 裴母看了一眼站在裴海音身后的陶宁, 又看向裴海音,顺着握住裴海音双手的姿势, 将对方手中的袋子接到了自己的手中, 一边打开看一边继续责备:“让你去帮我买条裙子怎么这么慢啊?幸亏我让陶宁陪着你一起去了, 否则放你自己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来呢。” 裴海音在裴母接过袋子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母亲是在帮她解围——尽管陶宁送给她的长裙是作为新婚礼物的,尽管她和陶宁之间干净清白, 但落在李棠舟的眼中, 也许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众所周知,她和陶宁是青梅竹马的老邻居, 就算没有情愫在,也有友情甚至亲情。固然他们之间坦坦荡荡, 但卒然被李棠舟撞破, 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解释清楚的。 李棠舟依然插着裤兜,保持原来的姿势—— 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幕,他加大了唇角的上挑幅度。 一直躺在病床上病病殃殃的裴父咳嗽了几声, 颤颤巍巍地说:“走廊的空气太阴了, 我不舒服, 都进来,把门关上。” 裴父都这么说了,最后进来的陶宁赶忙关上了门。 “陶宁哥,你坐吧。”裴海音轻声说了一句,就走到了病床边,帮着裴父整理枕头、擦脸——她当然知道李棠舟的目光是一错不错地黏在她的身上,紧紧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 明明她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啊…… 裴家父母自然嗅到了空气中尴尬的味道——裴母知趣地抢过裴海音手中的毛巾,“我来吧——”并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现在应该做事的可不是伺候她的父亲。 裴海音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李棠舟的面前,脑袋微低着。 “李……李……”裴海音决定放弃称呼对方了,直接问:“你怎么来了?” 李棠舟只是轻轻地呼吸,不语一字。 两分钟过后,一直微垂着脑袋的裴海音才试探着抬起脸,与李棠舟对视。 只见对方的眉心若即若离地皱着,又过了许久才一字一顿地说: “难道我不可以来看望岳父岳母吗?” 裴海音近乎于条件反射般地摇了摇头,她又怕李棠舟误会了她的意思,补充了一句:“可以。” “海音。” 他朝她伸出手。 裴海音呆呆地看着他那细长又苍白的手。 要……要干吗? “…………” 李棠舟不动声色地抓起裴海音的一只手就握进掌心里。 他的手可真凉,尤其是指尖,冰冷冰冷的。 裴海音的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几秒之后,她就放弃了挣扎——她的父母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在父母面前,就算是做戏也要做下去啊,裴海音崩溃地想。 她不满地抬起眼,李棠舟已经侧过脸,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竟然开始四处看起风景来了。 裴海音背对着她的父母,有些委屈地嘟起嘴——李棠舟明摆着就是在欺负她啊,知道在父母的眼前,无论他怎么肆无忌惮地做过分的事,她都不可能有任何表示的。 太坏了! 虽然李棠舟的视线是对准了窗外,但他眼角的余光可是将每个人的反应给尽收眼底。 陶宁就用那种又落寞又痛心的表情凝视着裴海音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裴海音被李棠舟拉到了裴父的病床前,他浅笑着说:“爸、妈,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接下来还有点事,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好好好。”裴家二老笑脸盈盈,“你们注意安全。” 然后,李棠舟紧紧握住裴海音的手,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一瞬间,陶宁立刻愣愣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甚至连后背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因为在小夫妻离开的前一秒,李棠舟似笑非笑地眯了下眼角,看了他一眼。 只有一眼,但那却是撕去了伪装的假面,陶宁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所有细致入微的表情——那是充满了不悦、不满、不爽、不痛快的——对于陶宁来说,一切都可以汇成一个词语:恐吓。 对方在恐吓他。 明晃晃又赤丨裸丨裸的恐吓! *** 一出了裴父的加护病房,裴海音就开始用力挣脱着李棠舟,她不敢大声,怕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力——尽管李棠舟如此大摇大摆地牵着她到处走已经超级吸睛了——她只能小声嘀咕:“放开我……你放开我……放开我的手……” 裴海音用另外一只手去掐李棠舟的胳膊,两个人扭扭捏捏、拉拉扯扯地到了医院的大堂里。 潘建伟急急忙忙地从远处跑来,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近乎是点头哈腰,“李总,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李棠舟紧锁着眉头,只送给了潘建伟一个字,掷地有声: “滚!” 对于李棠舟的命令,那个副院长只能无条件服从,于是他“滚”了。 这一来一去,目光越来越多,裴海音无奈地放开了手,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医院。 刚一走出医院的大堂,裴海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挣脱,最后甚至都带着点哭腔了:“你……你放开我……你现在还在热搜挂着呢,我不想上……我们会被拍的……” 李棠舟这才停住脚步,并松开了裴海音的手——她立马撤退了三步,和他保持了有快两米的距离。 他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想被拍吗?” 裴海音二话不说地就摇起头。 李棠舟快速走了两步,不由分说地一把抓起裴海音的手,力道很大也很强硬:“你不想,就没人敢!” “…………” 裴海音欲哭无泪地被李棠舟连牵再抱地拽到了停车场——远远的她就看到他的那辆看似普通其实很不普通的黑色奔驰。 随后,她就被对方给塞进车子里。 一路无言,风驰电掣。 李棠舟都快要将车开得飞起来了,裴海音紧紧攥着安全带,浑身上下发着抖——她害怕,她怕这个恐怖的车速,更怕开车的人。 “北府”的审查是无比严苛的,但这个车牌号就是免查令牌——连拦截的人都没有,车子畅通无阻地飙进了家里的停车库。 裴海音牢牢抱着自己的脑袋。 她发誓,下辈子都不要坐李棠舟的车了! 车门被人打开,她的手腕再一次被人握住。 裴海音抬头,恐惧地看着李棠舟,并用力地往后缩着。 几秒钟之后,她就被李棠舟给抱下车了。 “你放开我!”裴海音那一双大白腿就在空气中乱踢了起来,“我没残疾,会自己走路!” 李棠舟没有坚持己见,而是顺着裴海音的意思将她放了下来。 裴海音咬着唇角被李棠舟拽上二楼。 裴海音更加害怕了——如果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惹到他了,那么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至于为什么惹到了他,她当然一清二楚。 可是,要怎么解释呢?会不会越解释越混乱? “我我我……” 距离卧室越来越近,裴海音就越来越抗拒,胡言乱语的解释,“陶宁是我的哥哥……他是哥哥……” “闭嘴!” 李棠舟阴阳怪气地说,“不许你叫他哥哥!” “…………”裴海音委屈。 两个拉扯着到达卧室的房门之前,裴海音甚至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李棠舟胸口的闷气越积越多。 该死的裴海音,你想得可真美! *** 裴海音一走出别墅,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要说她不后怕,是不可能的—— 那不是陶宁哥,是李棠舟…… 惹了对方,她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很惨!但她没有后悔刚刚说过的话,那是她憋在心里,早就想说的——她总要对李棠舟说出来的话! 夜风飘来,玉兰的清香依旧如故。 裴海音大步凛然地走出花园的大门。 这是她嫁给李棠舟之后第一次—— 第一次没有豪车和保镖等候她的出行。 “北府”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别墅区,别说每家每户特立独行的装修审美,只论道路两旁的绿化区,就已经让外面拍马不及。 裴海音艰难地抱着爱尔兰小竖琴——虽然是小竖琴,但也有将近一米高,又怕伤到琴弦,所以她抱起来是略吃力的。 不过这些都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但是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她还没有走出“北府”,就被后面追过来的人给捉住了。 裴海音看着路灯下有些气喘吁吁的男人,睁大了眼睛——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当她毫不留情地说了“再见”之后,对方竟然还会理她…… 他现在难道不应该正生气吗? 还是那句话,他可是李棠舟啊,是堂堂的李二少…… 就在几分钟之前,她好像……刚甩了他吧? 他竟然还会理她?! 连裴海音都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然而,当裴海音看到李棠舟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喉咙都跟着一紧——这个世界又正常了…… 因为对方的情绪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李棠舟根本不容裴海音的抗拒,直接将小竖琴抢了出来,放到了地上——动作虽然谈不上粗暴,但也不怎么怜香惜玉——小竖琴的底座刚一触到路面,就歪斜到了一边。 “琴!我的琴!” 裴海音立马伸出手想要去摸小竖琴。 下一秒,裴海音就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担心竖琴的时候了——她伸在半空中的手已经被人给握住,再被对方挂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顺势一抄,她的身体就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打横抱了起来。 “…………”裴海音一抬眼就能看到李棠舟那近在咫尺的下颌线——和他的手一样,精美的像个艺术品——她挣扎着倒腾了几下腿,“你干什么?放我走——” 51.五十一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叮咚——”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越按越快。 从楼上阳台到楼下玄关处, 短短的几分钟,裴海音的脑海中却浮现了无数种的场景。 豪门恩怨?职业绑匪? 站在玄关处的裴海音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并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但这些都不足以缓和裴海音的紧张感。 “李棠舟!” 浑厚又沉稳的女人声。 裴海音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慢慢打开了入户门。 近乎是同一时间, 从门外呼啦啦地闯进来四五个黑衣男人—— 裴海音下意识地退后了好几步。 从那群黑衣男人之后走出的是一位妆容精致、雍容华贵的女人。 刚才在楼上裴海音只能看到剪影,现在这一刻她才认清楚这个女人是谁。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除了那眉梢眼角和李棠舟相差无几的神态,她更多的是在电视和报纸的经济和时事板块见到对方的尊荣—— 章荪兰。 李棠舟的亲生母亲。 她是大名鼎鼎的“李夫人”,更是一位投资经商毫不含糊的女强人。 这是裴海音第一次见李棠舟的母亲, 尽管对方是不请自来的, 但她从小就十分尊敬长辈,不管出于什么礼数总该她先打招呼的,于是她礼貌地笑了一下,“夫人, 您请进——” 章荪兰将目光砸到裴海音的脸上——自上而下,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审视,“棠舟呢?” 裴海音从善如流地说了一句既体面又无用的回答:“他不在家。” “哦, 不在家是吧——”章荪兰绕过裴海音, 自顾自地走进了客厅——这个时候那些黑衣男人们已经将入户门给关上了。 裴海音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章荪兰往客厅里走。 章荪兰仰头挺胸地端坐到了沙发上,笑容不变:“知道我是谁吗?” “恩。”裴海音从茶几桌上拿起一只精致的茶杯, 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茶水,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章荪兰,“我想, 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章女士。” 章荪兰依然用复杂的眼神审视着裴海音——睡袍和居家鞋, 仅仅从这两个简单的讯息, 她就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就是裴海音。 她只用一只手接过裴海音递过来的茶杯,一口都没喝,随手就放到茶几桌上,由于当真是很随便,连茶水都从杯边洒了出来。 “棠舟能去哪里?真当我不知道吗?我生的儿子,我对他一清二楚。可你呢?你似乎对你的男人一点都不了解啊。” 裴海音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说实话,章荪兰这话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章荪兰轻轻挑了挑眉梢:“你是不是觉得有棠舟罩着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起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美梦?是不是觉得,棠舟对你真爱无敌,甚至都敢背着他父亲和我去跟你领结婚证,所以将来李家的天下有你的一份?” 裴海音摇了摇头。 “这个头摇的不诚实。” 章荪兰唇角微微浮动,虽然眼底没有笑意,但面上确实在浅笑——讽刺失败者的高傲且蔑视的笑容。 “确实,棠舟本身的能耐已经够大了,但他目前为止还翻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从你们领证的第一天,我就已经接到确切的消息了。但是我没有管他,知道为什么吗?” 裴海音想了想,如实地摇头,“不知道。” “因为我的儿子和大部分二代公子不一样,他喜欢在外面鬼混,但他很少和女人鬼混——绝大多数都是娱乐圈那些燕燕莺莺碰瓷他罢了——所以他找了个你,我甚至觉得身边有个女人陪他也是不错的结果,至于是包养还是结婚我根本不在乎,反正,迟早都是要各归各位的。” “事实也证明了我的想法,棠舟确实没把你当成一回事,甚至结婚了都没有把你带回去给他父亲和我看一眼。结婚证,不过就是那废纸一张。” 裴海音微微低着头,眼珠转了一转。 章荪兰真是话术高手,字字诛心。 “而且你实在是不争气!这才几个月啊,你连个男人都拴不住?竟然还能让他像单身的时候夜不归宿?江客心一回国,你就放他去参加她的宴会?”章荪兰淡然浅笑,微扬的尾音似乎还真的有一些赞许,“也许你是一个可以摆正自己地位的女人吧。” 江客心? 裴海音从记忆中搜索了一轮——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所以现在对于你来说,首当其冲的任务就是赶快给棠舟生个儿子。”章荪兰慢悠悠地撩了下眼皮,“永远不要迷信一个男人的情话,尤其是像棠舟那样背景的男人。只有儿子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救命稻草,唯一的救命稻草!就算棠舟不要你的那一天,我们李家也绝不会不承认孙子的,他有名正言顺的财产的继承权!也许将来你不会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但作为他的生母,你会一生荣华富贵,会有用不完的钱。” 裴海音轻轻皱了皱眉。 章荪兰扬起一个亲切的笑容:“想必这也是你父母将你卖给棠舟的最终目的吧。” 到这里,裴海音突然笑了起来,礼数周正,“抱歉,章女士,我有些听不懂你的意思。”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章荪兰姿态优雅地从茶几桌上端起刚才裴海音给她倒的茶水,只用余光瞥着裴海音,然后,她冷笑着站起身,将手中的茶水对准裴海音的脸蛋一泼而尽。 裴海音没有任何的失态,她只是闭了闭眼,甚至都没有用手去挡、去擦。 “哎呀,看我不小心的,真是对不起。” 章荪兰古里古怪地笑了一声,然后她做了一件让裴海音的心里防线再也无法牢固的事—— 她翻开自己的手包,漫不经心地抽出来三张支票,狠狠地扇在了裴海音的脸上。 “够了吗?” 这动作真是看起来又暧昧又不知所云。 “你为什么就不穿我给你买的裙子呢?” 李棠舟说的是事实。 除了试穿的那天,之后的日子里,裴海音依然每天穿着自己那几套衣服。 但裴海音完全摸不透李棠舟为什么要问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 “…………”她也不想回答李棠舟。 裴海音满脑子都是章荪兰的话语和嘴脸,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李棠舟! “你不会还在想着还钱的事吧?”李棠舟轻声说,“想着拿了我送给你的东西,欠给我的钱就更多了?” 裴海音顿时停下了反抗的动作。 她被李棠舟猜中了心思。 “裴海音。” 李棠舟漫不经心地叫了她的全名,停顿了几秒钟,声音清冷:“那是我送给李太太的礼物,裴小姐没有任何资格拒绝。” 裴海音愁眉苦脸。 好一个李棠舟,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他这是在堂而皇之地提醒她,他们已经结婚了的既定事实! 裴海音气呼呼的,但声音里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委屈:“知道了……” 李棠舟勾起嘴角,轻轻地摸了摸裴海音顺滑的长发,然后他突然倾身凑近了裴海音,嘴唇对准了她的耳畔,轻轻地吹了吹气,似吻非吻地低笑了一声:“那李太太什么时候让我抱呢?” 裴海音立刻像触了电门一样,毫不留情地一肘子捅到李棠舟的心窝处,从楼梯上窜了出去。 由于裴海音冲的太快了,在崭新的楼梯地板上滑了一下,幸亏她机灵地直接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才没有来个滚楼梯。 李棠舟撑住身旁的楼梯扶手,眉头紧皱地捂住胸口——这女人下手可真够重的…… 裴海音已经从楼梯上站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下去,在楼梯的尽头,她回过头。 李棠舟正好抬起眼睛,他的目光汇聚在裴海音惊慌失措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裴海音连连道歉,但她也在慢慢地往后挪去。 李棠舟一错不错地盯着裴海音,将捂心口的手朝裴海音的方向伸了过去—— “来,海音。”他说。 裴海音摇着头,下意识地往后退着。 李棠舟的表情变得阴鸷又冷漠,他放下手,缓慢低沉的声音就像轻轻流过的红酒:“你就这么害怕我?” “…………”裴海音停下蹭向门口的腿,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李棠舟——她已经顾不得忌惮对方,更顾不得她说完后面的话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再一次把对方给惹了: “我当然怕你,李棠舟先生,从一开始就是。” 李棠舟静静地看着裴海音,过了好几秒钟,他才轻声问:“和我结婚就让你这么难受?我对你不好吗?” “好!当然好了!”裴海音朗声肯定着,并大笑了一声,“让我住在这‘金砖碧瓦’的房子里,每天让我连一个轮胎都买不起的车接送,有全阿姨那么好的佣人伺候着我,送了我半个衣帽间的新衣服,甚至你都不出去玩了,就在家陪着我。你可是李棠舟啊,是人人想巴结、想碰瓷的李二少啊,竟然对我做到如此——我就是那飞上枝头的野丨鸡……” 野丨鸡? 李棠舟眯了下眼角。 “我可不就是野丨鸡么?李棠舟,成为你的妻子,我,裴海音,配吗?” “你知道的,我不想结婚,不想嫁给你。为此我还曾不知廉耻的向你提出做你的什么都可以,甚至是被世人唾弃的情妇,可是你坚决不同意。而你不愿意的事,我又有什么抵抗的能力呢?更何况当时你是我们全家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么我只能服从你的一切决定——嫁给你,和你结婚。” “当我拿着你给我的银丨行丨卡,插丨进自动取款机,看到那些让我眼花的‘0’,我的腿一软,差点跪在银行里——随后我就被银行的保安们给抓走了,艰难的解释了半天他们才相信我,相信那些钱是我的——” 泪珠从眼眶哗哗地落下,裴海音委屈地咬了咬唇,“我还没走出屋子,就听到他们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含沙射影我是出去卖的——如果不是卖的,这么年轻的学生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只有那个瞬间,我对你是感恩的,正因为你的强硬,我不得不嫁了你,这时候我可以自己立个牌坊——我不是出来卖的,我签了结婚协议,我是合法的!” 李棠舟沉默了一会儿,单刀直入地问:“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什么意义呢?”因为抱着小竖琴,裴海音不方便擦眼泪,就只能迫使自己将后面的泪水都咽进肚子里,她抬起头,“我不愿意狗仗人势,更不愿意自不量力,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到底配不配!” “我和你在外面包养的其他情妇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丢人现眼、见不得人的,哦不对……”裴海音嘲弄地笑了笑,“还是有一个区别的,我有她们都没有的结婚证,那个废纸一张的结婚证!”——前面她还能稳住情绪,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在吼。 “外面?其他?情妇?”李棠舟眼神冷硬地盯着裴海音,“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么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网上?我妈?” “好吧,那你就是没有。”裴海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和我有什么关系么?我并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欠给你的钱。” 李棠舟顿时觉得胸口堵上来一阵闷气——他看得出来,裴海音是发自内心的不在乎,一个女人竟然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在外面究竟有没有情妇,有多少情妇。 这只能证明一点:她根本没把这个男人当成心爱的丈夫。 换一种说法就是:她不想当这个男人的妻子,她想离婚! 李棠舟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种失败——他拿宝贵的婚姻都套不住一个他想套住的女人。 “对不起,李棠舟先生。”裴海音轻轻地开口,“你母亲章荪兰女士对我的羞辱使我更加看清楚现实。欠给你的钱,我一定会一分不差的还给你,再见!” 说完,裴海音就转身离开了她住了将近四个月的别墅,动作无比迅速,最后轻手轻脚地关上入户门。 “…………” 反正只是一脚油门的事,裴海音就随他去了。 李棠舟常开的车子虽然不是什么世界限量级超跑,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奔驰,但霸道的车牌号可比什么超跑都吸人眼球——裴海音要是被人看到从这辆车上走下去,那她立刻就会成为学校的头号“风云人物”。 ……虽然她现在也算吧…… 52.五十二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虽然她现在也算吧…… 她和金大少的绯闻热度未减, 至今仍是学校论坛论坛的头号热帖。 裴海音有时候说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从小到大她的愿望唯有竖琴, 可偏偏就让她和这些京城有名的大佬们扯不清道不明的…… 裴海音让李棠舟将车子停在小胡同里——之前保镖们开车送她的时候总停的“老地方”。 趁着没人, 裴海音冲下车,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人潮涌动的校门口, 一辆红色的超跑划破长空—— 那辆一直飘在学校论坛首页的超跑。 周围的学生们议论纷纷, 视线若即若离地往裴海音的身上飘。 身正不怕影子斜, 裴海音仰首挺胸地走进学校。 *** 多媒体教室里。 许蓉和米拉已经到了, 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 不知道在看什么。 裴海音走了过去。 就听到米拉在骂: “草,一群脑残就会在匿名论坛泼脏水, 有种来和老娘当面撕啊!气得我胃疼!” 裴海音将背包放到课桌上,关切道:“米拉的胃怎么了?” 许蓉捅了下米拉,非常刻意地使了个眼色。 米拉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裴海音莫名其妙地看着反常的好友们,“你们干什么?尬里尬气的。” “海音!”米拉站起来一把拉住裴海音的手, 见周围的空座都没有同学,她才说,“蓉蓉不让我说,可是我觉得这些事不应该瞒着你——” 裴海音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 “现在的你只有三种办法——”米拉神秘兮兮,“第一,你直接去找那个金大少,让他帮你澄清。最简单粗暴可也最不现实。第二, 我们一起找到真相, 学校里到底是谁被金大少给包养了?才能让他的超跑频频出现在学校?还把脏水泼给你!第三, 一不做二不休, 上报给学校,让学校出面把论坛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都删个一干二净!” “…………”裴海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们喜欢议论就去议论咯,这些东西挺无聊的,大家都是学音乐的,还不知道最后靠的还是专业能力?” “话虽如此……”米拉心疼地摸了下裴海音的脸,“只是我们海音又受委屈了……” “我不觉得这算委屈啊。”裴海音轻笑了一声,“相信我会用竖琴让他们所有人都闭上嘴!” 一直默不作声的许蓉突然拍了几下手,“这句话我喜欢!看似平平淡淡,实则霸气外漏!好样的,海音,我们就用专业能力让那些泼你脏水的人无话可说!” 然后三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致高涨地开始了新一天的课程。 上午是大众音乐课,下午没有课——裴海音、米拉、许蓉,三个人来到了三号练习室。 她们的专业分别是竖琴、长笛、钢琴。 三个人的练习曲是《莫扎特C大调长笛与竖琴协奏曲》。 第三乐章。 三种乐器的声音碰撞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兼容性,它们产生的是最美妙的化学反应——轻快又活泼,足以洗涤掉所有的烦恼,剩下的只有愉悦。 沉浸在音乐中的三个人忘记了时间。 等到裴海音和许蓉感觉到手指痛,米拉快要没气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落幕。 三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地来到了校门口。 许蓉突然吹起八卦的口哨。 裴海音笑嘻嘻,十分狡黠。 米拉难得害羞了起来,嗔怪她们:“干什么!” “哎呦~”许蓉对米拉飞了飞眼,“还来接你下课哦~好恩爱哦~~” 裴海音附和:“对呀!” “谁来接我们啊!单身狗羡慕死你了!” 裴海音继续附和:“对啊对啊!” “你们两个死丫头!”米拉笑着骂了一句,转身就往路边跑了过去—— 一个身形高大、穿着运动装的男人笑着牵起米拉的手,两个人回头对裴海音和米拉摆了摆手。 目送走了米拉和她体育学院的男友,许蓉看了看裴海音,可怜巴拉的,“得了,咱们两个单身狗,就此别过吧——” 裴海音外宿,而许蓉是住学校宿舍。 裴海音被许蓉的表情逗得大笑起来,“拜拜,我的蓉蓉~~” 许蓉转身回学校。 裴海音则笑着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等她走到路边,她嘴边的笑容就彻底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已经看到路边高大的杨树下倚站着一个男人。 朔风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嘴里的香烟在朦胧的夜色里忽明忽灭。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 裴海音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 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过来干吗?” 那男人将唇上的香烟捏在指尖,轻轻地反问她:“你说呢?” 裴海音摇了摇头。 他朝她伸出了手。 上一次在医院,她确实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是现在,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裴海音扁着嘴巴:“……会被看到的。” 李棠舟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海音,几秒钟之后他挑眉轻笑,慢慢放下了伸在半空中的手,转过身的同时说:“那走吧——” 就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诞生了——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 裴海音跟在李棠舟的身后,“你没开车吗?” 李棠舟的声音从前面随风飘来:“显而易见。” “…………” 裴海音非常讨厌现在的感觉。 ——男生接女生下课,两个人在路上走。 就像米拉和她的男友一样…… 这也太像一对情侣了吧! 还不如开车呢! 李棠舟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和裴海音面对面,“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他为什么不开车?现在的我们可真像一对恋爱中的男女朋友啊。” 裴海音睁大眼睛。 他怎么知道的! “可是,裴海音小姐,你要弄清楚一点。我们和你的朋友是完全不同的,他们才是情侣,而我们……”李棠舟的嘴角微微翘起,“……是夫妻。” 裴海音:“…………” 然后她的一只手就被李棠舟给紧紧地握住了。 两个人就肩并肩、手牵手,慢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 裴海音的脑子中一团浆糊。 她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她不是已经对李棠舟说了“再见”吗? 她又不是没在外面的场合遇到过李棠舟,就说那次在神农庄园。 网上热搜的那些照片——他那胜券在握的气势都快要炸破屏幕了,连身边的空气都在传递着“李棠舟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信号。 这样的李棠舟为什么还会理她? 尤其是在她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之后?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废纸一张”的结婚证? “叮叮叮——” 李棠舟的手机铃声拉回了裴海音混乱的思绪。 李棠舟“喂?”着接起电话。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裴海音,“哪?……当然在一起啊……都有谁?……你别是帮江客心套路我吧?……那我问问她……” 李棠舟放下手机,对裴海音说:“彦冰摆了个局,让我带你一起去,你想去吗?” “…………”裴海音小声嘟囔,“我不会玩你那些……” 李棠舟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带你去玩?这个时间肯定是吃饭啊。” 裴海音内心是很想拒绝的…… “只有几个朋友。” ——李棠舟都这么说了,她再拒绝是不是太说不过去? 裴海音点了点头。 李棠舟举起手机,继续打电话:“行,我一会儿就带她过去。我们事先说好,别让他们带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出现。” “李……李李李……” 她“李”了半天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除了“李棠舟先生”,其他所有的称呼她都叫不习惯——但在她父母的面前,她怎么可能叫自己的丈夫为“李棠舟先生”呢?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她和李棠舟的关系无比生分吗? “你这孩子!”裴母从病床边大步走了过来,并一把拉过裴海音的双手,用力拍了一下,责备道:“见到姑爷连话都不会说了吗?李什么李?怎么还大起舌头来了?” 裴海音轻轻地咽了咽口水。 裴母看了一眼站在裴海音身后的陶宁,又看向裴海音,顺着握住裴海音双手的姿势,将对方手中的袋子接到了自己的手中,一边打开看一边继续责备:“让你去帮我买条裙子怎么这么慢啊?幸亏我让陶宁陪着你一起去了,否则放你自己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来呢。” 裴海音在裴母接过袋子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母亲是在帮她解围——尽管陶宁送给她的长裙是作为新婚礼物的,尽管她和陶宁之间干净清白,但落在李棠舟的眼中,也许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众所周知,她和陶宁是青梅竹马的老邻居,就算没有情愫在,也有友情甚至亲情。固然他们之间坦坦荡荡,但卒然被李棠舟撞破,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解释清楚的。 李棠舟依然插着裤兜,保持原来的姿势—— 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幕,他加大了唇角的上挑幅度。 一直躺在病床上病病殃殃的裴父咳嗽了几声,颤颤巍巍地说:“走廊的空气太阴了,我不舒服,都进来,把门关上。” 裴父都这么说了,最后进来的陶宁赶忙关上了门。 “陶宁哥,你坐吧。”裴海音轻声说了一句,就走到了病床边,帮着裴父整理枕头、擦脸——她当然知道李棠舟的目光是一错不错地黏在她的身上,紧紧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 明明她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啊…… 裴家父母自然嗅到了空气中尴尬的味道——裴母知趣地抢过裴海音手中的毛巾,“我来吧——”并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现在应该做事的可不是伺候她的父亲。 裴海音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李棠舟的面前,脑袋微低着。 “李……李……”裴海音决定放弃称呼对方了,直接问:“你怎么来了?” 李棠舟只是轻轻地呼吸,不语一字。 两分钟过后,一直微垂着脑袋的裴海音才试探着抬起脸,与李棠舟对视。 只见对方的眉心若即若离地皱着,又过了许久才一字一顿地说: “难道我不可以来看望岳父岳母吗?” 裴海音近乎于条件反射般地摇了摇头,她又怕李棠舟误会了她的意思,补充了一句:“可以。” “海音。” 他朝她伸出手。 裴海音呆呆地看着他那细长又苍白的手。 要……要干吗? “…………” 李棠舟不动声色地抓起裴海音的一只手就握进掌心里。 他的手可真凉,尤其是指尖,冰冷冰冷的。 裴海音的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几秒之后,她就放弃了挣扎——她的父母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在父母面前,就算是做戏也要做下去啊,裴海音崩溃地想。 她不满地抬起眼,李棠舟已经侧过脸,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竟然开始四处看起风景来了。 53.五十三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裴海音抱紧被子盯着看不清纹路的天花板——她和李棠舟之间这种畸形的状态究竟还要持续多久?说夫妻不是夫妻,说恋人不是恋人, 说朋友不是朋友, 说仇人不是仇人…… 说陌生人吧,也不是陌生人…… 大概只有她把欠李棠舟的钱还上之后, 他们才能正式结束现在的混乱关系吧。 学校的选拔比赛已经确定了下周四,不足一周的时间。 裴海音一如既往地刻苦练习竖琴——重复着十几年来她每天都要进行的事情。 以前在“北府”的时候, 李棠舟命令保镖送裴海音, 现在搬出来了, 他就亲自上阵了…… 裴海音明里暗里拒绝了好多次,她不知道步行就十几分钟的路程究竟有什么好送的。 可李棠舟显然对某些事情有着近乎于偏执般的执着…… 胳膊扭不过大腿, 还是那句话——反正就是一脚油门的事, 裴海音虽然无奈,但也只能随着李棠舟。 那辆红色的超跑依然经常出现在音院附近。 每出现一次,裴海音就会在学校内部论坛上霸一波版面。 而今天,论坛上的焦点人物终于换了个人, 不再是裴海音—— 竖琴专业课的课间休息时间,许蓉和米拉风一般的从外面跑进音乐教室—— “海音, 大提琴首席定下来了, 你知道吗?” 裴海音放下手中的谱子, “恩?定下来了吗?” “就在刚刚,学校发的通报。”许蓉凑到裴海音的耳边, 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是舒亦珊!” 裴海音费解地歪了一下脑袋。 为什么会选了舒亦珊? 大提琴专业, 论外貌气质她确实数一数二, 但论专业课成绩……她最多只是个中上等吧?入选交响乐团是情理之中, 但她的水平明显无法胜任首席之位。更何况那是奥地利国际音乐大赛啊,舒亦珊怎么可能做首席呢? 系里怎么想的? 学校竟然也同意他们这么胡来? 米拉气的快冒烟儿了,“卧槽,我真是服!论坛上都炸锅了!学校为了钱和势,简直6666!” 裴海音拿出手机,登陆上了她好久都没上过的校内论坛。 首页一片飘红热帖。 排名第一的—— 主题:舒亦珊是靠谁成为的大提琴首席? №0 ☆☆☆= = 于xxxx-xx-xx留言☆☆☆ . . 大提琴选拔的那天你去看了吗?她表现的挺好的啊,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靠自己[滑稽] №03 ☆☆☆= = 于xxxx-xx-xx留言☆☆☆ . . 三楼的滑稽出卖了你的内心23333 №05 ☆☆☆= = 于xxxx-xx-xx留言☆☆☆ . . 爬了几十楼没见到有石锤的爆料。那么就由我来说吧,各位应该都知道ZX娱乐吧?(看不懂缩写的出去面壁十分钟),总裁曲炳华的独生子曲峰,就是SYS的金丨主,据说两人是正常恋爱,但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哈哈哈。小小的比赛而已,学校也不傻,肯定是哄曲公子高兴更重要呀~ №47 ☆☆☆= = 于xxxx-xx-xx留言☆☆☆ . . ……看到47楼的我瞬间闭嘴出楼了,ZX……惹不起,社会社会。 №50 ☆☆☆= = 于xxxx-xx-xx留言☆☆☆ . . 出楼+1 №52 ☆☆☆= = 于xxxx-xx-xx留言☆☆☆ . . 看来真是权大压天,那竖琴首席也直接内丨幕了吧?曲峰能做到的事,金大少怎么可能做不到? №59 ☆☆☆= = 于xxxx-xx-xx留言☆☆☆ 怎么这也能扯到她的身上来? 下面的内容裴海音没有再看了,无语地退出论坛。 许蓉和米拉两个人义愤填膺: “她能勾搭上曲峰,老子‘米’字倒过来写!” “虽然我一百万个赞同你的话,但‘米’字倒过来还是米!” “…………” 裴海音将手机收进包里,看着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位朋友,她淡定地说:“虽然你们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就是曲峰。” 许蓉:“…………” 米拉:“…………” 两个人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的?” “…………”裴海音实话实说,“我见到过他们。” 那两个人的嘴巴张的有桃核那么大。 被裴海音评价为“狗血的八卦少女”,她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惊天大八卦! 更何况这个惊天大八卦还是从“八卦绝缘体”裴海音的嘴里讲出来的! 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起来。 舒亦珊的好友、和裴海音同为竖琴专业的任安安走进了教室。 她的眼光有些飘忽,但落点始终是裴海音这边。 “你们两个先回去上课吧。”裴海音轻声说,“这里面的事情可复杂了,还涉及到我呢!” 许蓉和米拉摆着震惊脸离开了竖琴音乐教室。 晚课结束后,裴海音留在学校练习竖琴。 等到三号练习室的竖琴声停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之后了。 深夜的校园里没什么同学走动。 以前人潮汹涌的校门口更是清冷——连卖煎饼果子的小贩都收摊回家了。 裴海音一边按摩着手指一边往外走。 一辆香槟色的宾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风驰电掣地挡住了裴海音面前的路。 车窗缓缓地降下—— 虽然对方的样貌普普通通,但裴海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前不久他们在抚月楼见过一面。 曲峰。 那个让舒亦珊成为风口浪尖的人。 “裴小姐,回家吗?”曲峰单手扶着方向盘,“我送你一程?” “不用。”裴海音拒绝的干净利落,“我住的地方很近。” 曲峰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听珊珊说你是学竖琴的。说实话,学钢琴和小提琴的遍地走,但我还没见过几个学竖琴的人呢——” “那日抚月楼一见,大概是被竖琴夜以继日的熏陶渲染,你确实有点不同的气质——前天来你们学校,有幸看到了一次你和长笛钢琴在台上的合奏曲,我就明白了为什么眼界那么高的金沛松会看上你了。” “…………”裴海音面无表情地说,“很抱歉,我和金大少没有任何关系。” “你也不用着急在我面前撇清你们,如果没有他,你能去抚月楼吃饭吗?那天可是连我都没在十一层订到位置。” “金沛松那个人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有女人对于他来说,保质期都不长。如果珊珊没有骗我的话,你跟了他也有一些时日了,他对你热度消退了那太正常不过了。” 裴海音冷笑了一声,“曲先生,如果您没什么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家了。” 她转身绕开了曲峰的宾利,继续往校门口走去。 可是她开溜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车子——那辆该死的宾利再一次挡住了裴海音的去路。 裴海音轻轻隆起眉心,“曲先生,这样挺无聊的,你就不怕我把今天晚上的事告诉舒亦珊吗?” “告啊,你随便告。”曲峰从车内往外看裴海音身上的衣服,“听珊珊说你挺缺钱的,可看你穿的东西,感觉金沛松也没给你什么钱啊?这样吧,你要不要跟了我?我不仅可以给你钱,给你买衣服,还能保你成为当之无愧的竖琴首席。” “…………” 裴海音恶心坏了,简直头皮发麻,她毫不客气地说:“你是怎么说出‘当之无愧’这四个字的?就像你对舒亦珊做的事情一样,你以为这是什么值得炫耀得意的吗?你使她愧对音乐、愧对大提琴,更愧对了自己的信仰!” 曲峰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裴海音,啧啧了两声,“二十来岁的人了,你怎么能如此天真呢。” 裴海音瞪了曲峰一眼,再一次绕开了他的车子。 而当她经过车窗的时候,曲峰突然从车里伸出一只手,猛地拉了一下裴海音的胳膊。 原本裴海音只想快点离开,被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扯,她的重心没有稳住,半摔半滑地扑到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 “海音——” 一个熟悉的、如酒酿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棠舟随口的一个答案,却让裴海音有些坐立不安。 对方现在的注意力显然全在股市上,只有她一个在尴尬。 她突然不想再让米拉和许蓉天雷滚滚了。 倒不是因为她们两个会“追杀”她,主要是她觉得这个尴尬的游戏已经没办法给她带来乐趣了……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离开餐厅,离开这个房子,离开李棠舟! 裴海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棠舟抬头看她。 “我……我……”裴海音目视前方,板板正正地说,“李棠舟先生,我要去医院了。” 李棠舟“恩”了一声。 裴海音礼貌地冲李棠舟一点头,正要离开—— “海音。” 他那性感低醇的嗓音叫她的名字却轻轻飘飘的。 裴海音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的吩咐。 李棠舟的视线从裴海音的五官慢慢地移到了她身上的浅红色连衣裙——粗制滥造的裙子洗的略微发白了,时尚感和设计感全无,但曼妙的身材曲线和雪缎般的手臂却一览无遗——几秒钟之后他的目光又挪回了对方的脸蛋。 “很美。” 他轻声说。 “…………” 裴海音好像逃命似的,转头就跑了。 清新的微风卷着片片落花飘飘荡荡——花园里的玉兰树那馥郁清雅的香气飘进裴海音的感知里,令她格外的心旷神怡。 要说嫁给李棠舟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和恐慌,唯有玉兰,使她不由自主的享受。 54.五十四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你这孩子!”裴母从病床边大步走了过来, 并一把拉过裴海音的双手,用力拍了一下,责备道:“见到姑爷连话都不会说了吗?李什么李?怎么还大起舌头来了?” 裴海音轻轻地咽了咽口水。 裴母看了一眼站在裴海音身后的陶宁,又看向裴海音,顺着握住裴海音双手的姿势,将对方手中的袋子接到了自己的手中,一边打开看一边继续责备:“让你去帮我买条裙子怎么这么慢啊?幸亏我让陶宁陪着你一起去了,否则放你自己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来呢。” 裴海音在裴母接过袋子的时候, 她已经知道母亲是在帮她解围——尽管陶宁送给她的长裙是作为新婚礼物的, 尽管她和陶宁之间干净清白, 但落在李棠舟的眼中,也许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众所周知, 她和陶宁是青梅竹马的老邻居, 就算没有情愫在,也有友情甚至亲情。固然他们之间坦坦荡荡,但卒然被李棠舟撞破, 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解释清楚的。 李棠舟依然插着裤兜,保持原来的姿势—— 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幕,他加大了唇角的上挑幅度。 一直躺在病床上病病殃殃的裴父咳嗽了几声, 颤颤巍巍地说:“走廊的空气太阴了, 我不舒服, 都进来, 把门关上。” 裴父都这么说了, 最后进来的陶宁赶忙关上了门。 “陶宁哥, 你坐吧。”裴海音轻声说了一句,就走到了病床边,帮着裴父整理枕头、擦脸——她当然知道李棠舟的目光是一错不错地黏在她的身上,紧紧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 明明她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啊…… 裴家父母自然嗅到了空气中尴尬的味道——裴母知趣地抢过裴海音手中的毛巾,“我来吧——”并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现在应该做事的可不是伺候她的父亲。 裴海音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李棠舟的面前,脑袋微低着。 “李……李……”裴海音决定放弃称呼对方了,直接问:“你怎么来了?” 李棠舟只是轻轻地呼吸,不语一字。 两分钟过后,一直微垂着脑袋的裴海音才试探着抬起脸,与李棠舟对视。 只见对方的眉心若即若离地皱着,又过了许久才一字一顿地说: “难道我不可以来看望岳父岳母吗?” 裴海音近乎于条件反射般地摇了摇头,她又怕李棠舟误会了她的意思,补充了一句:“可以。” “海音。” 他朝她伸出手。 裴海音呆呆地看着他那细长又苍白的手。 要……要干吗? “…………” 李棠舟不动声色地抓起裴海音的一只手就握进掌心里。 他的手可真凉,尤其是指尖,冰冷冰冷的。 裴海音的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几秒之后,她就放弃了挣扎——她的父母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在父母面前,就算是做戏也要做下去啊,裴海音崩溃地想。 她不满地抬起眼,李棠舟已经侧过脸,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竟然开始四处看起风景来了。 裴海音背对着她的父母,有些委屈地嘟起嘴——李棠舟明摆着就是在欺负她啊,知道在父母的眼前,无论他怎么肆无忌惮地做过分的事,她都不可能有任何表示的。 太坏了! 虽然李棠舟的视线是对准了窗外,但他眼角的余光可是将每个人的反应给尽收眼底。 陶宁就用那种又落寞又痛心的表情凝视着裴海音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裴海音被李棠舟拉到了裴父的病床前,他浅笑着说:“爸、妈,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接下来还有点事,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好好好。”裴家二老笑脸盈盈,“你们注意安全。” 然后,李棠舟紧紧握住裴海音的手,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一瞬间,陶宁立刻愣愣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甚至连后背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因为在小夫妻离开的前一秒,李棠舟似笑非笑地眯了下眼角,看了他一眼。 只有一眼,但那却是撕去了伪装的假面,陶宁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所有细致入微的表情——那是充满了不悦、不满、不爽、不痛快的——对于陶宁来说,一切都可以汇成一个词语:恐吓。 对方在恐吓他。 明晃晃又赤丨裸丨裸的恐吓! *** 一出了裴父的加护病房,裴海音就开始用力挣脱着李棠舟,她不敢大声,怕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力——尽管李棠舟如此大摇大摆地牵着她到处走已经超级吸睛了——她只能小声嘀咕:“放开我……你放开我……放开我的手……” 裴海音用另外一只手去掐李棠舟的胳膊,两个人扭扭捏捏、拉拉扯扯地到了医院的大堂里。 潘建伟急急忙忙地从远处跑来,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近乎是点头哈腰,“李总,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李棠舟紧锁着眉头,只送给了潘建伟一个字,掷地有声: “滚!” 对于李棠舟的命令,那个副院长只能无条件服从,于是他“滚”了。 这一来一去,目光越来越多,裴海音无奈地放开了手,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医院。 刚一走出医院的大堂,裴海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挣脱,最后甚至都带着点哭腔了:“你……你放开我……你现在还在热搜挂着呢,我不想上……我们会被拍的……” 李棠舟这才停住脚步,并松开了裴海音的手——她立马撤退了三步,和他保持了有快两米的距离。 他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想被拍吗?” 裴海音二话不说地就摇起头。 李棠舟快速走了两步,不由分说地一把抓起裴海音的手,力道很大也很强硬:“你不想,就没人敢!” “…………” 裴海音欲哭无泪地被李棠舟连牵再抱地拽到了停车场——远远的她就看到他的那辆看似普通其实很不普通的黑色奔驰。 随后,她就被对方给塞进车子里。 一路无言,风驰电掣。 李棠舟都快要将车开得飞起来了,裴海音紧紧攥着安全带,浑身上下发着抖——她害怕,她怕这个恐怖的车速,更怕开车的人。 “北府”的审查是无比严苛的,但这个车牌号就是免查令牌——连拦截的人都没有,车子畅通无阻地飙进了家里的停车库。 裴海音牢牢抱着自己的脑袋。 她发誓,下辈子都不要坐李棠舟的车了! 车门被人打开,她的手腕再一次被人握住。 裴海音抬头,恐惧地看着李棠舟,并用力地往后缩着。 几秒钟之后,她就被李棠舟给抱下车了。 “你放开我!”裴海音那一双大白腿就在空气中乱踢了起来,“我没残疾,会自己走路!” 李棠舟没有坚持己见,而是顺着裴海音的意思将她放了下来。 裴海音咬着唇角被李棠舟拽上二楼。 裴海音更加害怕了——如果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惹到他了,那么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至于为什么惹到了他,她当然一清二楚。 可是,要怎么解释呢?会不会越解释越混乱? “我我我……” 距离卧室越来越近,裴海音就越来越抗拒,胡言乱语的解释,“陶宁是我的哥哥……他是哥哥……” “闭嘴!” 李棠舟阴阳怪气地说,“不许你叫他哥哥!” “…………”裴海音委屈。 两个拉扯着到达卧室的房门之前,裴海音甚至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李棠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裴海音,而他的表情也慢慢地变成似笑非笑的样子。 两分钟之后,李棠舟伸手去揽裴海音。 “海音。” 李棠舟轻轻地叫她的名字,并将微凉的指尖探到了裴海音的耳后。 裴海音先是惊得浑身一哆嗦,随后不由自主地挣脱着李棠舟——可正因为怀中抱着的爱尔兰小竖琴,让她没办法推开对方,她用身体不满地拱了几下,等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立刻停止了。 这动作真是看起来又暧昧又不知所云。 “你为什么就不穿我给你买的裙子呢?” 李棠舟说的是事实。 除了试穿的那天,之后的日子里,裴海音依然每天穿着自己那几套衣服。 但裴海音完全摸不透李棠舟为什么要问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 “…………”她也不想回答李棠舟。 裴海音满脑子都是章荪兰的话语和嘴脸,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李棠舟! “你不会还在想着还钱的事吧?”李棠舟轻声说,“想着拿了我送给你的东西,欠给我的钱就更多了?” 裴海音顿时停下了反抗的动作。 她被李棠舟猜中了心思。 “裴海音。” 李棠舟漫不经心地叫了她的全名,停顿了几秒钟,声音清冷:“那是我送给李太太的礼物,裴小姐没有任何资格拒绝。” 裴海音愁眉苦脸。 好一个李棠舟,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他这是在堂而皇之地提醒她,他们已经结婚了的既定事实! 裴海音气呼呼的,但声音里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委屈:“知道了……” 李棠舟勾起嘴角,轻轻地摸了摸裴海音顺滑的长发,然后他突然倾身凑近了裴海音,嘴唇对准了她的耳畔,轻轻地吹了吹气,似吻非吻地低笑了一声:“那李太太什么时候让我抱呢?” 裴海音立刻像触了电门一样,毫不留情地一肘子捅到李棠舟的心窝处,从楼梯上窜了出去。 由于裴海音冲的太快了,在崭新的楼梯地板上滑了一下,幸亏她机灵地直接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才没有来个滚楼梯。 李棠舟撑住身旁的楼梯扶手,眉头紧皱地捂住胸口——这女人下手可真够重的…… 裴海音已经从楼梯上站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下去,在楼梯的尽头,她回过头。 李棠舟正好抬起眼睛,他的目光汇聚在裴海音惊慌失措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裴海音连连道歉,但她也在慢慢地往后挪去。 李棠舟一错不错地盯着裴海音,将捂心口的手朝裴海音的方向伸了过去—— “来,海音。”他说。 裴海音摇着头,下意识地往后退着。 李棠舟的表情变得阴鸷又冷漠,他放下手,缓慢低沉的声音就像轻轻流过的红酒:“你就这么害怕我?” “…………”裴海音停下蹭向门口的腿,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李棠舟——她已经顾不得忌惮对方,更顾不得她说完后面的话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再一次把对方给惹了: “我当然怕你,李棠舟先生,从一开始就是。” 李棠舟静静地看着裴海音,过了好几秒钟,他才轻声问:“和我结婚就让你这么难受?我对你不好吗?” “好!当然好了!”裴海音朗声肯定着,并大笑了一声,“让我住在这‘金砖碧瓦’的房子里,每天让我连一个轮胎都买不起的车接送,有全阿姨那么好的佣人伺候着我,送了我半个衣帽间的新衣服,甚至你都不出去玩了,就在家陪着我。你可是李棠舟啊,是人人想巴结、想碰瓷的李二少啊,竟然对我做到如此——我就是那飞上枝头的野丨鸡……” 野丨鸡? 55.五十五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一间装修十分恢弘大气的包厢。 在场的人就两个, 一个是姜彦冰,另一个也是裴海音在报纸、网络上见过的大有来头的二代。 姜彦冰一见到他俩就笑道:“来来来,快坐。棠舟特意嘱咐不许叫外人、不许带女人,所以今天这局只有我和魏太子。” 魏与同站了起来,和李棠舟互相拍了两下对方——因为二人关系甚笃,非官方场合不会生分地握手, 但招呼还是要打的—— 李棠舟从善如流地笑道:“魏太子赏脸了啊。” “什么魏太子……外人叫一叫就算了,你们也跟着叫?存心腻歪我呢吧?” 魏与同坐了回去, 兴致盎然地将目光锁定于裴海音的身上, 挑了挑眉, “这位就是我们的……弟妹?” 一旁的侍者拉开了座椅, 裴海音被李棠舟牵着入座。 然后她就听到李棠舟话中带笑的介绍他的好友: “魏与同。江湖人称‘魏太子’,因为他父亲是京城第一商会‘四九商会’的新任会长, 所以他是太子。我们算是化敌为友吧, 年轻的时候互看不顺眼,后来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我们却成为了至交好友。” “简单来说呢——”魏与同笑了起来, “当年我在瑞士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最后只有当时同在瑞士的棠舟不计前嫌, 对我施以援手, 所以我们就从互看不顺眼变成怎么看怎么顺眼。所以说, 弟妹, 你没嫁错人, 你老公是一个很有大局观的男人, 风度和胸襟,我很佩服。” “你可别吹了。”李棠舟虽然不买账,但认同魏与同的其中一句话:“她当然没嫁错人。” 裴海音:“…………” 她只能尴尬地陪笑。 李棠舟继续介绍: “姜彦冰,之前你见过了。姜大公子嘛,除了品性不好,哪儿都挺好的——” 姜彦冰听到这立马炸毛:“什么叫品性不好?我只是喜欢交‘女朋友’,和你的品性相悖就叫品性不好?全天下的男人要是都像你一样对女人敬而远之,天天蹲家里当和尚,那地球还繁衍不了?” 裴海音转头看了看李棠舟。 “他对女人哪里敬而远之了?姜大公子今天别是傻了吧?”魏与同挤兑姜彦冰,“我们这一圈人里现在就属棠舟为女人玩的最大了——你敢说结婚就结婚?你敢吗?你敢吗?!” 姜彦冰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如实回答:“我不敢,我着实不敢!” 在整个圈子里李棠舟都是数一数二的异类——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玩尽红尘中的各种俗物,却独独不碰女人呢?更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在所有人都相信了“李棠舟不碰女人”的时候,他却结婚了。 姜彦冰对裴海音身旁的侍者说,“人齐了,现在上菜吧——” 一旁的女侍者甜美地应了一声,出去传菜了。 抚月楼显然将他们这屋的要求排至首位,传菜令下去不足十五分钟,香气满溢的菜肴已经有条不紊地摆满了一桌。 在这种场合,裴海音除了吃东西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 李棠舟他们的话题她一个都参与不进去——不管是高大上的换届和投资,还是高尔夫和棒球。 裴海音故意让自己放慢吃饭的速度,一小口一小口的。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原本的吃饭状态,一大口一大口…… 因为李棠舟不停地往她的餐叠里夹东西。 如果她不吃快一点,那些美味佳肴会被无情地挤到桌子上。 李棠舟当然是存心的,他就喜欢看裴海音大口吃饭的样子,这大概是他的一个恶趣味。 吃到一半的时候裴海音的手机响了。 “抱歉。”她致了个意,就跑到走廊外面去接电话。 电话是学校打过来的。 通知她下周四参加学校的竖琴选拔,提前准备弹奏曲目。 裴海音和校方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几下,就挂断了电话。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 竖琴。 终于到了可以刨除一切负面丨消息,只用竖琴证明自己的时候! “……裴海音?” 一个充满试探性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裴海音拿着手机回过头—— 两个人都惊呆了。 裴海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对方显然更没想到。 来人正是和裴海音同为管弦系的学生,提琴专业的舒亦珊。 “你……?” 舒亦珊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裴海音微笑着挑起眉梢,“……我?”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扶月楼是什么地方? 是连领丨导丨人请外国来宾都会来的地方—— 单凭她们自己,音院的穷学生,怕是连抚月楼的大门都迈不进来,更不要说出现在十一层。 舒亦珊讥讽道:“说实话,裴海音,我非常讨厌你装清高的样子,但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不堪入目!” 裴海音抿唇一笑,“彼此彼此。” “看来学校论坛上的那些也不是捕风捉影的咯?”舒亦珊满脸鄙视,“你不是真的攀上了金大少吧?我想这是不可能的,金大少还不至于如此的‘饥不择食’吧?” “你呢?”裴海音敛去笑容,“你又攀上了哪位金主?” “我?那可能是你这辈子都攀不上的……” 舒亦珊的话音未落,就有个男人在不远处叫她的名字,“珊珊。” 那个男人身旁还有几名侍者。 “走吧,下楼去。” 舒亦珊娇里娇气地问:“怎么了嘛?” “这一层都订满了,我们就先下楼,如果你想吃,下次我们早点订就好了。”那男人走近,立刻被裴海音吸引了目光—— “这位是……?” 舒亦珊摆出一副同窗情深的样子:“她是我的同学,姓裴,刚在这偶然碰到,正说话呢,你就过来了~” “我叫曲峰。”那男人颇有绅士风度地一笑,“有机会可以和珊珊一起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 裴海音可见惯了这些公子哥儿的游戏,她没给曲峰摆什么好脸色,但仍然礼貌地说:“谢谢曲先生的好意,最近很忙,有时间再说吧。” 短暂的插曲过后,曲峰揽着舒亦珊离开了。 裴海音被那两人恶心地透了好一会儿气,才回到包厢里。 她一推门,李棠舟就问她:“谁的电话啊?接了这么久?” 裴海音坐回原位,言简意赅,“通知我下周参加竖琴表演。” “竖琴?”魏与同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弟妹是弹竖琴的?” 裴海音轻轻点了点头。 “竖琴……”魏与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不停地打量着裴海音,“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弟妹……好像在哪见过啊……” 姜彦冰插嘴:“神农庄园?”说完他又否定道,“不对,那天你也没去啊,去的是金沛松。” 一听到金沛松的名字,裴海音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最近她还真是经常被和这个人扯到一起… 魏与同在记忆中搜刮了半天,犹豫不决地问:“弟妹是不是以前在京城剧院常驻表演过?” “是呀。”裴海音点了点头,“当时的常驻表演是双竖琴,我是副音,主音是我的老师,不过这学期她出国进修了,估计要三年才会回来吧,所以京城剧院那边的表演就暂停了。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吧,与同哥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怎么知道的?你猜是我怎么知道的?”魏与同嘴角憋笑,用十分挑衅的眼神看了李棠舟一眼。 裴海音一脸懵比地“啊?”了一声,“我猜不出来。” 魏与同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唉,弟妹,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司马昭之心啊,早早就埋下啦。” 裴海音:黑人问号.jpg “这事呢,彦冰应该也有印象,就是我们的李二少,忽然有一天对古典音乐感兴趣了,有事没事就去京城剧院,还从来不用自己的名字订票,弄得那叫一个神秘啊。” 李棠舟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裴海音一眼,然后皱着眉瞪着魏与同,“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就要说!你小子也有今天!”魏与同不仅眼神挑衅,口气更是挑衅,“弟妹,你与同哥哥我都陪他去看了不知道多少场呢!他听的聚精会神的,当时我还在想呢——这李二少的思想觉悟是高啊,我们平时都只看钢丨管丨舞、脱丨衣丨舞,哪有像李二少那样,还去听古典音乐!什么莫扎特、德彪西的……” 裴海音立马看向李棠舟。 李棠舟无可奈何地按了按额角…… “我瞧他看的那么津津有味的,就问他,古典音乐这么厉害,你能听懂吗?”魏与同故弄玄虚,问裴海音,“弟妹,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裴海音摇了摇头。 魏与同模仿起李棠舟——说话的神情,甚至连拿烟的姿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古典音乐厉不厉害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来听音乐的。” 李棠舟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你能不能闭嘴?” 魏与同坚定的:“不能。” 李棠舟的视线从裴海音的面容稍纵即逝,脸上的笑容又尴尬又无奈,“……好歹她本人在这坐着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什么叫交友不慎? 他一共就这点“黑历史”,全给他泄底了! “李二少,在外面谁敢不给你面子?在我们面前……就别要面子了吧?再说了,我哪句话不是事实?哪句话是编排你的?”魏与同装腔作势地拍了下桌子,“你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当啊?” 姜彦冰:瓜真好吃.jpg 56.五十六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裴海音抱紧被子盯着看不清纹路的天花板——她和李棠舟之间这种畸形的状态究竟还要持续多久?说夫妻不是夫妻, 说恋人不是恋人, 说朋友不是朋友, 说仇人不是仇人…… 说陌生人吧, 也不是陌生人…… 大概只有她把欠李棠舟的钱还上之后, 他们才能正式结束现在的混乱关系吧。 学校的选拔比赛已经确定了下周四, 不足一周的时间。 裴海音一如既往地刻苦练习竖琴——重复着十几年来她每天都要进行的事情。 以前在“北府”的时候, 李棠舟命令保镖送裴海音, 现在搬出来了,他就亲自上阵了…… 裴海音明里暗里拒绝了好多次, 她不知道步行就十几分钟的路程究竟有什么好送的。 可李棠舟显然对某些事情有着近乎于偏执般的执着…… 胳膊扭不过大腿,还是那句话——反正就是一脚油门的事,裴海音虽然无奈, 但也只能随着李棠舟。 那辆红色的超跑依然经常出现在音院附近。 每出现一次,裴海音就会在学校内部论坛上霸一波版面。 而今天, 论坛上的焦点人物终于换了个人,不再是裴海音—— 竖琴专业课的课间休息时间,许蓉和米拉风一般的从外面跑进音乐教室—— “海音,大提琴首席定下来了, 你知道吗?” 裴海音放下手中的谱子, “恩?定下来了吗?” “就在刚刚, 学校发的通报。”许蓉凑到裴海音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是舒亦珊!” 裴海音费解地歪了一下脑袋。 为什么会选了舒亦珊? 大提琴专业, 论外貌气质她确实数一数二, 但论专业课成绩……她最多只是个中上等吧?入选交响乐团是情理之中, 但她的水平明显无法胜任首席之位。更何况那是奥地利国际音乐大赛啊,舒亦珊怎么可能做首席呢? 系里怎么想的? 学校竟然也同意他们这么胡来? 米拉气的快冒烟儿了,“卧槽,我真是服!论坛上都炸锅了!学校为了钱和势,简直6666!” 裴海音拿出手机,登陆上了她好久都没上过的校内论坛。 首页一片飘红热帖。 排名第一的—— 主题:舒亦珊是靠谁成为的大提琴首席? №0 ☆☆☆= = 于xxxx-xx-xx留言☆☆☆ . . 大提琴选拔的那天你去看了吗?她表现的挺好的啊,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靠自己[滑稽] №03 ☆☆☆= = 于xxxx-xx-xx留言☆☆☆ . . 三楼的滑稽出卖了你的内心23333 №05 ☆☆☆= = 于xxxx-xx-xx留言☆☆☆ . . 爬了几十楼没见到有石锤的爆料。那么就由我来说吧,各位应该都知道ZX娱乐吧?(看不懂缩写的出去面壁十分钟),总裁曲炳华的独生子曲峰,就是SYS的金丨主,据说两人是正常恋爱,但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哈哈哈。小小的比赛而已,学校也不傻,肯定是哄曲公子高兴更重要呀~ №47 ☆☆☆= = 于xxxx-xx-xx留言☆☆☆ . . ……看到47楼的我瞬间闭嘴出楼了,ZX……惹不起,社会社会。 №50 ☆☆☆= = 于xxxx-xx-xx留言☆☆☆ . . 出楼+1 №52 ☆☆☆= = 于xxxx-xx-xx留言☆☆☆ . . 看来真是权大压天,那竖琴首席也直接内丨幕了吧?曲峰能做到的事,金大少怎么可能做不到? №59 ☆☆☆= = 于xxxx-xx-xx留言☆☆☆ 怎么这也能扯到她的身上来? 下面的内容裴海音没有再看了,无语地退出论坛。 许蓉和米拉两个人义愤填膺: “她能勾搭上曲峰,老子‘米’字倒过来写!” “虽然我一百万个赞同你的话,但‘米’字倒过来还是米!” “…………” 裴海音将手机收进包里,看着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位朋友,她淡定地说:“虽然你们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就是曲峰。” 许蓉:“…………” 米拉:“…………” 两个人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的?” “…………”裴海音实话实说,“我见到过他们。” 那两个人的嘴巴张的有桃核那么大。 被裴海音评价为“狗血的八卦少女”,她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惊天大八卦! 更何况这个惊天大八卦还是从“八卦绝缘体”裴海音的嘴里讲出来的! 这个时候上课铃响了起来。 舒亦珊的好友、和裴海音同为竖琴专业的任安安走进了教室。 她的眼光有些飘忽,但落点始终是裴海音这边。 “你们两个先回去上课吧。”裴海音轻声说,“这里面的事情可复杂了,还涉及到我呢!” 许蓉和米拉摆着震惊脸离开了竖琴音乐教室。 晚课结束后,裴海音留在学校练习竖琴。 等到三号练习室的竖琴声停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之后了。 深夜的校园里没什么同学走动。 以前人潮汹涌的校门口更是清冷——连卖煎饼果子的小贩都收摊回家了。 裴海音一边按摩着手指一边往外走。 一辆香槟色的宾利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风驰电掣地挡住了裴海音面前的路。 车窗缓缓地降下—— 虽然对方的样貌普普通通,但裴海音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前不久他们在抚月楼见过一面。 曲峰。 那个让舒亦珊成为风口浪尖的人。 “裴小姐,回家吗?”曲峰单手扶着方向盘,“我送你一程?” “不用。”裴海音拒绝的干净利落,“我住的地方很近。” 曲峰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听珊珊说你是学竖琴的。说实话,学钢琴和小提琴的遍地走,但我还没见过几个学竖琴的人呢——” “那日抚月楼一见,大概是被竖琴夜以继日的熏陶渲染,你确实有点不同的气质——前天来你们学校,有幸看到了一次你和长笛钢琴在台上的合奏曲,我就明白了为什么眼界那么高的金沛松会看上你了。” “…………”裴海音面无表情地说,“很抱歉,我和金大少没有任何关系。” “你也不用着急在我面前撇清你们,如果没有他,你能去抚月楼吃饭吗?那天可是连我都没在十一层订到位置。” “金沛松那个人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有女人对于他来说,保质期都不长。如果珊珊没有骗我的话,你跟了他也有一些时日了,他对你热度消退了那太正常不过了。” 裴海音冷笑了一声,“曲先生,如果您没什么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家了。” 她转身绕开了曲峰的宾利,继续往校门口走去。 可是她开溜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车子——那辆该死的宾利再一次挡住了裴海音的去路。 裴海音轻轻隆起眉心,“曲先生,这样挺无聊的,你就不怕我把今天晚上的事告诉舒亦珊吗?” “告啊,你随便告。”曲峰从车内往外看裴海音身上的衣服,“听珊珊说你挺缺钱的,可看你穿的东西,感觉金沛松也没给你什么钱啊?这样吧,你要不要跟了我?我不仅可以给你钱,给你买衣服,还能保你成为当之无愧的竖琴首席。” “…………” 裴海音恶心坏了,简直头皮发麻,她毫不客气地说:“你是怎么说出‘当之无愧’这四个字的?就像你对舒亦珊做的事情一样,你以为这是什么值得炫耀得意的吗?你使她愧对音乐、愧对大提琴,更愧对了自己的信仰!” 曲峰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裴海音,啧啧了两声,“二十来岁的人了,你怎么能如此天真呢。” 裴海音瞪了曲峰一眼,再一次绕开了他的车子。 而当她经过车窗的时候,曲峰突然从车里伸出一只手,猛地拉了一下裴海音的胳膊。 原本裴海音只想快点离开,被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扯,她的重心没有稳住,半摔半滑地扑到了地面上。 与此同时: “海音——” 一个熟悉的、如酒酿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一晚上,他们依然是分房睡的。 裴海音抱紧被子盯着看不清纹路的天花板——她和李棠舟之间这种畸形的状态究竟还要持续多久?说夫妻不是夫妻,说恋人不是恋人,说朋友不是朋友,说仇人不是仇人…… 说陌生人吧,也不是陌生人…… 大概只有她把欠李棠舟的钱还上之后,他们才能正式结束现在的混乱关系吧。 学校的选拔比赛已经确定了下周四,不足一周的时间。 裴海音一如既往地刻苦练习竖琴——重复着十几年来她每天都要进行的事情。 以前在“北府”的时候,李棠舟命令保镖送裴海音,现在搬出来了,他就亲自上阵了…… 裴海音明里暗里拒绝了好多次,她不知道步行就十几分钟的路程究竟有什么好送的。 可李棠舟显然对某些事情有着近乎于偏执般的执着…… 胳膊扭不过大腿,还是那句话——反正就是一脚油门的事,裴海音虽然无奈,但也只能随着李棠舟。 那辆红色的超跑依然经常出现在音院附近。 每出现一次,裴海音就会在学校内部论坛上霸一波版面。 而今天,论坛上的焦点人物终于换了个人,不再是裴海音—— 竖琴专业课的课间休息时间,许蓉和米拉风一般的从外面跑进音乐教室—— “海音,大提琴首席定下来了,你知道吗?” 裴海音放下手中的谱子,“恩?定下来了吗?” “就在刚刚,学校发的通报。”许蓉凑到裴海音的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是舒亦珊!” 裴海音费解地歪了一下脑袋。 为什么会选了舒亦珊? 大提琴专业,论外貌气质她确实数一数二,但论专业课成绩……她最多只是个中上等吧?入选交响乐团是情理之中,但她的水平明显无法胜任首席之位。更何况那是奥地利国际音乐大赛啊,舒亦珊怎么可能做首席呢? 系里怎么想的? 学校竟然也同意他们这么胡来? 米拉气的快冒烟儿了,“卧槽,我真是服!论坛上都炸锅了!学校为了钱和势,简直6666!” 57.五十七块钱 补够60%或者等48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各位——” 一声清亮的女人声将裴海音的思绪拉了回来。 “大家都到了吗?”那女人拍了拍手, “在上台前要检查好自己的乐器, 确保万无一失。没有问题的话, 再过十分钟就开始登台了。” ——这就是裴海音会在这里的原因了,联赛为了颁奖礼安排了交响乐团, 而她则是乐团中的竖琴手。 那女人离开之后, 散落在后台的人们就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听说了吗?冠军鸽的奖金是一千万!” ——疯了。 这是站在化妆镜前描眉的裴海音的第一个感觉。 “天啊有钱人的娱乐我等凡人看不懂啊!” ——有钱没处花。 这是裴海音的第二个感觉。 “烧钱啊!这就是烧钱啊!一会儿我就出去绑个台下的大佬包养我!老娘这辈子不用愁了!” 裴海音放下眉笔, 又拿起一管口红——她平时是很少浓妆艳抹的, 但登台演出之时, 她可是能将自己收拾的多精致就多精致——出于对音乐、对竖琴、对所有聆听她演出的观众的至高无上的尊重。 “说到大佬……妹子们都打扮的好看点啊!连李棠舟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都到场了,咱们明天肯定能蹭一波热搜哈哈哈……” 裴海音本来是事不关己的,但听到这里,差点把口红涂到脸上去! “啊啊啊!你也看到李棠舟了?妈的!帅!真他妈的帅!比网上报道还要好看!老天爷真他妈不公平,怎么什么好处都给他占了, 老子要是能泡到他宁可少活三十年——” 裴海音直接将手上的口红丢到化妆桌上,下一秒那管口红就弹到了地面,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啪嗒”,这个时候她根本没心情去捡口红, 提起礼服就飞快地跑开了。 刚才还在聊天的同学们望着裴海音匆忙远去的背影,不约而同的露出迷茫又惊讶的表情——裴海音很少这么手忙脚乱, 她一直以来人如竖琴,是优秀大气的, 学校多少大小型、国内外的表演, 她都是作为压场的竖琴首席。 裴海音跑到之前她来过的后台暗处, 往外一看, 她的心脏就丢了一拍。 只要一眼,她就看到了他。 一个英俊到让整座会场都失色的男人。他的手中把玩着一张拍卖会专用的号码牌,微翘的唇角和细长的眼尾在他的脸蛋上遥相呼应——而那胜券在握的上位者姿态仿佛要炸破空气中的因子。 他正在聆听身旁男人说话,他身旁的男人也相当好看,只是和他一比就黯然了。 不知道身旁的男人说了什么,他加深了唇角的弧度,笑意浅浅。 只凭这样的美貌和气势,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了,更不要说这些对于李棠舟本人身处的地位来说,甚至连个加减分项都算不上—— “嘿!”几个平时和裴海音玩的比较好的同学走了上来,拍了下她的肩膀,“海音,被下面的阵势吓到了吗?你的脸色怎么煞白的?” “我……我……”裴海音满脸严肃地对她们说,“我想,我需要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所有人:“…………” 裴海音也太反常了吧! 甚至还有一个同学将手背按到了她的额头上,“老铁你别是发烧了?” “我是说真的,我——” 裴海音的话还没说完,刚才那个女人又走了进来,拍了拍手中的笔记本,“何哲林,裴海音。二位准备上场——” 裴海音的心脏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钢琴王子”何哲林穿着黑色的燕尾服,走到裴海音的面前,慢慢地伸出了一只手——礼貌又绅士的动作,在合奏曲中这种举动很常见,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礼仪。 裴海音看着何哲林的那只手—— 怎么办?怎么办? 要是想开溜,就只有现在! 再晚可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裴海音狠狠地咬了咬下唇。 她已经在内心做好了决定—— 之后,微笑着将自己的指尖轻轻搭了上去。 两个人保持着最好的舞台礼仪大步走上台,同步地朝台下微微鞠了一躬,分别坐在了自己的乐器之前。 两个人对视着,用眼神沟通着,并用脑袋微动的幅度打着前拍,最后——清亮的钢琴声和优美的竖琴声不期而遇。 德彪西的的竖琴音乐都有神秘梦幻之感,《神圣之舞》曲如其名,竖琴和钢琴共同编织的是一个美轮美奂的梦境。 裴海音身着细纱制的纯白礼裙,在灯光下聚精会神地弹奏着竖琴。双手在琴弦上舞动,像是调皮的精灵。长长的黑发懒懒散散地披落着,随着身体的动作轻荡漾了起来——纯粹的白与黑,极端的感官刺激! 在普通人的印象中,竖琴是天使的乐器—— 而演奏竖琴的人,就算不是天使,在梦幻又神秘的音符里,也会被竖琴烘托成女神。 竖琴,就是有如此令人难以抗拒的别样魅力! 连台下那些原本对古典音乐没什么兴趣的人们也不约而同地朝台上望去—— 钢琴王子和竖琴女神。 别说音乐了,甚至连画面都那么唯美。 “不错啊。”姜彦冰转动着手中的号码牌,“两个人的气场也蛮和的,一对儿?难道现在玩乐器的都得一对儿对儿的才能表演?” “不对不对。”姜彦冰右手边的男的笑了起来:“姜大公子这次绝对看走眼了,这两人怎么看怎么只是舞台气场而已,那小子看起来什么都不行,‘女神’看的上他?” 姜彦冰一点没留面子,冷哼着,“你这江湖老手,巴不得人家那女神没‘对儿’吧?等今天场子完了你回头就把人家拐你床上去,我还不知道你?” 那男的显然不服,跨过姜彦冰指了指李棠舟,“你要是不信我的,问问李二少啊。” “行了吧。”姜彦冰连看都没看李棠舟,就斩钉截铁地说,“棠舟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天底下有他能看得上的女人吗?台上那‘女神’看样子是哪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吧,外表看着清纯,其实嘛……就凭你金大少也就是弯弯手指头的事儿——”他哈哈大笑了一声,“你小子拐的还少了?还不知道她们等的就是这个?” 金沛松捅了捅姜彦冰,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示意他转头。 姜彦冰眨了眨眼,顺着对方的视线扭头看向坐在左手边的李棠舟—— 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有习惯性夹烟的两指轻轻地反搭在下唇之上,他翘起一侧嘴角,笑痕慢慢波及到另一侧,一个稍显诡异的浅笑跃然脸上。 又玩味又冷漠。 对方现在的注意力显然全在股市上,只有她一个在尴尬。 她突然不想再让米拉和许蓉天雷滚滚了。 倒不是因为她们两个会“追杀”她,主要是她觉得这个尴尬的游戏已经没办法给她带来乐趣了……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离开餐厅,离开这个房子,离开李棠舟! 裴海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棠舟抬头看她。 “我……我……”裴海音目视前方,板板正正地说,“李棠舟先生,我要去医院了。” 李棠舟“恩”了一声。 裴海音礼貌地冲李棠舟一点头,正要离开—— “海音。” 他那性感低醇的嗓音叫她的名字却轻轻飘飘的。 裴海音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的吩咐。 李棠舟的视线从裴海音的五官慢慢地移到了她身上的浅红色连衣裙——粗制滥造的裙子洗的略微发白了,时尚感和设计感全无,但曼妙的身材曲线和雪缎般的手臂却一览无遗——几秒钟之后他的目光又挪回了对方的脸蛋。 “很美。” 他轻声说。 “…………” 裴海音好像逃命似的,转头就跑了。 清新的微风卷着片片落花飘飘荡荡——花园里的玉兰树那馥郁清雅的香气飘进裴海音的感知里,令她格外的心旷神怡。 要说嫁给李棠舟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和恐慌,唯有玉兰,使她不由自主的享受。 路过花园,拉开大门,已经有三辆豪车等待就绪。 见到裴海音的身影,站在中间那辆车前的冷峻男人毕恭毕敬地拉开了后车门。 裴海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实在搞不懂李棠舟究竟想做什么,连他本人都没有这么夸张的架势——她在外面是见过他几次的,别说没人跟着,甚至连车都是一辆低调的奔驰。 她第一次见到李棠舟的时候,他开的就是那辆普通的奔驰——尽管从霸道的车牌号上来说一点都不普通…… 但至少比对她好多了啊! “夫人,请——” 裴海音瞥了那面色冷峻的男人一眼,坐上了车。 *** 京城第一医院。 距离第一医院还有两条街的距离,裴海音就勒令司机停车了。 开玩笑,这三辆车往医院门口一停,她再从车里下去,当天她和她的全家人都会成为医院里的焦点人物…… 裴海音在医院门口的水果店里买了两斤苹果和桃子。 裴海音一走进住院处,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位身穿白大褂、微微谢顶的中年男人。 他胸前的名牌上大大方方地挂着“副院长潘建伟”六个字。 “裴小姐。”潘建伟大步流星地走近,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您过来啦。刚才挂号处给我打电话,我就赶忙过来了。” 裴海音看到潘建伟顿时笑了起来,“恭喜您晋升了啊,潘医师。” “感谢感谢。”潘建伟笑脸盈盈,献媚着,“托裴小姐的福。” “我哪有什么福啊,是您医术精湛的成果。”裴海音依旧笑着,举起手里拎着的两袋水果,“潘医师要吃点水果吗?” “不敢不敢。”潘建伟笑得更狗腿了,“我下午还有个手术呢,要去忙了,您去看您的父亲吧。” 裴海音客套地点了点头,但她一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 她见识过这些人最丑陋的嘴脸,现在无论他们对她如何谄媚,她只觉得气愤。 裴海音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加护病房。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的女人在摇动着多功能病床,想让病床的男人靠着病床的幅度坐起来。 裴海音赶忙冲过去,将手中的水果往地上一放就去搭女人的手——两个人齐心协力地帮助男人坐了起来,并让他舒舒服服地枕着两个枕头。 58.五十八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李棠舟轻轻地叫她的名字, 并将微凉的指尖探到了裴海音的耳后。 裴海音先是惊得浑身一哆嗦, 随后不由自主地挣脱着李棠舟——可正因为怀中抱着的爱尔兰小竖琴, 让她没办法推开对方, 她用身体不满地拱了几下, 等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 立刻停止了。 这动作真是看起来又暧昧又不知所云。 “你为什么就不穿我给你买的裙子呢?” 李棠舟说的是事实。 除了试穿的那天, 之后的日子里, 裴海音依然每天穿着自己那几套衣服。 但裴海音完全摸不透李棠舟为什么要问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 “…………”她也不想回答李棠舟。 裴海音满脑子都是章荪兰的话语和嘴脸,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李棠舟! “你不会还在想着还钱的事吧?”李棠舟轻声说, “想着拿了我送给你的东西,欠给我的钱就更多了?” 裴海音顿时停下了反抗的动作。 她被李棠舟猜中了心思。 “裴海音。” 李棠舟漫不经心地叫了她的全名,停顿了几秒钟, 声音清冷:“那是我送给李太太的礼物,裴小姐没有任何资格拒绝。” 裴海音愁眉苦脸。 好一个李棠舟,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他这是在堂而皇之地提醒她,他们已经结婚了的既定事实! 裴海音气呼呼的, 但声音里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委屈:“知道了……” 李棠舟勾起嘴角, 轻轻地摸了摸裴海音顺滑的长发, 然后他突然倾身凑近了裴海音,嘴唇对准了她的耳畔, 轻轻地吹了吹气, 似吻非吻地低笑了一声:“那李太太什么时候让我抱呢?” 裴海音立刻像触了电门一样, 毫不留情地一肘子捅到李棠舟的心窝处, 从楼梯上窜了出去。 由于裴海音冲的太快了,在崭新的楼梯地板上滑了一下,幸亏她机灵地直接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才没有来个滚楼梯。 李棠舟撑住身旁的楼梯扶手,眉头紧皱地捂住胸口——这女人下手可真够重的…… 裴海音已经从楼梯上站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下去,在楼梯的尽头,她回过头。 李棠舟正好抬起眼睛,他的目光汇聚在裴海音惊慌失措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裴海音连连道歉,但她也在慢慢地往后挪去。 李棠舟一错不错地盯着裴海音,将捂心口的手朝裴海音的方向伸了过去—— “来,海音。”他说。 裴海音摇着头,下意识地往后退着。 李棠舟的表情变得阴鸷又冷漠,他放下手,缓慢低沉的声音就像轻轻流过的红酒:“你就这么害怕我?” “…………”裴海音停下蹭向门口的腿,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李棠舟——她已经顾不得忌惮对方,更顾不得她说完后面的话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再一次把对方给惹了: “我当然怕你,李棠舟先生,从一开始就是。” 李棠舟静静地看着裴海音,过了好几秒钟,他才轻声问:“和我结婚就让你这么难受?我对你不好吗?” “好!当然好了!”裴海音朗声肯定着,并大笑了一声,“让我住在这‘金砖碧瓦’的房子里,每天让我连一个轮胎都买不起的车接送,有全阿姨那么好的佣人伺候着我,送了我半个衣帽间的新衣服,甚至你都不出去玩了,就在家陪着我。你可是李棠舟啊,是人人想巴结、想碰瓷的李二少啊,竟然对我做到如此——我就是那飞上枝头的野丨鸡……” 野丨鸡? 李棠舟眯了下眼角。 “我可不就是野丨鸡么?李棠舟,成为你的妻子,我,裴海音,配吗?” “你知道的,我不想结婚,不想嫁给你。为此我还曾不知廉耻的向你提出做你的什么都可以,甚至是被世人唾弃的情妇,可是你坚决不同意。而你不愿意的事,我又有什么抵抗的能力呢?更何况当时你是我们全家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么我只能服从你的一切决定——嫁给你,和你结婚。” “当我拿着你给我的银丨行丨卡,插丨进自动取款机,看到那些让我眼花的‘0’,我的腿一软,差点跪在银行里——随后我就被银行的保安们给抓走了,艰难的解释了半天他们才相信我,相信那些钱是我的——” 泪珠从眼眶哗哗地落下,裴海音委屈地咬了咬唇,“我还没走出屋子,就听到他们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含沙射影我是出去卖的——如果不是卖的,这么年轻的学生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只有那个瞬间,我对你是感恩的,正因为你的强硬,我不得不嫁了你,这时候我可以自己立个牌坊——我不是出来卖的,我签了结婚协议,我是合法的!” 李棠舟沉默了一会儿,单刀直入地问:“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什么意义呢?”因为抱着小竖琴,裴海音不方便擦眼泪,就只能迫使自己将后面的泪水都咽进肚子里,她抬起头,“我不愿意狗仗人势,更不愿意自不量力,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到底配不配!” “我和你在外面包养的其他情妇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丢人现眼、见不得人的,哦不对……”裴海音嘲弄地笑了笑,“还是有一个区别的,我有她们都没有的结婚证,那个废纸一张的结婚证!”——前面她还能稳住情绪,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在吼。 “外面?其他?情妇?”李棠舟眼神冷硬地盯着裴海音,“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么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网上?我妈?” “好吧,那你就是没有。”裴海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和我有什么关系么?我并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欠给你的钱。” 李棠舟顿时觉得胸口堵上来一阵闷气——他看得出来,裴海音是发自内心的不在乎,一个女人竟然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在外面究竟有没有情妇,有多少情妇。 这只能证明一点:她根本没把这个男人当成心爱的丈夫。 换一种说法就是:她不想当这个男人的妻子,她想离婚! 李棠舟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种失败——他拿宝贵的婚姻都套不住一个他想套住的女人。 “对不起,李棠舟先生。”裴海音轻轻地开口,“你母亲章荪兰女士对我的羞辱使我更加看清楚现实。欠给你的钱,我一定会一分不差的还给你,再见!” 说完,裴海音就转身离开了她住了将近四个月的别墅,动作无比迅速,最后轻手轻脚地关上入户门。 她立刻把手机像扔烫手山芋一样丢回许蓉。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完帖子的后遗症…… 本来美滋滋吃饭的裴海音变得坐立不安—— 因为她意识到排队买饭和吃饭的同学们都在窃笑着议论纷纷。 这种感觉当真是糟糕透了! 裴海音飞快地将最后的一点饭菜吃完,端起餐盘,对许蓉说:“你慢慢吃吧,中介我自己去就行,我要先走了——” 然后裴海音就用最快的速度交了餐盘,又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食堂和学校。 音乐学院处于京城的一流地段,而周围又有很多所大学,房价自然水涨船高。 裴海音当然想租一间小公寓,但考虑到房租,单人间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到了正规的中介公司,拿到租房价格表的时候,她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裴海音和服务人员翻找了半天,找到了几间在京城几乎快要绝种的老旧楼房,和几个人合租的话,房租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这种地方价格便宜,肯定有它的弊端——除了会有蟑螂蚂蚁,最让裴海音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 但情势所迫,也容不得她挑三拣四了。 裴海音选定了一间四人合租的房子,和服务人员商定好晚上她下课之后一起去看房子,就先签了定房合同。 服务人员微笑着接过裴海音的合同,正要往电脑中录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职业化的微笑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探究的神情。 “你的名字是裴海音?” “…………” 裴海音点了下头。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这不是明知故问呢吗? “…………”那服务人员只是短暂的失态,几秒钟之后他就换上了职业化的微笑,“裴小姐,是这样的,我们手里有一处房子,房主是一家三口人,他们只提供一间次卧出租。由于家里有一个还在幼儿园的小女孩,夫妻两对房客有很高的要求,他们要价也不是很高,所以我们没有将租房信息放出来。请问裴小姐觉得如何呢?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就联系房东,晚上和你碰面看房。” 裴海音眨眨眼。 她总觉得有一些蹊跷,有这种好事,那为什么他刚才不说呢? 但她又不好直接当着对方的面就问——如果真的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裴海音笑着:“好呀。” 从中介公司离开之后,裴海音就直接回了学校。她没有午休的习惯,别人午休的时间她都用来练琴了。 因为奥地利国际音乐大赛的事,大家都很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最近来练习教室练功的同学越来越多——学校的练习室原本是足够学生们日常练习的,而现在,同学之间时不时就因为个先来后到的问题争论不休。 三号练习室一直是默认裴海音专用的——从入学开始,除了假期,其他时间一直是裴海音在此地练习,从来没有其他同学来抢占过。 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来和裴海音抢三号练习室。 练习室中的大竖琴是学校的,不是专属于裴海音的,所以每次使用之前她都会重新试音调弦。 就在她正在调弦的时候,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推开了三号练习室的门。 她们大部分都背着大大的琴盒。 裴海音抬起眼皮扫了她们一眼,都是管弦系的同学,除了其中一个是竖琴专业的,其他都是大提琴专业的——为首的女生是舒亦珊,她从入学开始就和裴海音不对付,总是对裴海音含沙射影夹枪带棍的,理由是因为看不起裴海音“装清高”。 她们见到裴海音没有一点意外的神色,显然是有备而来—— “喂!裴海音!三号练习室我们上午就和系里预定了,你快滚——” 裴海音停下调弦的手,轻轻皱起眉心。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好像确实可以提前和学校预定练习室,只是很少会有同学选择这么做——他们宁可互相撕逼。 裴海音是第一次遇到现在的情况。 舒亦珊身旁的女生见裴海音没有要让的意思,就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挖苦道:“话说裴海音,你别是以为这练习室跟着你姓裴了吧?除了你别人都没资格用?你也不看看你那穷酸的样儿——那几件破衣服从来没见你换过。” 裴海音瞪了过去。 另一个女生假装推了下之前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你可真是out啊,学校论坛的那个热帖你没看?现在我们裴小姐可不是你口中的‘穷酸’,看看那超跑,再回想一下之前,在后台众目睽睽之下就送礼物,人家裴小姐现在靠山硬着呢——” 裴海音毫不示弱地回嘴:“你说话给我客气点。” 舒亦珊一直似笑非笑着。 “对啊。”之前那个女生也笑了起来,拉起和裴海音同为竖琴专业的任安安,“估计裴小姐现在心里的潜台词是,竖琴首席就是本小姐,你还练什么练。安安,你说是不是啊?” 59.五十九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清脆的门铃声越按越快。 从楼上阳台到楼下玄关处, 短短的几分钟,裴海音的脑海中却浮现了无数种的场景。 豪门恩怨?职业绑匪? 站在玄关处的裴海音深深吸了好几口气, 并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但这些都不足以缓和裴海音的紧张感。 “李棠舟!” 浑厚又沉稳的女人声。 裴海音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慢慢打开了入户门。 近乎是同一时间, 从门外呼啦啦地闯进来四五个黑衣男人—— 裴海音下意识地退后了好几步。 从那群黑衣男人之后走出的是一位妆容精致、雍容华贵的女人。 刚才在楼上裴海音只能看到剪影, 现在这一刻她才认清楚这个女人是谁。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除了那眉梢眼角和李棠舟相差无几的神态, 她更多的是在电视和报纸的经济和时事板块见到对方的尊荣—— 章荪兰。 李棠舟的亲生母亲。 她是大名鼎鼎的“李夫人”,更是一位投资经商毫不含糊的女强人。 这是裴海音第一次见李棠舟的母亲,尽管对方是不请自来的, 但她从小就十分尊敬长辈,不管出于什么礼数总该她先打招呼的,于是她礼貌地笑了一下, “夫人, 您请进——” 章荪兰将目光砸到裴海音的脸上——自上而下,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审视, “棠舟呢?” 裴海音从善如流地说了一句既体面又无用的回答:“他不在家。” “哦,不在家是吧——”章荪兰绕过裴海音, 自顾自地走进了客厅——这个时候那些黑衣男人们已经将入户门给关上了。 裴海音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章荪兰往客厅里走。 章荪兰仰头挺胸地端坐到了沙发上, 笑容不变:“知道我是谁吗?” “恩。”裴海音从茶几桌上拿起一只精致的茶杯,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茶水, 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章荪兰,“我想, 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章女士。” 章荪兰依然用复杂的眼神审视着裴海音——睡袍和居家鞋, 仅仅从这两个简单的讯息, 她就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就是裴海音。 她只用一只手接过裴海音递过来的茶杯,一口都没喝,随手就放到茶几桌上,由于当真是很随便,连茶水都从杯边洒了出来。 “棠舟能去哪里?真当我不知道吗?我生的儿子,我对他一清二楚。可你呢?你似乎对你的男人一点都不了解啊。” 裴海音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说实话,章荪兰这话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章荪兰轻轻挑了挑眉梢:“你是不是觉得有棠舟罩着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起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美梦?是不是觉得,棠舟对你真爱无敌,甚至都敢背着他父亲和我去跟你领结婚证,所以将来李家的天下有你的一份?” 裴海音摇了摇头。 “这个头摇的不诚实。” 章荪兰唇角微微浮动,虽然眼底没有笑意,但面上确实在浅笑——讽刺失败者的高傲且蔑视的笑容。 “确实,棠舟本身的能耐已经够大了,但他目前为止还翻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从你们领证的第一天,我就已经接到确切的消息了。但是我没有管他,知道为什么吗?” 裴海音想了想,如实地摇头,“不知道。” “因为我的儿子和大部分二代公子不一样,他喜欢在外面鬼混,但他很少和女人鬼混——绝大多数都是娱乐圈那些燕燕莺莺碰瓷他罢了——所以他找了个你,我甚至觉得身边有个女人陪他也是不错的结果,至于是包养还是结婚我根本不在乎,反正,迟早都是要各归各位的。” “事实也证明了我的想法,棠舟确实没把你当成一回事,甚至结婚了都没有把你带回去给他父亲和我看一眼。结婚证,不过就是那废纸一张。” 裴海音微微低着头,眼珠转了一转。 章荪兰真是话术高手,字字诛心。 “而且你实在是不争气!这才几个月啊,你连个男人都拴不住?竟然还能让他像单身的时候夜不归宿?江客心一回国,你就放他去参加她的宴会?”章荪兰淡然浅笑,微扬的尾音似乎还真的有一些赞许,“也许你是一个可以摆正自己地位的女人吧。” 江客心? 裴海音从记忆中搜索了一轮——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所以现在对于你来说,首当其冲的任务就是赶快给棠舟生个儿子。”章荪兰慢悠悠地撩了下眼皮,“永远不要迷信一个男人的情话,尤其是像棠舟那样背景的男人。只有儿子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救命稻草,唯一的救命稻草!就算棠舟不要你的那一天,我们李家也绝不会不承认孙子的,他有名正言顺的财产的继承权!也许将来你不会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但作为他的生母,你会一生荣华富贵,会有用不完的钱。” 裴海音轻轻皱了皱眉。 章荪兰扬起一个亲切的笑容:“想必这也是你父母将你卖给棠舟的最终目的吧。” 到这里,裴海音突然笑了起来,礼数周正,“抱歉,章女士,我有些听不懂你的意思。”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章荪兰姿态优雅地从茶几桌上端起刚才裴海音给她倒的茶水,只用余光瞥着裴海音,然后,她冷笑着站起身,将手中的茶水对准裴海音的脸蛋一泼而尽。 裴海音没有任何的失态,她只是闭了闭眼,甚至都没有用手去挡、去擦。 “哎呀,看我不小心的,真是对不起。” 章荪兰古里古怪地笑了一声,然后她做了一件让裴海音的心里防线再也无法牢固的事—— 她翻开自己的手包,漫不经心地抽出来三张支票,狠狠地扇在了裴海音的脸上。 “够了吗?” 步行只用十几分钟。 可李棠舟态度坚决,非要开车送她。 “…………” 反正只是一脚油门的事,裴海音就随他去了。 李棠舟常开的车子虽然不是什么世界限量级超跑,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奔驰,但霸道的车牌号可比什么超跑都吸人眼球——裴海音要是被人看到从这辆车上走下去,那她立刻就会成为学校的头号“风云人物”。 ……虽然她现在也算吧…… 她和金大少的绯闻热度未减,至今仍是学校论坛论坛的头号热帖。 裴海音有时候说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从小到大她的愿望唯有竖琴,可偏偏就让她和这些京城有名的大佬们扯不清道不明的…… 裴海音让李棠舟将车子停在小胡同里——之前保镖们开车送她的时候总停的“老地方”。 趁着没人,裴海音冲下车,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人潮涌动的校门口,一辆红色的超跑划破长空—— 那辆一直飘在学校论坛首页的超跑。 周围的学生们议论纷纷,视线若即若离地往裴海音的身上飘。 身正不怕影子斜,裴海音仰首挺胸地走进学校。 *** 多媒体教室里。 许蓉和米拉已经到了,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裴海音走了过去。 就听到米拉在骂: “草,一群脑残就会在匿名论坛泼脏水,有种来和老娘当面撕啊!气得我胃疼!” 裴海音将背包放到课桌上,关切道:“米拉的胃怎么了?” 许蓉捅了下米拉,非常刻意地使了个眼色。 米拉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裴海音莫名其妙地看着反常的好友们,“你们干什么?尬里尬气的。” “海音!”米拉站起来一把拉住裴海音的手,见周围的空座都没有同学,她才说,“蓉蓉不让我说,可是我觉得这些事不应该瞒着你——” 裴海音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 “现在的你只有三种办法——”米拉神秘兮兮,“第一,你直接去找那个金大少,让他帮你澄清。最简单粗暴可也最不现实。第二,我们一起找到真相,学校里到底是谁被金大少给包养了?才能让他的超跑频频出现在学校?还把脏水泼给你!第三,一不做二不休,上报给学校,让学校出面把论坛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都删个一干二净!” “…………”裴海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们喜欢议论就去议论咯,这些东西挺无聊的,大家都是学音乐的,还不知道最后靠的还是专业能力?” “话虽如此……”米拉心疼地摸了下裴海音的脸,“只是我们海音又受委屈了……” “我不觉得这算委屈啊。”裴海音轻笑了一声,“相信我会用竖琴让他们所有人都闭上嘴!” 一直默不作声的许蓉突然拍了几下手,“这句话我喜欢!看似平平淡淡,实则霸气外漏!好样的,海音,我们就用专业能力让那些泼你脏水的人无话可说!” 然后三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致高涨地开始了新一天的课程。 上午是大众音乐课,下午没有课——裴海音、米拉、许蓉,三个人来到了三号练习室。 她们的专业分别是竖琴、长笛、钢琴。 三个人的练习曲是《莫扎特C大调长笛与竖琴协奏曲》。 第三乐章。 三种乐器的声音碰撞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兼容性,它们产生的是最美妙的化学反应——轻快又活泼,足以洗涤掉所有的烦恼,剩下的只有愉悦。 沉浸在音乐中的三个人忘记了时间。 等到裴海音和许蓉感觉到手指痛,米拉快要没气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落幕。 三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地来到了校门口。 许蓉突然吹起八卦的口哨。 裴海音笑嘻嘻,十分狡黠。 米拉难得害羞了起来,嗔怪她们:“干什么!” “哎呦~”许蓉对米拉飞了飞眼,“还来接你下课哦~好恩爱哦~~” 裴海音附和:“对呀!” “谁来接我们啊!单身狗羡慕死你了!” 裴海音继续附和:“对啊对啊!” “你们两个死丫头!”米拉笑着骂了一句,转身就往路边跑了过去—— 一个身形高大、穿着运动装的男人笑着牵起米拉的手,两个人回头对裴海音和米拉摆了摆手。 目送走了米拉和她体育学院的男友,许蓉看了看裴海音,可怜巴拉的,“得了,咱们两个单身狗,就此别过吧——” 裴海音外宿,而许蓉是住学校宿舍。 裴海音被许蓉的表情逗得大笑起来,“拜拜,我的蓉蓉~~” 许蓉转身回学校。 裴海音则笑着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等她走到路边,她嘴边的笑容就彻底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已经看到路边高大的杨树下倚站着一个男人。 朔风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嘴里的香烟在朦胧的夜色里忽明忽灭。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 裴海音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 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过来干吗?” 那男人将唇上的香烟捏在指尖,轻轻地反问她:“你说呢?” 裴海音摇了摇头。 他朝她伸出了手。 上一次在医院,她确实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是现在,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裴海音扁着嘴巴:“……会被看到的。” 李棠舟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海音,几秒钟之后他挑眉轻笑,慢慢放下了伸在半空中的手,转过身的同时说:“那走吧——” 60.六十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这种感觉当真是糟糕透了! 裴海音飞快地将最后的一点饭菜吃完, 端起餐盘, 对许蓉说:“你慢慢吃吧,中介我自己去就行, 我要先走了——” 然后裴海音就用最快的速度交了餐盘,又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食堂和学校。 音乐学院处于京城的一流地段, 而周围又有很多所大学, 房价自然水涨船高。 裴海音当然想租一间小公寓, 但考虑到房租, 单人间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到了正规的中介公司,拿到租房价格表的时候, 她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裴海音和服务人员翻找了半天,找到了几间在京城几乎快要绝种的老旧楼房, 和几个人合租的话, 房租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这种地方价格便宜,肯定有它的弊端——除了会有蟑螂蚂蚁, 最让裴海音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 但情势所迫, 也容不得她挑三拣四了。 裴海音选定了一间四人合租的房子,和服务人员商定好晚上她下课之后一起去看房子,就先签了定房合同。 服务人员微笑着接过裴海音的合同, 正要往电脑中录入的时候, 他愣了一下,然后职业化的微笑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探究的神情。 “你的名字是裴海音?” “…………” 裴海音点了下头。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 这不是明知故问呢吗? “…………”那服务人员只是短暂的失态, 几秒钟之后他就换上了职业化的微笑,“裴小姐,是这样的,我们手里有一处房子,房主是一家三口人,他们只提供一间次卧出租。由于家里有一个还在幼儿园的小女孩,夫妻两对房客有很高的要求,他们要价也不是很高,所以我们没有将租房信息放出来。请问裴小姐觉得如何呢?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就联系房东,晚上和你碰面看房。” 裴海音眨眨眼。 她总觉得有一些蹊跷,有这种好事,那为什么他刚才不说呢? 但她又不好直接当着对方的面就问——如果真的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裴海音笑着:“好呀。” 从中介公司离开之后,裴海音就直接回了学校。她没有午休的习惯,别人午休的时间她都用来练琴了。 因为奥地利国际音乐大赛的事,大家都很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最近来练习教室练功的同学越来越多——学校的练习室原本是足够学生们日常练习的,而现在,同学之间时不时就因为个先来后到的问题争论不休。 三号练习室一直是默认裴海音专用的——从入学开始,除了假期,其他时间一直是裴海音在此地练习,从来没有其他同学来抢占过。 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来和裴海音抢三号练习室。 练习室中的大竖琴是学校的,不是专属于裴海音的,所以每次使用之前她都会重新试音调弦。 就在她正在调弦的时候,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推开了三号练习室的门。 她们大部分都背着大大的琴盒。 裴海音抬起眼皮扫了她们一眼,都是管弦系的同学,除了其中一个是竖琴专业的,其他都是大提琴专业的——为首的女生是舒亦珊,她从入学开始就和裴海音不对付,总是对裴海音含沙射影夹枪带棍的,理由是因为看不起裴海音“装清高”。 她们见到裴海音没有一点意外的神色,显然是有备而来—— “喂!裴海音!三号练习室我们上午就和系里预定了,你快滚——” 裴海音停下调弦的手,轻轻皱起眉心。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好像确实可以提前和学校预定练习室,只是很少会有同学选择这么做——他们宁可互相撕逼。 裴海音是第一次遇到现在的情况。 舒亦珊身旁的女生见裴海音没有要让的意思,就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挖苦道:“话说裴海音,你别是以为这练习室跟着你姓裴了吧?除了你别人都没资格用?你也不看看你那穷酸的样儿——那几件破衣服从来没见你换过。” 裴海音瞪了过去。 另一个女生假装推了下之前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你可真是out啊,学校论坛的那个热帖你没看?现在我们裴小姐可不是你口中的‘穷酸’,看看那超跑,再回想一下之前,在后台众目睽睽之下就送礼物,人家裴小姐现在靠山硬着呢——” 裴海音毫不示弱地回嘴:“你说话给我客气点。” 舒亦珊一直似笑非笑着。 “对啊。”之前那个女生也笑了起来,拉起和裴海音同为竖琴专业的任安安,“估计裴小姐现在心里的潜台词是,竖琴首席就是本小姐,你还练什么练。安安,你说是不是啊?” 任安安立马看向裴海音,惊慌地摇了摇头,弱弱地叫裴海音的名字:“海音……” 裴海音最受不了的就是黑幕论——无疑是对音乐、对竖琴的侮辱! 她懒得跟面前这几个人浪费口舌,有这时间不如去图书馆看会书呢。 裴海音将大竖琴往旁边一推,拎起背包就走—— 走到三号练习室门口的时候,在身后一片胜利的笑声中,裴海音差点撞到了“钢琴王子”何哲林。 何哲林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裴海音。 裴海音匆匆说了句“抱歉”,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去了一趟系里,确定了那几个女生确实预定了三号练习室。 既然这样,裴海音现学现卖,立刻预定了明天的使用权。 下午的课结束后,裴海音按照和中介公司约定的时间赶往了所租的房子,准备和房东面对面谈一下。 那个小区不新不旧,但绿化做的不错,坐在楼道门前话家常的老人很多,还有打打闹闹的小孩子。 不算高档,生活气息却非常浓郁。 房子在三楼。 裴海音走到了门口,站定了一下,轻轻地敲起了门,并礼貌地说:“您好,我是之前和您约好过来看房子的——” 一分钟过后,门开了。 裴海音往里看了一眼,整个人彻底傻住了。 该死的裴海音,你想得可真美! *** 裴海音一走出别墅,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要说她不后怕,是不可能的—— 那不是陶宁哥,是李棠舟…… 惹了对方,她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很惨!但她没有后悔刚刚说过的话,那是她憋在心里,早就想说的——她总要对李棠舟说出来的话! 夜风飘来,玉兰的清香依旧如故。 裴海音大步凛然地走出花园的大门。 这是她嫁给李棠舟之后第一次—— 第一次没有豪车和保镖等候她的出行。 “北府”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别墅区,别说每家每户特立独行的装修审美,只论道路两旁的绿化区,就已经让外面拍马不及。 裴海音艰难地抱着爱尔兰小竖琴——虽然是小竖琴,但也有将近一米高,又怕伤到琴弦,所以她抱起来是略吃力的。 不过这些都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但是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她还没有走出“北府”,就被后面追过来的人给捉住了。 裴海音看着路灯下有些气喘吁吁的男人,睁大了眼睛——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当她毫不留情地说了“再见”之后,对方竟然还会理她…… 他现在难道不应该正生气吗? 还是那句话,他可是李棠舟啊,是堂堂的李二少…… 就在几分钟之前,她好像……刚甩了他吧? 他竟然还会理她?! 连裴海音都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然而,当裴海音看到李棠舟的表情的时候,她的喉咙都跟着一紧——这个世界又正常了…… 因为对方的情绪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李棠舟根本不容裴海音的抗拒,直接将小竖琴抢了出来,放到了地上——动作虽然谈不上粗暴,但也不怎么怜香惜玉——小竖琴的底座刚一触到路面,就歪斜到了一边。 “琴!我的琴!” 裴海音立马伸出手想要去摸小竖琴。 下一秒,裴海音就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担心竖琴的时候了——她伸在半空中的手已经被人给握住,再被对方挂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顺势一抄,她的身体就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打横抱了起来。 “…………”裴海音一抬眼就能看到李棠舟那近在咫尺的下颌线——和他的手一样,精美的像个艺术品——她挣扎着倒腾了几下腿,“你干什么?放我走——” 李棠舟面无表情地用眼角的余波扫了裴海音一眼,“大半夜的你往哪走?你要是半路被人抢了、劫了、绑了,我……”他顿了一下,也不知是真话还是借口,“到时候你父母管我要人,我还摊上事儿了呢……要走明天再走!” 裴海音哭丧着脸。 可恶的李棠舟,还一副以大局为重的样子,他这个一天到晚总是明着欺负人的坏东西能这么正义凛然才有鬼呢。 裴海音就这么被李棠舟给抱了一路,抱进了家门,又抱进了卧室门。 最后的落点的卧室的大床。 李棠舟刚一放手,裴海音就往床下冲,嘴里喊着:“我的琴!” 然后她又被李棠舟给捞回床上,“你先去洗澡吧,我帮你拿回来。” 到这里,裴海音心里已经清清楚楚的了——她今天是说什么都走不了…… 她的头发和脸上之前被泼了茶水,确实需要洗一下。 趁着李棠舟出去取小竖琴的几分钟,裴海音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战斗澡。 61.六十一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裴海音一眼望去, 顿时目瞪口呆。 李棠舟带她来的地方是衣帽室。 裴海音还记得她刚住进来的时候,全阿姨带她来看过一次,一排一排的高档定制,她一度觉得自己在看电影。 但那些高档定制都有一个特点:男装。 而此时此刻, 衣帽室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男装的旁边同时挂起了女装,各种各样的季节和风格, 光是百褶裙这一种类就春夏秋冬无数个类型了。 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说不定会以为是将某家商场从头到尾搬个彻底呢…… 裴海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震撼的感觉了,用天旋地转完全不足以形容——住在这个家里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需要穿女装的也只有她一个。 所以李棠舟是买给她的。 毫无疑问。 李棠舟终于松开了裴海音的手, 走进衣帽室, 就在门口附近的女装之中随便翻了几下, 选定了一件连衣长裙,毫无杂念的肉粉色, 却充满了时尚的设计感——从领口沿着领型往下,一直到前胸口处,一针一线的绣着白花, 像一双纤纤玉手捧着花环绕在领口。 李棠舟拉起裴海音的手。 “去换这件。” 裴海音怯生生地望着李棠舟—— 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她忘不了刚才的“云霄飞车”和不容抗拒的气势, 她确确实实惹到对方了, 她甚至都认命地以为对方要对她婚内强丨奸了…… 裴海音的内心很抗拒, 但无论如何,她今天不敢再惹李棠舟。 她只好慢慢地接过那件质感柔软的裙子。 话虽如此, 但裴海音绝对不会在李棠舟面前换裙子。而对方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让给她衣帽室的意思, 她就转身准备回卧室里去换。 “去哪?” 李棠舟立马抓住裴海音的一只手——他当然猜到了裴海音的想法。虽然他很想让裴海音在自己的面前换上他买给她的新衣服, 但是他也知道,要是真的提出了这种要求,本来就怕他的裴海音会对他更加恐惧。 那么……大概这辈子他的婚姻生活都不会顺心和睦了吧…… “你去里面换,我正想要抽根烟。” 李棠舟下楼去了。 裴海音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裴海音默默地注视着手中的这件裙子——她和李棠舟认识到现在,好像除了结婚这件事,其他的事……他都挺为她考虑的。 可是结婚又是终身大事。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甚至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他对她的态度就彻底反转了好几次。 裴海音关上了衣帽间的门,磨磨蹭蹭地脱掉了自己的那件过时的红裙子,再换上这件——尽管她的动作极慢,但她全程都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件衣帽室。 刚才的魂飞魄散和现在的受宠若惊,两种极端的感觉纠缠在一起,让她诚惶诚恐。 *** 太阳将落不落,将整片天空染得红彤彤的。 裴海音慢慢腾腾地走下楼去,在楼梯的拐角处就看到了站在客厅那巨大的落地窗前吸烟的李棠舟。 “…………” 裴海音犹豫了一秒,下了几层楼梯,僵硬地叫着对方:“李棠舟先生……” 李棠舟回过头。 火红的夕阳洋洋洒洒,好像在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铺出了一道桥梁——桥的一头是落地窗前的他,另一头是楼梯半腰的她。 指尖的香烟静静地燃烧着。 李棠舟微微一笑。 “很美。” 他的嗓音不含烟气,却带酒味。 仿佛整个空间都飘起了醉人的酒香。 裴海音立刻垂下眼波,睫毛微颤。 她终于知道哄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了…… 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穿着什么衣服他都是一个评价,连新瓶都不舍得换一个的。 “海音。” 裴海音慢慢地抬起视线。 “美的是你,无关衣服。” “…………” 裴海音简直要给李棠舟跪了。 他怎么说这种鬼话都脸不红的? “我一直想着你的。平时你去上课的时候,衣帽室的空间已经慢慢填满了,早晨我还在纳闷你是不是一件都不喜欢,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竟然都不知道。有些事,我没说,但不代表我没有为你做。” “…………” 裴海音转身就逃一样的往楼上跑。 救命呀!大佬怕是吃错药了啊! 上一秒还在“打巴掌”呢,怎么下一秒就“塞甜枣”了啊? 小小的新衣服风波最后的结局就是,裴海音连晚饭都没吃。 她回到卧室先是给陶宁打电话致歉。毕竟那条碎花长裙是对方的心意,并再三表示明天就会去裴母那里把裙子拿回来,陶宁支支吾吾的没有表态。再就是洗澡上床,将自己密不透风地裹在被窝里。 她甚至连竖琴都没练。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恨不得只用一半的身体躺在床上,更恨不得用她长长的黑发和李棠舟画出一条三八线出来,两个人能离多远就多远! 说实话,李棠舟这一整天变化莫测的行为确实让裴海音的心里更慌了——她不仅没办法知道对方的想法,现在更看不穿对方暧昧的态度!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于是一连好十几天,裴海音都躲着李棠舟,错开起床的时间,错开早饭的时间——她怕上课迟到,往往在李棠舟还没起床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完毕出门了。 连天都未亮。 而到了晚上,裴海音有时候会去当竖琴家教赚钱,这样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错开晚饭的时间,而没有工作的时候她也会留在学校多练两个小时的琴。 几天之后,裴海音就放弃了挣扎。 因为她发现李棠舟可比她想象中的有毅力多了。 不说早晨,只说晚上——她不回家李棠舟就不吃饭,只在书房里埋头工作,等到她到家了,李棠舟才慢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并一脸若无其事的:“吃饭吧。” 裴海音往餐厅里一瞟,全阿姨正在手忙脚乱地端着饭菜去厨房重新加工。 “…………” 她对全阿姨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算了,李棠舟这个人虽然捉摸不定,但她尽可能的不要去惹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吧…… 从此之后,就算她对李棠舟再害怕,都不会再尝试“拖延时间”的政策了。 这是个无效行为! 晚饭过后,裴海音的活动范围只有餐厅和阳台——在餐厅看书学习做作业,在阳台练习爱尔兰小竖琴。 而李棠舟大部分时间喜欢坐在客厅里。 真正和李棠舟生活在一起之后,裴海音才知道他是真的忙——电脑、文件、报表和指尖的香烟一样,离不开手。 而一到了晚上,尤其是九点之后,李棠舟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接电话。 有时候裴海音在餐桌上翻看书籍和琴谱,经常会听到李棠舟讲电话——她不是故意听对方的墙角,但就算是寥寥数语,她也能听明白这些电话大多数是为了什么原因才会打来。 他们在叫李棠舟出去玩。 裴海音早就知道李棠舟非常喜欢玩,热搜上捕风捉影的消息数之不尽,而且玩的东西又多又杂——连赛鸽那么冷门的东西他都喜欢玩,更何况其他有趣的娱乐的呢? 有钱、有能力、有家室、有地位、有圈子——他完全有出去玩的资本。 可这么多天,李棠舟又为什么不出去玩呢? 倒不是裴海音自恋,除了因为她,她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大概李棠舟是想补偿他晒了她三个月这件事吧。 当然,站在裴海音的角度,她是无比希望李棠舟出去玩的。 只有李棠舟不在家,裴海音才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然永远紧绷着一根弦。 李棠舟时不时就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注视裴海音。 只是裴海音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竖琴之上。 李棠舟虽然不出去玩,但和裴海音交流甚少。 直到有一天晚上,天色已沉。 裴海音正在餐厅里调整爱尔兰小竖琴的音弦,突然接到了李棠舟的电话。 另一边人声嘈杂,李棠舟的声音差一点就埋没进背景音之中—— “今天有事,我可能不回去,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裴海音巴不得呢,她立刻“恩”了一声。 她听到电话的另一端有几个男人在喊:“棠舟!给谁打电话呢?!赶紧过来,这把你庄呢——” 裴海音催促着李棠舟:“他们在等你玩呢吧?快去吧。” 说完,她就挂掉了电话。 京城的夜空,很少有这种繁星璀璨的景象,裴海音坐在宽敞的阳台上,身旁除了天蓝色的小竖琴,就是花盆里种植的各种各样的花卉。 再配合上花园中的玉兰,裴海音慢慢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着花香。 然后不绝于耳的刹车声撕破了短暂的宁静。 裴海音睁开眼睛—— 她可以看到大门外停下了几台轿车。 一分钟之后,一群黑衣男人拥簇着一个又雍容又华贵的美丽女人走进花园里。 裴海音彻底惊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能进入“北府”这个别墅区就已经是难上加难了,更不要说他们还能肆无忌惮的打开大门。 这群人到底是谁?! “叮咚——” 楼下的门铃响了。 “海音。” 李棠舟轻轻地叫她的名字,并将微凉的指尖探到了裴海音的耳后。 裴海音先是惊得浑身一哆嗦,随后不由自主地挣脱着李棠舟——可正因为怀中抱着的爱尔兰小竖琴,让她没办法推开对方,她用身体不满地拱了几下,等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立刻停止了。 这动作真是看起来又暧昧又不知所云。 “你为什么就不穿我给你买的裙子呢?” 李棠舟说的是事实。 除了试穿的那天,之后的日子里,裴海音依然每天穿着自己那几套衣服。 但裴海音完全摸不透李棠舟为什么要问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 “…………”她也不想回答李棠舟。 裴海音满脑子都是章荪兰的话语和嘴脸,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离开李棠舟! “你不会还在想着还钱的事吧?”李棠舟轻声说,“想着拿了我送给你的东西,欠给我的钱就更多了?” 裴海音顿时停下了反抗的动作。 她被李棠舟猜中了心思。 “裴海音。” 李棠舟漫不经心地叫了她的全名,停顿了几秒钟,声音清冷:“那是我送给李太太的礼物,裴小姐没有任何资格拒绝。” 62.六十二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因为她已经感觉出来压在她身后的是男人的胸膛! 裴海音浑身冒着冷汗, 奋力挣扎着,然而却像在做困兽之斗。 身后男人的双臂绕过她的身体, 然后臂弯一收,将她的身体牢牢地、稳稳地抱进了怀里—— 裴海音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被炸裂了,她近乎是用蛮力在挣扎和嘶吼:“放开我!放开我!你放开我——” 如果男人的这个动作还不足以让她明白对方究竟要做什么,那她也枉称为成年人了。 入室抢劫不可怕。 可怕的是入室抢劫杀人。 而更可怕的是入室强丨奸杀人。 丢了小命不说, 甚至还要丢了清白…… 身后的男人只是抱了她几秒钟, 就一手紧搂着她的上身, 一手从她的腰丨际钻了下去, 最后落到了她的两条长腿之上, 两条手臂顺势一抄, 毫不费力地就将裴海音给抱了起来。 还是公主抱! 裴海音惊恐地尖叫了一声。 活到这么大,她第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吃成一个小胖子! 为什么以前李棠舟随随便便就给她抱起来,现在换了个犯罪分子也能这么轻松啊! “不要!不要!你放开我!”裴海音一边胡乱踹着双腿,一边用手去撕扯对方,“我结婚了,我真的已经结婚了!放开我——” 那男人抱着裴海音在房间里走了几步, 然后将她慢慢地放到了柔软的床上。 裴海音的双腿刚一失去的禁锢,立马就去踹对方的关键部位——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但对方像是预料到了一样,她不仅踹了个空, 还被对方按住了腿。 虽然现在已经是夏末,但天气依然闷热, 裴海音平时都是光着大腿穿裙子的。 这次也不例外! 千钧一发之时, 裴海音反而抛掉了所有的惊怕——她回想起了之前章荪兰对她趾高气扬的那个讨厌的嘴脸, 她立刻活学活用,尽管只能模仿个皮毛,身体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恐惧,止不住战栗着: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已经告诉你我结婚了,而且我老公很有钱,你以为我在骗你?你这个男人还真是不挑食,对别的男人的女人也有兴趣?你能争气一点吗?如果你现在立刻放了我,我可以对上天发誓我们会给你很多钱,但你要是非要过来碰我,别怪我没警告你,我老公会要了你的命的!” 话音将落,她双腿之上的力道就消失了。 她能听到那个男人远离床边,往外走的声音。 难道……真的被她这拙劣的恐吓给镇住了? 还是……良心发现?对别人的女人突然没兴趣了? 那个男人又走了两步—— “啪——” 开关按落,日光灯的光线洒满房间。 裴海音立马用双手捂住脸颊。 十几秒过去,对方没有任何动作。 静悄悄的屋子,甚至落下一根发丝都能掀起轩然大波。 裴海音稍微放松了一点警惕,慢慢地放下手掌,再慢慢地抬起视线—— 那个男人就身形恣意地靠在墙壁之上——雪白的墙壁将他那略有攻击性的美貌衬托得更加浓烈。 浓郁又动人。 裴海音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对方一脸似笑非笑——其实,与其说似笑非笑,不如说是用力憋笑,因为他眼眸中满溢的笑意简直快要侧漏了…… 裴海音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大概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不偏不倚地正好劈中她的脑门吧…… 他朝着她歪了一下头。 像逗猫一样,存心的。 裴海音白皙的脸蛋顷刻间涨得通红通红的。 她转身掀开被子,将自己深深地埋在被子里。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是李棠舟! 怎么会是李棠舟!! 她之前究竟都说了些什么啊! 她甚至还学着章荪兰那又嘚瑟又装逼的口气一口一个“我老公”? 天啊啊啊!她还活着干什么啊!让她直接一头撞死算了QAQ 脚步声在屋子里重新响起,李棠舟走了过来。 裴海音紧紧裹着被子,不由自主地往床的里面爬去,闷在被子里的声音那叫一个颤抖:“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李棠舟坐在了床边,拉扯了几下被子——裴海音的态度很坚决,就算和他进行一场拔河拉锯战,她也不会放开被子的。 尽管没有将裴海音身上的被子拉下来,但混乱中已经扯掉了一小部分。 李棠舟正好可以看到裴海音凌乱的黑发下若隐若现的耳尖。 红红的。 教科书般的害羞。 李棠舟轻轻笑了起来。 他直接连人带被一起揽进怀里。 裴海音挣扎了起来,但裹着被子,力道变得软绵绵——和挣扎比起来,倒更像搔痒…… 然后李棠舟低沉性感的嗓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这几天我不在京城,飞苏黎世去了,我在瑞士那边的基金会发生了点紧急情况,不得不我本人去处理一下。” 裴海音不满地“哼”了一声。 李棠舟轻轻扯开被子。 裴海音立马又拉了回来。 这一来一回,让裴海音漏出了半颗脑袋,黑溜溜的眼睛尴尬地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没办法啊。”李棠舟很想克制,但他的唇角还是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我要是不努力赚钱,以后你就没法像现在这么有底气的跟别人说‘我老公很有钱’了——” “去你的!!” 裴海音气得一把推开了李棠舟,又裹着被子缩到角落里去了。 她大叫着:“你出去!这是我租的房子,你出去!”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租的房子啊。”李棠舟忍俊不禁,他凑到了裴海音的身后,拉开被子的一个角,将嘴唇贴在裴海音的耳后,“因为这就是我租给你的啊~” “……………!!!” 裴海音忍无可忍了。 “时间紧迫,能买到的房子里这间是最好的了,虽然也不怎么样。”李棠舟打量了一下这间小次卧,“那几盆绿植算是点睛之笔,伊凡这件事办的还不错。” 裴海音猛地掀开被子,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你滚……” 李棠舟微挑眉梢,满眼笑意地看着裴海音。 裴海音努着嘴,“我不租了!谁要租你的房子!你把租金还给我,还有押金……还给我!” 李棠舟凑近到裴海音的脸庞,两个人近乎脸贴脸了,他笑了笑,“我的傻海音,这个社会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讲究‘游戏规则’的,否则为什么要签合同呢?” 裴海音一脸大写的“囧”。 “以后遇事你可要擦亮眼睛。”李棠舟用指尖快速地揩了一下裴海音的鼻头,“免得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裴海音气呼呼地推了推李棠舟,委屈地说了句至理名言—— “除了你这个坏东西还有谁会卖我!” 李棠舟一错不错地注视着裴海音,犀利的眼神闪闪有神光,他翘起唇角,很短促的一声笑,随后眯了一下眼角,“不过你有一点确实说对了——” 裴海音抬起眼看着他。 “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我会要了他的命。” 裴海音的眼神顿时恍惚了一下。 她眨了眨眼,懵懵地“唔?”了一声。 “算了,挺晚了,不说这些了。”李棠舟轻笑着摸了摸裴海音的脸蛋,“你先去洗澡吧——” “…………” 裴海音磨磨蹭蹭地去了浴室。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李棠舟怎么又跟她混在一块了啊…… 说好的分手呢? 可看对方的样子,一点分手的意思都没有啊。 难道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她单方面的在“分手”? 想不通。 越想裴海音的头越痛。 不管怎么说,她绝对不接受和李棠舟在一个床上睡觉! 在她强烈又蛮横的抗议下—— 李棠舟被赶到主卧室去睡。 这一晚上,裴海音做了无数个梦。 梦里有父母、有竖琴、有比赛、有音乐殿堂。 也有李棠舟。 早晨被闹钟唤醒的时候,她才停止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梦。 这间房子是最简单的小双室——只有一个公共的浴室,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傻傻分不清楚…… 裴海音打着哈欠走出次卧的时候,李棠舟已经坐在餐桌旁边看起报纸了。 餐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早餐。 裴海音溜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完毕,然后她背起包,自顾自地往门口走。 “过来吃饭。” 李棠舟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裴海音反驳道,“我上课要来不及了。” 李棠舟放下报纸,盯着裴海音,毫不松口:“过来,吃饭。”见对方又要开口,他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八点才上课,完全来得及。” 裴海音无语地走到了餐桌旁边,塞了一口培根三明治,“买的?” 李棠舟看了看裴海音:“送的。” 裴海音大口的啃着三明治。 很好,大少爷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慢点吃。”李棠舟盛了一碗红豆粥放到了裴海音的面前,“一会儿我开车送你。” 等等…… 裴海音瞪着李棠舟:“为什么又要送我!” 李棠舟的眼眸中点缀了一丝笑意,“真的想知道为什么吗?” 裴海音:“?” “因为我是你老公啊——” 北府虽然没有上一辈所住的老宅的那种悠久历史的沉淀感,但论气派、论豪华、论富丽,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偏偏又充满了艺术气息,家家户户拼得不仅是金钱,更是创意——没几处顶级设计师打造的独一无二的东西,都不好意思在北府立足。 63.六十三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该死的裴海音, 你想得可真美! *** 裴海音一走出别墅, 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要说她不后怕, 是不可能的—— 那不是陶宁哥, 是李棠舟…… 惹了对方,她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很惨!但她没有后悔刚刚说过的话,那是她憋在心里, 早就想说的——她总要对李棠舟说出来的话! 夜风飘来, 玉兰的清香依旧如故。 裴海音大步凛然地走出花园的大门。 这是她嫁给李棠舟之后第一次—— 第一次没有豪车和保镖等候她的出行。 “北府”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别墅区, 别说每家每户特立独行的装修审美, 只论道路两旁的绿化区, 就已经让外面拍马不及。 裴海音艰难地抱着爱尔兰小竖琴——虽然是小竖琴, 但也有将近一米高, 又怕伤到琴弦,所以她抱起来是略吃力的。 不过这些都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但是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她还没有走出“北府”, 就被后面追过来的人给捉住了。 裴海音看着路灯下有些气喘吁吁的男人,睁大了眼睛——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 当她毫不留情地说了“再见”之后, 对方竟然还会理她…… 他现在难道不应该正生气吗? 还是那句话, 他可是李棠舟啊,是堂堂的李二少…… 就在几分钟之前, 她好像……刚甩了他吧? 他竟然还会理她?! 连裴海音都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然而,当裴海音看到李棠舟的表情的时候, 她的喉咙都跟着一紧——这个世界又正常了…… 因为对方的情绪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李棠舟根本不容裴海音的抗拒, 直接将小竖琴抢了出来, 放到了地上——动作虽然谈不上粗暴,但也不怎么怜香惜玉——小竖琴的底座刚一触到路面,就歪斜到了一边。 “琴!我的琴!” 裴海音立马伸出手想要去摸小竖琴。 下一秒,裴海音就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担心竖琴的时候了——她伸在半空中的手已经被人给握住,再被对方挂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顺势一抄,她的身体就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打横抱了起来。 “…………”裴海音一抬眼就能看到李棠舟那近在咫尺的下颌线——和他的手一样,精美的像个艺术品——她挣扎着倒腾了几下腿,“你干什么?放我走——” 李棠舟面无表情地用眼角的余波扫了裴海音一眼,“大半夜的你往哪走?你要是半路被人抢了、劫了、绑了,我……”他顿了一下,也不知是真话还是借口,“到时候你父母管我要人,我还摊上事儿了呢……要走明天再走!” 裴海音哭丧着脸。 可恶的李棠舟,还一副以大局为重的样子,他这个一天到晚总是明着欺负人的坏东西能这么正义凛然才有鬼呢。 裴海音就这么被李棠舟给抱了一路,抱进了家门,又抱进了卧室门。 最后的落点的卧室的大床。 李棠舟刚一放手,裴海音就往床下冲,嘴里喊着:“我的琴!” 然后她又被李棠舟给捞回床上,“你先去洗澡吧,我帮你拿回来。” 到这里,裴海音心里已经清清楚楚的了——她今天是说什么都走不了…… 她的头发和脸上之前被泼了茶水,确实需要洗一下。 趁着李棠舟出去取小竖琴的几分钟,裴海音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战斗澡。 等李棠舟抱着小竖琴回来的时候,裴海音已经坐在床上擦起头发。 见裴海音乖乖的,没有翻腾出什么浪花,李棠舟紧绷的唇角才泄出一丝笑意。 他走上前,从裴海音的手中接过毛巾。 裴海音当然不愿意,两个人拉扯了几下,她抢不过,就随便他去了。 李棠舟轻轻地帮裴海音擦着长发,过了一会儿,他不紧不慢地说:“江客航是我哥的好哥们儿,我和他认识十几年了,江客心是他的亲妹妹,前几年兄妹一起去美国,这两天刚回来,给客航的接风party,圈内圈外的暗潮汹涌,这里面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明白的,还涉及到上一辈人呢——” “…………” 裴海音不吭声。 李棠舟用毛巾包裹住裴海音的后脑之后,微凉的指尖捏住裴海音的下巴——她被迫着和他对视着,只见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如果是我的哥们儿,那倒是好推,但客航是我哥最好的哥们儿,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是没办法的事,我都推不了的,懂了吗?” “…………”其实裴海音完全不懂李棠舟跟她说这些干什么,但这个暧昧的动作驱使她不懂也要装懂,她点了点,为了表示她确实懂了,她还随便提了个问题:“那你哥为什么不自己去啊?” 大家都叫李棠舟为“李二少”,裴海音不知道他有没有弟弟,但肯定有个哥哥,那就是“李大少”。 这个问题显然戳到了李棠舟,他不仅放开了捏着她下巴的手,甚至不太自然地躲开了她的视线,然后模棱两可地回了她一句—— “他去不了。” 说完,李棠舟就拿起裴海音头上的毛巾,转身去了浴室。 裴海音眨了眨眼。 听李棠舟的意思…… “李大少”怕是已经去世了吧? 不过这事在裴海音的心中立马翻页了——连“李二少”都快跟她没什么关系了,还管什么“李大少”呢? 浴室里传来了哗哗啦啦的流水声。 李棠舟在洗澡。 裴海音冲着浴室里喊了一声:“我要去客房!” 这一晚,裴海音就睡在客房。 李棠舟没有再去捞她。 以前同床异梦,现在不在一起了,梦就更遥远了。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他们都差不多一夜未眠。 在天空微微亮的时候,裴海音才眯了一下,不到两个小时,她就被无休止的噩梦给惊醒了,坐起来的时候还满身冷汗。 简单的洗漱完毕,她去了衣帽室。 裴海音没有仔细挑——这么一排排的,她挑一天都挑不完——就在门口的地方,挑选了一套最素的衣服。 她没有穿,只是收进了背包里。 好歹是一场正式的婚姻,就当个纪念品吧。 当裴海音抱着爱尔兰小竖琴走下楼梯的时候,李棠舟正好走到了玄关处,他打开了门。 “棠舟!你就可劲儿作吧!” 门外的人还没进来,声音先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随后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男人走了进来,可一身的风霜夜重证明了他并不是早起,而是彻夜—— “客心哭了整整一晚上,连宴会都砸了,昨天去了多少人你心里清楚,闹了这么大个笑话,别说江家了,放谁那都丢不起这人啊。” 裴海音放慢了脚步,进退两难。 李棠舟的口气也不怎么好:“姜彦冰你给我好好说话,怎么听着好像我强丨奸了她,还不负责任似得。” “你是没强丨奸她。”姜彦冰笑了一声,“可你伤害了她啊!圈子里谁不知道江大小姐喜欢你喜欢的跟什么一样……她本以为能和你玩一晚上呢,谁知道你连客航的面子都不给?……之前在金莎会所,我们轮番打电话约你,你死活不出来,客心已经在金莎大闹了一出了,金莎可多少年都没有人敢这么砸场子了,你知道的吧?” 李棠舟将姜彦冰拉进屋,关上门的同时怼了回去:“我不知道。” “棠舟,我的好弟弟啊。”姜彦冰扶住李棠舟的肩膀,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像你这么抗拒女人,人生会少很多乐子的,那是你在外面无论怎么玩都弥补不了的乐子…” 姜彦冰突然停了下来,变得一脸震惊。 因为他已经发现了楼梯上慢慢往下走的裴海音。 感受到姜彦冰的视线,裴海音别提多尴尬了…… “这……”姜彦冰将目光从裴海音的身上挪回李棠舟,挑眉坏笑着,“我说嘛~~~李棠舟你这棵老铁树可算开花啦~~不鸣则已啊……玩‘金屋藏娇’呢?” 姜彦冰毫不客气地审度着裴海音,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他啧啧称赞:“不错不错,你这个小情儿确实是个美人,好像比客心还标致那么一点点……” “你这小情儿看着有点眼熟啊……”姜彦冰从记忆中搜索着,他盯着裴海音怀中的爱尔兰小竖琴,猛地一拍手,“神农庄园的那个‘竖琴女神’!” 裴海音皱了皱眉。 “后来沛松还跟我念叨,说他的‘好意’竟然被人给拒绝了。”姜彦冰笑得意味深长,“我说怎么拒绝金大少呢?原来是搭上了李二少啊,怪不得怪不得……” 李棠舟推了下姜彦冰,“哪来的什么小情儿,我可警告你啊,以后别再提那天的事,收起你们那一套,对她尊敬点……”说着他就回过身,朝裴海音招了招手,“过来——” 裴海音犹疑了一下,慢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大早晨你抱着琴干什么?”这句话虽然是疑问句,但李棠舟显然并不想知道答案,他顺手就从裴海音的怀中将小竖琴给扯了出来放到了一边的地板上。 “这位是彦冰哥。”李棠舟牵起裴海音的手,“叫人。” “…………”第一次见面打招呼是基本的礼貌问题,裴海音皮笑肉不笑地小声唤道:“彦冰哥。” 姜彦冰:“………………” 他是彻底懵了,指了指裴海音,不明所以地问:“棠舟,这……是什么情况?” *** 裴海音一走出别墅,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要说她不后怕,是不可能的—— 那不是陶宁哥,是李棠舟…… 惹了对方,她的下场一定会很惨很惨!但她没有后悔刚刚说过的话,那是她憋在心里,早就想说的——她总要对李棠舟说出来的话! 夜风飘来,玉兰的清香依旧如故。 裴海音大步凛然地走出花园的大门。 这是她嫁给李棠舟之后第一次—— 第一次没有豪车和保镖等候她的出行。 “北府”不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别墅区,别说每家每户特立独行的装修审美,只论道路两旁的绿化区,就已经让外面拍马不及。 裴海音艰难地抱着爱尔兰小竖琴——虽然是小竖琴,但也有将近一米高,又怕伤到琴弦,所以她抱起来是略吃力的。 不过这些都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但是她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她还没有走出“北府”,就被后面追过来的人给捉住了。 64.六十四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裴海音如实地点了点头。 “快请进——” 裴海音进门之后, 那男人赶忙赔笑, “我老婆带着女儿去超市买零食去了,她们一会儿才能回来。我和老婆都是外地人,京城房价太高了, 我们两个掏空所有积蓄才只能买这么一套小双室,见笑了。” 裴海音笑着摇了下头,“不会的。” 大家都是浮华世界中的穷人, 靠自己的双手撑起一个小家, 没什么可见笑的。 那男人直入主题:“裴小姐要不要先看看房子?次卧在里面——” 说着他就领着裴海音往里面走去。 清新明亮的小次卧,窗台上还摆了几盆绿植,将整间屋子点缀的更加生机勃勃。 裴海音当然十分满意。 按理来说,两方都称心, 那这就是一件一拍即合的事, 但裴海音非常在意门口的行李,她委婉的提出了疑问。 那男人回答:“去年答应了女儿带她去黄山, 但我们夫妻工作太忙了, 就没去成, 一直觉得对不住女儿, 前几天我们一起请了年假, 准备带女儿去黄山那边玩几天。” 裴海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那男人腼腆一笑, “所以,要是可以的话, 还得麻烦你帮我们看几天家呢。” 裴海音笑了一下, “当然没问题。” 然后, 裴海音就和那男人一起去了中介公司,服务人员又重复了一遍合同中的要点,在两方都表示没问题之后,签署了租房合同——裴海音交了房租和押金,房东交了钥匙。 裴海音一路拿着合同回到了学校,许蓉的宿舍空无一人——钢琴专业的同学们应该都去上课了。 她打开背包,将合同放了进去—— 同时,她的目光扫到了背包夹层的红色的一角。 她捏住红色的一角,慢慢地将那个物品抽了出来。 喜气的大红色,三个字象征着两个年轻人共赴美好的未来。 ——结婚证。 打开。 两个人的合照。 持证人:裴海音。 裴海音看了一眼合照上的李棠舟,脑海中一下子闪过很多画面——第一次见面,第二次见面,他们结婚又分手—— 他们的过往,真是又荒谬又荒唐。 她立马浑身不自在地将结婚证又塞回了包里。 她给许蓉发了一条微信后,就抱起她的爱尔兰小竖琴离开了音院的女生宿舍。 裴海音将爱尔兰小竖琴抱到租的房子——门口的行李消失了。 她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看来夫妻俩已经带着女儿踏上去黄山的路了。 裴海音的晚餐是冰箱里房东剩下的饼。 他们一家人几天之内不会回来,如果裴海音不吃就只能浪费掉。 收拾完冰箱里的东西,裴海音去了第一医院。 在裴父的加护病房里,她不仅见到了父母,甚至还见到了她的妹妹裴雨沁——因为高三学业繁忙,姐妹两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裴雨沁一见到裴海音就抱了上去,叽叽呱呱地侃天说地。 裴海音时不时就被裴雨沁逗得捂嘴大笑。 而裴父就一脸慈祥地望着他的两个女儿,裴母坐在病床旁微笑着削苹果。 每当看到家人们发自内心的笑容,裴海音就会对李棠舟有一些感激之情——不管他是不是逼迫着她交换了婚姻,但他确确实实地给了她实质上的帮助,帮助她保护了她的家人。 十点多的时候裴海音去了趟住院部前台,询问今天是不是陶宁医生值班。 得到小护士否定的答案之后,裴海音准备离开医院了。 她刚转身走了没多远,就隐隐约约的听到小护士们说着: “对啊,就是那天……” “……我看着好像,应该就是他吧……” “…………怪不得突然换的起肝了……” 裴海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医院。 她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了,只要家人健康快乐,流言蜚语无法伤害到她一丝一毫。 *** 离开了李棠舟的裴海音,生活又回到了以前。 每天不会再有贴心的佣人伺候她、对她言听计从,不会再有几辆豪车等着她,更不会有一群保镖对着她恭敬地喊“夫人”。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怀念那段时光。 那确实很梦幻,但梦幻的太过于失真。 她还是喜欢每天早晨自己做一点粥,步行去学校,并用竖琴的声音奏响独属于她的号角。 选拔的日子越来越近,裴海音在学校练习的也越来越晚。 往往到家都快要午夜了。 好在租的房子离学校不算远。 深夜,裴海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裴海音打开自己次卧的门,习惯性地想去按墙壁上的房灯开关。 她刚往屋子走了两三步,“咔哒”一声,房门就在背后关上了。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裴海音已经意识到屋子里有人提前埋伏着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身体本能的求生欲让她用最快的速度扑到了门边,双手在黑暗中摸索到了门把,她用力地摇晃着门把,在房门马上要被打开的一瞬间—— 有人按住了她的手。 裴海音甚至能在漆黑又寂静的环境中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这种恐惧感和压抑感禁锢着她。 狠狠的。 毫不留情的。 裴海音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她现在需要和对方进行谈判,至少她不能让对方杀掉她。 她尽可能的稳住声音,让它不要那么颤抖,听起来有点底气:“你想干吗?是想要钱吗?我老公很有钱,真的,只要你别动我,只要你放了我,我们会给你很多很多钱——” 几秒钟之后,所有人爆发出发自肺腑的掌声和称赞。 这个时候裴海音才从竖琴的演奏中抽离出来,下一刻,黑色的阴影就笼罩了过来。 她微微一抬头,是“钢琴王子”何哲林绅士又礼貌地对她伸出手—— 是啊……表演还没有彻底结束,他们还需要谢幕。 刚才在后台,为了舞台礼仪,她一咬牙才搭上了何哲林的手,而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哪怕她从今天开始背上不懂舞台礼仪的丑名,也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搭何哲林的手了。 她投给何哲林一个略微抱歉的眼神—— 何哲林悬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收了回去,但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和裴海音一前一后鞠躬下台。 裴海音一走进后台,米拉就拥了上来,她有一百种方法去夸赞自己的专属竖琴搭档—— “棒棒棒!棒呆啦!这首完成度太高了!” 裴海音很想回以米拉一个笑容,但她怎么都笑不出来——满脑子都是最后她下台前,他那不阴不阳、意味不明的笑。 “只不过你和何哲林后来发生什么了?舞台礼仪做的不太好啊。”米拉笑了起来,捧起裴海音妆容精致的小脸,“不过‘高冷竖琴’什么的……还是不错的是吧?” 就在米拉对裴海音说笑的时候,一个美女在其他几个女生的拥簇下趾高气昂的从她们的身后走过,并用不高不低,但却可以让裴海音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嘲讽着—— “我当是有多清高呢,以前不是一向不屑于来这种场合表演赚钱的吗?” “呦~亦珊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竖琴女神’以前不是看不起这种场合,而是看不起下面的观众而已,这次听说李棠舟、姜彦冰那几个大佬都到场了,不就立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献起媚了?” “是呀,据说现在上流社会的公子哥儿就喜欢包养学音乐的,或者学语言的,学生妹是最好了,带出去又年轻又有逼格,咱们‘竖琴女神’可不就等着台下面的某个大佬的垂青,一举飞上枝头呢。” 米拉本来捧着裴海音的脸正笑着呢,听到这些话立马脸都扭曲了,扯开膀子就一嗓子,“说什么呢?!” 裴海音皱了下眉头。 “别用你们的心里去揣度别人!尤其是你,舒亦珊,你就怕你的朋友们不知道你勾搭的那些大款儿?好歹你成绩不错,作为同学给你个忠告,有时间就好好练琴,不要在背后说这些有的没的恶心人!” 米拉作为长笛高手,肺活量是首当其冲的,连珠炮似得一口气,连给别人插嘴的余地都不留。 以舒亦珊为首的几个女生深知吵不过米拉,而且现在也不是吵架的场合,真惹到了上头,别说她们会立刻被丢出去,以后的日子还要吃不了兜着走呢。 她们离开之前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裴海音、米拉,你们两个等着!” “等着就等着,滚蛋!”米拉一点情面都不留。 裴海音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理这些破事,只是小声跟米拉嘀咕了一句,“我要不是因为缺钱,才不会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65.六十五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但仔细想想…… 他们这些人会来这里实属正常…… 李棠舟和裴海音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了一间包厢。 一间装修十分恢弘大气的包厢。 在场的人就两个, 一个是姜彦冰, 另一个也是裴海音在报纸、网络上见过的大有来头的二代。 姜彦冰一见到他俩就笑道:“来来来, 快坐。棠舟特意嘱咐不许叫外人、不许带女人,所以今天这局只有我和魏太子。” 魏与同站了起来, 和李棠舟互相拍了两下对方——因为二人关系甚笃,非官方场合不会生分地握手, 但招呼还是要打的—— 李棠舟从善如流地笑道:“魏太子赏脸了啊。” “什么魏太子……外人叫一叫就算了,你们也跟着叫?存心腻歪我呢吧?” 魏与同坐了回去,兴致盎然地将目光锁定于裴海音的身上, 挑了挑眉,“这位就是我们的……弟妹?” 一旁的侍者拉开了座椅,裴海音被李棠舟牵着入座。 然后她就听到李棠舟话中带笑的介绍他的好友: “魏与同。江湖人称‘魏太子’, 因为他父亲是京城第一商会‘四九商会’的新任会长, 所以他是太子。我们算是化敌为友吧, 年轻的时候互看不顺眼,后来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 我们却成为了至交好友。” “简单来说呢——”魏与同笑了起来,“当年我在瑞士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最后只有当时同在瑞士的棠舟不计前嫌, 对我施以援手, 所以我们就从互看不顺眼变成怎么看怎么顺眼。所以说, 弟妹, 你没嫁错人, 你老公是一个很有大局观的男人, 风度和胸襟,我很佩服。” “你可别吹了。”李棠舟虽然不买账,但认同魏与同的其中一句话:“她当然没嫁错人。” 裴海音:“…………” 她只能尴尬地陪笑。 李棠舟继续介绍: “姜彦冰,之前你见过了。姜大公子嘛,除了品性不好,哪儿都挺好的——” 姜彦冰听到这立马炸毛:“什么叫品性不好?我只是喜欢交‘女朋友’,和你的品性相悖就叫品性不好?全天下的男人要是都像你一样对女人敬而远之,天天蹲家里当和尚,那地球还繁衍不了?” 裴海音转头看了看李棠舟。 “他对女人哪里敬而远之了?姜大公子今天别是傻了吧?”魏与同挤兑姜彦冰,“我们这一圈人里现在就属棠舟为女人玩的最大了——你敢说结婚就结婚?你敢吗?你敢吗?!” 姜彦冰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如实回答:“我不敢,我着实不敢!” 在整个圈子里李棠舟都是数一数二的异类——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玩尽红尘中的各种俗物,却独独不碰女人呢?更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在所有人都相信了“李棠舟不碰女人”的时候,他却结婚了。 姜彦冰对裴海音身旁的侍者说,“人齐了,现在上菜吧——” 一旁的女侍者甜美地应了一声,出去传菜了。 抚月楼显然将他们这屋的要求排至首位,传菜令下去不足十五分钟,香气满溢的菜肴已经有条不紊地摆满了一桌。 在这种场合,裴海音除了吃东西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 李棠舟他们的话题她一个都参与不进去——不管是高大上的换届和投资,还是高尔夫和棒球。 裴海音故意让自己放慢吃饭的速度,一小口一小口的。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原本的吃饭状态,一大口一大口…… 因为李棠舟不停地往她的餐叠里夹东西。 如果她不吃快一点,那些美味佳肴会被无情地挤到桌子上。 李棠舟当然是存心的,他就喜欢看裴海音大口吃饭的样子,这大概是他的一个恶趣味。 吃到一半的时候裴海音的手机响了。 “抱歉。”她致了个意,就跑到走廊外面去接电话。 电话是学校打过来的。 通知她下周四参加学校的竖琴选拔,提前准备弹奏曲目。 裴海音和校方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几下,就挂断了电话。 她深深地吸一口气。 竖琴。 终于到了可以刨除一切负面丨消息,只用竖琴证明自己的时候! “……裴海音?” 一个充满试探性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裴海音拿着手机回过头—— 两个人都惊呆了。 裴海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对方显然更没想到。 来人正是和裴海音同为管弦系的学生,提琴专业的舒亦珊。 “你……?” 舒亦珊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裴海音微笑着挑起眉梢,“……我?”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扶月楼是什么地方? 是连领丨导丨人请外国来宾都会来的地方—— 单凭她们自己,音院的穷学生,怕是连抚月楼的大门都迈不进来,更不要说出现在十一层。 舒亦珊讥讽道:“说实话,裴海音,我非常讨厌你装清高的样子,但我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不堪入目!” 裴海音抿唇一笑,“彼此彼此。” “看来学校论坛上的那些也不是捕风捉影的咯?”舒亦珊满脸鄙视,“你不是真的攀上了金大少吧?我想这是不可能的,金大少还不至于如此的‘饥不择食’吧?” “你呢?”裴海音敛去笑容,“你又攀上了哪位金主?” “我?那可能是你这辈子都攀不上的……” 舒亦珊的话音未落,就有个男人在不远处叫她的名字,“珊珊。” 那个男人身旁还有几名侍者。 “走吧,下楼去。” 舒亦珊娇里娇气地问:“怎么了嘛?” “这一层都订满了,我们就先下楼,如果你想吃,下次我们早点订就好了。”那男人走近,立刻被裴海音吸引了目光—— “这位是……?” 舒亦珊摆出一副同窗情深的样子:“她是我的同学,姓裴,刚在这偶然碰到,正说话呢,你就过来了~” “我叫曲峰。”那男人颇有绅士风度地一笑,“有机会可以和珊珊一起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 裴海音可见惯了这些公子哥儿的游戏,她没给曲峰摆什么好脸色,但仍然礼貌地说:“谢谢曲先生的好意,最近很忙,有时间再说吧。” 短暂的插曲过后,曲峰揽着舒亦珊离开了。 裴海音被那两人恶心地透了好一会儿气,才回到包厢里。 她一推门,李棠舟就问她:“谁的电话啊?接了这么久?” 裴海音坐回原位,言简意赅,“通知我下周参加竖琴表演。” “竖琴?”魏与同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弟妹是弹竖琴的?” 裴海音轻轻点了点头。 “竖琴……”魏与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不停地打量着裴海音,“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弟妹……好像在哪见过啊……” 姜彦冰插嘴:“神农庄园?”说完他又否定道,“不对,那天你也没去啊,去的是金沛松。” 一听到金沛松的名字,裴海音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最近她还真是经常被和这个人扯到一起… 魏与同在记忆中搜刮了半天,犹豫不决地问:“弟妹是不是以前在京城剧院常驻表演过?” “是呀。”裴海音点了点头,“当时的常驻表演是双竖琴,我是副音,主音是我的老师,不过这学期她出国进修了,估计要三年才会回来吧,所以京城剧院那边的表演就暂停了。过去了有一段时间了吧,与同哥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怎么知道的?你猜是我怎么知道的?”魏与同嘴角憋笑,用十分挑衅的眼神看了李棠舟一眼。 裴海音一脸懵比地“啊?”了一声,“我猜不出来。” 魏与同高深莫测地笑了一笑,“唉,弟妹,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司马昭之心啊,早早就埋下啦。” 裴海音:黑人问号.jpg “这事呢,彦冰应该也有印象,就是我们的李二少,忽然有一天对古典音乐感兴趣了,有事没事就去京城剧院,还从来不用自己的名字订票,弄得那叫一个神秘啊。” 李棠舟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裴海音一眼,然后皱着眉瞪着魏与同,“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就要说!你小子也有今天!”魏与同不仅眼神挑衅,口气更是挑衅,“弟妹,你与同哥哥我都陪他去看了不知道多少场呢!他听的聚精会神的,当时我还在想呢——这李二少的思想觉悟是高啊,我们平时都只看钢丨管丨舞、脱丨衣丨舞,哪有像李二少那样,还去听古典音乐!什么莫扎特、德彪西的……” 裴海音立马看向李棠舟。 李棠舟无可奈何地按了按额角…… “我瞧他看的那么津津有味的,就问他,古典音乐这么厉害,你能听懂吗?”魏与同故弄玄虚,问裴海音,“弟妹,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裴海音摇了摇头。 魏与同模仿起李棠舟——说话的神情,甚至连拿烟的姿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古典音乐厉不厉害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来听音乐的。” 李棠舟低低地咳嗽了一声,“你能不能闭嘴?” 魏与同坚定的:“不能。” 李棠舟的视线从裴海音的面容稍纵即逝,脸上的笑容又尴尬又无奈,“……好歹她本人在这坐着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什么叫交友不慎? 他一共就这点“黑历史”,全给他泄底了! “李二少,在外面谁敢不给你面子?在我们面前……就别要面子了吧?再说了,我哪句话不是事实?哪句话是编排你的?”魏与同装腔作势地拍了下桌子,“你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当啊?” 姜彦冰:瓜真好吃.jpg 李棠舟无话可说,只能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裴海音一直牢牢盯着李棠舟。 李棠舟从头到尾就回避着她的目光。 不看她,不看她,不看她。 裴海音在京城剧院表演的时候,保守估计也有八丨九个月之前了。 那比他们领结婚证还要提前好几个月呢。 那个时候…… 裴海音对李棠舟的印象还只停留在:年轻、帅气、有钱、开奔驰——又肤浅又众所周知的东西。 而今天魏与同却告诉她,早在他们结婚好几个月之前,李棠舟就经常偷偷去京城剧院看她的竖琴表演了。 她怎么一丁点都不知道?! 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没有任何交谈。 只有裴海音一直看着李棠舟。 回到了家,推开小次卧的门,李棠舟才说了第一句话:“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这是我要问的话才对——”裴海音放下背包,“李棠舟!你为什么会去剧院看我!” 李棠舟这才将视线挪到裴海音的脸上。 一分钟之后,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去看我老婆怎么了?” 裴海音努着嘴瞪了李棠舟好一会儿,“那时候不是你老婆!” 李棠舟的嘴角突然扬了起来,“可你现在是我老婆啊,一样的。” “不一样!”裴海音被李棠舟混淆视听的能力气坏了,一屁股坐到床上,“现在也不是你老婆!” 李棠舟轻轻挑了一侧眉峰,走到床边,一把揽住裴海音。 两个人的身体一沉,他直接将裴海音给按躺到床上,两个人在近乎睫毛相交的距离里,他轻轻问她:“你是不是我老婆?” 66.六十六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步行只用十几分钟。 可李棠舟态度坚决, 非要开车送她。 “…………” 反正只是一脚油门的事, 裴海音就随他去了。 李棠舟常开的车子虽然不是什么世界限量级超跑, 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奔驰, 但霸道的车牌号可比什么超跑都吸人眼球——裴海音要是被人看到从这辆车上走下去, 那她立刻就会成为学校的头号“风云人物”。 ……虽然她现在也算吧…… 她和金大少的绯闻热度未减,至今仍是学校论坛论坛的头号热帖。 裴海音有时候说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从小到大她的愿望唯有竖琴, 可偏偏就让她和这些京城有名的大佬们扯不清道不明的…… 裴海音让李棠舟将车子停在小胡同里——之前保镖们开车送她的时候总停的“老地方”。 趁着没人,裴海音冲下车, 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人潮涌动的校门口, 一辆红色的超跑划破长空—— 那辆一直飘在学校论坛首页的超跑。 周围的学生们议论纷纷, 视线若即若离地往裴海音的身上飘。 身正不怕影子斜, 裴海音仰首挺胸地走进学校。 *** 多媒体教室里。 许蓉和米拉已经到了,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裴海音走了过去。 就听到米拉在骂: “草, 一群脑残就会在匿名论坛泼脏水,有种来和老娘当面撕啊!气得我胃疼!” 裴海音将背包放到课桌上, 关切道:“米拉的胃怎么了?” 许蓉捅了下米拉, 非常刻意地使了个眼色。 米拉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裴海音莫名其妙地看着反常的好友们, “你们干什么?尬里尬气的。” “海音!”米拉站起来一把拉住裴海音的手,见周围的空座都没有同学,她才说, “蓉蓉不让我说, 可是我觉得这些事不应该瞒着你——” 裴海音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 “现在的你只有三种办法——”米拉神秘兮兮, “第一, 你直接去找那个金大少,让他帮你澄清。最简单粗暴可也最不现实。第二,我们一起找到真相,学校里到底是谁被金大少给包养了?才能让他的超跑频频出现在学校?还把脏水泼给你!第三,一不做二不休,上报给学校,让学校出面把论坛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都删个一干二净!” “…………”裴海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们喜欢议论就去议论咯,这些东西挺无聊的,大家都是学音乐的,还不知道最后靠的还是专业能力?” “话虽如此……”米拉心疼地摸了下裴海音的脸,“只是我们海音又受委屈了……” “我不觉得这算委屈啊。”裴海音轻笑了一声,“相信我会用竖琴让他们所有人都闭上嘴!” 一直默不作声的许蓉突然拍了几下手,“这句话我喜欢!看似平平淡淡,实则霸气外漏!好样的,海音,我们就用专业能力让那些泼你脏水的人无话可说!” 然后三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致高涨地开始了新一天的课程。 上午是大众音乐课,下午没有课——裴海音、米拉、许蓉,三个人来到了三号练习室。 她们的专业分别是竖琴、长笛、钢琴。 三个人的练习曲是《莫扎特C大调长笛与竖琴协奏曲》。 第三乐章。 三种乐器的声音碰撞在一起,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兼容性,它们产生的是最美妙的化学反应——轻快又活泼,足以洗涤掉所有的烦恼,剩下的只有愉悦。 沉浸在音乐中的三个人忘记了时间。 等到裴海音和许蓉感觉到手指痛,米拉快要没气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落幕。 三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地来到了校门口。 许蓉突然吹起八卦的口哨。 裴海音笑嘻嘻,十分狡黠。 米拉难得害羞了起来,嗔怪她们:“干什么!” “哎呦~”许蓉对米拉飞了飞眼,“还来接你下课哦~好恩爱哦~~” 裴海音附和:“对呀!” “谁来接我们啊!单身狗羡慕死你了!” 裴海音继续附和:“对啊对啊!” “你们两个死丫头!”米拉笑着骂了一句,转身就往路边跑了过去—— 一个身形高大、穿着运动装的男人笑着牵起米拉的手,两个人回头对裴海音和米拉摆了摆手。 目送走了米拉和她体育学院的男友,许蓉看了看裴海音,可怜巴拉的,“得了,咱们两个单身狗,就此别过吧——” 裴海音外宿,而许蓉是住学校宿舍。 裴海音被许蓉的表情逗得大笑起来,“拜拜,我的蓉蓉~~” 许蓉转身回学校。 裴海音则笑着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等她走到路边,她嘴边的笑容就彻底僵在了脸上。 因为她已经看到路边高大的杨树下倚站着一个男人。 朔风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嘴里的香烟在朦胧的夜色里忽明忽灭。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然后,他猛地抬起头—— 裴海音吓得心脏都漏了一拍。 声音都有些颤抖:“……你过来干吗?” 那男人将唇上的香烟捏在指尖,轻轻地反问她:“你说呢?” 裴海音摇了摇头。 他朝她伸出了手。 上一次在医院,她确实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是现在,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裴海音扁着嘴巴:“……会被看到的。” 李棠舟意味深长地看着裴海音,几秒钟之后他挑眉轻笑,慢慢放下了伸在半空中的手,转过身的同时说:“那走吧——” 就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诞生了——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 裴海音跟在李棠舟的身后,“你没开车吗?” 李棠舟的声音从前面随风飘来:“显而易见。” “…………” 裴海音非常讨厌现在的感觉。 ——男生接女生下课,两个人在路上走。 就像米拉和她的男友一样…… 这也太像一对情侣了吧! 还不如开车呢! 李棠舟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和裴海音面对面,“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他为什么不开车?现在的我们可真像一对恋爱中的男女朋友啊。” 裴海音睁大眼睛。 他怎么知道的! “可是,裴海音小姐,你要弄清楚一点。我们和你的朋友是完全不同的,他们才是情侣,而我们……”李棠舟的嘴角微微翘起,“……是夫妻。” 裴海音:“…………” 然后她的一只手就被李棠舟给紧紧地握住了。 两个人就肩并肩、手牵手,慢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上。 裴海音的脑子中一团浆糊。 她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她不是已经对李棠舟说了“再见”吗? 她又不是没在外面的场合遇到过李棠舟,就说那次在神农庄园。 网上热搜的那些照片——他那胜券在握的气势都快要炸破屏幕了,连身边的空气都在传递着“李棠舟是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信号。 这样的李棠舟为什么还会理她? 尤其是在她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之后?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废纸一张”的结婚证? “叮叮叮——” 李棠舟的手机铃声拉回了裴海音混乱的思绪。 李棠舟“喂?”着接起电话。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裴海音,“哪?……当然在一起啊……都有谁?……你别是帮江客心套路我吧?……那我问问她……” 李棠舟放下手机,对裴海音说:“彦冰摆了个局,让我带你一起去,你想去吗?” “…………”裴海音小声嘟囔,“我不会玩你那些……” 李棠舟笑了一下,“怎么可能带你去玩?这个时间肯定是吃饭啊。” 裴海音内心是很想拒绝的…… “只有几个朋友。” ——李棠舟都这么说了,她再拒绝是不是太说不过去? 裴海音点了点头。 李棠舟举起手机,继续打电话:“行,我一会儿就带她过去。我们事先说好,别让他们带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出现。” 要知道她对娱乐圈是相当消息闭塞的,能让她感到眼熟的,都是常年占据娱乐版头条、微博热搜的。只是一个小众赛事的颁奖典礼,却能邀请来如此之多的明星…… “各位——” 一声清亮的女人声将裴海音的思绪拉了回来。 “大家都到了吗?”那女人拍了拍手,“在上台前要检查好自己的乐器,确保万无一失。没有问题的话,再过十分钟就开始登台了。” ——这就是裴海音会在这里的原因了,联赛为了颁奖礼安排了交响乐团,而她则是乐团中的竖琴手。 那女人离开之后,散落在后台的人们就开始叽叽喳喳起来—— “听说了吗?冠军鸽的奖金是一千万!” ——疯了。 这是站在化妆镜前描眉的裴海音的第一个感觉。 “天啊有钱人的娱乐我等凡人看不懂啊!” ——有钱没处花。 这是裴海音的第二个感觉。 “烧钱啊!这就是烧钱啊!一会儿我就出去绑个台下的大佬包养我!老娘这辈子不用愁了!” 裴海音放下眉笔,又拿起一管口红——她平时是很少浓妆艳抹的,但登台演出之时,她可是能将自己收拾的多精致就多精致——出于对音乐、对竖琴、对所有聆听她演出的观众的至高无上的尊重。 “说到大佬……妹子们都打扮的好看点啊!连李棠舟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佬都到场了,咱们明天肯定能蹭一波热搜哈哈哈……” 裴海音本来是事不关己的,但听到这里,差点把口红涂到脸上去! “啊啊啊!你也看到李棠舟了?妈的!帅!真他妈的帅!比网上报道还要好看!老天爷真他妈不公平,怎么什么好处都给他占了,老子要是能泡到他宁可少活三十年——” 裴海音直接将手上的口红丢到化妆桌上,下一秒那管口红就弹到了地面,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啪嗒”,这个时候她根本没心情去捡口红,提起礼服就飞快地跑开了。 刚才还在聊天的同学们望着裴海音匆忙远去的背影,不约而同的露出迷茫又惊讶的表情——裴海音很少这么手忙脚乱,她一直以来人如竖琴,是优秀大气的,学校多少大小型、国内外的表演,她都是作为压场的竖琴首席。 裴海音跑到之前她来过的后台暗处,往外一看,她的心脏就丢了一拍。 只要一眼,她就看到了他。 一个英俊到让整座会场都失色的男人。他的手中把玩着一张拍卖会专用的号码牌,微翘的唇角和细长的眼尾在他的脸蛋上遥相呼应——而那胜券在握的上位者姿态仿佛要炸破空气中的因子。 他正在聆听身旁男人说话,他身旁的男人也相当好看,只是和他一比就黯然了。 不知道身旁的男人说了什么,他加深了唇角的弧度,笑意浅浅。 只凭这样的美貌和气势,就足以让人流连忘返了,更不要说这些对于李棠舟本人身处的地位来说,甚至连个加减分项都算不上—— “嘿!”几个平时和裴海音玩的比较好的同学走了上来,拍了下她的肩膀,“海音,被下面的阵势吓到了吗?你的脸色怎么煞白的?” 67.六十七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李棠舟轻轻地叫她的名字, 并将微凉的指尖探到了裴海音的耳后。 裴海音先是惊得浑身一哆嗦,随后不由自主地挣脱着李棠舟——可正因为怀中抱着的爱尔兰小竖琴, 让她没办法推开对方,她用身体不满地拱了几下, 等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立刻停止了。 这动作真是看起来又暧昧又不知所云。 “你为什么就不穿我给你买的裙子呢?” 李棠舟说的是事实。 除了试穿的那天,之后的日子里, 裴海音依然每天穿着自己那几套衣服。 但裴海音完全摸不透李棠舟为什么要问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 “…………”她也不想回答李棠舟。 裴海音满脑子都是章荪兰的话语和嘴脸, 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离开李棠舟! “你不会还在想着还钱的事吧?”李棠舟轻声说, “想着拿了我送给你的东西, 欠给我的钱就更多了?” 裴海音顿时停下了反抗的动作。 她被李棠舟猜中了心思。 “裴海音。” 李棠舟漫不经心地叫了她的全名, 停顿了几秒钟, 声音清冷:“那是我送给李太太的礼物,裴小姐没有任何资格拒绝。” 裴海音愁眉苦脸。 好一个李棠舟,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他这是在堂而皇之地提醒她, 他们已经结婚了的既定事实! 裴海音气呼呼的, 但声音里却带着微不可察的委屈:“知道了……” 李棠舟勾起嘴角, 轻轻地摸了摸裴海音顺滑的长发,然后他突然倾身凑近了裴海音,嘴唇对准了她的耳畔, 轻轻地吹了吹气, 似吻非吻地低笑了一声:“那李太太什么时候让我抱呢?” 裴海音立刻像触了电门一样, 毫不留情地一肘子捅到李棠舟的心窝处, 从楼梯上窜了出去。 由于裴海音冲的太快了,在崭新的楼梯地板上滑了一下,幸亏她机灵地直接一屁股坐在楼梯上,才没有来个滚楼梯。 李棠舟撑住身旁的楼梯扶手,眉头紧皱地捂住胸口——这女人下手可真够重的…… 裴海音已经从楼梯上站起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下去,在楼梯的尽头,她回过头。 李棠舟正好抬起眼睛,他的目光汇聚在裴海音惊慌失措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裴海音连连道歉,但她也在慢慢地往后挪去。 李棠舟一错不错地盯着裴海音,将捂心口的手朝裴海音的方向伸了过去—— “来,海音。”他说。 裴海音摇着头,下意识地往后退着。 李棠舟的表情变得阴鸷又冷漠,他放下手,缓慢低沉的声音就像轻轻流过的红酒:“你就这么害怕我?” “…………”裴海音停下蹭向门口的腿,面无表情地直视着李棠舟——她已经顾不得忌惮对方,更顾不得她说完后面的话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再一次把对方给惹了: “我当然怕你,李棠舟先生,从一开始就是。” 李棠舟静静地看着裴海音,过了好几秒钟,他才轻声问:“和我结婚就让你这么难受?我对你不好吗?” “好!当然好了!”裴海音朗声肯定着,并大笑了一声,“让我住在这‘金砖碧瓦’的房子里,每天让我连一个轮胎都买不起的车接送,有全阿姨那么好的佣人伺候着我,送了我半个衣帽间的新衣服,甚至你都不出去玩了,就在家陪着我。你可是李棠舟啊,是人人想巴结、想碰瓷的李二少啊,竟然对我做到如此——我就是那飞上枝头的野丨鸡……” 野丨鸡? 李棠舟眯了下眼角。 “我可不就是野丨鸡么?李棠舟,成为你的妻子,我,裴海音,配吗?” “你知道的,我不想结婚,不想嫁给你。为此我还曾不知廉耻的向你提出做你的什么都可以,甚至是被世人唾弃的情妇,可是你坚决不同意。而你不愿意的事,我又有什么抵抗的能力呢?更何况当时你是我们全家唯一的救命稻草,那么我只能服从你的一切决定——嫁给你,和你结婚。” “当我拿着你给我的银丨行丨卡,插丨进自动取款机,看到那些让我眼花的‘0’,我的腿一软,差点跪在银行里——随后我就被银行的保安们给抓走了,艰难的解释了半天他们才相信我,相信那些钱是我的——” 泪珠从眼眶哗哗地落下,裴海音委屈地咬了咬唇,“我还没走出屋子,就听到他们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含沙射影我是出去卖的——如果不是卖的,这么年轻的学生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只有那个瞬间,我对你是感恩的,正因为你的强硬,我不得不嫁了你,这时候我可以自己立个牌坊——我不是出来卖的,我签了结婚协议,我是合法的!” 李棠舟沉默了一会儿,单刀直入地问:“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什么意义呢?”因为抱着小竖琴,裴海音不方便擦眼泪,就只能迫使自己将后面的泪水都咽进肚子里,她抬起头,“我不愿意狗仗人势,更不愿意自不量力,我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到底配不配!” “我和你在外面包养的其他情妇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丢人现眼、见不得人的,哦不对……”裴海音嘲弄地笑了笑,“还是有一个区别的,我有她们都没有的结婚证,那个废纸一张的结婚证!”——前面她还能稳住情绪,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甚至有些在吼。 “外面?其他?情妇?”李棠舟眼神冷硬地盯着裴海音,“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么不着边际的流言蜚语?网上?我妈?” “好吧,那你就是没有。”裴海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和我有什么关系么?我并不关心这个。我只关心欠给你的钱。” 李棠舟顿时觉得胸口堵上来一阵闷气——他看得出来,裴海音是发自内心的不在乎,一个女人竟然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在外面究竟有没有情妇,有多少情妇。 这只能证明一点:她根本没把这个男人当成心爱的丈夫。 换一种说法就是:她不想当这个男人的妻子,她想离婚! 李棠舟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种失败——他拿宝贵的婚姻都套不住一个他想套住的女人。 “对不起,李棠舟先生。”裴海音轻轻地开口,“你母亲章荪兰女士对我的羞辱使我更加看清楚现实。欠给你的钱,我一定会一分不差的还给你,再见!” 说完,裴海音就转身离开了她住了将近四个月的别墅,动作无比迅速,最后轻手轻脚地关上入户门。 可李棠舟态度坚决,非要开车送她。 “…………” 反正只是一脚油门的事,裴海音就随他去了。 李棠舟常开的车子虽然不是什么世界限量级超跑,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奔驰,但霸道的车牌号可比什么超跑都吸人眼球——裴海音要是被人看到从这辆车上走下去,那她立刻就会成为学校的头号“风云人物”。 ……虽然她现在也算吧…… 她和金大少的绯闻热度未减,至今仍是学校论坛论坛的头号热帖。 裴海音有时候说不清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从小到大她的愿望唯有竖琴,可偏偏就让她和这些京城有名的大佬们扯不清道不明的…… 裴海音让李棠舟将车子停在小胡同里——之前保镖们开车送她的时候总停的“老地方”。 趁着没人,裴海音冲下车,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人潮涌动的校门口,一辆红色的超跑划破长空—— 那辆一直飘在学校论坛首页的超跑。 周围的学生们议论纷纷,视线若即若离地往裴海音的身上飘。 身正不怕影子斜,裴海音仰首挺胸地走进学校。 *** 多媒体教室里。 许蓉和米拉已经到了,两个人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 裴海音走了过去。 就听到米拉在骂: “草,一群脑残就会在匿名论坛泼脏水,有种来和老娘当面撕啊!气得我胃疼!” 裴海音将背包放到课桌上,关切道:“米拉的胃怎么了?” 许蓉捅了下米拉,非常刻意地使了个眼色。 米拉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裴海音莫名其妙地看着反常的好友们,“你们干什么?尬里尬气的。” “海音!”米拉站起来一把拉住裴海音的手,见周围的空座都没有同学,她才说,“蓉蓉不让我说,可是我觉得这些事不应该瞒着你——” 裴海音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 “现在的你只有三种办法——”米拉神秘兮兮,“第一,你直接去找那个金大少,让他帮你澄清。最简单粗暴可也最不现实。第二,我们一起找到真相,学校里到底是谁被金大少给包养了?才能让他的超跑频频出现在学校?还把脏水泼给你!第三,一不做二不休,上报给学校,让学校出面把论坛里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都删个一干二净!” “…………”裴海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们喜欢议论就去议论咯,这些东西挺无聊的,大家都是学音乐的,还不知道最后靠的还是专业能力?” “话虽如此……”米拉心疼地摸了下裴海音的脸,“只是我们海音又受委屈了……” “我不觉得这算委屈啊。”裴海音轻笑了一声,“相信我会用竖琴让他们所有人都闭上嘴!” 一直默不作声的许蓉突然拍了几下手,“这句话我喜欢!看似平平淡淡,实则霸气外漏!好样的,海音,我们就用专业能力让那些泼你脏水的人无话可说!” 然后三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致高涨地开始了新一天的课程。 上午是大众音乐课,下午没有课——裴海音、米拉、许蓉,三个人来到了三号练习室。 她们的专业分别是竖琴、长笛、钢琴。 68.六十八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你这孩子!”裴母从病床边大步走了过来, 并一把拉过裴海音的双手, 用力拍了一下, 责备道:“见到姑爷连话都不会说了吗?李什么李?怎么还大起舌头来了?” 裴海音轻轻地咽了咽口水。 裴母看了一眼站在裴海音身后的陶宁,又看向裴海音,顺着握住裴海音双手的姿势,将对方手中的袋子接到了自己的手中,一边打开看一边继续责备:“让你去帮我买条裙子怎么这么慢啊?幸亏我让陶宁陪着你一起去了,否则放你自己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回来呢。” 裴海音在裴母接过袋子的时候,她已经知道母亲是在帮她解围——尽管陶宁送给她的长裙是作为新婚礼物的,尽管她和陶宁之间干净清白,但落在李棠舟的眼中,也许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众所周知, 她和陶宁是青梅竹马的老邻居,就算没有情愫在, 也有友情甚至亲情。固然他们之间坦坦荡荡, 但卒然被李棠舟撞破,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解释清楚的。 李棠舟依然插着裤兜, 保持原来的姿势—— 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幕, 他加大了唇角的上挑幅度。 一直躺在病床上病病殃殃的裴父咳嗽了几声,颤颤巍巍地说:“走廊的空气太阴了,我不舒服, 都进来, 把门关上。” 裴父都这么说了, 最后进来的陶宁赶忙关上了门。 “陶宁哥, 你坐吧。”裴海音轻声说了一句,就走到了病床边,帮着裴父整理枕头、擦脸——她当然知道李棠舟的目光是一错不错地黏在她的身上,紧紧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对方的脸。 明明她没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啊…… 裴家父母自然嗅到了空气中尴尬的味道——裴母知趣地抢过裴海音手中的毛巾,“我来吧——”并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现在应该做事的可不是伺候她的父亲。 裴海音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李棠舟的面前,脑袋微低着。 “李……李……”裴海音决定放弃称呼对方了,直接问:“你怎么来了?” 李棠舟只是轻轻地呼吸,不语一字。 两分钟过后,一直微垂着脑袋的裴海音才试探着抬起脸,与李棠舟对视。 只见对方的眉心若即若离地皱着,又过了许久才一字一顿地说: “难道我不可以来看望岳父岳母吗?” 裴海音近乎于条件反射般地摇了摇头,她又怕李棠舟误会了她的意思,补充了一句:“可以。” “海音。” 他朝她伸出手。 裴海音呆呆地看着他那细长又苍白的手。 要……要干吗? “…………” 李棠舟不动声色地抓起裴海音的一只手就握进掌心里。 他的手可真凉,尤其是指尖,冰冷冰冷的。 裴海音的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可几秒之后,她就放弃了挣扎——她的父母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在父母面前,就算是做戏也要做下去啊,裴海音崩溃地想。 她不满地抬起眼,李棠舟已经侧过脸,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竟然开始四处看起风景来了。 裴海音背对着她的父母,有些委屈地嘟起嘴——李棠舟明摆着就是在欺负她啊,知道在父母的眼前,无论他怎么肆无忌惮地做过分的事,她都不可能有任何表示的。 太坏了! 虽然李棠舟的视线是对准了窗外,但他眼角的余光可是将每个人的反应给尽收眼底。 陶宁就用那种又落寞又痛心的表情凝视着裴海音的背影。 过了一会儿,裴海音被李棠舟拉到了裴父的病床前,他浅笑着说:“爸、妈,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接下来还有点事,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好好好。”裴家二老笑脸盈盈,“你们注意安全。” 然后,李棠舟紧紧握住裴海音的手,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的一瞬间,陶宁立刻愣愣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甚至连后背都在往外冒着寒气—— 因为在小夫妻离开的前一秒,李棠舟似笑非笑地眯了下眼角,看了他一眼。 只有一眼,但那却是撕去了伪装的假面,陶宁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对方所有细致入微的表情——那是充满了不悦、不满、不爽、不痛快的——对于陶宁来说,一切都可以汇成一个词语:恐吓。 对方在恐吓他。 明晃晃又赤丨裸丨裸的恐吓! *** 一出了裴父的加护病房,裴海音就开始用力挣脱着李棠舟,她不敢大声,怕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力——尽管李棠舟如此大摇大摆地牵着她到处走已经超级吸睛了——她只能小声嘀咕:“放开我……你放开我……放开我的手……” 裴海音用另外一只手去掐李棠舟的胳膊,两个人扭扭捏捏、拉拉扯扯地到了医院的大堂里。 潘建伟急急忙忙地从远处跑来,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近乎是点头哈腰,“李总,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李棠舟紧锁着眉头,只送给了潘建伟一个字,掷地有声: “滚!” 对于李棠舟的命令,那个副院长只能无条件服从,于是他“滚”了。 这一来一去,目光越来越多,裴海音无奈地放开了手,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医院。 刚一走出医院的大堂,裴海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挣脱,最后甚至都带着点哭腔了:“你……你放开我……你现在还在热搜挂着呢,我不想上……我们会被拍的……” 李棠舟这才停住脚步,并松开了裴海音的手——她立马撤退了三步,和他保持了有快两米的距离。 他一本正经地问她:“你想被拍吗?” 裴海音二话不说地就摇起头。 李棠舟快速走了两步,不由分说地一把抓起裴海音的手,力道很大也很强硬:“你不想,就没人敢!” “…………” 裴海音欲哭无泪地被李棠舟连牵再抱地拽到了停车场——远远的她就看到他的那辆看似普通其实很不普通的黑色奔驰。 随后,她就被对方给塞进车子里。 一路无言,风驰电掣。 李棠舟都快要将车开得飞起来了,裴海音紧紧攥着安全带,浑身上下发着抖——她害怕,她怕这个恐怖的车速,更怕开车的人。 “北府”的审查是无比严苛的,但这个车牌号就是免查令牌——连拦截的人都没有,车子畅通无阻地飙进了家里的停车库。 裴海音牢牢抱着自己的脑袋。 她发誓,下辈子都不要坐李棠舟的车了! 车门被人打开,她的手腕再一次被人握住。 裴海音抬头,恐惧地看着李棠舟,并用力地往后缩着。 几秒钟之后,她就被李棠舟给抱下车了。 “你放开我!”裴海音那一双大白腿就在空气中乱踢了起来,“我没残疾,会自己走路!” 李棠舟没有坚持己见,而是顺着裴海音的意思将她放了下来。 裴海音咬着唇角被李棠舟拽上二楼。 裴海音更加害怕了——如果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惹到他了,那么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至于为什么惹到了他,她当然一清二楚。 可是,要怎么解释呢?会不会越解释越混乱? “我我我……” 距离卧室越来越近,裴海音就越来越抗拒,胡言乱语的解释,“陶宁是我的哥哥……他是哥哥……” “闭嘴!” 李棠舟阴阳怪气地说,“不许你叫他哥哥!” “…………”裴海音委屈。 两个拉扯着到达卧室的房门之前,裴海音甚至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们这些人会来这里实属正常…… 李棠舟和裴海音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进了一间包厢。 一间装修十分恢弘大气的包厢。 在场的人就两个,一个是姜彦冰,另一个也是裴海音在报纸、网络上见过的大有来头的二代。 姜彦冰一见到他俩就笑道:“来来来,快坐。棠舟特意嘱咐不许叫外人、不许带女人,所以今天这局只有我和魏太子。” 魏与同站了起来,和李棠舟互相拍了两下对方——因为二人关系甚笃,非官方场合不会生分地握手,但招呼还是要打的—— 李棠舟从善如流地笑道:“魏太子赏脸了啊。” “什么魏太子……外人叫一叫就算了,你们也跟着叫?存心腻歪我呢吧?” 魏与同坐了回去,兴致盎然地将目光锁定于裴海音的身上,挑了挑眉,“这位就是我们的……弟妹?” 一旁的侍者拉开了座椅,裴海音被李棠舟牵着入座。 然后她就听到李棠舟话中带笑的介绍他的好友: “魏与同。江湖人称‘魏太子’,因为他父亲是京城第一商会‘四九商会’的新任会长,所以他是太子。我们算是化敌为友吧,年轻的时候互看不顺眼,后来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我们却成为了至交好友。” 69.六十九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在严苛的审查过后, 车子慢慢驶入“北府”别墅区,这片地段一流的别墅区是几年前才建起来的,能买到此地的主人清一色的非富即贵。 北府虽然没有上一辈所住的老宅的那种悠久历史的沉淀感, 但论气派、论豪华、论富丽,在整个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偏偏又充满了艺术气息,家家户户拼得不仅是金钱,更是创意——没几处顶级设计师打造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都不好意思在北府立足。 裴海音前脚刚从车上下来, 那些冷峻的男人后脚就将车子开走了。 雷厉风行——典型的他的作风,连多一秒钟都不停留。 裴海音抬头看了看,月光挥洒下来, 将一砖一瓦都是金钱的别墅烘托得又神秘又神圣又梦幻, 差点迷了她的眼睛。 裴海音愣愣地看了几分钟, 才回过神来, 不疾不徐地朝着花园里走去——路过玉兰树的时候,一朵不堪寂寞的白玉兰花斜支出来, 蹭到了裴海音的脸颊。 她被这朵白玉兰花逗笑了, 在花园中边走边摸出一串钥匙——这个家很奇怪,不像是一般电视中演的有钱人家都有很多佣人保姆, 这个地方一直冷冷清清,也许是出于主人的怪癖, 只有一位佣人会定时来做三餐顺便打扫, 如果没人在家的话, 就连做饭的功夫都省了,闲置几个月没人进门也是常态。 随着入户门前感应灯的亮起,裴海音将那一串钥匙上的其中一把对准了入户门的钥匙孔—— 她推开了门。 在玄关处轻车熟路地换好了居家鞋,刚准备回身关门,她就愣住了。 因为她闻到了三个月来在这个家里从来没出现过的味道—— 烟味。 突兀的烟味。 裴海音瞬间紧张了起来,她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能进入“北府”,又能进入这个家门,如入无人之境的抽起烟来,除了这间房子的主人,还能有第二个人吗?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赛鸽的拍卖会上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海音感觉自己像被按了暂停键,手指搭在门手上,一动不动。 大脑告诉她,她应该现在转身逃走! 但身体的反应又确切的通知她: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为什么不关门?” 男人性感如酒酿般的嗓音在低空飞行。 裴海音无声地换了几口气,慢慢地、慢慢地……关上了入户门——感应灯的光线顿时被隔绝在外。 她转过身往客厅里望去,一片黑。 只有沙发上坐着的一个朦胧的身影,和他手上忽明忽灭的烟。 裴海音抿了下唇,声音都有一些紧绷了:“为什么不开灯?” 安静。 令人窒息的安静。 低沉撩人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为什么不进来?” “…………” 两个人对了三句话,三句一模一样句式的“为什么不XX?”。 这另本来情绪就高度紧张的裴海音更加晕眩——她已经受不了这种压迫感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客厅,摸起茶几桌上的遥控器,按开了灯—— 处于黑暗中的眼睛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闭了一下。 过了两秒钟,裴海音睁开了双眼。 她看清楚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还穿着今晚在神农庄园的那套衣服,不同于那时的气势炸裂,现在的他看起来姿态闲适,他慢慢地将手中的香烟按灭在了烟灰缸之中——那是堪称艺术品的手,细长而苍白,像个会说话的雕塑。 然后他看向她,眉峰轻轻一挑,好似漫不经心地问:“晚上去哪了?” “…………” 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 裴海音稍微耍了个聪明,巧妙地回答:“后来和几个女同学去吃了晚饭。” “恩。”对方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留在了裴海音的脸上——以目光为刀锋将裴海音脸上的浓妆都划了一遍——“我不想知道后来,我是在问你之前。” “李二少、李总、李公子、李先生……”裴海音顿了顿,这些称呼哪个都是他,但她却不知道到底用哪个好,于是她回归了最原始的:“李棠舟先生,我……” 裴海音刚说出口一个“我”字,就被李棠舟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出国之前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去参加那些场合?” 裴海音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遥控器,她没有说话——关于这一点,她甚至连狡辩的可能都没有,因为对方确确实实地说过。 李棠舟视线一滑,眼前的景象从裴海音的面孔变成了她毫无掩饰的雪白手臂,“请给我一个理由。” “你知道的。”裴海音的声音之中甚至有点委屈,“钱。我需要钱——” 李棠舟的眉心轻轻地拢了一下,用看神经病的眼神莫名其妙地看着裴海音,“你在跟我说你需要钱?难道我没给够你钱吗?” 裴海音如实回答:“给够了。” 何止是给够了…… “但是,李棠舟先生。”裴海音用坚定的眼神和语气,“那些是你的钱,并不是我的,所有的我都有记账,我会努力还给你的。” “努力?”李棠舟轻轻地笑了一声,但他的脸上显然没什么笑意,“就是努力的去那种场合表演,努力的让金沛松之流送给你大把的金银珠宝?然后再用他们送给你的钱,努力的还给我吗?” “…………这不是我的错,不是竖琴的错,更不是表演的错。”言外之意,是谁的错你心里清清楚楚。“而且我没有收他的东西。” 裴海音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她已经不想再和李棠舟交谈下去了。 还有什么再交谈的必要吗? “对不起,我要去洗澡了。” 裴海音对李棠舟礼貌地一低头,转身就跑上楼。 李棠舟静坐了几分钟,从茶几桌上摸出一支香烟——咬滤嘴、打火、靠近、点燃、吸烟,一套优雅娴熟的动作行云流水。 姜彦冰和金沛松的聊天仿佛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他们那么轻蔑地谈论着舞台上聚精会神表演竖琴的她——属于他们那个圈子里与生俱来的轻蔑。 多年来,他无数次的听到他们如此轻蔑的谈论世间的种种——男人、女人、生意、时事、资产、家庭、地位、古董……而只有这一次,他开始厌倦他们那高高在上的轻蔑。 以及那个又碍眼又不知死活的什么狗屁“钢琴王子”。 所以他连接下来的拍卖会都不想继续参加,在无数人的镜头中离开了那个地方。 尽管他已经等待“冠军鸽”的诞生等了整整一年。 *** 裴海音一跑到浴室里,她就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为的不是刚才她对李棠舟说的那些话,为的是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他们已经结婚三个月了。 是白纸黑字,有中华人民共和国盖章的,合法夫妻。 虽然他们的婚姻是一场又市侩又冷漠的交易。 可不管婚姻有多么的市侩,在没有正式离婚之前,无法改变的事实是他们是夫妻。 夫妻……是要有夫妻义务的吧…… 三个月之前,她刚刚拿到李棠舟递给她的结婚证,下一秒他就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生意要谈,马上就飞苏黎世,所以后面的事都交给我的特助伊凡,他会帮你处理好一切。”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就开车离开了。 当天晚上,裴海音就紧紧捏着她的红色结婚证,被送进了这座对于她来说是镶了金一样的别墅,并被安排到主卧室——他的卧室。 多亏了李棠舟一直不在家,而每天来做饭打扫的佣人全阿姨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裴海音才得以慢慢地习惯,否则她可能当晚就撕证逃跑了。 她在浴室里磨磨蹭蹭的,仔细将睡袍穿好都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她从来没洗过这么长时间的澡…… 偷偷地拉开浴室的门,卧室里一如既往,没有烟味,没有他的味道,甚至连床被的褶皱都如她进浴室之前一模一样。 看来他还在客厅,或者在书房。 裴海音如释重负,好歹不用尴尬地面对面,算是给死刑减了点刑…… 裴海音紧张的止不住口渴,她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二话不说就干了一杯。 然后她掀开杯子,小心翼翼地躺到大床的里侧,并将被子直接拉到了耳际,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在被窝里,外面只漏出了一双眼睛,四肢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裴海音紧闭双眼,死死地抿着嘴唇,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她在被窝里背对着李棠舟,她能听到对方在脱衣服的声音、摘手表的声音、按动手机的声音……然后他去了浴室,哗啦啦流水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再深深刺激着裴海音的神经。 她越来越害怕了…… 再之后,她听到了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 但那些高档定制都有一个特点:男装。 而此时此刻,衣帽室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男装的旁边同时挂起了女装,各种各样的季节和风格,光是百褶裙这一种类就春夏秋冬无数个类型了。 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说不定会以为是将某家商场从头到尾搬个彻底呢…… 裴海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震撼的感觉了,用天旋地转完全不足以形容——住在这个家里的女人只有她一个,需要穿女装的也只有她一个。 所以李棠舟是买给她的。 毫无疑问。 李棠舟终于松开了裴海音的手,走进衣帽室,就在门口附近的女装之中随便翻了几下,选定了一件连衣长裙,毫无杂念的肉粉色,却充满了时尚的设计感——从领口沿着领型往下,一直到前胸口处,一针一线的绣着白花,像一双纤纤玉手捧着花环绕在领口。 70.七十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李棠舟随口的一个答案, 却让裴海音有些坐立不安。 对方现在的注意力显然全在股市上, 只有她一个在尴尬。 她突然不想再让米拉和许蓉天雷滚滚了。 倒不是因为她们两个会“追杀”她,主要是她觉得这个尴尬的游戏已经没办法给她带来乐趣了…… 她现在需要做的是——离开餐厅,离开这个房子,离开李棠舟! 裴海音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李棠舟抬头看她。 “我……我……”裴海音目视前方,板板正正地说,“李棠舟先生, 我要去医院了。” 李棠舟“恩”了一声。 裴海音礼貌地冲李棠舟一点头,正要离开—— “海音。” 他那性感低醇的嗓音叫她的名字却轻轻飘飘的。 裴海音僵硬地站在原地,等待对方的吩咐。 李棠舟的视线从裴海音的五官慢慢地移到了她身上的浅红色连衣裙——粗制滥造的裙子洗的略微发白了, 时尚感和设计感全无,但曼妙的身材曲线和雪缎般的手臂却一览无遗——几秒钟之后他的目光又挪回了对方的脸蛋。 “很美。” 他轻声说。 “…………” 裴海音好像逃命似的,转头就跑了。 清新的微风卷着片片落花飘飘荡荡——花园里的玉兰树那馥郁清雅的香气飘进裴海音的感知里,令她格外的心旷神怡。 要说嫁给李棠舟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陌生和恐慌, 唯有玉兰,使她不由自主的享受。 路过花园, 拉开大门,已经有三辆豪车等待就绪。 见到裴海音的身影, 站在中间那辆车前的冷峻男人毕恭毕敬地拉开了后车门。 裴海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实在搞不懂李棠舟究竟想做什么,连他本人都没有这么夸张的架势——她在外面是见过他几次的, 别说没人跟着, 甚至连车都是一辆低调的奔驰。 她第一次见到李棠舟的时候, 他开的就是那辆普通的奔驰——尽管从霸道的车牌号上来说一点都不普通…… 但至少比对她好多了啊! “夫人, 请——” 裴海音瞥了那面色冷峻的男人一眼,坐上了车。 *** 京城第一医院。 距离第一医院还有两条街的距离,裴海音就勒令司机停车了。 开玩笑,这三辆车往医院门口一停,她再从车里下去,当天她和她的全家人都会成为医院里的焦点人物…… 裴海音在医院门口的水果店里买了两斤苹果和桃子。 裴海音一走进住院处,就看到迎面走来一位身穿白大褂、微微谢顶的中年男人。 他胸前的名牌上大大方方地挂着“副院长潘建伟”六个字。 “裴小姐。”潘建伟大步流星地走近,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您过来啦。刚才挂号处给我打电话,我就赶忙过来了。” 裴海音看到潘建伟顿时笑了起来,“恭喜您晋升了啊,潘医师。” “感谢感谢。”潘建伟笑脸盈盈,献媚着,“托裴小姐的福。” “我哪有什么福啊,是您医术精湛的成果。”裴海音依旧笑着,举起手里拎着的两袋水果,“潘医师要吃点水果吗?” “不敢不敢。”潘建伟笑得更狗腿了,“我下午还有个手术呢,要去忙了,您去看您的父亲吧。” 裴海音客套地点了点头,但她一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 她见识过这些人最丑陋的嘴脸,现在无论他们对她如何谄媚,她只觉得气愤。 裴海音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加护病房。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只见一个两鬓斑白的女人在摇动着多功能病床,想让病床的男人靠着病床的幅度坐起来。 裴海音赶忙冲过去,将手中的水果往地上一放就去搭女人的手——两个人齐心协力地帮助男人坐了起来,并让他舒舒服服地枕着两个枕头。 中年男人病病殃殃的,看着裴海音,没什么力气,“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裴海音从地上捡起水果,轻笑着:“爸爸你也不看看都几点了,不早了啊。” 裴父和裴母对视了一眼。 为了不妨碍病房里那些高端的仪器和裴父身上的各种管子的运行,裴海音只好将水果放到了床尾,再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水果刀,走到病房自带的纯净水渠道冲洗。 水流刚落到刀背上,她的注意力就被水槽角落的一个破旧的铝制饭盒吸引了。轻手轻脚的打开——里面只有米饭和一样配菜,是没什么油水的小白菜。 裴海音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盖上了饭盒,随后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裴父的病床旁。 裴母满脸担心地打量着裴海音的脸色。 裴海音拿起一颗红苹果,熟练又仔细地削皮,随口问道:“雨沁去补习了吗?” “是啊。”裴母回答,“马上就高三了,最近学校周末都要组织补习。” 裴海音点了点头——苹果皮又薄又长,没有任何要断的迹象——她抬起头:“钱还够用吗?” 裴母低下头,只有裴父虚弱地回答:“够用。” 裴海音没有说话,默默地削好了苹果,递给了裴父。 裴父接过苹果,就看到裴海音泛红的眼眶,他急着喘了几口气,“哭什么?你上次给了我们那么多钱,我们用一辈子都用不完,怎么可能不够用呢?” 裴海音委委屈屈地擦了下眼睛,“那你们怎么还不吃点好的?” “一想到那是卖女儿的钱……”裴母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我连饭都不想吃了。” 裴父急得脸都红了,猛烈地咳嗽了好几下,才软绵绵地责备起裴母:“什么卖女儿?给别人听了不是损害海音的名誉吗?我们海音又不是给人包了去……”说着说着他也红了眼眶,再也说不下去了。 裴海音看着她的父亲,要强了半辈子的男人,却大病如山倒——几年间,不仅将两人半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了,甚至还要沦落到“卖女儿”的地步,他的心可要比裴母和裴海音痛得多了。 “爸爸,妈妈。”裴海音轻轻握住裴父那扎着针头的手,轻声轻语地说,“你们不要太有心理负担了,那只是我管他借来的钱,早晚都会还给他的,所以你们也不要总抱着‘卖女儿’的心态过日子呀!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现在做什么疗程我们也不会差钱了。再说——”裴海音俏皮地笑了一下,“你们女儿能卖那么多钱,不应该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儿吗?” 裴母一下子破涕为笑,轻轻点了下裴海音的鼻尖,“你这臭丫头。” 裴海音呲牙笑了起来。 看到裴海音的笑容,裴母心上的阴霾也稍微扫去了一些,但她依然不放心,小心翼翼地问:“他……他对你好吗?” 裴海音笑着:“他当然对我很好。” 裴母又和裴父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更加小心翼翼了,“那……他的父母对你……呢?” “也很好啊,他们很喜欢我。” 其实裴海音根本就没见过李棠舟的父母——报纸和电视除外。但她的情绪和表情简直天衣无缝,裴父裴母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海音。”裴父颤颤巍巍地将手覆盖在裴海音的手背上,“是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和陶宁。” “…………” 裴海音有些崩溃:“我一直把陶宁哥当成兄长,就算没有李棠舟,我们也是不可能的,现在就更加不可能了。” “唉——”裴母长叹了一声,“陶宁那小伙子哪都挺好的,你和他各方面也般配,我们两家父母都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没想到……造化弄人。” 不得不说,裴海音十分佩服老一辈的脑洞,简直比米拉和许蓉她们开的还大。她对陶宁怎么看怎么是兄妹友谊,别说八字没一撇,甚至连八字都没有啊,竟然也能扯到喜酒上去。 “我已经结婚了,短时间内我还不能还清李棠舟的钱,没办法跟他离婚。”裴海音小声嘟囔,“所以这种话不要再说了,要是让李棠舟或者陶宁哥听到,我成什么女人了……” 裴母刚要说话,视线就被推门而进的人吸走了—— 她愣愣地站了起来。 裴海音顺着裴母的视线回过头—— 别墅前一如既往地停着三辆豪车。 “夫人,请——” 那些冷峻的男人说着千篇一律的话。 看来这件事李棠舟还固执的没放弃啊…… 裴海音轻轻叹了口气,上了车。 车子的行速很快,但十分平稳。 李棠舟和姜彦冰的聊天内容她听得云里雾里。 但她能听懂李棠舟不经意间说的那句:“所以你在我太太面前说刚才那些话合适么?” 以及姜彦冰那张难以置信到快要变形了的脸,过了好久他才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扭曲地看着裴海音,并用更加扭曲的声音说:“弟弟弟……弟妹?” 只是回想,裴海音都觉得无法抑制自己的鸡皮疙瘩…… 曾经她以为李棠舟只是和她领了结婚证,根本不愿意承认她,就像章荪兰讽刺她的那样——为什么他不带她去见父母,见朋友? 父母的问题,当裴父裴母过问的时候,她也思考过。但自从和章荪兰打了交道之后,她真情实感地觉得不见面是最好的结果…… 而现在他就那么毫不避讳地对朋友介绍她是“我的太太”。 裴海音吸了一口气。 这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 裴海音所在的音乐学院处于京城的一流地段。 方圆数里的闹市区。 裴海音每次都让车子停在好几条街外的小胡同里,趁着没人的时候下车,拔腿就跑。 在学院路走着的时候,一辆红色超跑奔驰而过—— 行走在学院路的同学们立刻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裴海音抬头望去,那辆超跑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转眼消失。 突然有人从后面喊她: “海音!” 裴海音回过头,就见到她的好闺蜜,也是她的钢琴搭档许蓉跑过来。 “你把小竖琴抱学校来干嘛?” 裴海音笑了起来,“想出来住了啊。” “出来?学校现在不能办住宿了吧?你不用在家照顾裴伯父了吗?哦,说到这——”许蓉打开自己的挎包,从一沓纸张中翻出一封白色信封,放在掌心颠了颠,“最近我和米拉又帮你筹了些钱,都是打工外快的钱,没多少,你先拿着用。” 裴海音的哭腔就出来了:“蓉蓉……” 71.七十一章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然后—— 在章荪兰轻佻地注视下, 裴海音慢慢地弯下了腰, 捡起了地板上已经被沾湿的支票。 与此同时,章荪兰满是鄙视地“哼”了一声。 裴海音直起身子,不紧不慢地甩了甩支票上的茶水,慢条斯理地说:“章女士,我不知道您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是作为过来人‘好心’提醒我,那么, 您的忠告我已经收到了。如果您只是想来羞辱我, 甚至羞辱我的父母,那么,您的目的也达到了。” “作为一个女人, 我崇敬您的成就,您是众所周知的‘章女士’, 您活出了自己,不是豪门的附属品。作为一个长辈,我尊敬您, 从您进门,该有的礼数我一项都没差——我的父母虽然穷, 爸爸更是重病缠身,但他们把我教养的很好。” 章荪兰定定地看了裴海音几秒钟, 接着嗤笑一声——说话的艺术啊, 明里在褒, 暗处在贬——这不就是在说她虽然事业有成, 腰缠万贯,却没什么教养么? “章女士,您要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吩咐的话——” 裴海音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章荪兰傲慢地一挑眉,那细长的眼尾又风情又刻薄:“这是我儿子的家,我愿意来就来,喜欢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真以为和棠舟领了个结婚证你就能端女主人的架势了?现在该走的是你!你的父母不是很好吗?既然那么好,你怎么不回去跟他们去睡草垛子?!怎么不去嫁给那个穷医生邻居?说到底,你不也是嫌贫爱富吗?” 裴海音微笑了一下,半垂着头将手中的支票给整整齐齐地叠了几折,然后她抬起眼,依然微笑着,声音却冷到了冰点,“章女士,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尊重是相互的——” 说完,裴海音就一把揪住章荪兰的领口,用力一扯——高档丝绸撕裂开来,章荪兰白花花的胸丨口露了出来。 章荪兰尖叫了一声。 玄关处的们黑衣男人听到章荪兰失控的叫声,立刻往客厅里冲。 同一时间,裴海音咬牙切齿地将手中叠得整齐的三张支票塞进了章荪兰藏蓝色的内丨衣里。 “够了吗?” 她用章荪兰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反问对方。 “夫人——” 那些黑衣男人冲到客厅集体愣住了。 “啊——” 章荪兰尖叫着护住胸口,声音处在破音的边缘,对那些男人吼道:“滚!!!” 裴海音冷漠地打量了一番章荪兰,最后她从壁柜里拿出一条水蓝色的围巾,慢慢悠悠地围在了章荪兰的脖颈上,为了防止对方走光,她甚至还帮助对方多绕了几圈。 章荪兰狠狠地看着裴海音——这么多年,都是她在斥责别人,已经没有人敢如此侮辱她了,上一个敢这样做的,还是那个女人。 因为那个女人的存在,不论她再怎么自我强大,都只能是续弦,这辈子她都无法成为结发妻。 结发妻到底有什么了不起? 连她儿子的结发妻都敢羞辱她! 直到那个女人的脸和裴海音的合二为一,章荪兰愤怒地扬起胳膊,一个巴掌就招呼了过去。 但她的这个巴掌没有打成功。 因为当她的胳膊将要落下之时,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开门声。 此起彼伏的:“二少爷。” 紧接着玄关处就传来了对她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声线: “你们……?” 李棠舟一走进客厅,他就住了脚——章荪兰坐在沙发上,裴海音半蹲在沙发前,伸手在帮章荪兰整理着围巾,而章荪兰那玄在半空中的手传递出了全部的信号: 如果不是被他撞到,章荪兰就要下手抽裴海音巴掌了。 李棠舟轻轻拢起眉。 章荪兰不着痕迹的收回手:“棠舟……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去参加客心的宴会了吗?” 李棠舟立马否定,“别别别,我是去参加客航的宴会,那可不是客心的,您最好弄清楚主人公。” 章荪兰很不满李棠舟的回答,她一把推开裴海音,气哄哄地站了起来,“江客航和江客心是亲兄妹,你当我不知道?” 就在章荪兰推裴海音的那一下,李棠舟立刻跑上前,将裴海音给扶住了——她的面容、黑发、肩膀都泛着水光,再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蛋,目前没看出来被打的痕迹—— “我要是不回来,章女士是不是准备把天给戳破啊?”李棠舟紧皱着眉心,将视线从裴海音挪到了章荪兰的脸上,“你对她做了什么?你要是有气就找我来撒,你欺负她干嘛?……恩?” “棠舟!”章荪兰大步走上前去,指着裴海音,质问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这么跟妈妈说话?” 李棠舟原本是扶着裴海音的,见章荪兰过来,他下意思地就将裴海音给挡到身后了,听完章荪兰的话他只是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句:“你心里明镜儿一样,我可不是第一天这么跟你说话了。” “棠舟……你不要这么跟妈妈说话啊!”章荪兰嘴角微微抽搐,“你这样太伤妈妈的心了!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对你的,这个女人——” 说着,章荪兰猛地掐住裴海音的胳膊,将她从李棠舟的身后给揪了出来,“你别给我往我儿子后面躲!刚才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棠舟回来了,你就装柔弱了是吧?” 她狠狠地瞪了裴海音一眼,又转向李棠舟,“你怎么能为了护着这个女人而伤害我呢?妈妈不是不让你找女人,江客心、何美芸……那么多和你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你不要,就非要找这个只为了钱的女人?” 李棠舟二话不说地从裴海音的身上扯开了章荪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用不着你质疑我的眼光和审美,你也别在这给我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看看现在几点了?”李棠舟用指尖点了点腕上的表盘,“都下半夜了吧,你赶紧回家去——” 章荪兰突然委屈了起来,“你娶了媳妇就不要妈妈了?” “我没说不要你,但是你现在需要先你自己的家——” 李棠舟不再理章荪兰,而是拔高了点音调,“都给我进来!” 玄关处的黑衣男人们立刻冲了进来。 李棠舟回过头,轻轻地拍了拍裴海音的肩膀,温柔地沉声说:“等着我。” 裴海音看着李棠舟在那些男人的跟随下,揽着章荪兰出去了。 她一脸平静地走上楼,将她的书本和常穿的几件衣服都装进背包里,最后从阳台取回她的爱尔兰小竖琴,艰难地抱在怀里,一步又一步地走下楼。 在楼梯的半腰处,李棠舟迎面走来。 他扫了下裴海音怀中的小竖琴和背后的包,面色顿时变得晦暗,他深深地注视着裴海音,“你要做什么?” 裴海音努着嘴:“我要走!” 这个时候裴海音才从竖琴的演奏中抽离出来,下一刻,黑色的阴影就笼罩了过来。 她微微一抬头,是“钢琴王子”何哲林绅士又礼貌地对她伸出手—— 是啊……表演还没有彻底结束,他们还需要谢幕。 刚才在后台,为了舞台礼仪,她一咬牙才搭上了何哲林的手,而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哪怕她从今天开始背上不懂舞台礼仪的丑名,也无论如何都不敢再搭何哲林的手了。 她投给何哲林一个略微抱歉的眼神—— 何哲林悬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收了回去,但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和裴海音一前一后鞠躬下台。 裴海音一走进后台,米拉就拥了上来,她有一百种方法去夸赞自己的专属竖琴搭档—— “棒棒棒!棒呆啦!这首完成度太高了!” 裴海音很想回以米拉一个笑容,但她怎么都笑不出来——满脑子都是最后她下台前,他那不阴不阳、意味不明的笑。 “只不过你和何哲林后来发生什么了?舞台礼仪做的不太好啊。”米拉笑了起来,捧起裴海音妆容精致的小脸,“不过‘高冷竖琴’什么的……还是不错的是吧?” 就在米拉对裴海音说笑的时候,一个美女在其他几个女生的拥簇下趾高气昂的从她们的身后走过,并用不高不低,但却可以让裴海音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嘲讽着—— “我当是有多清高呢,以前不是一向不屑于来这种场合表演赚钱的吗?” “呦~亦珊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竖琴女神’以前不是看不起这种场合,而是看不起下面的观众而已,这次听说李棠舟、姜彦冰那几个大佬都到场了,不就立马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献起媚了?” “是呀,据说现在上流社会的公子哥儿就喜欢包养学音乐的,或者学语言的,学生妹是最好了,带出去又年轻又有逼格,咱们‘竖琴女神’可不就等着台下面的某个大佬的垂青,一举飞上枝头呢。” 米拉本来捧着裴海音的脸正笑着呢,听到这些话立马脸都扭曲了,扯开膀子就一嗓子,“说什么呢?!” 裴海音皱了下眉头。 “别用你们的心里去揣度别人!尤其是你,舒亦珊,你就怕你的朋友们不知道你勾搭的那些大款儿?好歹你成绩不错,作为同学给你个忠告,有时间就好好练琴,不要在背后说这些有的没的恶心人!” 米拉作为长笛高手,肺活量是首当其冲的,连珠炮似得一口气,连给别人插嘴的余地都不留。 以舒亦珊为首的几个女生深知吵不过米拉,而且现在也不是吵架的场合,真惹到了上头,别说她们会立刻被丢出去,以后的日子还要吃不了兜着走呢。 她们离开之前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裴海音、米拉,你们两个等着!” “等着就等着,滚蛋!”米拉一点情面都不留。 裴海音现在根本没有心情理这些破事,只是小声跟米拉嘀咕了一句,“我要不是因为缺钱,才不会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72.七十二块钱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完帖子的后遗症…… 本来美滋滋吃饭的裴海音变得坐立不安—— 因为她意识到排队买饭和吃饭的同学们都在窃笑着议论纷纷。 这种感觉当真是糟糕透了! 裴海音飞快地将最后的一点饭菜吃完,端起餐盘, 对许蓉说:“你慢慢吃吧, 中介我自己去就行, 我要先走了——” 然后裴海音就用最快的速度交了餐盘,又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食堂和学校。 音乐学院处于京城的一流地段,而周围又有很多所大学, 房价自然水涨船高。 裴海音当然想租一间小公寓,但考虑到房租,单人间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到了正规的中介公司,拿到租房价格表的时候,她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裴海音和服务人员翻找了半天, 找到了几间在京城几乎快要绝种的老旧楼房, 和几个人合租的话,房租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这种地方价格便宜, 肯定有它的弊端——除了会有蟑螂蚂蚁, 最让裴海音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 但情势所迫,也容不得她挑三拣四了。 裴海音选定了一间四人合租的房子, 和服务人员商定好晚上她下课之后一起去看房子,就先签了定房合同。 服务人员微笑着接过裴海音的合同,正要往电脑中录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职业化的微笑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探究的神情。 “你的名字是裴海音?” “…………” 裴海音点了下头。 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 这不是明知故问呢吗? “…………”那服务人员只是短暂的失态, 几秒钟之后他就换上了职业化的微笑,“裴小姐,是这样的,我们手里有一处房子,房主是一家三口人,他们只提供一间次卧出租。由于家里有一个还在幼儿园的小女孩,夫妻两对房客有很高的要求,他们要价也不是很高,所以我们没有将租房信息放出来。请问裴小姐觉得如何呢?要是感兴趣的话,我们就联系房东,晚上和你碰面看房。” 裴海音眨眨眼。 她总觉得有一些蹊跷,有这种好事,那为什么他刚才不说呢? 但她又不好直接当着对方的面就问——如果真的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裴海音笑着:“好呀。” 从中介公司离开之后,裴海音就直接回了学校。她没有午休的习惯,别人午休的时间她都用来练琴了。 因为奥地利国际音乐大赛的事,大家都很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最近来练习教室练功的同学越来越多——学校的练习室原本是足够学生们日常练习的,而现在,同学之间时不时就因为个先来后到的问题争论不休。 三号练习室一直是默认裴海音专用的——从入学开始,除了假期,其他时间一直是裴海音在此地练习,从来没有其他同学来抢占过。 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来和裴海音抢三号练习室。 练习室中的大竖琴是学校的,不是专属于裴海音的,所以每次使用之前她都会重新试音调弦。 就在她正在调弦的时候,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推开了三号练习室的门。 她们大部分都背着大大的琴盒。 裴海音抬起眼皮扫了她们一眼,都是管弦系的同学,除了其中一个是竖琴专业的,其他都是大提琴专业的——为首的女生是舒亦珊,她从入学开始就和裴海音不对付,总是对裴海音含沙射影夹枪带棍的,理由是因为看不起裴海音“装清高”。 她们见到裴海音没有一点意外的神色,显然是有备而来—— “喂!裴海音!三号练习室我们上午就和系里预定了,你快滚——” 裴海音停下调弦的手,轻轻皱起眉心。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好像确实可以提前和学校预定练习室,只是很少会有同学选择这么做——他们宁可互相撕逼。 裴海音是第一次遇到现在的情况。 舒亦珊身旁的女生见裴海音没有要让的意思,就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挖苦道:“话说裴海音,你别是以为这练习室跟着你姓裴了吧?除了你别人都没资格用?你也不看看你那穷酸的样儿——那几件破衣服从来没见你换过。” 裴海音瞪了过去。 另一个女生假装推了下之前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你可真是out啊,学校论坛的那个热帖你没看?现在我们裴小姐可不是你口中的‘穷酸’,看看那超跑,再回想一下之前,在后台众目睽睽之下就送礼物,人家裴小姐现在靠山硬着呢——” 裴海音毫不示弱地回嘴:“你说话给我客气点。” 舒亦珊一直似笑非笑着。 “对啊。”之前那个女生也笑了起来,拉起和裴海音同为竖琴专业的任安安,“估计裴小姐现在心里的潜台词是,竖琴首席就是本小姐,你还练什么练。安安,你说是不是啊?” 任安安立马看向裴海音,惊慌地摇了摇头,弱弱地叫裴海音的名字:“海音……” 裴海音最受不了的就是黑幕论——无疑是对音乐、对竖琴的侮辱! 她懒得跟面前这几个人浪费口舌,有这时间不如去图书馆看会书呢。 裴海音将大竖琴往旁边一推,拎起背包就走—— 走到三号练习室门口的时候,在身后一片胜利的笑声中,裴海音差点撞到了“钢琴王子”何哲林。 何哲林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裴海音。 裴海音匆匆说了句“抱歉”,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去了一趟系里,确定了那几个女生确实预定了三号练习室。 既然这样,裴海音现学现卖,立刻预定了明天的使用权。 下午的课结束后,裴海音按照和中介公司约定的时间赶往了所租的房子,准备和房东面对面谈一下。 那个小区不新不旧,但绿化做的不错,坐在楼道门前话家常的老人很多,还有打打闹闹的小孩子。 不算高档,生活气息却非常浓郁。 房子在三楼。 裴海音走到了门口,站定了一下,轻轻地敲起了门,并礼貌地说:“您好,我是之前和您约好过来看房子的——” 一分钟过后,门开了。 裴海音往里看了一眼,整个人彻底傻住了。 看到这里裴海音也差点做了和许蓉一样的动作——喷饭。 她立刻把手机像扔烫手山芋一样丢回许蓉。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完帖子的后遗症…… 本来美滋滋吃饭的裴海音变得坐立不安—— 因为她意识到排队买饭和吃饭的同学们都在窃笑着议论纷纷。 这种感觉当真是糟糕透了! 裴海音飞快地将最后的一点饭菜吃完,端起餐盘,对许蓉说:“你慢慢吃吧,中介我自己去就行,我要先走了——” 然后裴海音就用最快的速度交了餐盘,又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食堂和学校。 音乐学院处于京城的一流地段,而周围又有很多所大学,房价自然水涨船高。 裴海音当然想租一间小公寓,但考虑到房租,单人间对于她来说简直是痴人说梦——到了正规的中介公司,拿到租房价格表的时候,她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裴海音和服务人员翻找了半天,找到了几间在京城几乎快要绝种的老旧楼房,和几个人合租的话,房租在她的承受范围内。 这种地方价格便宜,肯定有它的弊端——除了会有蟑螂蚂蚁,最让裴海音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 但情势所迫,也容不得她挑三拣四了。 裴海音选定了一间四人合租的房子,和服务人员商定好晚上她下课之后一起去看房子,就先签了定房合同。 服务人员微笑着接过裴海音的合同,正要往电脑中录入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职业化的微笑从他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探究的神情。 “你的名字是裴海音?” “…………” 裴海音点了下头。 73.七十三章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李棠舟回过身, 看了看裴海音,紧接着, 他推开了门。 裴海音一眼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李棠舟带她来的地方是衣帽室。 裴海音还记得她刚住进来的时候,全阿姨带她来看过一次, 一排一排的高档定制, 她一度觉得自己在看电影。 但那些高档定制都有一个特点:男装。 而此时此刻, 衣帽室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男装的旁边同时挂起了女装, 各种各样的季节和风格, 光是百褶裙这一种类就春夏秋冬无数个类型了。 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说不定会以为是将某家商场从头到尾搬个彻底呢…… 裴海音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震撼的感觉了,用天旋地转完全不足以形容——住在这个家里的女人只有她一个, 需要穿女装的也只有她一个。 所以李棠舟是买给她的。 毫无疑问。 李棠舟终于松开了裴海音的手, 走进衣帽室, 就在门口附近的女装之中随便翻了几下,选定了一件连衣长裙, 毫无杂念的肉粉色,却充满了时尚的设计感——从领口沿着领型往下, 一直到前胸口处,一针一线的绣着白花, 像一双纤纤玉手捧着花环绕在领口。 李棠舟拉起裴海音的手。 “去换这件。” 裴海音怯生生地望着李棠舟—— 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但她忘不了刚才的“云霄飞车”和不容抗拒的气势, 她确确实实惹到对方了, 她甚至都认命地以为对方要对她婚内强丨奸了…… 裴海音的内心很抗拒, 但无论如何, 她今天不敢再惹李棠舟。 她只好慢慢地接过那件质感柔软的裙子。 话虽如此,但裴海音绝对不会在李棠舟面前换裙子。而对方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让给她衣帽室的意思,她就转身准备回卧室里去换。 “去哪?” 李棠舟立马抓住裴海音的一只手——他当然猜到了裴海音的想法。虽然他很想让裴海音在自己的面前换上他买给她的新衣服,但是他也知道,要是真的提出了这种要求,本来就怕他的裴海音会对他更加恐惧。 那么……大概这辈子他的婚姻生活都不会顺心和睦了吧…… “你去里面换,我正想要抽根烟。” 李棠舟下楼去了。 裴海音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裴海音默默地注视着手中的这件裙子——她和李棠舟认识到现在,好像除了结婚这件事,其他的事……他都挺为她考虑的。 可是结婚又是终身大事。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甚至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他对她的态度就彻底反转了好几次。 裴海音关上了衣帽间的门,磨磨蹭蹭地脱掉了自己的那件过时的红裙子,再换上这件——尽管她的动作极慢,但她全程都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件衣帽室。 刚才的魂飞魄散和现在的受宠若惊,两种极端的感觉纠缠在一起,让她诚惶诚恐。 *** 太阳将落不落,将整片天空染得红彤彤的。 裴海音慢慢腾腾地走下楼去,在楼梯的拐角处就看到了站在客厅那巨大的落地窗前吸烟的李棠舟。 “…………” 裴海音犹豫了一秒,下了几层楼梯,僵硬地叫着对方:“李棠舟先生……” 李棠舟回过头。 火红的夕阳洋洋洒洒,好像在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铺出了一道桥梁——桥的一头是落地窗前的他,另一头是楼梯半腰的她。 指尖的香烟静静地燃烧着。 李棠舟微微一笑。 “很美。” 他的嗓音不含烟气,却带酒味。 仿佛整个空间都飘起了醉人的酒香。 裴海音立刻垂下眼波,睫毛微颤。 她终于知道哄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了…… 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穿着什么衣服他都是一个评价,连新瓶都不舍得换一个的。 “海音。” 裴海音慢慢地抬起视线。 “美的是你,无关衣服。” “…………” 裴海音简直要给李棠舟跪了。 他怎么说这种鬼话都脸不红的? “我一直想着你的。平时你去上课的时候,衣帽室的空间已经慢慢填满了,早晨我还在纳闷你是不是一件都不喜欢,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竟然都不知道。有些事,我没说,但不代表我没有为你做。” “…………” 裴海音转身就逃一样的往楼上跑。 救命呀!大佬怕是吃错药了啊! 上一秒还在“打巴掌”呢,怎么下一秒就“塞甜枣”了啊? 小小的新衣服风波最后的结局就是,裴海音连晚饭都没吃。 她回到卧室先是给陶宁打电话致歉。毕竟那条碎花长裙是对方的心意,并再三表示明天就会去裴母那里把裙子拿回来,陶宁支支吾吾的没有表态。再就是洗澡上床,将自己密不透风地裹在被窝里。 她甚至连竖琴都没练。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恨不得只用一半的身体躺在床上,更恨不得用她长长的黑发和李棠舟画出一条三八线出来,两个人能离多远就多远! 说实话,李棠舟这一整天变化莫测的行为确实让裴海音的心里更慌了——她不仅没办法知道对方的想法,现在更看不穿对方暧昧的态度!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于是一连好十几天,裴海音都躲着李棠舟,错开起床的时间,错开早饭的时间——她怕上课迟到,往往在李棠舟还没起床的时候她已经收拾完毕出门了。 连天都未亮。 而到了晚上,裴海音有时候会去当竖琴家教赚钱,这样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错开晚饭的时间,而没有工作的时候她也会留在学校多练两个小时的琴。 几天之后,裴海音就放弃了挣扎。 因为她发现李棠舟可比她想象中的有毅力多了。 不说早晨,只说晚上——她不回家李棠舟就不吃饭,只在书房里埋头工作,等到她到家了,李棠舟才慢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并一脸若无其事的:“吃饭吧。” 裴海音往餐厅里一瞟,全阿姨正在手忙脚乱地端着饭菜去厨房重新加工。 “…………” 她对全阿姨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算了,李棠舟这个人虽然捉摸不定,但她尽可能的不要去惹他,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吧…… 从此之后,就算她对李棠舟再害怕,都不会再尝试“拖延时间”的政策了。 这是个无效行为! 晚饭过后,裴海音的活动范围只有餐厅和阳台——在餐厅看书学习做作业,在阳台练习爱尔兰小竖琴。 而李棠舟大部分时间喜欢坐在客厅里。 真正和李棠舟生活在一起之后,裴海音才知道他是真的忙——电脑、文件、报表和指尖的香烟一样,离不开手。 而一到了晚上,尤其是九点之后,李棠舟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接电话。 有时候裴海音在餐桌上翻看书籍和琴谱,经常会听到李棠舟讲电话——她不是故意听对方的墙角,但就算是寥寥数语,她也能听明白这些电话大多数是为了什么原因才会打来。 他们在叫李棠舟出去玩。 裴海音早就知道李棠舟非常喜欢玩,热搜上捕风捉影的消息数之不尽,而且玩的东西又多又杂——连赛鸽那么冷门的东西他都喜欢玩,更何况其他有趣的娱乐的呢? 有钱、有能力、有家室、有地位、有圈子——他完全有出去玩的资本。 可这么多天,李棠舟又为什么不出去玩呢? 倒不是裴海音自恋,除了因为她,她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大概李棠舟是想补偿他晒了她三个月这件事吧。 当然,站在裴海音的角度,她是无比希望李棠舟出去玩的。 只有李棠舟不在家,裴海音才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然永远紧绷着一根弦。 李棠舟时不时就撩起眼皮,意味深长地注视裴海音。 只是裴海音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了竖琴之上。 李棠舟虽然不出去玩,但和裴海音交流甚少。 直到有一天晚上,天色已沉。 裴海音正在餐厅里调整爱尔兰小竖琴的音弦,突然接到了李棠舟的电话。 另一边人声嘈杂,李棠舟的声音差一点就埋没进背景音之中—— “今天有事,我可能不回去,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裴海音巴不得呢,她立刻“恩”了一声。 她听到电话的另一端有几个男人在喊:“棠舟!给谁打电话呢?!赶紧过来,这把你庄呢——” 裴海音催促着李棠舟:“他们在等你玩呢吧?快去吧。” 说完,她就挂掉了电话。 京城的夜空,很少有这种繁星璀璨的景象,裴海音坐在宽敞的阳台上,身旁除了天蓝色的小竖琴,就是花盆里种植的各种各样的花卉。 再配合上花园中的玉兰,裴海音慢慢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着花香。 然后不绝于耳的刹车声撕破了短暂的宁静。 裴海音睁开眼睛—— 她可以看到大门外停下了几台轿车。 一分钟之后,一群黑衣男人拥簇着一个又雍容又华贵的美丽女人走进花园里。 裴海音彻底惊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能进入“北府”这个别墅区就已经是难上加难了,更不要说他们还能肆无忌惮的打开大门。 这群人到底是谁?! “叮咚——” 楼下的门铃响了。 74.番外一 补够60%或者等72小时哦可以正常看文~  清脆的门铃声越按越快。 从楼上阳台到楼下玄关处, 短短的几分钟, 裴海音的脑海中却浮现了无数种的场景。 豪门恩怨?职业绑匪? 站在玄关处的裴海音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并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但这些都不足以缓和裴海音的紧张感。 “李棠舟!” 浑厚又沉稳的女人声。 裴海音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慢慢打开了入户门。 近乎是同一时间,从门外呼啦啦地闯进来四五个黑衣男人—— 裴海音下意识地退后了好几步。 从那群黑衣男人之后走出的是一位妆容精致、雍容华贵的女人。 刚才在楼上裴海音只能看到剪影, 现在这一刻她才认清楚这个女人是谁。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除了那眉梢眼角和李棠舟相差无几的神态,她更多的是在电视和报纸的经济和时事板块见到对方的尊荣—— 章荪兰。 李棠舟的亲生母亲。 她是大名鼎鼎的“李夫人”,更是一位投资经商毫不含糊的女强人。 这是裴海音第一次见李棠舟的母亲, 尽管对方是不请自来的,但她从小就十分尊敬长辈,不管出于什么礼数总该她先打招呼的,于是她礼貌地笑了一下,“夫人,您请进——” 章荪兰将目光砸到裴海音的脸上——自上而下,那是来自上位者的审视,“棠舟呢?” 裴海音从善如流地说了一句既体面又无用的回答:“他不在家。” “哦, 不在家是吧——”章荪兰绕过裴海音,自顾自地走进了客厅——这个时候那些黑衣男人们已经将入户门给关上了。 裴海音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章荪兰往客厅里走。 章荪兰仰头挺胸地端坐到了沙发上,笑容不变:“知道我是谁吗?” “恩。”裴海音从茶几桌上拿起一只精致的茶杯, 轻手轻脚地倒了一杯茶水, 用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章荪兰, “我想, 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章女士。” 章荪兰依然用复杂的眼神审视着裴海音——睡袍和居家鞋, 仅仅从这两个简单的讯息, 她就可以确定,眼前这位,就是裴海音。 她只用一只手接过裴海音递过来的茶杯,一口都没喝,随手就放到茶几桌上,由于当真是很随便,连茶水都从杯边洒了出来。 “棠舟能去哪里?真当我不知道吗?我生的儿子,我对他一清二楚。可你呢?你似乎对你的男人一点都不了解啊。” 裴海音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说实话,章荪兰这话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章荪兰轻轻挑了挑眉梢:“你是不是觉得有棠舟罩着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起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美梦?是不是觉得,棠舟对你真爱无敌,甚至都敢背着他父亲和我去跟你领结婚证,所以将来李家的天下有你的一份?” 裴海音摇了摇头。 “这个头摇的不诚实。” 章荪兰唇角微微浮动,虽然眼底没有笑意,但面上确实在浅笑——讽刺失败者的高傲且蔑视的笑容。 “确实,棠舟本身的能耐已经够大了,但他目前为止还翻不出我们的五指山——” “从你们领证的第一天,我就已经接到确切的消息了。但是我没有管他,知道为什么吗?” 裴海音想了想,如实地摇头,“不知道。” “因为我的儿子和大部分二代公子不一样,他喜欢在外面鬼混,但他很少和女人鬼混——绝大多数都是娱乐圈那些燕燕莺莺碰瓷他罢了——所以他找了个你,我甚至觉得身边有个女人陪他也是不错的结果,至于是包养还是结婚我根本不在乎,反正,迟早都是要各归各位的。” “事实也证明了我的想法,棠舟确实没把你当成一回事,甚至结婚了都没有把你带回去给他父亲和我看一眼。结婚证,不过就是那废纸一张。” 裴海音微微低着头,眼珠转了一转。 章荪兰真是话术高手,字字诛心。 “而且你实在是不争气!这才几个月啊,你连个男人都拴不住?竟然还能让他像单身的时候夜不归宿?江客心一回国,你就放他去参加她的宴会?”章荪兰淡然浅笑,微扬的尾音似乎还真的有一些赞许,“也许你是一个可以摆正自己地位的女人吧。” 江客心? 裴海音从记忆中搜索了一轮——她确定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所以现在对于你来说,首当其冲的任务就是赶快给棠舟生个儿子。”章荪兰慢悠悠地撩了下眼皮,“永远不要迷信一个男人的情话,尤其是像棠舟那样背景的男人。只有儿子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救命稻草,唯一的救命稻草!就算棠舟不要你的那一天,我们李家也绝不会不承认孙子的,他有名正言顺的财产的继承权!也许将来你不会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但作为他的生母,你会一生荣华富贵,会有用不完的钱。” 裴海音轻轻皱了皱眉。 章荪兰扬起一个亲切的笑容:“想必这也是你父母将你卖给棠舟的最终目的吧。” 到这里,裴海音突然笑了起来,礼数周正,“抱歉,章女士,我有些听不懂你的意思。” “在我面前,就别装了。” 章荪兰姿态优雅地从茶几桌上端起刚才裴海音给她倒的茶水,只用余光瞥着裴海音,然后,她冷笑着站起身,将手中的茶水对准裴海音的脸蛋一泼而尽。 裴海音没有任何的失态,她只是闭了闭眼,甚至都没有用手去挡、去擦。 “哎呀,看我不小心的,真是对不起。” 章荪兰古里古怪地笑了一声,然后她做了一件让裴海音的心里防线再也无法牢固的事—— 她翻开自己的手包,漫不经心地抽出来三张支票,狠狠地扇在了裴海音的脸上。 “够了吗?” 一间装修十分恢弘大气的包厢。 在场的人就两个,一个是姜彦冰,另一个也是裴海音在报纸、网络上见过的大有来头的二代。 姜彦冰一见到他俩就笑道:“来来来,快坐。棠舟特意嘱咐不许叫外人、不许带女人,所以今天这局只有我和魏太子。” 魏与同站了起来,和李棠舟互相拍了两下对方——因为二人关系甚笃,非官方场合不会生分地握手,但招呼还是要打的—— 李棠舟从善如流地笑道:“魏太子赏脸了啊。” “什么魏太子……外人叫一叫就算了,你们也跟着叫?存心腻歪我呢吧?” 魏与同坐了回去,兴致盎然地将目光锁定于裴海音的身上,挑了挑眉,“这位就是我们的……弟妹?” 一旁的侍者拉开了座椅,裴海音被李棠舟牵着入座。 然后她就听到李棠舟话中带笑的介绍他的好友: “魏与同。江湖人称‘魏太子’,因为他父亲是京城第一商会‘四九商会’的新任会长,所以他是太子。我们算是化敌为友吧,年轻的时候互看不顺眼,后来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我们却成为了至交好友。” “简单来说呢——”魏与同笑了起来,“当年我在瑞士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大麻烦,最后只有当时同在瑞士的棠舟不计前嫌,对我施以援手,所以我们就从互看不顺眼变成怎么看怎么顺眼。所以说,弟妹,你没嫁错人,你老公是一个很有大局观的男人,风度和胸襟,我很佩服。” “你可别吹了。”李棠舟虽然不买账,但认同魏与同的其中一句话:“她当然没嫁错人。” 裴海音:“…………” 她只能尴尬地陪笑。 李棠舟继续介绍: “姜彦冰,之前你见过了。姜大公子嘛,除了品性不好,哪儿都挺好的——” 姜彦冰听到这立马炸毛:“什么叫品性不好?我只是喜欢交‘女朋友’,和你的品性相悖就叫品性不好?全天下的男人要是都像你一样对女人敬而远之,天天蹲家里当和尚,那地球还繁衍不了?” 裴海音转头看了看李棠舟。 “他对女人哪里敬而远之了?姜大公子今天别是傻了吧?”魏与同挤兑姜彦冰,“我们这一圈人里现在就属棠舟为女人玩的最大了——你敢说结婚就结婚?你敢吗?你敢吗?!” 姜彦冰举起双手做“投降”的姿势,如实回答:“我不敢,我着实不敢!” 在整个圈子里李棠舟都是数一数二的异类——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玩尽红尘中的各种俗物,却独独不碰女人呢?更没有人会像他一样,在所有人都相信了“李棠舟不碰女人”的时候,他却结婚了。 姜彦冰对裴海音身旁的侍者说,“人齐了,现在上菜吧——” 一旁的女侍者甜美地应了一声,出去传菜了。 抚月楼显然将他们这屋的要求排至首位,传菜令下去不足十五分钟,香气满溢的菜肴已经有条不紊地摆满了一桌。 在这种场合,裴海音除了吃东西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做。 李棠舟他们的话题她一个都参与不进去——不管是高大上的换届和投资,还是高尔夫和棒球。 裴海音故意让自己放慢吃饭的速度,一小口一小口的。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原本的吃饭状态,一大口一大口…… 因为李棠舟不停地往她的餐叠里夹东西。 如果她不吃快一点,那些美味佳肴会被无情地挤到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