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萱草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穿透云层，洒落在地平线上，赶走了黑夜的最后一丝气息。所有的人气仿佛在一刹那间涌进了这座小城，街道两旁的店铺相继开门，路边上的小摊贩扯着嗓子吆喝，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此城虽地处偏僻，但因背靠祁连山脉，仙凡杂居，不同于其他的修仙城市。祁连山连亘数万里，山中多灵草、珍兽，因而时常会有修仙之人进山历练。 城西小巷深处，咯吱一声，一扇木门打开，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小姑娘背着半身高的背篓出现在门口。合上木门，转身瞧见对门的老妇人正在门外倒水，小姑娘笑着招呼道：“阿婆，早啊”。 “明初啊，这么早出门，又要进山采药吗？”老妇人向着小姑娘招手，明初提提肩上的背篓，小跑到老妇人跟前“是啊，今天天气不错，想进山看看能不能挖到好药材。”老妇人摸摸明初的头，目光怜惜：“要小心啊，不要进山太深......” 明初点头道：“阿婆放心，明初知晓的。”说完，边向着老妇人挥手边迈着小短腿向前走去。 老妇人转身进门，瞧见自家那揉着眼睛，一副还未睡醒样的小孙子，无奈地瑶瑶头：“混小子，还没睡醒哩。”正在井边打水的媳妇子听见，赶忙接过老妇人手里的木盆，道：“娘，刚才是明初吧。”老妇人蹲下身替小孙子整理衣裳：“可不嘛，一大早就进山采药了，这么小的年纪，也真是遭罪了。” 媳妇子回想起那小小的身影，明明是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女娃，却常年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旧衣裳，风吹日晒地进山采药养活自己，想起就忍不住跟着心酸。“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娃，早早便没了亲爹，月家娘子也是红颜薄命，只留下这么个小娃娃，无亲无故，怪可怜的。得亏那孩子懂事早，要不然......哎.......” 老妇人闻言，道：“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此时的月明初并不知道老妇人和媳妇子那场关于她的谈话，对她而言，要想在天黑前回到城里就必须加紧赶路，毕竟小孩子在山中露宿太过危险。 祁连城虽位于山脚下，但能够进山的路只有两条。一条横穿东市由东门出城，这条路虽然距离较近，但此时东市人潮拥挤，耽搁的时间也多，对她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另一条相对较远，但好在出城不用排队，况且她也只打算在山外围转转，山里的毒蛇猛兽不是现在的她有能力应付的。 待她赶到山脚下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明初顺手用袖子擦了下额头的汗，长长地舒了口气，还好，今天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她去找药草。希望这次能够好运遇到一株人参或者紫草就好了，这样接下来的一个月就不用每天进山采药维持生计，还能够有充足的时间给她修炼。 虽然娘不赞成她修炼，但她却不愿按照娘的意愿甘当一世凡人，娘在世时，她就曾悄悄用卖草药的钱换了一本初级练气诀，花了半年的时间终于练气入门了。 月明初心里这样美滋滋地想着，瞬间觉得自己干劲十足，迈着大步朝山内进发。可是该往哪边走呢？西边的红树林已经去过好几次，那里相对安全，可现在的自己已经炼气入体了，要不还是去东边的落英潭看看吧。 月明初向来都是言出随行的人，当下拐向西边的小路。在她还未练气入门前就曾计划过要去落英潭看看，比起红树林，前往落英潭的路更加危险，但收获也更大。 半个时辰后，明初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在距她几十丈外有一株萱草，看年份至少在十年以上，这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突然砸中她。 这萱草和紫草、灵芝这些药草不一样，已经是一品中阶的灵草了，她曾在东市的百草堂见过，值五颗下品灵石呢。不过她也没被这馅饼砸坏脑袋，中阶以上的灵草周边有珍兽或是毒物守护的这个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月明初从背篓中取出弓箭，小心翼翼地靠近萱草，如果她没记错，萱草周围有一品灵兽赤焰兔守护。她听百草堂的掌事大叔讲过，这赤焰兔攻击力不高，只是速度比较快，会喷点火焰，寻常的练气一层小修士就能对付它，但对她来说已经够她应付的了。 月明初半点大意都不敢，借着树木的遮掩，在距离萱草两丈处，果然发现了一只赤焰兔掩在萱草旁。明初举起弓箭对准赤焰兔的眼睛射出，哪知，这赤焰兔虽然攻击力不够，却十分的灵敏，明初这一箭擦过赤焰兔的身侧射进了草丛中。 赤焰兔察觉到危机，从萱草旁跳出来，面对着月明初的方向扑过来，速度之快，令她暗暗心惊。月明初来不及后退，几乎本能地向左侧一扭，避开了赤焰兔的攻击，同时拉弓再次向赤焰兔射出一箭。也许是她的运气好，这一箭居然射中了赤焰兔的前腿。 赤焰兔见自己受伤，不在像之前那样轻敌。两方对峙，都在寻找最佳的角度攻击对方。突然，赤焰兔再次扑过来，月明初本就提着十二分的小心，见赤焰兔动作，赶忙向右侧避开。 这赤焰兔不愧是一品灵兽，身在半空仍向明初喷出了一个火球，明初见势不妙，借着右避的劲头就地一滚，但还是未能完全避开火球，头发和衣服均被火球擦中。明初借着翻滚的机会灭掉身上的火星，大脑飞速运转，估量着赤焰兔的落地位置，又是一箭射出，这次赤焰兔未能避开，被箭羽射中腰部，倒在地上不在动弹。明初不敢大意，再次补上一箭，确定赤焰兔已经死透了，才敢松一口气。 这次虽然险胜赤焰兔，但明初自觉还有很多地方未做好，心中暗自总结。 捡起赤焰兔，拔掉兔身上的箭羽，明初终于有时间采摘萱草，从树后的背篓中翻出药锄，避开萱草的根茎将它挖出来。明初捧着萱草，笑眯了眼，这次进山不但得到了一株灵草，还猎杀了一只赤焰兔，就算今天再也采集不到其他的药草，也赚够本了。 用布将灵草和着泥土包裹起来小心放进背篓里，抬头看看天色，已近正午，明初打算就地休整下，从背篓中拿出干粮和水袋，就着冷水解决了午饭。 按照掌事大叔的描述，这里离落英潭应该不是很远了，估算来时的路程，大概还有半个时辰的距离。明初背上背篓，束好打斗时散落的头发，继续前进。 第二章 素衣女子 落英潭听名字是个风景不错的地方，但实际上却是山间小溪汇聚成的一个方圆十里的水潭，因生长着银星草而闻名。明初今天本是打算采摘些银星草回去，却意外收获了萱草和赤焰兔，不过现在天色还早，既然来了一趟，就顺便采些回去吧。 银星草根茎叶均呈淡蓝色，只有花瓣为白色，因花瓣会在晚上散发出点点白光，像夜空中的星星而以此命名。银星草虽看起来美丽，却有致幻的效果，整个祁连山外围也只有落英潭这一个地方有生长。它的价值虽不高，却是炼制破幻丹的辅药，很多药堂都有收购。 月明初从背篓中取出一块手帕，蒙住口鼻。她记得百草堂收购银星草的伙计说过，这银星草的花粉有致幻的作用，只要在采摘时注意不要吸入花粉就不会有事，否则会陷入幻梦中醒不过来。 明初看着面前这一大片的银星草，两眼直冒金光，这都是灵石啊。虽然银星草只是一品下阶灵草，但只要量多，照样值钱。握紧药锄，小心避开根茎，明初埋头于采摘银星草的事业中。 因为银星草的存在，落英潭四周看似安全，但月明初仍不敢放松警惕。阿娘当初发现她修仙后，就时常告诫她，这世间越是美丽，越看似安全的东西，往往越危险。她时刻都记着娘亲和她说过的话，也正是如此，很多次都能够化险为夷。 月明初一路采摘银星草，在靠近潭边的一块大石前停了下来。一位年约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大石下，素色纱衣凌乱地铺陈在地上，半截衣袖被潭水浸湿，头发上还夹杂着几根杂草，好似昏睡了过去。 月明初紧蹙眉头，站在原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不知道是否该过去看看。看眼前的女子周身并无灵气波动，难道也是来山中采药的凡人，可观她衣着又不是，若是修仙之人，又怎会这般躺在地上。月明初踟蹰着，要让她就此不管转身离去，好似她也做不到，但若是管了，惹上什么麻烦也并非她所愿。 月明初抿紧唇，摸摸鼻子，考虑到这里人迹罕至，若是让这人继续躺在这里，花粉吸多了，终会陷入幻梦中不可自拔。她再早熟也毕竟是个只有七岁的小孩子，即便知道人心险恶也仍和其它小孩子一样天真好奇。 月明初蹲下身，一股刺鼻的酒气迎面扑来，皱了皱眉，心头也是无语，自己在那里犹豫好久，这人居然是喝醉了。月明初推了推她，见她半点动静也没有，沉思道，是醉死了？还是银星草花粉吸多了？ 月明初干脆不理这些，托着女子的胳肢窝将她带离银星草边，站直身体长长舒出一口气，幸好她现在已经练气入体，力气大了不少，不然还真没法拖动一个成年人。擦了擦额头的汗，跑到背篓边取出一些银星草，将根茎捣碎了挤出汁液喂给女子。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银星草的花粉致幻，但它根茎的汁液却可以破幻。 忙完这些，月明初一屁股坐在女子身旁，盯着女子，先前距离有点远并未看清女子长相如何，现在看来，实难想象，一个长相婉约精致，眉目如画的女子竟然满身酒气，毫无和她长相相似的温柔婉约。 月明初啧啧两声，头枕着手臂躺在女子身旁，劳累了半天，银星草也采摘得差不多了，休息一会儿就回去吧。眼瞟到身旁的女子，不由叹了口气，咕哝着：“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就守你一会儿吧，再过一个时辰，你要还没醒，我就不管你了啊。” 月明初翻身坐起，看着太阳渐渐西移，四周安静地只听到风声，孤寂感悄然爬上心头。明初隔了衣服摸着胸前的坠子，自从娘亲过世后，她一直谨记娘的话，每天努力快乐地活着。 她至今都还记得娘亲去世时的情景，当时娘亲费力地将坠子挂在她的脖子上，摸着她的头，眼神温柔、不舍，断断续续嘱咐她要好好带着不可离身，也不要让其他人发现。娘亲走时是含笑去的，她想那时娘亲一定见到了父亲吧，从她记事以来从未见过父亲，怕娘伤心也不敢多问，除了知道自己父亲叫月唤城，就没有任何有关父亲的消息，不知道父亲是否还在世，就算想去寻父亲也不知道该去哪里，茫茫天地间就只有她一个人无依无靠。明初抽抽鼻子，望着天空，把泪水逼回眼眶，她答应过娘亲即使一个人也要坚强，所以她不哭。 身边传来一声嘤咛，明初回过神来向身旁望去，女子的眼睫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你醒了”，素衣女子听得声音，抬眼见一个小女孩坐在自己旁边，霎时还未缓过神来，坐起身来，掩手打了个呵欠，睡眼朦胧地四下张望了下，一时还没搞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小孩，这是哪里？”“这是落英潭”月明初歪着头答道。“落英潭？”月明初点头，继而道：“这里是祁连山外围”。 素衣女子扫了眼一旁的背篓，心里已有几分明了。她之前御剑路过，谁知酒瘾犯了，见此地风景不错，就打算稍事休息，哪知竟一不小心就喝醉了...... 明初见她已经清醒，再看天色也不早了，提着背篓打算返回城里去。素衣女子见明初准备离开，一咕噜爬起来唤住她：“哎哎哎.......小孩你去哪”？“回城啊”，月明初头也不回地大步朝前走去。 “......”素衣女子抬脚跟了上去，自顾自说道：“等等我啊......你这小孩，这荒郊野岭的，多不安全啊”月明初不理她继续往前走，素衣女子一边走一边咕咕囔囔：“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人放心你一个人进山采药......” 月明初停下来，上下打量着她，见她一身素衣乱七八糟，头发上的草也没拿掉，嘴巴上还留有蓝色的银星草汁，顿时觉得好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不修边幅的大人呢，眯着眼反道：“我娘亲说过，在问别人名字前要先报自己的名字，这是礼貌，再说，麻烦你先打理下自己吧” “......”素衣女子挑了挑眉，心道：这小屁孩，有意思。伸手把头上的杂草拿掉，脸上挤出个笑脸：“这样啊，我叫苏千玺，你可以叫我苏姐姐或是千姐姐哦”说罢，还朝着明初眨眨眼。 “......”月明初掉头不理她，只觉这人脸皮真厚，白瞎一张脸。苏千玺见状，继续跟上，一路上叽叽喳喳，自说自话。明初加快脚步，奈何自己人小腿短，比不上人家，只能埋头不再说话，心里不由懊悔，早知道就不管她了。 也许是有人相伴，明初觉得回去的路近了许多，虽然那人很吵，但这一路上的吵闹声将心中的那点孤寂赶走了不少。 第三章 我叫月明初 回到祁连城时，太阳已经接近了地平线。为了方便管理祁连城，城主和城内众世家定下了日落关闭城门的规定，若是未在城门关闭前进入城门，便只能在城外过夜了。 明初赶在最后一波进入城内，她必须赶在百草堂关门前将今天采集的灵草售卖掉，否则灵气流失太重会直接影响灵草的价格。明初未曾在意身后的苏千玺，迈开步子直奔东市的百草堂。 百草堂就在离东门最近的一条街上，明初之前为了赶时间，直接入得东城门。赶到百草堂时，见店门还未关闭，明初松了一口气。 李掌事此时正在柜台上核算账目，抬头见月明初进来，笑着招呼道：“小丫头，今天又进山啦。”“是啊，李叔，今天收获不错哦。”明初献上一个甜美的笑容，她和李掌事认识快一年了，之前她从山里采来的灵药都是交给李掌事处理的。 “来来来，让我看看今天都有些什么”李掌事放下手中的账本，接过明初的背篓。 “嗯，不错，最近银星草有些紧俏，这些我都要了，三个下品灵石怎么样.”李掌事边查看银星草边和明初说道，“咦，你还找到了萱草......”明初点头答道：“是啊，废了不少劲，还猎杀了一只赤焰兔呢。” “你这孩子也太鲁莽了，这赤焰兔是你现在能对付的吗，要是受伤怎么办。”李掌事沉下脸训道，明初摸摸鼻子，讪笑着点头应是。李掌事心知她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也不再多说，只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了，这些银星草和萱草我给你八颗下品灵石加二十颗灵珠如何。” “您看着给吧”，明初心知这些灵草若是在一般的药铺出售，能给到八颗下品灵石已是极好，李掌事给的这价格对她多有照拂之意，想着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暖流。 李掌事将灵石和灵珠装在布袋里递给明初，道：“这赤焰兔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虽然品级不高，但好歹肉中含有灵气，你才练气入门不久，正适合你吸收”。 明初双手接过布袋，她之前本是打算把赤焰兔卖给悦来楼换些灵石的，现听李掌事如此说，也觉得甚好。这赤焰兔的灵气大多随着血液流掉了，如今仅靠这些肉和皮毛也换不来多少灵石，还不如留着给自己补补身体呢。 月明初和李掌事道别后，揣着布袋兴高采烈地出了大门。苏千玺倚在百草堂的门柱前，见明初满脸喜气，忍不住唤她：“小丫头，捡灵石啦，这么高兴”。明初停下脚步，转头看她：“你怎么还在这？” 苏千玺耸耸肩：“无处可去，要不小丫头你收留我吧？”明初顿生警惕，直盯着她，仿佛要看出她到底再打什么算盘。 苏千玺见她目光警惕，好似一只戒备的小兽，噗嗤一笑，道：“小丫头，这么紧张干嘛，难道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图谋，我若是想害你，用得着这样费尽心思？”明初想想也是，虽然感觉不到她身上的灵气，但观她通身气质，必不是寻常散修，只是不知道她的修为到底如何。不管怎么说，她要想对付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就是想防备也没用。这样想着，明初放松下来，只是仍然游移不定。 苏千玺见她仍在犹豫，忍不住轻拍她的头，“小小年纪，心思如此重，啧啧......放心，我必不会白住你家，这段时间我会指点你的修行，当是租金了。” 明初闻言，眼睛不由一亮，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摸索着修炼，当初娘亲虽不再阻止她修炼，但也不曾指导过她，现在有人愿意指点，她当然求之不得。思及此处，明初不由对面前之人多了一丝恭敬。 明初回到家时天色已暗。苏千玺打量着面前这小院，只有一棵枯败的老柳树伫立在小院中，两间砖瓦房破破烂烂，刚好够挡风遮雨，墙壁上的白灰已经剥落，土褐色的墙体暴露在外面，屋内简陋得只剩一张桌子和一架床，但好在房间打扫得很干净。 “这是你家？”苏千玺转头问道，明初脸上微热：“有些简陋，你要是住不惯就......”苏千玺抬手打断她：“我等修士追寻大道，岂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转而又道：“你家人呢？”明初垂下头，语气低落：“我娘去世了......” 苏千玺微怔，心里暗叹一声，抬手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明初身体僵了一下，随后慢慢松软下来，心里涌出一丝酸楚。她收拾好情绪，抬头笑道：“前辈，您住这里吧，今天太晚了，来不及弄赤焰兔，厨房还有些烙好的大饼，您要不要将就下”。 “不必了，你自己吃吧。”屋内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苏千玺被这气氛弄得浑身不自在，明初趁机道：“前辈，您先休息吧”，转身退出房外，正准备合上房门，听得苏千玺的声音传来：“小丫头，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我叫月明初”，明初的声音和着关门声传进来。苏千玺摸着下巴，眼睛微眯，这丫头，有点意思，在观察观察吧，若是不错带回去做个徒弟也行，哎，老是被人炫耀有徒弟，这感觉真不爽啊......苏千玺呈大字状摊在床上，今天没睡好，继续...... 屋外，月明初抬头望着漫天繁星，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次日，苏千玺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睡眼惺忪间听见明初的声音。苏千玺打开房门，抬手打着呵欠，身子半倚在门框上，有气无力地问道：“有事？”明初对她这副懒散样早已见怪不怪，答道：“前辈，今日东市有集市，有很多修士会在此地交易，您要不要去看看？” “没兴趣，你自己去吧！”苏千玺挥手应道，明初见状不再多言，正准备转身出门，忽听见：“慢着，这城里有没有美酒？”明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大概是她酒瘾犯了，思索了一会儿，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但悦来楼是祁连城里最大的酒楼，想来应该是有美酒的吧”。 “嗯，知道了，你去吧”，明初拱手告退。出院门前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摸摸兜里的灵石，打算去市集逛一圈，看能否捡个漏。 (未完待续......) 第四章 东市市集 祁连城虽然是仙凡杂居，但修仙者和凡人间也是泾渭分明。东市修士云集，不管是准备进祁连山历练的还是已经历练完的，都会选择在这个地方交易，换取自己所需的物品，像她所住的城西则大多是世家中的凡人的居住地。 祁连城由城主府和三大世家共同治理，东市中除了悦来楼、百草堂和玲珑阁以及一些小店铺之外，大多店铺都由世家和城主府共同把持。 此外，东市中还有一条街是由修士自己摆摊经营，每天只需向城卫队缴纳一颗下品灵石就会得到一个摊位。这条街上的物品繁多，但不似玲珑阁和百草堂般明码标价，东西也参差不齐，有可能花了一大堆灵石，却买到一堆假货，但也有可能花少量的灵石便能买到超值的东西，这就要看自身的运气以及眼力了。 明初对这条街再熟悉不过，平时她也会偶尔来这里逛逛，自己手上的那本初级练气诀就是在这条街上淘到的。明初此次来主要是看看能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武器，以前惯用的弓箭在猎杀赤焰兔时有了磨损，不那么锋利了。 明初一路走走停停，看到自己不认识的或者感兴趣的都会停下来问问。来这里摆摊的大多都是散修，没有世家弟子的傲气，再看她年龄幼小，大多都愿意在闲暇之余告诉她。 明初沿路走来，将所见所闻都牢牢记住。没办法，她的见识不够，又没有多余的灵石去买书籍来了解，只能通过这种不用花钱又能学到东西的方法去认识更多的东西。 逛了好半天都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的，再看一条街已经逛了大半，明初本已不报希望可以今天可以买到，转眼却在旁边的小摊上发现了一张弯弓，看大小和之前自己使用的差不多。 明初在摊前蹲下身子，见摊主是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修士，开口问道：“老丈，我能看看这张弯弓吗？” 老修士将弯弓递给明初，笑呵呵地介绍道：“小娃娃，这张弯弓可是选的疾风狼的脊骨和犀牛的牛筋制成，弓上面还附加了一个加速阵法，射出去的箭羽比寻常的箭羽快两倍不止呢，今日我就吃点亏，五块下品灵石卖给你了，如何”？ 明初接过弯弓细细查看，左手持弓，右手拉弦，试了试，竟比之前的弯弓好用不少。但五块灵石还真有些贵，昨天卖灵药也才得八块下品灵石。明初收敛好情绪，脸上现出一丝犹豫，将弓还给老修士，道：“老丈，你看，这弓这么小，也只有我这样的小孩才可以用，再说修士中用弓箭的也不多，你留着也难卖出去，不如便宜些卖给我？” “这可是最便宜的价格了，我看你一个小孩子，真没要你高价，这价钱我也只是收了个材料费和制作费。”明初抿着唇，脸上苦恼不已，一幅想要又没钱的样子。老修士见她这样，狠狠心道：“这样吧，我再送你三支箭羽”。 明初眨巴着眼睛瞅着老修士，用手指了下摊子上的一块黑色的木头，道：“要不，你把那个木疙瘩捎给我吧。” 老修士顺着明初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是那块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木头疙瘩，爽快地答应了。明初正准备从兜里掏出五块灵石，却听见前方一阵喧闹。 明初好奇地踮脚望去，却由于人小个矮，被人群挡了啥也看不见，只能从周围人的讨论中推测前面出现了争吵。明初本没放在心上，只是觉得争吵的一方中有个人的声音很熟悉，猛然想起是李掌事的侄子阿虎。 李叔平时很照顾她，如今他的侄子出事了，她也不能当做没看见，就算帮不上忙，好歹也得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到时候也可以去搬救兵。明初将灵石交给老修士，拿了东西就准备挤进去看看。老修士见她这样，好心提醒了一句：“小娃娃，别跟着掺和，当心祸及自己......” 明初向老修士致谢后，仗着自己人小灵活挤进了围观人群。果然，和人发生争吵的就是李叔的侄子，听着围观人群的议论，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阿虎的哥哥在日前进山猎兽时，被五环蛇咬伤，现在蛇毒已入经脉，若不能拿到清元丹祛除蛇毒，人就会就此废掉。阿虎好不容易筹到足够的灵石，打算在百草堂买一颗，哪知百草堂早已断药，无奈只得来集市上碰碰运气。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颗，本已和摊主谈好价钱，正待交货，却被突然杀出的程咬金给搅和了。那摊主是一名散修，见来人是三大世家王家的嫡支十二公子，不愿惹祸，就将丹药转卖给王家人。阿虎见丹药被人抢走，念及病危的哥哥，顿时急红了眼，就和人吵了起来。 明初见形势对阿虎不利，想着这里离百草堂不远，费力挤出人群，急匆匆地赶到百草堂，来不及喘气，大声叫道：“李叔，出事了，阿虎和人吵起来了，您快跟我去看看。”李掌事闻言忙放下手中的事务，急匆匆随明初赶过去。 明初一路上将事情的原委仔仔细细地告诉给了李掌事，待他们赶到时，阿虎已被王家的仆从打倒在地，嘴角鲜血直流。阿虎见李掌事和明初过来，低唤了一声：“二叔”。 李掌事见自家侄子模样凄惨，心里也很窝火，但他毕竟年长很多，不像毛头小子那样冲动，对明初使了个眼色。明初搀扶着阿虎退到李掌事身后，阿虎借力站起，对明初说了声谢谢，明初对他摇摇头，站在李掌事身后不语。 李掌事拱手先道：“在下是百草堂的掌事李术，不知我家侄子有何事得罪了王公子，若是我家侄子不对，在下先在这里给你赔礼了。”对方见来人是百草堂的掌事，气焰稍微收敛了点。 王十二不好拂了百草堂的面子，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本公子和这位小兄弟都看上了这枚清元丹，为此起了点小争执，无奈之下，只得让家仆和小兄弟切磋切磋，以此来决定这枚丹药的归属。” (未完待续......) 第五章 冲突 阿虎听得此言，激动地吼道：“你血口喷人，明明是你们......” “阿虎，退下......”李掌事肃色道。 “二叔，我......” “嗯......”明初悄悄拉了下阿虎的衣袖，阿虎呐呐退下。 李掌事面色沉凝：“王公子，就算切磋也得有个度，你这样未免有些仗势欺人了”。 “仗势欺人......呵呵，交易还未达成，本公子先付灵石，这丹药当然是本公子的，何来仗势欺人一说啊”王十二摇着扇子，轻描淡写地道。 “凡事总该讲究个先来后到，家侄本已和老板商量好，只待付了灵石即可，王公子却从中插手，行事未免太过霸道，有失公平”。 王十二显然已经耐心告罄，不愿再多做纠缠，扇子一收，蛮横道：“公平......你和本公子讲公平，在祁连城，我王家何须跟人讲公平，看在你百草堂的份上，本公子才勉为其难和你讲几句，想和本公子讲公平，你还不够资格，哼......” 李掌事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王家在祁连城势力甚大，他只是百草堂一个分店的掌事，还没有能和王家一拼的份量，只能暗自忍下这口气。 王十二面带得意，斜睨着李掌事，心中甚是得意。 阿虎见李掌事因他受辱，双手紧握，目眦欲裂，若是他能够更强些...... 明初同样气得牙齿紧咬，因为势力不大，实力不强就只有被欺压的份吗？明初不怒反笑：“王公子这话着实可笑，在这祁连城中不止你王家一门世家吧，王公子当其他世家和城主府都是软柿子，需得匍匐在你王家的脚下？修真界如此大，在那些正道魔道大派面前，你王家可敢与他们谈公平？今日你借势欺压我等，可知欺人者人恒欺之？” 王十二霍然转身，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月明初，没想到一个小女娃竟敢口出此言。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样嘲讽过，王十二怒瞪身边的仆从：“还等什么，没看到你家公子被这个野丫头羞辱吗？把她给我抓起来。” “哼，来日我管不着，今日我必得好好教训下你这野丫头......” 明初心下有些懊悔自己沉不住气，但又觉得无比解气。今日之事已是难了，她并不怕王十二，祁连城里严禁私斗，就算是王十二也不能例外。 三大世家和城主府并不是一团和气，私底下斗得你死我活，这事大家都知道。王家不可能因为一个嫡支子弟就和城主府撕破脸皮，打破表面的平衡，所以她只要撑到城卫队赶来，王十二就不敢拿她怎样。 李掌事被眼前的状况震住了，待他回过神时，明初已经和王家仆从游斗起来。明初仗着自己身形娇小灵活，在围观人群中穿来穿去，每当仆从要抓住她时，总能出其不意地闪避开。 王十二见自家仆从被明初耍得团团转，不禁火冒三丈，怒骂道：“赶紧把那野丫头给我抓住，不然你们就等着少爷我问罪吧。”王家仆从承受着王十二的怒火，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卯足了劲要抓住明初。 明初见王家仆从动作越来越快，心知情况不妙。估摸着这边动静如此大，城卫队也该得知消息赶来了，暗自鼓励自己坚持下去。 集市上的动静越闹越大，附近街道的人群都被惊动了。苏千玺在明初离开后，想起她说的悦来楼美酒，肚里的酒虫就开始和她唱反调，索性不再贪睡，一路寻摸到悦来楼。刚点下青叶酒还没来得及过瘾，就听隔壁桌的客人在谈论集市上的热闹。 她本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一人喝酒无聊，就支愣着听了一耳朵。当听到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独斗王家四五仆从时，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明初，心里搁着，喝酒也不痛快，干脆提着酒壶朝集市走去。 明初感觉自己体力正在迅速消失，深恨自己还是太小，否则她完全可以凭借采药猎兽时练出的身法缠住这几个仆从，同时也无比庆幸王十二带出来的仆人多是练气一层的修士，否则这次她还真难坚持这么久。 明初知道自己的极限快到了，计划中的城卫队还未出现，侧眼望去李掌事正拉着王十二哀求，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体内的灵气不多，缠斗时为了节省灵气，她只能完全凭借自身速度躲避。 明初一边躲避一边思索办法，她仅剩的灵气只够射出一箭的，射那些仆从等于没用，如今只有攻击王十二才能暂缓压力。虽然她看不出王十二的修为，但凭他那纨绔子弟的作风，估计也是一草包，攻击他脱身的可能性更大些。至于之后会如何，她现在也顾忌不了。 明初将灵气分出一小部分灌注在双脚，快速躲避，左手祭出刚买的弯弓，右手搭箭拉弦，将仅剩的灵气集中到右手上，对准王十二射出。与此同时，王家仆从一掌打向她的右肩，明初无力控制身形，向后跌落。 王十二没料到明初这么狠，拼着肩骨碎裂也要伤到自己，慌乱了下，一把甩开身侧的李掌事，启动防御法器挡下这一箭。 明初见王十二挡下自己的攻击，满心不甘，只是自己已无力再战，右肩传来阵阵痛楚，她知道自己的肩骨恐怕是被震碎了，今日自己已是难逃此劫了，只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若有机会定报此仇。 苏千玺到时，正好看见明初被王家仆从一掌震飞，甩着酒坛子越过人群，将明初接入怀中。 明初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柔软的怀中，耳边传来苏千玺的声音：“小丫头，半天不见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啦。” 明初诧异地回头：“前辈......” “还能站起来吗？”明初点点头。苏千玺见她脸色苍白，嘴角带血，知她刚刚那一掌伤得不轻，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递给她：“服下”。 明初接过丹药服下，方才问道：“前辈，您怎会在这里？”苏千玺颠颠手里的酒坛，还好，没洒，这才答道：“哦......路过。” 明初瞟了眼她手中的酒坛，知道她是从悦来楼过来的，虽不知是不是为她而来，但心中仍怀感激。 (未完待续......) 第六章 打脸 王十二见有人插手救下明初，当即怒道：“什么人敢和王家作对？” 苏千玺眼也不抬，只低头和明初说话：“事情我都听说了，看不出你这小丫头胆子够大，性子够狠啊......”明初埋头不说话，她也知道今日自己有些托大了。 苏千玺见她埋头不语，声音稍带厉色：“你可知道今日自己错在哪里？”明初抬头和她对视，满脸倔强：“我不认为自己有做错，弱者就该忍气吞声被欺压吗？我偏不，如果非要让我认错，我只错在自己不够强大。” “修仙之路崎岖艰险，一念可以成仙，一念可以成魔，无论成仙还是成魔，这世间都是强者决定弱者的命运。你说自己错在不够强大，我却要说你错在意气用事，明知不可为非要为之，这是驽钝的人才会做的事情。有时候妥协并不代表你就是弱者，只要你本心认为自己够强，区区一次妥协又有何妨，下次再打回去就是了。” 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番话，明初好像此时才看清面前这人。苏千玺被明初的眼神弄得浑身不自在，好不容易装次深沉，这感觉咋那么别扭。 苏千玺转眼又恢复她那漫不经心的模样：“不过，你这丫头的性子倒是对我胃口，看前辈我怎么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王十二见自己一再被无视，不由暴跳如雷，也顾不上去指挥那几个废物。直接祭出老祖给他的符箓，手中掐诀，一道金色的剑气对准苏千玺破空斩来。 周围十几里内的练气修士在这道威压下双腿颤栗，冷汗直流，跪倒在地，有些根基弱的直接昏了过去，场中的筑基修士状况稍微好些，但大都面色苍白，嘴唇青紫，正全力抵抗这道威压。 明初旧伤未愈，被这道威压震得倒在地上，咬牙硬撑，看着苏千玺，目光中尽是担忧，心中真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将前辈牵扯进来。 苏千玺挑挑眉，依旧是之前那漫不经心的样子，抬手一道红色剑气劈出，威压顿消。其他人顿感身体一轻，俱都把视线落在苏千玺发出的那一击上。在场众人都没看见她到底是怎样出手的，只见红色剑光和金色剑光相撞，然后金色剑光被压制，消散。 王十二见自家金丹老祖的剑气被轻易消灭，失去灵气的身体软倒在地，目光恐惧，再不复之前的嚣张气焰。苏千玺捋过衣袖，懒洋洋道：“滚吧，要是不服气，把你家老的拉出来溜溜。” 王家仆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搀扶起王十二，连滚带爬地准备离开。“站住......”王家众人身体一僵，“把东西留下再滚。”王十二将装有清元丹的玉瓶抛给李掌事，带着仆人灰溜溜地落跑了，那速度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似的。 李掌事带着阿虎过来，恭敬地将清元丹递给苏千玺，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这清元丹还请前辈收下。” 苏千玺拿过玉瓶摇了摇，随手扔回李掌事怀里，“赏你了。”李掌事拉着阿虎再次表示感谢，苏千玺不胜其烦，挥手让他们退下。 明初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剑中，苏千玺回头见她那呆愣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还不起来，腿软了？” “前辈，您......”月初嗫嚅道。 “废话少说，耽误半天功夫，走，陪我喝酒去。”明初起身跟在苏千玺身后朝悦来楼方向走去，一路上明初欲言又止，倒是苏千玺先忍不住了，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前辈，对不起......”苏千玺挑高了眉：“为何跟我道歉？” “是我太冲动，连累了前辈。前辈，您赶紧走吧，王家有个金丹期的老祖，那王十二是金丹老祖的嫡系孙子，我怕王家会对您不利。”明初愧疚地说道。 “就因为这事犹豫了老半天？”苏千玺不由失笑，揉乱明初的头发，语气狂傲道：“我既然敢打小的，就不怕老的，能让我不战而逃的人还没遇到过，他王家还不够资格，别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走走走，咱喝酒去。” 明初扒拉好揉乱的头发，见苏千玺信心十足，也多了份底气，暂时把王家抛在一边，心中想着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十二回到家中，急吼吼地就要找老祖去找回场子。王野此时正在待客，见自家孙子没头没脑地冲进来，一身狼狈，忍不住沉了脸色，怒斥道：“混账东西，给我滚出去”。 王十二满腹委屈，刚见到老祖又被呵斥一顿，眼睛当场就红了：“老祖......” “不知礼数，还不下去”王野见孙子满眼委屈，虽然心疼，但此时有贵客在场，实不好当场询问。 王野转向青年，面色和煦道：“李小友，这次的事情还要麻烦你了，明日我会集合王家子弟，到时还请小友帮着看看是否有可造之材能有幸拜入上清宗。” 青年面带微笑，谦和道：“前辈言重了，程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给师门选择优秀的弟子，本是程云叨扰了，哪当得前辈此言。” 王十二此时才注意到客厅中除了父亲和老祖外，还坐着一名身穿白色法衣，年约二十多岁的青年，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也不敢捋老祖的虎须，正打算悄悄退下，就听见李程云告辞道：“事情已经商量好了，程云就先行告退了”。 王野和王家家主起身相送，路过李程云时，家主狠狠瞪了王十二一眼，王十二腿脚一哆嗦，知道父亲待会儿肯定会找他算账，心里越发记恨苏千玺和明初。 王野笑道：“家里已经备好了客房，今日小友就好好休息，明日还要劳烦小友了。”李程云推辞道：“前辈客气了，程云和师弟住在悦来楼，回去还得和师弟商讨下明日事宜，就不叨扰前辈了。明日一早，还请前辈将自家子弟带到城主府，和其他世家弟子一起参选。” 王野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让王家家主送李程云出去。 (未完待续......) 第七章 巧遇 待得李程云走远后，王野面沉若水地问道：“说吧，怎么回事？”王十二见老祖面色不好，不敢再卖乖，立时把集市上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当王十二把苏千玺的话原样复述后，王野怒拍桌子，冷冷道：“在我王家的地盘上撒野，真当我王家无人吗？” 王家家主送完李程云回来，正好见父亲大发雷霆，忙劝道：“父亲息怒，那女子能够一招挡下父亲的剑气，修为至少也是金丹期，现今其他两家和城主府虎视眈眈，明日又是上清宗收徒，这时节还是不要横生枝节的好，待日后再算账也不迟。” 王野怒气已过，也觉得儿子所言有理，只得吩咐道：“你派人去盯着，莫让她溜走了，打我王家的脸必得付出代价......”王十二虽然想立刻找明初她们报仇，但老祖已经发话，他不敢再挑唆。 王家家主临走时狠瞪着王十二：“还在那杵着干嘛，回去好好待着，最近给我安分些，否则我打断你的腿......”王十二心里一阵冷颤，可怜兮兮地叫道：“老祖......”王野也没心情理会他，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王十二不情不愿地跟着王家家主退下...... 话分两头，此时的明初还不知道自己二人已被王家盯上，苏千玺带着明初直接上了悦来楼二楼，唤来侍者，直接点了几个招牌菜并两壶青叶酒。 苏千玺闷头连干三大杯酒，呵出一口气:“痛快。”抬头见明初直盯着眼前的菜肴，不曾下筷，不解地问道：“怎么不吃？”明初小脸一红，低声道：“我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灵食，这......应该很贵吧？” 苏千玺爽朗一笑，戏谑道：“先吃吧，这几个灵石我还是有的，不会把你留在这里打杂还债的......” “......”经过她这一番打趣，明初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她知道苏千玺这样做是为了不让她有负担，心里为她的体贴感到温暖。 明初觉得，苏千玺这人是矛盾的，单看外表就是一温婉仙子，行事却又洒脱不羁，粗中有细，没有高阶修士的架子，更易亲近人。虽然和她认识不久，她却是这些年中少有的会给她温暖的人。 苏千玺自顾自喝酒，到她这等修为，已经不需要摄入灵食，平日只需食些灵果、灵茶就已足矣。 李程云从王府出来后，不在城中多做盘桓，径直回了悦来楼。思及师弟应该还未从杨府出来，索性在酒楼内点了一壶清茶等着。此次他和师兄弟们接了师门任务，到上清宗所辖城池招收有灵根的弟子带回上清宗，奔波数日，明日结束便可返回宗门。 此时已过晌午，悦来楼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桌客人。李程云在斟茶自饮间，无意瞥到邻桌的苏千玺，神情一怔，赶忙放下手中的杯盏走过去，恭敬道：“前辈可是清韵真人？” 苏千玺停下倒酒，转头看向李程云，见他身上穿着上清宗门派弟子服饰，问道：“你是哪峰弟子？” “回师叔，弟子是明镜台执事殿的”，李程云答道。 苏千玺饮完杯中酒水，问道：“哦......你来这里干嘛，历练？” “再过几个月就是门派开山收徒的时候了，弟子和师弟接了门派任务，来山下招收新弟子入门，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师叔。师叔是打算回山吗？” 苏千玺两壶酒下肚，方觉肚中的酒虫闹得不那么厉害，手托着腮颊，有气无力地道：“又要开山收徒了。”瞟一眼安静听他们说话的明初，想起自己手下还缺一个跑腿的小徒弟，觉得也是时候回山了。出来了十多年，再不回去估摸着师尊又该训人了。 明初自李程云过来，就停下了筷子，安静地听他们谈话。她不知道上清宗是什么样的门派，但能够教出前辈这样的优秀弟子，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她以前也听那些散修说过，门派招收弟子要看资质和悟性，不知道她能否进得去。 “你们什么时候回宗门，走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李程云见苏千玺答应，喜不自胜。他已经卡在筑基初期好几年了，如果这一路能够得到苏师叔的指点，突破到中期也说不准。 想到此处，李程云态度更加恭敬：“明日一早我和师弟会在城主府测试招来的弟子的灵根，若无意外，明天下午就可返回宗门，不知师叔现在住在哪里，我该如何通知师叔？” 苏千玺向明初的方向努努嘴。李程云这才注意到明初，暗暗责怪自己的大意，赶紧补救道：“这位是？” 明初站起来行礼，清脆答道：“我叫月明初。”挠了挠头，不知该怎么解释和苏千玺的关系，看她也没有帮着回答的意思，好半天才道：“呃......是前辈的......房东......” 苏千玺本饶有兴趣地看明初怎么回答，没想到她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再也止不住地哈哈大笑。 李程云也跟着忍俊不禁，问苏千玺：“师叔是打算带她回山吗？”明初闻言，大眼睛扑棱棱地盯着苏千玺。 苏千玺一手托腮，一手敲着桌面：“嗯，这小孩和我有些缘分，明早我会带她过去，你顺便也给她测测。”李程云闻弦歌知雅意，明白师叔是看上这个小姑娘了，若是灵根不错，说不准会收为弟子。顿时对明初更亲近了一分。 明初得到准确答复，心里松了口气，想到明日还要测试灵根，这口气又提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是有灵根的，否则也不可能练气入体，只是不知道自己的灵根好坏，怕满足不了上清宗的条件，一时喜忧参半。 苏千玺喝足了美酒，临走时还不忘给随身携带的酒壶装上几坛。李程云将二人送出悦来楼，望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转身回了客房。 明初落后一步走在苏千玺身侧，迈着小步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明初挨近苏千玺，看着地上的影子肩并着肩，开心地笑了，心中感觉一阵温暖。 苏千玺发现她的小动作，嘴角微扬也不点破，暂停脚步等着明初跟上，牵起她的手。明初抬头对她羞涩一笑，脸蛋在阳光的映照下红彤彤的，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握紧苏千玺的大手，两人慢慢在铺满阳光的街道上走向家的方向。 (未完待续......） 第八章 练气二层 “明日一早就要去城主府，今晚你先好好休息。”苏千玺拍了下明初的肩膀，也不等她回话，推开房门，径直往床边走去。明初替她合上房门，转身走向旁边的厨房。 明初摸索着点亮厨房的油灯，家里地方小，自苏千玺来了后，她就把正屋让给了她，自己拿了床棉被到厨房安置。 她知道明日测过灵根之后，就要离开这个家，前往上清宗。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她对这个地方没有太多留恋，娘亲已经去世，除了几个熟识的人外，她和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交集。 明初取出胸前的吊坠悬在眼前，这是娘亲过世时留给她的。这一年来，每当想起娘亲时，她都会摸摸吊坠，就好像娘亲还在身边一样。 她这一世体会过的温暖太少，父亲对她来说只是一个称谓，一个名字。从小到大伴她长大给她关爱的只有娘亲。 明初收起思绪，将吊坠重新戴回胸前，盘腿而坐，入定修炼。她年纪尚幼，仅凭一本在集市上淘换回来的初级练气诀，就能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只花费半年的时间练气入体。这固然有天分的因素，但与她平时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 明初从未像今天这样渴望实力，集市上发生的事情对她震撼太大。她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弱者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就算反抗也微不足道，修真界中只有强大的实力修为，才能够不被欺压，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存活。 苏千玺那一剑让她见识到高阶修士的力量，在元婴、金丹这些高阶修士面前，她的实力太过弱小，宛如蝼蚁和大象的差距。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变强，要强到别人再也不能欺压她。 或是她想要变强的意念太过强大，四周的灵气向她蜂拥而来。明初强忍着灵气灌体的痛楚，勉力保持灵台清明，按照平时的修炼方法，熟门熟路地牵引着灵气进行周天循环。 月光透窗而过，被房中涌动的灵气搅乱。明初胸前的吊坠在月光和灵气相缠的暴动中发出莹莹白光。正在努力安抚灵气暴动的明初不曾注意到，原本从集市上捎带回来的木疙瘩在灵气的挤压下破开了一条缝隙，一道绿光从中直射入吊坠。吊坠在吸收完绿光后重新恢复了原样，就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苏千玺被空中强烈的灵气暴动惊醒，放出神识查看。待发现暴动的中心来源于旁屋的明初后，暗自松口气的同时，分出一缕神识关注明初的状态，准备随时出手干预。 明初此时还沉浸在修炼中，并未发现周遭的异样。待周身灵气安定下来，明初完成最后一个大周天，将灵气牵引回丹田。 苏千玺见明初周身灵气安定，知她快要醒来了，收回神识，继续入睡，临睡前还不忘嘀咕：“一次小顿悟竟然连晋两层，看样子这丫头的悟性不错嘛，这次得早些下手，免得被那群老头子给抢了”。 明初睁开眼睛，满脸欣喜。这次能够突破到练气二层，真是出乎她的意料。明初记起初级练气诀上的火球术，迫不及待地运转灵力，掌心凝聚起一个小火球，对准墙壁发出。一阵灰尘过后，墙上现出一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坑洞。明初兴奋地两眼发光，将练气诀上的法术挨个尝试，直到体内灵力耗尽。 兴奋过后，明初才察觉到身上传来一股恶臭。凡人吃五谷杂粮，身体产生的杂质会阻碍灵气的吸收，很多修士为了避免这个，会选择吃些富含灵气的灵食或者灵果，更有甚者直接服用辟谷丹。 明初烧水洗去进阶时排除的杂质，躺在床上，沐浴后的小脸水嫩嫩，红彤彤的。明初看着自己的双手，心里美滋滋的。取出衣服里的吊坠，握在掌心，自言自语：“娘，我进阶了......” 摊开手掌，借着月光，明初发现掌中的吊坠有了些许异样。原先的吊坠通体透明，拇指大小，呈将绽未绽的莲花花苞状，花瓣形状却与莲花不同，与雪花形状相似，瓣内夹杂着一些丝状物质，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如今八片花瓣中的其中一片变成了绿色，花型较先前的好像绽放开了些。 这吊坠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一直被她当念想地珍藏着，从未想过会不会是法宝。现在忆起娘亲临去时的叮嘱，明初觉得此物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听说修真界中许多法宝是可以滴血认主的，她当即咬破手指，将血小心滴在吊坠上。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任何反应。明初觉得自己想错了，心中稍稍有些失望。 劳累了一天，又连进两阶，明初抱着棉被沉入梦乡。此时，在清冷的月光中，血液慢慢渗进了吊坠。 次日清晨，明初早早将收拾好的行囊装入储物袋，她没有多余的东西要带，只带了些路上吃的干粮和几件换洗衣服，以及这些年来在集市上淘换的东西。 苏千玺打开房门，慢吞吞地踱到院中，招呼道：“走吧。” 明初随苏千玺去往城主府，临走前再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从小生活的地方。苏千玺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她是舍不得，笨拙地安慰着：“等你筑基了就可以回来看看。” 明初低应了一声，心里有些酸酸的。这里有她和娘亲一起生活过的痕迹，现在要离开了，心里终究还是不舍。明初试探地抓住苏千玺的袖子，低垂着头，情绪有些低落。苏千玺顿了下，伸手握住她的手，一大一小朝城主府的方向前进。 明初她们到时，城主府的演武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三大世家中的杨家和陈家已经先行到达，只有王家还未见人影。 李程云今日一到城主府就开始留意着。明初她们一出现在演武场，他就发现了。 明初看着迎面走来的李程云和另一个身穿白色法衣的青年，心知这位就是李程云口中的师弟了。 李程云向苏千玺见完礼，和明初点头招呼，完后，指着身旁的白衣青年介绍道：“苏师叔，这位是清泉峰的周一鸣师弟。” “弟子见过苏师叔。”白衣青年向苏千玺拱手行礼，苏千玺抬手虚应。 苏千玺以目示意场中众人：“这就是今年应招的弟子？”李程云点头应是，随后又道： “这些都是祁连城的世家弟子，目前除了王家，其他世家都已到齐。” “王家......”苏千玺冷哼一声。 李程云听出苏千玺语气中的不善，心里纳罕，难道苏师叔和王家有过节？当即不在多言，引着苏千玺向场中走去。 （未完待续......） 第九章 会面 明初落后两步，走在周一鸣身后。苏千玺没有交代，她也不知道该站在哪里，场中都是世家子弟，只有她一人鹤立鸡群。 李程云引着苏千玺到演武台上落座，周一鸣在他身后静立不语。苏千玺对着明初招招手，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去。 台上众世家家主见李程云亲至门口将苏千玺迎了进来，心里都在猜测她的身份。李程云虽只有筑基修为，但他身后的上清宗却是正道八首之一。即使他们中任何一个的修为都高于他，也不得不给他面子。 祁连城主见苏千玺在台上安然落座，李程云侧立在旁，抚须笑问：“李小友，不知这位道友是？” 李程云踏前一步，拱手笑道：“这是我派逐月峰清韵真人。”转而对苏千玺引见道：“苏师叔，这位是祁连城主林毅林城主。” “可是上清双姝之一的清韵真人？”林毅拱手见礼，“久仰。” 苏千玺自踏上演武台后，浑身气质一变，再不复之前的懒散不羁。见对方同为金丹真人，苏千玺起身还礼笑道：“林道友，幸会。” 明初自上台后一直安静地站在苏千玺身后，看着李程云向苏千玺逐一介绍台上的世家家主。 演武台上设有五个座位，林毅位居其中，左侧分别是杨家家主杨文元和陈家家主陈弘文，右侧空着的座位应是留给王家的。苏千玺位于王家右侧，应是李程云之前的座位。 自苏千玺随李程云落座时，演武场上众人的目光均落在她身上。苏千玺在各种探究的目光中安然自若。 陈弘文和杨文元对视一眼，忙起身对苏千玺拱手见礼，心中都在思量着她的来意。转见台下自家的子弟，心中不由一热，听闻这清韵真人还未收徒，该不会是…… 苏千玺并未在意他人的猜测打算，她来这里只是为了顺道回去，又不是来收徒的。本想低调行事，要不是李程云这小子多事，点破了她的身份，她何必这么麻烦地与这些人寒暄。想到这里，忍不住不满地瞥了李程云一眼。 李程云收到苏千玺的眼神，心里一毛，他怎么忘了苏师叔最讨厌应酬了。害怕自己惹了苏师叔的不快，忙对林毅道：“林城主，时辰不早了，先开始吧……” 林毅瞧了下时辰，也不好让众人等王家来了再开始，正要点头，突然听见场外传来一声笑语：“呵呵，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我来得不算太迟吧……” 林毅抬眼见王野带着王家子弟朝场中走来，心里微道，这王野好大的架子，表面不露声色，起身相迎：“王老弟，多年不见，修为越发精进了，这次怎么亲自带人过来了？” “最近才出关，昨日见李小友来家，得知此事，想着多年不见老兄你，就顺道过来看看。”王野径直在台上坐下。 林毅回到座位上，侧首笑道：“甚久没见老弟，为兄也很是想念啊，昨儿还在思索着哪日把你们几个老家伙约出来聚聚呢。” 王野闻言，抚掌而笑：“甚好，甚好，那改日就把陈庆和杨磊那两个老家伙约出来吧。” 陈弘文见王野提到自家老祖，接道：“我家老祖前些日子也在念叨着，敢情几位老祖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杨文元也在一旁含笑应承，一时台上氛围颇为融洽。苏千玺不耐这种场合，于无人处偷偷打了个呵欠。明初见她这样，低头好笑地抿了抿嘴。 王十二一进场就看到了明初二人，见她们悠然地身处台上，想到昨日父亲的训斥，额上青筋暴起，满脸通红，指着明初怒道：“是你们，来人，给我把她们抓起来。” 全场顿时一静，好像空气都停止了流动。王野笑容骤止，沉了脸色训斥道：“家洛，退下……” 王十二被怒火冲昏了头，没注意到自家老祖的脸色，依然指着明初二人道：“老祖，就是她们昨日在集市上侮辱了我王家。” 苏千玺面对王十二的控诉，眼也不抬，仿佛整个事情都与她无关。 昨日集市上的事情已经传遍祁连城，被不少人当成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见王十二将矛头对准上清宗的清韵真人，不由都在暗地里等着看好戏。 王野见孙子无视自己的呵斥，也有了恼意，怒瞪着他：“还不住嘴，再多话就给我滚回去……” 见自家老祖发怒，王十二一激灵，被怒火充斥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缩缩脖子，不再多言，只私下愤恨地瞪着明初二人。 李程云也被这状况怔住了，一时也不知道师叔与王家有何过节，只得眼观鼻鼻观心地侧立一旁。 王野这才留意到身旁的苏千玺，见对方是个二十多岁长相婉约的年轻女子，周身气势比起他却不妨多让，不由眯了眯眼。他可不是王十二，一时被怒火冲昏头，能得林毅如此相待，身份必然不简单。 “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王野率先开口。 苏千玺对王家本就无好感，直接无视王野的问话，自顾自地摆弄衣袖。王野见自己被无视，脸色顿时不好看，自他踏入金丹期以来，还从未有人如此不给他面子，当即就要发怒。 林毅脸上闪过一丝不豫，虽然他也很想杀杀王野的威风，但他是城主也是今天的主人，不好任由事态恶化，只得笑呵呵地劝解道：“老弟，切莫动怒，这其中想必有些误会，这位是上清宗的清韵真人，大家凡事说和说和也就解了。” 王野闻言，心里一惊，他王家之所以能以一家之力和其他两家以及城主府抗衡，就是因为背后有上清宗做靠山。这清韵真人虽然他不曾见过，但她的名声却不小。仅在百年之内步入金丹，就足以得到宗门的重视，更何况她的身后还有一个元婴后期的不言真君。若是开罪了她，王家恐怕就…… 想到此处，王野的脸色缓和下来，挤出一个笑脸，道：“原来是清韵道友，家中子侄不知礼数，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苏千玺虽不喜王家的行事作风，但对方同为金丹期的修士，又先示弱，也不好让人没脸，只能回笑道：“本就是些小辈之间的争执，也并无大事，只是看见了，作为长辈就忍不住教导了下。” “……”见对方将昨日之事归结于小辈之间的矛盾，王野也不好再多做计较，只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让他不爽。 林毅见状，忙从中缓和：“时辰不早了，不要让大家多等了，李小友，开始吧。” （未完待续......） 第十章 灵根测试 （上） 李程云向苏千玺看了一眼，见她对自己颔首，招呼周一鸣一起下到演武场中。 明初自王十二发难，心里一直攥着一口气。虽然知道以苏千玺的身份和实力，王家不敢拿她怎样，但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当听见苏千玺自称是自己长辈，心知她是有意将自己纳到她的羽翼下保护，眼里一阵酸涩。心里暗自发誓，从今天起，她会把前辈当自家长辈对待的…… “你也跟着下去吧。”苏千玺回望了她一眼。明初踱步上前，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她现在没有能力感谢前辈，只能借此表达对她的谢意。 苏千玺目送明初离去，眼光柔和，唇角带笑。醉酒醒来后，见这丫头在旁守着，心里有些感念她的善良。而自己又正好需要找个地方落脚，便诱惑她答应借住。后来见她无亲无故，小小年纪就得进山采药维持生计，心生怜惜，打算看看她的性子再决定是否收徒。集市上她的表现令她惊讶，忍不住出手相救，替她撑腰，今日又不自觉地把她纳入自己羽翼下庇护。现在想来，还是这丫头合了自己的眼缘吧。 场中众人本就偷偷关注着演武台上的热闹，见上面气氛缓和，有失望的，有好奇的，也有悄悄松了口气的。 场中的世家子弟在李程云的安排下站成一列，明初默默站在队伍后面。抬眼望去，明初发现，此次前来应选的人最大不过十五岁，最小的也才五岁左右。 明初费力地踮起脚尖，想看清队伍前面的情况。她虽然也有七岁，但她的个头看起来却和五岁的小孩差不多。被人群一挡，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 李程云掏出一面巴掌大小的石镜，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队伍前排的小孩逐个上前，将手掌贴在镜面上，一个呼吸后，镜面会发出不同颜色的光。明初观察半晌，发现大多数小孩测试时，镜面都会发出三种以上的光，其中以五色光居多，四色光相对较少，三色光只有零星的一两个，还有一些小孩测试时镜面无半点反应。 明初之前未见过灵根测试，经过半晌观察，也渐渐明白，石镜无动静代表没有灵根，光色越多代表灵根种类越多，至于各色光代表什么灵根她就不得而知了。 伸头看了好一阵，明初也觉得累了，见轮着自己的时间还长，索性放空思绪安静地随着队伍慢慢前进。 “嘎嘣......”明初被这声脆响惊回神智，四下张望，发现声音来源于身前的小胖子。 “你小声点啊”明初戳戳小胖子的后背，好心提醒道。 小胖子身体一僵，回头见明初正盯着他，不解地问道：“你戳我干嘛？” 明初盯着他手里的纸袋，提醒道：“偷吃也得小点声吧。” 小胖子抖了抖手中的纸袋，笑眯着眼问道：“糖炒栗子，还热乎着，要吃吗？” “......”明初无语，一个人偷吃被发现，就想拉她一起？这小子够精的啊。 小胖子见明初只盯着他不说话，无趣地缩回了手，眼睛滴溜溜乱转：“我认得你......” “......”明初目露疑惑，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他。 小胖子将纸袋收回储物袋，拍拍手上的碎屑，道：“就是你让王十二丢了脸面吧，胆子挺大呀......”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王家奇，家中排行十七，你也可以叫我十七......” “你是王家人？”明初目露防备。 “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王十二那个笨蛋还不值得小爷为他出头。”王十七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别以为王家人都和王十二那个笨蛋一样，小爷可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王十七上下打量明初，又道：“你很不错啊，居然能让王十二没脸，爷喜欢。这样吧，小爷就交了你这个朋友，以后有小爷罩着你......” “......”明初见王十七自作主张，几句话就将自己定为他的朋友，不由觉得有趣，眼里的防备渐渐散去。 “你叫什么名字？”王十二背着双手，仰头问道。 明初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如送财童子般的王十二，语调轻快：“我叫月明初。” “唔......我记住了，以后王十二要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字。”王十七拍拍胸脯保证，满是胖肉的脸上一本正经。 明初眉眼带笑，点头应承。小孩子间的友谊来得很快，几句话就可以说和到一起。 队伍在他们的嘀咕中快速前进，距离明初只有七八个小孩没有测试，明初戳戳王十七：“你知道那些光代表什么灵根吗？” 王十七看她一眼，答道：“这都不知道？小爷告诉你吧。修真界中有金木水火土风雷冰八种灵根，这你总知道吧。” 明初点点头，王十七接着普及：“金木水火土依次对应黄、绿、蓝、红、黑五种颜色，而剩下的青色、紫色、白色分别代表风灵根、雷灵根和冰灵根。颜色越多说明灵根越杂，修行进阶越困难。如今的修仙界中单灵根和异灵根修行最快，双灵根次之，三灵根和四灵根称为杂灵根，修行速度缓慢，五灵根几乎被称为废灵根。” “那岂不是灵根越少越好？” “你当单灵根和异灵根都是大白菜啊......”王十七翻了个白眼“双灵根还时有出现，单灵根百年中也有那么几个，至于异灵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不过听说最近沧澜剑派倒是出了一个雷灵根，让各家门派眼红极了。” “这你也知道？” “小爷当然知道，以后要是有不知道的，尽管问小爷，别闹了大笑话，丢小爷的面子。”王十二挺胸傲娇道。 明初强忍笑意，这王十七小小年纪，一口一个小爷，还老学大人，却不知他这送财童子的造型搭配他的动作有多可爱。此时，明初显然已将他和王家割离开来。 转眼就到王十七，明初安静地站在队列中。王十七迈着小短腿走到李程云面前，对他施了一礼，双手放在石镜上，一个呼吸后，石镜现出一片红光。李程云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小胖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缓和下情绪，扬声道：“单火灵根。” 王十七脸色平静，只在看到明初时拌了下鬼脸，指着那群通过测试的小孩道：“明初，我在那边等你。”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灵根测试（下） 演武台上，陈弘文和杨文元脸色不太好看，此次测试自家子弟中都只出了个双灵根，而王家竟然出了个单灵根的天才。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收到，看来回去后还得在王家多安插些人手了。陈杨两家都在心中暗暗盘算。 林毅脸色不变，心里却冷哼一声，嘴上打趣：“王老弟，家里藏着这么个宝贝都不透一点风声，也太不够朋友了吧。” 王野满面红光，心里冷笑，当他不知道自家被安排了多少钉子吗？要是泄露出去，小十七还能活到现在？嘴上却讨饶道：“哎呀，老兄这可就冤枉我了，十七年纪还小，家里一直没给他测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苏千玺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只觉这出戏还挺精彩的。正想着换个姿势继续看，忽然瞧见已到明初测试，不由将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 明初深呼一口气，抬步上前，对李程云行了一礼。李程云笑着点头以示鼓励。明初将手放在镜面上，只觉一股冰凉的灵气从掌心沿着经脉快速游走，然后停在了丹田处。周身的毛孔都像被打开了似的，全身透着说不出的舒爽。 一息过后，镜面没有半点反应，明初惊慌地望着李程云。她明明可以修炼的，石镜为什么会没有反应？ 李程云第一次在这小姑娘的脸上看到了惶恐，微微一笑，安慰道：“别紧张，你静心将灵气牵引到手上，注入镜中。” 明初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按照李程云所述，将停留在丹田处的灵气牵引到右掌，注入镜中。一个呼吸后，石镜发出青色的光芒。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盯着明初的眼神有羡慕、有嫉妒，也有迷茫。李程云深吸一口气，快速找回神智，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激动：“恭喜小师妹，是风灵根......” 明初愣住了，她之前以为自己最多是个杂灵根，毕竟她是花了半年才练气入体，哪知自己竟会是传说中的异灵根。这惊喜来得太快，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时的明初还不知道，她能在半年内，凭借一本只是大路货的初级练气诀就自行摸索练气入体，悟性和天资已算极高了。 苏千玺一直关注着明初，待她测出风灵根时，猛地坐直身体，脸上笑开了花：“这丫头......哈哈......太给我长脸了。” 没想到醉一次酒就能捡到个异灵根的天才，这运气够她吹嘘几百年了。此时的明初，在她眼里那就是奇珍异宝啊，她可得把这宝给护严实了，最好先把名分定下来，免得被那群眼热的老头子给抢了。苏千玺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明初回过神来，抬眼朝苏千玺望去，正好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心里一热：我是不是有资格做前辈的弟子了...... 王野看着明初，神色复杂，先前的喜悦已经不复存在。这丫头本就得苏千玺的看重，现在测出异灵根，被上清宗重点栽培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若不尽快化解她和王家的矛盾，只怕..... 想到此处，王野心里一沉。目光掠过王十七，微微顿住，看刚才那样子，十七和那丫头相处得还不错，或许可以从十七这里入手...... 台上众人察言观色，见苏千玺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思及这小姑娘是随她过来的，心中暗自思量，定要让自家小辈和那小姑娘多亲近亲近，若能拉到自家阵营就再好不过了。 “明初，这里。”王十七对她招招手，叫嚷道。 转身就见王十七金光闪闪的杵在那里，明初抬脚向他走去。 王十二见自家堂弟对明初有说有笑，牙齿紧咬，忿然道：“十七，过来。” 王十七丢给他一个白眼，拉着明初继续说笑。王十二捏紧双拳，他这堂弟和他向来不和。因为资质好，全家都看重他，祖父更是偏疼他，而自己只是个杂灵根，平日只有竭尽全力讨祖父欢心，才能得到如今的修炼资源，在众兄弟间站稳脚跟。今日他竟敢当众落他面子，这笔账迟早会找他清算。王十二冷哼一声，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明初，你可真行，异灵根啊......本来我觉得自己的资质已经很好了，和你一比，还是差了那么一些。”王十二拍着明初肩膀感叹道“不过，你可别骄傲哦，小爷一定不会输给你的。” “......” 王十七继续自说自话，明初偶尔应和他几句。周围的孩子见她二人站在一起，眼神有些犹豫，迟疑着要不要去打招呼。 明初不在意，王十七自有傲气，不是他合他眼缘的人，都不屑理会。其他孩子见她二人无意与他们相交，各自散开，找平时相熟的同族或是朋友打探消息。 半个时辰后，李程云收回石镜，对身后的周一鸣道：“周师弟，你先去把那些孩子集合起来，告诉他们一个时辰后就该启程回宗了，我去看看师叔是否还有其他吩咐。” “师兄辛苦了，一鸣这就去办。”当即转身忙着告知新进弟子离开事宜。 李程云步上演武台，与苏千玺商议回程事宜。苏千玺本就懒得操心这些琐事，直接撂给他全权处理，不必询问她的意见。 李程云得到苏千玺的答复后，转身面对台上众世家抱拳，笑道：“此次灵根测试已经结束，一个时辰后程云会带着师弟师妹们返回宗门，诸位若是有话嘱咐，还请尽快。” 陈弘文和杨文元闻言起身，和李程云致谢后，转身朝台下走去。王野早知他的打算，也不多言，直接去向王家弟子处，他还有些事要叮嘱家中晚辈，时间太短，他得抓紧了。 林毅起身相迎，挽留道：“李小友，何须如此着急，今日已近晌午，何不等到明日再行启程。” “非是晚辈急迫，实是已经在外耽搁多时。半月后就是宗门的开山大典，若不及时启程，耽误了恐被师门怪罪啊。”李程云无奈地拒绝。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好久留小友了，待下次，必定好好酬谢小友。”林毅拈须含笑，复又对苏千玺道：“不知苏道友有何打算，可否在城内多盘桓两日，老夫也可略尽地主之谊。” 苏千玺起身辞道：“城主美意，清韵心领了，只是清韵久未回山，这次得遇师侄，便打算同他们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留，下次若有机会，定要好好和苏道友交流下道法。” 苏千玺笑着应下，和林毅告辞后，同李程云一起下到演武场中。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回程 周一鸣将通过测试的弟子集合在一起，朗声宣布：“你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找自家亲人话别，一个时辰后，在城主府外集合，前往宗门。” 在场众人对此消息没有半点意外，显然先前已经得知。当下四散开来，各自集中在一起听候家主吩咐。 王十七扯了下明初的衣袖，道：“我也先去找祖爷爷了，一个时辰后再见。” 明初颔首答应。周一鸣见她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形单影只，有些可怜，走过去，低声叫道：“明初师妹......” 明初转身，见来人是周一鸣，抱拳行礼：“周师兄”。 “跟我来吧，师叔他们过来了。”明初抬眼望去，正好看见苏千玺和李程云往他们的方向走来。明初跟在周一鸣身后迎上去，躬身行礼，道：“前辈，李师兄。” 李程云含笑回应，随后拉着周一鸣到一旁商量回程事宜。明初局促地站在苏千玺面前，支支吾吾：“前辈，我......” “有什么话就说，在我面前不必这么拘谨。” 明初得到鼓励，低声问道：“我想做前辈的徒弟，可以吗？”说完呼出一口气，垂头等待，心里满是不安。 苏千玺诧异地看着她，原来她想说的是这个？正和她意，本来还在考虑怎么拐了这丫头做徒弟，没想到她自己送上门来了，苏千玺心里乐翻了。不过......眼里闪过一丝光亮，苏千玺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四周安静地仿佛能听到胸腔里的心跳声，明初忐忑不安，神情紧绷，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再次开口时，头顶传来声音：“为什么想要做我徒弟？” 明初放松下来，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正色道：“前辈的实力很强，我也想和前辈一样强大。” “你该知道，上清宗作为正道八首之一，门内有七位元婴真君，而我的修为比起他们还远远不及，以你的资质，即使是元婴真君也会争着收你为徒，这样你还要选择我吗？” 明初愣了下，她没想过要拜其他人为师，之前害怕自己资质差，不敢和前辈提拜师的事，现在她被测出异灵根，觉得自己应该有资格做前辈的弟子了，才大着胆子请求前辈收自己为徒，难道前辈不愿意吗？ 明初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和委屈，眼睛泛红，将泪水逼回眼眶，坚定地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前辈救了我，还教导过我，前辈是个温柔的人，和前辈在一起，我觉得心里暖和，就像和娘亲在一起一样......” 这次换苏千玺愣住了，她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把她的心里话逼出来了，她这是把我当她娘亲啦？ 苏千玺有些意外，心里却暖洋洋的，很贴心。想起师尊，眼神柔和下来，苏千玺伸手摸摸她额前的软发：“你可知道，一旦拜师就不能再改换师门了？你真的想清楚了？” “明初知道，明初此生只有前辈一个师父。” “你先别急，有些情况我得先和你说明，到时你再决定不迟，咱们这一脉......嗯......有些不事生产，所以......” 明初先是疑惑，然后醒悟过来：“师父放心，明初以后一定会养师父的。”说完还肯定地点点头，以示自己的决心。 “......”苏千玺摸摸鼻子，想起他们这一脉的传统，心里有些发虚，但愿这丫头以后不会...... 明初见她没有再拒绝，当即双膝跪地，准备磕头拜师。苏千玺赶忙拦住她，明初见状，以为她又不想收自己为徒，顿时慌了。 苏千玺见她脸上露出小鹿般惊惶的神色，心里怜惜，这孩子还是太敏感了。赶紧解释：“宗内会举行收徒仪式，那时你再磕这三个头也不迟。” 明初得到保证，眉眼带笑，顺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李程云安排好事情，向苏千玺请示：“师叔，诸事都已准备妥当，此次招收的二十名新弟子已在门外等候。” “知道了，走吧。”苏千玺走在最前面，明初和李程云落后一步并肩行走。 待他们到时，新弟子已经整齐地站成五列，王十二在队伍中冲着明初挤眉弄眼。明初憋笑，望了苏千玺一眼，见她点头，随后站到王十二左侧空缺处。 看着阶下那一张张满是朝气的面孔，林毅不由感叹：“岁月催人老啊。” 王野哈哈大笑：“林兄，你也有服老的时候啊。” “不服老不行了，你不也一样？” “是呀，只要他们这些小辈有出息，咱们也算老怀安慰了。”王野和林毅相视一笑，多年的明争暗斗在此刻放下了。 周一鸣祭出一条巴掌大的小船，双手掐诀，小船在众人的视线中快速变大，直至三层楼高方才停止。 周一鸣一跃而上，放下舢板，苏千玺率先登上楼船，新弟子在李程云的指挥下依次上船。 待所有弟子上船后，李程云对林毅等人抱拳辞道：“程云就此辞别，来日等师弟师妹们筑基后自可回家看望长辈。” 林毅领着众世家相送，被李程云止住。 楼船震动，慢慢向天上升起，祁连城在视野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明初第一次见到飞行法宝，眼里满是新奇。整座楼船分为上下两层，每层都有十来个房间。船柱上雕刻着各种异兽，栩栩如生。楼船顶部檐角尖耸，犹如禽鸟仰首啄物。 明初克制住兴奋，转看其它弟子，也都和她一样满眼惊奇，就连自称无所不知的王十二也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苏千玺斜倚在二楼廊柱上，无精打采，对明初俯首道：“我去睡会儿，有事找你李师兄或是周师兄。”明初点头答应，目送苏千玺推门进屋。 李程云将灵石嵌入控制台上，开启楼船的防御光罩。转身出控制室，对还在四处打望的新弟子们宣布：“回宗门还有半个月的路程。你们若是累了，可以任选一个房间休息。也可以打坐修炼，要是有修炼上的问题，可以来问我，也可以请教你们的周师兄。” 众弟子齐声回道：“谢谢李师兄。”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上清宗 时间在修炼中过得飞快。刚开始，王十七每天都会找她出去玩，明初虽然比同龄小孩早熟一些，但还是免不了小孩心性，跟着他胡闹了几天，就感觉挺无趣的。再加上那次和王十二争锋相对后，明初就更懒得出去，索性待在房间里安心修炼。 王十七后来也曾找过她几次，都被她拒绝了。放眼船上，找不到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王十七只好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跟着修炼起来。 也许是有人指导，再加上楼船中灵气充沛，明初在前几日突破了练气三层。李程云见她这修炼速度，不由感叹异灵根真不愧是最适合修炼的灵根。王十七本来也是练气三层，见明初已经赶上他，更加卯足了劲儿地修炼起来。 在这期间，明初只见到了苏千玺一次，除了那晚她突破练气三层，为她护法外，其余时间都待在二楼房间里醉生梦死。 这日早晨，楼船剧烈地晃动了下，新弟子都被惊动了，围在甲板上。明初结束修炼也跟着跑出来看发生了何事。 李程云从控制室出来，含笑宣布：“前面就是太白山脉，宗门到了。”新弟子闻言，大声欢呼起来。除了刚上船的几天还感觉新鲜外，后面一段时间把他们闷得够呛。虽然楼船很大，但每天逛几圈，就算是珍宝也看腻了。 明初也跟着心情雀跃起来，挤到船边上看着传说中的上清宗。 随着楼船下降，太白山脉在眼前渐渐清晰。比起祁连山脉，太白山脉面积更大，延伸更广。就算身在高空，也看不清它的尽头。 王十七挤到明初身边，踮起脚吃力地趴在船舷上，指着上清宗叫道：“明初，你看，那七座最高的山峰就是上清七峰。” 其他弟子闻言，也向着最高的几座山峰看去。明初顺着王十七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七座山峰高耸入云，从船上看，只能看到浮在云海中的山尖，就像海中漂浮的小岛。即使是这样，也够她惊奇的。七座山峰呈北斗七星状排布，山间溪水潺潺，树木青绿，更有些山峰上满布花海，丝丝缕缕的云雾绕山飘荡，空中仙鹤曼舞，不时传来声声鹤鸣，各色衣衫的上清宗弟子御起法宝在七峰中穿梭来去，好一派仙家胜景。 明初兴奋得两眼放光，手捂着心脏，感受到掌下传来的强力心跳，犹如置身梦境。这就是我将要生活的地方，也是我以后的家...... 王十七比明初还要激动，扯着她的衣袖嚷道：“明初，你快看，那边是太白峰，还有那边是逐月峰，呀，落霞峰在那里......” 明初拽回衣袖，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暗自记下：从西向东，七峰排列依次是清泉峰、青莲峰、玉竹峰、太白峰、流云峰、逐月峰、落霞峰。 李程云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这群新弟子，不由微笑出神，当年的自己也是如此啊。 半个时辰后，楼船停靠在前山。苏千玺打开房门，纵身一跳，轻盈地落在甲板上。李程云和周一鸣躬身叫道：“师叔。” 苏千玺点点头，众弟子跟着行礼：“见过师叔。” “免礼。”众弟子挺身直立。 “这些弟子如何安排？”苏千玺面向李程云问道。 “回师叔，弟子会带着师弟师妹们先去内务堂登记，待明日开山大典时，和其他新弟子一起参加炼心镜试炼。” 苏千玺点点头，不再多说，让他领着弟子先行离去。李程云领命后带着新弟子下了楼船。 明初正要随着新弟子下船，忽然听见苏千玺唤住她：“丫头，等下。” 明初回过头，恭敬地叫道：“师叔。” “明日我在太白峰大殿等你，至于炼心镜试炼，好好体会，于你修行有益......”说完也不等明初回答，化作一道遁光向宗内飞去。 同行的新弟子看着明初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愤恨。 “走吧”李程云见明初归队，和周一鸣一起带着新弟子前往内务堂。 王十七落后几步和明初走在一起，悄悄捅下她的胳膊，小声问道：“师叔和你说什么了？” 明初瞥他一眼，淡淡答道：“没什么，只说在大殿等我。” “哦......”王十七有些失望，不死心地继续问：“就没有其它的？” “还能有什么？” “炼心镜试炼啊......笨蛋......” “......”明初想了想还是把原话告诉了他：“师叔让我好好体会，说是于修行有益。” “就这样？没说怎么通过试炼吗？” 明初摇摇头，又道：“就这些，真没了。” 王十七撇撇嘴，转眼又将这些事情抛到脑后，拉着明初继续低声说笑。 内务堂里朱崇武正在整理这两天的新弟子名册，见李程云和周一鸣领着新弟子过来，放下手中的名册，起身迎接，搂着两人的肩膀笑道：“二位师弟，你们可回来了。” 李程云含笑回应：“在外耽搁了些日子，回来有些晚了。” “不晚不晚，刚刚好。”朱崇武摆手大笑。 周一鸣静立在旁，淡淡问道：“其他师兄弟都回来了吗？” “你们是最后一拨，我刚才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这不，你俩立马就出现了，果然，人是经不起念叨的......” 李程云及时打断他：“朱师兄，叙旧的事咱们稍后再说，这些新弟子舟车劳顿，还是先给他们登记造册，安置妥当后，咱们再斟上一盏清茶细聊，如何？” 朱崇武一拍额头，道：“瞧我这记性，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李程云和周一鸣悄悄吐出一口气，这朱师兄最是话唠，要是让他叨下去，今天也别想登记了。 朱崇武在李程云二人的帮助下，快速将二十个新弟子记入名册。随后吩咐堂中的练气弟子将他们带去半山腰的客舍安置。 话分两半，苏千玺和明初他们分开后，径直飞到逐月峰。刚落下山顶，就被一道灵气掀翻了，随后不言真君的声音传入耳中：“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死在外边？” （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炼心镜试炼（上） 苏千玺翻身爬起，脸上堆满笑，讨好道：“哎呀，我这不是想师尊了嘛，这些年在外历练，我可是时时惦记着您了。”边说边从储物戒指里掏出一坛酒打开，用手扇风，沉醉道：“啧啧，这五十年的桃花酿果然够味......” 洞府里的不言真君扔掉手中的玉简，气恼地走来走去，他似乎已经感觉到肚里的酒虫在蠢蠢欲动。这小兔崽子就知道拿酒来哄他，偏偏每次都会着了她的道。狠狠心，怒骂道：“小兔崽子，你少来这一套，老子不上你的当。” 说完，一屁股坐在蒲团上，背对着洞门。 苏千玺挑高眉头，见这招不好使，只好佯装伤心道：“既然师尊不想见我，那我只好带着您那异灵根的徒孙浪迹天涯了。” 不言真君虽然知道这是苏千玺的把戏，但异灵根这三个字吊足了他的胃口。衣袖一挥，洞门被打开了。 苏千玺捧着坛酒，涎着脸皮，笑嘻嘻道：“我就知道师尊舍不得我......” 不言真君转过身，伸出手：“拿来......” 苏千玺赶紧将美酒奉上，不言真君豪饮一口，心道好酒，脸上却黑云压城：“少给我打马虎眼，快说......” 苏千玺知道自己算是过了这关，当即把明初的事情详细地告诉了他。 当听到明初自愿拜苏千玺为师时，忍不住对她抛去一个赞赏的眼神，随后想起这小崽子多年杳无音信，害他整整担心了十多年，又气不打一处来。 苏千玺察言观色，在不言真君快要再次发飙时溜出了洞府，丢下一句“师尊，我先回去整理洞府”后溜之大吉。 不言真君气得猛拍桌子：“小兔崽子，你倒是把酒给我留下啊......” 明初等新弟子被安排在山腰的客舍里。一夜修炼后，明初神清气爽，见天色不早，到隔壁唤醒王十七后，起身赶往前院。昨日那练气弟子离开时说过，今早会有人领他们到比斗场参加试炼。 二人到时，院中的人已经聚集了大半。明初和王十七对视一眼，低调地走进人群里。在他们之后，陆续有人从附近的院子赶过来。 院中的新弟子三三两两地抱团聚在一起，都在议论今天的试炼。王十七伏在明初耳边悄声道：“昨日我向前院的管事打听过，每个弟子入门都会经过炼心镜试炼，而试炼的结果直接关乎能否进入内门。” 明初皱紧眉头：“这话怎么说？你可问过这试炼内容是什么？” 王十七摇摇头：“那管事也不甚清楚，每次的规则都不一样，每个人的试炼情况也不相同。” “既来之则安之，到时咱们在随机应变吧。” 王十七点头表示赞同。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身穿白衣的青年走了进来。院内的议论声戛然而止，人群快速散开，新弟子们安静肃立等待他的吩咐。 青年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叫苏祁，是明镜台执事殿弟子，今日将由我带你们前往比斗场。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出发吧。” 说完，转身向门外走去，新弟子紧随其后，鱼贯而出，明初和王十七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后面。 明初这队人到时，比斗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新弟子。苏祁带他们过来后，让他们在此等待，自己找执事殿管事报备去了。 “明初，你说我们能拿到进入内门的名额吗？”王十七有些担心地问道。 明初心里也没底，她对试炼的情况一无所知，参加试炼的人又这么多。若是进不了内门，是不是就不能拜前辈为师了。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她掐灭了，甩掉脑中的杂念，安慰王十七，同时也告诉自己：“我们一定会拿到的。” 王十七被她的自信感染，振作精神，坚定道：“我们一定可以的。” 二人相视一笑，渐渐放松下来。 出于多年的习惯，每到一个地方，明初都会先勘测好周围的环境。所谓比斗场，就是在明镜台山顶上人为开凿出的一个巨型广场，广场上方悬空建有九座比斗台，东面依次分布着内务堂、执事殿和经世堂，西面则是交易楼。 “来了......”明初顺着王十七的视线看过去，见李程云、周一鸣和苏祁并肩走在一位身形佝偻，须发斑白的老修士后。 朱崇武走在老修士身旁，神情恭敬，嘴巴一张一合，似向老修士汇报情况。 老修士在中间的比斗台上站定，负手而立，肃然道：“炼心镜试炼是每位新弟子入门必过的关卡，也是宗门赐予你们的福利，望尔等多加珍惜，好生体会。”说完，对身旁的朱崇武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朱崇武上前一步，大声宣告：“此次试炼的时限为日落时分，未在日落前通过试炼算作失败，失败者宗门会特派弟子送返回家，前十名通过者可入内门修炼，其余人入外门修炼。” 此言一出，场内顿时炸裂开来。谁都没有料到失败后竟会被遣散回家。明初心里虽早有准备，亦被这消息惊住。看来，要想拿到入内门的资格，不仅要通过试炼，还必须进入前十才行。 王十七沮丧着脸，刚刚的自信全没了。他和明初都才练气三层，要在这一千人中突围拿到前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明初......这么多人，凭咱俩的修为能进前十吗？”王十七愁眉苦脸地望着她。 “别急，说不定这次试炼不考修为呢？” “......”王十七想想也是，现在担心也无济于事，倒不如随机应变，尽力做到最好。 “肃静，试炼现在开始。”朱崇武大喝一声，场面即刻恢复平静。 比斗台上，老修士居中抛出一面样貌古朴的铜镜，李程云等人分站四角，各自不停地变换手势，同时将五道灵气注入铜镜中，一息过后，铜镜发出淡金色光芒。老修士控制着铜镜升上半空，将比斗场上的弟子笼罩其中，双手掐出最后一个法诀，铜镜受激，光芒大放，而后回归原样，就此浮在半空中。 老修士盘膝坐下，淡淡道：“都休息会儿吧，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有人出来。”李程云四人依言坐下，入定恢复作法消耗的灵气。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炼心镜试炼（中） 明初感觉眼前金光一闪，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祁连城东门口，身边的王十七等人也不知去向。 明初不知自己为何会回到这里，她不是正参加试炼吗？想了好久也没得到答案，索性跟着人群回到城里。 走在祁连城的街道上，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虽然才离开祁连城半个月，但对她来说，好像昨日才离开，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所熟知的。 明初穿过集市，向百草堂走去。之前因为时间紧急，没有来得及和李叔打一声招呼就去了上清宗，每次想到李叔对她的照拂，都不由地心生愧疚。既然这次莫名奇妙地来了这里，那就好好和李叔道个别吧。 李掌事此时正和客人兜售店里的丹药，明初见他忙着，不忍打扰，安静地倚着门框等候。李掌事费了好半晌的口舌才拿下这个客人，转身见明初在一旁侯着，笑着问道:“来多久了？也不出声，今天是来拿药的吗？” “拿药？”明初疑惑不解。 “昨日不是说你阿娘的药快吃完了吗？说是今天筹到灵珠了来拿，你这孩子，怎么自己倒给忘了？还好我帮你记着，等着，我去拿给你。”说罢，转身朝柜台走去。 “李叔……不是……我……”明初赶忙阻止道。 “是没筹到灵珠吗？”李掌事回头问道，“你这孩子，我不是说过吗，药钱可以先欠着，等你有钱的时候再补上就是，咋这么倔呢。” “……”明初不知道该怎么说，直觉得不对，但又说不清楚。 “给，拿着，先回去熬给你娘喝，钱的事以后再说。”说完，不容拒绝地将药塞进了明初手里。“快回去吧，别让你娘担心。” 明初接过药包，迷迷糊糊地走出了百草堂，脑中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忽略了什么。不对，我明明是在参加入门试炼，然后金光一闪，就到了祁连城，接着去见了李叔……娘亲，对，是娘亲……明初恍然大悟，拔腿向家跑去。 娘亲在家等我？此时，明初脑中只有这个念头，一门心思地埋头赶路。 “哎哟”明初后退几步，知道自己急着赶路撞了人，正想道歉，就听见那人破口大骂：“你小子不长眼睛啊，撞坏了本少爷，你赔得起吗？” 明初见他语气蛮横，心里的那点歉意顿时说不出口了。抬头见那人在家仆的搀扶下揉着屁股站了起来，瞳孔一缩，惊讶地叫出声来：“王十二？”不对，她记得上次见到的王十二比眼前这人高了不少。明初一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的王十二的年龄看起来要小一些，还有娘亲…… 王十二见明初呆呆愣愣的，以为他被自己吓傻了，心情舒畅不少，道：“你认识本少爷？” 明初回过神来，她现在不想惹事，只想快些回家见娘亲，抢道：“不认识，我认错人了。”随后想起这次是自己的过错，误撞了他，语带歉意，道：“刚刚急着赶路，不小心撞了你，对不起。“ 王十二眉毛倒竖，冷哼道：“撞了本少爷，一句道歉就可以了？” “那你想怎样？”明初的语气中透着不耐，她一点也不想和他纠缠下去。 王十二抚下鬓角，打量货物般地看着她，举止轻浮，道：“要不，你给本少爷做几天小跟班，本少爷就原谅你的莽撞，如何？” 明初皱紧眉头，脸上已见怒气：“做梦。” 王十二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去，把她给我抓起来。” 明初如今已是炼气三层的修为，对付王家的几个家仆自然不在话下。三下五除二地就将他带来的人全部撂倒了，随后趁他还没回神，拔腿就跑。 王十二回过神来，踢了身旁的仆从一脚，怒道：“你们这群废物，还不给我追……” 王家仆从被明初轻松打倒，本就失了面子，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王十二殴打怒斥废物，心里对二人都生出了怨恨。修士本是清高之人，一般都不屑到世家为仆，若不是他们资质差，修为低，也不会乐意被这个纨绔子弟呼来喝去。这样一想，在追明初时就更加懈怠了。 明初带着王家人绕着城西转悠了一圈，确定将他们甩掉后，才赶回了家。 推开木门，明初呆立在门口，望着院中的背影，不敢踏出一步。月家娘子听见推门声，放下衣杵，用围裙擦干手上的水，转身道：“回来啦，饿不饿？饭还在灶上热着，等着，我去给你拿。” “娘......”明初快跑几步，一把抱住月家娘子。 “怎么了？”月家娘子声音柔和地问道。 明初摇摇头，更加用力地抱住了她。月家娘子摸着她的头发，无奈道：“娘去给你端饭，你早上没吃东西，不饿吗？” 明初依旧不放手，轻声道：“我怕一松手娘就不见了。” “娘不是在这里吗？放心，娘不会走的，娘还要看着我家明初长大呢，乖，松手......”明初放开月家娘子，改牵着她的手。 月家娘子不知道她怎么了，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由她去了。 月家娘子坐在桌子前，看着明初大口往嘴里塞饭，倒杯水递给她：“慢点吃，别噎着了，锅里还有呢。” 明初几口扒完饭，见月家娘子要去收拾碗筷，阻止道：“娘，放着我来吧，您身体不好，这些事我来做就可以了。” 月家娘子见她今日行径与平日大为不同，担忧地问道：“明初，你是不是在外面受欺负了？有什么事就告诉娘，不要一个人憋着。” 明初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娘不用担心，只是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照顾娘了，这样娘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傻孩子”，月家娘子慈爱地将她搂进怀里“我家的明初已经很乖，很懂事了。” 明初窝在月家娘子的怀里，笑得眉眼弯弯。就算这是梦，她也愿意待在这里。这次她一定会照顾好娘亲，明初暗自告诫自己。 从这以后，明初每天都会早起帮娘亲做事，闲时进山采药换取药钱，晚上在一个人偷偷地修炼。时间在这样的生活中一点一滴地流逝，明初觉得，就这样和娘亲一起生活下去，她也满足了。 （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炼心镜试炼 （下） 直到这一晚，明初见娘亲睡着了，偷偷起床出了屋子。刚在院子里盘膝坐下，还没来得及入定，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明初一惊，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慌张地望着月家娘子，心虚地叫道：“娘......您怎么起来了？” 月家娘子低头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明初全身紧绷，呐呐地说不出话。一直以来她都很听娘的话，只有这次，没有顾及娘的意见执意踏上仙路。现在被娘亲发现，她的心里除了紧张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轻松。 明初以为这样的沉默还要持续很久，正想开口请求娘亲原谅，就听见月家娘子声音平静地问道：“为什么想要修仙？和娘亲一起做个凡人，平安度过一生，不好吗？” 明初昂首挺胸，眼神坚定地对她道：“我想和娘在一起，但我不想做凡人，我想到更远的地方，想飞上更高的天空，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想这世间再也没有东西可以束缚住我。” 月家娘子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半晌后，叹息道：“仙路难，多歧路。孩子，愿你能不忘初心，终得始终。” 明初心念一动，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周围的一切慢慢破碎，月家娘子的身形在她眼中渐渐淡去。明初凄厉地叫道：“娘......” 眼前金光一闪，明初本能地闭上双眼，身体腾空，再睁眼时已经回到了比斗场。 “第九个。”耳边传来朱崇武的声音。 明初闭了下眼，在心里默默地念道：“娘......”随后，收回神智，对着上方的五人躬身行了一个大礼，站到一旁默默等候。 一刻钟后，铜镜光芒一闪，王十七跌了出来，四肢着地，摔了个狗啃泥。 周围传来一阵闷笑，明初无奈，这王十七出场方式一次比一次特别。 王十七翻身爬起，嘴里骂骂咧咧：“摔死小爷了，等下次打得你们叫我爷爷......” “第十个。”王十七拍掉身上的灰尘，对着朱崇武施了一礼。转身见明初站在一边，兴奋地嚷道：“明初，我通过了......” 老修士睁眼看了他一眼，又重新入定。王十七吐出舌头，拌了个鬼脸，做贼似的摸到明初身边，问道：“明初，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比我还快。” 明初瞟他一眼：“在你前一个。”随后又问：“你在里面做了什么？怎么这么......狼狈” “小爷在里面和人打了一架，嘿嘿，那些人可没我厉害，几招就被我撂趴下了”王十七得意洋洋地炫耀着。 “......”明初懒得理他。 “哎呀，你别不信啊。真的，我在里面遇到了一群人，实力和我差不多，一见我就动手，等我把他们打倒后，就被抛出来了。”王十七急道。 “就这样？” “嗯......”王十七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对了，好像还有一个声音问我为何修仙......算了，不说我了，你在里面见到了什么？” 明初神色一暗，黯然道：“我见到了娘亲。” “......”王十七语噎，挠下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拍拍她的肩膀，安静地站在一边。 明初见他这样，心里感动，微笑道：“我没事的。” 就说话这会儿，铜镜又放出了几个弟子，明初拉着王十七向远处走去：“现在才这几个人，离结束还得好一会儿，咱们过去等吧。”王十七点头答应，跟在她身后找了个空地坐下。 场上弟子越来越多，朱崇武看了下天色，俯身对老修士道：“师叔，时辰已到。” “还有多少人没有出来？”老修士漠然问道。 “回师叔，大概还有三百人没有出来。”朱崇武惋惜道。 “嗯......到此为止吧。”老修士站起身，朱崇武四人自动以他为中心，分占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手中同时掐诀，铜镜金光大盛，剩下的三百名弟子被全部放了出来。 老修士收回铜镜，对朱崇武颔首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言罢，化作一道遁光向太白峰飞去。 朱崇武躬身领命，转而对李程云三人道：“结束后我会领着前十名新弟子去往太白峰，剩下的人就麻烦各位师弟帮忙安置了。”三人点头应下。 朱崇武上前一步，抬手压下场上的喧闹，肃色道：“此次炼心镜试炼到此结束，入选弟子七百名，明日在内务堂登记后，领取玉牌和一个月的修炼物资，剩余人今晚可在客舍歇息，待明日天亮，自会有人送尔等返家。” 话音刚落，场中响起阵阵哭声，留下来的弟子纷纷松了一口气。即使入不了内门，能留在外门也不错，至少每月可以定时领取修炼资源，筑基后还有可能升入内门。 朱崇武淡然地看着场中的落选弟子，修真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他虽替他们感到遗憾，但也无法改变试炼结果。上清宗招收弟子不仅是看灵根，还要看心性，只有通过了炼心镜试炼才算是上清宗弟子。 “下面宣布内门弟子名单，念到名字的人站到左侧空地上。”话音刚落，场中又轰炸开来，众弟子交头接耳，都在讨论到底是哪几个人挤进了前十，就连刚刚还在痛哭自己没能入选的弟子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李钰”，一名十二三岁，身穿白衣的少年应声出列，在众人的注视下，步态从容地走到空地上。 众人收回视线，只听朱崇武又念道：“景溪、林心池、殷天离。” 三人离开人群，站到李钰身边。人群中响起惊呼声：“快看，有两名女子。” “居然能进前十，看来她们的实力不弱啊。” 有人不屑道：“再强也不过是女流之辈。” “有本事你挤进前十啊，连女流之辈都不如，只敢在这里说说。”这句话犯了众怒，得了不少女弟子的反讽。 场内的争吵显然没有影响到比斗台上的人，在这期间，朱崇武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王十七无意识地扯着明初的袖子，脸色涨红，明初无奈地推了他一下：“冷静点，十七。” 王十七仿若未闻，依旧扯着她的袖子不放。 “月明初、王家奇”，朱崇武念完最后两个名字，将目光投向了比斗场内。 “明初，叫我们了。”王十七大声嚷道，惹得周围的目光全集中在他俩身上。 明初以手抚额，感觉自己再也丢不起这脸，拉着王十七就向左侧走去。 (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太白峰 王十七也发现了周围的异样目光，胖脸微不可见地一红，随后又高昂着头恢复了他以往的狂傲。 见十人都已到位，朱崇武向身后的李程云三人微微颔首：“三位师弟，时辰不早了，不便让掌门和众位长老久等，我就先过去了。” “师兄放心，我等自会安排好之后的事情。”李程云代两人答道。 朱崇武纵身一跃，行至十人跟前，放出飞剑凌空踏上去，而后降低了飞剑的高度：“上来吧，我带你们去太白峰。” 十人闻言依次踏上飞剑，朱崇武给他们施加了一个防御法诀，转身控制着飞剑往太白峰飞去。 明初新奇地看着眼下的景色飞速向后退去。之前来上清宗时，虽然也曾坐过楼船，但那时离地太远，只能看到一团团浮在空中的白云，没有此刻御剑飞行的感觉来得刺激有趣。 明初收起眼中的兴奋，脸上平静无波，再看其他人，除了李钰、殷天离和王十七三人见怪不怪外，大都按捺着脸上的兴奋，眼珠却在暗地里转来转去。 “咳咳……”朱崇武清清嗓子，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众人将视线集中到他身上，竖起耳朵倾听。朱崇武见他们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别紧张，我只是告诉你们，待会儿到了太白峰之后记得跟紧我，不要随意张望，失了礼数。” 弟子们知道自己刚才的窘样被他尽收眼底，脸上一红，紧绷的神经却跟着松弛下来。 李钰自御剑飞行起一直都是含笑而立，持扇轻摇的翩翩公子仪态，见气氛轻松，横跨出一步，对着朱崇武抱拳问道：“朱师兄，师弟有一事不明，还望师兄帮忙解惑，不知这次去往太白峰是否为了面见掌门？” 朱崇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有些惊奇。看这小子的周身气度，多半是世家大族的嫡支弟子，仅凭太白峰三个字就能猜出此行的目的，着实厉害。随后又想起他是第一个通过炼心镜试炼的弟子，心中对他更多了一分看重。能在内务堂做事，哪个不是人精，朱崇武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了些：“师弟所言不错，不过此次除了掌门的召见外，还有长老会来挑选弟子。” 众人皆被这个消息震住了，就连李钰都停下了摇扇的手。明初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却有些讶然，她只知道今天苏千玺会在太白峰等她，并不知道还会有其他长老前来收徒。 朱崇武看着被自己震住的弟子，心中有些快意，之前得知这个消息时他也好一阵缓不过神来。上清宗收徒有着严格的规定，一般只有达到了筑基修为才能够拜师，往年通过试炼的新弟子都是直接入内门交给筑基期的师兄师姐教导，别说收徒，就连掌门也不曾见过。更何况此次就连常年不在山门的清韵真人据说也会出现，如何叫他不羡慕这群新弟子的好运？ 最初的震惊后，众人反应过来，脸上的欣喜止都止不住。 “明初，这样是不是我也有机会拜师啦？”王十七拉了下她的衣袖，随后又苦着脸，一脸忧愁道：“要是看不上我怎么办？” “不会的，你是火属单灵根，肯定会有人抢着收你为徒的。”明初安慰他。 王十七想想也是，要是他都没人要，那其他人就更没可能了。这样想着，心情开阔起来，悄眼打量四周后，踮起脚对明初耳语道：“你看其他人，啧啧，一个比一个兴奋，说不定都在肚里打着小算盘呢。” 明初环视一眼，低声回答：“与我们无关，看着就行。” 朱崇武丢下这个爆炸消息后，无视身后的议论声，专心控制飞剑向太白峰飞去。 一刻钟后，朱崇武在太白前峰落下，领着他们跨过升仙桥赶往太微殿。 众弟子虽被嘱咐过不可随意张望，失了礼数，但还是耐不住好奇私下偷瞄。朱崇武见他们并未逾矩，放下心来，随口介绍：“太白峰作为上清宗的主峰，也是掌门一脉的所在，刚才咱们经过的便是升仙桥。” “原来那就是升仙桥啊，我在家就听说过。”有弟子忍不住惊呼出声。 众人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弟子脸上一红，小声道：“我听说此前的升仙桥并非叫做升仙桥，只因上清宗的正一道君曾在这桥上顿悟，而后渡劫飞升，才因此改名。” 众人回望朱崇武，见他含笑点头，便明白这名弟子所言不虚。 “既然太白峰位居七峰之首，为何如此冷清呢？”有弟子想起他们一路行来，见到的人还不如明镜台的多，忍不住提出来。 “肯定是因为太白峰都是高阶修士，大都在洞府修炼的缘故啊。”一名新弟子抢答道。 众人将目光再次聚集到朱崇武身上，等着他的答案。 “这话也不全对，上清宗位列正道八首第二，有八位元婴真君，其中太白峰就有两位，其余六峰各占一位。太白峰作为主峰，金丹修士相对多些，但低阶弟子也不在少数，只是因为管理严格，不允许弟子随意靠近大殿罢了。” “那明镜台呢？它属于哪一峰？”有弟子问道。 “明镜台独立于七峰之外，虽然领受太白峰的指令，但却有它自己的职司，你可以将它看做是上清宗的外门或者事务堂，具体情况，待你们入门后自会慢慢知晓.”朱崇武停下脚步，以目示意前方：“到了，我就将你们送到此处，接下来会有太微殿的执事弟子带你们入殿，师兄先在这里祝你们好运了。” 众人抱拳行礼，齐声道：“多谢师兄。” 朱崇武笑着摆摆手，将一干弟子留在原地，大步迎上前来交接的执事弟子。明初见朱崇武将一枚玉简交给了执事弟子，再向着他们的方向看了几眼，随后又说了几句，转身沿来时的路离开了。 执事弟子收了玉简走过来，对他们颔首道：“走吧，掌门和真君们已经到了。” 众人无声地跟在他身后登上青玉石阶，气氛全不复之前的轻松写意。明初心中暗数台阶，借此平复心情，当数到九十九阶时，太微殿门映入视野中。 执事弟子向门旁的两名白衣弟子微施一礼，先行入殿禀告后，方才带着他们踏进殿中。 (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拜师（上） 此时外面已经天黑，月光清冷如水，透窗照在地面上，殿内灯台上的日光石发出浅黄色的光亮，给这冷寂的大殿增添了一抹暖色。 明初等人垂手站在大殿中，目不斜视。自进入大殿起，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阵令人窒息的高阶修士威压。 众人神情紧绷，咬牙硬挺。一个呼吸，两个呼吸......终于有人经受不住，软倒在地。 倒地声传来，众人的心弦愈加绷紧。威压之下，难以察看周边的情况，只能听见身旁传来一个又一个的倒地声。 明初咬紧双唇，脸色苍白，额发被冷汗打湿，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了鲜血。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坚持了多久，只是感觉时间无比漫长，颤抖的双腿不断提示着她，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但她不愿放弃，在王家老祖的剑气下，她拖着受伤的身体仍能顽强抵抗，现在的她一样可以坚持。明初运起体内微弱的灵气抵抗，突破身体的极限，抬起头，紧盯着殿上的人，她的双耳早已失聪，眼睛也渐渐模糊，但她不会认输。 无为真君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中仍在坚持的五人，心中满意：不错，这次竟有五人能抗住我的威压。转眼看见正全力抵抗的明初，心念一动，在她身上多加了一分压力。 明初感觉身上的压力突增，分神留意到那分威压的来源，艰难地转过头，朝无为真君所在的方向怒瞪目而视。 无为见那丫头流着泪还不忘瞪着自己，心中暗自惊奇她的敏锐，又再次加大了威压，他想看看这丫头的极限在哪里。身旁，妙音真君察觉到他的动作，不赞成地看了他一眼，传音道：“无为，这孩子才练气三层，你悠着点，别伤了她。” “放心，我只用了不到一层的压力，不会伤到她的，我就想看看这丫头的极限在哪里。”妙音真君也知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只是见这孩子倔强，怕他一时兴起用力过猛伤了她，才会出言提醒。 明初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只能凭借本能运转心法从外吸收灵气。她能感觉到灵气一渗进经脉就被丹田吸收了过去，本来早已干涸的丹田在这点灵气的滋润下渐渐活泛开来，就好像干枯龟裂的大地突然被一场春雨滋润过。 丹田中的灵气越转越快，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灵气旋涡，周身的灵气蜂拥过来，汇到旋涡中。明初感觉经脉传来一阵抽痛，心知因为灵气的抽离，经脉已经开始破裂，全力运转心法，加快了灵气的吸收，但还是远远够不上灵气旋涡的吸收速度。就在明初以为自己快要撑不住时，胸口传来一阵清凉，灵气旋涡在这股清凉的安抚下慢慢平静下来，而后这股清凉顺着心法的运转渐渐修复她受损的经脉。 无为收起威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丫头在他的威压下竟然能连晋两层，看她还未苏醒，难道要连晋三层？无为兴奋了，此刻他已经确定了她就是那个身怀异灵根的新弟子。 其余几个元婴真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能在威压下连晋两层，除了异灵根还有谁能做到？虽然只是练气期，但就凭这资质和悟性，这丫头也是个金光闪闪的宝贝疙瘩啊。 王十七有些愣神，别人不清楚，他却知道明初前几天才突破练气三层，此时看她的修为蹭蹭往上长，除了替她高兴还有一丝丝沮丧。 李钰神色复杂，他是木属单灵根，自他出生以来，一直被视为天才，族里更是倾尽全力培养他。这些年来，他也不曾辜负家族的栽培，一直自律自省，勤修苦练，终于在去年突破了练气七层。他自觉以自己的天资当得起天才二字，毕竟十一岁就达到了练气七层，在修真界中已算佼佼者。此次拜入上清宗，族人在他身上寄予了偌大的希望，现在和明初一比，他觉得之前的自傲着实有些可笑。 明初运功调息了两周天，发现经脉在那股清凉的修复下已经完好无损，来不及细思，正要运功抵抗威压，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份压力已经消失不见了。明初长舒一口气，睁开眼，见周围的视线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百思不得其解。 王十七看她还未缓过神来，挨过去小声地告诉她事情的经过。明初这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突破了练气五层，恍惚了一会儿，转身向无为真君行了一个大礼，道：“多谢真君。” 众弟子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为何道谢。无为摸摸鼻子，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放的威压？”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那威压就是眼前之人放出来的。无为不甚在意其他弟子的反应，只专注地盯着明初追问答案，他自忖以自己的修为不可能让练气期的小弟子察觉到，而她却偏偏发现了。 明初皱眉想了会儿，回道：“弟子不知，可能是弟子天生对气息和灵气的波动比较敏感吧。” 无为不置可否，明初无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她一人发现了。从小到大，她的感官都比常人敏锐许多，在修炼之后，这种感觉愈发明显。自灵根测试后，她把这归根于自己是异灵根的缘故，所以并未觉得有多异常。此时的明初尚不得知，这种异样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血泪。 掌门灵虚真人笑着将话转了过去：“今日能在炼心镜试炼中脱颖而出，证明你们皆是心志坚毅之人。我辈修道，注重人、运、法，今日你等入我上清宗，是你们之幸亦是宗门之运。至于法，待你等寻得师承自有其教授。”众弟子齐声应喏，灵虚向在座的元婴真君微微颔首，而后退回座位上。 “王家奇，你可愿拜入我门下？”一名身穿红袍，体态微胖的元婴真君率先开口询问。 王十七有些发蒙，没想到自己会是第一个被元婴真君挑中的弟子。明初暗地里推了他一下，王十七缓过神来，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叫道：“师尊。” （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拜师（中） “呵呵，紫炎你下手也太快了吧，单火灵根的弟子就这样被你给挑走了？”无为真君佯装不满。 “除了我流云峰，还有哪峰更适合这小子？”紫炎真君毫不客气地回道。 “我看你是觉得这小胖子长得像你吧。”妙音真君打趣着他。 “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这小子像我，哈哈......”紫炎真君招手让他起来，王十七顺从地走到他身后站好。 “小胖子，你走运了，你的师尊可是上清宗的练器宗师，好好抱他大腿，日后就不缺法宝使了。”王十七眼睛一转，心里暗自盘算着无为真君话里的可行性，若是能抱紧师尊大腿，那他和明初日后的法宝不就有着落啦？ 明初见他拜在紫炎真君门下，内心为他高兴不已。随即又有些担忧，她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前辈。 紧随其后，李钰被掌门挑中收为关门弟子，殷天离因金土双灵根拜入玉竹峰玄鉴真君门下，林心池与景溪分别被芷兰真君和妙音真君收为记名弟子，其余弟子被在场的金丹真人一一收下。 明初孤立在大殿中，看着同来的弟子逐个找到了师承，面上神色镇定，心中却有些急躁。前辈答应过收她为徒，也说过今日会在大殿上等她，可为何现在还未出现？莫不是有事耽搁了？ 王十七看着明初，抓耳挠腮，在场的元婴真君和金丹修士无一人开口收她为徒，苏前辈也不见踪影。如果苏前辈不来，不知道师尊愿不愿意收她为徒？王十七偷瞄紫炎真君，心中暗自思索。 紫炎早注意到了徒儿的异样，知他是为了那小姑娘着急。不等他开口，率先打消了他的念头：“别打主意了，这小姑娘我不会收下。” “为什么？明初资质很好的，她是风灵根，修炼速度快……” 紫炎真君打断他的话：“我不适合教她，其他人也是一样。这小姑娘天资聪颖，又是风灵根，确实是个好苗子，但她性子刚烈倔强，带着股戾气，若不好生磋磨，恐会仙路曲折……放在我们几个手里，估计谁也不能真正下狠心去磨砺她。放心吧，最后若是无人收她，掌门自会安排适合她的去处.......”说完这句，紫炎真君便不再多言。 王十七知他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多加相劝，只能在心中祈祷苏前辈赶紧过来。 明初站在殿中，脊背挺得笔直，最初的慌乱后，她已经镇定下来。不论今日有没有人愿意选她，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答应过前辈此生的师父只有她一人，不管今日她是否能赶过来，她都会遵守自己的誓言。 灵虚掌门见明初不骄不躁，心里有些惋惜。上好的资质加上极佳的悟性，这样的弟子打着灯笼都难找。可师叔们都没打算收她为徒，他若勉强收下她，只怕会耽误她的前程。只是眼下这个局面却不得不打破，灵虚向在座的师叔师伯挨个看去，出声询问：“各位师叔师伯，您们看……” “我的功法不适合她，还是不耽误这孩子为好。”紫炎真君径直开口。 “我的座下已经有了六名入室弟子，今日又添了一名记名弟子，实不好再多收弟子了，还是留给师兄师姐吧。”芷兰真君接道。 妙音真君温和地看着明初，柔声道：“你的性子刚强有余柔韧不足，须知过刚则易折，虽然我的功法不适合你，但清泉峰灵草繁多，气机温和，正好可以柔化你的性子，如果你愿意，可随我到清泉峰修炼。” 明初感念她的好意，正要道谢拒绝，就被无为真君打断：“小丫头，你这性子倒和我胃口，要不这样，你拜我为师？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功法，我都可以帮你找来。” 明初心知自己能得两位元婴真君的看重，是她的幸运，但她和前辈有约在先，怎可毁约另拜他人为师。想了想，出口婉拒：“多谢两位真君的美意，只是弟子心中已有想拜的师父，今日来此也是为了践行与那位前辈的约定。。” 此言一出，举殿皆惊。王十七急得脸色通红，频频向她递眼色，见她始终无动于衷，王十七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明初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苏前辈今日要是不来，她该怎么办？ 李钰也忍不住有些佩服她了，能够毫不犹豫地为了一个约定拒绝两位元婴真君抛出的橄榄枝，他自问自己未必能做到这样。 有此想法的人不止他一个，殷天离第一次正视这个只到自己胸前的小姑娘。他与李钰同为天之骄子，但不同的是，李钰的傲气表露在外，他的傲气内敛于骨子里。哪怕她在威压下接连晋级，他都没把她当成是自己的对手，而此刻倒有了和她一较高下的想法。 景溪盯着明初，眼里冒出崇拜的光。敢直接拒绝元婴真君，这比她连晋两层还让人佩服。 林心池眼波微动，复又归于平静，安静地站在芷兰真君身后。 无为真君愣了下，没料到自己竟被拒绝了。“那你说说想拜何人为师？他比我修为更高？”无为摸着下巴，眼里满是好奇。 明初犹豫着要不要把苏千玺说出来，毕竟前辈今日并未出现…… “失礼失礼，我来得不算太晚吧。”众人闻声望去，正好见不言真君带着苏千玺踏入殿中。无为等人起身相迎，唤道：“师兄”。 “师叔” 不言真君抬手虚应：“不必多礼，都坐吧。” 妙音真君在他身边落座，见苏千玺侧立在旁，嫣然一笑：“清韵也有十来年没有回山了吧，这次回来，可是要准备闭关结婴？” 苏千玺摇头笑道：“清韵自觉离结婴还差些火候，打算再磨合几年，以求稳妥，这次回山，主要是为了看望师尊。” “结婴一事重在心境，你行事素来稳妥，倒是不用操心。若是有时间还是多回山看看你师尊吧，别看他嘴上不说，心里挂念着呢。” 不言真君面无表情，轻哼一声。妙音真君识趣地闭口不言，掩嘴轻笑，对苏千玺悄悄眨了下眼睛。苏千玺低头闷笑。 明初暗地里吐出口气，心里的大石落了下来，还好前辈赶来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拜师（下） 无为被不言师徒二人打断，没再继续追问明初。但他自入元婴期以来，还从未遇到过收徒被拒的情况，心里有些郁闷，依然不死心地问道：“明初丫头，真不考虑做我徒弟？要知道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 明初摇头，回道：“多谢真君抬爱，只是明初心意已定，还请真君见谅。” 无为摆摆手，有些遗憾，他是真喜欢这丫头的性子，好多年没遇到个对他脾气的小辈了。 但他堂堂元婴修士，还不会拿这事为难个小丫头。 不言真君虽在和旁人说话，但也一直留意着明初。见她态度坚决地再度拒绝了不言真君，心里对她的满意又多了几分。 从苏千玺的交代中，就不难看出这丫头是个重情又心智坚毅的人。只是她的性情太过倔强，这未必是件好事。此时的不言真君完全是用审视自家徒孙的眼光看待明初。 苏千玺也没想到她竟会真为了那约定拒绝元婴真君的好意，心里欣慰的同时又有一些感动，这丫头…… 苏千玺以目询问不言真君，见他对自己点头，走到明初面前，俯身笑问：“丫头，既然你遵守了诺言，那我也当应承当日之约，你可愿拜于我门下？” 明初抬头，见她眼带笑意，目光温和，想起之前经历的担惊受怕，心里微微有些泛酸，当下用力点头，声音清亮：“弟子愿意。” 明初跪着对苏千玺行了拜师之礼，孺慕地望着她，唤道：“师父”。 苏千玺弯腰将她扶起，摸了下她额前的软发，拉起她的手走到不言真君跟前，道：“这是你的师祖。” 明初闻言，跪下叩了三个头，抬头露出一个笑容，脆声叫道：“徒孙月明初见过师祖。” 不言真君抚着下颌上的青须，点头微笑：“好孩子”。而后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串火红色的珠子递给她，“这串菩提心珠留着玩吧。” 明初接过珠串，小心地戴在手腕上：“多谢师祖。”起身恭敬地站在苏千玺的身边，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怎么也没想到，拒绝了元婴真君的明初竟然选择了拜在清韵真人门下。不少人都在私下里猜测：难道与她有约之人是清韵？ 王十七随明初一路走来，对她和苏千玺之间的事情再清楚不过，见她如愿拜苏千玺为师，心里松口气的同时也不由为她高兴，笑嘻嘻地对着她挤眉弄眼。 明初横了他一眼，抿嘴偷笑，而后低头安静地站在苏千玺身边。 无为真君惊讶地挑起剑眉，对着不言真君佯装愤怒：“原来这丫头是清韵引进来的，亏我和妙音还在这里争来抢去的，师兄，这事你做得可不地道啊。” 不言真君刚收了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徒孙，也有心情和他逗弄几句，大呼冤枉：“这事我也是昨日才听说，可怪不到我头上啊，要怪你就找当事之人去。” 无为真君撇撇嘴，他还真能和小辈一般见识？这让他元婴真君的脸面往哪里搁，不爽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不言真君见他别扭着，心里一转，慢悠悠地说着：“这清韵也真是该罚，不过看在她给我送的那些陈年佳酿的份上，我也不好再多做教训。今日让师弟失了一个徒弟，为兄也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就拿这些陈年佳酿来补偿补偿？” 无为真君听得陈年佳酿，满口生津，心里暗骂他狡诈，脸色却好转了下来。 不言真君趁机道：“清韵在外奔波了这么多年，弄得这几坛灵酒佳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连我也是省着喝的。今日清韵收了首徒，我也算是老怀安慰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为兄就舍了这些年珍藏的灵酒邀师弟师妹共饮如何？” 无为真君斜睨着他，就知道这酒不好喝，平时见他藏着掖着跟个宝贝似的，今日这么大方，还不是为了给他那新收的徒孙收点拜师礼，这一脉的作风上百年来还真是无一点变化。 在场的元婴真君都是几百年的老人精，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俱都在暗地里腹诽着。 妙音真君在宗里是出了名的长袖善舞，当即满面微笑地应和道：“难得师兄舍得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小妹早就馋了师兄的灵酒佳酿，那小妹就不客气了，改日定去叨扰师兄。”转而对着明初招手：“丫头，过来。” 明初依言走过去。妙音真君拉着她的手，对不言真君笑道：“这孩子是个招人喜欢的，要不是她早已言明有想拜的师承，我都要和无为争上一争，收了这孩子。”随后拿出一只玉簪戴在明初头上，道：“咱俩虽无师徒之缘，但有空还是来清泉峰找景溪玩玩。你师祖给了你菩提心珠，我就给你防御法宝吧，这翠玉簪可挡金丹期修士一击，所费灵气却不多，正好适合你用。” 明初躬身行礼致谢，对妙音真君心存感激。她是除了师父外，第一个愿意收她为徒的人，虽是冲着师祖的面上赠她法宝，但她能感觉到她的善意。 无为真君还在和不言真君别扭着，但妙音都给法宝了，他也不好小气着。更何况明初确是他这些年来看中的为数不多的小辈，出手自然不会太过小气，招手唤明初过去递给她一张封存着自己剑气的符箓。 有了妙音和无为的开头，其他元婴真君也纷纷拿出给明初的拜师礼。灵虚掌门笑呵呵地看着，心里松了口气，确实，上清宗没有比逐月峰更适合明初的地方了。 殿中同行的弟子看着明初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也有真心为她高兴的。场面反转得让他们措手不及，每次觉得事情应该按照常理进行，却会突然给他们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原以为明初当着众真君的面突破练气五层，必会成为争相收徒的对象，结果却无一人问津。好不容易有无为和妙音真君愿意收她为徒，却被她直言拒绝，后面更是出人意料地拜入清韵真人门下，还得了不少法宝。有谁的拜师之路有她这样的一波三折？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景溪 拜师仪式结束，明初随苏千玺师徒二人返回了逐月峰。 逐月峰位于流云峰和落霞峰之间，比起灵草繁盛的清泉峰，逐月峰更多的是满山的灵果树。 待不言真君回了洞府后，明初随苏千玺返回了她的洞府。上清宗弟子筑基后方可有自己的洞府，未筑基的内门或外门弟子，有师承的随师父居住修炼，没有师承的只能住到弟子宿舍，平日由筑基期的师兄师姐统一授课教导。 明初现已拜苏千玺为师成为内门弟子，自然随她住在一起。苏千玺的洞府很大，足有她之前居住的小院的五倍大小。洞府除了修炼室外，还分为待客室、灵兽室、炼丹室以及弟子室。 苏千玺将开启防御阵法的玉符交给明初，并将她安排在弟子室。 明初简单地收拾了房间，想起昨日朱崇武说过，今日新弟子须得前往内务堂领取门派玉牌和修炼物资。起身去洞外晃悠了一圈，没有见到人影，只得转身向苏千玺的修炼室走去，叩响洞门，轻声唤道：“师父……” 苏千玺汲着鞋子，满头乱发，睡眼惺忪地问道：“有事？” “师父，我今日要去内务堂领取宗门玉牌和修炼物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去内务堂。”明初为难地挠了下头。虽然和她相处不久，但她知道师父有两大爱好：喝酒和睡觉。若不是实在找不到人相问，她也不会大清早地叫醒师父。 苏千玺稍微清醒了些，想了想，“要不你去找杂役弟子问问？我平日都是飞着去的，下山的路我也不记得了。” “……”明初欲哭无泪，要不是她找遍了山上都没见到一个人影，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来麻烦师父吗？ 苏千玺见她满脸苦色，扯了下头发，哀叹一声：“算了，我送你过去吧。” “还是不了，这样太麻烦师父了，我去山下找人问问。”明初赶忙拒绝，她还想低调做人呢，可不敢让师父亲自送她过去。 苏千玺闻言，只好由她去了。他们这一脉收徒，本就是放羊吃草，并不对弟子的发展多加干涉。 明初退出洞府，看了下天色。昨夜回来时已近半夜，她因为新到一个地方，始终无法入睡，就只简单地打坐修炼。 黎明时分，天光微现，弯弯的下弦月并着几颗星辰寂寥地挂在夜空中，山间云气弥漫。明初掏出王十七留给她的传音符，告诉他，她在流云峰下等他一起去内务堂。 深吸一口气，明初抬脚向山下走去。比起祁连山脉，太白山脉的灵气更加浓厚，堪称仙家福地。 明初将灵气遍布全身，运转轻身诀向山下飘去。听着山间的鸟语虫鸣，明初轻轻闭上双眼，她似乎能听到万物苏醒的声音，能感觉到晨风中传来的问候，能想象到阳光穿透云海慢慢洒落在大地上的样子。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阵微风，一棵小草，又或是一缕阳光。 明初睁开双眼，心情前所未有的安详宁和，此时的明初并不知道，自己又再一次顿悟。虽然这次没有修为上的突破，但之前因接连晋级而不稳的根基反倒稳固了不少。 王十七从白鹤的背上翻身落下，眯着眼笑道：“明初，你来多久了？我一接到你的消息就赶来了。” 明初目光流连白鹤身上，随意答道：“刚到没多久。”围着白鹤转了一圈，明初好奇地问道：“这白鹤你从哪里弄来的？” 王十七挺起胸膛，得意地炫耀道：“这是我找师姐借的，怎么样，很漂亮吧，有没有觉得小爷刚才的样子很有仙人风范？” 明初瞥了他一眼，着实无法说出违心之言，一本正经地调侃他：“仙人没看到，金光闪闪的小胖子倒有一个……” 王十七大怒，追着明初不依不饶，非要她收回刚才的话。 笑闹了一会儿，明初喘着气叫停：“时辰不早了，咱们快去内务堂报到吧，否则人多了又得排队等着。”随后想到自己不认路，又问：“你知道怎么去内务堂吗？” 王十七拍拍大白鹤，吊儿郎当地回道：“小爷怎么知道，它知道就行。” 仿佛为了应和他的话，白鹤仰头鸣叫了一声。王十七摸摸它的脖子，示意它蹲下身体。王十七爬上去后，对着明初伸手道：“上来，小白带我们去。” 明初就着他的手爬了上去，手紧紧抓着羽毛，小白仰天长鸣一声，拍着翅膀向明镜台的方向飞去。 二人到时，内务堂门口排起了两列纵队，明初和王十七随意选了一队等着。 王十七左右张望，“呀”了一声，指着旁边的景溪道：“你是妙音真君的弟子吧？” 景溪转头，见明初和王十七站在一起，蹦了过来，拉着明初的衣袖笑道：“我可以叫你明初吗？你好，我是景溪。” 明初回给她一个笑脸，点头答应，昨日妙音真君有提过让她和景溪多多来往。 “昨日就想和你认识来着，可是人太多，没找到机会。”景溪吐了下舌头，随即问道：“不介意我和你们一起排队吧？一个人等着好无聊。” 明初正想说话，只听王十七拒绝道：“我介意。” 景溪不理他，眼巴巴地望着明初。明初瞪了王十七一眼，转头笑道：“别理他，我们能一同入殿拜师也是缘分，今后更是同门，理应多多来往。” 景溪丢给王十七一个得意的眼神，拉着明初继续说笑。 王十七被忽视许久，这景溪一来就扯着明初说东道西，把他挤在一旁，还敢在他面前炫耀，当他是泥人啊，当即挤了进去，不管景溪说什么都给她打断掉。一下两下还好，次数多了，景溪也火了，对着王十七大眼瞪小眼。 明初额角青筋直跳，这两人斗得跟个乌眼鸡似的，怎么劝也不听。无奈之下，只得由他俩闹去。 李钰到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摇着扇子，笑着招呼道：“月师妹、景师妹、王师弟。” 明初转身见礼，抱拳道：“李师兄早。”王十七和景溪还在斗着，对李钰的招呼置若罔闻，明初尴尬地笑笑，将他们分左右拉开。 景溪回过神来，见李钰温文尔雅地笑看着他们，脸色一红，嗫努道：“李师兄。” 王十七转头哼了一声，对着李钰微微点头唤了一声师兄。 明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个能说会道的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心里哀叹一声，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尴尬地扯了下头发，和人打交道一向不是她的专长。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五人相聚 李钰温和一笑，恭贺道：“没想到兜兜转转，师妹却是拜在了清韵真人门下，恭喜。” 明初还礼道：“也要恭贺师兄拜入掌门门下，今后还望师兄多指点一二。” “师妹这话就太见外了，同门师兄妹本该守望相助，日后有机会，我还想找师妹切磋切磋。” 明初抿唇微笑：“随时恭候......”言罢，两人相视一笑，先前的尴尬不知不觉地消失了。 景溪从羞赧中缓和过来，笑着插进来:“到时算我一个，我也来观摩观摩。” “还有我。”王十七紧跟着开口。景溪眉梢一挑：“你就在旁边看着就行，不必下场。” 王十七怒瞪着她，敢瞧不起他的修为，“你也没比我强多少，不就练气四层？小爷还差了你不成，哼......” “只要比你强就成，小胖子......”景溪掩唇娇笑，眼睛里满是得意。 王十七气得跳脚，撸起袖子就准备找她掐架。明初赶忙拦住，对景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见好就收，不要真惹怒了他。 景溪撇撇嘴，她也没打算惹毛他，只是看这小子不顺眼，想刺刺他罢了。 “殷师弟”李钰出声唤住殷天离。明初三人跟着看过去，正好见殷天离领了玉牌往外走。 殷天离循声望去，见明初等人排在队列中，迟疑了下，抬脚走了过去。 “李师兄”而后面向明初三人，点头问候：“月师妹、王师弟、景师妹。” “殷师兄”明初微微一笑算是应答。 “不知李师兄叫住我有何事？”殷天离面无表情地问道。 “今日报到，恰巧遇到了月师妹三人，又刚好看见师弟，想着大家都是一同入殿拜师的弟子，就自作主张叫师弟过来互相认识下。”李钰笑着解释道。 殷天离点头表示明白，然后静立一旁闭口不言。气氛稍冷，李钰微不可见地抽抽嘴角，有些郁闷，这殷天离果然是个冷场大王，认识他这么多年，每次都是这样的情况，自己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叫他过来。 明初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好奇地问道：“李师兄，你和殷师兄认识很久了吧？” 李钰向她看了一眼，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而后唇角上扬，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月师妹如何得知？实不相瞒，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和殷师弟也是自幼相识。” “二位师兄可是来自青城？”景溪追问道。 “不错。”殷天离点头承认，“你怎知我俩来自青城？” “别的我不清楚，但青城殷家和李家我还是知道的，上清双姝的清霜真人不就出自殷家？”景溪转头看向明初，“还有逐月峰的云重真人的俗家也是李家吧？” 李钰一顿，而后又恢复了回来。殷天离冰着脸没再接话。 明初一头雾水，云重真人？她怎么没听师父提过？为何提起这个人，李钰二人都是沉默以待？ 景溪见情形不对，惊觉自己失言，忙转开话题，呵呵笑道：“说起上清双姝，明初你还不知道吧？你师父也是双姝之一呢。” 明初把疑问放在一边，没打算深究下去，该她知道的终有一天会让她知道，现在多想无益。听她提及师父，不由多了一分兴致，她对自己师门所知甚少，也不好什么事情都去问师父，如今刚好可以借景溪的口多知道一些。“这个我听说过，只是不知道另一人就是清霜真人。” 有人听自己说话，景溪也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向外吐八卦：“嘿嘿，要说这上清双姝的称号是谁先传出来的，倒是没有踪迹可寻。不过我听说，清韵真人和清霜真人二人都不认可这个称号，平日也无甚交情。“ “为什么？”王十七为了听八卦，也顾不得和她斗气。 “当年灵虚掌门、清韵真人、清霜真人都位列上清宗四大精英弟子内，尤其是明初的师父清韵真人，她的悟性资质是四人中最好的，也正因如此才能在百岁内成就金丹。而清霜真人的资质虽不如清韵真人，但在同辈弟子中也算佼佼者，更兼容貌清丽，引得各派弟子争相求娶。可能是一山不容二美，二人对彼此都嗤之以鼻。清霜真人觉得清韵真人身为女子行事作风太过张狂，比之男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加之清韵真人的爱好和不言真君如出一辙，让她觉得有失女子的矜持。” 景溪缓口气继续道：“清韵真人却觉得她思想古板，又不思进取，明明身怀极佳的资质，却不思大道，反倒在意这些细枝末节。所以二人虽为同门，却都看不上彼此。” “你怎么知道这些？”明初觉得她说的不完全对，以师父的性子，虽不会深交，但绝不会因为这些事就看不上对方，互不来往。 “听人说的呗，上清宗有些年纪的人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也是昨日才入宗门的吧？”明初疑惑地看着她。 “......” 李钰看着景溪垂眼思索，灵光一闪，猜测道：“景师妹莫不是哪位宗门长辈的嫡系后人？” “哈......原来是走后门进来的。”王十七两手一拍，挑衅地看着她。 景溪脸色涨红，她就是不想被人说走后门，才隐瞒自己是妙音真君嫡系后人的事。这王十七还真是欠揍...... 李钰呵呵一笑，帮她解了围，“走吧，到我们了。”就说话这会儿，已经轮到他们进殿报到了。 殷天离见状，向四人告辞，回了玉竹峰。 景溪一路瞪着王十七，牙齿咬得咯吱响。王十七眉开眼笑，心里那股闷气总算吐了出来，心情大好，无视景溪的愤怒，和李钰并肩走在一块，说说笑笑，好不自在。 明初落后一步，劝她道：“你别和他见识，十七就是这样的脾气，他本心不坏的。” “没事，我才不和那小屁孩一般见识，别人说我走后门，那我就用实力证明给他们看，打到他们再也无话可说为止。”景溪手握拳头发狠道。 明初拍拍她的肩膀，无声支持。景溪娇笑一声，拉着明初的胳膊追赶上去。 （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上清七峰 从内务堂出来后，李钰有事先一步离开了。景溪见时辰已到正午，拉着明初边走边说：“我饿了，明初你陪我去食堂吧。” “宗门也有食堂吗？” 景溪停了下来，莫名地看着她：“当然有啊，上清宗可不全是高阶修士，还有不少练气期的弟子呢。虽然可以吃辟谷丹，但我们修为不高，寻常的饭食也是不可免除的。” “可吃了这些食物，不是会妨碍修行？” “宗内食堂的饭菜和外面的有所不同，都是用灵谷和灵兽肉做的，含的杂质少，更有助于吸收。”景溪耐心地解释着。 王十七竖起耳朵在一旁偷听，听到灵食这两个字，眼睛都亮了。来宗门这一路上，尽是啃的辟谷丹，他现在闻到那味道就心烦。 明初摸摸肚子，她也有好些天没沾饭食了，此刻说起食堂，她真有些馋了。加上王十七在一旁怂恿，索性应了景溪随她一起去食堂。 “食堂的饭菜贵吗？”明初突然想起祁连城的悦来楼的灵食价格昂贵，有些担心的问道。刚才在内务堂登记后，她领到的修炼物资中除了弟子玉牌和入门手册，就只有十块下品灵石和两套门派服饰，加上她之前的积蓄，也不足十四块灵石。若是食堂太贵，她还是老老实实啃辟谷丹吧。 “不贵，两块下品灵石包月。”景溪毫不犹豫地答道。 明初暗自盘算，上清宗外门弟子一月可领到五块灵石，内门弟子待遇要好些，可以领到十块灵石。平时她不会有太多花销，像丹药这种奢侈品，除非必要她向来不会购买，这样算下来，她每月还能有八块灵石存下，这可比她每月进山采药赚到的要多啊。难怪这么多人想要考进宗门呢。 “这么便宜？”王十七浑不在意，和明初不同，他自小被捧着长大，灵石丹药法器都没缺过，对于这些东西，没有太多的概念。 “呵……”景溪冷笑一声，“你以为宗门那么好混？别以为自己有点灵石就可以当大爷，以后修炼办事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王十七扭过头去不理她，这种事他当然知道。像上清宗这样的大门派，盘根错节，想要办事怎么可能少得了这些。 明初懵了下，景溪这话的意思是……“可有赚钱的法子？” 景溪无奈地看着她，问道：“你对上清宗了解多少？” 明初摇摇头，她知道的事情仅来自于王十七，至于其他的，还没有给她时间和机会去了解。 “不瞒你说，我自五岁起就跟在了师父身边，要不是上清宗十年才开山收徒一次，我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拜了师父。”景溪缓缓道出，她一直没有说起过自己的来历。现在她交了这个朋友，这些事也不再是什么秘密。 王十七了悟:“你是妙音真君的后辈？” 景溪丢给他一个白眼，拉着明初，边走边告诉她上清宗的事：“上清宗分为七峰和明镜台，这些你都知道了吧？” 明初点头，景溪接着道：“上清七峰和明镜台各有其职责。明镜台设经世堂、执事殿、交易楼以及内务堂，相当于宗门的下属事务机构，除此外，还掌管着外门弟子。可以说，明镜台在上清宗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说它是上清宗第八峰也不为过。” “那其他七峰呢？”王十七追问着，入门前他也了解过一些，但具体的就没那么清楚了。 “七峰中太白峰为主峰，掌门一脉所在，统领全宗，是门派的重心；玉竹峰设执法殿，掌管秩序和门规刑罚；清泉峰司灵药种植，门派中最重要的药园都在那里；青莲峰专丹药炼制，门中的丹药供给均出自于此，因此，在上清宗内和擅长炼器制符的流云峰并称两大财主。落霞峰因全峰都是女子，所以设有织坊，管理门派服饰，而逐月峰……”景溪顿了下，同情地看了明初一眼。 王十七不耐她卖关子，直接嚷着：“逐月峰怎样？” 明初被她那古怪的眼神弄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联想到之前师父说过不事生产之类的话，顿生一种不妙的预感。果然，景溪没让她疑惑太久，直接道：“逐月峰看管宗门的藏书阁……” “……”王十七和明初更加疑惑了。 景溪将脸上的头发拨弄到耳后，支支吾吾：“门中传言逐月峰是上清宗最穷的一峰，穷得只剩下满山的果树。” 王十七怔了会儿，反驳道：“不是还有藏书阁和灵果树吗？” 明初心念一动，灵果应该可以换灵石吧，可是…… 景溪嘿嘿一笑，道：“藏书阁是宗门的，不属于逐月峰。至于那些灵果树，呵呵，除了每年固定上交给宗门的，剩下的估计都被不言真君师徒俩拿去酿酒或是换钱买酒了，哪儿还有多余的啊。” 王十七也忍不住有些同情明初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歹逐月峰还有个元婴真君和金丹真人呢，没那么惨。” 明初心里早有准备，这会儿也淡定下来了，望了景溪一眼，道：“你还有话没说完吧，继续。” 景溪赞赏地看着她，再给了她一个霹雳，“因为逐月一脉对徒弟修炼比较……严格……所以愿意拜在门下的弟子不是很多。” “逐月峰该不会只有我们三人吧？”明初继续淡定着。 景溪不得不佩服她了，一般人听到这个消息，多少会有些被坑了的感觉吧，想想还是补充道：“那倒不是。” 明初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她说，“还有领了任务去看守藏书阁的筑基弟子。” 明初一口气噎在喉中，她已经淡定到不淡定了。 景溪瞄她一眼，想了会儿，突然想到了一点，安慰她道：“除去这些，逐月峰出来的人可都是门派的精英，战力超群的，所以，也不是无可取之处啦，哈哈……” “都是被虐出来的吧？”王十七小声嘀咕着，景溪丢给他一个你真相了的眼神。 明初调节好自己的情绪，提醒景溪，“你还没说怎样赚灵石呢？” 话题转得太快，景溪被她弄得一愣，回过神来解答道：“可以去任务堂接任务赚取灵石。” 明初点头，看来她得好好规划下接下来的门派生活了。 （这两天有事，没来得及写，先传上一章......) 第二十四章 交易楼 明初三人到时，食堂已经有不少人在就餐了。景溪带着二人去了收费台交纳伙食费。 收费的是个炼气五层的外门弟子，景溪掏出四块灵石递给他。外门弟子要了景溪的宗门玉牌，在里面录下了交费金额。明初看着两人一来一往，猜测道：“以后凭玉牌就可以来食堂就餐吗？” 外门弟子见她年纪尚小，知她多半是刚入门的新弟子，热情地介绍道：“只要事先交过灵石，玉牌中就会记录下灵石数量，以后便可凭玉牌来食堂就餐。同样的，每次就餐后，玉牌会自动扣除相应的消费金额，如果余额不足，就需要再次交费才能正常使用。” 明初第一次知道玉牌还能这样用，觉得这方法新奇又省事。 “宗门只有明镜台有食堂吗？”王十七提问道。 “其他峰都不设食堂，只有明镜台因为低阶弟子众多，才设立了一个。” “那其他七峰的低阶弟子平日都是过来就餐的吗？这样不是太消耗时间了？”明初不解地问道。上清七峰距离相隔较远，从逐月峰到明镜台，以她的脚程至少得要半天。若是每天都将时间花在用餐上，哪里还有时间给她修炼。 “这种情况，食堂的管事也考虑到了。只要每月多交一块灵石，食堂会安排白鹤将每日的饭食按时送到你的住处，这样便不会耽误你的修炼时间。”外门弟子笑着回答她。 每月一块灵石便可节约下修炼的时间，倒不算贵。明初从储物袋中拿出六块灵石，交了两个月的费用。王十七更阔气，直接交了半年的费用。 食堂面积很大，但此时正值用餐高峰期，明初三人挑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王十七许久没沾饭食，刚坐下就埋头扒饭。景溪戳戳盘中的灵兽肉，随口问道：“明初，下午你有何安排？” “应该会到处逛逛，熟悉下宗门吧。”明初嚼完口中的饭菜，不急不缓地回答，随后又问：“你呢？” 景溪放下手中的筷子，轻拭嘴角，“我打算去交易楼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交易楼？”明初记起交易楼就在明镜台，想着自己也没什么目的地，既然景溪邀请她，顺便去看看也不错，点头道：“好。” “我就不去了，下午有事，我得先回去。”王十七吃完饭，拍拍溜圆的肚子，眯着眼靠在座椅上。 景溪白他一眼，又没问他，谁稀罕他跟去啊。 明初点头应道：“那好吧，我和景溪先去逛逛，下次再一起好了。” “行，我先让大白送我回去，然后让它来接你，你自己回去太慢，还是让大白送你比较快。” 明初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我会送她，不用你操心了。”景溪起身向外走去，“明初，我们过去吧。” 王十七斜眼挑她，回过头对明初道：“那我先走了，有事给我发传音符，等我有空了就去逐月峰找你。” 明初点头应允，王十七唤来大白，先一步离开了。 景溪吐出一口气，叹道：“可把这个跟屁虫送走了。”明初笑笑，侧首道：“走吧。” 交易楼位于比斗场的西面，楼分三层，白色墙体，青石地板，朱红大门，房顶铺着彩色琉璃瓦，屋脊两角雕刻着上古神兽螭吻。整座楼给人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就像俗世的皇宫殿堂，与太微殿的古朴庄严大相径庭。 明初驻足在楼前，眼前的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交易楼”三个字，整块牌匾由一大块日光石雕刻而成，极为耀眼。 “走吧，发什么呆呢？”景溪拍醒她，越过明初先进去了。 从外面看，整栋楼占地面积不大，比不上太微殿和内务堂的宽阔，进到楼内，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明初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大厅中整齐地分布着大小相近的隔间，隔间与隔间相连，形成一个回字型，中间留出七八米的距离供人路过。明初稍稍数了下，只一楼就有数百个隔间，总体面积算下来是外部看到的几十倍。 景溪嘿嘿一笑，“看傻了吧，我第一次进来也是这个反应。” “这是怎么回事，里面的空间怎会大了这么多？”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交易楼啊。“明初不明所以，望着她等她解释清楚。 景溪清清嗓子，慢慢道来：“外面的小楼只是个摆设，你可以把它当成路标，真正的交易楼其实是个法器，以楼房做依托，用阵法扩大了空间，形成现在的格局。“ “和储物袋一样的原理？” 景溪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她：“嗯…..有些类似，但是比储物袋的制作原理复杂许多。虽然储物袋也是用阵法拓出的空间，但里面的时间是停滞的，生灵没办法在里面生存。” 明初张口还想再问，景溪及时打住她，“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更深奥的东西我也没办法告诉你。走了，我们去转转，指不定能遇到好东西。” 明初只得暂时作罢，准备回去后询问师父。 景溪扯着明初向最近的一个隔间走去，扫了几眼，没看到感兴趣的东西，拉着明初转向下一个隔间。 明初无奈地让她拉着，来来回回逛了十几个隔间，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样随便扫几眼，就能发现好东西？” 景溪松开她，两手一摊，“碰运气呗，指不定就看上了呢？” “……”明初无语。 “逛了这么多家，你也发现了吧。这里的东西种类虽多，品质却参差不齐。来这里逛的，大多都是抱着捡漏的心理，说不定哪天就被你淘到一件宝贝呢。” “要是买到假的，岂不是会闹出矛盾？” “买到假的就只能自认倒霉咯，这是大家默认的规则。况且这个交流区是宗门设立的，有执法殿监管，谁敢顶着门规闹事。”缓了缓，又道：“如果不想在这里交易，也可以去二楼看看。” “二楼也是交易区？”景溪点点头，接着说：“不止二楼，三楼也是。不过三楼只针对金丹以上的高阶修士开放，由经世堂直接管理，大多时候都是关闭的，只会定时举办一场拍卖会。” （2016年最后一月，工作堆积如山，好想哭......) 第二十五章 师徒 “拍卖会？”明初还是第一次听说，祁连城只是修仙界中的一个偏远小城，加之她修为太低，根本不知道还有拍卖会一说。 “你不知道？”景溪讶然，“拍卖会也是交易的一种方式，通过竞价拍卖的手段决定物品的归属，这种交易方式在修仙界中十分普遍。” “如此说来，能被拍卖的都是珍稀之物？”明初说出自己的猜测。 “没错，也只有那些天材地宝才会让人趋之若鹜。“ “你知道咱们宗门的拍卖会何时举行吗？”景溪歪头想了下，说道：“大概还有一年吧。宗门的拍卖会一般是五年举行一次，距离上次已经过去四年了。” “好想去见识下。”景溪目露期盼，接着道：“上清宗的拍卖会在高层修士中很有名气，据说到时，修真界中半数的元婴修士都会参加。” 听她这样说，明初也有些心动了。她倒不是奢想那些天材地宝、法宝灵器，只是单纯地想去见识下罢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师祖和师父会不会参加...... 明初按捺下内心的波动，转到其他话题，“不说三楼了，你给我说下二楼的情况吧。” 景溪带着她继续漫步闲逛，一边走，一边和她说道：“二楼也是由经世堂管理，其中的货物来自各峰，像青莲峰和流云峰这种专精炼丹炼器的大峰都在此处设了店面，所得的收益一半上交宗门，一半归自己峰所有。两峰的财主名声便是来源于此。” “流云峰和青莲峰产出的法器丹药不是都要供给门派吗？”明初不解。 “上交宗门的只是其中的一半，这两峰都是大峰，门下弟子无数，每年的产出岂会这么少。就算是宗门也不好全部收缴，总得给人留一口汤不是。”说到这，景溪语气不善起来，“王十七那小子还真是好运，拜了个财主师父，以后不缺钱花了。” 明初无奈一笑，这两人不知道上辈子结了什么怨，自见面开始就针锋相对。 “算了，不提他。逛了这半天，我也累了，今天就这样吧。改天我再带你去二楼看看。” 明初点头应道：“好。”昨日才拜师，今天还是早些回去为好，以免师父找她她却不在。景溪拉着她在人群中穿来穿去，花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找到了出口。 景溪将手搭在嘴角，吹了一个口哨，一只白鹤从天而降，落在他们面前。景溪上前摸摸它的脖子，回头招呼明初道：“上来吧，我送你回逐月峰。” 有了早上的经历，明初的好奇心没那么重了，轻轻一跃，跨坐到白鹤身上。景溪回头一笑，阳光下的小脸白嫩细腻，明媚动人，配着一身绿色纱衣，显得活力四射。明初这才发现原来景溪是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坐稳了。”白鹤应声振翅飞起，载着她俩飞向逐月峰。 明初回到逐月峰时已近黄昏。橙红的日光透过云层洒落在逐月峰上，为它披上了一层霓彩霞衣。此时正值深秋，但在上清宗却感觉不到任何秋日的气息，仿佛这里的四季停滞了下来，给人呈现的也只有一派仙家气象。 明初莞尔一笑，将传音符收回储物袋，心里暖烘烘的，为这落日景色，也为这峰上的人。 明初走进大厅，见苏千玺争盘膝坐于地，小桌上还摆放着一套茶具，微微诧异，而后拱手问安：“师父。” 苏千玺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回来了，坐吧。”明初依言在她对面盘膝坐下，看着她熟练地清具、置茶、冲泡、分茶，手指翻飞，动作优雅从容。明初睁大双眼，好奇地看着她，这是师父的另一面吗? 苏千玺将茶盏放在她面前，颔首道：“尝尝。”明初小心地端起杯盏，轻啜一口，然后徐徐咽下，顿觉口中微涩，而后慢慢转为甘甜，满口留香。明初忍不住再试了一口，茶水进入身体，快速逸散，丹田处泛起一股暖意。明初惊讶地望着她，“师父，这……” 苏千玺轻执茶盏，小饮一口后闭目细品，然后轻轻放下手中的杯盏，含笑看着她，问道：“如何？” “喝下去后身体暖洋洋的，丹田处还涌起了一股热流，整个人好像都轻飘飘的，就像身处在云端一样。”明初兴奋地说道。 苏千玺扑哧一笑，道：“看样子效果还不错，没有枉费了我的雪山玉芽和半滴百年灵乳。” 明初喝完杯中的灵茶，眼巴巴地望着她，苏千玺嗔她一眼，告诫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多饮无益，一杯就已足矣，待会儿回去后记得好好吸收。” 明初有些失望，但她并非贪心之人，知道有些事应当量力而为。 苏千玺很满意她的表现，修仙之路上切忌欲念过重，凡事知道适可而止，这一点很难得。 “今日下山收获如何？刚送你回来的是妙音师叔此次收下的记名弟子吧。” “师父你怎么知道是景溪送我回来的？” “因为我是师父，你是徒弟。”苏千玺哈哈一笑逗弄她。 “……”明初有些适应不了她的转变，刚刚还很仙子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转变了风格，搞得她几乎认为自己眼花了。 逗过徒弟后，苏千玺心情大好，随后想起自己有事未曾交代，脸色一正，肃然道：“你修炼速度太快，这并非好事，极有可能造成根基不稳。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先不要忙着修炼进阶，打磨好根基再谈进阶事宜也不算迟。” 明初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没想到她会将话题带到这上面来。 苏千玺见自家徒弟愣头愣脑的，逗趣心一起，伸手戳戳她的脑门，正想逗她，却突然发现她的气息凝实了不少，目光微沉，问她道：“我观你今日气息稳固了不少，可是遇到了何事？” 明初思索了好一阵，也没发现什么头绪，只得摇摇头回道：“我从下山起就和十七、景溪他们在一起，中午在食堂就餐后，就和景溪去逛了下交易楼，中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商议 苏千玺见她一头雾水，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东西，想着也不是坏事，只能说这丫头运气好。于是放下心来，道：“既然如此，也不必深究了。明日一早，我在摘星崖等你。” 明初下意识地抬头，虽然疑惑却没多问，毫不犹豫地答道：“是，师父。” 苏千玺摸摸她额前的软发，顿了顿，还是提醒她道：“今晚就不要修炼了，养足精神，明日，修炼才真正开始......” 明初疑惑更甚，反复掰嚼这句话的含义。难道师父要指导我的修炼了吗？明初越想越雀跃，望着苏千玺的眼睛闪闪发亮。 看她如此兴奋，苏千玺倒有些心虚了，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有坑徒弟的嫌疑。但愿这丫头明日不会...... “好了，闲话到此，回去休息吧。”苏千玺大手一挥，将明初赶回了洞府。 明初抱着被子，脑中一直在思索师父话里的深意，好半天都没想通，弄得自己心浮气躁的。 翻来覆去没有一丁点睡意，明初干脆坐起身，清理起财产来。从枕头下掏出原来的储物袋，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摆放在石床上：木疙瘩、弓箭、无为真君给的符箓，妙音真君送的翠玉簪，还有戴在手腕上的菩提心珠......这样数下来，现在的自己也算小有财产。 明初解下腰间的储物袋，这是今日在内务堂领到的。白日没来得及细看，现在才发现除了宗门玉牌、两套弟子服、灵石以及一本入门手册外还有一柄飞剑。 明初换上弟子服，将旧衣裳叠整齐后放进储物袋中，这衣服是娘亲一针一线为她缝制的，也是娘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必要好好保存着。 明初拿起飞剑舞了两下，感觉像在抡大锤似的。就她目前的身高来说，飞剑太大反而发挥不了她的优点，不如弓箭小巧适合她用。明初将其丢在一旁，捡起入门手册阅读起来。 手册统分为三篇，第一篇着重讲述了上清宗的背景和门规条例，第二篇介绍的是修真界的常识，第三篇则是入门心法，虽只有炼气期的，但比起烂大街的初级练气诀不知好上多少。 明初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书中，娘亲教过她识字，所以阅读起来并不困难。之前她都是独自修炼，对修真界中的常识所知不多，大部分都是零零散散地从旁人那里得知。这本入门手册恰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让她在接下来的生活中不至于闹出笑话。 明初长舒一口气，合上手册。原来元婴并非修炼的最高境界，在这之上还要历经化神方能合道飞升。只可惜如今的修真界灵气浓度大不如上一个纪年，合道飞升的人几万年来寥寥无几。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追求大道，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作为一名追求大道的修士，谁人不想合道飞升去看看修炼的尽头到底是什么？明初叹了一口气，她现在的修为太低，想这些为时尚早，还是老老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修炼来得实在。 洞府内，苏千玺毫无形象地斜靠在椅背上，懒懒地问道：“师尊，你唤我来有何事？”不言真君瞅她一眼，心中发堵，小时候多玉雪可爱一小女娃，怎么就歪成这样了呢。苏千玺在他膝下长大，只要一个眼色就能明白他的想法，撇撇嘴，略微坐正了些。 不言真君开口问道：“明初那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她的修炼速度太快，于她并非好事，还是先沉淀一下，磨好根基了再说吧。” 不言真君点头赞同，”这孩子的天资悟性都不错，只要教导得当，将来的成就必然不下于你。你且放手教导，玉不琢不成器，良才都是熬出来的。“ “咱们法修的身体素质比不上剑修和体修，明初的身形灵活，又是风灵根，于速度上有着常人难以匹及的优势，所以我打算让她明日就开始炼体。”苏千玺说出自己的打算，不言真君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此法可行，但她年纪尚幼，还是稳扎稳打为好。” 苏千玺点头受教。不言真君见她难得乖顺，想了想还是提点道：“如今你也收了弟子，当年之事就放下吧，明初那孩子的性子像极了你，做事前先想想她，不可再随意涉险。“ 苏千玺动动嘴唇，没有接话。她也知道自己这些年让师尊操了不少心，只是有些东西并非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否则以她的天资也不会卡在金丹圆满这么多年。 不言真君叹息一声，当年的两个孩子成了如今的样子，这是他的失职啊。挥挥手让她先回去。苏千玺临出洞府前看了他一眼，内心有些酸楚，师尊他也未曾放下...... 次日清晨，明初按照苏千玺的吩咐早早来到摘星崖。苏千玺转过身，目光紧锁在她身上，师尊说这孩子像她？或许是吧，不然她也不会刚认识不久就起了收徒的心思。 明初见师父站在崖边，衣衫染露，山风吹起她的纱衣上下翻飞，好像此刻要乘风而去。明初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衣角轻声唤道：“师父。” 苏千玺回过神来，见她眼含担忧，笑着摸了下她的头，而后转过身拉着她的手，与她并肩远眺云海，轻声问道：“明初，你为何修仙？” 明初敏感地察觉到师父的异样，心里满是担忧，就像刚才，她真有一种师父即将离开她的感觉。 苏千玺看着云海，似在自言自语：“修士修仙，能得移山填海之能，却还是逃不过红尘俗世与天道的束缚。” 明初不懂师父为何有此感慨，她知道师父此刻并非真正在问她，却还是如实回答：“曾经我想着修仙能够飞得更高，看得更远，后来我想拥有能够对抗强权的力量，主宰自己的命运，现在我想看看修炼的尽头是什么。” 听得这稚嫩的话语，苏千玺身体一怔。在俗世的泥流中摸爬滚打，在漫长的修炼中苦苦追索，现在的她又是为了什么？是否早已失了那颗本心？苏千玺手捂着胸口，感受到胸腔下心脏的强力震动，陷入了沉思中。 明初反握着师父的手，静静地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太阳一点点冒出云海，把阳光洒向大地，驱走黑夜遗留下的寒气。 第二十七章 修炼开始 “你对修真界中的道统了解多少？” 明初回忆了下入门手册中的记载，总结性地回答：“如今的修仙界中根据修炼方式不同大体可以分为法修、剑修、体修、佛修以及魔修五种。体修是炼体入道，随着修为的提升，肉身的防御力会大大增加。传闻记载，化神期的体修可凭肉身抵挡天劫。法修注重于对道法的领悟，进阶速度比体修和剑修快，但自身防御力薄弱。剑修更像是体修和法修的综合体，他们的防御力不比体修强，却远胜于法修。至于佛修和魔修，我所知不多” 苏千玺将手负在身后，补充道：“法修修为提升虽快，却容易困于心魔。体修和剑修进阶虽慢，实力却比同境界的法修更强。而佛修修因果轮回，魔修则是修自我。大道三千，终是殊途同归，无论是哪种道统，到了最后都是对大道的参悟。” 如此说来，这些道统本质上并无差异。明初大悟，师父今日问她这些问题，应当不是为了考校她，难道是……佛修、魔修的道统明显与上清宗的不一样，可以直接排除，而剩下的三种…… “师父是想让我在体修、法修、剑修三者中择其一修炼吗？” 苏千玺摇头，“如今的修真界中体修道统缺失，加之修炼进度缓慢，已日渐没落。剑修终身只修一剑，剑毁则人废，再无转圜之地。而法修修万法，流派众多，万家齐鸣。” “所以，我最好的选择是法修？” “不，为师的意思是要你在法修之外，二者择一而修。” “人的寿元有限，修一道尚不能保证在寿元将近前突破关卡，更何况二者兼修？”明初担心地问道。 “为师说过，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你怎知道与道之间无相通之处，又不可相辅相成呢？”明初神情一震，如醍醐灌顶。是啊，世人都认知的未必就是真理，没经尝试，她又如何知道师父的想法行不通呢？ 苏千玺拍着她的肩膀：“你道为何我们这一支的弟子出去皆是精英？”明初睁大眼睛，她的心中已有答案，果然就听师父说道：“咱们这一支都是兼修两道。 “师父是剑法双修？”明初不自觉地问了出来，当初抵消王家老祖剑气的那一剑她至今记忆犹新，。 苏千玺一脸的理所当然，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明初不掩兴奋地追问道：“那师祖呢？” “你师祖是体法双修。” 明初惊讶地张大了嘴，没想到一身书卷气的师祖竟是个体修？苏千玺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在心底暗自嘀咕，自家师尊也就外表可以哄哄人。 明初可不知她内心的吐槽，实在是不言真君给她的第一印象太深刻了。她犹记得前日的不言真君一身青色文士长袍，头发用方巾整齐的竖在头顶，下颌上的青须被仔细修剪过，眼神温和而睿智，怎么看都是一清癯儒雅的中年文士模样。 “今日咱们就从锻体开始”，苏千玺打断她的思绪，也不废话，直接单刀直入：“一个时辰内从这里至山脚下来回一趟。” 明初有些诧异，这个要求对她来说并不难。昨日她能在半个时辰内就到了山脚，今日自然也能完成。 苏千玺嘴角微勾，继续道：“此峰上有两条路可以下山，昨日你走的那条路是其中之一，而为师要你走的便是这第二条。” “两条路？可我只看到了一条啊？”明初不解，昨日她可是把山顶都逛遍了的，除了摘星崖这边未过多留意外，其他地方大体都已经熟悉了。 苏千玺呵呵一笑，不负责任地回她：“第二条路嘛，自己找去，为师就在那边的凉亭里等你，若是迟到......后果你猜......” 明初被她的笑弄得有些发毛，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觉得还没完。刚想到这里，头顶就被她拍了一下。明初脸色一白，她发现自己体内的灵气被封住了。 “好了，去吧。”苏千玺衣袖一挥，转身慢悠悠地回了凉亭。走到半路还回头对她眨了下眼睛，交代道：“别让我等太久了。” 失去灵力的身体变得无比沉重，四肢的反应都迟钝起来，眼里耳力也不如之前的灵敏，明初感觉自己好像被抽去了全部的精气神，变得困顿非常。 定了定神，明初觉得适应了一些，打起精神在四周寻找着下山的路。 苏千玺坐在凉亭中一边优哉游哉地喝着小酒，一边注意着明初，见她快速地适应了身体，脸上露出一丝满意。想着还有一个时辰徒儿才能回来，觉得有些无聊，从袖中摸出一枚灵果，咔吱咔吱地咬了起来。 另一边，经过一番查看后，明初终于找到了师父口中的第二条路。看着眼前这条乱石嶙峋，杂草丛生的小路，明初心里打鼓，她就知道师父的要求不会那么简单。先不说眼前的这条路荒废了多少年，就情形来看，这条路还是环山而行的，根本不像第一条路般直上直下，她现在灵力全无，身体的感知大不如前，就这样的状态，她能在一个时辰内来回一趟吗？ 明初拨开杂草，向前走去。既然决定兼修两道，就绝无可能半途而废。不管能否在师父要求的时间内赶回山顶，她都要尽力一试。就算这次没有成功，还有下次、下下次，只要坚持，就是滴水也能穿石。明初觉得自己没有别的优点，但毅力和耐力这点她相信自己绝不会逊于他人。 看着眼前的路，明初几次抬起脚又缩了回来。她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赶到半山腰。一路上不仅要辨别方向，寻找掩在草木下的小道，还要注意路上时不时冒出的陷阱。最险的一次她掉进了满是竹刺的大坑里，幸好她及时抓住了陷阱旁的木藤，否则现在的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明初深吸几口气，眼前的小路悬在一片陡峭的悬崖上。小路仅容人贴着崖壁通过，且由于常年的风吹日晒，岩石有些风化，能够放脚的地方少之又少。逐月峰高耸入云，即便只是半山腰，光这高度也能让人晕眩，加之崖边山风猛烈，若是失足，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第二十八章 渡崖 明初在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她现在的身体与凡人无异，走了这么长的路，体力消耗甚大。再加上要避开路上不时出现的陷阱，脑力的消耗更大。 明初沉着脸，苦苦思索，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不尽快通过这片悬崖，别说在一个时辰内来回一趟，就是赶到山脚也很困难。现在她已经不抱希望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回去，但同样的她也不想回去的太晚。 捶了下酸软的小腿，明初起身察看周边。由于此地临近悬崖，地形狭窄，多是岩石，土壤稀少。道路两旁除了杂草，只生长着几颗苍松。 明初手指抚过下颌，思索道，若是不做任何措施就贸然过悬崖，危险太大，一旦出事，师父也未必来得及救她。如果绕道而行……明初摇头否决掉，这样太浪费时间，且不确定与原定的路线是否有偏离。况且师父既然指明了必须走这条路，应自有她的用意，所以这悬崖是一定要过的。 明初蹙着眉头，突然灵光一闪，抬头盯着崖边上的那棵苍松。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临近崖边常年经受风吹雨打的原因，这棵松树比起周边的要粗壮不少。她人小体轻，借它过悬崖应当不是难事。 明初喜上眉梢，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跑去。她记得不远处生长着一片藤条，这些藤条质地坚韧，如果把它们揉搓在一起，不就可以当作绳子使用了？ 拖着藤绳回到崖边，明初擦了把脸上的汗。揉揉酸痛的手臂，明初将藤绳系在腰上朝松树爬去。她自小在山中采药猎兽，爬树翻山这种事情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藤绳系在树干上。明初跳下树，拍拍手上的泥土，捡起藤绳的另一端拦腰系上。 明初悬着心，慎重地试探着下一个落脚点，崖上的风比她想象的猛烈，几次都吹得她身形晃动。幸好她有藤绳绑着身体，又抓住了岩石，才免了落崖之险。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明初感觉到腰上的牵扯，心中大呼糟糕。藤绳还是太短，不足以支持她到达对面。明初深吸一口气稳下心神，这段时间内，她一直在留意，崖上的山风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这么猛烈，中间有一个呼吸，山风会停歇下来。明初估算了下眼前的距离，不过两三米，如果能抓住这一个呼吸的时间，跳过这段距离不算太难。 山风渐渐停歇下来，明初解掉身上的藤绳做好准备，心中默数：一、二、三，纵身一跃，极凶险地落到了对面。明初心下松了一口气，在她落到地面的同时，山风又变得猛烈起来。 苏千玺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下天空，估摸着已经过了辰时，将近巳时，距离明初下山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苏千玺眯了眯眼睛，她倒不担心明初会遇到危险，以她对这孩子的了解，即使被封了灵力，通过这个关卡的能力还是有的。 苏千玺摸出腰间的酒壶，饮了两口，散去睡意。想着明初快到了，整理好身上睡乱的衣衫，斜倚在栏杆上等她。 明初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亭后繁花盛开，苏千玺白衣翩然，斜倚在亭栏上，微风轻轻吹动着她的衣裙发丝，画面仙气盎然。明初被这场面惊艳到，苏千玺五官精致，面貌秀丽，除去她爱好饮酒这一点不说，安静时的她就是凡人口中的仙女模样。 苏千玺注意到明初，开口道：“愣在那里干嘛？”明初回过神，想起自己未达到师父的要求，羞愧地低下头，嗫嚅道：“师父。” 苏千玺见她衣袍染尘，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上还沾着几根杂草，皱了皱眉头后问她：“怎生如此狼狈？” 明初脸色一红，沮丧道：“对不起，师父。” “为什么道歉？”苏千玺挑眉问她。 “明初未能达到师父的要求，还请师父责罚。” “花了一个半时辰赶回来，确实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明初分不清她话里的意思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能低下头等着她后面的话。 “低头做什么，身为我的弟子，无论何时何地都给我挺起胸膛。”苏千玺厉声斥道。 明初身形一怔，抬起头来看她。苏千玺面色缓和，笑了笑才道：“这样才对，你记住，作为修士，应当无所畏惧，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低下头颅。即使是为师也不可以。” “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明初挺胸应下。 苏千玺满意地点了下头，转而又道：“今日你的表现尚可，第一次能做到这个程度还算及格。不过为师说过，须得在一个时辰内返回摘星崖，否则就得接受惩罚，这话却不得做假。” “弟子愿受惩罚。”明初乖乖应下，也不多做争辩，她本以为师父对她的表现必定不满，不料师父却认可了她。至于接下来的惩罚，她不在意。 “随我来吧。”苏千玺出了凉亭，领着明初朝碧波潭走去。明初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几次启口方才问出；“师父，这是对我的试炼吗？” 苏千玺立刻便知道她问的是何事，边走边道：“没错，这是你入门修炼的第一步。” “师父当年也经历过吗？” 苏千玺顿了下，点点头。明初兴起，好奇地问道：“师父应该很厉害吧，是不是在一个时辰内就完成了修炼？” 苏千玺呵呵一笑，想起当年自己也如她般大小，被师尊扔去修炼，结果却是哭着回来的。比起明初的坚强，实在让她无法启齿。不好意思在徒弟面前提起当年的糗事，只能硬撑着道：“那是，你师祖都夸我天资聪颖，性格坚韧。” 明初满脸崇拜，她就知道自家师父最厉害。苏千玺脸色不变，丝毫不为忽悠了徒弟的事感到惭愧。 “是不是我达到了师父的要求就算完成了第一步的修炼？”明初追问道。 苏千玺没有直面回答她，只说：“今后你就知道了。” 明初没有深究下去，如师父所言，这些事情以后自会有答案的。 （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求物 碧波潭位于摘星崖的西面，离摘星崖不过十里的距离。潭如其名，碧波荡漾，盈盈绿水顺着水路涓涓流淌。水潭上方飞瀑如练，雾气弥漫，仿若从云端而降，飘飘洒洒，犹如仙女散花。阳光映照其上，架起了一座亮丽的虹桥。瀑布下方水流冲刷着巨石，溅起无数水花。 明初站在苏千玺身旁，疑惑地看着她。这碧波潭她昨日就来观赏过，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师父为何将她带来了这里？ “会水吗？”苏千玺平视前方，问她道。 明初点点头，“会一点儿。”心里却更加疑惑师父带她来这里干什么？ “那好，去瀑布下吧。”明初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师父没和她开玩笑吧。这瀑布水流如此湍急，不提她现在灵力尽失，满身伤痕，就是她最佳状态时也不能抵挡瀑布的冲击啊。 明初迟疑着，抬眼见师父脸上并无一丝玩笑的痕迹，只得认命地接下了这个惩罚。 苏千玺见她神色凝重，一副壮士一去不回头的表情，心里不由好笑。她好像还没狠到不顾徒弟安危的地步吧。 明初正打算去瀑布下站着，苏千玺伸手拦住了她。只见她右手一伸，手中现出一把火红色的长剑。明初站在她身边，能清楚地感受到剑上传来的灵压。苏千玺没用任何剑招，挥手一剑横空斩出。火红的剑气斩在瀑布上，将它分成了两半。 明初惊讶不已，这就是金丹大圆满的修士的威力吗？原先如一块白练的瀑布，此时被分了开来，变成了两半。一半声势不减，另一半的水流已不到原先的十分之一。 苏千玺脸色泛白，右手微微抽搐，刚才那一剑耗掉了她八层力量。灵气运转滞涩让她有些不舒服，苏千玺心中苦笑，果然还是托大了，看来是要去流云峰走一趟了。 明初感觉到她的异样，转头看她，那柄长剑早已被她收了起来。明初担忧地唤道：“师父，您……” 苏千玺抬手打断她，“没事，现在去瀑布下吧，为师有事，就不在这里陪你了。” 明初乖巧地点头应下，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离开明初后，苏千玺吞下一颗丹药，运功调息了一会儿，感觉体内气息平静下来，才起身向流云峰方向飞去。今日惩罚明初的方法并非她一时心血来潮想起的，而是她那次去沧澜剑派拜访友人时见到的。据友人所说，沧澜剑派的炼气弟子都会用这种方法炼体，提高自身的抗击能力，为此沧澜剑派元婴祖师特意从别处移来一条瀑布供弟子修炼，所以她才会想着借这种方式帮明初炼体。 只是要阻隔一条瀑布的流向，所需功力非要元婴不可，以她之力也只能支撑半个月，所以还得去流云峰看看能否找到阵法或是法宝之类的物件辅助。 流云峰上，紫炎真君正在教导王十七，管事匆匆走进来，禀报道：“清韵真人前来拜见真君。” 紫炎真君眉眼不抬，说道：“请她进来。”管事领命出去邀请苏千玺。 “你先退下。”紫炎真君转头对王十七说道。 王十七扭扭捏捏，不肯退下。他可是听到了，明初的师父来了。紫炎真君拿他无法，只得由他去了，谁叫他疼爱这个小徒弟呢。 王十七是个会看眼色的人，觑见紫炎真君没有赶他走的意思，顺利成章地站在一旁不走了。 苏千玺走进来，对着紫炎真君施礼笑道：“师叔，清韵打扰了。”王十七上前一步，对着她行了一礼，拜见道：“见过清韵真人。”苏千玺颔首回应，王十七退回到师尊身边安静地站着。 紫炎真君招呼她坐下，笑道：“清韵丫头，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 苏千玺微微一笑，“这不是嘴馋了，想师叔这边的灵茶了嘛。” 紫炎真君哈哈大笑，招呼管事进来，指着苏千玺吩咐道：“去，给清韵真人上一壶雪山玉芽。” 管事领命退下，苏千玺打趣道：“师叔一杯茶就把我给打发了，清韵可不依。” 紫炎真君笑着摇头，“你和你师尊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惦记着我这点东西，说吧，看上师叔这里的啥东西了？” 苏千玺笑若春风，坦荡荡地说道：“清韵这次来，确实有事想要麻烦师叔。不知师叔这里可有阻隔河流的阵法或是法宝？” 紫炎真君想了一会儿才道：“阵法倒是没有，不过法宝……这样吧，我让人带你去找罗素。” “那清韵就先在这里谢过师叔了。”苏千玺起身谢道。 紫炎真君摆摆手，“师侄客气了，来，尝尝师叔这里的雪山玉芽比起你师尊的那些宝贝如何？” 苏千玺抬起茶盏浅尝一口，方道：“师叔这里的茶和师尊的宝贝皆是人间极品，各有其滋味，不可相提并论。” 紫炎真君开怀大笑，“你啊，这些年不见愈加油滑了。行啦，师叔也不留你唠嗑了，去找罗素吧。” 苏千玺闻言，起身告退。待她身影消失在门口，王十七才好奇地问他：“师尊，你说明初的师父要这法宝干嘛？” “我怎么知道。”紫炎真君随口答道，而后又问：“刚和你说的记住了吗？” 王十七一激灵，眼珠子开始四处转悠，紫炎真君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没听进去。拍了下他的脑袋，笑骂道：“浑小子。” 王十七打蛇随棍上，极狗腿地蹭上去，又是捏肩，又是捶背地哄着自家师尊。紫炎真君被他闹得没了脾气，只好放过他这次。 另一边，苏千玺在管事的带领下，找到了罗素真人。 “师妹，多年不见，修为越发精进了。”罗素真人寒暄道。 “清韵惭愧，师兄才是。”苏千玺谦虚着。 罗素真人摆手打住她：“师妹难得来我这里一次，还是不讲这些虚礼了，不知师妹前来有何事？” “还是师兄爽快，我也不和师兄兜圈子了，此次来，是想向师兄求一件能阻隔河流的法宝。” “原来如此……冒昧地问一句，师妹要此物有何用？”罗素真人来了兴趣。 第三十章 买药 “实不相瞒，此次来寻师兄是为了我那弟子。” “是那个异灵根的小姑娘？”罗素邀她坐下，好奇地问道。 苏千玺点点头，有些担忧，“那孩子进阶太快，根基反而薄弱，所以我才会来找师兄求此法宝，帮她夯实基础。” 罗素意外地看着她，感叹道：“那孩子真是好运，能得师妹如此眷顾。”苏千玺脸上带着淡淡的骄傲，“明初天性纯良，资质悟性奇佳，得她为徒亦是我之幸事。” “能得师妹如此评价，定是良才美玉。” “师兄谬赞了”，苏千玺将话题拉回去，问道：“师兄对此事有何看法？” “阻隔河流倒是不难，只需炼制一枚定水珠，在刻上五行逆流阵便可达到。”罗素真人缓缓道出，“只是......” “可有为难之处？” 罗素真人汗颜道：“五行逆流阵乃上古奇阵，奥妙无穷，我虽研习已久，却终不得要领。” “可还有其它方法？”苏千玺追问道。 “还有一法”，罗素真人如实托出，“可将此阵做一些修改，变成五行阵，也能达到师妹的要求，只是威力方面却不足五行逆流阵的十分之一。” 苏千玺沉思了一会儿，问道：“能坚持多长时间？” “保守起见两年。” “足矣，此事有劳师兄了。”苏千玺拍案决定。 “好，定不负师妹所托。”罗素真人温和一笑。 苏千玺从袖中拿出一物递给他，笑道：“此次外出游历，恰巧被我得了一块天外陨铁。此物留在我手里，倒是浪费了，不如赠给师兄物尽其用。” 罗素知她不想拖欠人情，顺意收下了陨铁，道：“炼制定水珠还需十天，到时我会通知师妹的。” “有劳师兄费心，清韵在这里先行谢过。”苏千玺起身告辞，罗素真人将她送至门外。 交易楼内，李程云正和几个练气期弟子说话，苏千玺刚出现在店里，他就发现了。匆匆交代了剩下的事，李程云赶忙迎上去，揖首行礼道：“清韵师叔。” 苏千玺回头，见来人是李程云，有些惊讶，“你不是执事殿弟子？怎会在这里？” 李程云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道：“程云多谢师叔。” 苏千玺不明所以，侧身避过他的大礼，问道：“这是做甚？” “当日幸得师叔点拨，程云才得以突破关卡，被师父看中拜入青莲峰下。”李程云起身，道出原委。若非那日得了她的点拨，他也不会突破关卡，得了师父的青眼，拜入门下。 “这是你的福缘，我并不曾助你多少”，苏千玺早忘了这回事，却还是由衷地为他高兴，不管怎么说，这个弟子与她还是有着同行之谊。 同路半个月，李程云对这位师叔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知她不喜欢客套，也就及时收住了话头。转而问道：“师叔来此，可是有需要的丹药？” 苏千玺点头，递给他一张清单。李程云快速扫了一眼，抬头说道：“这些灵药，店里倒是有，只是还要准备一会儿，师叔稍等。” “有劳。”苏千玺颔首谢道。 李程云引着她入内堂安坐，然后转身出门吩咐弟子奉茶，并亲自替她筹备药材去了。 苏千玺安坐在堂，一名弟子端茶进来奉给她，苏千玺微微一笑，“多谢。”弟子连道不敢，受宠若惊地退了出去。苏千玺端茶正饮，就听门外传来议论声。 “怎么样？”一名练气期弟子追问道。 “清韵真人果真如传言中一样温和有礼。“这是刚刚进来奉茶的弟子的声音。 “百岁内成就金丹，二百三十岁金丹圆满，处事温和，毫无高阶修士的架子，这清韵真人不愧为双姝之一啊。” “就是，就是，若能做真人的弟子多好。” 听到这里，苏千玺不觉好笑，上清宗的弟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活力啊。随后，嘴角泛起苦笑，有些怅惘，双姝...... 李程云一进来就见几个弟子聚在一起，嘴里还在讨论着苏千玺，沉了脸色，训斥道：“都堆在这里做什么，很闲？” 众弟子被吓了一跳，立刻四散而逃。李程云调整好情绪方才进去，将储物袋递给苏千玺，道：“师叔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苏千玺站起身，接过他手中的储物袋，将一袋灵石交给他，”多谢“。 李程云正要拒绝，就听她说：”一码归一码，开门做生意，哪有不收钱的。“听她这样说，李程云只好收了起来，心里却打算着日后多照拂下明初，以报她的提点之恩。 临出交易楼，苏千玺突然想起了明初。那丫头是个能吃苦的，全身是伤也没多哼一句。怜惜之余，苏千玺又返回去了。 李程云惊讶地看着去而复返的苏千玺，迎上去问道：“师叔，可是落下了东西？” “你这里有治外伤的灵药吗？”随后补充道：”不要丹药，最好是药液之类的。“ 李程云想想无果，招弟子前来问询后，才道：“有的，师叔稍等。” 弟子取来一个玉瓶，李程云接过去递给苏千玺，解释道：“这是白玉膏，门中的杂役弟子受伤了都是用的这个，效果甚好。” 苏千玺收下玉瓶，付了灵石，李程云推拒：“这白玉膏价值不高，况且师叔今日买了这么多灵药，此物就当是赠送的吧。” 苏千玺也是个爽快人，没再推诿，当面收下了。转而想到明初年幼，在门中无多少熟识之人，这李程云观其品性还算不错，是个可以结交的人，就道：“明初年幼，于人情世故上懵懂，日后还望你提点一二。” 李程云心下一喜，知她虽是替明初考虑才说这话，但能入上清宗最有潜力的金丹修士之眼，于他未必不是好事。当下应承道：“月师妹天资聪颖，日后必定前途无量。若是需要，程云定当相助一二。“ 苏千玺满意他的表现，点到即止，都是聪明人，无需细说。 李程云恭送她出了交易楼，挥挥衣袖，转身回了二楼。 第三十一章 温情 在外奔波了一天，待她回到逐月峰时，天色已经大黑。想着今日天色已晚，不好再去打扰师尊，苏千玺径自回了洞府。 在房中静坐了半个时辰，发现明初还未归来，苏千玺起身向外走去，心中猜测道：这丫头不会还待在碧波潭吧？ 失去灵力的身体和凡人一般脆弱，现在已是秋日，夜深露重，山风吹来，明初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冰冷的流水冲击在身体上，带走了身上仅存的一丝热气，早上修炼时留下的伤口被水泡的发白，麻木得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明初感觉时间如此漫长，自师父离开，她便按照要求去了瀑布下修炼。一开始还能承受水流的冲击，随着时间流逝，她的体力慢慢减弱，到了现在只能强撑着。中间有好几次都因为体力不支，被流水冲进了潭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游到潭边，来不及歇息半刻，又重新回到瀑布下修炼。 她知道这样下去，明日多半会伤风感冒。这些年修炼下来，身体经过灵气的改造，已经百病不侵。可如今失去了灵力，身体如同失去保护壳的鸡蛋，经不起任何摩擦摔打。 明初不想坐以待毙，之前她从未想过打破师父的封印，但现在的状况逼得她不得不尝试。入门手册中的修炼心法她早已熟记在心，意念驱动下，她本能地运转心法，试图从外感应到灵气。 尝试了几次，明初颓丧极了。灵气被封，身体的感知能力下降，连灵气的影子都没摸到过，心法运转到半途就自动停下，似乎有个东西在阻碍着，她知道那是师父在她丹田处设下的封印。 就这样认输了吗？她自问自己。这次是因为修炼，师父封了她的灵力，那以后呢？别人也禁了她的灵力，她就要坐以待毙吗？不，她不愿意。束手待毙从来不是她月明初的风格，不拼死一搏就轻言放弃是懦夫的行径，她绝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明初握紧拳头，放空自己，身体感受着水流的节拍，再次运转起心法。和前几次相同，心法运转到半途就遇上了阻碍，她不急不躁，慢慢收集起经脉中残留的灵气，一次次冲击着那层屏障。每次撞击，聚集起来的灵气都会被打散，她耐心地将它们重新聚集起来，周而复始地冲击着丹田的封印。 金丹期修士的封印又岂是她一个练气中期的小修士所能冲破的，更何况设下封印的还是实力远超同境界修士的苏千玺。明初不得不承认，境界的差异是无法逾越的天堑。每次冲击封印都会减少掉经脉中的灵气，在这数次的折腾下，本就不多的灵气早已十不存一。若是常人也就放弃了，偏她的性子倔强，不撞南墙不死心。 既然这样的冲击没有用，不如缩小受力面积。明初聚集起剩下的灵气，化为针型，打算在封印上戳出一个洞来。几番尝试，终究无果。封印的力量太强，她之前又浪费了不少灵气，即使换了方法，也只能让封印薄了一点，效果就和在城墙上刮掉了一层灰差不多。 到了这个程度，明初还是不愿放弃，既然冲破不了封印，那她就锻炼下自己的感知能力好了，师父封印她的灵力不也有这层意思在里面吗？ 明初顶着瀑布盘膝坐下，摆出修炼的姿势。之前她被水流打击的太惨，耗光了体力，只能在瀑布下找块石头贴住，以防自己又被冲下水潭。 歪歪斜斜地摆好姿势，明初尽量忽视如巨石般砸头上的水流，将自己融入到瀑布流水的节拍中，随着流水的一急一缓，调整好吐息。渐渐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她感觉不到水流的拍击，也不觉夜晚的寒意，就好像自己已经变成了流水，流向那碧绿的深潭。 苏千玺斜倚在路边的树干上，挑眉看着明初。本想唤她回去，没想到却看见这傻徒弟试图冲破她的封印。苏千玺觉得有趣，停了下来，兴趣盎然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表现。 奇妙的感觉消失了，明初睁开眼，有些失望，浑然没发现自己的变化。 苏千玺从她入定时就有了察觉，别人一生都未必能有一次的顿悟，这丫头短短两个月竟然经历了两次，连她都有些嫉妒她的这份悟性了。此时的苏千玺并不知道，明初顿悟的次数早已不止两次了。 见她醒转过来，苏千玺走出小道，月光照在她身上，朦朦胧胧，明初瞧见，高兴地叫道：“师父。” “下来吧，该回去了。”苏千玺笑着向她招招手。 明初兴高采烈地跳下石头，跑到苏千玺身边，拉起她的手。 苏千玺见她浑身湿哒哒地还在滴水，手中掐出一个法诀帮她烘干了衣服，揉下她的头发，“走吧。” 回到洞府后，苏千玺先嘱咐明初将身上的衣服换下，虽然是晚上，但一个女孩子还是整齐些好。她是不讲究，但不能让自己的徒儿也糙着长大。 明初听话地回了房间，刚把衣服换下，就听见苏千玺的敲门声。 “师父，有事吗？”明初打开洞门，将苏千玺迎了进来。 苏千玺走到桌边坐下，招手叫她过去。明初规矩地坐在她身边，等她说话。 “把手伸出来。”明初迟疑地伸出左手，“另一只。” 乖乖地换了右手，明初抬眼偷瞟师父。 小小的手掌上，伤口深可见骨，粉白的皮肉向外翻卷着，手指和手背上也尽是小口子，经水一泡，伤口发白肿胀。苏千玺心里一疼，从袖中拿出白玉膏，细细地涂抹着，怕她疼，还一边涂抹一边吹气。明初忍着痛，不吭一声，只抬头专注地盯着她。日光石柔和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明初觉得此刻的师父像极了她的娘亲。 “这几日就去陪陪你师祖吧，老人家年纪大了，需要人陪的。”明初心里暖暖的，知道师父是心疼自己，担心自己只顾修炼伤上加伤，点头乖乖地应道：“明初听师父的。” 搽完药，苏千玺站起身，将玉瓶留下，“今晚好好休息，修炼的事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明初乖巧地点头答应。 待她走后，明初甩掉鞋子，抱着被子滚来滚去，心里幸福地冒泡。折腾一通后方才停下，她眼圈一红，喃喃道：“娘亲，我有人疼了......” 第三十二章 藏书阁 这日清晨，明初早早结束了修炼，又去了交易楼一趟。 距离她上次受伤，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段时间里，除了养好手上的伤，还要坚持每日白天训练，晚上灵药炼体。短短两个月下来，她的修炼已经初见成效，无论是速度还是身体的感知能力皆有了极大的提升，连师父都意外她的进步。她自信即使灵力被封，她的战力也绝不会比普通的炼气三层修士差。 想到这里，明初舒了一口气，昨天她终于通过了第一步的修炼。那日她的问题，师父未曾明确回答，只告诉她日后便会知晓。她便以为所谓的第一步修炼就是能在一个时辰内在摘星崖和山脚之间来回一趟，等到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景溪曾经说过，逐月峰的弟子都是打磨出来的。她原本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了她的意思。 逐月峰弟子稀少不是没有原因，只这第一步的修炼就能吓退一大批人。就这两个月的磨砺来说，第一天的训练完全能用轻松二字描述，而后的时间里，她的进步总与训练的难度系数成正比。每当她有了一点进步，隔天师父就会加大训练难度。 从摘星崖到山脚，原本只是距离长点，时间短点，陷阱多点，这点难度于她来说不是不能攻克。可随着她的进步，除了距离不变，灵力仍然被禁锢外，时间变得更短，陷阱变得越多，就连阵法和三品以下的灵兽都开始接连出现。好在她是个遇强则更强的人，这两个月地狱般的生活竟给她坚持下来了。 明初一路分神回忆着这两个月的经历，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住处。打开洞门，见师父正在摆弄灵药，明初拨了下额前散落的头发，走上前去，“师父，我回来了。” “东西呢？”苏千玺抬头问道。 明初将储物袋递给她，“都在里面”。 苏千玺接过去，“今日试试另一个方子，你现在的肉身强度有所增加，已初步完成了第一阶段的炼体，接下来就轮到洗髓了。” 明初平静自若，这两个月来，锻炼的不仅是她的筋骨，磨练的更是她的意志。 “对了，待会儿你去藏书阁一趟。”苏千玺一边忙着将储物袋中的药材分类放到一起，一边和她说话。 “藏书阁不是宗门重地吗？低阶弟子能进去？”明初不懂分辨灵药，只能站在一旁看她分拣。 苏千玺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道：“这事是我疏忽，本该早点告诉你的。内门弟子在入门后的两个月内有一次进藏书阁挑选功法的机会，错过了这次，就要等你筑基之后了。” “......“明初也是服了自家师父，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记。如果她没记错，今日正是最后一天。 “哎......干什么去？”苏千玺在她身后叫道。 明初停下脚步，转头无奈道：“去藏书阁啊，师父。”后面两字咬得极重，苏千玺自知理亏，讪讪一笑，急着赶她走，“快去，快去，我这里不用你帮忙。” 明初头也不回地走出洞府，她第一次庆幸藏书阁是由逐月峰照看，若是换了其它几峰，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在今日内到达。 紧赶慢赶，花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藏书阁。逐月峰位居七峰之一，灵脉极佳。作为门派重地的藏书阁，所处位置自然是灵气最为充沛的地方。 看着眼前这栋古老的楼阁，明初肃然起敬。不比太微殿的庄严大气，也不如交易楼的金碧辉煌，甚至没有执事殿和内务堂的雄伟宽阔，整栋楼阁只散发着一种沧桑而又厚重的气息，仿佛自天地初开，它就屹立在此，历经了沧海桑田，万物更迭。 明初拾阶而上，进入大门。由于逐月一脉只有他们祖孙三人，藏经阁一直由执事殿派人看管。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在山上待了两个月，除了受师父吩咐下山办事，其余时间都被修炼占据了，根本没有功夫来此闲逛。 大门后，只有一名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修士盘膝而坐，明初走到他面前，俯首行礼：”师兄好。“ 中年修士闻言，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伸出手掌，冷漠道：“玉牌”。 明初解下腰间的玉牌，双手递过去。 中年修士取出一物和玉牌相扣，待玉牌发出白色的光芒后方才取下来还给她。明初收起玉牌，而后就听见中年修士一板一眼地说道：“练气期弟子只供查阅一楼内的典籍，且不可带走。天黑前必须离去，若有需要带走的，可以交纳两枚灵石复制成玉简。“说完后，就闭眼调息，不再理会她。 明初对着他再行了一礼，回身走进阁内。 上清宗门派传承久远，可追溯到上古时期。藏经阁作为一派根基，经过千万年时间，阁内典籍数不胜数。 大殿里，无数玉简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书架上，反观书籍，却是少之又少。明初穿梭其中，只觉得眼睛完全不够用，这么多典籍，该怎么选择才好。 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计划好，首先要选的就是功法和剑谱，其次是修仙界地图和灵植、灵兽的资料。她现在还是白丁的水平，对修仙界的信息了解不多，入门手册中记载的修仙界知识只是概述，根本不够她吸收。 一路查阅翻看下来，明初终于找到了功法区。看着眼前这一排排书架，她不由咋舌，就这一个书架就有上千枚玉简吧。 明初顺手拿起一枚玉简，贴在额头上，探进神识，瞬间，御水真诀四个字清晰地映在她的脑海中。她快速地扫完整部心法，放下玉简，这部功法虽好，却不适合她的灵根。来不及多做停留，转头就开始查阅起下枚玉简。 三个时辰后，明初停了下来，她的神识使用过度，额角已经隐隐发痛。还是太弱了，她在心里叹道。照这样的速度，她根本不可能在天黑前找到自己想要的功法。 第三十三章 小图 明初站起身，来回踱步，细思良久，仍未找到解决办法。额角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现在不宜动用神识，没法再查阅玉简，可就这么算了，她又不甘心。估量了下时间，她进来时是巳时，秋日日短，戌时便会天黑，也就是说她最多还有一个时辰就得出去。 明初揉了下太阳穴，眼睛扫过墙角架子上堆在一起的书册，脑中灵光一闪，抬脚走了过去。 这些书册看样子已经存放很久了，书皮剥落，纸张泛黄，字迹也有些模糊了。明初随手捡起一本，仔细辨认，才知道这是一本游记。 随意翻了两页，她对这些游记不感兴趣，再加上她的时间不多，不想浪费精力，顺手将它放在了一旁。错眼间，瞧见书堆下面有一本天工说物露出一角，明初顿了下，打算将它翻出来。 她刚刚伸手，还未碰到书册，就见一道灵光迎面射来。她立即后退一步，弯腰避过。那灵光在空中稍稍一顿，而后又朝她攻击过来。明初本就神经紧绷，时刻注意着那道灵光，见它一有异动，身体立刻进入防御状态。灵光快速移动，明初拔出腰间的飞剑正想反击，谁知那灵光在空中虚晃一招，朝另一个方向飞走。 明初愣了下，紧跟着追了过去。灵光速度极快，每当她快要抓住它时，它立马出现在另一个方向。几个回合之后，她恍然大悟，这灵光是在戏弄她。明初笑笑，知它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也就懒得去理睬它，转身回去继续查阅书籍。 灵光在空中停住，见她转身就走，没有和自己玩的意思，有些急了，上上下下不停跳动。明初头也不回，继续朝前走去。灵光在空中转悠了一会儿，悄悄飘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明初虽然决定不理它，但还是边走边留意着。这灵光似乎颇有灵性，不知道是不是宗门豢养的灵兽？ 回到最初的位置，明初拿起天工说物看了起来。灵光飘浮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明初抬头看了它一眼，灵光一惊，闪身躲在书架后面。她莞尔一笑，继续埋头看书。过了一会儿，灵光借着书架的遮掩，稍稍冒出一点头。 明初这次没再理它，全神贯注地翻看着手中的书卷。灵光见她许久没看自己，大着胆子慢慢靠近。 明初沉浸在书中，丝毫没有察觉。灵光浮在她面前上蹿下跳，仍未唤回她的注意力。 “你是谁？“明初被这突来的声音惊回神智，抬头四处打望，没有见到一个人影，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低头继续看书。 “问你话呢？”那声音再次出现，明初皱了下眉头，这次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是谁？出来。” “别找了，我在这里。”灵光在她眼前晃了下，明初瞳孔微缩，惊讶道：“是你？你会说话？” “少见多怪。”灵光语带不屑。 明初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她不和一道光见识，“你为什么会在藏书阁里？” 灵光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回答：“不告诉你。” “......”明初将手中的书本合上，走到书架前继续寻找功法。“你在找东西吗？”她继续无视，灵光跟着她移动，在她身边上下飘动，“你怎么不理我？” 明初拿起一枚玉简，她的头疼已经缓解了不少，打算再试试能否使用神识。 “你叫什么名字？”灵光锲而不舍地继续追问着。 明初被它吵吵得静不下心，没好气地回它：“问人姓名前，是不是得先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们人类规矩真多。”灵光不满地咕哝着，“我叫小图，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月明初。”明初从它身边走过去，淡淡地答道。 小图追上去，仍旧在她身边晃荡，“你一凡人怎么进来的？来这里的一般都是有修为的人啊。” 明初停下脚步，转头答道：“我的修为被师父封了，我不是凡人。” “我就说呢，你一凡人怎么可能进来，外面那男人好凶的，肯定不会放你进来。” 明初没心情理会它，她刚才试了下，神识还是不能使用。“你在找什么？”小图好奇地问道，“我帮你找吧，这里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听到这话，明初心中萌生一丝希望，也对，这灵光在藏书阁不知待了多少年，有它的帮助总好过自己没头没脑地胡找一通。 “小图，你在这里很久了吗？”明初好奇地问道。 “那当然，这里的东西我全都看过，问我保准没错。”小图甚为得意地自吹着。 见它得意洋洋的样子，明初忍不住就要打击它，“那上面几层你也去过？”小图噎住，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着答她：“上面有阵法，我进不去。” 看它吃瘪，明初心情好了一些。说起来，这小图的性子和王十七倒是挺像的，都很傲娇，给点颜色就可以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不过这样的性子却让她觉得亲近不少。 心里暗爽了一会儿，明初清了清嗓子，转到正事上来“我需要一本修炼功法，还要一本剑谱，你能帮我找下吗？”灵兽灵植的资料她已经找到了，手上的这本天工说物就很齐全，修仙界中常见或不常见的都有涉及到，像地图之类的自然也包括在内。 “没问题，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你留在这里陪我两天。”小图答得飞快。明初皱了下眉，这要求并不过分，只是她没那么多时间待在这里。 “这个要求我做不到，天黑前我就要离开。”想了想，明初还是拒绝了它，小图性子单纯，她不想欺骗它。说完这句话，明初自己动手继续找起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 小图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跟我来。”明初诧异地看着它，“你......” 小图安静下来，闷不啃声地在前带路。“你生气啦？”明初试探着问道。 “没有。”小图好半晌才回她，“你很好。” 突然被夸奖，明初适应不过来，心里纳闷她做了什么会让它这么觉得。 第三十四章 跟随 “接着”，小图在一个古旧的书架前停了下来，用灵光卷起一本书抛给了她。 明初双手接住，拍去书本上的灰尘，低头一看，只见封面上清晰地写着“大衍真诀”四个字。她随手翻了两页，整本书厚度不足拇指宽，书纸用兽皮裁制而成，做工粗糙，但好在页面字迹清晰，只在边角处有些微磨损。 明初扬了下手中的书卷，问道：“就这个？” “你别不识货，这层楼中所有的玉简和书我都看过，别看你手中这本品相不佳，但比起那些玉简记载的东西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小图有些生气，她竟然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你别急啊，我的灵根有些特殊，功法不太好选，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明初赶忙解释道，它愿意帮忙她已经很感激了。 听她解释，小图气顺了些，“放心吧，这本书不挑灵根的。” 明初打开书卷，从头到尾细细浏览了一遍，“怎么只到筑基期？” “不知道”，小图的回答简单直接。 “......” “你管那么多干嘛，就算只到筑基期，也比那些烂功法好。” 见它如此推崇这本书，明初决定信它一回。她现在才练气期，离金丹期还有好些年，这段时间够她找到一部好功法了。 “还有剑谱呢？” 小图灵光一闪，赶在明初前面，带着她绕了几条道才停下来。 “这个？”明初拿起小图身下的玉简，开口问道。 小图灵光闪了两下，貌似在点头，明初没再多问，将玉简收了起来。 “你不看看吗？”小图不解，刚才那本书，她就揪着它问来问去，现在居然看也不看了。 “我神识使用过度，看不了。” “难怪，这部剑诀名叫风火连天，配上刚才那部功法刚好合适。” 经它解惑，明初喜不自胜，虽然认识不久，但她相信以它的眼光，选的东西绝对不会差。 “谢谢你，小图。”明初诚恳地谢道。 “小意思”，它的灵光左右飘忽，似在害羞。 明初抿唇微笑，而后有些愧疚地道：“天色已晚，我该走了。” 小图顿住，周身灵光慢慢黯淡下来，虽然她先前就有说过，但它还是有些难过。 “你放心，等我筑基后一定回来看你。“明初满脸认真地保证道。小图沉默不语，落到明初肩膀上。 明初叹了口气，她着实不会安慰人，今天多亏它帮了她，不然她就要空手而归了。 离门口越来越近，明初感觉肩上灵光一闪，小图停在她身后三米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她。明初心里一酸，它很寂寞吧。可是门规如此，她也违抗不得，要是小图能和她一起走就好了。想到这里，心里灵机一动，她试探性地问它：“你和我一起走吧？” 小图的灵光亮了下，却没有出声。明初赶忙解释道：“我就是提议，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它的声音有些寥落，“我从未离开过这里，也从来没有人发现过我，你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也是我第一个朋友。” 明初心里闷闷的，她从小图的话中感觉到了孤单，仿佛看到了没遇见师父前的自己。 “外面的世界很大，有花草树木，有鸟兽鱼虫，还有很多的人和有趣的东西，比这里热闹很多。” “真的吗？”小图向往地问道。明初用力点头，“如果你愿意出去，我会带你去看这个世界，你要是喜欢看书，我也可以给你买，而且我还会保护你。” “你不会让我一个人的，对不对？” “绝对不会”，明初坚定地许下承诺。小图灵光大亮，飘到她面前，傲娇地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去看看吧，要是你敢惹我生气，我就丢下你，再也不理你了。” 听着它没有任何威胁力的话，明初促狭一笑，哄着它：“好，就听小图大人的。” “伸手。”明初依言摊开手掌，小图灵光一闪，落在她的掌心。 待光芒散去，明初看着掌中这条不足她巴掌大的白色小狗，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这就是你的本体？” 小图瞥她一眼，舔了下爪子，嗯哼了一句。明初神不附体，不可置信地道：“原来你是一条狗。” “什么狗，本大爷是灵玉所化，别拿那些凡间畜生与我相提并论。”小图恼羞成怒地瞪着她。 “好好好，我不说了。”明初手痒地揉了下它的软毛，心里直叹舒服，“你这样出去，会不会有问题啊？”她突然想到藏书阁是门派重地，小图凭空出现，必会惹来怀疑。 “你把我揣袖子里吧。”小图懒懒地答道，“出去后叫我。”说完后，就趴在她的手掌上不动了。 明初想想觉得可行，还好它体积小，不然怎么带它出去还真是个问题。只是这语气怎么让她觉得自己找了个大爷呢？ 将它藏在袖子里后，明初理了下衣衫，转身向门外走去。 “师兄”，明初唤醒中年修士，“打扰师兄了。” 中年修士微微颔首，问道：“选完了？” 明初递上选好的玉简和书册，礼貌地说道：“请师兄帮忙复制下。” 中年修士瞟了一眼，没有多言，只道：“六块灵石。” 明初一愣，复制一枚玉简要两块灵石？还好她选的不多，不然就太丢人了。回过神后，明初恭敬地递上了灵石。 复制玉简的速度很快，一炷香后，中年修士将玉简递给她，木然道：“好了”。 明初接过玉简，向他施了一礼，道：“多谢师兄。”中年修士摆摆手，继续闭目修炼。 出了藏经阁，明初松了一口气，她刚刚一直吊着心，担心中年修士会发现小图的存在。晃了晃袖子，明初叫道：“小图，我们出来了。” 白色的狗头探出袖口，小图瞄了两眼，顺着衣袖爬到她的肩膀上坐着，两眼兴奋地四处打望，“这就是外面？怎么是黑的？” “太阳落山了，天自然就黑了。”明初耐心地解释着。 “太阳？我知道，书中有讲到。”小图凑到她的耳边，兴奋地说道：“明初，明天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 “好”，明初点头应下，“走吧，我带你去见师父。” 第三十五章 洗髓 明初刚进洞府就见到苏千玺斜躺在大厅里，空气中还飘着一股酒香。她走过去，轻轻推搡了下她，“师父，醒醒。” “别闹，困着呢。”苏千玺拍开她的手，不满地咕哝道，翻个身继续睡死过去。 明初无奈，她家师父哪里都好，唯独这酒是她的眼珠子。“师父，你别在这里睡啊。”明初无视她的不满，继续推她。 苏千玺好梦被扰，呼地一下坐起来，满眼惺忪地看着她，“你回来啦。” 明初扶她起身坐下，责怪道：“师父，你怎么又喝酒了，还睡在地上。”苏千玺这时方才清醒过来，眼睛四处游移，“这不是闲来无事吗？就小饮了两口。” 明初满脸狐疑，都醉成这样了，还只是小饮两口？苏千玺见她不信，心里悲愤，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她喝酒也要限制，她就这一点爱好，她容易吗？ “你今日去藏经阁，收获如何？”苏千玺忙转开话题，被徒弟这样管着，她也算第一人了。 明初知她想转移话题，也只能由她去了。从袖中掏出玉简递给她，“这是我挑选的功法和剑谱。” 苏千玺接过去，神识轻轻一扫，方才还给她，“拿去吧，今后就照它们修炼吧。” “师父，我今天还遇到了一只灵兽。”明初正想让小图在师父面前过了明路，转头找它，却发现它早不在肩膀上了。 “就这只狗？”苏千玺点点地上的白色小狗。 明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又气又想笑，这家伙居然闻着酒香爬过去舔杯中残留的灵酒了。 小图丝毫没有被关注的自觉，摇摇晃晃地走到明初脚边，扒着她的裙角叫道：“明初，这是什么，真好喝。” 明初弯腰将它捞起，戳了下它的狗头，小图不堪她的骚扰，用爪子挥开她的手指，还不停地伸舌舔着嘴角。明初抱着它哭笑不得，抬头望着苏千玺，介绍道：“师父，这是小图。” “这只灵兽有慧根。”苏千玺哈哈一笑，准了她，“留下来养着吧，山上人少，让它给你做个伴。” 见师父同意，明初松了口气，还好师父没问小图的来历，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不想欺瞒师父，但小图的来历奇特，还是保密为好。 “不过……”明初心下一激灵，接着就听她说，“这灵兽也才两品的修为吧，这么小就会口吐人言，恐怕来历不简单啊。” 明初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慢吞吞地道：“师父，我……” “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此修为就能口吐人言的灵兽实属罕见，若是让人知道，以你的修为肯定护不住它，以后在外面，万不可让它说话，记住了吗？” 低头看了眼怀中醉过去的小图，明初点头应下，“我知道了，师父。” “好好养着吧，这也是你的福缘。”苏千玺摸摸她的头，“灵药已经准备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待会儿我会解开你的封印，你先回房准备下。” “是，师父。”明初带着小图先行告退。 回到房中，明初将小图安置在床上。她没什么需要准备的，这两个月的训练她都熬过来了，如今的洗髓又有何难。 苏千玺推开门，见明初坐在桌边，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一脸正色地叮嘱道：“开始之前，我先得和你交代清楚。修士一生不论成功还是失败，都只能洗髓一次，一旦开始，中途就不能停下，到时无论你有多痛苦，都要保持灵台的清明，记住了吗？” “师父放心，我能行的。”明初面色坚定，她知道师父为她收集这些灵药花了多大的功夫，先不说她自己，就是为了师父的这番心血，她也得熬过去。 “你记住，洗髓的时间越长越好，尽力坚持下去。” “我明白。师父，开始吧。” 明初走到一边，盘膝坐在蒲团上。苏千玺在她身后站定，凝神静气，一掌拍在她的头顶上。明初闷哼一声，而后感觉到丹田处的灵力激烈地动荡起来，紧跟着那层她花了大力气都没能戳破的屏障开始渐渐消解，灵力借机冲破剩余的屏障顺着经脉缓缓流淌开来。 明初运转大衍真诀，控制着灵力运行了一个周天，等身体适应了灵力的存在，才慢慢收功，她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舒爽，就像久旱的大地突逢了一场甘霖。 苏千玺早已准备好灵药和药鼎，明初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成人高的药鼎，久久无语。 “师父，还需要加柴火不？”明初半开玩笑地道。她怎么感觉自己成了一只待煮的羔羊呢。 “放心，为师会控制好火候，将你煮得香喷喷的。”苏千玺接着她的话调侃起她来。 “我只是开个玩笑，师父你悠着点啊”。明初佯装害怕地讨饶道。 苏千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去吧，别担心，万事有我在呢，师父不会让你有事的。” 明初收起玩笑，脱了外衣，进到鼎中。 “痛就叫出来，别忍着。” 明初沉下身子，盘膝坐在鼎中。这鼎药花了师父半个身家，所用灵药多而珍贵，炼制方法繁复，她万万不能浪费。 “开始了。”苏千玺招呼一声，启动鼎中的阵法调节火力大小。明初收敛心神，控制着灵气在体内缓缓运行，同时运转心法，慢慢吸收鼎中的药液。 随着药液的渗入，明初感觉身上奇痒无比，最开始是皮肤，然后是经脉，最后连骨头也跟着痒起来，就像有千万只虫蚁在啃食着她的身体。为了缓解这种剧痒，她加速运转心法。之前炼体时剥皮拆骨般的剧痛，她都能忍受，这点疼痒又如何会挺不过去。 好不容易等剧痒散去，明初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另一波凌迟般的痛楚又席卷而来。她仿佛能看到自己的皮肤一寸寸烂掉又重生，骨头被一点点碾碎又重新黏合在一起，经脉成了灵气的战场，里面刀光剑影纵横交错。她忍不住闷哼出声，这痛楚比起炼体时所承受的要强烈数百倍。 第三十六章 苏醒 “宁心静气，抱元守一。”模模糊糊中，她听到了师父的声音。 明初霍然一惊，重拾起快要消散的神智，尽力忽略掉洗髓带来的痛楚，她谨守心神，用灵气护住丹田和心脉两处要害，只留一缕神识掌控着身体。 苏千玺见她已渐入佳境，遂放下心来，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她洗髓结束。 明初跌跌撞撞地前行着，眼前的世界一片漆黑，她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她按师父所述收归意识后，就莫名其妙地进了这个地方。她并不恐慌，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她还在自己的身体内，只是感知不到外界的情况罢了。 明初找个地方坐下，冷静地回忆起洗髓过程中的所有细节，心里有了一个大胆地猜测，难道这是我的紫府？ 修仙界中，修士的紫府并非一开始修炼就有的。练气初期时，神识会渐渐形成，此后随着修为的增加，神识也会跟着壮大。当神识达到了一定的强度，就会开辟出紫府，但这样的情况一般只发生在练气后期，很少有人能在中期就开辟出紫府。此前她虽能动用神识，但由于修为尚浅，紫府还未形成。不知这次是不是机缘巧合下开辟了出来？ 有此猜想，明初再也按耐不住了，如果这真是她的紫府，那是不是说明她的修为又更进一步了？她现在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测，她虽未见过紫府，但书中的记载她有看过。丹田修气，紫府修神识，因此紫府又称识海，依托在头部百会穴之下，双眉之间，印堂之后深处，是修士修炼的第二灵窍。 既然这有可能是自己的识海，那为何是一片漆黑？明初发现异样，书中记载，紫府会随着修为的提升而逐渐扩大，大多数人开辟出的紫府，最初都是狭小空白的一片空间，而非她这样的广袤无垠的黑暗。 明初心中焦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为的缘故，她的紫府竟与常人迥异。可恨她现在无法感知到外界，也没办法去找师父求证。 明初站起身，她不能干等着，她要出去。紫府的异样可以先放一边，现在最重要的是洗髓一事，绝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小图醉酒醒来，一睁眼就看到明初大汗淋漓地坐在药鼎中，桌子旁边还坐着一名白衣女子，它不明因由，感知到对方修为高强，本能地警惕起来。 苏千玺调息之余一直有注意屋内的动静，察觉到它清醒了，睁开眼和它招呼着：“哟，小家伙醒了。” 小图倒退两步，全身的白毛炸开，对着她汪汪乱叫。 苏千玺嘴角微勾，邪邪一笑，“别叫了，我知道你会说话。”小图一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漏了陷，开口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她师父。”苏千玺抬手指了下明初。小图稍稍松懈了一些，昨天明初说过要带它去见她师父，可后来它喝了一种香香的东西就晕了，再后来的事情它一点印象也没有。 小图歪头打量着苏千玺，昨天躺地上的人就是她吧，她身上也有那种香香的味道。 苏千玺注意到它的动作，起了逗弄之心，对着它勾勾手指。小图跳下床，小心翼翼地靠近她。苏千玺灵力一勾，就将它摄到了手中。小图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亮出爪子挠她。 修为悬殊太大，它的反击对苏千玺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小图平静过来，赌气地扭头不看她。苏千玺伸手挠它下巴，摸着它背上的软毛，小图被她顺毛顺得舒服极了。 “她怎么了？” 苏千玺知道它指的是明初，漫不经心地答道：“洗髓。” 这个它知道，藏书阁里的书中有讲过，“多久了？” “一天了。” ...... 时间在一人一宠的闲扯中慢慢过去，小图挣开她的手，急躁地问道：“她怎么还没醒？都两天了。” 苏千玺又把它捞回去，继续给它顺毛。小图反抗不过，惨兮兮地趴在她腿上。被她摸了一天，毛都顺掉了不少，以后谁要敢摸它，它就咬谁。 “再等等吧。”苏千玺平静地说道。其实她不比小图淡定，当年洗髓她也才花了一天时间，原本以明初的资质，她估摸着最多也就两天。可现在两天都过去了，她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洗髓的方子和药液都是她亲自经手，确定是不会出错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明初自身的原因了。如今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再等等看了。 明初不知道他们的担心，依旧在黑暗中摸索着，她的五感封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这段时间里，她数次触摸到障碍，却怎么也不能通过，无奈之下，只能另换了方向继续寻找。 终于，就在她快要放弃自己的猜测时，她看到了一丝光亮。她欣喜若狂，循着那缕微光奔过去。 和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相比，眼前这点光亮实在微弱，就好像漆黑夜空中的一颗星辰，虽然明亮，却照不了整片夜空。明初靠过去，让光亮驱走周身的寒冷。如果她没猜错，这里应该就是紫府的中心，而那光源就是她的元神。 她如今刚刚开辟出紫府，里面的元神未经修炼，只有芝麻大小。 比起灵力的修炼，神识修炼更难，古往今来，多少修士因为灵力和神识修炼的不同步而卡在瓶颈迟迟不能突破。 明初伸出右手，轻轻触碰它，指尖传来一阵温暖的感觉。她闭上眼，心里默念着：我要出去。元神光芒大亮，将她笼罩在内，明初一晃神，就回到了身体里。 “进去几天了？”她听见了师祖的声音。 “三天了。”师父的声音中带了些焦急。 “师祖，你快帮帮明初啊，她还没醒来。”小图抽噎着说。 已经三天了吗？明初眼睫微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明初”，小图飞扑过来，“你吓坏我了。” “我没事”，她微微一笑，抬手摸了下它的脑袋，而后转头叫道：“师祖、师父”。 “醒来就好”，不言真君温和地笑笑，说道：“先收拾下吧，我和你师父在外面等你。” “好的。” “慢慢来，别着急”，苏千玺交代完后，就和不言真君一起出去了。 第三十七章 原因 明初站起身，快速收拾好自己，抱着小图出了门，她还有一些疑问需要向师父师祖请教。 厅中，不言真君和苏千玺分左右相对而坐，明初走到他们跟前，稽首一礼，歉意道：“明初让师祖、师父费心了。” 不言真君含笑道：“起来吧。” 苏千玺见她脸色还苍白着，微微皱了下眉，把她拉到身边，问道：“可有觉得不适？” 明初摇摇头，洗髓过后，除了身体有些脱力之外，整个人倒是神清气爽了不少。苏千玺还是不放心，放出神识细细检查了一遍才放开她，“没事就好，有什么不适的就和我说。” 明初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先前的焦虑散去不少。 不言真君笑眯眯地看着她俩，眼中带着欣慰，当年的小丫头如今也有了为人师表的样子了。 大厅内的气氛融洽温暖，明初犹豫着要不要在此时说出紫府的问题。苏千玺和她相处许久，一眼就看出她有事瞒着，脸色微变，沉声道：“出了什么问题？” 明初不想她如此敏锐，只好将紫府的事情如实托出。待她说完后，不言真君师徒二人脸色都沉了下来，紫府是元神所在，修士修炼的第二灵窍，若是出了问题，这人也算毁了一大半了。 不言真君招手唤她过去，伸出右手覆在她的头上，语调温和地道：“别抵抗，放轻松。” 明初知他是要替自己检查紫府，顺从地闭上眼睛。随后就感觉到一丝神识探入了紫府，她双拳紧握，克制住想要驱逐它的冲动。 待他神识抽离后，明初有些站立不稳，原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苏千玺扶了她一把，而后伸出两指扣在她的手腕上，输送了一些灵气过去，她的脸色才有所缓解。 “如何？”苏千玺着急地问道。 不言真君没有立即回答她，等了一会儿才道：“和她说的一样，我也没发现其它异常。” “师尊认为是何原因？” “不好说，有可能是她天生异于常人，也有可能是过早开辟出了紫府，神识修为未达到的缘故。” 明初有些惴惴不安，身为元婴真君的师祖都未能查出结果，那她又该怎么办？ “可会影响到日后的修炼？”苏千玺问出了她最担心的问题，明初忐忑地等着不言真君的回答，“目前看来，应是无碍。” 闻言，苏千玺松了一口气，摸着她的头宽慰她：“有师父和师祖在呢，别担心。” 明初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算是想明白了，情况已然这样，再多担心也无济于事，只是给自己凭空增添烦恼罢了。况且师祖也没说这一定就是坏事，说不定还是她的机缘来着。这样一想，心里果然轻松不少，明初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见她已经调剂过来，不言真君也不由在心底暗自赞赏她的心性。 事情了结，苏千玺打发明初和小图回房，自己送不言真君回府。路上，她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再次向不言真君确认：“师尊，明初当真无事？” 不言真君瞥她一眼，慢吞吞地说道：“还真是关心则乱啊，放心吧，那孩子心性豁达，福缘深厚，必无大碍的。” 得他此言，苏千玺才真正放下心来。她初为人师，明初又是她唯一的弟子，自然要多加看护了。 “还记得你小时候我跟你讲的雏鹰的故事吗？”冷不防听他提起这事，苏千玺不解。 “雏鹰只有数次折断羽翼，历经磨难后方能翱翔苍穹，老鹰再是不舍也得狠心放手。大道并非坦途，一旦踏上去，她的身份就只是与天争命的修士。”不言真君仰头叹息道：“咱们逐月一脉人才凋敝，如今只有我们祖孙三人，明初不仅是你最钟爱的弟子，同样也是我逐月一脉的大弟子，如何教导她，你心里要有个数。” 苏千玺震惊地抬起头，师尊是说她对明初还是太过慈爱宽容了吗？ 点到即止，接下来的路程，师徒二人都没有再说话，苏千玺一路在反思自己对明初的教导是否已有了偏离，而不言真君则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洞府中，明初和小图之间也在进行着一场对话。 回房后，明初就发现今日的小图异常安静，私以为它是为自己担忧，便笑着安抚它：“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小图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重新趴回去，两只前爪揉拧着耳朵，一副很烦恼的样子。明初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尴尬地笑笑：“你怎么了？” 小图松了耳朵，又抬头瞄了她几眼，然后跑到一旁，在被子上滚来滚去。明初将它抓出来，和它对视：“你到底怎么了？” 小图撇开眼，就是不说话。明初耐心告罄，道：“你不说我修炼去了啊。”随后做出真要去修炼的姿态，小图慌忙地压住她的衣角，却因为体重太轻，被轻易地掀翻到床底下。 明初赶忙将它抱起来，强忍住笑意，问它：“现在可以说了吧。” 小图冷不丁地被摔了一下，内心有些郁闷，无精打采地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我觉得不可能。” 明初更加疑惑，“什么意思？” “你的情况还有第三种可能，只是太过匪夷所思，我也不确定，所以才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什么可能？”明初正了脸色，追问道。 “你知道修仙界中除了人修、妖修之外，还有灵修吧？” “灵修？早在上个纪年，灵修不就从这一界中消失了吗？”明初不明白它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只是消失，不代表不存在了。”小图接着道，“如今流传下来的典籍中并没有详细记载他们消失的原因，但这几百万年来，修真界中确实没有了灵修的踪迹。”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图目视前方，淡淡地回道：“灵修作为天道的宠儿，他们的寿元长久并拥有先天的修炼优势，比起人修和妖修，他们更容易接近道的本源。” 它看着明初继续说道：“灵修的紫府宽阔无边，因此他们更注重对元神的修炼。” 第三十八章 闭关前 “所以我的情况和灵修类似？”明初恍然大悟，随后又觉出不对，“可我是个人修啊，而且我肯定我的父母都是人类。” “这就是我不确定的地方，你身上只有人修的气息，要说不同，也只是比其他人更纯净一些。” “那你呢？是灵修还是妖修？”明初突然想起它是灵玉化身，应该算在灵修之列吧。 小图摇头：“灵修都是聚天地之气，吸日月精华而成型的自然之灵，我虽是灵玉化身，却算不得真正的灵修，真要算起来，或许更偏向于妖修。”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明处好奇地问道，这些东西师祖都未必有它清楚吧。 小图舔了下爪子，瞥她一眼，道：“你当我白在藏书阁待了那么多年么？虽然没去过上面几层，但下层的典籍中有不少流传下来的古籍。” 明初一囧，她也觉得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这只狗懂的东西可能比那些大能还要多，毕竟它啃了那么多年的书。 小图伸了个懒腰，软绵绵地道：“我要睡会儿，这两天光顾着守你去了，害得我觉都没睡好。” 明初将它放到被褥上，轻声道：“让你担心了，睡吧，我不吵你。”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日出没看呢。”明初失笑，它竟然还惦记着这事呢。 身边小图呼呼大睡着，明初收起笑容，目光无神地盯着一处，刚才她没有说实话。其实她与父亲从未谋面，母亲也没告诉过她有关父亲的只言片语，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一个名字而已，并不能确定父亲会不会就是它口中所说的灵修。这些年来第一次，她有了想去寻找父亲的想法。 洞门开启的声音传来，将她惊回神智，明初走出去，正好见苏千玺送走不言真君回来，“师父。” “还没休息？”明初摇摇头。 “过来吧，正好有些事要和你说。”苏千玺在厅内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壶灵茶，边斟茶边道：“如今你经历了洗髓，又初步炼体入门，根基已经稳固下来，再加上意外开辟出了紫府，以前制定的修炼计划就要全部作废了。” 明初坐在一旁，安静地等她说下去。苏千玺饮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今日开始，我不会再封印你的灵力，此后的修炼就自己安排吧。” 明初大吃一惊，叫道：“师父，我......” 她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苏千玺打断：“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明初呼出一口气，继续静坐着，只听她道：“你从藏经阁中选择了剑谱，说明你是想剑法双修，对吧？” 明初点头，苏千玺放下茶杯，直视着她，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现在根基已固，也选好了发展方向，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勤加修炼，为师能做的也就是偶尔从旁指点你一下。以后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就要看你自己的本领了。” “我明白，师父。”明初握紧手中的杯盏，低声道：“我一直在努力着，只是这条路比我想的要艰辛。” 苏千玺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修仙寻求长生，本就是逆天之举。明初，你且记住为师今日说的话，无论何时何地何境界，都不要忘记你的初心，只有它才是支撑你走下去的动力。” 明初身形一正，起身走到她面前，郑重地施了一礼：“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苏千玺满意地看着她，这孩子向来让人省心。 “还有一件事，近日我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修炼上有问题就去寻你师祖。”苏千玺紧跟着扔出这个消息。 “师父是要冲击元婴了吗？” “元婴哪儿是这么好成就的，只是有些感悟，需要闭关一趟罢了。”苏千玺笑着拍了下她的头，她的心结未解，元婴暂时无望了。 明初捂住脑袋跳到一边，“师父准备何时闭关？” “明日。” “这么快？”明初惊呼出声。 “两个月前就有了感悟，只是当时你还未洗髓炼体，我不放心，才拖至今日。” 原来是因为自己，明初一本正经地跟她保证道：“师父安心闭关，我一定好好修炼，等师父出来。” 苏千玺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柄飞剑递给她，说道：“算起来，为师还没给过你拜师礼，这柄长剑就送你了。” 明初接过来，拔出剑鞘，长剑呈淡青色，剑身光华如水，清冽摄人，剑柄处刻着清波二字。明初还剑归鞘，惊喜地问道：“师父，它叫清波，对吗？” “喜欢吗？”明初用力点头。 “回去好好祭炼。” “谢谢师父。”明初抱着清波剑不撒手。苏千玺摇头失笑，赶她回去：“明日还要早起修炼，快回去休息。” “哦”明初应了一声，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还有事？” 明初脚尖点地画着圈，支吾着说：“师父，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吗？”说完后，她脸上一热，期待地看着她。 苏千玺挑眉，明初见状，以为她不愿意，赶紧解释道：“师父就要闭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师父，所以......”明初越说越小声，脸上跟着红了起来。苏千玺不由觉得好笑，平时跟个小大人似的，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啊。见她不发一言，转身回房，明初失望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说话。 “还站在那里干嘛？过来。”明初闻言一喜，小跑过去抓着她的手。苏千玺用力揉了下她的头发，明初不满地嘟着嘴咕哝道：“再揉我就长不了个儿啦。” 苏千玺被她这娇憨模样逗得哈哈大笑。明初摇晃着她的手，心满意足地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二人之间无比温馨。 翌日清晨，明初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了房间。揉了下还有些睡意的眼睛，睁眼就看见桌上叠放着一绿一蓝两套衣服。明初拿起衣服上的传音符，里面传来师父的声音，她这才知道这是师父给她准备的法衣。 明初眼圈微红，抱起两套衣服，跑到师父闭关的石室外站了许久。石室外的防御阵法早已开启，此时师父已经在闭关了吧。想到师父闭关前还在为她操心这些琐事，明初在心中告诉自己一定要更加努力修炼才行。 第三十九章 来客 冬去秋来，转眼间，又到了另一个秋天，如今的她已经八岁了。师父十个月前闭关，至今仍是没有出关的迹象。这些日子来，她与师祖的关系倒是更加亲近了些。 这日清晨，明初与往日一般结束了修炼，准备从摘星崖赶回去。小图趴在她的肩头，懒洋洋地扫着尾巴，提醒她：“明初，你有十来天没去拜见师祖了吧？” 明初一默，好像还真是。自从师父闭关后，她就自行安排修习了大衍真诀和风火连天两部功法，期间师祖来看过她两次，见她安排得很合理，就没再多管，只是隔断时间会传她过去，检查她的修炼进度。一来二去，她和师祖之间的感情深厚了许多，她偶尔也会抽出时间主动陪他说说话，下下棋。 “走吧，我们看看师祖去。”明初将胸前的乱发束好，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没有发现不妥，方才赶往不言真君的洞府。 此时，不言真君身穿一袭玄色道袍正坐在大厅中斟茶自饮，见明初敲门进来，笑呵呵道：“明初，这么早就过来了。” 明初含笑行礼，“师祖。” “过来坐吧，尝尝我刚沏好的灵茶。”明初依言在他身边坐下，端起茶杯小饮了一口，赞叹道：“外人只知师祖爱酒，却不知师祖的茶艺更是绝妙。” “你这小滑头。”不言真君开怀大笑。 小图跳下明初的肩膀，蹲在桌子上，伸舌舔了下杯中的灵茶，偏过头嫌弃道：“没有灵酒好喝。” “小图。”明初怒瞪它。 小图不理睬她，自顾自地走到不言真君面前，摇头摆尾地卖萌，“师祖，小图想喝灵酒。” 不言真君笑看了它一眼，取出一杯灵酒放到它面前，小图立即撒着欢地喝起来。 “师祖，您不用这么惯着它。”明初捂脸，她真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灵宠，平时在她面前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一到师父师祖面前，立刻撒乖卖萌，极尽狗腿。 “无妨，随它去吧，这才有我逐月一脉的特色。”不言真君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明初脸上一红，她是一杯倒，酒量极差。之前不言真君喝酒时，她好奇地尝了一杯，结果就醉了。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饮过酒了。 “你来得正好，今日有客来访，你跟着见一下。”不言真君又沏上一盏茶，慢悠悠地说道。 “可是为了拍卖会？”她半个月前突破了练气六层，去信告诉景溪和王十七时，听他们提起过。 不言真君“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抬起头有些怀念地道：“来人是我多年的老友，沧澜剑派的秋庭真君，也算你的长辈。” 这厢祖孙二人刚说着，外边的禁制就有了触动。 “来了。”不言真君放下茶盏，起身到洞外相迎。明初抱起半醉的小图，紧跟在他身后出去。 “秋庭老弟，多年不见。”不言真君打开洞门，笑着迎了上去。 来人转过身，笑骂道：“你这老东西，多少年没挪窝了，几次三番邀你去我那里坐坐，都给我拒绝了。” “年纪大了，懒得动弹。”不言真君摇头叹道，随后笑他，“倒是你，再不出来走动走动，恐怕你的剑都要锈了。” “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秋庭真君失笑，论嘴皮子自己是说不过他了。 “别站在洞口说话了，咱们进去聊吧。” “我可是闻到你珍藏的灵酒味儿了，今日我是客，你可得尽尽地主之谊。” “好说好说。”不言真君大手一挥爽快地应下。 明初站在他身后听着二人你来我往，抿嘴偷笑，和师祖相处越久，越能发现他隐藏在儒雅外表下的毒舌本质。 “明初，出来见过秋庭真君。” 听师祖点到自己，明初正了下神色，落落大方地上前行礼，“月明初见过秋庭真君。” “这是你新收的徒弟？”秋庭真君抬手虚扶起明初，而后转头问不言真君。 “是清韵的小徒弟。”不言真君含笑回道。 “哦，清韵丫头总算愿意收徒了，不错，不错。”秋庭真君回头说道：“于非，你也出来见下礼吧。” 一少年应声而出，对着不言真君躬身见礼：“晚辈顾于非拜见不言真君。”然后转向明初，颔首道：“月师妹。” 不言真君笑着应了他的礼，引着秋庭真君，先一步进了洞府。 明初落后一步，与顾于非并肩而行。先前不曾留意，眼前的少年约十一二岁，剑眉凤目，鼻正唇薄，目若星辰，一袭蓝色袍服更是衬得他风度翩翩，气宇非凡。 顾于非察觉到她的视线，转头对她羞涩一笑。明初顿时有了一种偷看被抓包的感觉，脸上微不可见地泛起桃红。顾于非目视前方，挺直脊背，于不可见处勾起一抹浅笑。 厅中，不言真君和秋庭真君分主客相继落座，一番叙旧之后，谈到此次的上清宗拍卖会。 “这次你们上清宗的拍卖会可比以往更加热闹了”，秋庭真君饮了一口灵茶，丢在一旁，挑剔道：“这茶没味儿，还是你这儿的灵酒合我心意”。 不言真君摇头失笑，给他换上灵酒，淡淡道：“每次不都是如此”？ “怎能一样，这次不知多少老家伙要冒出来。”秋庭真君满饮一口，心满意足地喟叹道。 不言真君挑眉，“此话从何说起？” 秋庭真君嘿嘿一笑道：“老兄，和我就不必要兜圈子了，这次的消息早流传了出去，不知多少老家伙是奔着复元果来的，听说就连魔道那边的老魔物都有了动静。” “这话是谁放出去的？”不言真君皱眉，若真如他所说，那还真得加强防范了。 “源头未可知，不过现在云阑大陆的高层修士中可是传遍了。”秋庭真君啧啧叹道：“能增加八百年寿元的复元果，也就你们上清宗如此大方，愿意出手拍卖。” “你也是冲着它来的？” “我要它作甚，我还有七百年好活，不着急。”秋庭真君毫不在意地说道，“不过，听出这次会有万年雷击木，是不？” “确有此事。”不言真君淡笑着承认下来。 秋庭真君抚掌大笑，连声道好。 第四十章 待客 明初站在不言真君身后，掩饰住内心的震惊，没想到宗门拍卖会竟有如此大的手笔，怪不得景溪会说，交易楼的拍卖会在高阶修士中极具知名度。 就她所知，修仙界中，修士的寿元与修为息息相关，练气期修士能活百岁，筑基后可增至三百岁，到了金丹就有六百岁的寿元，至于元婴能活到一千三百岁，修至化神，可再获一千七百年寿元，若是合道，只要在五千岁内度过三次天劫就可以飞升灵界了。 更何况修仙界中能增加寿元的天地灵物和丹药极为稀缺，一枚延寿八百年的灵果确实会连元婴修士都动心争夺。 明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没有听见不言真君的叫唤，几次之后方才醒过神来，只听他说：“于非初次到上清宗来，这段时间你抽空陪他转转。” 明初赶忙应下，心里懊恼自己竟然不经意间就神飞天外了。 顾于非闻言，走出来和不言真君行礼道谢，然后面朝明初抱拳一礼道：“有劳月师妹了。” “师兄客气了。”明初淡笑着回礼。 秋庭真君哈哈大笑，道：“明初小丫头，这段时间我家于非就麻烦你了”。 “明初之幸，不敢言麻烦二字。” “小丫头不错，有你师父当年的风范。”秋庭真君毫不吝惜地赞赏她。 “好了，你们站在这里也懒得听我们两个老头子唠叨，下去做自己的事吧。”不言真君替她解围，放他们出去。 明初和顾于非双双行礼退了出来。 待只剩他二人时，明初有些犯难。她来上清宗也才一年左右，期间大半时间都花在修炼上，少有的几次下山也是有事要办。现在让她领着顾于非在宗内转转，她却不知从何下手。 此刻，她无比想念景溪和王十七，如果有这两个人在，她就不用发愁了。 “顾师兄有想去的地方吗？”她想不到，只能让他自己提出来了。 顾于非一愣，挠了下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笑道：“我随师妹安排。” “......”她还是不要指望他了。 “要不我们就在逐月峰上走走，别的地方我不太熟。”说到这里，明初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身为主人，却对自己宗门不熟悉，还真有些丢脸。 “好”顾于非爽快地点头答应。 明初带着他在灵果园和碧波潭晃了一圈，然后去了摘星崖。此时已近傍晚，二人立在凉亭中，看着云海翻涌，夕阳西下，茫茫天地间仿佛只剩这落日、云海以及天边的彩霞。 明初情随景生，走到亭边取下一片竹叶，放到嘴边轻轻吹起来，乐音清亮，曲调悠扬。顾于非侧靠在亭柱上，环胸眺望着云海，目光深邃，不知所思，周身笼罩着一种冷漠孤绝的气息。 一曲毕，明初张开手掌，任由山风吹走手中的竹叶，看它在风中起起伏伏，上下飘摇，然后消失在玫瑰色的云海中。 此时，顾于非早已变回原来那个羞涩木讷的少年，仿佛刚才的他只是一个错觉。他转过头，脸上微微泛红，低声夸赞道：“这曲子真好听。” 明初淡淡一笑，声音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怀念，“这是我娘亲家乡的曲子，小时候有跟着学过。” “它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明初摇摇头，“我把它叫做水月谣”。这首曲子还是她小时候做噩梦睡不着时，缠着娘亲给她哼的入梦曲。今日若不是因着这景色，心境有所波动，她也不会兴起吹奏这首曲子。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明初抱着小图先出了凉亭，顾于非紧跟在后，与她隔着一两步的距离。 “此次沧澜剑派只有秋庭真君和师兄来参加拍卖会吗？”路上，明初随意捡起个话题。 顾于非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这个话题继续不下去，她索性换了另一个，“听闻沧澜剑派传承久远，更是难得的仙家福地，想必定有一番不一样的景色吧。” 顾于非轻轻地嗯了一声。 “......” 从摘星崖到不言真君洞府，距离不算长，平日里一眨眼的功夫便能赶到，可今日明初却觉得这段路程意外的漫长。一路上，她绞尽脑汁地寻找话题，不让气氛冷清下来，奈何对方是个锯嘴葫芦，你说一句他才回一句。到了最后，她只盼着能尽快赶回去，将身后这块木头丢给他家师尊。 叩响洞门，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仍未有动静。明初估摸着不言真君他们可能不在洞府中，无奈之下，她只得带着他前往逐月峰的客舍安置。 上清宗位列正道八首之一，平日的访客必不会少，因而每峰之上均设有客舍，以供来访的客人居住。只是其他几峰弟子众多，洞府拥挤，客舍也因此被改做了弟子洞府。而逐月峰作为七大峰之一，规模本就不小，再加上如今逐月一脉只剩下他们祖孙三人，山上房屋洞府所余甚多，宗门为避免资源浪费，俱都作为客舍使用。 客舍座落在逐月峰南侧，由数个单独的小院组成，每个小院均是一楼一庭院的标准配置。楼中设有防尘阵法，免去了打扫的工作，即便是立即入住也不会让人觉得脏乱。 明初推开揽月院的院门，脆声道：“今日就暂且委屈师兄在此歇息，若是有何需要，尽可告诉我。“ “此处甚好，多谢师妹。”顾于非红着脸和她致谢。 “师兄不必客气。”明初想想又道，“上清宗最热闹的地方便是明镜台了，如果师兄方便，明日我带你去，可好？” 顾于非不自在地扯着衣袖，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支支吾吾半晌，方才憋出一句：“有劳师妹了。” 话说到这里，明初也不好多做打扰，向他告辞道：“那我就不打扰师兄歇息了。” 顾于非将她送出院门，待她离开后，方才抚平一宿上的褶皱回了小楼，明日吗？他很期待...... 第四十一章 下山 翌日，明初起了个大早，照例去摘星崖上修炼。小图曾告诉过她，黎明时分，日月交接之际，天地间阴阳二气相互融合凝成的紫气，对神识修炼大有裨益。她虽不知此话的真假，但这一年来，按它的建议修炼，紫府中的元神确实在一点一点地长大。 小图趴在她身边，头耷拉在前爪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昨日它贪嘴，一不小心喝过量，睡了一天一夜方才苏醒过来。它还没来得及完全清醒，又被明初提溜出来，跟着修炼。 明初结束最后一个周天，提着小图，将它放到肩膀上，起身回了洞府，今日她还要陪顾于非去明镜台，可不能耽误了。 回到房中，明初稍作清理后，换上了师父给她准备的法衣。 小图趴在床上，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她拾掇。待她整理好，它的眼睛猛然睁大。 不得不说，苏千玺的眼光是极好的。也许是上清宗仙家福地，灵气充沛，短短一年时间，明初的个子拔高了半个头，黑发如墨，皮肤白皙胜雪，弯眉俏眼，眸清如水，鼻梁高挺，虽然脸上还有一些婴儿肥，但已经出落得玉雪俏丽，配上一袭蓝色的法裙，好似换了一个人。 小图跳下床，围着她转来转去。明初奇怪地看着它，问道：“怎么了？” 小图啧啧两声，“原来假小子也可以变小仙女啊。” “......”明初低头看了下自己，她的变化有这么大么？平日为了便于修炼，她都是穿宗门弟子服的。这套衣服，广袖纱衣，于修炼不便，且又是师父特意为她准备的，她一直放着没舍得穿。今日若不是要出门待客，她也不会把它拿出来换上。 “小丫头就该穿得鲜亮些，别整天跟那些假小子似的弄得灰头土脸，太难看了。”小图迈着猫步，昂着脖子老气横秋地说着。 明初浅浅一笑，蹲下身子，戳了戳它的额头，“想学师祖，你还差些火候。” 小图用爪子挠了下她戳过的地方，把头扭到一边，哼哼道：“臭丫头，大爷不和你一般计较。” 明初抓住它的脖子，将它抱在怀里，顺着它的毛，笑道：“小图大爷，再耽搁就该让客人等久了。” 小图轻哼一声，别别扭扭地趴在她的胳膊上，闭着眼睛假寐。明初捉弄了它一番，心情甚好。这一年里，小图跟着王十七混熟后，原本就孩子气的性格变得更加傲娇，她头疼的同时也有着淡淡的喜悦。它在藏书阁待了不知多少年，如今总算不孤独了。 明初出了洞府正打算前往客舍，远远地就看见一只白鹤朝她的方向飞来。她站在原地等候，不一会儿，就见到王十七从白鹤背上落下。 明初笑着迎上前去，招呼着：“十七，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下山玩啊。”王十七接过她手中的小图，笑嘻嘻问道：“小图，好久没见了，有没有想我？” 小图白他一眼，抬了下爪子，算是和他招呼过了。王十七和它相处甚久，早已熟知它的性子，笑呵呵地摸着它的软毛。 明初笑看着他俩的互动，问王十七道：“今日怎么过来了？” “师尊不在，难得有个偷懒的机会，就想叫你一起去山下凑个热闹。”王十七将小图还给她，继续道：“因着拍卖会的关系，这几日山下聚集了不少外派修士，门派为此还特设了擂台，我来之前就和景溪约好了在明镜台汇合。”说到这里，王十七打量了下她，问道：“你是准备出门？” 明初含笑点头，“沧澜剑派的秋庭真君和他的弟子在峰上做客，我奉师祖之命，正要带顾师兄去明镜台看看。” “正好，大家一起去。”王十七不假思索地提了出来。 明初想想觉得可行，她本就不善交际，而顾于非又是个闷葫芦，他俩待一块，指不定又和昨天一样。今日若有景溪和王十七帮衬着，她会轻松许多。 “那你和我一起去客舍接了顾师兄下山吧。” 王十七点头应下，跟在明初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山下的热闹。 二人到时，顾于非正在练剑。今日他换上了一身白色劲装，满头黑发用一顶玉冠整齐地束在头顶，只留些许碎发散落在肩上。 明初给王十七使了个眼色，两人静静地站在门口。 院中，顾于非手持一柄玄色长剑腾转挪移，所到之处剑光闪闪。他的剑势极为迅猛，时而如闪电奔袭，时而如猛虎扑物，起承转换间，灵活自然，毫无滞涩之感。 顾于非注意到他二人，长剑归鞘，迎向他们，歉意道：“月师妹，让你久等了。” 明初浅笑着回他：“我们也是刚到，见师兄在修炼剑术，不好打扰。” “这位就是沧澜剑派的顾师兄吧？”王十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顾于非看向明初，“这位是？” “是我的不是，忘了介绍，这是王家奇，王师弟，也是流云峰紫炎真君座下弟子。”明初面对王十七道：“这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顾于非顾师兄。” 王十七规规矩矩地抱拳行了一礼，“顾师兄，叫我十七就成。” 顾于非回礼，叫了一声：“王师弟。” “沧澜剑派的剑术果然精妙，叫十七大开眼界。”王十七眼中闪烁着精光，明初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好斗的性子又被激了出来。 “师弟过奖了。” “不知师兄可否赐教一二？”王十七眼中战意汹汹，期待地看着他。 顾于非一愣，他还从未见过刚认识就邀战的人。明初也没料到王十七会直接向顾于非提出挑战，回过神后，不赞同地看着他，“十七，顾师兄是客人，不可无礼。” “无妨，月师妹。”顾于非淡然一笑，安抚住她，而后转向王十七商量道：“今日与月师妹有约，日后找个时间我俩再行切磋，王师弟以为如何？” “顾师兄够爽快，你这个朋友，我交了。”王十七一口应下，没再纠缠。 明初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王十七脑袋犯抽，非得揪着顾于非讨教一番。“走吧，景溪还在等着我们呢。” 第四十二章 消息 明镜台，景溪百无聊赖地守在交易楼前，她一大早就接到了王十七的传信，说是约了明初，三人一起聚聚。等她兴冲冲地赶到约定地点，守了半晌，也没见到他的人影，她都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王十七的恶作剧？ 景溪烦躁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心里把王十七骂了个狗血淋头。若不是明初要来，她岂会在这里傻等半天。说起来，她和明初也有大半年没见过面了。虽然同在一宗，但逐月峰和清泉峰之间的距离却算不得近，他们还未筑基，不能御剑飞行，即使有白鹤代步，来来往往也多有不便。一年的时间里，除了平日的传音问候，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位师妹，你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一名交易楼的守卫终于看不下去，出声问道。她都在这里转悠半天了，既不进去也不走开，这算怎么回事？ 景溪闻言，抬起头四处张望，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守卫弟子板着脸，点了下头。景溪这才意识到自己挡道了，讪讪一笑，边说边让到了一旁，“对不起，走神了。” 守卫弟子面无表情地走回去，继续守在门口。景溪在心中忍不住扎王十七的小人，嘴里不知不觉就嘀咕了出来：“叫你迟到，叫你迟到......” “你在嘀咕什么呢？”王十七环胸仰视着景溪，“不会说我坏话吧？” 景溪看着王十七，火气噌地一下冒了出来，拽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王胖子，你敢让本姑娘等这么久。” “放......你放手。”王十七被勒得满脸通红，使劲拍掉她的爪子，“再不放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小爷我不打女人，不代表我怕你。” 此时，交易楼前人来人往，听见这边的动静，俱都把目光集中过来。景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几口气，维持住形象，“明初呢？你不是说去接她吗？” 王十七理好衣衫，向围观人群那边瞟了一眼。景溪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月明初。她兴奋地跳过去，拉着月明初左看右瞧，惊叹道：“明初，你长高了，也变漂亮了。” “你也是。”明初任她拉着，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景溪年长她三岁，正是发育的时期，个子像抽了芽的柳条一般长得飞快，如今已有了少女的模样。 “你呀，就知道闷头修炼，也不知道出来走动走动，我都有半年多没见过你了。”景溪戳着她的额头，佯装不满地埋怨她。 “师父闭关了，我要更加自律才是......”明初话未说完，就被她给打断了，“我知道，你们这一脉都是修炼狂人，我等凡夫俗子不能体会。”边说还边做出一副不可企及的样子。 明初忍俊不禁，心里暖暖的，即便外形再如何改变，景溪仍是原来的景溪。 “你俩要无视我们到什么时候？”王十七走过来，不满地看了她二人一眼。 景溪故作不理，依旧拉着明初有说有笑。 “忘了介绍，这位是沧澜剑派的顾于非顾师兄”，明初指着身旁的顾于非和景溪引见道。 先前见了明初，一时高兴没注意到她身旁还有其他人，想到自己刚刚的举止，景溪脸上一红，而后恢复平静，大方地行了一礼，“顾师兄，我叫景溪。” 顾于非还了一礼，木然道：“景师妹。” 景溪从他身上收回注意力，拉着明初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滔滔不绝地给她讲着：“还有两日，拍卖会就开始了。这几日，来宗门的人是越来越多，连山下的城池都住满了人。” “不是说只有金丹期及以上修为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吗？”明初不解地问道，难道修真界中的高阶修士已经遍地都是了吗？ “当然不是，这些人中有大半只是筑基和练气期的修士。”说到这里，景溪停了一下，“每次拍卖会时，山下的邺城都会开放易市。宗门拍卖会的入场权限太高，低阶修士参与不进来，但易市上的东西天南海北的都有，只要有灵石就能买到，足够吸引这部分人了。” “这么说来，拍卖会针对的是高阶修士，而易市照顾的则是低阶修士？”明初忍不住佩服起经世堂长老的揽钱本事。 “不全是，易市上藏龙卧虎，没准就碰上个金丹修士呢？”景溪左右看看，低头小声说道：“我听说，这次来人太多，宗门临时设了限制，只有拿到邀请函的高阶修士才能参加拍卖会。如今，外面黑市上的请柬已经炒到了一万灵石一张的价格。” 王十七走在景溪身侧，少见地没有插嘴。他入门也有一年的时间，虽不像明初那样整日待在山上修炼，但人脉方面比之景溪还是不足，这些小道消息他也是头一次听说。 顾于非和明初对视一眼，两人心知肚明，这事恐怕没有景溪说的那么简单。 景溪对着王十七招招手，神神秘秘地提议道：“宗门早就看腻了，我们去邺城逛逛如何？” 王十七的眼睛一亮，他还没去过邺城呢。 “不行”，明初当即驳回了她的提议，这次下山她明显感觉到，宗门防守变得外松内紧，联想到昨日秋庭真君的提醒，这个时候出宗，太过危险。 “为什么？”景溪放开明初，满脸探究。 明初迟疑了下，如果将魔道觊觎复元果的消息泄露出去，必会引起低阶弟子恐慌。所以她临时找了个说辞：“如今宗门事务繁多，我们修为不足，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话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这个说辞太敷衍了。果不其然，就听见景溪不以为然地道：“无事，邺城是上清宗的附属城池，有经世堂派驻的巡守弟子管理，来去也不过半天的路程，咱们快去快回，明天就能赶回来。” “我也觉得景溪说的可行。”王十七紧跟着附和她。 “那也不行。”明初还是断然拒绝。 (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出宗 见明初这边说不通，王十七眼珠一转，看向顾于非，问道：“顾师兄，你初来上清宗，还没去过邺城吧？不如趁此机会，我们结伴同行？” 明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鬼精着。顾于非是客人，只要他应承下来，她也不好推拒回去。 见这情形，景溪心下一转，也顺着王十七的话，征询起顾于非的意见，“顾师兄，难得遇上这种机会，你不想去看看吗？” 顾于非望了眼一脸不赞同的明初，又看了下满眼期待的景溪二人，为难道：“还是听月师妹的吧。” 王十七撇撇嘴，和景溪视线交错，丢给她一个眼色，他们不去，他还不会自己去么？ 景溪意会，对他悄悄眨巴了下眼睛。不得不说，在这件事上，平日见面就吵的两人竟然出奇地默契。 他们自以为已经隐藏得很好了，却不知明初深谙两人的脾性，稍一琢磨，就明白了他俩打着什么算盘。 明初无奈地叹了口气，景溪个性跳脱，王十七又是小孩心性，放他们两个结伴出门，她实在放心不下，“罢了，罢了，我就陪你们走一趟。” 见她松口，景溪直接给了她一个熊抱，惊喜地叫出声：“明初，你真好。” 王十七站在一旁，眼睛里满是计谋得逞的窃喜。他早就料到，直接让明初和他们一起去，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如果让她认为他和景溪准备偷偷溜去，她必定要跟去看着他俩，才会放心。 顾于非沉默地看着眼前三人，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浅笑。 明初挣开景溪的怀抱，板着脸，严肃地说道：“事先说好了，出宗门以后，一切都要听我的。” 景溪与王十七忙不迭的点头应下，先答应下来，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免得她临时反悔。 交代好景溪和王十七后，明初对着顾于非歉意一笑，道：“顾师兄，我......”她还真有些难以启齿，作为主人，却把客人撂在一边，搁哪里也说不过去。只是王十七和景溪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能不管。 “无妨，我也随你们去见识下吧。”顾于非呆呆地露齿一笑。 明初心下稍安，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笑容。虽然他为人木讷了点，但这份体贴着实让人心暖。 如此一来，四人小分队就此成立。景溪闻风便是雨，拉着明初就往山门的方向走去。 明初止住她，问道：“我们就这样出去？” 景溪微微愣住，随后明白过来，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枚令牌递给她，笑嘻嘻地说道：“这样总可以了吧？” 王十七凑过来拿走令牌，瞪着她：“原来你早有准备，竟然连出宗的令牌都准备好了。” 景溪斜挑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明初突然觉得头痛起来，原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却不知她早有准备，今日就算没有他们三人，估计她也打定了主意混出宗去吧。 王十七崇拜地看着她，“说说，这令牌怎么弄到手的？” 上清宗有规定，门内弟子若要外出，须得在执事殿报备，领取宗门令牌后，方能出行。 “山人自有妙计。”景溪得意洋洋地卖着关子，故意吊着王十七等他追问。 顾于非站在明初身侧，欲言又止。 明初淡淡一笑，回头看他，安抚道：“师兄想说什么，我都知晓。” “小心”，顾于非咽回想说的话，只吐出这两个字。 “你也是。” “我们走吧”，前方，王十七和景溪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明初招呼过顾于非后，抬脚追了上去。 上清宗盘踞太白山脉几十万年，门下附属城池众多，邺城因其紧邻宗门，而顺理成章地被默认为众城之首。 邺城内，景溪和王十二一入城门，就和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拉都拉不回去。明初阻止几次未果，只能任由他们去了。 “你不去看看？”听到耳边的问话，明初有些惊讶。她缓缓地摇了下头，笑着回他：“以后有机会。”今日她的任务就是看好景溪和王十七，不让他们在这当口出岔子。 顾于非环胸抱剑，淡淡地应了一声。 “师兄有需要的东西吗？”难得他主动说一次话，明初赶紧接住。小图常说她闷，但和顾于非比起来，她的话算是很多了。 “我有它就够了”，顾于非动了下手中的长剑，惜字如金地吐出六个字。 “......”明初噎住，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了。 这时，景溪跑了回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兴高采烈地说道：“明初，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见她如此兴奋，明初也忍不住好奇起来，“是什么？” “你跟我来。”说完，就拽着明初往来时的方向走去。顾于非叫回王十七，也跟了上去。 “你说的就这个？”明初半晌无语，她这么高兴，居然就为了一只狐狸？ “你再仔细看看。”景溪一个劲儿地扯着她。 明初还从未见过她这么执着的样子，不由慎重起来。眼前的地摊上摆放着一只笼子，里面蜷缩着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幼崽，看样子才两三个月大，应该是还未断奶就被人捕获了。 也许是刚离开母亲，受了惊吓，小狐狸的眼睛里尽是惶恐。看到有陌生人靠近，小狐狸本能地团紧了身体。明初和它对视，终于在它眼睛里发现了异样，明初大吃一惊，霍地抬头看向景溪，“这是？” 景溪肯定地点点头，明初舒出一口气，终于明白她为何如此兴奋了。这只小狐狸正是难得一见的异兽重目雪灵兽。这种异兽只生活在极北冰原，极难捕捉，且它的幼崽和普通灵狐相似，一般很难辨认出来。若不是刚才从它的眼睛中隐隐看到了双瞳，她也不能辨认出来。 摊主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筑基修士，明初站直身体，先行一礼，代替景溪问他：“前辈，不知这只灵狐售价几何？” 筑基修士抬头打量了她二人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一千灵石，不议价，要就交钱拿货，不要就去别家。” (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还价 顾于非二人赶到时，正好听见了中年修士的话。王十七瞪圆双眼，愤怒道：“你这是抢劫，一只成年灵狐最多才五十块下品灵石，这只灵狐幼崽就翻了整整二十番的价格。” 明初心下一沉，和景溪对视一眼，知道这是个识货的，扯了下王十七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言。 景溪上前一步，挡住王十七，赔了一礼，道：“我家师弟性格有些急躁，还请前辈见谅。这幼崽我是诚心想要，只是这价格确实有些高了。” 中年修士摆摆手，他还不会和一个六岁孩童计较，“我说了，不议价，要就拿走，不要就另寻他处。”说完，就闭目养神，一副懒得和他们理论的样子 这话说得有些不客气。景溪的脾气不比王十七好到哪里去，被他一激，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不过人家是物主，不能得罪狠了，否则就算给了灵石人家也不会愿意卖给他们。 想到这里，景溪强忍着没发作，一甩衣袖，气呼呼地被明初拉到了身后。 明初心里暗叹一口气，认命地上前继续讲价：“前辈，您也是从小弟子过来的，应当了解低阶弟子的不易，这笔钱对我们来说，数目着实不小。再说，这灵兽随前辈一路奔波到此却只是略微受惊，并没有经受其他伤害，想必前辈对它多有照顾。我虽不知前辈为何不自己将它养大，但前辈守在这，也是想帮它寻得一位良主吧。我这位朋友对它是真心喜爱，前辈何不放手成全此桩美事。” “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中年修士睁开眼睛，语气不似先前那般僵硬，“小丫头，对我打感情牌没用。如你所说，你朋友是真心喜爱它，那为何一千块灵石都不肯出呢？” 中年修士打量了他们四人一眼，似笑非笑地接着道：“你也莫想欺我。这灵兽是何品种，你我心知肚明。我虽修为不高，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你们四人想必出自大宗门或是世家大族吧，区区一千下品灵石，对你们来说也并非难事。” “先前有所隐瞒，是晚辈的不是。”明初行了一礼，自报身份，“我叫月明初，这是我的同门师兄妹，我等乃是上清宗新晋弟子。” “这是想以势压人？”中年修士直盯着她，放出筑基修士的威严。 明初皱了下眉，然后微微一笑，说道：“前辈误会了，晚辈自报家门，是想与前辈套个交情。” 中年修士收回威压，审视着她，然后才问道：“你才练气，我却已是筑基修士，这交情如何套？” 明初挺直脊背，身上的气息骤然一变，多了份凌云的傲气。她道：“前辈可曾听过两句古话？” 没等他回答，明初接着说：“一句是‘莫欺少年穷’，另一句是‘山不转水转’。” “何解”？ 明初柔和一笑，身上的傲气不减，反问他：“前辈怎知，我等日后不可成就金丹、元婴乃至化神？又如何得知您不会有需要我们相助的一天？今日退一步换一个可期的未来，值否？” 接连的三个问题让中年修士开始正视起她来，眼前这丫头看似平平无奇，实如宝剑出鞘，不掩锋芒。 明初坚定不移地与他对视，刚才所说的话，句句出自她的肺腑，并非一时的妄言。 中年修士见她直面自己而分毫不让，内心有些动摇了，或许真有那么一丝可能……. 王十七目瞪口呆地看着明初，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他急需找个人确定，转头看向景溪，却见她双手交握，一脸崇拜地看着明初，脸上只差写上帅呆了三个字。 顾于非垂下眼睑，目光幽深难测，这样的月明初让他震惊之外又多了丝难言的喜悦。 明初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三个人的表情，只眼也不眨地紧盯着中年修士。 “好，今日我就交了你这小友。”中年修士神情缓和下来，目露赞赏地看着明初，拉长声音：“不过……” 景溪和王十七放下一半的心紧跟着提起来，只听他道：“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这只灵兽五百灵石卖给你们了。” 景溪悬着的心放回肚中，上前交付了灵石，将重目雪灵兽抱入怀中。明初对着中年修士再行一礼，问道：“敢问前辈名讳是？” 中年修士朗声大笑，看着她道：“名字不过是一个称谓罢了，小丫头，我等你相助我的那天。”说罢，中年修士起身大步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他的笑声回旋在原地。 “这人不简单”，顾于非在明初的耳边轻声说道。明初点点头，她也意识到了。 “明初，谢谢你。”景溪抱着重目雪灵兽爱不释手，今日若不是明初帮忙，她可能就与它无缘了。 “你我何必言谢。”明初莞尔一笑，“天色已晚，夜里赶路不安全，我们找个地方住下，明日再回去吧。” “今日我请你们吃大餐。”景溪抱着雪灵兽，笑得眉眼弯弯。 王十七一听大餐两字，眼睛都绿了，直催着景溪赶紧带路。 景溪此行收获颇丰，心情极好，看王十七也觉得比以前顺眼多了。 王十七小孩心性一起，时不时地想去碰一下雪灵兽。景溪的心神全放在重目雪灵兽身上，自然是左拦右挡，不让他得逞。明初看着二人乐此不疲地重复着如此幼稚的举动，不自禁地嘴角上翘，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今日你很不错。” 明初转头回他一笑，轻声道：“多谢。” 顾于非一呆，被她的笑容晃了眼，耳边似乎还回旋着她的声音。 待他回过神时，明初早已追上了王十七二人。夕阳下，三个人影被无限拉长，在这喧闹的城池中，染上了一抹俗世温暖。多年以后，顾于非才知道此刻的画面是他永不能忘却的回忆。 四人到邺城最大的酒楼饱餐一顿后，住宿的问题难住了他们。原本上清宗外出办事的弟子是可以在城内分院处歇息，但他们四人是偷偷摸摸混出来的，没有经执事殿报备，自然不享有这个权限。 第四十五章 借宿 明初他们找遍了全城，也没找到住的地方。因为易市和拍卖会的关系，城中客栈人满为患，根本没有空余的房间。 “难道我们要露宿街头了吗？”王十七扯着头发叫道。景溪一脸苦色，眼下的情形她也没有考虑到，马上就要宵禁了，若是被城卫队抓住，捅到师尊那里，接下来的两年她就等着被禁闭吧。还有明初他们，这主意是她提的，不能连累他们一起被罚。 “你想想，城中除了客栈和分院还有其他地方可以借住吗？”明初安抚着她的情绪。 景溪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城主府，随后又被她摇头否决掉。他们偷跑出来，本就违反了门规，若是去了城主府，那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想到了吗？”明初轻声问道。 景溪正要摇头，突然看见了一旁充当木头人的顾于非，心中一转，欣喜道：“有了。” 明初和王十七随她看去，满脸不解。 “各大门派在邺城中都有驿馆，沧澜剑宗也不例外，顾师兄，我说的对吧？”景溪两眼闪着精光看着他。 顾于非愣了会儿，景溪不说他还真想不起来。注意到三人期待的目光，他轻轻点了下头。 得到准确的答案，三人好一阵欢喜，景溪紧接着问他：“顾师兄，你知道沧澜剑宗的驿馆在哪里吗？” 顾于非皱着眉思索了下，方才说道：“出门前，掌事师兄有提过。” “我们是要去沧澜剑宗的驿馆借宿吗？”王十七听他们说了这么多，终于得出结论。 “不然呢？”景溪耸耸肩，“你有其他办法吗？” “......” “我们这样去，会不会给师兄带来不便？”明初担心地问道，今晚不用露宿，她自然高兴，但她不愿给顾于非添麻烦。 “无妨。”顾于非面无表情地回道。 景溪走到明初身边，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嘻嘻地说着：“放心吧，明初。沧澜剑派与上清宗关系甚好，咱们去借宿不成问题的，再说，不是还有顾师兄在吗。” 明初瞅了她一眼，叹息一声，“这里是邺城，本就离宗门不远，我们几个上清宗弟子不到宗门分院歇息，反倒借宿在沧澜剑宗驿馆，这不是很反常吗？” 景溪愣住，这个问题她倒没考虑到，“那该怎么办？”她哭丧着脸说道：“我不想回去被师尊责骂。” 气氛一阵低迷，顾于非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三人未穿宗门弟子服，到时以我朋友的身份入住便可。 三人互相打量一番，明初这才发现，除了自己，景溪和王十七二人也都是穿的常服，如果不自报身份，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上清宗弟子。 景溪呼出一口气，暗自庆幸，还好她今日为了方便，出门前换了常服。 王十七万事不操心，大咧咧地说道：“咱们在这里耽搁了半晌，再待下去，就该去城卫处报到了。” 经他提醒，景溪二人这才留意到离宵禁只有半个时辰，不再耽搁，催着顾于非领他们前去驿馆。 此时夜色已深，只有一轮弯月清冷冷地挂在空中。明初四人急着赶路，未曾注意到墙角处的月光有了一丝波动。 紧赶慢赶，四人总算赶在宵禁前到达了驿馆。 看着眼前的小院，景溪合上张大的嘴巴，问顾于非：“师兄，你没领错路吧？” 顾于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虽未来过，但这里确实是沧澜剑宗驿馆没错。 明初拐了她一肘子，笑道：“师兄，我们进去吧。” 顾于非领先一步进了大门，明初紧随其后，王十七和景溪落后半步。 “没想到，沧澜剑派在邺城的驿馆竟是一座赌坊。”景溪对着王十七感叹。 “确实挺稀奇的”，王十七瞄了顾于非一眼，而后和景溪窃窃私语：“都说剑修最穷，沧澜剑派一门剑修，不是应该更穷吗？怎么还会有钱开赌坊？” “你听谁说的？” “师兄们都说，剑修虽然善战，但又穷又苦，是个人都不愿意修剑，不如炼器来得富裕轻松。” 景溪挑眉，等他继续说下去。王十七一股脑地吐出来：“听说沧澜剑派的剑修穷得丹药都买不起，受伤了也只能靠自愈，宗门为了给弟子准备飞剑，连山上的灵植都收刮干净换了灵石。” 景溪越听越好笑，“还有呢？” 王十七嘿嘿一笑，鬼头鬼脑地道：“还有就是，全派上下，清一色的男人，连只母蚊子都找不到。” 明初在前走着，听他俩越说越不像样，忍不住咳嗽一声。大家都是修仙之人，耳力不差，谁听不见他们的低语。 王十七被她吓了一跳，立马噤声，改和景溪挤眉弄眼。 明初管不住他们，只能上前一步和顾于非并肩而行，和他边走边聊，掩去后面两人的声音，“顾师兄，今日辛苦你了，陪着他们一起胡闹。” 顾于非看了她一眼，转头盯着前路，淡淡道：“他们很有趣。” 明初怔了一下，而后失笑，快步跟了上去。 四人刚进院里，就有弟子迎出来，顾于非和他见礼后，递上自己的宗门玉牌。弟子接过玉牌，引着他们在屋内坐下，转身去寻驿馆掌事。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名身穿灰衣的老年修士走了进来。四人起身见礼，老修士笑着招呼他们坐下。 “顾师弟，不知这几位是？”老修士转向顾于非问道。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此番前来是想在驿馆借住一晚。”顾于非直接道明来意。 老修士见他没有提及明初三人身份，也不在意，只笑着道：“既然是顾师弟的朋友，尽管住下便是。”说完，便吩咐弟子去准备客房。 “许久未回宗门，今日得见师弟，甚为亲切，不知师弟来此，可是为了游历？”老修士淡笑着问道。 “此次是随师尊一起来的，现下师尊正在上清宗做客。” “原来如此“，老修士颔首，转而见前去安排客房的弟子回来，他见机结束话题，“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多打扰你们休息了。” “多谢师兄。”顾于非抱拳致谢，明初三人也纷纷起身告辞。 老修士笑着摆摆手，吩咐弟子：“你带师弟和小友们下去歇息。” 弟子躬身领命，带着他们去了客房。 （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跟踪 次日，明初四人早早辞别了驿馆掌事，不作耽搁，径直出了邺城。 一路上，景溪抱着重目雪灵兽在前领路，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她今日心情甚好，经过一夜相处，雪灵兽不仅振作了精神，还认了她为主。此次邺城之行，获益最大的便数她了。 王十七数次拨开身前的杂草，满脸不耐地叫住她：“这就是你说的近路？” 景溪回头眨巴了下眼睛，“怎么，你有问题？” 王十七努了下嘴，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这条小道杂草丛生，不似有人走过，且不知前路凶险与否，我们还是倒回去走官道吧。”明初走到景溪身边，提议道。 “这条路不会有问题的”，景溪看着她肯定地说：“此路只有我宗弟子才知道，过了前面那座山坡，就可以回归官道，再往前行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回到宗门，比起走官道，快了一半的时间。” “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明初捂着胸口，有些担忧地说着。从出城开始，她就一直背心发凉，老感觉有人跟着他们。 “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听她这样说，景溪也认真起来。明初一直比她稳重，不会无故说出这话。 明初掐掉手中的草根，肃声道：“小心无大碍，咱们还是尽快走官道稳妥。” 景溪点点头，转身加快了速度赶路。 顾于非走过来，与她并肩而行，低头道：“你的感觉没错，的确有人跟踪我们。” 明初的神经紧绷起来，和他对视一眼，“能确定有多少人吗？” 他抬手比了个三。明初眉头紧锁，目视前方，问他：“是魔道？” 顾于非轻轻摇了下头，他也辨不清楚，“先不要告诉他们，假装没发现，此处地形狭窄，不适合斗法，等到了山坡再说。” 明初应下，面色平静自若，只是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快了。 百米之外，三名修士紧跟在后。“要不要动手？”其中一名身形瘦弱的男修出声询问。 旁边的彪形大汉抬手制止他，眯眼看着远去的明初四人，回道：“先不急，看看再说。” “几个小崽子，用得着如此谨慎。”另一名黄衫修士从树上跃下，不以为然地说道。 彪形大汉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小心使得万年船。”随后问瘦弱男修，“老三呢？” “不知道，他的速度快，赶到前面去了吧。” “跟上去。”彪型大汉抬手下了指令。 “怎么样？”明初边走边留意着身后。 顾于非的声音清冷冷地传过来，“跟上来了。” 明初低应一声，快走几步，唤住景溪和王十七，边说边和他们使眼色，“走了这么久，咱们歇会儿吧。” 景溪瞬间明了，胸腔里的心跳一阵快过一阵，面上强作镇定，笑道：“地下脏，那里有块大石，咱们过去坐吧。”边说边拉着明初，在她手心里写下“几人”。明初回写一个三字，景溪用力一握以示知晓。 王十七的眼珠一溜，缩到顾于非身边，抱怨道：“女孩子，就是麻烦。” 顾于非看他一眼后收回目光，抱着剑走到石边，王十七不情不愿地跟了过去。 四人还未坐下，就听见了一阵呼救声。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红衣女子跌跌撞撞地跑出树林。 明初冷眼旁观，警惕地盯着她。那女子看见她们，仿似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奔了过来。许是跑得太快，不小心绊倒了裙角，女子狼狈地跌倒在地。 见她摔倒，王十七扭头问道：“我们不帮她么？”景溪白他一眼，转头看向一边。 王十七看向明初，见她摇头，他愤怒了，“没想到你们这样冷血，不帮忙就算了，还在一边看戏。你们不帮，我帮。”说完，就迈着小短腿走向红衣女子。 景溪被他吼得一愣，回过神来指着他大骂：“王胖子，谁才是你的师兄师姐，你知道那女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竟然为了她指责我们无情。” 王十七回头横了她一眼，回骂道：“我早看你不顺眼了，若不是因为明初，你当我愿意和你一路？” 景溪气得脸都红了，怒瞪着他：“王胖子，我和你绝交。” “绝交就绝交，我不稀罕。” 明初见她俩越闹越厉害，脸色沉了下来，看着王十七，厉喝道：“十七，别胡闹，回来。” “我就不，自从认识了景溪，你就疏远了我，明初，你忘了我们才是一起从祁连城来宗门拜师的朋友吗？“王十七停下脚步，指责明初的偏心。 明初脸色黯淡下来，叹了口气，“十七，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你和景溪在我心中的分量是一样的。” “是吗？那为何我和她都看上了雪灵兽，你却帮着她买下，而劝我放手。”王十七满脸愤慨地指着景溪怀中的灵兽质问她。 “我说过，日后我定会找一只更好的给你......” “我不信”，王十七厉声打断她，“今日我算看清了你们，从现在起，我王十七没有你们这样的朋友。” “十七......” “明初，我们别管他了，既然他认定了我们冷血无情，想要分道扬镳，我们又何需继续挽留他。”景溪拉着明初，不让她去追王十七。 顾于非静站一旁，握紧了长剑，皱眉看着王十七，冷然道：“十七，你想好了。” 王十七身形一顿，吸吸鼻子，问道：“顾师兄，你也选择了她们，是吧？” 顾于非沉默不语。王十七抹去颊边的眼泪，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他低下身子，蹲在红衣女子身前，轻声问道：“红衣姐姐，你能站起来吗？” 红衣女子揉了揉发痛的膝盖，轻轻嗯了一声。王十七伸手扶她起来，哽咽道：“红衣姐姐，我扶你到那边休息吧，我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 “对不起，是我的缘故才害你和师兄师姐闹矛盾。”红衣女子的声音中充满了愧疚。 王十七摇摇头，伤心地说：“不关你的事。” “你还是回去和他们道个歉吧，我相信你的师兄师姐也是在乎你的。”红衣女子柔声劝道。 “你别劝我了，等我把你送回去，我就自己回宗门。”王十七低着头，强忍住哭意。 第四十七章 应对 红衣女子叹息一声，不再劝说他。 “红衣姐姐，你怎会独自一人来此？”王十七调整好情绪，顺手拔下身旁的杂草摆弄着。 “我叫三娘，住在邺城，这次出门是要进山采药，不想会遇到疾风狼，逃跑间迷失了方向，就来了这里。”说到身陷险境，三娘满面惊恐，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王十七拍拍她的肩膀，安抚她：“三娘姐姐，你放心，我会安全护送你回家的。” “谢谢你”，三娘感激地笑笑。 王十七丢掉手中的杂草，抱着膝盖，闷闷地说：“反正也只有我一个人了。” 三娘愣了一下，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远处，随后跟来的三名修士掩在草丛中观察着形势。黄衫修士斜倚在树干上，嘴里叼着草根，看得津津有味：“老三平日里跟个娘娘腔似的，没想到扮回女装，倒能糊弄得几个小崽子窝里反。“转眼瞧见一旁面无表情的彪型大汉，他问：”老大，还不动手吗？你也看见了，这几个小崽子不足为虑。“ “你当他们真没察觉吗？”彪型汉子斜睨他一眼，转回头平静地说道：“混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长进。” 黄衫修士站直身体，当下就要反驳，被瘦弱修士拦住，“大哥，老四虽然莽撞了些，但他说的不错。不管他们是否在做戏，只要老三辖制住了那个小胖子，不怕另外三人不投鼠忌器。再者此处离官道不远，若不动手，后面就更不好下手了。“ “二哥说得对，名门大派的弟子多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他们四人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练气七层，而你已是练气九层，何需如此谨慎。”黄衫修士按下心中的不忿，附和着瘦弱修士的话。 彪型大汉眼色微沉，他顾虑得不是那几个名门弟子，反是他们四人，表面和气，心下却各有计较。如今老二和老四背着他串通一气，老三又最为油滑，他越来越压制不住他们了。想到此处，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不如趁此机会...... 瘦弱修士和黄衫修士互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 “明初，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景溪靠近她，侧头耳语道。 明初面沉若水，他们估错了人数，原以为是三个人，没想到还有一人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观其气息，眼前的红衣女子看似凡人，但她断定此人与身后之人必是一伙。 “顾师兄，你怎么看？”明初没有回答景溪，而是征询起顾于非的看法。 “我看不出她的修为。“ “我们来此时，并未发现林中有人，说明她极善于隐匿气息。”明初看了一眼红衣女子，转头说出自己的判断，“此人要么修为极高，要么有隐匿气息的法宝。” “我能察觉到身后三人中有一人的修为在我之上，另外两人与我相当。” 景溪脸色一白，顾于非是他们四人中修为最高的，已达练气七层，而明初才练气六层，她和王十七更不用说，都是最近才突破练气五层。 明初心下一沉，若顾于非的判断没错，这次还真是遇上了大麻烦。 “明初，我们还是发求救信息吧。”景溪轻轻扯了下明初的袖子，她现在已经顾不上是否会被惩罚，只愿这次能平安回到宗门。 “来不及”，明初摇摇头，苦笑一声“我们偷溜出宗，师祖他们未必会留意到，即使发现，也不会想到我们走的是这条路。” 景溪松开她的衣袖，面白若纸，“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吗？” “不，求救信息一定要发”，明初看向坡下，“为今之计只有拖延下去。” 最初的慌乱过后，景溪安定下来。人到绝处总能激发出无限的潜力，她好歹是通过炼心镜试炼，拜入了元婴真君门下的人，心性自是不会差。她深吸一口气，分析着眼前的形势：“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形势于我们不利，不如引蛇出洞，与他们周旋。” 明初看了她一眼，心下松了一口气。原本她还担心她未曾遇过这种险境，难免会有些惊慌失措，现在看来，比她预料中要镇静许多。 “你说的不错，这样僵持下去，不知对方意图如何，反倒束缚了我们的手脚，不如先行叫破他们的行踪，掌握主动权。”明初思索了一会儿，方才看向顾于非，问道：“顾师兄，你觉得如何？” 顾于非摩挲着手中的长剑，淡淡道：“我没有异议。待会儿动手，我会拖住修为最高的那人，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那十七怎么办？他还在那个女人身边。”景溪担忧地问道。 明初淡然一笑，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十七机敏，他敢去她身边，自是有把握全身而退，我们不用顾虑他。” “你对他倒是很有信心。”景溪放下心中的大石，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明初笑而不语，不是她对他有信心，而是她深知王十七的秉性，自她认识他以来，就从未见他吃过亏。 “可是，该怎么放出信号呢？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下，贸然动作，只会让他们更快动手。”景溪疑惑地看向顾于非二人。 明初偏头示意王十七，“已经通知了。”景溪瞪大眼睛，他什么时候做的，她怎么没发现。 明初没在多说，她和王十七一路同行拜师，路上无聊时曾笑闹着弄出一套暗语，就在刚才，王十七便用暗语告知了她。 景溪脑筋一转，便明白过来。比起王十七，对方的注意力更多是集中在他们三人身上，这件事让他来做显然更容易被对方忽视。 王十七还在扮演着闹别扭的小师弟，无意间，瞟到明初的手语。他低下头，遮住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心里想着怎么撤回明初他们那边。 “三娘姐姐，你的膝盖还疼吗？”王十七关心地问道。 “已经不碍事了。”三娘忍着痛意微笑道。 “我这里有一瓶白玉膏，对外伤很有疗效，我给你敷上吧。”王十七掏出一个玉瓶，递给三娘。 三娘赶忙拒绝，眼前这小子看着无害，但她怎敢收下他的东西。 王十七硬塞给她，然后站起身，离她三丈远，气呼呼地叉腰道：“你不收下，我就不送你回家了。” 第四十八章 引蛇出洞 三娘条件反射地要将玉瓶丢出去，但做戏做全套，为防他逃出手掌心，她只得假意将玉瓶收下，然后招手叫他过去，“我收下还不成么，快过来。” 王十七放下叉腰的手，笑眯着眼，嘟囔道：“这才对嘛。” 见他走过来，三娘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很纳闷，老大他们已经到了，为何还不动手？ 王十七在她两丈外停住，上下打量着她。三娘赶紧丢掉心中的疑惑，柔声问道：“怎么了？” 王十七面露沮丧，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出来：“三娘姐姐，我个子太矮了，背不动你。” “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走”，三娘舒出一口气。 “不行”，王十七固执地摇头，随后灵光一闪，欣喜道：“有了，三娘姐姐，你等我，我去树林里给你找根拐杖。” “不用了，那里危险......”她还没来得及阻止，王十七就跑进了树林。 三娘恼怒地皱紧了眉头，他竟然被一个小崽子给耍了，正打算追过去，就见王十七又跑了出来，边跑还边叫着救命。她定睛看去，瞳孔放大，这小子竟然惹出了一群疾风狼。 王十七眼珠一转，向着她跑过来。三娘脸色骤变，忙叫出声来，“别过来。”话后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方才补救道：“我.....我受伤了。” 王十七好似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转了方向，向明初他们跑去。三娘趁机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打算退回到老大那边，好坐收渔利。不料疾风狼却转了道，向着她的方向追来。 王十七站在明初他们身边，看着被疾风狼追得到处乱窜的三娘，笑得前仰后合。 情势急转，景溪傻眼了，戳了下王十七，问道：“你做了什么？它们怎么不追你了？” 王十七瞅她一眼，故意卖着关子不说。景溪恨得想挠破他的脸，撸了袖子就准备扑上去。王十七见势不妙，赶紧止住她，“别动，我还有事没做呢？” 景溪应声停下，瞪着他：“快说。”王十七撇撇嘴，不理她，从储物袋中拿出阵盘，放在巨石上，然后又取出八面阵旗递给三人，“把这八面阵旗按阴阳八卦方位分插在巨石周围。” 明初三人接过阵旗，按他的指挥布置好阵旗，王十七拿出数百块灵石，放到阵盘中，瞬间阵法启动，将巨石笼罩在内。 “好了，咱们坐下看戏吧。”王十七乐呵呵地坐在巨石上，伸直双腿，优哉游哉地看着满场蹦跶的三娘。 明初很是无语，他们三人在这边商议半天，已经做好了血战的准备，哪儿想就这样被他轻松搞定了。 顾于非面无表情，跟着王十七盘膝坐在石头上，闭目调息。眼下他们虽然用阵法扳回了一局，但同时也困住了自己。若想回宗，还是需要解决掉阵外的敌人和妖兽才行。 “这就解决了？“景溪不可置信，她已经准备好了恶战一场。 王十七摸着鼻子，慢悠悠地说道：“灵石用完前，咱们是安全的。” “你还有多少灵石？能支撑多久？” “一个时辰左右。” 闻言，景溪立刻翻起了自己的储物袋，然后苦着脸道：“我这边灵石都花光了，明初，你和顾师兄还有多少？” 明初摇摇头，她身上也就一百左右的灵石，以这阵法的消耗速度，最多撑一盏茶的时间。顾于非直接将储物袋递给她，景溪抓过去，数了下，脸色更加难看，都说剑修穷，还真不是谣言，他好歹是元婴真君的弟子，身上居然才几十块灵石。 “好了，咱们也不能指着阵法和宗门援救，还是调息到最佳状态，面对接下来的战斗为宜。”明初想得很清楚，阵法和妖兽只能打乱对方的安排，并不能拖到宗门救援的到来，求人不如求己，最终还是只能靠他们自己。 见明初和顾于非都在全力恢复状态，就连王十七也做好了战斗准备，景溪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打坐调息。她并非惧怕，只是不喜争斗，总想着能免则免。 三娘猎杀掉扑过来的疾风狼，转眼见明初四人安然地处在阵法保护中，心中恨意疯长。这次她竟会阴沟里翻船，着了几个小崽子的道，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场上形势转换太快，黄衫修士含着草根，愣愣地问道：“这群小崽子做了什么，竟让老三跳了坑？” 彪型大汉脸色阴沉，他还是低估了他们。他站起身对着二人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动手。” 三娘再次避开疾风狼的攻击，脸色愈发不好看，他想了半晌也没弄明白自己是如何着的道。那小子修为不高，就算动手他也能察觉，可为何会引得这群狼舍他而紧咬自己不放。 狼群见同伴被杀，血性被彻底激发，攻势变得更加凶猛。三娘险之又险地避开攻击，微微喘息了下，警惕地盯着狼群。 “老二”，彪型大汉出手解决掉迎面扑来的疾风狼，转头吩咐瘦弱修士：“你去帮老三。” 瘦弱修士回身一剑劈开身后偷袭的疾风狼，不再恋战，向着三娘靠近。 彪形大汉的话，三娘也听见了，他深呼一口气，慢慢向着瘦弱修士的方向退去。本以为有了老二的牵引，他的压力会小很多，但出乎意料的是，不管老二如何屠杀它们，狼群依然疯了似的围攻他。 “老大，情况不对。”黄衫修士一边抵挡疾风狼的攻击，一边叫道。 那边的情况，彪型大汉也注意到了。他拧着眉沉思，疾风狼虽然只是五品妖兽，但灵智在妖兽中算是高的。像今日这种情况，它们一般都会选择退回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要命地围攻老三，除非...... “老三，你身上有天香引。“彪型大汉恍然大悟地叫道。 三娘身形一顿，喊道：“二哥，帮我顶着。”说完，手上法器一收，飞快地除掉身上的衣衫，向外一扔。王十七给的玉瓶，他早就丢了，如今有问题的也只可能是身上的衣服。 第四十九章 破阵 “呵呵，这么快就发现了，没意思。”王十七撅着嘴不满道。 “你在她身上下了天香引？”景溪大悟，然后对他竖起大拇指，“你真够损的。” 王十七白她一眼，哼哼两声，只当她是在夸奖自己。 景溪扑过去，揪着他的耳朵，狠狠道：“死胖子，得意个什么劲，知道刚才我有多担心你吗？” 王十七自知理亏，停下挣扎，心里默念着不和她计较。 景溪松了他的耳朵，气呼呼地坐到另一边。虽然老是和他拌嘴，但她心底里还是很在意这个师弟。 王十七抬眼瞅她，见她是真的担心自己，不由生出些许歉意。和明初不同，他和景溪算是不打不相识。别看他表面上与她争锋相对，实际里却和明初一样把她当作朋友。他跟着蹭过去，挨了下她的肩膀，咕囔着：“好啦，我错了，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 景溪转开头，决定先晾他两天，免得他不长记性。 明初紧盯着场中形势，无暇顾及身后的两人。自他们察觉到有人跟踪后，就定下了这个计策。借着十七与景溪的不和转移对方注意力，让他有机会向宗门求援。却不料他会给三娘下了天香引，引来狼群，从而堪破对方踪迹，让他们掌握了主动。 “练气九层”，明初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却见他早已起身，“师兄说的是那个彪形大汉？” 顾于非看了她一眼，点下头。明初面色发沉，情况比她预估的还要糟糕。 “对上他，你有几分把握？”先前不知那人修为，打算由他拖着，剩下的就交给她和景溪、十七三人对付，如今看来，怕是行不通了。 “八分”，顾于非抱剑于胸，平静地说道。 明初诧异，修真界中修为越到后期，实力相差愈大。练气七层和九层虽只差了两层境界，但灵力的累积相差甚大。如果把练气七层的灵力比作一桶水，那么练气九层就相当于一缸水。 “此人实力很强。”顾于非眼中精光闪烁，手指来回摩擦着长剑，直盯着彪形大汉不放。 “......”都说剑修好战，果然不欺人。见他战意澎湃，明初再度刷新了对他的看法。 黄衫修士解决掉最后一只疾风狼，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瞧见满身狼狈的三娘，嗤笑道：“哟，老三，你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三娘眉眼不抬，无视他的嘲讽，从怀中掏出一条丝帕，动作优雅地擦去脸上的狼血。和蠢货一般见识，只会拉低他的水准。 被他无视，黄衫修士脸色一黑，当即就要出言挤兑，被瘦弱修士拉住。 “老大，接下来怎么办？”黄衫修士咬牙切齿地问道，总有一天，他会让他好看。 彪形大汉面色不变，只当没有发现二人间的暗潮，盯着明初他们看了一会儿，才问瘦弱修士：“老二，这阵法能不能破去？” “这是四象阵，外力破阵会引起阵法的反击，只能等他们的灵石耗尽，阵法自动破除。” “我们就这样干等着？”黄衫修士将脚边的疾风狼尸体踢到一边，“别忘了，咱们是抢劫的，等他们把灵石用尽，咱们还能得到什么？” 三娘轻笑一声，“说你蠢还不承认，就昨天那手笔，你觉得他们还能剩多少灵石。咱们要的不过是那只重目雪灵兽幼崽。” “你......“黄衫修士怒目而视。 “好了，都给我消停些。”彪形大汉怒斥二人。黄衫修士动了下嘴，最终忍了下来。 “不能在等了，这里离上清宗近，刚才的动静不小，恐被人发现，还是速战速决为宜。”彪形大汉拍板决定，“老二，看你的了。” 虽然各怀心思，但他不得不承认这话有理，几经权衡，瘦弱修士点头应下。 “来了”，明初出声示警，景溪和王十七咻地站起身，神情紧张地看着外面四人。 林外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疾风狼尸体，土地被鲜血染红，连空气中都飘荡着血腥味。原本聚在一起的四人各自分散开来，匿入树林，只留下瘦弱修士独立于他们身前五丈外。 “他想做什么？”景溪问道。 “破阵”，顾于非镇定地吐出两个字。 景溪瞪圆眼睛，注视着不远处的瘦弱修士。只见他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而后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手腕一转，拿出两个黑色的圆球。 王十七脸色顿变，大叫一声“不好”，手中不住地往阵盘中安放灵石，“还愣着做什么，把灵石都给我。” 明初立刻反应过来，将身上所有的灵石递给他。王十七接过去，毫不吝惜地全放进去，“再来。” 景溪赶紧将顾于非的储物袋递过去。“还有吗？” “都在这了。” “先这样吧”，王十七抬手抹了把汗，看着瘦弱修士冷笑道：“他手上的是霹雳弹，只要一个就能让咱们粉身碎骨。这帮人还真舍得下血本。” “你这阵法能抵挡得住吗？”景溪担心地问道。 “不好说”，王十七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爆破，随即阵法猛烈晃动。景溪脚下不稳，借着明初的搀扶才得以站稳。 “呵，这帮小崽子手笔真大，一个霹雳弹都劈不开他们的乌龟壳。”黄衫修士隐在树林里，撇着嘴道。 三娘白他一眼，哼了一声，转头盯着控制阵法的王十七。这小子让他吃了大亏，他可得好好和他算下这笔账。 “他们应当是上清宗内门弟子。”彪形汉子沉声道。 “什么？”黄衫修士失声叫道，“那咱们还做不做这笔买卖。” “我们还有得选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我们此时松手，你觉得上清宗会放过我们吗？”三娘皱着眉头回他道。 彪形汉子眼睑低垂，若是几个小弟子，劫杀了也无大碍，可换成是上清宗内门弟子，就得好好掂量下了。不过正如老三所言，他们已无退路，只能继续下去。 “老大”，黄衫修士看向他。 “三弟说得不错，做完了这笔就赶紧撤。”富贵险中求，彪形汉子一横心，定了下来。 第五十章 初战 王十七满脸胖肉皱成一团，恶狠狠地骂道：“这帮混蛋，还真用霹雳弹轰咱们，等小爷出去，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你就别打嘴炮了，就你这修为，人家一个霹雳弹炸得你渣都不剩。”景溪习惯性地嗤他。 明初见他二人又开始打嘴仗，忙岔过话去:“十七，阵法如何了？” “不容乐观”，王十七脸色沉重地道：“再来一个霹雳弹，阵法就得破掉。” 明初环视周围，阵法外的空地被轰出了一个深坑，他们所在的巨石险之又险地悬在深坑边缘，仿佛只要一丁点力量就能滚落下去。 “十七，缩减阵法覆盖范围，只要护住我们即可。”她转头看向王十七，吩咐道。刚才那一拨轰炸后，她能感觉到阵法的防御能力大为下降，已不足以覆盖到整个巨石。如今只有缩小阵法范围，才有可能抗住对方手上的霹雳弹。 “没问题”，王十七不做迟疑，手上动作飞快，控制着阵法缩至身前两米处。 “好了”，他拍拍手上的灵石灰，“我已将阵法开到最大，躲过下一波攻击应该没问题。” 得他保证，景溪悄悄舒了一口气。霹雳弹的威力远不是他们这些练气期弟子能抵抗的，就算筑基期的修士对上，也得费些功夫。 明初眼盯着树林，提示道：“做好准备，接下来是场硬仗。” “三娘交给我”，王十七直接定下对手。 “好”，她看向瘦弱修士说道：“他由我来对付，彪形大汉就交给顾师兄了。” 顾于非沉默不语，只淡淡地点了下头 “剩下的那个就交给我吧。”景溪握紧拳头，傲然道：“也叫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瘦弱修士未给他们喘息的时间，就地引爆霹雳弹，然后飞速退开。明初他们早有准备，待霹雳弹的余威过后，王十七手中灵力一转，收回残破的阵盘阵旗。 “走”，彪形大汉一声令下，率先出了树林，三娘和黄衫修士紧随其后。 “那个小胖子是我的”，三娘指着王十七道。 黄衫修士路过他身边，嗤笑一声：“没人和你抢。” 一想起在王十七身上栽的跟头，三娘就怒气上涌，好不容易压下，被他一嘲笑，他险些忍不住。好在他知道此时不宜内讧，强压下去，记下这笔账，留待来日再行清算。 双方刚一照面，王十七就嘴坏起来，“三娘姐姐，我给你领来的小宠物有趣么？” 三娘柳眉倒竖，眼中厉色一闪，娇笑道：“挺有趣的，接下来，姐姐会让你见识到更有趣的东西。” 黄衫修士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二人嘴仗，笑到极处竟不自觉地出了声。他和老三向来不和，平日里争不过他，没少被挤对，今日能连番看他吃瘪，他自是乐得身心舒畅。 “小子，今日爷心情好，只要你交出所有的灵石法宝，爷就放了你如何？”黄衫修士笑嘻嘻地和王十七说道。 三娘剜了他一眼，心中怒意更甚。说他蠢都侮辱了蠢这个字，为了看自己的笑话，竟把他们的不和撂在明面上。 王十七正要接话，就听景溪不屑地说：“大言不惭。” 黄衫修士笑意顿止，眯着眼看她：“丫头，交出重目雪灵兽，爷就给你个痛快。” “有本事自己来拿”。 “这样说来，你们昨日就开始跟踪我们了？”明初看着彪形大汉，冷静地问道。她看出来了，他才是四人中的头领。 “不错，交出灵兽幼崽，或可考虑放过你们。” 明初莞尔一笑，道：“我虽年幼，却也不好骗，就算我们交出灵兽法宝，恐怕你们也不会放过我们吧。敢在上清宗脚下杀人抢劫，不得不说，你们的胆量很足。” “别和他们废话，手下见真章。”只听锃的一声，顾于非长剑出鞘直接攻向彪形大汉。 他一动手，明初三人紧跟着攻向另外三人。 未料他们毫无征兆地说打就打，三娘等人怔愣片刻，才想起要还击。 清波剑出，明初径直对上瘦弱修士。剑身如水，碧绿清透。瘦弱修士双眼微眯，暗道一声好剑。 二人修为有差，明初抢先攻击，青色的剑光横劈向瘦弱修士。 剑光迎面而来，瘦弱修士手上灵剑一转，两道剑光在空中相碰，互相抵消。 明初执剑而立，刚才的攻击只是试探。眼前之人修为在她之上，实战经验比她只多不少。若是硬拼，于她全无益处，只能在速度上抢占先机。想到此处，她身随心动，来回游荡在瘦弱修士周围，不时斩出一剑。 几番交手，瘦弱修士收起轻视。这丫头身速太快，极难捕捉，每当他反击过去，总能被她轻易避开。反观自己，只能被动抵抗她的剑招。几个回合下来，他大惊，自己竟被一个小丫头逼得心浮气躁，稳了稳心神，重新捕捉起她的踪迹。 此时，明初也不轻松。她的速度虽快，力量却不足，再加上她的灵力累积不如瘦弱修士，长久消耗下去，只会颓势尽显。而且对方四人修为实力皆高于他们，久战下去，输的必是他们。若能一招制敌...... 明初心念一动，加快速度攻向对方。 那边的动静太大，距离明初最近的景溪最先发现。她抽空回头看了下那边，只见一道蓝色龙卷风紧裹住了瘦弱修士，而明初不见了踪影。 黄衫修士也被那边的动静吸引，手上微顿。景溪趁机使出藤蔓术缠住他，她相信明初不会有事，眼下她只要拖住这人足矣。 黄衫修士回神，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话落，他周身亮起火光。 藤蔓遇火即燃，黄衫修士趁机挣开牢笼，反手射出一道火线。景溪赶紧掐出御水术抵挡，但还是晚了一步，火线穿过水墙，射中她的肩膀。 她捂着肩膀倒退一步，将闷哼咽进肚里。 黄衫修士不怀好意地笑道：“小丫头，交出雪灵兽，我就饶了你怎样？” 第五十一章 逐个击破 “做梦”，景溪松开伤口，手中法诀不断，凝水成无数的冰箭，齐射向对方。 “既然如此，爷就送你一程。”他颇为遗憾地一笑，在身前竖起一道火墙。 黄衫修士神态轻松，丝毫未将她放在眼中，就那些细针似的冰箭，一道火墙足矣，不值得他多做防御。 却不料，本四散开来的冰箭在火墙前聚成一束，直直地穿透过来。黄衫修士脸色顿变，立马就要启动防身法器。不想，聚合后的冰箭外形变大，速度却犹胜先前。 景溪嘴角微翘，返身后退，嘴里默数着：“三、二、一。” 他最终没来得及启动防御法器，只眼睁睁地看着冰箭越来越近，最终射入自己眉心。 看着怒目倒地的黄衫修士，景溪忍住胃里的不适，身形一晃，单膝跪在地上。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心中多少有些害怕，但今日本就是你死我活之局，由不得她手软。她服下一枚丹药恢复灵气，抬眼见场上战况。王十七手中法器、符箓不要钱地往外扔，溜着三娘满场乱窜。而顾于非对上彪形大汉也未落下风，双方僵持不下。只有明初...... 黄衫修士的死亡刺激了对方，明初循着他的破绽，一剑击出。瘦弱修士避开胸前要害，双手交换灵剑，左手格挡住她的长剑。 一击未成，明初返身后退。瘦弱修士紧追上去，手中剑招变换，直逼得她无还手之力。 明初竭力避开他的攻击，心里暗道糟糕，对方实力比她预料的还强，刚才的一番缠斗，已耗去了她大半的灵力，若是继续斗法下去，定会被他所伤。 心念至此，明初身形稍滞，放慢出剑速度。瘦弱修士心中一喜，捡着她的破绽就攻击上去。明初双腿灌注灵力，迅速闪过，令他扑了一个空。 瘦弱修士反应很快，当即返身追来。可惜明初早有预料，手中剑招法诀齐出。青色的剑光划过，瘦弱修士抬剑抵挡。长剑与剑光相撞，发出刺耳的声音，灵诀紧随其后迎头撞上，爆出大片火光。 明初后退数丈，被气劲一冲，吐出一口鲜血。这是风火连天第一招，不想有如此大的威力，她离对方三丈远，仍能感觉到炙热，就好像风与火交织，暴烈而狂躁。 火光闪去，原地只留下一堆灰烬。景溪目露惊骇，而后才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扶起明初，手里哆哆嗦嗦地喂她丹药。 明初闭目调息片刻，平复了心情。这本剑诀是小图为她挑的，极为深奥，她练了一年才勉强会这一招，今日也是她第一次使用。只是这剑招威力虽大，要的灵气也不少，她刚才几乎是抽光了身体中的所有灵力才使出了这招。 “明初，你......”景溪担心地看着她，服了丹药，她还是面白如纸，浑身冒虚汗。 “我没事。”明初安慰地笑笑，“休息下就好了。” “这是回灵丹，你再服两粒。”景溪将玉瓶塞给她，然后道：“我去帮十七。” 黄衫修士和瘦弱修士相继死亡，令剩余二人心惊不已。尤其是明初那一招，给他们的印象太过深刻。两人都在心中揣摩，若是换了自己，是不是也是同样的下场。 想到这里，三娘顿生退意。先前见对方修为境界低于自己这边，只当他们是绣花枕头，但老二和老四的死亡，却清楚地提醒了她，不能小看他们四人。先不说那蓝衣丫头能否再使出一剑，就是眼前的小胖子也令她头痛不已。她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拿法器也能砸死人。自她对上这个小胖子以来，就没占过上风，一直被他吊着跑。自己空有练气七层的实力，却无用武之地。 此时的彪型大汉也恼怒不已，本以为是几只小绵羊，却不想是披着羊皮的狼。他干这行当多年，今日竟然栽了个大跟头。买卖没做成，还失了两个帮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虽然他早防着其余三人，但自己除掉和别人杀害又是两码事。 “你的对手是我。”顾于非冷漠的声音传来。 彪形大汉猛然惊醒，自己竟然在打斗中走神，若是对方修为再高一点，此刻他已是身首异处。 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彪型大汉严阵以待。 顾于非嘴角微勾，淡淡道：“玩了这么久，也该歇下了。” “什么意思？”彪型大汉皱眉。 “意思是......”顾于非勾起唇角，缓缓一笑：“她这么快结束战斗，我也不能太差不是？” 彪形大汉被他的笑容弄的一怔，就在刚才那一瞬，他直觉自己的对手换了一个人。 顾于非悬剑于空，手中法诀变换。一刹那间，无数利剑悬在他身侧，剑上紫电环绕。彪形大汉瞳孔紧缩，失声叫道：“剑气化型！” “你知道的太晚了。”顾于非低声说道。 话落，他轻叱一声“疾”，无数利剑涌向彪形大汉，将他笼罩在内。 也许是越到险境，越能够冷静下来。彪形大汉开启所有的防御法器，运起全身灵力抵抗这一击。 顾于非薄唇轻启：“爆。” 只听“嘭”的一声，雷光大爆，震得山坡上的黄土都抖落了三层。离得近的王十七好不容易躲过了三娘的攻击，却被雷爆的余波掀翻在地。 “老大”，三娘大叫一声，再也顾不得攻击王十七。 明初三人皆被镇住，王十七吐出口中的泥土，从地上爬起。见识了他的实力，他再也兴不起找顾于非切磋的心思了，这哪里是人，就是个变态啊。 景溪呐呐无语，她交的都是什么人啊，一个比一个变态，都喜欢玩爆炸？ “怎么样，没事吧？”顾于非从雷息中穿过，长剑归鞘，衣发飞扬地走到明初身边，俯身问道。 明初摇头，她现在的心情极为复杂。初识顾于非，只觉得他虽然外表俊美，但性子太过木讷羞涩。后来邺城一行，才觉他稳重体贴，而现在...... 第五十二章 又来 雷息散去，原地空无一物，彪形大汉的下场比瘦弱修士还不如，到头来连把灰都没剩下。 三娘心知自己不敌四人，趁他们还未回神，转身逃下山坡。 王十七在身上蹭了下手掌，撇着嘴道：“打不过就跑，没意思.....”说完就准备追上去。 “十七，穷寇莫追。”明初及时唤住他。 王十七收住脚步，看着三娘遁去的方向，低啐一声：“跑得比兔子还快......” “明初，你没事吧？”他在她身边蹲下。 服下回灵丹，明初脸色好了一些。她淡笑着点头：“我没事。” 景溪搀着明初，边替她整理散乱的头发，边说：“我们还是尽快回宗，以免再生意外。“ “我赞成”，王十七托着胖脸，看向她：“小雪呢？” 景溪拍拍腰间的灵兽袋，“在这里。” “你能坚持吗？”顾于非抱着剑问她。 明初微微点头，“已经好多了”。先前那一招耗尽了她所有的灵力，连经脉都有了隐痛，幸好景溪随身带着回灵丹，现下已经恢复了一些灵力。 景溪扶着明初，跟在王十七身后，正要走下山坡，忽然发现身后的顾于非未跟上来，她回头叫道：“顾师兄，走吧。” 顾于非仿若未闻，依旧待在原地不动。 景溪满头雾水，问明初：“他怎么了？” 明初松开她的手，叹了口气：“走不了了。” 王十七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走回来恰好听见她这句话，问道：“什么意思？” 明初看向顾于非，见他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心下大感不妙。她转头对二人说道：“十七，你和景溪先走。” “到底出什么事了？”见她一脸沉重，景溪慌了，该不会她乌鸦嘴，真给说中了吧。 王十七机灵敏感，一听她让他们先走，就知道出事了。他强硬道：“要走一起走，我们绝不会丢下你们。” “十七说得对，咱们一起出来就要一起回去。” 见他俩神色坚定，明初无奈地笑笑。她就知道，依这二人的性子，绝对会留下来。 “看了这么久，阁下也该现身了。”顾于非终于动了，他右手握剑，左手聚起一道灵光射入树林。 灵光落处，树木应声折断，一个黑影闪落在空地上。 明初三人聚到顾于非身边，浑身戒备。来人身穿一袭黑色长袍，面目隐在帽檐中，看不清楚。 “你是何人？“王十七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 “啧啧，现在的小娃娃都这么没礼貌吗？”黑衣人的声音从帽檐下传出，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感觉。 “蛇鼠之辈，自是不用礼貌待之。”景溪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接道。 她这话算是极为不客气，但黑衣人却未见一点愠怒之色。 明初拉了下她的手，微微摇了摇头。眼前之人的气息若隐若现，不好判断其修为，但直觉告诉她，对方很棘手。眼下他们四人刚经历了一场战斗，灵力尚未恢复，而对方隐匿多时不出，显然不怀好意。若是硬拼起来，他们必败无疑。 经她提示，景溪按下了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她虽不比明初对人的气息敏锐，但也感觉到了对方的危险。 “筑基？” 明初三人心中一惊，看向黑衣人。难怪感觉不到对方的修为，原来他们之间差了一个大境界。 黑衣人桀桀一笑，道：“小子不错，有点眼力。” 话落，黑衣人放出了筑基期的威压。 明初四人面色镇定，他们都是经历了入门试炼的人，元婴修士的威压尚且领教过，这点筑基期的威压还不足以让他们色变。 “有点意思”，黑衣人喃喃道。 “不知前辈所为何来？”明初上前一步，拱手问道。 黑衣人掀开帽檐，露出一张白中带青的娃娃脸。观其面相，不过二十六七的年龄。他道：“小丫头，明知故问。” 明初三人俱是一怔，之前听他一口一个小娃娃，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年纪老迈，没想到却是如此年轻。 “你和先前那拨人是一伙的？”景溪警惕地盯着他，手下意识地放在灵兽袋上。 “不不不”，黑衣人摇了摇食指，一脸不屑地道：“别把我和那些杂鱼混为一谈。” “你想作何？”顾于非冷冷地问道。 黑衣人转向他，盯着他一阵猛瞧。就在顾于非不耐烦地皱起眉时，他才慢悠悠地说道：“找你。” 景溪和王十七大吃一惊，视线在两人中来回游荡。 明初埋头看着脚下，眉头深锁。看顾于非的态度，显然并不认识对方。但对方却摆明着冲他而来，其中隐情可以不管。只是顾于非做客上清宗，绝不能出什么差错，否则不好向沧澜剑派和秋庭真君交待。 “她派你来的？”顾于非眼中划过一道幽光，面上却平静自若。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黑衣人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她倒是好本事，竟能支使人追到这里。” “这些与我无关，我只要带你回去即可。”黑衣人瞟见袖子上的线头，皱着眉扯了下来，然后才眉头舒展，依旧慢悠悠地道：“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到时候我拿了钱，你逃跑也好，自杀也罢，都随你。” “那得看你有没有本事了。”顾于非眼神一厉，长剑出鞘，指着他，“你的名字？” 黑衣人伸出手，理了下帽檐，“乐无痕。” 早在顾于非亮剑时，明初三人就自动进入战斗状态，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对方的动作。 乐无痕仿佛还不死心，又问了一句：“你真不跟我走？” 顾于非不语，沉默地看着他。 乐无痕叹一口气，“如此，只好......“他抬头，浑身气息一荡，眼中凶光顿现，“把你打残了，带回去。” 顾于非早有准备，直接提剑攻了上去。 清波剑出，明初紧跟着加入战斗。她现在灵力不足，只能在旁辅助顾于非。 “我们也上。”景溪祭出灵鞭，招呼王十七一起加入对战。 第五十三章 身份 “不自量力。”乐无痕骨扇一转，轻而易举地化解了顾于非和明初的剑招。 二人借力退后，稍一停顿，分左右攻向他。 景溪凭借两人身体的遮挡，循着间隙，使出一招白龙摆尾。 王十七趁机绕到乐无异身后，引爆烈焰符。 乐无异眼睛微眯，身后是熊熊烈火，身前有灵鞭携着水流席卷而来，左右退路被封。他冷哼一声，还真是不遗余力啊，不过境界的差异不是说说而已，这点级别的攻击还不够看。 他手中骨扇凌空飞舞，先后击退了左右两侧的对手，而后身形一矮，避过了灵鞭和烈焰符。水火相撞，顿时全场水雾弥漫。 王十七和景溪见势不妙，立马就准备退走。 “你俩太烦”，乐无异骨扇一挥，一道黑气急射出去。 “十七，小心。”明初最先发现，出声示警，同时飞身赶去相救。 王十七闻声，立刻向左掠去。奈何黑气速度太快，他还未来得及完全启动防御法器就被黑气击中，倒飞出去，撞在树干上昏死了。 “一个……”乐无异淡淡地说道，然后转向景溪又是一道黑气挥出。 “景溪，快退。”顾于非立刻一道剑光横劈过去。 黑气与剑光相碰，消去大半，但它势头不减，仍旧扑向景溪。 得顾于非提醒，她仓促间启动防身法器，挡下了这一击。 “魔修？”景溪惊叫出声。先前见他法器是以白骨为扇，她就有所怀疑。只是因为正派中有些修士爱好独特，其中不乏以骨为法器者，才不能确定。刚才一番交手下来，她便断定眼前之人确为魔修无疑。 乐无痕叹息一声，摆手作无奈状，“呵呵，发现了。” 景溪浑身一激灵，喝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敢来此撒野。” “为何不敢，你觉得上清宗还有闲暇顾忌你们几个小弟子？” 见乐无痕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明初心下一沉，距十七发出求救信号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此处离宗门不远，按理早该有人过来支援，可如今…… “你拦下了我们的求救信息？”明初面无表情地问道。 “小丫头反应挺快嘛”，乐无痕转向她，竖起一根手指，“不过猜得不完全对哦。” 明初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么说来，魔道那边已经有了行动。她下意识地看向顾于非，心底疑窦丛生。他究竟是谁？为何会有魔修前来劫持他？是与人结仇还是他也是魔道中人？ 明初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随后又一一推翻。顾于非也才比她大三岁，这般年纪与人结仇的可能性不大。可若说他是魔道中人也说不通，秋庭真君身为沧澜剑派的元婴真君，不可能收魔道之人为徒。 顾于非也有此猜想，他看向明初，却见她避开了自己的视线。他转回头，沉默地摩挲着长剑。 乐无痕索性停了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上三人。以他的修为，要搞定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他不介意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好好愉悦下自己。 “小丫头，看来你已经有了答案。”乐无痕将骨扇收回腰间，换了一把寻常的山水扇子扇着。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天塌下来了，自有高个子顶着，我们只要负责撂倒你就可以了。”明初淡然一笑，眉宇间满是决然。她们的后路已被切断，如今只能背水一战，才有一线生机。就算真到了生死一搏的时候，她也留有后手。 看她一脸自信，乐无痕愣了片刻。他手中扇子一收，露出一个笑容，“小丫头，我倒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那得多些前辈厚爱了。”清波剑身的亮光反射在她脸上，映得她的眼眸明亮如水。她话音一转，道：“不过，我不需要。” 乐无痕脸上笑意顿止，将手中的扇子捏成了粉末。他轻拍了下手掌，叹道：“我不高兴了，所以你得做我的人偶。” 话落，他抽出骨扇，抢先攻向明初。 自战斗开始，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哪怕是刚才闲话，也未放松过一丝一毫。对方一动，她紧跟着做出了反应，朝着事先计算好的路线避去。 乐无痕在空中一个扭身，朝着她的方向连扇两扇。 明初急速退后，运转灵力遍布全身，同时开启翠玉簪的防御法罩。 灵力夹杂着黑气汹涌过来，好似洪水决堤，咆哮而下。 此时的她无比清醒，能清晰地感应到灵力与护体光罩相撞，然后黑气慢慢覆盖其上，一寸一寸地蚕食着光罩，就如清水染墨，逐渐失了澄澈。 “明初”，景溪失声叫道，然后飞扑过去，手中灵鞭如白龙卷浪，绵绵不绝地袭向乐无痕。 “第二个……”他手中骨扇轻点，将灵鞭反击回去，然后轻弹袖口，眼也未抬。 景溪身在半空，来不及躲避，被反弹的灵鞭击中胸口，摔出十丈外。 顾于非来不及查看她的情况，手中掐出一道道法诀，拍击在剑身上。 玄剑嗡鸣，幽光大作，剑身上紫雷环绕。顾于非控制着玄剑，化为万千剑雨，疾射向对方。 乐无痕眉头轻皱，看着他冷笑：“这样的剑招你能施展几次？”同时祭出骨扇，护住全身。 顾于非紧绷着脸，乐无痕所言不差，这样的剑招极费灵力，以他练气七层的修为，就算全盛时也最多只能使用一次。他现在还能站着，全凭着毅力在支撑。若是这样都不能伤到对方，就真是天要亡他了。 恰逢此时，明初脱困而出。 顾于非抬眼望去，只见她悬在半空，身前清波剑青光大亮。他皱紧眉头，眼中少见地流露出一丝担忧。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施展出击杀瘦弱修士的那招剑法。 明初余少量灵力维持住身体悬空，全身灵力从手中喷薄而出。 清波剑受灵力激发，剑光如水般倾泻大地。 明初强忍住经脉剧痛，掐出最后一个法诀。清波剑灵光大盛，带着熊熊烈火，扑入剑雨中。 第五十四章 生死一搏 紫雷性烈，一遇风火，便爆炸开来。 乐无痕收起轻视，他还真是小瞧了他。灵力尚未复原就能使出这样的剑招，果真天赋异禀，难怪那人愿意出高价捉拿他。若是再隔几年，恐怕他也得掂量下是否接下这桩买卖。还有那个蓝衣丫头，能与秋庭真君的徒弟相伴，只怕来历也不简单。 想到这里，乐无痕终于正视起来。既然已经结下了梁子，他就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 明初浮在半空，戒备地盯着乐无痕。只见他双手翻转，于掌心间凝出了一团黑气，击打在扇面上。 顿时，骨扇黑气四溢，形成了一个巨型骷髅。 那骷髅一出现，就将爆裂的雷火尽数吸收。几个呼吸后，烟消火散，只余下乐无痕笑盈盈地执扇立在原地。 清波剑哀鸣着倒飞回她手中，明初闷哼一声，灵力散尽，从空中跌落下来。 顾于非强撑着一口气，飞身接住她。 明初借着他的手站稳，面色平静，无波无澜。她微微转头，问道：“顾师兄，你还有多少灵力？” 顾于非轻轻摇头，今日他连番使了两个大招，早已超出他的极限，现在他连普通的剑招的都施展不出来。 明初叹息一声，看来只能如此了。 “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顾于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明初诧异地看向他，心下一动，忙问道：“顾师兄，你想做什么？” “他要的是我”。 “所以你想跟他走，换取我们的生机？”明初平静地问他。 顾于非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我自有办法。”就算不能杀了他，至少也能伤了他，他在心里默念道。 明初怀疑地看着他，不确定他是真有保命手段还是为了宽慰她。 见她一脸不信，顾于非淡淡地笑了笑，对她说：“别忘了，我是元婴真君的徒弟。” “......”她还是元婴真君的徒孙呢。再说景溪和十七还昏着，就算他能拖住对方，她灵力全失，也带不走两人啊。 “商量好了吗？谁先受死？”乐无痕转着骨扇，挑眉看着他俩。 明初冷眼看去，然后转回视线，低声道：“顾师兄，你帮我拖半刻钟的时间，我有方法对付他。” 顾于非直盯着她的双眼，确定她不是在说笑，方才说：“我尽量。” “那人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追到了上清宗的地盘上？”顾于非冷着脸追问他。 乐无痕瞥他一眼，手上的扇子转得更欢了。他道：“小子，你还太嫩，想拖延时间也找个好一点的问题。” “......”顾于非脸色结冰。 “不过，我不介意多给你们点时间话别。”乐无痕笑眯眯地看着明初，话语中满是猫捉老鼠的恶趣味。 顾于非侧身挡住她，紧盯着对方，瞳孔幽深地仿佛要把人吸进去。 乐无痕怔住，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这小子邪性，刚和他对视，竟然有种深陷旋涡的感觉。 顾于非额角冒出汗珠，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此时的明初也不好受，刚才她把剩余的回灵丹全部吞服下去，体内灵力瞬间暴涨。本就受了伤的经脉在灵力的冲撞下，更加脆弱。她强行收敛心神，以掌心为媒介，源源不断地将灵力输送到剑符中。 一见顾于非的样子，乐无痕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刚才竟险些着了这小子的道。想到此处，心中恼怒不已。他不再留手，全身灵力释放，祭出骨扇，化作无数条黑龙咆哮着奔向明初二人。 顾于非横剑胸前，牢牢地护住明初。 明初鼻尖冒汗，身体因为经脉与丹田处的剧痛而开始抽搐起来，她忍住痛楚，一咬牙，加快了输送灵力的速度。 一招击出，乐无痕仍觉心气未平，又再次放出巨型骷髅。 顾于非面色肃然，手中玄剑感受到主人的战意，嗡嗡声响。 黑龙越靠越近，就在它快要到达他们身前一丈时，明初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剑符中，大叫道：“师兄，闪开。” 顾于非应声闪到她身后，只见剑符光芒闪烁，眨眼间化作一把金色巨剑，迎面斩向黑龙。 巨剑所过之处，黑龙骷髅俱消，然剑势仍未停滞，继续一路斩去。 “元婴……”乐无痕还未来得及说完，就湮没在剑势下。 明初脸色青白，浑身汗如雨下。这道剑符还是拜师时，无为真君赠与她的。她一直珍藏着，留作保命符，不料今日会用来对付乐无痕，想想着实有些肉疼。但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其他后手。法宝符箓再珍贵，也不及他们四人的性命贵重。 尘烟散去，明初惊骇地看着眼前景象。原本独立的山坡被一切为二，上一瞬还葱茏翠绿的树林被夷为平地，坡上草植全部化为灰烬。这就是元婴真君的力量吗？只是一张剑符就能毁掉一座山坡，若是本人出手，又该是何等威力？ 明初打了个寒颤，心里既害怕又向往。 “你还好吧？”顾于非担忧地问道。 明初张口正想说话，呼地喷出一口鲜血。连番战斗，耗掉的不止全身的灵力，她的精神损耗更巨。现下危机解除，心神一松，种种不适接踵而来。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顾于非赶忙接住她，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刚才的动静如此之大，上清宗定会派人前来查看。他如今灵力耗尽，无力带他们回宗，只能在此等候援助。 明初眉头紧蹙，脸色极为痛苦。顾于非试着叫了几声，未见她醒转，便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丹药塞进她的嘴里。 仰望了一会儿湛蓝的天空，顾于非才想起查看她的状况。也许是疼痛缓解，她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看着怀中这张苍白的面容，顾于非有些怔然，手不自觉地抚上她的眉心。他明明说过有办法解决，她为何还要拼命相护？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王十七和景溪，亦或是也为了他？ 明初嘤咛一声，顾于非惊回神智，慌张地收回了手，心脏怦怦乱跳。 明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闭着眼，一动不动。 顾于非松了一口气，手抚上胸膛，这里，有多久没这么强烈地跳动过了？ 第五十五章 出动 太白峰后山，翠竹成林，小溪潺潺，几间茅草屋赫然出现在竹林深处。若是有主峰弟子在此，定会认出此处就是上清宗无为真君的居所。 此时，篱笆围成的院落中有四人或站或坐。其中不言真君和妙音真君静坐于草亭中执棋对弈，而另一边无为真君和秋庭真君则抱酒畅饮。 “你们来我这里就是为了下棋？”无为真君饮了一口醉仙翁，看着亭中两人说道。 不言真君笑看了他一眼，然后落下一子，道：“你这清幽静谧，风景甚好，自是适合做抚琴对弈之类的雅事。” 无为真君呛住，他怎么感觉牙疼呢？ 秋庭真君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有我陪你饮酒还不够？他们爱好对弈，正好替咱们省下这些玉液琼浆。” “也是，今日可得喝够本，难得师兄大方一次。” 妙音真君娇笑出声，将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罐，“师兄棋艺精湛，这局，小妹认输。” “你是心思不在这里吧。”不言真君将棋盘上的棋子分拣到棋罐内，淡淡地说道。 被他看破，妙音真君索性大方承认下来，“他俩饱了口福，我却被你拉着对弈，算起来，我不是太吃亏了？” 不言真君摇头失笑。 妙音真君见机说道：“改日定去逐月峰，找师兄对弈几个回合。” “一言为定”，不言真君大袖一挥，收了棋具走出草亭，拿过无为真君手上的酒壶，斟了一杯，“我的好酒可不能给你们这么糟蹋。” 无为真君不乐意了，“平日对我们抠也就算了，秋庭师兄难能来一次，还不让我们喝个尽兴。” “我很抠？”不言真君挑眉看他。 无为自知失言，忙拉着秋庭真君转了话题，“你多年未来，可有发现我这里的不同？” 秋庭真君笑呵呵地看着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当年也是在这个地方，四人谈道论法，饮酒斗剑，好不快意。 “想什么呢？”无为真君推了他一下。 “在想我们当年”，秋庭真君感叹道，“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咱们都老了。” “可不是，看着这些意气风发的小弟子，都不得不感叹时光如白驹过隙啊。”妙音真君紧接着叹道。 “喝酒，喝酒”，无为真君满饮一杯，埋怨他俩，“还让不让人喝酒了，搞这么伤感。” “你还是老样子，万事不上心。” “你那是自寻烦恼”，无为真君挥手打断他的叨叨，转了话题，“听说你收了个雷灵根的弟子？” 秋庭真君点头应是。 无为乐了，瞅向不言真君，“正好，师兄门下也多了个风灵根的徒孙，改日让他俩切磋切磋。” “一把年纪了，还和小辈样爱折腾。”不言真君转着酒杯，眼也不抬地挤兑他。 妙音真君趁机打趣他：“师兄，你不会还防着无为打你家徒孙的注意吧？” 秋庭真君一听这话，来了兴趣，怂恿她：“还有故事？说来听听。” 妙音真君望望黑着脸的无为，又看看一脸悠闲的不言真君，假露怯意：“我可不敢说呢，要是无为找我麻烦怎么办？” 无为真君正要开口说话，忽然眉头一皱。 “你不会真生气了吧？”妙音真君以为他恼羞成怒了，忙追问道。 “我的剑气？”他看向不言真君，“你家那小丫头呢？” “该是和于非在宗里哪处玩耍吧。”秋庭真君接道，这两日他忙着和人叙旧，就将于非交给那丫头领着了。 “不对，我的剑气出现在宗外。”无为真君肯定地说道。 “会不会是这俩孩子贪玩，跑出去了？”妙音真君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言真君放下手中的酒杯，“明初素来稳重，于非又是个心性沉稳的孩子，且他们知道魔教异动的消息，应当不会胡闹的。” “他们怎么知道这消息？” “我和秋庭谈话时，他俩就在旁边。” “不管怎样，我先去看看。能引动我给她的剑符，必然是遇上了致命的危险。” “也好。”不言真君轻轻点头。 “你们在此稍候，我去去就回。”话落，无为真君站起身，立时化作一道遁光飞走。 …… 此时，灵虚掌门正和经世堂的长老以及清霜真人一起确认明日拍卖会的流程和布防，刚说到要紧处，就见周一鸣急匆匆地走进来。 “掌门，刚才有弟子来报，说是宗外有修士在斗法，看那阵势，修为至少在金丹以上。” 灵虚挥挥手以示知晓，拍卖会在即，各路修士齐聚于此，免不了斗法切磋。为防意外，他还是吩咐下去：“你带些弟子前去查看下。” “弟子遵命。”周一鸣躬身应下，正要退走，就听一个温和的女声叫住他：“等等。” 周一鸣抬头望去，见出声的正是落霞峰的清霜真人，他转身见礼，叫道：“师叔。” 清霜真人颔首，她面向灵虚，说道：“掌门师兄，此时正值多事之秋，又有魔道虎视眈眈，慎重起见，还是我亲自去看看吧。” 灵虚掌门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也好，那就劳烦师妹了。” “不敢，这也是清霜分内之事。”清霜真人盈盈起身，施了一礼，随周一鸣一起告退。 路上，周一鸣落后两步，跟在她身后，不时瞅几眼，眼中满是好奇。与清韵真人潇洒不羁的江湖侠女风范不同，清霜真人更具大家闺秀的气质，平日里身居落霞峰，不大外出。不想这次拍卖会，她会愿意出面主持，难道真如传闻所说，是因为清韵真人回宗了？ 清霜缓步出了大殿。今日因要出门议事，她特意收拾了一番。本就精致绝伦的五官，加之一身白衣纱裙配浅蓝色的披帛，更是仙气萦绕。一路行来，众人侧目，不少弟子三五成群地聚在远处窃窃私语。 “这位仙子是谁啊？怎么从未见过。” “这都不知道，这位前辈可是上清双姝之一的清霜真人。” “她就是清霜真人……” “果真是仙姿玉貌，惊为天人……” 第五十六章 查探 周一鸣恭敬地跟在她身后，对弟子们的议论充耳不闻。 “出事的地方在哪儿？” 周一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忙答道：“回师叔，在鹦鹉坡附近。” 清霜真人娥眉微蹙，她柔声说道：“我先行一步，你带弟子随后跟来。” “弟子遵命”。 清霜广袖一展，祭出一朵白莲，飞身踏了上去。 …… 顾于非边守着明初三人，边等着上清宗来人。期间他给王十七和景溪都检查过，二人看似昏迷，实则受伤并不严重。倒是明初，接连越级战斗，又服药强行催动剑符，伤了经脉。虽及时给她服用过培元丹，却仍未见多大起色。 “刚才打斗的人呢？”顾于非正闭目调息着，忽然被打断，他收功抬头，只见一素衣女子从白莲上翩然落下。 清霜面色凝重，一到这里，她便发现了异样。事情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此地灵植草木尽毁，土地焦黑，明显是经历过一场大战。且从打斗痕迹以及残留的威压来看，动手的两方中，至少有一方修为在元婴期。 顾于非木着脸，没有回话。 清霜收回游移的目光，审视着他，心底有些疑惑。眼前这几人重伤的重伤，昏迷的昏迷，清醒的修为也才练气，他们是如何存活下来的。是被波及？还是本身就属于其中一方参与者？她收起疑问，眼下还是先弄清他们的身份后再做打算为妙。想到这里，她柔和了声音：“你们是哪家门派的弟子？” 顾于非同样审视着她，待发现她腰间的玉牌，才起身施了一礼回道：“我是沧澜剑派的弟子，这几位是上清宗的师弟师妹。” “我派早已戒严，门中只有筑基以上的弟子方可出入。”清霜顿了顿，指着地上躺起的三人问道：“你说他们是我派弟子，有何凭证？” 顾于非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确实不好证明他们的身份。为了方便隐藏身份，他们不仅换了常服，还收起了宗门玉牌。想了想，他拿出自己的宗门玉牌，递了上去。 清霜接过玉牌一看，紫色的玉牌上雕刻着一柄盘龙剑，其下刻着顾于非三个字，确是沧澜剑派的弟子玉牌无疑。她默了默，将玉牌还给他，问道：“此地发生了何事？” 顾于非正要全盘托出，却见她竖起手掌止住了他。 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天边飞来一道遁光，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在他们眼前落下。 清霜见来人，忙躬身行礼，叫道：“清霜见过师伯。” 顾于非有些吃惊，没想到明初引动的那张剑符竟然惊动了元婴修士，不知道这人是上清宗的哪位真君。 无为真君一抬手免了她的礼，问道：“你怎么来了这里？” “清霜奉掌门师兄之命来此查看情况。” 无为点了点头，转眼见明初面若白纸地躺在地上。他快走两步，抓起她的手腕查看了一会儿，叹道：“这丫头也太胡来了。” “师伯，你认识这孩子？” 无为真君忆起此次开山大典，她并未在场，不识得明初丫头也是常理，想了想，才说：“她是清韵丫头的徒弟。” 清霜愣住，这孩子就是她的弟子。 见她这失神的样子，无为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罢了罢了，他们这些做长辈的还是少操心多活几年吧。他转向一旁的顾于非，“你就是秋庭师兄的小弟子吧？” 顾于非躬身行了大礼，回道：“是的，真君。” “跟我走吧，你师尊在我那里。”他抬手放出飞梭，一手抱起明初，一手抄着景溪，凌空踏了上去。顾于非扛着王十七跟上。 临行前，无为探出梭外，对清霜说道：“这几个孩子我先带走了，你回去告诉灵虚一声，有问题等他们醒后再说。” 清霜回过神来，躬身应是。 无为大袖一挥，飞梭如箭般冲入云霄，只留下一道长长的云气，显现着它的轨迹。 清霜负手望着云气慢慢消散，许久才叹息了一声。 这时，周一鸣带着弟子刚好赶来，他跳下飞剑，径直走到清霜面前，说道：“师叔，弟子来晚了。” 清霜转过身，脸上早已恢复了平静，她道：“事情已了，回宗吧。” 周一鸣猛然一惊，问道：“师叔已经查清楚了这里的情况吗？” 清霜摇摇头，只道：“人已经被无为师伯带走，此事我自会向掌门师兄禀报，无需担忧。” 话止于此，周一鸣见她没有多说的意思，只能按捺下心头的疑问。他顿了会儿，建议道：“既有真君出手，想必事情已经解决。但此地战况如此激烈，还是让师弟们在周边搜查下，看能否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师叔以为可否？” “随你吧。” 得她允可，周一鸣随即带领着弟子在附近搜查起来。清霜找到一片干净的地方铺上毛毯，手捧着灵茶等他们的结果。 半个时辰后，周一鸣上来禀报：“师叔，刚有师弟在草丛中发现了疾风狼和一名修士的尸体，看样子双方经历过一场厮杀，只是那尸体有些奇怪。”说到这里，他皱起了眉。 “有何奇怪？” “从尸体上的伤痕来看，那修士显然不是死于疾风狼的攻击下，而更像是人为的。”他停了下，继续道：“我们搜过了周围，方圆十里内未见其他人或尸体，不知是另一方得胜逃走了还是另有隐情。” “嗯......还有呢？”她抿了口茶，淡淡地问道。 “此地应当有三拨人打斗。” “何以见得？” 周一鸣有些犹豫地道出：“我判断，那修士应当是名散修，生前修为不高只有练气，且从他死亡的原因来看，对手应当和他修为差不多，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清霜收回毛毯，站起身，看着还在继续搜查的弟子，陷入了沉思。依她先前所见，他的判断不无可能。目前能判断的就是三拨人中，沧澜剑派那小子是其中一方，另一方应当就是这名散修，只是不知道第三方又是什么身份。看来只能等那几个孩子醒后再询问了。 第五十七章 伤情 “将弟子们叫回来吧。”清霜吩咐道。 周一鸣应下，随后召回弟子。 见人已到齐，清霜随手抛出一艘画舫，带着一行人返回了宗门。 …… 此时，无为真君已经带着明初四人回了太白峰。刚降下飞梭，妙音真君就迎了上来。 “怎么回事？” “虚惊一场，顺便捡了几个崽子回来。”无为真君侧开身，露出飞梭上的几人。 妙音真君定睛看去，就见明初和景溪并肩躺在一起。她大吃一惊，问道：“怎么景溪也在？” “不止她，还有紫炎的小徒弟也在。”无为真君不雅地丢了个眼神，绕过她走到桌边拿起酒壶猛灌了一口，抱怨道：“这群小崽子真能折腾，还得劳累我去接他们回来。” 妙音真君顾不上他的埋怨，急忙忙地从飞梭里抱出景溪检查一番后才松了口气。 顾于非背后挂着王十七，身前抱着明初紧跟着下了飞梭。 无为饮了一口酒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我已经检查过了，景溪丫头和小胖子没大问题，顾小子给他们服过丹药了。麻烦的是明初。”他看向不言真君：“这丫头经脉受损，有些麻烦。” 听他这样说，不言真君也淡定不下去了，急着从顾于非手中接过明初。 他伸出两指，扣住她的腕脉，细致地分出一丝灵力在她体内游走一圈后才松开。 “怎么样？”秋庭真君忙问道。 顾于非站在秋庭真君身边，同样紧张地看着他。 不言真君绷着脸。明初的伤何止麻烦，体内筋脉十之九断，连丹田都有了损伤。若是再严重一点，整个人就给废了。 见他不说话，顾于非紧张得脸色发白，连说话都有了颤音，“真君，月师妹她……” 不言真君扯出一个笑脸，安抚他：“无碍，静养些日子就好。” 顾于非脸色好转了一些，他低下头，对不言真君躬身致歉：“对不起，真君。月师妹因我受伤，是我连累了她。” “错不在你，你无需介怀。”不言真君拍着他的肩膀宽慰他。 “有需要的灵药尽管提，我定会想法找来。“秋庭真君看着他说道。他俩相交多年，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这丫头恐怕伤得不轻。刚才这一会儿功夫，徒弟已经告知了他们事情的经过。于情于理，他都得好好谢谢明初这丫头。 “我那里有一株五百年的节脉草，回去就让弟子送到逐月峰。”妙音真君安置好景溪和王十七后，走过来说道。 “多谢师妹。”不言真君抱起明初，看向无为，道：“我先带明初回去，魔道那边就交给你了。” 秋庭真君放心不下，招呼他：“我和你一起走。” 他二人都走了，妙音真君也没有心思留下来，跟着起身告辞：“我也回去了。” “走吧，走吧。”无为真君被扫了酒兴，挥挥手，不满地嘀咕道：“都去照顾徒弟徒孙了，把受累的事都甩给了我。” 妙音真君摇头失笑，衣袖一摆，就准备化作一道遁光回清泉峰。 “哎，这还有个小胖子呢，你给紫炎捎回去啊。”无为真君瞥见一旁的王十七，忙叫住她。 妙音真君手上灵丝一卷，带着王十七飞走。 …… 逐月峰上，不言真君给明初暂时稳住伤情后，就准备出门去青莲峰一趟。 恰逢此时，明初腰上的灵兽袋动了下，一只圆滚滚、毛茸茸的小白狗滚了出来。 小图翻了好几个跟头，才稳住身形。它晃了下脑袋，看到不言真君在一旁，迷糊糊地问道：”师祖，你怎么在这？“然后找回神智，飞扑过来，拽着他往外飞：“师祖，快点，明初有危险，咱们去救她。”说着说着就泪眼汪汪地哭诉起来：“明初发现有危险，就把我关进了灵兽袋里，不让我出来，我费了好大劲才钻出来。师祖，咱们快去救她。” 不言真君苦笑不得地看着这只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灵宠，拎着它脖子上的皮毛，将它提溜到明初的床前，指着她说：“在这里呢。” 小图扑腾了两下，看见床上的明初，挣开不言真君，扑上去一个劲儿地拱着她的脖子，哭得更带劲了，“明初你不要有事啊……我以后绝对不偷懒，一定好好修炼，帮你打跑坏人。” “……”不言真君怕它噎着，忙止住它，“明初没事，你好好守着她，我去给她弄药。” 小图泪眼朦胧地转过头，抽噎着问道：“师祖，明初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言真君淡淡地“嗯”了一声。 得到肯定的答复，小图用爪子挠了下脸上的湿毛，认真地做保证：“师祖放心，小图一定寸步不离地守护好明初。” 说完这句，它又转过头趴在明初头边，抽抽搭搭地和她说话。 “……”不言真君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他怕他再待下去就要被小图的泪水给淹了。 “你去哪里？”不言真君刚回到大厅，就听到秋庭真君的声音。 他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你怎么在这里？于非呢？” “我让他回去休息了。”他盯着不言真君，“你和我说实话，丫头怎么样了？” 不言真君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刚用节脉草替她稳住了伤势，眼下需要找到圣灵果，才能重塑经脉，修复丹田。” “圣灵果？”秋庭真君皱眉，“这类天材地宝，百年难得一见，你到哪里去找？” “和光师弟那里有一枚，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我准备去碰碰运气。如果没有，也只能去迷雾森林一趟了。” 秋庭真君悚然一惊，制止他：“迷雾森林？你知道那里是何处？那可是云阑大陆五大绝地之一，就算是你元婴后期的修为，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也许和光师弟那里有也说不准”，不言真君淡然一笑：“她师父将她交给我，总要完好无损地交还回去吧，再者我逐月一脉嫡系中也就这么一个后辈了。” “我和你一起去”，秋庭真君在他拒绝前，先道：“我是说万一，不管怎么说，丫头的伤也是替于非受的，作为师父，这份恩情自然得我还。撇开这个不谈，你我多年交情，我也不能看着你涉险。” 第五十八章 这是哪儿 不言真君深知他一做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性格，也就不再费力劝说。他扬了下手中的茶盏，说：“那就多谢老弟了。” 秋庭真君哈哈一笑，仿佛又回到了意气风发年少时。他道：“咱兄弟俩多年未联手，这次就姑且到迷雾森林闯它一闯。” 不言真君轻叩桌面，语气没有多大起伏，“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还是先去和光那边看看情况再说。” “也对”，秋庭真君抚须点头，随后想到和光真君的性子，不免有些担忧，“他那边你能搞定吗？“ 不言真君顿住，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尽力而为吧。” …… 明初看着眼前这个空间，满心无力。自她恢复意识后，就到了这个地方。无边的黑暗，错综复杂、看不到尽头的迷宫以及不知流速的时间，在这里，她感觉不到任何除了她以外的生命气息。 “十七他们回宗了吗？” “应该回了吧”。 明初靠着甬道的墙壁坐下，喃喃自语。她不知自己陷在这里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原来的世界里。她每天面对的就是这一片死寂的黑暗和永远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这段时间里，她无数次地摸索方向，寻找出口，却无数次地失败。心情也从一开始的好奇到烦躁再到无力，以至现在隐隐有了害怕，不是惧怕这黑暗，而是怕再也见不到她挂念的人，只能独自困在这片空间里不死不灭地飘荡着。 想到这里，无边无际的孤独和绝望汹涌而来，明初蜷缩起身子，仿佛这样就能留住最后一丝温暖。她捂着胸口，嘴里反复地念着：“师父、娘亲……” 渐渐地，她眼皮越来越重，最后仿如陷入了梦里。梦中她看到了小时候，娘亲抱着她，微笑着将她的手放在胸口上并告诉她：“心是世上最脆弱，也是最强大的东西。当你害怕迷惘时，摸摸这里，它会告诉你坚强的办法，也会给你指引前进的方向。” 明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伸出手，想要握住娘亲温暖的掌心。却见画面一转，她看到了师父在昏黄的日光石下，为她细细涂抹药膏；在飞瀑晨霞中，陪她练剑修行；在闭关前，不忘为她准备新衣。 看着看着，泪意润了眼睫，明初抽抽鼻子，醒转过来，她不能放弃，她要回去。 握紧双拳，给自己打足气，明初重新出发。就她前几次碰壁的经验来说，以她目前的水平，想要找到迷宫的规律，太难。这次她换了一种方式，按照娘亲告诉她的方法，循着心的指引向前走。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换了多少方向，模模糊糊中，明初感觉到一丝牵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前面呼唤着她。 她加快脚步，向着那点若有若无的感应追去。也许是距离缩短，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最后，她停在了一座小院前。 明初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一入院中，周围顿时亮了起来。她努力稳住心神，扬声问道：“有人在吗？” 院中无人应答。 她不死心，再问：“这是哪里？我为什么来了这里？” 四周依旧无声。 确认无人后，明初有些失望，这里和她之前走过的地方都不相同，本以为能借此弄清楚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却未曾想，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情况再坏也比待在漆黑的迷宫里要好吧”，眼下她只能如此宽慰自己。 明初深吸一口气，开始察看起四周，之前只顾着弄清楚身处何方，没留意到院中的布置。 现在看来，此处与寻常人家的小院并无多大区别，要说不同，可能更简陋些。竹屋茅檐，篱笆围墙，院中稀稀落落地种着几棵杨柳，这点倒和她在祁连城的家看起来很像。 明初推开门，屋内纤尘不染，只整齐地摆放着一张桌子，几把竹椅。她手拂过桌上的茶具，还留有余温，这让她更加疑惑。此处干净整洁，不像久置多年，无人居住，但她进来未受任何阻碍，也没有感应到其它气息，不是很奇怪？ 这里会不会是芥子空间？明初一个激灵，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她细想这些天的经历，黑暗的迷宫、普通农家小院、简陋的竹屋、还有这些天的灵力禁锢……怎么想都找不到另一种可能。 她曾听小图讲过，合道修士可以将某个场景截取下来，依附在芥子空间上，完整地保存千万年而不变化。只是如今的修仙界中道法不兴，修为最高的不过化神，合道修士几乎闻所未闻，再加上芥子石难寻，现存于世的芥子空间最多一两个，还在大宗门手里收藏着。 放下心中的猜想，明初一眼扫尽房内布置，没有得到可用的信息，转身出了房门，走进隔壁的房间。 入眼即见，满屋的书架将原本就不算大的空间塞满，架子上层层叠叠地摆放着数不清的玉简、书籍。明初随手翻了两个，发现尽是些看不懂的文字就放下了。心里不由惋惜，若是小图这个书虫在此，定会如入宝库，喜不自胜。 她经过竹案，目光不由顿住，只见竹案上平铺着一幅画。 画中青草绿地，繁花如锦，一青衣女子迎风舞剑，嫣然浅笑间，明眸流转，顾盼生辉。 明初无意识地靠过去，越看越觉得画上的人眼熟，但她努力想了好一会儿，终是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她甩甩头，将其抛到一边，打算去其它屋子转转，看能否找到出去的线索。 就在她要转身出屋时，画上光芒一闪，升起一团柔和的白光。 明初身体定住，不受控制地转过去。 光团慢慢飘过来，她瞪大双眼，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它想干嘛？夺舍？我该怎么办？ 可不管她如何想，如何挣扎企图逃开控制，终是无用。最后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团飘到她面前。 我命休矣，明初此时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她闭上眼睛，等待光团进入紫府，同时心中发狠，就算被吞噬也绝不会让它好过。 第五十九章 异动 异物入侵紫府的感觉迟迟没有传来，反倒是身上禁锢已经消失了。明初睁开眼，见那光团停在她身前一个手臂的距离不动。她赶忙退出屋外，盯着光团百思不得其解。 光团停在原地，明初惊讶地发现，它身上的光芒没有刚开始那样明亮了。 这是怎么回事？它不能离开这间屋子？她心下一喜，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那光团太诡异了，为了安全她还是远着点。 光团飘浮在空中，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周身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 …… 小图趴在明初床边，如它许诺时所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明初，你快醒来吧，大家都很担心你……”小图将头支在前爪上，无数次地在她耳边碎碎念着：“景溪和十七都醒了，妙音真君和紫炎真君狠狠地罚了他们面壁思过三年。” “师祖去青莲峰给你求药，可那个和光老头太不讲理了。他竟然要你去青莲峰待上三年，给他研究风灵根，不然就不给你圣灵果。师祖不同意，为此都打算去迷雾森林给你找圣灵果。” “你知道迷雾森林吗？那里很危险的，明初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还有黑狐狸，哦，也就是顾于非啦。他也来看过你了，你醒来后离他远点，最好不要见他，他贼坏贼坏的。” “明初，你不是想去参加拍卖会吗？今天就是拍卖会了，你醒过来，我们一起去。” “……” 打了个呵欠，小图努力撑着眼皮，它挠了下鼻子，正想趴回去，突然听见明初呢喃了一句。 小图愣了片刻，立即凑过去，却见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师祖说过，明初经脉和丹田的伤有节脉草润养着，暂时没有大碍，只是神识就只能靠她自己慢慢恢复了。“ 希望变失望，刚刚的睡意全没了，小图耷拉着脑袋，重新卧下。 月光透过石室顶上的洞口，倾泻下来。明初沐浴在乳白色的月光中，俏丽中带点婴儿肥的脸庞泛出点点荧光，朦朦胧胧的，多了一丝圣洁。 月色如水似缎，其中混杂着星星点点的绿光，好似无数的火萤虫当空飞舞。小图揉揉眼睛，若是它没看错，这绿光似乎是从明初身上溢出的。 月光越来越亮，由乳白色转为银色，从洞口处照射进来，如水流般包裹住明初的身体。 小图急忙飞到桌子上，看着明初的身体在月光下慢慢漂浮起来。这时，她胸口处现出一枚似雪非雪的莲花型坠子。那坠子一出现，月光尽数被它吸收，满溢在室内的绿色光点被牵引过去，缓缓覆盖在明初身上，不一会儿，便将她包裹成了蚕蛹。 小图汗毛直立，它虽不知这坠子为何物，但能闹出这样动静的东西，来历绝对不简单。若是被人发现这里的异象，定会引人猜测有异宝现世，到时明初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它临空飞起，化作无数星光，密布在石室内。 霎时，小小的石室内，荧荧绿光，月色如瀑，星光闪耀，交织在一起，慢慢压下玉坠弄出的动静。 法阵已成，小图跌落在床上，外形在灵光和白狗间不断变换。还是太勉强了，只一个小周天星辰阵就耗掉了它几百年的灵力储存，现在连维持外形都困难。 “你欠我的，醒后可得好好补偿我。”话落，小图变回一道灵光，停在蚕茧上。 太白峰后山，容华真君负手而立，刚才的异象是逐月峰的方向？他唤来侍从，吩咐道：“你去问问逐月峰最近有何动态？” 侍从莫名奇妙，但还是去打听了。 一盏茶后，侍从来报：“听闻清韵真人回宗，正在闭关感悟，以备冲击元婴。” 容华真君淡淡地“嗯”了一声。 侍从不知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小心地问道：“真君，可要我再去探探?” “不用了，下去吧。” “是，弟子告退。” 与此同时，云阑大陆某处，一名青年正入定修炼，突然被手指上的灼热惊醒，他睁开眼，低头看了下手上的戒指，笑道：“终于出现了……” 刚要施法追踪，戒指的灼热停了下来，他皱紧眉头，不悦地骂道：“混蛋，就差一点。” 随即又笑道：“罢了，总有个方向不是？”他面向南方，喃喃道：“太白山脉。” …… 明初将所有竹屋搜查了一个遍，连院子里的地皮都没有放过，还是一无所获。 难道真要回去找那个光团？她在心里问自己。 消失了这么多天，师祖他们该有多着急？想到这里，她一狠心，转身向书屋的方向走去。既然躲不过，那就直接面对。 明初扒在门框边，悄悄瞅向屋内。她惊讶地发现，自她离开后，那光团一直飘浮在原地没有离开。 她小心翼翼地露出半边身子，光团一见她，周身的光芒亮了下。 “你是谁？”明初索性站了出来，问道。 那光团飘回到竹案上，光芒一闪。 “你是这幅画里的器灵？” 光团静了会儿，然后连闪了三下。 是？还是不是？她疑惑地看着它。 见她没有明白，光团有些着急，它快速移到门口，却被突然出现的禁制挡了回去。光团没有放弃，再次扑过来，又被挡回去。几次之后，它周身的灵光变得更加暗淡。 看它越来越虚弱，明初有些心软，她伸出手，穿过禁制，和光团轻轻一触。 刹那间，喜悦、愧疚、哀伤、不舍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冲进她的心里。 明初抬手抹了把脸，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泪流满面。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能触动我的情绪？” 光团顿住，周身光芒由银白色转为灰白，而后突然离开她的指尖，转了方向，飞回画里。 明初怔怔地愣在原地，她不自觉地抬脚进屋。不料，先前对她毫无作用的禁制，这次竟将她拦在了外面。 她情绪有些失控，死命地攻击着禁制。她现在有太多疑问，为什么她会对一团光有亲切的感觉？为什么和它接触后她会高兴不已，同时又痛彻心扉，还带着难以言及的愧疚？它和她有什么关系？ 第六十章 伤好了？ 任她如何攻击，禁制都没有反应。明初沮丧地抱膝坐在门框边，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她喃喃道：“你到底是谁？” 四下无声，光团也没出现，明初看着湿了的手掌，握成拳头，她一定要弄清楚。 她转身将手贴在禁制上，说道：“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现在要去找出口了，以后我会再来看你的。” 光团仍旧没有出现。明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刚要转身，就见原本贴在禁止上的手掌快速消失，她措手不及，还来不及撤退，整个人就被吸入禁制中。 明初不知道，在她消失的那一瞬，光团出现了，寂静的书房中响起模模糊糊的声音：“小初……” 小图蹲坐在明初胸前，前爪拨弄着莲花吊坠，翻来覆去地看，除了外形奇特一些，也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水晶吊坠，连法器都算不上。 “你在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小图吓得从明初身上跌落下去，它爬起来，气咻咻地骂道：“哪个混蛋，不怕吓坏小爷吗？” 话音刚落，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它转头看过去，惊喜出声：“明初，你醒了？” “嗯”，明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眼睛盯着石室内的某处，怔怔地看了半晌，她这是回来了？ “你怎么了？” 明初目光聚焦，被眼前放大的狗头吓了一跳，然后才慢慢找回思绪，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小图毛了，眼神哀怨地盯着她，愤愤道：“我都守你两天了，你居然问我为什么在这里？还有，你明知道我最讨厌灵兽袋，还把我关进去，这账咱俩还没算呢。” 她已经睡了两天了？听到小图的控诉，再看它原本鲜亮柔顺的狗毛变得乱糟糟的，不由心生歉意。她道：“辛苦你了，等我痊愈，就好好补偿你。” “这还差不多“，它扬了扬狗头，哼道：“先给我一瓶培元丹。” “……”她觉得应该把之前的话收回。 “怎么，不愿意，为了你，我可是把几百年的灵力都耗尽了。”惊觉自己说漏了话，小图赶紧撒泼耍赖：“不管，我就要培元丹。” “没说不给你”，明初被它逗乐，“我现在身体僵硬，你自己在储物袋里拿吧。” 小图哼哼两声，掏出培元丹，拔开瓶塞，一溜儿地往嘴里倒。 明初看着有些肉疼，但见它服下丹药后，皮毛光滑了些，也就不在意了，只是…… “说说吧，几百年的灵力怎么回事？你不是才二品吗？” 小图眼睛滴溜溜地转，还没想法岔过去，就听她说：“别想糊弄我。” 见她一脸认真，小图只好全盘托出，“我表面是二品灵兽的修为，实际上有几百年的灵力存储。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几百年间，无论我多认真修行，一直是这个修为。” “所以每次我督促你修炼时，你偷懒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 明初愁眉紧锁，小图的异样，她现在才得知，难怪这一年里，它丹药没少吃，修为却不见涨。 “别担心了，一直这样挺好的，偶尔还可以扮猪吃老虎。”小图满不在乎地说道。 “……”明初坐起身。这事可以先放在一边，以后再图解决办法。 “你胸前的吊坠哪儿来的？”小图跳到她身上，仰头问道。 “这个？”她取下项链，递到它面前，疑惑地问道：“我娘亲留给我的，从小就带着，有问题？” 小图停了一会儿，才将她昏睡时发生的事情缓缓道了出来。 “所以这个很有可能是法器？”明初将项链悬在眼前，仔细打量，“不对啊，之前我试过滴血认主，没有反应啊。” “也许是需要某种特定的条件才能激发”，小图在床上走来走去，最后停在她面前，一本正经地说：“你把它收好，别让人发现，这东西也许是仙器也说不准。” 明初失笑，如今修仙界中灵器都很少，更遑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仙器。 “你别不当回事，这东西外形奇特，朴实无华，真不好界定，但修真界中还有不少见多识广的老怪物，难保不会有人认识。况且，依之前的情形来看，这东西于你有益无害。” “我知晓了，你放心吧。”看她郑重答应下来，小图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师祖呢？还有十七他们怎么样了？” 小图瞅她一眼，有点幸灾乐祸地说：“王十七和景溪现在估计在面壁思过吧。至于师祖，先前为了你与和光真君闹崩了。” 明初愣住，她就睡了两天，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 小图无奈，只好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补足她的空缺。 “所以，顾师兄去了青莲峰，以他的雷灵根为筹码，与和光真君换取圣灵果？师祖和秋庭真君是不是跟过去找他回来了？” 小图撇撇嘴，不咸不淡地嗯了句，过后还不忘给顾于非上眼药，“你以后离他远点，这小子不简单。” “顾师兄……也还好吧。”明初被它盯得浑身不自在，最后没啥底气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老实说，她也觉得顾于非这人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 小图冷哼一声，不做评价。反正它认定了那小子不安好心。 明初无奈，她并未想过与他深交。这次会帮顾于非，也只是因为他是上清宗的客人，加之秋庭真君与师祖关系不错，不宜让他在上清宗的地盘上出事。 “对了，你现在感觉怎样？”小图不想纠结在顾于非这个话题上。 明初运起神识在体内察看了一周，猛然一惊，难以置信地道：“我的伤都好了……” 小图先是高兴了一阵，后又担忧起来，“这下麻烦了，你受重伤之事已经传了出去，现在无缘无故地好了，不是会引人猜疑？” 明初也苦了脸，它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能想到。 “要不和师祖商量下？”他两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有了这个主意。 说做就做，小图立马传信给不言真君，告知明初已醒的消息。 第六十一章 缠 青莲峰上，和光真君一身粗布麻衣，弯着腰在灵田间劳作。 顾于非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闷不吭声。 和光真君给最后一株灵药施完春风化雨术，转过身，不耐烦地道：“我说你小子，都跟了我一上午了，还不死心？” 顾于非木着脸，还是那一句：“晚辈愿用自己做交换，请真君救救月师妹。”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再跟我十年八年，也是这话。”说完，不再理睬他，自顾着走到摇椅上躺着。 顾于非跟过去，在椅边站着。 “过去点，挡了我的阳光。” 顾于非走到另一边。 “挡住我看风景了。” 顾于非到他身后站着。 和光真君眯着眼，躺在椅子上，一晃一晃地睡着了。 两个时辰后，和光真君略带睡意的声音响起：“茶呢？“ 顾于非赶紧递过去，和光真君饮了一口，吐出来，嫌弃道：“太难喝。” “晚辈再去沏。” 和光真君眯着眼看他走远，收了摇椅就急匆匆地回了炼丹房。他可算被这小子缠烦了，一上午，跟个木头人似的，他到哪里，跟到哪里，赶也赶不走。 踢开丹房的门，和光真君气冲冲地走进去。不一会儿，里面传来“哎哟”一声。 “师父，你轻点儿。”云逸矮着身子，被和光真君揪着耳朵一脚踹出了丹房，然后嘭地一声，大门紧闭。 云逸揉着摔疼的屁股返回去，拍门叫道：“师父哎，我这炉丹马上就成了，您别给我废了。” “滚。”一声怒吼传来。 云逸缩缩脖子，扬声道：“那我走了……”他边走边回头看。 “那小子是你领进来的，你去给我解决掉。” 云逸苦着脸，不情不愿地应下。路上，他找了个弟子问清顾于非的位置，拍拍衣袖上的灰尘，慢悠悠地找了过去。 顾于非端茶回来时，和光真君已经卷起摇椅走了。他正想找人询问，就见云逸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咦，顾师弟知道我要来找你么？茶都准备好了？”他把茶接过去，直接饮了一口后，才说：“刚从丹房出来，正好渴了。” “……”顾于非垂眼看着手中空了的茶盏。 “师父让我和你说”，他挠了下头，有些说不出口，“你先回去吧。” “请问师兄，真君现在何处？” “师父在……”云逸赶紧住口，心里暗道好险，差点说漏嘴。他圆了回去，“你先回去吧，要是把师父惹烦了，这事就更没商量的可能。” 顾于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云逸讪讪一笑，也觉得师父有些不近人情。 “还请师兄帮忙说项说项。”顾于非抱拳行了一礼。 云逸吓了一跳，忙扶起他，笑道：“我尽力而为。” 这时，一人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云逸认出这是随侍在大师兄身边的药童。他忙问道：“何事如此着急。” 药童停下，呼呼地喘了几口气，才道：“师叔，逐月峰的不言真君和秋庭真君来了，他们来找……” “找师父？”云逸接过去。 药童摇摇头，看向顾于非道：“是找顾公子。“ 云逸也看向顾于非，说：“正好，师伯和真君过来了，师弟就随他们一起回去吧。” 顾于非也知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淡淡地点下头。 云逸松了一口气，他真怕对方不答应，到时候师父就得找他麻烦了。 殿中，青叶真人勉力应付着座上的两尊大佛。昨天师伯和师尊不欢而散，今日就携了秋庭真君双双找上门来，怎么看都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身后那帮师弟师妹一个个人精，就知道把他推出来抗雷。谁不知道这位不言师伯看着儒雅温和，实则脾气古怪起来比师尊也不遑多让。 还好这次是为了顾于非，不是为了闹事儿，不然他还真应付不过来。 不言真君端坐在殿上，含笑与青叶真人交谈。 突然，一道灵光飞了进来，他抬手拦住。 “怎么了？”秋庭真君见他面带喜色，出声问道。 “明初丫头醒了。”自知道明初伤情以后，只有这时，他脸上的笑容才多了几分轻松。 闻言，秋庭真君也不由面露喜色。 恰逢此时，云逸和顾于非进了大殿。青叶真人松口气，笑着招呼道：“你俩可算来了。” 二人走到殿中，双双行礼。 不言真君起身，经过他身边时，低声道：“明初醒了。” 顾于非向来木然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今日多谢师侄，改日等清韵出关了，不妨去逐月峰坐坐。” “师伯言重了”，青叶真人含笑回道。 “你转告你师尊，有空来逐月峰聚聚。” 青叶知他是不想与师尊闹得太僵，有意修好。他顺着应下：“青叶一定转达师伯的话。” …… 洞门打开，明初抱着小图迎了出去。 不言真君和秋庭真君相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顾于非，她大大方方地见礼：“师祖、真君。”然后转向顾于非微微颔首，“顾师兄。” 顾于非看了她一眼，脸上笑意一闪而逝，又恢复了平日的木讷。 “过来”，不言真君招手唤她过去，握着她的腕脉，探入灵力。 “如何？”秋庭真君追问。 不言真君看了明初一眼，见她对自己眨了下眼睛，知她私下有话要说，回道：“暂无大碍。” 他看向秋庭真君，“你不是还要去找紫炎吗？” 秋庭真君一拍脑门，叫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走走走”，边说边叫了顾于非往外走。 待他师徒二人走后，不言真君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明初放下小图，走到他面前跪下叩了一个头，说道：“明初不孝，让师祖担心了。” 不言真君叹息一声，扶起她，“傻孩子。” 就一句傻孩子，明初心中一暖。先前的犹豫尽数丢掉，这件事若是连师祖和师父也不能告诉，她还能相信谁呢？ 想到这里，她不顾小图丢来的眼色，把原委详细说了出来。 不料，待她说完后，不言真君沉了脸色。 明初心下一惊，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神色。 第六十二章 解决 “你可知今日犯了何错？” 明初抬起头，疑惑不解，“还请师祖指点。” “修仙之路何其艰险，稍有不慎，就会道毁人消。”不言真君起身踱了两步，背对着她说：“你且记着，世上最险不过人心，要守得住秘密，才能守住自己。” “明初知晓，今日告诉师祖此事，只是因为我相信师祖是真心疼爱我的。再者此事太大，凭我一人之力不可能遮掩过去。” 听她如此说，他心中一暖，脸色也由阴转晴。但是作为长辈，即使知道她聪慧沉稳，也还是忍不住要提点一二，“人心叵测，这事你自己得捂严实了，除了我和你师父，谁也不能提及。” 明初察言观色，知道自己说服了师祖，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话语中难得带了点俏皮，“我就知道师祖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不言真君摇头失笑，用力揉了下她的头，笑骂道：“和你师父一样，就是看准我心软。” 明初捂嘴偷笑，眼睛闪闪发亮。 不言真君走回座位坐下，扣着桌子沉默不语。 明初知他是在想事情，不做打扰，只端正地站在他对面安静等待。 “你们被魔修偷袭受伤之事，闹出的动静太大，已经众人皆知。前两日你昏着，太白峰那边没人传你过去问话。如今你已清醒，这两日定会有人上门探访，你伤势复原的消息恐怕就捂不住了。“ 明初没有接话，只听他又说：“圣灵果必须拿到手，而且得快。” “可我听小图说，您与和光真君有点不愉快。”明初满心愧疚，若不是因为她，师祖也不会与和光真君不欢而散。 不言真君摸了下青须，笑道：“我与和光是打小长大的同门师兄弟，虽有一些矛盾，却不是你的缘故。再说我俩的交情也没有传言中的浅薄，所以这事你无需担忧。” 明初抬眼看去，见他神色笃定，便知传闻也许有误。只是此事原是她自己惹出来的，不能让师祖折了面子替她收拾烂摊子。想想，她道：“如果没有转圜之地，我愿意给和光真君当研究材料。” 小图因为明初不听它的话，还闹着别扭。此时听她这般说，再也绷不住，它呲着牙，不赞成地叫道：“明初……” “这事我自有安排”，不言真君摸着她的头，笑着说：“别忘了我是你师祖……” 明初心头一酸，因为她唤他师祖，所以他愿意把自己纳入羽翼下保护，就和师父一样。 “好了，你大伤初愈，快去休息吧。”不言真君挥挥手，赶她回去。 明初抱着小图，行礼告退，回了石室。 “明初，你太莽撞了。”小图挣脱她，跳到床上。 “我知道你关心我。”她看向小图，脸色怅然，“我自小随母亲辗转漂泊，居无定所。娘亲去世后，更是孤苦无依。那时，我遇到了师父，她毫不迟疑地将我庇护在了羽翼下，也给了我母亲般的温暖。所以小图，这世上你、师父还有师祖是我最亲近的人，如果你们都不能相信，我还能信任谁呢？” “……”小图耷拉着脑袋，它是灵玉化形，没有人类那样复杂的情感，也体会不到她的心情。 明初抱过它，轻轻抚摸它炸开的毛发，低语：“都说修仙应当斩断尘缘，一心大道，但我不这么认为。若是无情无爱，即使能长生不老，得证大道，也不过是天地间又多了一名冷漠的仙人。这样的路不是我想选择，也不会选择的。” “我知道了。”小图的声音平静下来，它将爪子搭在明初手上，一本正经地说：“虽然我不懂，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 明初笑笑，举起小图，将它贴到自己脸上。 突如其来的亲近令小图措手不及，它惊叫出声：“臭丫头，放下小爷，不许占我便宜。” 明初咯咯笑着，声音如银铃般溢满石室。 …… 时间如流水般逝去，转眼间七天过去。期间果如师祖所料，太白峰有派人过来询问当日之事，因之前有了王十七和景溪的回话，她这边倒是只走了一个过场。 至于青莲峰那边，不知师祖用了何种办法，使得和光真君松口答应，以她每年去青莲峰待上一个月为交换条件，取得了圣灵果，让她伤愈之事得以遮掩过去。 “你在想什么？”小图从典籍中抬起头，茫然地问道。 明初摇摇头，“无事，只是在想师父何时能够破关出来，都已经过去一年了。” “修士闭关哪儿有那么快就出关的，尤其是到了你师父这样的境界，一次闭关至少要好几年。” “也许是我太想她了吧”，明初轻声叹道。 小图跳到她膝盖上，摇着尾巴，懒洋洋地说：“你这都是闲出来的，正好我看书也看烦了，咱们出去透透气吧。” 明初想想也是，这段时间为了掩盖伤势痊愈的消息，没有照常修炼，着实闲得发慌。她抱起小图，出了房间，路过苏千玺闭关的石室时，习惯性地停了下。 “快走吧”，小图不耐地催着她。 “知道了，就你着急。”明初低头嗔了它一眼，提议道：“几日没给师祖请安了，咱们过去看看？” 小图挠了下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明初带着它一路悠闲地朝着不言真君洞府走去，路过摘星崖时，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月师妹。” 明初转过头，见一名年约二十七八的白衣青年从飞剑上跃下。她顿了下，想起此人正是灵虚掌门座下大弟子范文书。她抱拳行礼：“范师兄。” “几日不见，师妹的精神好了许多。”范文书收了飞剑，快走几步与她并肩而行，笑问道：“师妹是去给师伯祖请安？” “正是”，她淡笑着点头，“范师兄可是有事要找师祖？” “师父命我前来和师伯祖汇报一些事情。” 明初了然，此次拍卖会与以往不同，因涉及到魔道元婴修士，掌门和门派长老的修为已不足以处理此事，必要惊动门派元婴真君。而容华真君闭关，师祖作为门中修为仅次于他的元婴修士自是要过问此事。 第六十三章 岩溶秘境 “想必此事已经圆满解决了？” “哦……”范文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师妹如何得知？” 明初微微一笑，缓缓道：“看师兄一派闲适，脸上并没有焦急忧虑之色，便知事情已得解决。再者，门中早已得知魔道异动的消息，必不会毫无准备，拍卖会圆满结束不就已经说明了？“ “早闻师叔收得一名天才弟子，如今看来师妹果真聪慧过人。” “师兄过奖，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明初虽是如此说，但她脸上的表情却很笃定。 范文书摇头笑道：“师妹当得此言，不必谦虚。” 明初浅笑着转过话题，好奇地问：“师兄可否给我讲讲此次拍卖会的盛况？” 范文书见她一脸期待，话不由地多了起来，“此次拍卖会的规模在宗门历史上也是罕见的，正道八大首齐聚，小门派无数，还有世家大族参加，而魔道那边，天魔宫、幽幻谷、罗刹门三派的老祖也都现身过。“ “那复元果最终花落谁家？” 范文书温和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她，只说：“这点估计只有长老们知道了。拍卖会有拍卖会的规矩，不可泄露买主的身份。” 明初了解地点头，确实如此，若是保密工作不好，谁还敢来参加拍卖会。就算能得了宝物，恐怕也没命享用。 更多的情况，范文书没有多说，只挑了些有趣的事情讲给她听。即便这样，她也能从中猜出，此次拍卖会看似圆满成功，过程却是暗潮汹涌。复元果作为难得一见的延寿灵药，自是会引得各方争夺，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在寿元耗尽前成功进阶。 一路闲聊，不知不觉就到了不言真君洞府。明初二人进去时，不言真君正挽着袖子照顾圃中的灵花灵草。 “你俩怎走到了一起？”不言真君借着泉水洗掉手上沾染的泥土。 “来时，恰好碰到了师兄，就顺路一道过来了。”明初主动寻来茶具跪坐在一边分茶。 不言真君摆袖落座，接过她递来的灵茶，浅尝一口，才道：“茶艺有了长进。” 明初抿唇微笑。 然后抬眼看向范文书，问道：“灵虚派你过来有何事？” 范文书上前行礼后，道：“回师伯祖，师父让我转告您，您交代的事情已悉数办妥。” “嗯……”不言真君眼睑低垂，用茶盖拨去茶沫，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告诉灵虚，正魔大战后，魔道虽然偃旗息鼓，但元气未伤，不可掉以轻心。“ “是”，范文书躬身应下，然后抬头说：“还有一事，拍卖会前归一门差人告知，岩溶秘境这两年异动频频，恐将提前开启。” 不言真君放下茶盏，问：“什么时候？” “应该在五年后。” “知道了，你让灵虚自行处理便是。” “弟子遵命。”范文书见他没有其他吩咐，留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 “说吧，憋了这么久。”不言真君眼睛看着书册，口中淡淡地说道。 刚才二人谈话，她一直在旁听着，心中跟猫抓似的好奇，却又拿不准这事是不是门派机密，一直憋着没问。这会儿看师祖的意思是准备告诉她了。 “师祖，岩溶秘境是什么？我怎么都没听过。” 不言真君终于舍得将视线从书上挪开，见一人一宠蹲坐在他面前，满脸好奇，不由起了捉弄的心思。他清清嗓子，慢悠悠地说：“你不是听见了吗？就是一个秘境。” “……”她知道是秘境，但这不是她想问的。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不言真君觉得无趣，不再卖关子，“岩溶秘境是这一百年间新发现的秘境，在归一门境内，几个宗派商定，待秘境开启后会共同派弟子进去探查。” “所以我们宗门也有名额？” “不错”，不言真君换了个姿势，说：“你且好生修炼，时间到了，你也进去历练下。” 小图一直在旁听着，起先还很好奇，听到后来，让明初也进去历练，不由担起了心，它有些犹豫地说：“师祖，这样的新秘境危险性很大吧，明初才练气，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言真君脸上笑意一收，看向明初，问：“你也是这样想的？” 明初摇摇头，她倒是不担忧这个，反而很有兴趣，只是…… “师祖，咱们宗门的名额有多少？” 听她如此问，不言真君脸上重新现出笑容。也对，他的徒孙怎会惧怕这点危险？ “这个你不用担心，到时便可知晓。” 明初心下默然。新秘境意味着新资源，无论是哪个门派，都想多分一杯羹。上清宗位列正道第二，实力仅次于玉虚宫，除去归一门所占份额外，名额不会太少。她现在只需提高自己修为，到时或能拿到一个名额。 想到这里，明初信心在握。她看向不言真君，商量道：“师祖，我现在伤已痊愈，是不是可以开始修炼了？” 不言真君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明初见机递上手腕，不言真君分出一缕灵气在她体内察看了一番，才允准：“可以修炼了。” 明初呼出一口气，不由笑开了颜。 “今晚回去收拾下，明日就去青莲峰。” 冷不防地被丢了这一句，明初苦了脸，她怎么忘了这回事。 不言真君笑得温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和光那里好东西多着，别白去了。” “……”明初忍不住汗了下，师祖不会是让她去骗东西吧。刚觉得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满心罪恶感时，就听他说：“想挖角，总得给点好处不是？” 她怎么从这话里听出了别的意思？ 不言真君没再多说，只把小图拎到一旁，低声交代了几句。 明初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看小图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知道必是师祖给它说了什么让它感兴趣的事。 奈何一路上无论她怎么逼问，小图都顾左右而言其他，不接话茬。明初想了想，觉得不会是坏事，最多给和光真君添点麻烦。无奈之下，只得随它去了。 第六十四章 结契 从不言真君洞府出来，明初带着小图径直去了摘星崖。 山风呼啸，云海翻涌，明初头枕手臂躺在平日修炼的大石上，眯着眼看仙鹤飞舞盘旋在一碧如洗的长空，嘴角泛起浅浅笑纹。她只觉此时岁月静好，前几日的积郁尽数散去，心情变得无比畅快。 受她感染，小图也摊开四肢趴在巨石上，眼睛微眯，眺望着云海，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结契吧。” 明初正闭眼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突然被它惊醒，她再次确认：“你说什么？” 小图换了另一个姿势躺着，觉得舒服了才回答她：“我说咱们结契吧。” 不料它会主动提起这事，明初正了脸色，声音也沉静下来，“小图，这事开不得玩笑。” “我没开玩笑”，它答得飞快。 明初撑起身子看它，见它依旧闭着眼睛，嘴边的胡须被风吹得一颤一颤。她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从未想过与你结契，我觉得咱们这样挺好的。” 猛然被拒绝，小图觉得有些丢面儿，它翻过身背对着她，气咻咻地道：“你是嫌我修为低，不想让我做你的灵兽？” 明初哭笑不得，小图这爆炭脾气，一点就着，她哪儿是这个意思。自它从藏书阁出来，和她一起生活修炼，形影不离，是否签订灵兽契约对彼此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再者她从未将它当作灵兽看待，于她而言，她二人间早已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我不是这个意思。灵契对你们灵兽来说，太过苛刻残酷。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亲人，我不想你因此受到束缚。”她叹了口气。在没遇到小图前，她确实憧憬过自己将来的灵兽是如何威风霸气，但和它相处一年后，她就改变了这个想法。 经她一解释，小图气顺了些。许是拉不下面子，它仍旧背对着她，语气却软和下来，“我不是一时冲动才提出来的，在你受伤时我就考虑好了，若是非要选一个主人，我宁愿是你。” “就像失明的人，若是从未见过光明，他能够一直坚持在黑暗中生存下去，但见过光明后，就再难回到从前。”它顿了下，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话中都带了些颤音，“我不想一个人在漫漫岁月中孤独地活着，所以明初，即使我知道自己实力低微，保护不了你，也仍想自私地占据你身边的位置。” 明初心中又酸又甜，她和小图一样，都是孤独存在于世的灵魂。只是她比它幸运，在她短短的生命中，先有娘亲陪伴，后又有幸遇到师父和师祖。想到这里，她不再劝它，算是赞同了它的决定。 小图自剖心迹，话说完后才难为情起来。等了半晌，没听见她的声音，它急了，转过身蹲坐在她面前，一条一条数着自己的优点。 “你收下我，不吃亏。我学识丰富，通晓古今典籍，就是一个活的藏书阁。” “我还懂阵法，偶尔能扮猪吃老虎帮衬你……” “会卖萌，能喝酒。” “会赚钱，会管家。” …… 明初看它数到最后，连这条都说出来了，心里乐得不行。 说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回应，小图耷拉着耳朵，狗脸皱成了一团。 明初也不知怎的，居然能从它那满是白毛的脸上看出委屈的表情，再也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图怒瞪着她。 明初转过身平复了心情，才看着它说：“抱歉，没忍住。” 小图全身白毛炸开，呲着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明初不敢火上浇油，惹毛了它又得自己费力去哄。她抱过它顺毛，“就算你永远是二品灵兽，我也不会丢下你。” 在她的柔声安抚下，小图平静下来，趴在她腿上，舒服地眯起眼睛。 “明初，我们回去就结契吧。去了青莲峰，人多眼杂，我不方便说话，正好可以用神识沟通。” “好，咱们就签本命契约。”她手上停了下，又继续给它顺毛。 听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小图反而犹豫了。修士一生中只能定下一只本命灵兽，它占了这个位置，以后遇到强大的灵兽，明初就再无机会。 想到这里，小图跳下她的膝盖，仰头望着她，“我知道一种契约，更适合我们。” “什么契约？”明初好奇地问道。 “回去再说。”话落，小图在她肩头趴下。 …… “你说的就是这个？”明初指着纸上歪歪扭扭的阵法问道。 “不错”，小图蹲坐在桌子上，指挥明初按图布下阵法。 “这是平等契约。” “有何不同？” “你也知道，如今修真界中流传的灵兽契约只有主仆契约和本命契约两种，其中，主仆契约对灵兽伤害最大。只要定下契约，主人可任意制约责罚灵兽，而灵兽却不能背叛攻击主人，这对灵兽来说是毫无尊严的契约。” 小图不带喘地继续说：“本命契约相对好些，却还是有限制。一旦签了它，就会同生共死，本命相携，一方死去，另一方不死也得重伤。” 明初点头，她自然知道这点，这也是她不愿和它结契的原因。修仙路险，说不定哪日，她也会陨落在这条路上。若非它要求，她实不愿用契约牵绊着它。 “其实，除了这两种契约外，还有另外两种。一种是你现在看到的平等契约，传说上古神族就是用它来和神兽签订契约，约定双方平等尊重，互不伤害。而另一种则是鬼修中广为流传的灵魂契约，只是云阑大陆鬼修绝迹，灵魂契约的传承也就此断绝。“ “这也是你从藏书阁的典籍中查阅的？” 小图摇摇头，“这些东西自我有灵识开始，就镌刻在了脑海中。” 明初了悟地点头，补充道：“所以只要签了这个契约，我们也能用神识交流，还不会有本命契约和主仆契约的弊端？” “正是。” 明初舒出一口气，这样的契约确实更适合她俩，“我要怎么做？” 第六十五章 启程青莲峰 “你将精血滴一滴在阳眼处即可。” 明初依言完成，转头却见小图额头飘出一个金色的气团浮在阴眼的位置。 精血和气团受阵法牵引，慢慢相合，待二者融合后，阵法光芒大盛，血泡一分为二，分别融入她和小图的眉心。 明初额头一痛，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声音，“明初。” “小图？”她不太确定地问道。 “是我，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可以。”她试着用神识告诉它。 “以后我们就可以这样交流了，即使是元婴期，也偷听不了我们的谈话。”小图的声音中带着愉悦和兴奋。 明初嘴角轻扬，浅浅而笑。契约完成后，她明显感觉到心房处多了一丝牵引，只要意念一动，便能感知联系到小图，这种体会从未有过。 …… 翌日，明初打开了洞府的防御阵法，抱着小图向外走去。路过摘星崖时，恰好看到顾于非坐在凉亭中。她顿了下，就见顾于非起身走过来。 “月师妹”，他最先开口。 明初点了下头，唤道：“顾师兄。” 双方沉默了一阵，小图的声音在明初脑中响起：“这小子怎么在这儿？” 明初没理它，先一步打破了沉默，“此处灵气甚佳，师兄可是刚修炼完？” 顾于非先是点了下头，然后说：“我在这里等你。” 明初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你的伤势好了吗？” 明初微微一笑，“已经痊愈了，有劳师兄挂心。” “哦”他轻应了一声，看着地面，低声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她救他，一是为了自救，二是上清宗与沧澜剑派关系甚好，而他又是沧澜剑派这一代资质最优秀的弟子，自是不能让他在宗门的地盘上出现闪失。只是这话不能明着说，想了想，她道：“师兄是因为我们的胡闹才会身陷险境，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坐视不管。再者那人敢在上清宗的眼皮底下闹事，身为门派弟子，怎能放任不管？” 顾于非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眼中幽光明灭，好一阵才开口：“你有没有……” 明初安静地等他说话，却见他欲言又止，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叠传音符，递给她，“今日我就要随师尊一起回去，在此等你也是为了道别。” 明初正想说话，却见他收回游离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她，郑重地道：“师妹的援手相救之恩，我记住了，日后定会相报。” 明初愣了下，刚要说不用，就被塞了一手的传音符。 顾于非拱手道了一声“保重”，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明初看着他衣袂飘飘地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才回过神问小图：“他是什么意思？” “管他呢”，小图撇撇嘴，犹如赶走了什么麻烦似的，“可算走了。” 明初敲了下它的脑袋，无奈地叫了一声：“小图……” “不是还要去青莲峰吗？别迟到了。” 明初收了传音符，将手放在嘴角，吹了声哨子。一只白色的仙鹤从空中盘旋着降落下来。 明初抱着小图上前，仙鹤歪着脖子在她身上亲昵地蹭了蹭。小图跳出她的怀抱，落到仙鹤背上，爪子拨弄着它的羽毛，调笑道：“白羽，你变大肥鹅了。” 白羽蹦了两下，想把它摔下背。 明初安抚着白羽，嗔了小图一眼，“老实点，别欺负它。” 小图无趣地哼了声。白羽见主人帮自己出头，扑腾着双翅得意地高声鸣叫。 “去青莲峰。”明初拍拍它的颈侧，吩咐道。 白羽应了一声，双翅振动，呼地冲天而起。 …… 明初看着眼前的山峰，略微诧异。这还是她第一次来青莲峰，若论山峰高矮，上清七峰除了太白峰为主峰，凌驾六峰之上外，其余几峰，高度相差不大。 而就各峰建筑特色来说，据她所知，太白峰殿堂林立，清泉峰竹屋环绕，逐月峰最为原始，除了藏书阁和客舍外，所有洞府都是依山开辟出的石室，而眼前的青莲峰，座座茅草屋点缀在山峰之上，猛然闯入，竟有种置身凡间村落之感。 明初看着灵田间身穿粗布麻衣弓身劳作的低阶修士，正愁如何拜见和光真君，就见一白衫青年叼着草根，哼着曲子，步履悠闲地走过去。 她快走两步，叫住对方，“这位师兄，请留步。” 云逸转过身，见来人是个只到他腰间的小弟子，他愣了下，问：“你是在叫我？” 明初忙不迭点头，她在这里转悠了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逮着个筑基弟子，自然要抓住机会。 “有何事？我正忙着呢。” “……”他这也算忙着，明初忍不住吐槽，但还是乖乖道出原由，“小妹是逐月峰月明初，前来拜见和光真君，能否麻烦师兄引见下？” 云逸摸着下巴，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不是顾师弟坚持要救的那个丫头嘛。他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心里纳闷，这么个黄毛丫头，小不点，怎么就让顾师弟舍身相救？ 明初被他奇怪的眼神弄得心里发毛，正要开口再问，就听他说：“找我师尊？我知道他在哪里。” 明初松了一口气，原来他是和光真君的弟子，“还请师兄帮忙引见引见。” “跟我来吧。”云逸背着手，慢悠悠地在前领路。 路上，云逸不时回头看她两眼。 一次两次还好，到了第三次，明初再也不能装作不知道，她开口问道：“可是我有奇怪之处，竟引得师兄频频回头看？” 被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云逸不再遮掩，他兴致盎然地八卦：“你跟顾师弟什么关系？” “……”明初白他一眼，一点都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说说嘛。”云逸再接再厉。 “朋友。”被他缠得不耐烦，明初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云逸有些失望，咕哝道：“只是朋友啊……” 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明初觉得这师兄脑回路有些不正常。小图冷冷地盯着他的后背，在明初脑海中疯狂吐槽：“这人也太八卦了。” “他失望什么？关他什么事？” “这人不正常，离他远点……” 第六十六章 时光荏苒 “到了。”云逸停下脚步，提示她。 明初看向青莲峰上唯一一座大殿，问道：“这里是？” “这是丹房，师尊就在此处，我就不替你通报了。”云逸指着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对她说：“看见那扇红色的门没有？师尊就在里面，你让门外的弟子替你通报便是。” 明初点头，拱手答谢：“多谢师兄。” “客气客气。”云逸不在意地摆了下手，然后跟有人追他似的急忙忙地就要离开。 走到半途，突然回首对她眨巴了下眼睛，好心地提醒她：“师尊今日火气正旺，你小心点。”说完，就哧溜一声逃得无影无踪。 明初和小图愣在原地，看他说走就走，久久无语。 “明初……”小图唤了一声。 “走吧，总要见的。”说完，明初抱着小图向那扇朱红色的殿门走去。 “你是何人？”明初被守门弟子拦下。 “还望通禀真君一声，逐月峰月明初求见。” 守门弟子朝她腰间的玉牌扫了两眼，确认她的身份后，才道：“稍等，我这就去禀报真君。” 一盏茶后，弟子去而复返，“真君传你进去。” 明初和他道谢后，进入大殿。入眼即见一座高约两丈的丹炉，炉下火势正旺，和光真君一身粗布麻衣盘膝坐在蒲团上。 明初俯身见礼：“月明初见过真君。” 和光真君转过身，睁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方才开口：“你就是清韵丫头的弟子？” 明初微笑着应是。 “我与你师祖的约定，想必你已知晓，既然得了本君的圣灵果，就得履行承诺。” “明初知晓，此行师祖也有交代，不可与真君添麻烦，一切听真君吩咐。” 和光真君淡淡地“嗯”了一声，唤弟子进来，吩咐道：“带她去见云逸。”而后转向明初，道：“你先跟着云逸熟悉下青莲峰，有事本君自会传唤你。” “是”，明初后退着出了大殿。 明初一边跟着守门弟子去找云逸，一边用神识和小图闲聊着。 “这老头真讨厌，一来就摆谱，身为元婴真君，还和小辈计较，气量狭小。” “他是宗门长辈，礼数周全些，总不会出错。” “也就你脾性好，换我早忍不住了。” 明初摸摸它的头，不说话。她倒是觉得，和光真君事事摆在明面上，是个爽直的人。再者听他唤师父丫头，语态亲和，定是与师父关系不错。今日会这般言说，多半还是因为师祖的原因。 …… 云逸正在院子里喝着闲茶，啃着灵果，忽见师尊身边的执事弟子走了过来，他笑着招呼道：“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师尊气消了，叫我过去？” 执事弟子笑着和他见礼，然后才说：“真君让我领了月姑娘过来找您，让您好好安置她。”说完，侧开身子，露出后面的月明初。 明初先前就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此时一见，倒不觉得有多惊讶。 “哟，小丫头，咱们又见面了。”云逸向她招招手，“过来吃茶。” 执事弟子见任务完成，向他二人告退。 “云师兄。”明初站在原地，脑海中小图疯狂地咆哮着：“怎么又是这烦人的小子。” 见她未动，他再次招呼道：“别杵哪儿啊，这灵果新鲜着呢。” “……”明初抬手接过他抛来的灵果，走过去，直入主题：“真君让我跟着师兄熟悉下青莲峰。” 云逸啃了口灵果，抬手制止她，“这事不急，有的是时间，尝尝，这灵果贵着呢，花了我上千块灵石。” 明初看看手中青翠欲滴的果子，再看看石桌上被他啃剩下的核，久久无语。难怪景溪说青莲峰是大财主，就这几枚果子，她得存多久的灵石才能买到啊。 小图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蹲在桌上，抱着灵果咔吱咔吱地啃起来。 明初阻止不及，有些尴尬地看向云逸，歉意地道：“云师兄，小图不懂事，我……” 云逸笑呵呵地打断她的话：“你这灵兽挺有趣的，哪儿弄的，我也去弄一只。” “……”明初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再说下去了。 云逸拍拍手，起身领着她在青莲峰上游览一番后才对她说：“你莫怪师尊强行让你来青莲峰，这事也是为你好。” 明初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云逸组织下语言，方才说：“青莲峰灵药繁多，除了清泉峰外，此处的灵气最是温和。我听师伯说你伤了根基，虽有圣灵果养护着，但还是需要好好调养下，才能不留下暗伤。” 明初没想到还有这层意思在里面。现今想来，以师祖对她的爱护程度，即便需要尽快拿到圣灵果，也不会轻易答应让她做和光真君的研究材料。恐怕还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让她每年来此待上一个月。 想到此处，她俯身朝着和光真君所在的方向行了个大礼，然后才道：“今后就麻烦师兄指点一二了。” “好说好说。”云逸大咧咧地一口应下。 知悉了事情的原由，明初心中少了排斥，就连小图也安心待了下来。她每日不仅要跟着云逸养护培育灵植，还要不落下修炼，日子过得反而比逐月峰更加忙碌充实。 在青莲峰呆久了，于炼丹上她也获益不少。和光真君看着性子古怪，实者为人慷慨爽直。他在教导云逸炼丹术时，从未避开过她，有时看不过眼，还会稍加指导她下。即使他的态度依旧凶神恶煞，架子摆得比天高，明初也能感觉到他的善意。 也许是她天生对灵气敏感，在炼丹一门上成丹率往往高于其他同期入门的弟子。云逸曾私下和她说过，和光真君不止一次地惋惜她没有火灵根，在炼丹一途上发展有限。 时间在云卷云舒中悄然流逝，转眼间，三年过去。许是有了灵气滋养，明初的个子飞快拔高，已渐露出少女的模样。 明初和云逸各自躺在椅子上，喝着灵茶闲聊。这三年间，她时常跟在他身后，修炼学习，对他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敬而远之逐渐转变成真心相待。 第六十七章 出关 云逸头枕着手臂，靠在椅上一摇一摇地，嘴里莫名感叹着：“还是这样的日子舒服啊，修仙不就修个快活吗？干嘛要累死累活地提升修为。” 明初一听他这话，就知道和光真君多半又逼着他修炼了。 说来云逸这人还真是个异类，身具火木双灵根的优秀资质，不思提升修为，一心扑在炼丹上，连他师尊都拿他没有办法。 她也曾劝过他还是踏踏实实修炼下，就算不为力压群雄，也至少让自己活得长久些，多点实力保护自己吧。哪儿知他竟然反过来给她洗脑，说是嗑药就能把修为提上去，有那修炼时间，还不如多专研几份丹方。反正他是炼丹师，只要大把大把丹药撒出去，多的是人争着保护他，安全完全不成问题。 听他如此言论，明初也就熄了再劝他的心思。想着他整日窝在宗内，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更加懒得劝他。 “还是你好啊，师父闭关，这小日子过得那叫悠闲自在，哪儿像我，整日被师尊提着耳朵丢去修炼，害我现在见了他就得绕道走。” 明初坐在椅子上，用丝绸擦着清波剑，安静地听他吐槽，思绪却早已飞回了逐月峰。师父已经闭关了四年，至今没有破关的迹象，不知她现在情况如何。想到这里，她眼中浮起一丝担忧。 “咳咳”，明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抬眼看去，只见青叶真人伴着和光真君站在大门口。 明初正要起身见礼，被和光真君瞟了一眼，她立即噤声，不由为一旁还在叨叨个不停的云逸捏一把汗。 “既然这么不满，换一个师尊可好？” “嗯……有想过，不过我不敢……”云逸还未察觉到二人的到来，仍在自顾自地说着，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这声音不对。 他向出声的人看去，呼地一个鲤鱼打滚翻身站起，讪讪道：“师尊，您怎么来了？”然后看向青叶真人，“大师兄，你也来了。” 青叶真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语。和光真君大步踏了进来，拧着他的耳朵骂道：“混小子，长本事了，修炼偷懒也就算了，还敢在背后腹诽师长？” 云逸歪着身子，哇哇大叫：“师尊，您轻点，师妹在一旁看着呢。” “你还知道要脸？跟我回去闭关，不突破筑基中期，别想出来。”说完，将他身上的储物袋储物戒指尽数搜走，就连他脖子上的项链也没放过。 云逸哭丧着脸，不情不愿地被他拽着走了。 明初肃着脸站在一旁，努力憋住笑。青叶真人回过头来，对她说：“刚逐月峰来信，清韵师妹出关了。” 明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自主地笑开了颜。她急忙向青叶真人行礼告辞，转身回屋草草收拾了下，就亟不可待地回了逐月峰。 站在洞府前，明初反倒犹豫了。她害怕打开洞门，见到的仍旧是紧闭的石室。徘徊了一阵，她终于鼓起勇气，打开防御阵法走进去。 洞内泉水叮咚汇入莲池，苏千玺一袭素色衣衫，云鬓未梳，意态慵懒地斜倚在石栏上饮酒。 明初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师父此刻就在她眼前，这一切仿若梦境，感觉好不真实。 苏千玺转过头，看着明初露出一个浅笑，声音听起来还和四年前一样，“回来啦。” 明初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轻声唤道：“师父。” “过来。”苏千玺笑着招手。 明初乖巧地靠过去，苏千玺站起身，在她头顶比划了下，欣慰道：“不错，小豆苗终于长成大白葱了。” 明初被她逗笑，四年的空隙终于被填满，一切仿若回到了四年前。她拉住苏千玺的袖子，亲昵地说：“师父，我替你挽发吧。” 苏千玺挑了下眉，任由她牵着回了起居室。 明初一边执着玉梳，替她挽发，一边叙述着四年的经历。 苏千玺一直安静地听着，听到有趣处，还不忘点评两句。 明初替她固定好发髻，歪着头问镜子里的苏千玺：“师父，怎么样？” “手艺有了长进，会梳发髻了。” 明初笑得眉眼弯弯，她早就想给师父梳一次头发，为此还私下里练了好久，今日总算得偿所愿了。 苏千玺同样看着镜子里的明初，四年时间一晃眼过去，对她来说只是一次悟道，对明初而言，却足够她从原来瘦弱的小丫头成长到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作为师父，这四年里，她终是缺席了。 “师父……”明初见她莫名叹气，十分不解。 “来，让我看看你的修炼成果。”苏千玺起身，先一步踏出洞府，带着她去了碧波潭。 明初手握清波剑，起手就是风火连天的第一式。剑光挥出，风火相缠，火借风势，迅疾而暴烈地落在潭水上。霎时，潭水冲天而起，溅起数丈水柱，而后慢慢散落，水雾弥漫。 明初收剑回鞘，三年前她只能勉力使出这招，如今以她练气八层的功力，接连使出三招已不成问题。 “尚可。”苏千玺从树下走出来，“你做得很好。” 明初压下心头的喜悦，能得师父的认可，也不枉她这几年的日夜苦修。 “你在山已修炼四载有余，是该出去历练下了。” 话题转得太快，明初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愣愣地问道：“不是要筑基后才能下山吗？” “谁和你说的？”苏千玺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咱们逐月峰的弟子就没有窝在家里长修为的。” “师祖知道吗？” 苏千玺挑了下眉，“我教徒弟，你师祖还能管着？” “……”这就是不知道咯。她刚出关就要往外跑，也不怕师祖知道了暴跳如雷。 “收拾收拾，明日就走。” “可师祖那边……”明初有些犹豫，她怎么感觉师父像在躲事儿。 “为师自有安排，你无需操心。” 师命难违，明初乖乖地应下。 第六十八章 山阴镇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春光怡人，道路两旁草木青葱，花香扑鼻。 明初眯着眼，春日阳光最是舒服，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禁不住昏昏欲睡。她轻轻提了提缰绳，身下枣红色的骏马喷吐着鼻息，不情不愿地将注意力从鲜嫩的青草上移开。 “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苏千玺躺在马背上，一只脚吊在半空不时晃两下，饮完酒后，兴致高昂地吟上两句。 明初扶额，师父这形象要让宗内弟子看见，不知要惊掉多少眼珠子。她们偷溜出宗已有半年，说好的历练变成了闲逛，现在还不知道师祖发现她二人不见后有多生气呢？ 苏千玺等了等，没见小徒弟出声，她半撑着脸，正好看见明初无精打采的样子，“接下去。” “什么？” “后两句。” “……”感情师父是想不起来了，“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 “不错，不错，有为师的才华。”苏千玺笑眯着眼点评后又躺回去。 “……”明初闷了半晌，实在忍不住了，问道：“师父，我们打算去哪儿？” “嗯……让我想想这是你第几次问我了？” “九十九次。”明初一本正经地答道，“自出宗后，我问过师父九十九次了。” “……”数那么清楚干嘛，果然还是小时候可爱。苏千玺无趣地撇撇嘴，不再逗她，“前面就是山阴镇，今晚咱们就在那里歇息。” “……”她要问的不是这个，不是说要历练吗？这也算历练？ 苏千玺说完后，就枕着手臂，懒洋洋地睡了过去。 明初叹口气，闭着眼睛养神，任由马儿驮着她向前走去。 日暮西陲时，终于赶到了山阴镇。 明初看着眼前的小镇，满脸疑惑，这真是传闻中的山阴镇？ 山阴镇虽是以镇命名，却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郭，因其地处横断山脉，盛产冥晶石而闻名。平日来此行商的凡人、修士数不胜数，可眼前这座冷冷清清的小镇，怎生与传闻大为不符？ “嗯……到了？”苏千玺将醒未醒地打了个呵欠，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师父……”明初看看眼前的城门，再看看马背上的师父，有些犹豫地唤道。 “进去吧。”苏千玺夹了下马肚子，率先进了城门。 入城后，街上行人寥寥，家家门户紧闭，整座城镇空空荡荡的，再加上春夜露重，更增一抹阴冷。 明初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打马上前与苏千玺并肩而行，“师父，这里……” 苏千玺此时已然清醒，转头冲她眨眨眼，“害怕啦？” 明初见她一脸适意，还有心情逗弄她，也跟着放松下来。 “先找个地方住下。” 一个时辰后，两人停在客栈前，明初下马敲门，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应，她蹙着眉：“师父，这是镇上最后一家客栈，要是不能入住，咱们就该露宿街头了。” 苏千玺没骨头似的倚着马身，闻言抬头，慢半拍的“喔”了一声。 明初对她这样已经见怪不怪了，正要再次敲门，就见店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一名伙计侧着脑袋缩在门后，“客房满了，仙子另寻住处吧。“说完就要关门。 明初抵着店门，急忙问道：“我与家师寻遍了全镇，都说客栈满了，可我见街上行人不多，怎会客满？” 伙计目光闪烁，支支吾吾地道：“真满了，仙子您来晚了。” 明初还要再与他分说，却见苏千玺丢了缰绳，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冷不防店门被推开，伙计愣了片刻，苏千玺慵懒地声音传入耳朵：“照顾好马匹。” “是”，伙计下意识的应道，说完后才想起要拦住对方。等他抬眼看去时，苏千玺二人早已上了二楼。 伙计刚想追上去又止住了脚步，在客栈当了多年伙计，打头的那名女修士一看就不好惹，罢了罢了，他还是老老实实按照吩咐照顾好马匹吧。 “师父，这里情况不对。”明初关上房门，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苏千玺刚伸了懒腰，身上总算舒爽点，她接过茶杯，指了下对面的凳子，懒懒道：“说说。” “山阴镇盛产冥晶石，来往行商颇多，可我们一路行来，皆是萧条景象。还有镇上的这些客栈，明明客房空置，却不让人投宿。开门做生意，哪儿有送上门的钱都不要的道理，这不是很奇怪？所以，镇上必定出事了，且事情极可能与外来的行商有关。” 苏千玺转着手中的茶杯，不置可否。等她说完，才丢掉茶杯，走向床边，“骑了一天的马，骨头都给颠散架了，早些休息吧。” “师父……”明初盯着她，心里疯狂吐槽，是谁说法宝坐腻了，要换一种新的出行方式的，现在知道腰酸背痛啦。 明初见她已经上床躺好，不再多言，正要转身回房，就听她说：“接下来的日子多看，少言。” 明初一头雾水，但她向来话不多，这点于她来说，正好合了心意。 回房后，明初躺在床上，仔细回想这一路的见闻。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猛地翻身坐起。 这半年来，她们看似随处游历，可大致的方向却没变过，再加上师父今日的态度，莫非师父早已知晓此地的情况？如果这样推测，此次历练是不是也是个幌子？ 越想她越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山阴镇地处横断山脉，而横断山脉正好是正魔两道交界处。各派在这里的暗桩定然不少，此地的情况按理早该汇报给师门。师父领了师门任务前来查探也说得过去。只是不知此地到底出了何事，竟出动了金丹修士。 想着想着，她睡意渐消。若真如她的猜测，这里必然危险，她还是赶紧提升修为，尽量不给师父拖后腿为好。 隔壁，苏千玺并未睡着。察觉到明初的动静，她神识一动，见小徒弟正在勤奋修炼，嘴角不由露出一个浅笑，随即又想到师兄的交代，笑意退散。看来明日还是需要给这丫头添点护身法器才行。 第六十九章 传闻 翌日，明初在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唤来伙计，点上一壶清茶并几样灵果。 “等等。” 伙计端上茶水和灵果后，正待离开，被她唤住，顿了下，问道：“小仙子还有何吩咐？” “山阴镇发生了何事？” 伙计见她生的清丽灵动，眼神澄净通透，虽还有些稚气，见之却另人赏心悦目，便知她定是修仙之人。想到近半年来镇上发生的祸事，好心劝诫：“仙子莫要多问，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这是为何？”明初一脸执着，非要问个清清楚楚。伙计无法，只得将原委尽数道来。 “仙子也知，山阴镇地理位置特殊，是个两不管地带。镇上张家和何家历经几百年的发展，逐渐成为此处的地头蛇。而镇里的祸事便要从这两家说起。” “半年前，张家产业中的一个冥晶矿洞坍塌，起先并未受到重视，只依例派出了几名练气后期的弟子前去处理。哪儿知时月过半，仍未传回消息，张家这才觉出不妥，认为是何家作妖。两家矛盾激化，明里暗里争斗不断，渐渐演变成两家高层修士间的争斗。” 伙计说到此处，面露惊恐，可想当时的矛盾激化到了何种程度。他顿了顿，又说：“那段时日，街上随处可见两家弟子剑拔弩张，争斗杀戮，甚至影响到了镇上的生意。等两家回过神时，山阴镇的繁荣已经去了一半，张何两家也由此元气大伤。迫于无奈，两家只得握手言和。” 明初点点头，自古以来，内斗总是最耗元气的，“即便如此，只要山阴镇的命脉冥晶矿不出问题，两家又握手言和，不至于萧条到这般模样。可是后来又出了什么事？” “仙子聪慧，起初大家都觉得事情过去了，山阴镇又会回到昔日的繁盛。哪儿知祸不单行，继张家之后，何家的矿产也出现了问题，不过短短数日，两家好几座大型的冥晶矿产被毁，再也无法开采出冥晶石。“ 明初悚然一惊，冥晶矿被毁，这绝不是短短数日便能做到的。就像修仙者灵气聚丹田，神识归紫府，每一座冥晶矿都有一条矿脉，历经千万年才能生出冥晶石。若要摧毁一座矿，必先找到矿脉。只是这矿脉向来深埋地底，岂是那么容易便能找到摧毁的？ 伙计见她吃惊，脸上现出苦笑，继续说：“两家这才真正同心合作，却是为时已晚，虽先后派出了数波人，其中不乏筑基修士，但都有去无回。两家家主见事情越发严重，正要请动自家金丹老祖出面解决时，一名失踪的筑基弟子回来了。不知那弟子回来禀报了什么，两家暂时停下了探查。“ “后来呢？” “事情平静了半个月，山阴镇的经济因为接连两次的冲击而迅速没落下来，我们的日子也因此变得难过。可是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回来的那名筑基弟子不知因何原由，实力暴涨，趁着夜深人静，屠杀了张家近半的族人，多亏张家老祖出手，才将那名弟子斩杀掉。“ “命脉不存，根基不在，山阴镇的衰败不是没有道理。”明初平静的声音散落在大厅中。 “仙子只说对了一半，山阴镇长年出产冥晶石，又岂会没有存货，绝不会短短三个月便败落至此。” “哦？还有情况？”明初疑惑地看着他。 伙计点点头，“不错，自那名筑基弟子后，就和患了疫病一般，接连有修士实力暴涨发狂，屠杀镇上居民和外来商旅。这段时日以来，闹得人心惶惶，即便白日，也是家家闭户，不敢外出。“ 也许是多日未曾说过这么多话，伙计看了下明初，问道：“小仙子，可是来此处寻人？” “何出此言？” “你们已经是第七拨人了，镇上的事情早已传开，不会有人再来这里做生意。而且最近有好几批人前来寻人，说是自家亲人来镇上采购冥晶石，却数月未归。” “还有这事？”明初敲着桌子，撑起脑袋问道。 伙计给她再次添了一杯茶水，才道：“小的也就知道这么多，仙子若无其他吩咐，小的先下去了。” 明初摆摆手，丢给他两块灵石。伙计道过谢，先行下楼忙去了。 “问得怎么样了？”明初转头，见苏千玺神清气爽地走过来。她站起身，叫道：“师父。” 苏千玺走到桌边，拿起她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后吐掉，还满脸嫌弃：“这茶太难喝了。” 明初知她有早起喝灵茶的习惯，从储物袋中拿出备好的茶具与茶叶，行云流水般地为她沏好灵茶，边沏边将伙计那里得来的情况告诉她。 “这么说来，还得去张、何两家一趟？”苏千玺喝了一口灵茶，舒服地眯起眼。 “伙计知道的消息有限，且这些事情不知经了多少人的口，与原定事实有了差异也说不准，还是亲自去何家和张家了解下情况为妥。” 苏千玺笑眯着眼，拍拍她的脑袋，慢悠悠地道：“不急，再等等。” “等？？？”明初疑惑地看着她，师父来这里不就为了查探情况吗？还要等什么？ “小丫头别想太多，当心长不了个儿。”苏千玺捡起一枚灵果，咬得嘎吱嘎吱脆。 “……”明初将茶具尽数搜走，转身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哎，茶留下啊。” “没了……” “这丫头……”苏千玺继续啃着果子，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似的。每次看见小徒弟被她撩急了，她就特别开心。 明初回到房间，清点起自己的家当。小图被她吵醒，挠挠鼻子，迷迷糊糊地问她：“明初，你干嘛呢？”问完后，也不待她答话，翻个身，继续四仰八叉地睡死过去。 “……”明初无语地看着它，得了，就她一人瞎着急。 想到这里，不由失笑，手下专心清点起家当。这次出来历练，她可是做足了准备，从云逸那里搜刮了许多丹药，再加上这三年用积蓄换来的阵法、符箓，只要不和筑基期的修士直接对上，自保应当不成问题。 第七十章 遇见 “明初，咱们今天还出去吗？”小图甩着尾巴，摇头晃脑地走到她面前。 明初弯腰捞过它，放在肩头，随口应了一声。她们到这里已有三天，这段时间里除了修炼，她偶尔也会去镇上转转。反观师父，自进镇后，就一直待在房中没挪过窝。虽不知师父有何打算，但她觉得还是实地勘察下为妥。 “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上清宗有趣。”小图撇撇嘴，这几天它早就逛腻了，街上冷冷清清，连只虫子都看不见，和话本子记载的一点儿也不像。 明初笑笑，没有多说。这几天了解的情况和客栈伙计讲的差不多，她却觉得有些地方不合常理。先不说那筑基弟子回来到底禀报了什么，能说服两家暂时停下调查，就说镇上修士无故发狂杀人，这点就很是让人疑惑。还有毁掉冥晶矿脉的人的身份以及他们的动机，这些都是一个个的疑团。 “仙子，又准备出门？”伙计一见明初冒头，就远远打着招呼。 明初点头笑了下，带着小图出了客栈。 昨日刚下过一场雨，街上还残留着雨水的痕迹。天空低沉，阴云下压，伴着湿冷的春风，让这空荡无人的小镇显得更为萧索。 小图打了个喷嚏，用爪子挠了下鼻子，含糊不清地问道：“我们去哪里？” 明初停下脚步，四下环顾了一通，选好方向朝前走去，“去张府外看看。” “哦……”小图趴在她的肩头，收紧尾巴，蜷缩成一团毛球。 “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感觉很不对？”小图闷着脑袋，轻声问道。离宗半年，它随着明初师徒二人走过了许多地方，见过荒芜人烟的山林，也见过车水马龙的繁华人世，就算是偏僻败落的小山村，也比这地方有生气。 “是不是觉得这里死气沉沉？” 小图想了想，觉得用死气沉沉来形容这里，确实挺贴切的。明明时值阳春，该是万物复苏的时候，镇内却没有一点鲜活的气息，就连街上的草木都焉儿焉儿的，活像被抽走了生机。 它低低地“唔”了一声，过了会儿才道：“我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觉得这里的气息让我不舒服。” 明初顿了下，又继续向前走。小图是灵玉化形，对气息很敏感，它的感觉应当不会错，再加上自进镇后，她也有种违和感，却又说不上是哪里，看来此番还需小心行事。 从客栈到张府的距离不算远，只隔了三条大街。拐过街角，张府朱红色的大门落入视线。 “张家这是怎么了？怎么挂上了白幡？昨日不是还没有吗？”小图支起前腿，蹲坐在明初肩膀上，不解地问道。 “看来张家出事了。” “我们要去看看吗？” 明初摇摇头，大门挂白幡，定是家中有人辞世，这点即便在修仙界也是盛行的。只是张家在山阴镇也算大族，若是寻常弟子死亡，绝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举行葬礼，除非那人在族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想到此处，明初转身准备回客栈。 “为什么不去看看，我们不就是出来打探消息的吗？”小图止住她。 “时机不对。”明初见它一头雾水，索性摊开了说：“张家动静太大，盯着他们的一定不止我们，既然大家都选择了隐藏，咱们此时出去探听消息，反而暴露了自己。” “你这么肯定？” 明初揉揉它的脑袋，笑得自信：”山阴镇的地头蛇是谁？“ “张家和何家。” “最先出事的是哪家？” “张家。”小图想也不想就回答，随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张家很可疑？” “张家和何家在山阴镇盘踞数百年，要论对此地的了解，非这两家莫属。再者张家是山阴镇衰败的开始，不管是要调查事情真相，还是别有所图，此时的张家比何家更引人注目。” 小图昂着脑袋，甩着尾巴，催促她，“那咱们赶紧回去告诉师父。” 明初被它扫得脖子痒痒的，伸手将它提溜下来。 身体突然悬空，小图本能地挣扎。 “别动。” 小图停下挣扎，抬头见她盯着张府的方向，跟着望过去，大吃一惊，“他怎么在这里？” 明初没有应声。她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顾于非，与三年前相比，他的个子抽长了不少，浑身气息更加冷峻漠然，远远看着就有一种旁人勿近的感觉。 许是她俩盯得太明目张胆了，顾于非微微皱眉，侧头看了过来。待发现对方是三年多未见的月明初，他稍稍愣了下，然后抬脚走了过来。 明初收回惊讶，带着小图出了拐角。已经被人发现，自不好不打招呼就走。 “月师妹。” 明初轻轻颔首，叫道：“顾师兄。” 双方一阵沉默，明初被这气氛弄得有些不自在，想想还是先开口：“好久不见，师兄修为愈加深厚了。” 顾于非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是什么反应？明初有些无奈，对上这种木头，她实在不知道如何相处。 顾于非直直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好几次欲言又止。明初蹙着眉头，手下捋着小图的白毛，被它不满地挠了一爪子。 就在她准备开口告辞时，一个声音岔了进来，“转眼你就不见了，原来是看见漂亮小姑娘了。” 明初抬眼看去，见来人是一位身穿深蓝道袍，头束白玉冠的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她转向顾于非，以目示意。 “这是龙轩师兄。”然后对龙轩介绍道：“这是上清宗逐月峰门下的月明初师妹。” “逐月峰？你是清韵的宝贝弟子？”龙轩挑着眉问道。 “月明初见过真人。”明初行过礼后，问道：“真人认识我师父？” “何止认识，你师父还欠我一坛醉仙翁呢。”龙轩朗声大笑，问：“你不待在上清宗，跑这里干嘛？莫非你师父也来了？” 明初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锐，恭敬地答道：“师父在客栈歇息。” “正好，我与你师父许久未见，此番正好向她讨还欠我的佳酿。”龙轩一点也不客气，直接示意她带路。 第七十一章 聚一起 苏千玺被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推开床边的酒坛子，一路哈欠连天地去开门。 龙轩斜倚着门框，上下打量她后，啧啧叹道：“多年不见，还是如此的不修边幅。” 闻声，苏千玺睡意惺忪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松开拉着门框的手，慢吞吞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 龙轩挑眉，这反应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有她苏千玺的风格。他不甚在意她的冷淡，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明初跟在他身后，绷着面皮。对于师父的行径，她早已不觉得丢脸，因为已经没脸可丢了。 顾于非与她并肩而行，注意到她的情绪，眼中泛起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你怎么会来这里？”一杯凉水下肚，苏千玺清醒了些，不待他回话，自己为自己找到了答案，“也对，你应该在这里。” “……”龙轩笑盈盈地看着她，“我在这里不奇怪，倒是你，一向不耐宗门琐事，此次竟有闲情接下这桩差事。” 苏千玺白他一眼，两手一摊，颇有几分无奈，“谁叫我倒霉，被抓了壮丁。” 龙轩哈哈大笑，“作为门派长老，享受宗门供奉，出点力不是理所应当的？再者，放着你这么好的劳力不用，我都该怀疑灵虚这个掌门是不是做得太不称职了。” 苏千玺哼了一声，瞅着他，不耐地说：“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你就这样对待老友？未免太过无情了吧。” 苏千玺继续瞅着他，不说话。 “真是冷情的女人”，龙轩哀叹一声。 明初站在苏千玺身后，见她二人你来我往，相处随意，便知两人关系匪浅。苏千玺虽行事豪放不羁，但能成为逐月峰继承人，待人接物自是不会失了礼数。跟着师父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她在外人面前这般随性。 “我刚从张府出来。” 苏千玺挑眉看着他，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继续。” “……”龙轩把玩着茶杯，面色却严肃下来，“张家金丹老祖殁了。” 明初诧异地看向顾于非，见他对自己点点头，心下不免吃惊。如今的修仙界与上古不同，因为灵气匮乏，修道之人的水平比之上古低了不止一两个档次。金丹多如草，元婴遍地走，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中。 现今，合道隐世，化神镇山，元婴掌事，像山阴镇这样的地方，留守的金丹修士极为少见。一名金丹修士不知缘由死亡，还是风口浪尖的张家老祖，该掀起多大的风波。 苏千玺停下敲击桌子的手，问道：“什么原因？” “我查过了，走火入魔，毁了道基。” 苏千玺继续敲击着桌子，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张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对外宣称家主嫡长子夭折，大办丧事呢。” “消息怕是捂不了多久了。” 龙轩叹了口气，“张家算是没落了，此前就已元气大伤，全靠他家金丹老祖镇着。现在只要消息外露，恐怕这里再无他们的立足之地。” “世事变幻，兴衰更迭，有何可叹的”，苏千玺转而问道，“其他门派有何动静？” 龙轩摇摇头，“我也就比你早来几日，哪儿会有时间探到更多的消息。” “不知来的会是哪些人。”苏千玺眼中光彩流转，“真想会会。” “既然咱们遇到了，索性结个伴。”龙轩也不待她答话，转头对顾于非道：“你去和掌柜的说一声，安排两个房间，咱们在此落脚。” 顾于非点了下头，出门打点住宿事宜。 “这就是你师伯的关门弟子？”苏千玺看着顾于非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随口问了句。 “怎么样？还不错吧？”龙轩瞅眼对面的月明初，对着苏千玺挤眉弄眼，贼兮兮地道：“要不，你考虑下？” 苏千玺顺手一个茶杯扔过去，骂道：“滚蛋。” 龙轩笑着接住，临去前还没忘了他那坛酒，“记得准备好我的醉仙翁。” 明初看着紧闭的房门，强忍住嘴边的笑意。 苏千玺敲了下她的额头，“想笑就笑，不嫌憋得慌。” 明初笑得眉眼弯弯，明亮的双眼泛起波光，颊边还带了点红晕，她笑语道：“师父和真人的感情真好。” “谁和他感情好，只是某人脸皮厚罢了。”苏千玺不爽地哼了句。 转眼看到明初的笑脸，她又泛起了愁。不知不觉中，小豆苗长成了一朵娇花，都有人准备摘走了。 看来她得留意着了，敢打她徒弟的主意，来一个抽一个，来两个就揍一双。在这朵娇花还没完全开放前，她可要护好咯。不过看这丫头愣头愣脑的，还没开窍，那小子还有得磨。想到这里，苏千玺又觉得宽心了。 明初看着自家师父脸色一会儿晴，一会儿阴，一会儿愁，一会儿喜，琢磨不透她在想什么，问道：“师父，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说到正事，苏千玺终于正经了，她道：“继续等。” “等？” 苏千玺托着下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沧澜剑派的人已经到场，其他门派想来也不会太晚。”她转向明初，问：“你说魔道那边会不会也来凑个热闹？” “有可能，毕竟这里可不是正道的地盘。” 苏千玺站起身，撑了个腰，呵了一声：“小小山阴镇，还真是热闹……走吧，闷了这么久，出去透透气。” 明初随着苏千玺出了房门，刚要下楼，就听见柜台处传来了说话声。 明初侧目，看见柜台处有两男一女正和掌柜说话。 苏千玺撇撇嘴，“说曹操，曹操到。” “师父，他们是？” “玉虚宫那群假仙。” “……”师父这是有多不待见对方？明初再次瞟了一眼，果然看见了对方胸襟处绣着的云纹。 听见说话声，楼下之人转头看了过来。 其中一名年约二十七八的男修侧头和掌柜交代了几句，大步朝他们走来，笑若春风拂面地问候道：“多年不见，苏师妹还是风采依旧啊。” “好说好说，你也是风度更胜当年。”苏千玺毫无诚意地敷衍了句。 第七十二章 矛盾 陈少琪面不改色，依旧笑若春风，倒是他身后的那名蓝衣女子面带怒意，正欲说话，被同行的另一名男修拦住。 “苏师妹这是打算出门？”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现在不想了。”说完，就带着明初转身朝房间走去。 被人当众扫了面子，陈少琪仍然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不见一丝怒意。 “我师兄以礼相待，你未免太不给面子了吧。”说话的正是那名蓝衣女修。 苏千玺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只当没听到。 被人如此无视，蓝衣女修再也忍不住，“苏千玺，我和你说话呢。” “有人和我说话吗？我怎么感觉耳边有苍蝇啊，找个时间和掌柜说说，得好好打扫下店里了。”苏千玺揉揉耳朵，状似被吵得耳朵疼。 “你说谁是苍蝇？”蓝衣女修上前几步，拦住她。 苏千玺转过头，问身边的月明初：“我有说是她吗？看来某人挺喜欢对号入座的啊。” “……”明初还是第一次知道师父可以这么毒舌。 “你……”蓝衣女修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说吴大小姐，你不好好在你的玉虚宫呆着，跑这里来耍大小姐的威风？”苏千玺瞅着她，不咸不淡地说道。 “苏千玺，你别太过分，我师兄礼让你，是他脾性好，我可没有那么好的气性。”说着，直接祭出了法宝。 “就你？”苏千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轻蔑地说：“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吴倩语气得脸都红了，“今天我非要教训教训你不可。” “倩语，不可。” “师兄，你别拦我。”吴倩语转过头，道：“亮出你的法宝。” 苏千玺丢了个白眼给她，推开她，直接走了过去。 吴倩语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冷不防被推得后退了几步。 “倩语，你再胡闹就给我回去。”陈少琪面上笑意不在，盯着她平静地说道。 “师兄……”吴倩语双眼通红，碍于陈少琪的命令，不敢闹下去。只在错身时，狠狠瞪了苏千玺几眼。 “哟，这么热闹啊。”龙轩带着顾于非走进了客栈。 “许久不见，龙师弟。”陈少琪又变成了彬彬有礼的佳公子模样。 “这是发生何事了，动静大的把掌柜的都给吓出去了。“龙轩一边走上楼梯，一边半开玩笑。 陈少琪笑盈盈地回道：“无事，只是我家师妹见着苏师妹，太激动了。” “咦，这不是吴大小姐吗？难怪见着苏师妹会这样激动。”龙轩走到苏千玺身边，瞟了吴倩语一眼，笑着说道。 “没想到这次沧澜剑派来的竟是龙师弟。” “哎，我这也是被抓了壮丁，掌门师兄见我闲人一个，就给我找点事做做。” “龙师弟这话就谦虚了，修仙界中谁人不知，沧澜剑派掌门最器重的人便是你。” 苏千玺懒得在这儿听他俩师兄长师弟短，不耐烦地说：“你俩继续，我不奉陪了。”话落，转身就走。 龙轩见她说走就走，无奈地笑笑，“她就这脾气，陈师兄别见怪。” “怎会，苏师妹这才是真性情。” “陈师兄一路辛苦，今日我就不多打搅，来日咱们再好好叙叙。” “改日再约。”二人笑着拱手道别。 “师兄，你为何要帮她不帮我？”吴倩语气呼呼地坐在桌旁质问他。 陈少琪皱了皱眉，斥道：“你真以为自己是苏千玺的对手，和她动手，只会自取其辱。日后你若再任性胡闹，就早日回宗吧。” 被他厉声呵斥，吴倩语只觉满腹委屈，她会和苏千玺对上，还不是因为他。想到这里，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许是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重了，陈少琪缓和了语气，“苏千玺少年成名，实力强劲，就连我对上她，也未必有胜算。你和她正面较劲，只会吃亏。” “我不怕她。”吴倩语抹了把泪，红着眼睛反驳道。 陈少琪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好了，师兄知道你受委屈了，找个机会师兄替你出气，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见她终于破涕为笑，陈少琪嘘出一口气，这次带她出来还真是个错误。 “陈师兄，你说沧澜剑派会不会已经和上清宗联合了？”一旁沉默半晌的男修终于开口。 “显然，上清宗和沧澜剑派本就关系密切，而苏千玺和龙轩私下交情甚笃，他们联合在一起，我早有预料。” “那我们怎么办？”吴倩语急忙忙地问道。 “从之前传回的情报来看，此次事情不简单，极可能是魔道所为，咱们静观其变，见机行事。”陈少琪背手踱了两步，而后吩咐道：“于师弟，你找个时间去张、何两府探探虚实。” “好。”于师弟点头应下，随后就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出声。 “那我呢？” “你跟在我身边，不可随意离开。” “哦”吴倩语低应了一声，心下却在打着小九九。 “别动其他心思，老老实实待着。”吴倩语被他突然大起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心思顿时全没了。 …… “师父，你很讨厌那位吴小姐？”明初好奇地问道。她还从来没见师父这样毒舌过一个人。 苏千玺抱着她的酒葫芦，一口酒下肚，刚才的晦气全散了，“谈不上讨厌，只是看不顺眼，就想刺刺她。” “……”明初很无语，她还以为师父和那位吴小姐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也对，师父这人行事不羁，看对眼的人，她可以掏心掏肺，看不对眼的，刺两句也属正常。 “现下，沧澜剑派和玉虚宫都到了。师父，你说还有哪些门派会来呢？” 解了酒瘾后，苏千玺心满意足，她道：“天机谷整天宅山门里，不出大事，别指望他们出山。临水阁地处东海，离此地较远，不太可能参与。归一门忙着张罗岩溶秘境一事，估计也没闲工夫来管这事。至于禅音寺，应当会来，反倒是万兽谷……” “怎么了？” “万兽谷离此地最近，得到消息理应比其他门派早，发生这种事情，却没见他们派人调查，着实奇怪。” 第七十三章 两路 “会不会是有事耽搁了？”明初也有些不确定了。万兽谷以御兽之法立派，横断山脉的珍禽异兽对他们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修炼资源，岂会不重视？山阴镇虽是小地方，但此地距离横断山脉最近，再加上魔道虎视眈眈，按理说，万兽谷不可能坐视不理才对。 “算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总会有清楚的一天，现下不必太过深究。”苏千玺拍拍她的肩膀，打断她的思索。 “……”师父还真是心宽。 明初又待了一会儿，见苏千玺没有吩咐，正打算回房。刚到门边，就感觉身后的汗毛直竖，她来不及多想，一瞬间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本能的弯腰闪避，右手一挡，动作一气呵成。 “师父，这是？”明初看着手中的云朵状法器，不解地问道。 “给你的，逃命用。” “……”明初收起法器，点点头，“多谢师父。” “去吧。”苏千玺扬扬手，继续抱着酒葫芦牛饮。 …… 时间在修炼中不知不觉过去，等月明初再次入定醒来时，已经过去了两天。这段时间里，她把师父给的云朵法器好生祭炼了一番。开始不觉得，等她祭炼完后，方才发现，这云朵是成长型法器，只要收集到足够的材料，升级为法宝不无可能。 果然，能让师父拿出手的东西，即便是法器也差不到哪里去。明初看着手中的法器，微微动容。她一直知道师父对她很好，许多事情都为她提前打算。市面上的成长型法器万金难求，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这法器一看就知道是师父早为她准备着的。 明初收拾好情绪，郑重地将法器收进储物袋。 “太好了，你终于祭炼完了。”小图兴奋地咬着她的衣角向外拖。外面的世界虽然新奇，却没有逐月峰自在。为了不引人注意，多数时间里它只能将自己伪装成一只普通的灵兽，就好比现在，明初一修炼，它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 “别拽了，我知道你闷，咱们现在出去，好不好？”明初无奈地抱起小图，手轻抚着它的脊背。 “那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好好好，都听你的。” 明初抱着小图出了房门，想着已经两天没给师父请安了，她转身向苏千玺的房间走去。 敲门后，等了半刻钟不见人应答。 “奇怪，师父去哪里了？” “会不会去找黑狐狸的师兄了？”小图挠挠耳朵，传音给明初。 “咱们看看去。”明初抱着小图走出楼道，远远地就看见龙轩拉着苏千玺闲聊。 “哟，丫头出关啦。”不用想，打招呼的正是龙轩。 明初走过去，微微行了一礼，唤道：“师父。”然后转向龙轩，“真人。” “丫头，坐。”龙轩指了下顾于非旁边的位置。 明初依言坐下。 “你还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我想待多久待多久，你要是坐不住了，自己先去。” “能不呛人吗？好好说话不行？”龙轩埋怨了一声。 “不行。” “……还真不给我留面子啊。” 苏千玺上下瞅他一眼，“你的面子值几块灵石？” “……” 明初听得云里雾里，只能将目光投向顾于非。 “张家来人了。” “是来请人？” 顾于非轻轻点了下头。明初默默看了自家师父一眼，又望了下龙轩，心中已有几分明了。多半是张家金丹老祖逝世的消息泄露出去，迫得他们不得不到处找靠山。 “反正我不和那群假仙一处，要去你自己去。” “他们又妨碍不到你，别使小性子了。” “小性子？”苏千玺冷眼瞅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龙轩见势不对，赶忙转了话题，严肃下来，“如今，玉虚宫和禅音寺来人都在张家，咱们要调查事情真相，必定要从张家入手，不去张家，那你的打算是什么？” 苏千玺见他正经起来，不免无趣。她沉了声音，缓缓道：“不是不去张家，只是去的人是你，不是我。” 龙轩闻言，看着她，问：“什么意思？” “此时张家正值风口浪尖，被各方势力盯着。咱们来山阴镇，并未隐藏身份，恐怕行踪早已被有心人掌握。而我前几日和玉虚宫发生不快，此次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推了张家的邀请，转为暗处。再者张家老祖的死因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所以你要去何家？” “没错，如果真如我所料，张家只是个开始，那么下一步便是何家了。” “你怎么确定你的判断没错？” 苏千玺淡笑一声，“张何两家看似竞争数百年，实则互相牵制，互相依存。现今张家败落，何家得益，任谁看，都会觉得是何家下的黑手。可换个角度，真正的幕后之人会不会使得就是暗度陈仓之计呢？” 三人久久无语，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龙轩才拍案决定，“你说的不无道理。也罢，咱们兵分两路，我去调查张家，何家就交给你。” 苏千玺轻轻“嗯”了一声。正事聊完了，龙轩又恢复到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就说呢，以你的个性，怎会与一个娇蛮的大小姐为难，原来你是故意的啊。” 苏千玺啜了一口茶，而后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如何？” “……”龙轩盯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她不是说笑，才道：“没想到你的心眼也不大，就为了一株灵药，和人家针尖对麦芒了这么些年，至于吗？” “当然。”苏千玺答得干脆。 “……看来，我得更正下对你的看法了。” “请便。” “哎，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多少恶事，才会倒霉地交了你这个损友。” “你自己乐意，怪我？” “……”龙轩说不过她，只能转头对明初道：“别学你师父，否则嫁不出去。” “……”明初面无表情地盯着楼下。 龙轩自讨了个没趣，见天色不早，他起身道：“你自己多加小心。” 苏千玺放下茶杯，笑笑，“你也是。” 龙轩朗声大笑，带着顾于非离开。路过明初身旁时，她听到一声低语，“注意安全”，仿若错觉。 第七十四章 夜探 自龙轩二人离开后，客栈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张家再没有派人过来邀请他们，何家也无任何动静。整个山阴镇就像一条河流，表面平静，底下却是暗潮汹涌。 这日明初正入定调息，苏千玺静坐一旁闲闲饮酒。 突然，一道刺耳的声音传来，明初惊醒，睁眼即见苏千玺手中躺着一张传音符。 “师父，这是龙轩真人的传音符？” 苏千玺“嗯”了一声，指尖灵力微转，符箓中传出龙轩的声音，“我又去查验了张家老祖的尸体，果如你所料，张家老祖并非走火入魔，而是死于蛊。我仔细核查后，觉得有些像传闻中的噬魂蛊。” 信息传到，传音符自动销毁。 明初看了下面色沉重的苏千玺，疑惑地问道：“什么是噬魂蛊？” “噬魂噬魂，噬人神魂，毁人心魄。没想到这东西又出现了。”苏千玺叹息一声，面色却没有丝毫好转。 明初更加疑惑，见师父没有替自己解答的意思，暗地里传音问小图。 “噬魂蛊，很耳熟啊，让我想想。” 明初静静地等着小图的回答，隔了半晌，脑中响起小图的声音：“我想起来了，噬魂蛊源于上古巫族，专噬人神魂，引发心魔。合道修为以下的修士遇见它，只能束手待毙。你还记得那场灭邪之战吗？” 明初仔细回想了下，方才记起曾在修仙界历史中看到过记载。 大约三千年前，有一个叫邪王殿的门派偶然间发现了上古巫族的墓穴，并从中得到了噬魂蛊的虫卵，出于野心，带回来孵化繁殖后，为祸了整个修仙界。当时正魔两道合力牺牲了十几位化神，数百元婴方才灭了这东西。没想到时隔千年，这东西又出现了，难怪师父会如此忧虑。 苏千玺站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连她最爱的美酒也没了心思品尝。接手此事前，最坏的猜测不过是魔道不安分，企图对正道动手。宗门的意思只是让她确定魔道那边的意图，以做防御。而今噬魂蛊重新现世，事情的严重程度远超他们的预料。 “师父，你别太担心了，或许是龙轩真人弄错了。” 苏千玺摇摇头，“要说别人弄错还有可能，若是龙轩，决计不会。” “师父何以如此肯定？” “三千年前的灭邪之战，你听说过吧？”明初点点头。 苏千玺的声音中带着钦佩和敬意，“当年牺牲的十几位化神中，有三位便是沧澜剑派的前辈，而最先发现邪王殿阴谋的也是沧澜剑派。要论对噬魂蛊的了解，非沧澜剑派莫属。龙轩作为这辈中最出色的金丹长老，他的判断至少有九成的正确性。” 当年的祸事太惨重，修仙界的实力整体下降了一半。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书中对此事的记载极少，就连那些为此牺牲的前辈们都被一笔带过。今日若非听师父提起，她还不知道沧澜剑派为此战做出了这样大的贡献。 “你且收拾收拾，今晚我们夜探何府。” “师父，你怀疑有人要对何府的金丹老祖下手？” “或许已经下手了，事情不宜再拖，还是尽快弄清楚，告知宗门。” 明初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时间久远，但能让正魔两道破除道义之争，通力对抗，这噬魂蛊的危害性可想而知。 入夜，月色被乌云遮蔽，街上一片漆黑，明初和苏千玺二人换了套黑色的夜行装来到何府。 小图窝在明初怀中，露出一个白色的狗头，两只眼睛好奇地到处瞄来瞄去。 明初将它按回胸口。小图的毛色太显眼，她本是打算将它留在客栈，却敌不过它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师父发话，把它带了出来。 苏千玺翻出一张敛息符交给明初，自己收敛气息，带着她轻手轻脚地翻进何府。 明初见师父带着她，熟门熟路地避开重重机关和阵法，心下不免吃惊。 “好了，咱们在这里等着。”苏千玺放下她，两人隐藏在一处假山中。 “师父，你来过何府？”虽是问句，语气却很肯定。 “没来过”，苏千玺答得轻松，然后又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就这点机关阵法，岂会难倒我？” “……”明初看看十余丈外的房间，问道：“那是何家老祖的住处？” “应该是吧。”苏千玺斜倚着假山，懒洋洋的说道。大晚上的还要做夜猫子，这差事果然不好做，改日定得和掌门师兄好好说道说道。 明初瞅了她一眼，转头全神贯注地盯着对面。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放松点，再盯下去，那房子都要被你盯出一个洞了。现在时间还早，先养养神。”苏千玺说完就找了个凹处，窝进去闭着眼睛养神。 明初见师父这副淡定做派，神经稍微松弛了些，想着无事可做，索性盘腿修炼起来。待她静心入定后，苏千玺睁开眼睛，唇边泛开一抹浅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不知不觉中已经月上中天，此时，没了乌云的遮蔽，月光如水般倾泻下来，照亮了这方院子。明初他们所在的这座假山位置正好，隐在树荫处，不易让人察觉，又能清清楚楚看到对面。 突然，轰地一响，传来房屋倒塌的声音。明初悚然惊醒，忙问道：“发生何事了？” “嘘，噤声。”明初随着苏千玺的目光望过去，尘嚣中飞出两个身影临空对峙。 “你是何人？有何企图？”其中一名须发贲张的壮汉怒问道。 对面那名斗篷覆面的黑衣人发出一声轻笑，“将死之人，何必多问。” “狂妄。”壮汉被激，周身灵力运转，就连十丈外的明初都能感受到那股威势。 “师父，何家老祖实力不弱啊。”这股威压，就算不是金丹圆满，至少也是金丹后期的修为。 没有听到苏千玺的声音，她转过头去，见自家师父脸上阴云密布，隐隐待发，显然强压着怒火。 “师父，你怎么了？” 苏千玺恍若未闻，直直盯着对面的黑衣人，厉声道：“是他……” 第七十五章 云重 “师父……”明初连叫几声都没唤回她的神智。 苏千玺陡然跃起，从假山中现出身形。 对峙的双方察觉到另一股气息，大吃一惊，同时向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明初隐在假山中，极力收敛气息。她没想到，师父居然这样贸贸然闯了出去，让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今日的师父着实奇怪，眼下她没有旁的心思探究，对方发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以她的修为，出去只会拖了师父后腿，她还是老老实实藏着不让对方发现为好。 何家老祖见来人是一名身穿黑衣的年轻女子，便以为是黑衣人的同伙，火气更甚，怒问：“你和他是一伙的？” 苏千玺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心里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现下后悔为时已晚，既然泄了行踪，她就不打算隐瞒身份，“上清宗苏清韵。” “上清宗，阁下有何凭证？”何家老祖显然不相信她的身份。 苏千玺懒得和他纠缠，当即甩出一句，“爱信不信。” 何家老祖震怒，却不得不强忍下去。对付黑衣人，他尚觉得吃力，更别说再加上一个不知是友是敌的黑衣女子。 黑衣人自苏千玺现身后就一直沉默着没说话，只两手垂立，警惕着对面的何家老祖。 “找到你了。”苏千玺盯着黑衣人，一字一字叫出对方的名字，“李云重。” 当苏千玺叫出李云重这个名字时，黑衣人终于有了一丝触动。 “怎么？藏头露尾了这么多年，还没藏够？还是说你投身魔道，已经见不得人了？”苏千玺冷笑一声，吐出的话是毫不留情的奚落。 何家老祖时刻注意着二人，听过这话后，心下松了口气。依目前情形来看，这黑衣女子至少不是对方的同伙。 斗篷中传出一声轻笑，李云重掀开帽檐，月光下露出一张英俊儒雅的脸。他看着苏千玺，叹息道：“多年不见，师妹你的脾气还是一点没变。” 明初掩映在假山中，正好将三人的情形看个一清二楚。当听到云重两个字时，她就觉得很熟悉，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等他说出师妹二字时，她恍然大悟。难道眼前之人就是师祖的大弟子，她的师伯云重真人？ 苏千玺起先的平静被他一句师妹打破，她冷声打断他，“别叫我师妹，自你叛宗投身魔道之时，你我二人之间的同门之谊，兄妹之情便已断得一干二净。” 李云重抬头望了下圆月，银色月光映出他脸上的笑容，儒雅温和。 苏千玺有一瞬的错觉，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他还是那位待人温和，儒雅风趣的大师兄。然而错觉终究是错觉，不可能代替现实，只听他道：“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师妹。” “说的比唱的好听，找了你这么多年，今日终于有机会替师尊清理门户。”话落，苏千玺祭出破云剑，攻向对方。 李云重不敢大意，他这师妹的战力，他再清楚不过，当即祭出本命灵剑全力还击。 剑势相撞，余波阵阵，原先就已倒塌的屋舍在此招后悉数化为碎屑。 何家老祖大吃一惊，没想到这黑衣女子看着平平，实力却如此强悍。一时间更为庆幸，刚才没有被怒气冲昏头脑，招惹了这位女煞神。 明初躲在假山后，开启了身上所有的防御法宝，方才抵消掉冲击。她一直知道师父很强，但今日才见识到她真正的实力。 苏千玺活动下手腕，看着李云重，跃跃欲试，“刚才只是热身，就让我领教领教你用背叛师门为代价换来的魔功。” 李云重此时的惊讶不下于何家老祖，他已经尽量往高处估量了她的实力，没想到这才是开始，不过……很好……他也不止于此。 明初捏紧敛息符，将防御法宝尽数开到最大，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半空中的两道身影。两大高手过招，多难得的观摩机会，她要放过才真叫傻。 废墟上空，剑意弥漫，两道身影分分合合，时不时放出些精妙绝伦的法术攻击。 刚开始，明初还能看清楚，随着战斗的进行，她只觉得双眼疼痛，脑袋嗡嗡作响，身上的防御屏障也跟着摇摇欲坠。 明初望望外面，又看看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图，咬咬牙，疯狂抽取丹田中的灵力，灌输到法宝中。 若是屏障破裂，被战斗余波击中，她就是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现在也不指望师父还记着她这么个人了。 此时最难受的不是明初，何家老祖看着自家的院子，心痛不已。他花费无数心血培育的灵植灵药在战斗中悉数被毁不说，且看他们的阵仗，大有将何家老宅摧毁的趋势。 苏千玺越战越欢，早已忘了她来此的目的，眼里心里想的都是怎样将对方击败。 李云重浓眉微蹙，对方越战越疯，他可没失了冷静。这里战斗动静太大，想必已经惊动了其他正道修士。等他们赶过来，他再想脱身就更难了。罢了罢了，今晚的目的看来是达不成了，下次再找机会吧。 退意萌生，李云重使出剑阵暂时逼退了苏千玺，同时开启法宝，借机遁去。 待苏千玺从阵中脱困，李云重早已不见踪影，她收回破云剑，沉默地悬浮在半空。 “苏道友”，何家老祖将她从沉思中唤回。苏千玺看了下一片狼藉的何家大院以及远处惶惶不安的何家族人，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今日多谢苏道友帮忙击退贼人。”何家老祖低着头，不去看自家的惨状，拱手道谢。他算是看清楚了，不管这人是不是上清宗的苏清韵，单凭她展露的实力，就不宜得罪。 “客气客气”，苏千玺定定神，脸不红心不跳的还礼回去。 “今日得苏道友仗义相助，在下感激不尽，还请道友给我个机会，能略表感激之情。” 这是想让她留下来了，苏千玺眼波微转。她本意也是来何家调查，既然能光明正大入住，何不就此顺水推舟。 第七十六章 故人 念及此，苏千玺正要顺势答应，忽然记起自己好像忘了件事。 “师父……”明初撤掉防御屏障，苍白着脸，摇摇晃晃地走出假山。 苏千玺闻声看去，吓了一跳。刚才情绪太激动，一不留神就把她给忘了。 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想到这里，她快走几步，扶住明初，放出一丝灵力探了探。 还好只是脱力，苏千玺一阵庆幸。要是伤了哪里，她可真不好面对自家徒儿了。 何家老祖掩去惊讶，若非明初自己走出来，他还真没发现假山后竟然藏着一个人。 “还请何道友安排下，我这徒儿受了点伤，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没问题。”何家老祖应了一声，叫来仆人，吩咐他们去准备客房。 “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多打扰，明日再行设宴宴请苏道友。” “何道友太客气了。” “这是应当的，若非苏道友援手，今日我恐怕凶多吉少。”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人之常情，何道友无须记挂在心上。” 何家老祖朗声大笑，道：“苏道友高义，我却不能不报。” “客房已经备好，苏道友早点歇息。” “有劳。” …… “师父……”明初欲言又止。 “别说话，先好好疗伤。”苏千玺将她扶到塌边，倒了一粒丹药递给她，“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有时间再告诉你。” 明初知道今日想从师父这里探得前应后果是不可能了，索性不再多问，乖巧地打坐恢复灵力。 苏千玺坐在桌边，望着月光石发出的柔和光芒，陷入沉思。 找了几十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怎么想都觉得不真实。在此之前，她设想过无数可能，也考虑过再见他以后，要如何处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再次相遇会是这种情况。没找到人前，明知不可能，却总会抱着一丝希望。可找到后，她却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了。 愤怒吗？当然愤怒，朝夕相处，从小仰慕的师兄背叛师门，伤了师尊，让逐月峰自此抬不起头。痛恨吗？好像有吧，却没有当年得知他入魔消息时的恨入骨髓，更多的还是失望和希望破灭的无奈吧。那人已经越走越远，再也回不到最初的轨道。 想着想着，她发出一声轻笑。当年之事，师尊已经放下，所有人都不再提及，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仍旧执着着，执着着一个答案，或许还执着着那个人。 苏千玺自嘲地笑笑，枉她自命洒脱，却逃不脱这纷扰尘世。回首看看静坐修行的明初，清光映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是那样鲜活真实。 “也许是时候放下了”，她喃喃自语一声，出了房门。 夜色如水，却解不了爱恨情仇，洗不净这红尘诸事，空余的不过是对月独饮的自我纾解。 …… 翌日，明初从入定中醒来，跳下床，活动开手脚，觉得神清气爽。经过一夜的调息，昨晚耗费的灵力尽数补回。虽然有些遗憾，因为境界的限制，没能全程观摩昨晚的对战，但那些精妙的法术和剑意，却刻在了心中，对她日后的修炼大有好处。 “醒了？”苏千玺推开门，笑盈盈地看着她，“感觉如何？” 明初闷着头想了一会儿才道：“还可以。” 苏千玺挑挑眉，没再多问，“收拾下出来，今天还有宴席呢。” “好”，应了一声，她看着倚门而立的苏千玺，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 明初见她没有半点意会，无奈道：“我要换衣服。” “……”苏千玺看了下她身上那套脏兮兮的夜行装，耸耸肩，催促道：“快点啊，我在院中等你。” 明初从储物袋中随手拿了套衣服换上，抱着小图出了门。 院中，苏千玺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走吧。” 在何家仆从的引路下，明初师徒二人来到了一处凉亭。 “绿柳白堤，曲水绕亭，何道友好雅兴。” 何家老祖迎出来，含笑道：“苏道友谬赞了，我一大老粗，可做不得这等风雅之事。” “何道友不必自谦”，苏千玺边说边踏入凉亭，待看见席上坐着之人，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明初跟在她身后望过去，见亭中坐着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金丹女修。 那女修见她一副吃惊的样子，掩唇笑道：“多年不见，苏师姐别来无恙。” 何家老祖本想引见，却见她二人已经打起了招呼，心里有些疑惑，难道这两人认识？ 苏千玺上前几步，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那女修浅笑软语，“都七十多年没见了，苏师姐，你还是一点没变。” “彼此彼此。”二人相视一笑。 “明初，来，见过你钟师叔。” 明初闻言上前，稽首行礼，“月明初见过师叔。” “这是你的弟子？”钟妘看向苏千玺。见她点头，她笑着虚扶起明初，“好孩子，别多礼了。”边说边将一根丝绦系在她的发髻上。 “初次见面，我也没准备礼物，这条绿丝绦就当是师叔给你的见面礼。” “多谢师叔。”明初大大方方收下。 席上，苏千玺挨着钟妘落座，一番叙旧后，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也是得知了消息？” 钟妘摇摇头，“此次出来是为了游历，到这里却是机缘巧合，今日也是应了何道友之邀过来做客。” “原来如此，临水阁离此地相距甚远，也许消息还未传到吧。” “我已经传信给了师门，估计过些天就有回信。” “那这段日子你有何打算？”苏千玺倒了一杯灵茶递给她。 “本来我想自己先着手调查，今日遇着你，不如咱们结伴？” “正合我意。”这次能遇到钟妘着实意外，眼下除了天机谷、归一门和万兽谷，八大门派已悉数到齐。 “原来钟道友是临水阁长老？”何家老祖听了半晌，方才知道她的身份。 钟妘站起身，斟了杯灵茶，“先前未如实告知来历，是我的不是，我以茶代酒向何道友赔罪。” 何家老祖连道不敢，回敬回去，“能认识何道友，是我的荣幸。” 第七十七章 说明白 宴席过半，苏千玺把弄着手里的茶盏，单刀直入，“何道友，我也不兜圈子了，此次我来这里是为了何事，想必道友心中已有猜测。” 何家老祖没想她会直接提起这个话头，一时有些不能反应。何家在山阴镇盘踞数百年，镇上的风吹草动自是逃不过他家的耳目。各大门派齐聚山阴镇，这件事他早已知晓。之前按兵不动，也是因为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经过昨晚之事后，这丝侥幸荡然无存。 “苏道友想问什么？”既然瞒不住，不如摊开了说。 “事情的起因、经过还有你们调查出来的原因。” 何家老祖喝了口茶，润润喉咙，道：“道友来之前，想必得到了一些消息吧。确如外面传闻所言，两家的矿产被毁，开采出来的冥晶石皆为废石。” “废石？” “对，开采出来的冥晶石失去了吸纳转换灵气的能力，这件事最开始是张家的炼器坊发现的。二位道友都知道，山阴镇向来出产冥晶石，其中九层的产量对外输出，剩余的一层由我们两家自行用于冶炼法器。” 苏千玺皱着眉头，这事应该是被张何两家捂住了，所以外面没有一点传闻，只是，“矿洞坍塌又是怎么回事？” “这事发生在之后，张家那边发现冥晶石有问题后，查了下矿石来源，正好产自镇南边的矿场，还没来得及派人去调查，就发生了矿洞坍塌一事。” 钟妘想起传闻中被毁掉的矿洞不止一座，问；“所有矿场开采出来的都是废石？” “不错，南边的矿场出了这件事后，张家就将名下所有的矿产进行了排查，都出现了同样的问题。”说到这里，何家老祖叹了口气。 “张家矿产被毁，自然怀疑到你家头上，所以才有了……”苏千玺没有说出后面的话，转而问道：“你家的矿产是何时出现的问题？” “大约一个多月以后吧，那时我们两家斗昏了头，没有理清事情真相。等我们回过神时，却已经太迟了。两家的矿洞几乎全部坍塌，想要查清原因都无从下手，为此还白白折了不少弟子。” 何家老祖连灌了几杯茶水下肚，心头满是无处发泄的自责和怒气。产业不保，弟子尽损，半年多的时间里，何家就在他手上败了一多半，日后他有何面目去见何家的先祖。 苏千玺想起明初从客栈小二那里打探到的消息，问道：“有一事想请教下道友，还望你悉数告知。” “苏道友，请说。” “我听说，你和张家老祖本是打算亲自出马调查的，中途为何又搁浅了？” 何家老祖添了杯茶水，脑中却在思索着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 对方会有此问，显然是听到了消息。就算不说，只要他们亲自去出事的矿场一查，过不了多久就能发现那处洞府。再者那洞府如此诡异，仅凭张何两家之力不一定能吃下。况且张家老祖一死，群龙无首，定会以这个消息为筹码换得大门派的庇佑。与其这样，倒不如他先托出，说不定还能为何家寻一个靠山。 苏千玺撑着手肘，静静等待何家老祖的答案。她不怕他不说实话，因为现在的何家已无退路，是守着秘密逐渐败落还是以此为筹码寻求庇护，相信对方会给她一个想要的答案。 想到这里，何家老祖下了决定，“那是因为张家一个失踪的筑基弟子。” “哦……愿闻其详。” “张家那名弟子本是筑基初期，实力平平，失踪回来后却实力大涨，远超同境界的修士。据他所述，他们在调查矿场之事时，发现了一处洞府。” “那其他弟子呢？不会就他一人得了机遇吧。”明初听到这里，忍不住出声发问。 何家老祖看了她一眼，道：“那洞府极危险，去的人都死了，他也是侥幸才逃了出来。” “这样说来，何道友已经去探过了？” “我和张家老祖一起去过，只因那洞府实在太危险，我们二人也只探得一小部分，就难以继续了。” “原来如此。” 事情问得差不多，苏千玺不愿多留，站起身，道：“多谢何道友款待，我还有些事尚需处理，今日就先告辞了。” 何家老祖一听她要走，出声挽留，“苏道友何不多留几日，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我也想多留一阵，何家的美酒佳肴，高床软枕，就这么离开着实让我不舍啊。奈何与人有约在前，不可失信，只能舍下这锦衣玉食了。” 知她去意已决，何家老祖不便多留，“苏道友自去赴约便可，只要你愿意，何家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那清韵就先行谢过道友了，待我赴过此约，另有一事还需道友相助。” 何家老祖心领神会，笑着道：“但听差遣。” “今日叨扰道友了，我也随苏师姐一道吧。”钟妘站起身，亦向何家老祖请辞。 “这……钟道友若无急事，不妨在此住下，府上虽然简陋，定会尽己所能招待好道友。” 钟妘摇摇头，“何道友美意，妘心领了，来日定当好好酬谢道友的盛情。” 何家老祖见她二人主意已定，只好就此作罢。 …… 回到客栈，钟妘吩咐掌柜在明初师徒隔壁单开了一间客房。稍加休整，她敲开了苏千玺的房门。 “苏师姐，小妹嘴馋了，相讨杯醉仙翁尝尝。” “怎得一个个都惦记我那点东西，这不是夺我所爱嘛。” 钟妘闻言笑道：“谁叫这东西只有师姐才有，别地儿都买不到呢，我只好让师姐忍痛割爱了。” “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钟妘在她对面落座，苏千玺颇为肉痛地拿出一壶酒，“只有这点了，多的没有。” “喝你点酒，就像要你命似的。” “这就是我的命。”苏千玺边说着就想收回来。 钟妘眼疾手快，抢先将酒收入了储物袋，还不雅地翻了个白眼，“送出去的东西你也好意思收回去。” 第七十八章 被掩盖的答案 明初坐在苏千玺身旁，见之前还优雅端庄的钟师叔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顿时有些傻眼。 钟妘瞧见她的表情，乐了，对苏千玺说：“挑挑拣拣这么多年，收的徒弟竟和你一点也不像。” “不像吗？”苏千玺看了明初一眼，淡淡道：“没徒弟的人才会这样想。” “……”她就说了一句，至于这样怼她吗？ “你来就是说这的？”苏千玺挑着眉看她。 钟妘叹了口气，“罢罢罢，怎样都是我说不过你，哪日也让我看看你被人挤兑的样子。” “你没这个机会。”苏千玺脸上笑意浅浅，嘴上却一点都不饶人。 “……”钟妘无言以对，论毒舌的功力，她是拍马也赶不上。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她来不是为了闲扯，自是有事商量。 苏千玺半撑着脑袋，手上边转着茶杯边答：“真假参半吧。” “你的意思是，他说的那处洞府是假的？他没那么大的胆子敢骗你我二人吧？“ “洞府一事，当然是真的，但是有些事情自是能掩则掩。” “这话什么意思？”钟妘满脸不解，她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你来镇上有些日子了吧。”见她点头，苏千玺接着问道：“镇上的传闻有听过吗？” 钟妘继续点头，而后恍然大悟，惊讶地叫出声：“镇上的传闻是他们放出来的？” “不止何家，张家应当也有参与。” “可是不对啊，镇上其他修士无故发狂杀人之事，大家都有目共睹，不可能凭空编造。” 苏千玺停下转杯的手，不急不缓地道：“我又没说这事是假的”。 “那你什么意思？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看她着急的样子，苏千玺得逞地笑笑，“如果我猜的不错，修士杀人一事背后的主使者应该是张何两家，还有那些被屠杀的张家族人，他们的死，另有原因。” “你是说他们不是死在了那名筑基弟子手上，而是死在了那处洞府中？” “不错。” “可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问话的是明初，她听师父说了半晌，还是有些疑问。 “为了那处洞府。”答话的却是钟妘。明初转头看去，见她面沉若水。 “真是好手段啊。”钟妘冷笑一声，“张何两家合力唱了好大一出戏。先是大张旗鼓地调查冥晶矿毁一事，后又借着失踪弟子归来，吸引住众人的注意力。然后再将折损的族人归咎到那名弟子身上，让人觉得冥晶矿场是一个危险之地，震慑住众人。最后再制造修士发狂杀人事件，阻绝外来修士，将山阴镇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上。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发现那处洞府的存在，假以时日，便能整个吞下。” 经她一解说，明初突然觉得脊背发寒。如果钟师叔的推测属实，那张何两家犯下的恶行可就罄竹难书了。 苏千玺皱着眉头，对她的推测不作评论。她隐隐有种感觉，这件事情不止表面这么简单。 “你在想什么？”钟妘见她神色凝重，出声问道。 “有件事没和你说，张家老祖是死于噬魂蛊。” “什么？”钟妘被她扔出的消息炸得嗖一下站起来，而后再次向她求证，“你确定？” 苏千玺点点头，“有九成的可能性，这事是龙轩亲自确认的。” “如果是他，多半就是真的”，钟妘烦躁地走来走去，“这鬼东西怎么又出现了，三千年前那场大战不是已经将它灭种了吗？” “这事还需要再查查。” “你这次去何家，就是为了调查噬魂蛊的事？” 苏千玺“嗯”了一声，“从龙轩那里得到消息后，我担心有人会对何家老祖下手，就连夜守在那里，结果……”说到这里，她收了声。 明初看看师父的脸色，知她不愿提起师伯，就自己接了过去，“那晚我们看见一个黑衣人正和何家老祖动手，多亏师父出手，才将那人击退。” “有看清那人的样子吗？”钟妘没注意到苏千玺的神情，紧跟着追问道。 明初正要回答，就听苏千玺说，“是李云重。” “是他……”钟妘不自觉地惊呼出声，而后瞄了眼她的脸色，讪讪地住了嘴。李云重之于苏千玺，就如一个雷池，无人敢提。 苏千玺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问道：“你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自己一不小心，反应过激了点。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说出来。可是她又耐不住好奇，李云重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张家老祖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 “想问就问吧，我都替你憋得着急。”苏千玺脸色看不出变化，声音听起来也平平淡淡的。 “可以吗？”钟妘小心地试探后，说道：“那我真问了啊。” “他为什么会在那里？难道给张家老祖下噬魂蛊的是他？” “不清楚”，苏千玺按着茶杯，平静的说：“我和他交了一番手，被他逃脱了。” “真可惜”，钟妘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要是抓住他，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苏千玺握紧茶杯，说出的话比平时的语调轻柔许多，“下次一定不会……” 钟妘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这神情真够渗人的。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龙轩去了张家打探消息，算时间快回来了，咱们汇合后就去那处洞府探探。” 钟妘赞同地点点头，“也好，咱先了解下情况，也好回禀师门。” “对了，明初丫头也和我们一起？”明初看向苏千玺，悬着心等她的答复。 “嗯，一起吧，留她一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你可想好了，那里是何种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带明初丫头去，反而有可能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闻言，苏千玺沉默下来。钟妘所言不无道理，只是留她一人在这里，她又如何放心得下。 明初知晓苏千玺她们此行凶险难测，自己去了，还要劳烦师父分心照顾自己。可她同样清楚，将她一个人留下，师父仍旧会挂心她的安全。想到这里，她道：“弟子想好了。” 第七十九章 碰头 苏千玺和钟妘同时看向她，只听她道：“师父有事，本该弟子服其劳，只是我实力低微，去了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耽误师父师叔的大事，所以我还是留下好了。” 听完她的话，钟妘不知怎的，有些羞愧。她和苏千玺堂堂两个金丹修士，竟没有自信保护好一个小弟子，说出去真是让人笑话。 “你钟师叔不是这个意思……”苏千玺动动嘴唇，正想和她解释。 “我知道”，明初眨眨眼，难得带了点少女的顽皮，“我就是想偷个懒，故意把话说好听点，师父你干嘛要拆穿我。” “……”苏千玺止住话头，认真地看着她，见她不是为了开解她们才故意说这话，放了心，嘱咐道：“那你就好好待在镇上，等我们回来。” 明初爽快地答应下来。 翌日，龙轩带着顾于非一大早就回了客栈，明初出门取井水给苏千玺烹茶时，正好遇见他们。 “丫头，你师父呢？”龙轩看见明初，远远地叫住她。 明初循声看去，见龙轩和顾于非正除去雨具进店，其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两个人。 “见过真人。”她快走两步，和龙轩见过礼后，答道：“师父在楼上房间歇息。” “还没起床？你这师父真够懒的。”龙轩嘀咕了句，然后转头对身后两人说：“苏清韵就在楼上，咱们上去找她。” 明初站在一旁，见那两人除去雨具，露出身上的僧袍，心中猜测这两位多半就是禅音寺的高僧。 “这是禅音寺的慧业禅师”，龙轩指着那位高个僧人，给她介绍道。 “这是清韵的弟子，叫月明初。” 明初躬身行礼，“见过大师。” “施主有礼”，慧业禅师温和地笑笑，回了个佛礼。 “这是必空小师父”，这话指的自然是那个矮个僧人。 明初抬眼看去，一张婴儿肥的嫩脸映入眼帘。 必空上前一步，见了个佛礼，“阿弥陀佛，小僧见过施主。” 明初赶忙还礼。 “丫头，带我们去找你师父。” “请随我来。”明初点点头，在前引路。 “咚咚咚”几声敲门声后，房中传来苏千玺的声音，“谁啊？” “是我，师父。龙轩真人和慧业禅师来了。” “快请进来。”明初推开房门，以为又会见到满屋的酒坛子和睡眼朦胧的师父，不想却意外地看到她穿戴整齐，神清气爽地坐在那里净手分茶。 苏千玺站起身，和慧业禅师一番见礼后，转头吩咐明初，“去隔壁将你钟师叔请来。” “钟师叔？”龙轩满脸疑惑，昨天接到传信，可没听她提起过还有一人。 苏千玺神秘地笑笑，没有立刻为他解惑，反而斟了杯灵茶递给慧业禅师，“大师尝尝，这是用客栈后院的井水冲泡的，虽比不上贵寺的宁心泉，但也别具韵味。” 慧业禅师笑着接过去，“多谢道友。” “大师客气。” “苏师姐，一大早的就让你家乖徒儿叫我过来喝茶么？”不见其人先闻其声。苏千玺放下刚举到唇边的茶杯，看着脸色顿变的龙轩，幸灾乐祸地说道：“你好奇的人来了。” 龙轩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见对方笑得更开心了，不由有些郁闷。 钟妘推开房门，待看清房中坐着的人时，迈出去的右脚立刻缩了回来，表情也有一瞬的凝滞。但是很快，她又恢复了昨日的高贵优雅。 “原来是沧澜剑派的师兄和禅音寺的慧业大师来了”，她轻移莲步，走进房间，曲身行了个福礼。 “大师，可还记得我？” 慧业禅师起身行了个佛礼，道：“原来是钟施主，真是出乎贫僧的意料。” “我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大师，想来也是因缘。”说到这里，她郑重地行了一个道礼。 慧业赶紧虚扶住她，“钟施主这是作甚？为何行此大礼？” “当年幸得大师指点，解我困惑，这一拜乃是谢过大师的指点之恩。他日大师但有要求，只要钟妘能做到，定会竭尽全力。” “施主慧心通透，就算没有贫僧的指点，也能解开困惑，挣脱桎梏。” 钟妘笑若春风，还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大师的指点之恩。” 龙轩见他二人聊得正欢，没有注意到自己，悄悄松了口气。 “龙师兄”，钟妘笑吟吟地看向他，“多年不见，可还安好？” “安好，安好。”龙轩呵呵笑了声，避开她的目光。 钟妘仍旧是那副笑意融融的模样，在他身旁落座。 龙轩不着痕迹地往一旁挪了挪，尽量让自己离她远点。 “苏师姐。” 苏千玺看戏看得正爽，突然被钟妘叫回神，忙问道：“怎么了？” 钟妘看向她的目光柔和似水，可吐出的话语却让她有一种阴恻恻的感觉，“可否讨一杯灵茶吃吃？” “……”察觉到自己似乎幸灾乐祸过了头，苏千玺赶忙打住，以免这二人事后找她麻烦。 盈满茶香的屋子瞬间寂静下来，龙轩咳嗽一声，问道：“昨天的传信里没说清楚，你那边的情况怎样？” 苏千玺将何家的情况以及与何家老祖的约定一一细说，随后问道：“你们那边呢？” 说到正事，龙轩的尴尬终于缓解了，他道：“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张家老祖死了，我却从张家族人那里听来一个消息。” “张家老祖曾在那座洞府中得到过一件东西，回来后就说要闭关一段时间。要不是听到我们来山阴镇的消息，张家家主怕洞府之事被我们发现，急着找他家老祖拿主意，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家老祖已经被噬魂蛊夺了性命。” 话落，房间再次恢复了寂静。不一会儿，钟妘的声音响起：“你说那东西会不会就是噬魂蛊？张家老祖想闭关收服它，却被反噬丢了性命。” “我和慧业大师商量过，有这种可能。” “不管怎么说，一切答案还在那处上古洞府中，我和钟师妹打算今日就去那里探上一探。” 第八十章 另有计划 灰色的天空阴云密布，微寒的春风携着细雨飘进屋檐下，湿了一片窗台。 明初坐在靠窗的位置，叫了一壶清茶并些许灵果，眼睛望着窗外，神思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小图蹲坐在桌子上，前爪抱着枚青翠欲滴的果子咬得咔吱咔吱作响，三两下啃完后，将果核扔在一旁，舔舔爪子又继续啃下一枚。 “月师妹”，小图听见声音，跟着望过去，嘴边的胡须颤抖几下，继续埋头啃完爪上的果肉。 “顾师兄”，明初转过头，微微颔首。 “在想清韵真人？”顾于非在她对面坐下，从袖中掏出枚拇指大小的朱果放在桌子上。 清香诱人的气息传来，小图忍不住动动鼻子，转身一见桌上红得发紫的果子，顿时睁大了眼睛。 顾于非嘴角微勾，伸出一根手指将朱果往它面前推了推。 小图望他一眼，前爪猛地一伸，将朱果拨到自己身下。 顾于非伸手摸摸它的脑袋，赶在它炸毛前，又缩了回来。 小图呲呲牙，转过身背对他，捧着朱果开吃起来。 明初看着一人一宠间的逗趣，心情不由轻松了一些，她望着窗外，似在问他，“你说，这雨还要下多久？” 顾于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窗外的细雨早已变成了瓢泼大雨，整个视野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哪处是山，哪处是房屋。 “总有晴朗的一天。” 明初手捧着茶盏，凝神看茶叶在杯中沉沉浮浮。突然听到回答，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他，而后轻轻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顾于非静静地注视着她，水汽氤氲间，雪白的面容透着几分朦胧缥缈，却越发显得圣洁。恍然间，他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三年。 “顾师兄”，明初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开口提醒他。 察觉到自己失礼，顾于非慌忙转移了视线，望向窗外，耳根却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明初假装没看见，取了杯子，倒上清茶递给他，问道：“师兄这次是接了任务出来的？” 顾于非伸手接过，低头啜了一口，然后才闷闷地答话：“不是”。 等了半晌，不见后话。她淡淡一笑，自己重新斟了杯茶。 “被拐来的。” 明初捧茶的手一顿，答案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话出口，顾于非紧抿薄唇，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 那日龙轩拜访过秋庭真君，路过后山，见他修炼结束准备回府，突然拦下他，说是得了师尊的指令，带他出门历练。他虽有些疑惑，但碍于师尊的意思，便老老实实地跟着来了这儿。直到前几日，他才偶然知晓，所谓的历练不过是龙轩心血来潮拐他出来的借口罢了。 明初借着喝茶，将唇边的笑意生生憋了回去。 两人都不说话，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只余哗哗的落雨声。 必空出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明初静静地品茶，小图啃着灵果，顾于非望向窗外，两人一宠间，氛围安静宁和。 “阿弥陀佛，两位道友早。”必空走过去，行了个佛礼，然后转向月明初，问道：“月道友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请”，明初起身还礼，邀他入座。 外面雨势愈急，砸得屋檐砰砰作响，必空从窗外收回目光，摇头叹息：“春雨润如油，本应滋养万物，可惜，可惜……” 明初倒茶的手稍顿，而后笑道：“雨过之后，方是万物生长之时。依我看，这雨倒是挺及时的，正好洗涤下这镇上的浊气。” 必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明初笑着将茶盏交于他手，介绍道：“这是雨后新茶，道友尝尝。” “多谢。” “不知二位道友接下来有何计划？”必空放下茶盏，看向明初二人。 计划？这话问住了她。师父昨日出发前，嘱咐过她好生待在客栈中，是以，她还未曾想过其他。 “听必空道友这话，莫非是有了计划不成？” 必空挠挠头，笑道：“实不相瞒，这次随师叔祖出来，除了修行也想增长些见识。早闻横断山脉中多奇花异草，小僧平日无其他兴趣，唯爱收集这花花草草。” 明初莞尔一笑，私下也有些心动。横断山脉中多是奇珍异兽，正好可以累积实战经验。再者云逸对她平日多有照顾，此次出门，更是在他那里收刮了不少灵丹。若是能借着机会替他寻几株灵草，也能偿还一二。 想到这里，她问：“道友可否捎我一路？” “求之不得。”必空答应得爽快。 二人一拍即合，兴致勃勃地开始讨论起来。 说着说着，明初方才想起忽略了顾于非。她看过去，有些迟疑地问道：“顾师兄，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顾于非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明初摸摸鼻子，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 “太好了，有顾道友一路，此行定会顺遂许多。” 必空站起身，对他二人道：“等雨停了，咱们就出发，我先回房准备些东西。” 话分两头，此时，苏千玺五人正好站在一处洞口前，她转头看向何家老祖，问：“你们先前就探到了这里？” “不错，此处有一道阵法，我和张老儿想了许多办法，都破解不了。” 苏千玺看向身后三人。 龙轩赶忙后退一步，嘴里推脱着：“别看我，你知道我只修剑，其他都不会。” 苏千玺丢给他一个白眼，本就不指望他。 “我也不会。”钟妘紧跟着退开。 左看右看，其余三人都不通阵法，她转向慧业禅师，请道：“大师，你看？” “贫僧勉力一试。” 慧业禅师走上前，在洞口处四处查看，手里不时丢出几面阵旗。 “他在干嘛？”龙轩磨蹭到她身边，碰碰肩膀，低声问道。 “破阵。”苏千玺盯着慧业，皱起了眉头。她曾学过几天阵法，对这一道虽算不上精通，但眼见还是有的。以目前慧业禅师的破阵手法来看，这洞口莫不是布的大轮明王阵？ 第八十一章 进山 一个时辰后，慧业禅师布下最后一面阵旗走过来。 “大师，如何？” “幸不辱命”，慧业禅师笑着说：“我用阵法撕开了一条口子，待会儿你们跟在我身后，按照我的指引前进，万不可行差踏错。” 众人点头，只苏千玺有些许迟疑。 “苏道友还有问题？” “此处布的可是大轮明王阵？” 慧业淡笑着答道：“道友看出来了？” 苏千玺摇摇头，“我也是看了大师的破阵手法，才有此一想，却还是不能肯定。只是大轮明王阵原是除魔镇邪之用，怎会出现在这里？” “这也是贫僧的不解之处。” “这事先放一旁，一切因由等到了洞中自会见分晓。大师，还请带路。” “钟道友说的对”，慧业袖袍一翻，祭出盏青铜灯，右手拂过，灯上亮起暗黄的光芒。 “诸位道友需紧跟在我身后，不可离开灯光笼罩范围。”慧业又嘱咐了一遍，率先踏入阵中。钟妘与何家老祖紧随其后，接着是龙轩，最后是苏千玺。待所有人全部踏入阵中，洞口掠过一道黑影，又再次陷入了死寂。 …… 暴雨过后，天空中的阴云总算消散了些，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洒落在雨水冲刷过的青石板大街，折射出耀眼的亮光。 明初拢拢袖子，与顾于非并肩站在店门前。 “失礼失礼，让两位道友久等了。”必空看见他俩，快步奔下楼梯。 “道友准备好了？” 必空一笑，露出两颗标志性的虎牙。他拍拍身后的背囊，答道：“都在这里，出发吧。” 三人均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出镇后选了个方向，直奔横断山脉外围。 “你有没有觉得出镇后，生机就回来了。”小图趴在明初肩头，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身旁飞逝的景色。入镇后，受镇上气机影响，它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待的时间越长，精神越萎靡。 “嗯”，明初轻轻应了一声。她也感觉到了，自出镇后，那种违和感就减轻了不少，越靠近横断山脉越弱，到现在，如不是仔细感知，几乎察觉不了。 “阿弥陀佛，总算到了”，必空看着近在眼前的横断山脉，建议道：“横断山脉凶险异常，即便是外围，也不可轻视，咱们先稍作休整再入山，两位道友意下如何？“ 明初点点头，环顾四周，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一条溪流，旁边散落着不少巨石。 “去那里落脚吧。” “好。” 必空提下身后的背囊，大步走过去。明初跟在他身后，心底有些好奇。 修士出门通常不会带着行李，所有家当都是装在储物袋中，像必空这样的，还真是少见。不过她没有多问，有些好奇在心里过过即可，问出来反而犯了人的忌讳。 必空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嘴里囔囔道：“累死了，累死了。”转眼看见一旁安静坐着的顾于非，他摸摸脑袋，闭上了嘴。 明初淡笑着坐在一旁，她也有些累了。这一路紧赶慢赶，全程靠灵力撑着，消耗着实有些大。 “你先调息，我守着，稍后再来替我。”顾于非看了眼明初，轻声说道。这里靠近外围，虽不会有大的危险，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明初会意，二话不说，沉下心思入定。 “有劳顾道友了。”必空说了一句，紧跟着入定起来。 顾于非起身在周边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他回到大石，盘膝坐下，看着入定中的明初，目光幽深。 一个时辰后，明初睁开眼睛，看着顾于非，道：“师兄，我来守着，你去调息吧。” 顾于非见她面上倦色已消，“嗯”了一声，就地入定起来。 明初跳下大石，起身活动了手脚。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副地图摊开在石头上，仔细查看起来。 小图跳下肩膀，在地图上欢快地踩来踩去。 “别给我踩坏了”，明初赶忙拦住它。 “不就一张地图吗？看你宝贝的。” 明初瞪它，“若在平日，自然不是宝贝。可山阴镇接连几次动荡，别说店铺开张做生意，就是人也见不着几个，想弄到一份详尽的地图，你以为很简单？这还是我花了大力气弄来的，踩坏了，我找谁弄去。” 小图侧过头，嘴上的胡须抖动几下，哼哼着跑到一边去了。 明初无奈地摇摇头，抬眼观察周围的环境，再和地图作比对，大体明白了他们的位置。 “你在看什么？”明初抬眼看了下对面冒出的光头，问道：“此行你有没有确切的目的地？” “我听闻横断山脉外围有一处圆月谷，那里灵植繁多，危险性没那么高，可以去看看。” “圆月谷？”明初指尖在地图上摸索，指着一处，“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要去圆月谷有两条路径，一条是翻过鹤鸣山，这条路相对最近，但靠近横断山脉中部，比较危险。另一条需穿过幽冥涧和碧水河，距离上要绕上一圈，时间怕是来不及。“ 这倒是个问题，他们三人偷着跑出来，必须要在师叔祖们回来前赶回去，否则一顿训斥是免不了的。可是让他放弃去圆月谷，又不甘心。必空摸摸鼻子，有些犯难。他一个人可以冒险抄近路，但现在他和明初、顾于非二人结伴，又不能拖着他们一起涉险。 “要不……”几番犹豫，他正要放弃去圆月谷的打算，就听明初道：“走第一条路吧。这样方便我历练。” 必空微愕，抬眼仔细看她，见她并无一丝勉强，遂放了心，“那顾道友呢？” 明初沉默下来，她只能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能代替顾于非做决定。 “可以。”明初闻声望去，顾于非正好从入定中醒来。她对上他的眼睛，动动唇，“顾师兄，你不必……” “我是剑修。”顾于非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明初将“不必陪我们犯险”这句话默默咽下肚里。她懂他的意思，因为是剑修，所以不惧危险，遇到任何险阻困境，都能一剑破开，这便是他们提升自己实力的方式。 必空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好像生怕他们反悔似的，“那就选第一条路，咱们即刻出发。” 路线定下，三人不做耽搁，动身朝着鹤鸣山前进。 第八十二章 异样 鹤鸣山其形如仰天长鸣的白鹤，每年春夏之际，山间风声鼓荡，遥遥听着如声声鹤鸣。 “翻过那座山，其后便是圆月谷了”，必空撑着膝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眼看到全身戒备的顾于非，他问：“顾道友，甩掉它们了吗？” 顾于非木然地点点头。 “那就好。”必空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起身。 他们还是低估了横断山脉的危险性，仅仅只是外围，就有层出不穷的妖兽毒虫。三人一路且战且逃，仍是花了三天时间才到达这里。 “今日天色已晚，不宜前行，咱们先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出发。”明初一边掐诀除去衣衫上的污血，一边说道。 “这主意好，小僧也没力气再逃了。”怪只怪他们运气差，竟然被一群幻月狐盯上，几番戮战下来，好不容易才甩掉它们。 “师兄，你也歇歇，待会儿我布个法阵，今晚咱们就在这里歇脚。” “月道友说得对，今日多亏了顾道友，否则咱们现在还被狐群围攻着。”必空越想越觉得和剑修同路是个明智的选择，现在的顾于非在他眼中与保命符无异。 “月道友，你有没有察觉异样，似乎自我们进入外围以来，总是被妖兽毒虫盯上？”说到这里，必空满是不解。之前从未听说横断山脉外围有如此多的妖兽，怎么到了他们这里，就是取个水也能被妖兽盯上？ 明初身体微微一僵，不着痕迹地瞪了小图一眼。 “也许是巧合吧。” “这巧合未免太多了，难道是近日功课做少了，所以佛主给小僧警示呢？” 明初没有接话，这事说起来还是小图惹的祸。这家伙仗着自己身速快，趁大伙不注意，溜出去掏了人家的宝贝。 小图抽抽鼻子，讨好似的用尾巴扫扫明初的脖子，还不知错地在她脑中咕囔着：“我又不是故意的，是那些宝贝招惹我，我要是不收了它们，岂不是天理难容？” 明初被它的无赖话气了个倒仰，想着是否是自己平日对它太过纵容，才让它养成了这种无法无天的性子。于是，她一改平日的温和，斥道：“胡说八道。” 小图眼珠乱转不吭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个储物空间，进了鹤鸣山，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空间里的东西掏精光。” “就知道威胁我。”小图撇撇嘴，见她坚持，只好退步。 明初终是狠不下心斥责它，见它退让，软和了声音，“不是我要拘束你，平日你如何胡闹，我都不会管束你。鹤鸣山靠近中部，妖兽实力普遍在兽息期以上，稍有不慎，我们都要陷在这里。” “知道了，我听你的还不成吗？” 明初笑着摸摸它的头，从储物袋中掏出阵旗布下防御阵法。 夜幕降临，太阳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上，山间湿气更重。夜空中一钩弯月并几颗星辰寥落地挂着，透出几分苍凉。雄壮的鹤鸣山耸立在夜幕中，好似一名巨人，俯视着世间的生灵。 “必空道友”，明初从入定中醒来，正好见他围着阵法边缘转悠。 “月道友醒了”。 明初起身朝他走去，见他手上拿着布袋，便问：“这是什么？” “我在撒一些驱虫的药粉。”说着，将布袋递给她看，“阵法能隔绝我们的气息，却避不开毒虫，保险起见，撒点药粉以防万一。” 明初点点头，将布袋还给他，“这是艾草粉？“ “月道友好眼力，不过这其中还混合了乌梅子、掌上仙。三味药草相辅相成，驱虫效果比一般的艾草粉好上不少。” “可乌梅子和掌上仙不是毒草吗？” “以毒攻毒，效果更佳。只要注意分量，对身体不会有妨碍。” 明初还是第一次听闻以毒攻毒这种说法，不禁被勾起了兴趣。她在青莲峰见过各种炼丹制药的手法，其中的原理就算不精通，也算得上清楚，但这种说法却闻所未闻。难道这是禅音寺独有的制药手法？ 讲到制药炼丹，必空直接变成了话痨。 禅音寺广修佛道，济世救人。炼丹制药基本人人都会一点，但以毒攻毒这种方法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可。为此，他没少被同门师兄弟斥责。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名知音，他当然想把自己的研究成果找人分享。 明初不知原由，只当他为人大方，不藏私。 必空从背囊中一边掏出瓶瓶罐罐，一边向她讲解各种奇奇怪怪的丹药用途。 明初安静地听着，遇到感兴趣的会多问上两句。两人一个愿讲，一个愿听，不觉时间的流逝。 月色西移，山林间不时传来妖兽的吼叫声，伴着湿冷的山风，越发渗人。 “奇怪，大晚上的，这些妖兽不睡觉，乱吼什么。”必空随口嘟囔了一句，正要拉着明初继续讲解他的丹药，却见她沉了脸色。 “月道友，是不是我讲太多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好不容易找到知音，可千万别烦了他。 明初摇摇头，示意他：“你听。” “听什么？”必空莫名其妙。 “刚入夜时，除了山风，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可从一个时辰前开始，山中妖兽的吼叫声越来越大，莫不是出了事？” 听她一讲，必空恍悟，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明初回过头，正想叫醒顾于非，却见他早已醒来，站在一旁沉默着。 “顾师兄，你的伤怎么样了？” “不碍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明初望向鹤鸣山的方向，开口道：“圆月谷怕是不能去了。”她感觉到四周的灵气有些狂燥，随着时间过去，这种狂燥越来越剧烈。 小图从明初肩上昂起脑袋，用力嗅了嗅，身形一动，直奔山脚。 “月道友，你的灵宠……” “让它去，小图速度快，不碍事。” 必空见她不在意，稍稍放了心。 半刻钟后，一道白色身影流星般地落在明初肩膀上。 “汪汪汪，汪汪汪……”小图边叫边在她脑中传音，“不好了，山中妖兽暴动了。明初赶紧走，这里危险。” 第八十三章 死里逃生 小图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惊惶，明初心下一沉，更是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月道友，你的灵宠发现什么了？” 听到小和尚用灵宠称呼自己，小图冲他不满地呲了呲牙。 “这里不能待了，咱们赶快走。”她二话不说，收起阵盘准备撤走。 “出什么事了，真不去圆月谷？”必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拔腿跟上。 “山间妖兽暴动，一会儿就得波及到我们这边。以咱们的实力，待在这里只能送死。” 必空一惊，来不及辨认事情的真假，就已经下意识地相信了她的话。 一路走来，他们数次遇险，都是靠着她的直觉，才能次次化险为夷。 眼见圆月谷只有一山之隔，却怎么也到不了，必空哀嚎一声：“我果然很倒霉……” “以后会有机会的”，明初手下不停，一边安慰他，一边在小图的催促下收走散落的阵旗。 顾于非看她一眼，又掠过她肩上的小图，默了默，没说话。 三人灵力全开，不敢耽搁，火速撤走。 必空临去前还不死心地望了眼鹤鸣山的方向。 当看见乌溜溜的一大群妖兽不要命地奔向山下，他吓得大叫一声“我的佛祖呀……”立刻火力全开，撒开脚丫子，没命狂奔。 一路疾驰，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妖兽群，必空紧张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他虽修佛道，却不想这么年轻就去见了佛祖。 此时，明初比他更不好受。她不仅要控制灵力保持身速，还要耗费神识按照小图的指引不停地探路，变换方向，避开同行奔逃的妖兽毒虫。 若非她的神识异于常人，根基扎实，恐怕早已昏迷过去。 顾于非紧跟在后，每当她支持不住时，便会携她一程。 明初没有心思拒绝，有了他的帮助，她更能集中精力寻找最安全的撤离路线。 不知换了多少方向，也不知逃出了多远。 明初从未觉得时间如此宝贵又如此漫长，她拼尽全身的力量，只求能尽可能地远离这个地方。 可天道似乎总不想尽人意。一波翻天覆地的晃动袭来，四周树木倒塌，山石滚落，无数妖兽被落石砸中，发出凄惨的吼叫声。大地震动不停，兽群受惊之下，更加不要命地向着山外逃窜。昔日里实力强悍，令人生怖的妖兽毒虫在煌煌天威下也如蝼蚁般脆弱不堪。漫山遍野均被鲜血染成了一片红色，空气中烟尘弥漫，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一声撼天动地的断裂声传来，必空匆忙间往后望了一眼，顿时吓得魂不附体。只见原本高耸入云的鹤鸣山轰然倒塌，尘土飞扬间，浑似沙暴席卷而来。 大地剧震，三人再也稳不住身形，摔作一团。仓促间，明初只来得及将小图塞进灵兽袋，就被甩了出去。期间不知是谁抓住了她，将她护在了怀里。随后就是一阵黑暗袭来，再也没了知觉。 …… “你们想到办法了吗？”钟妘看着眼前的深渊，第九次问出同一句话。这几天里，他们破了无数机关法阵，好不容易找到洞府的核心，还没来得及破去禁制，就在一阵地动山摇后，莫名其妙被甩在了这里。 “能有什么办法，这深渊的古怪你也看见了。别说用飞行法宝临空飞渡，就是一团灵气，也能给你吸进去。还有那不知名的东西，一靠近深渊边缘就会冒出来袭击人，连防御法宝都挡不住。” 说到这里，龙轩叹了口气。他们五人一路探来，除了自己和苏千玺，其余人都受伤不轻。尤其是何家老祖，基本算是废了，就算能出去，寿数也不过十来年。 “也不知这下面到底是何怪物，这么邪乎。”钟妘朝何家老祖的方向看过去，心下一阵恶寒。之前他们曾试着强行飞渡，结果何家老祖被怪物偷袭，肉眼可见地从壮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将死之态。得亏慧业禅师及时出手相救，才留下一命。 苏千玺走过去，看了眼调息中的何家老祖，问道：“大师，他情况如何？” “先天本元流失太过，贫僧也无能为力。” 苏千玺默了默，心中有些惋惜。先天本元不同于灵力，失去后还能补回。一旦流失，寿数锐减，进阶无望，只能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接下来的路，道友可有打算？” 苏千玺负着双手，面向深渊，摇摇头，“能想的办法都试过了，周围也无任何机关阵法，再想往前，怕是不能了。” 慧业拨着手中的佛珠，敛眉道了声佛号。 两人静默无语，好一会儿，苏千玺才转头问道：“大师能否有办法再寻一条路离开此地？” “地动之后，地形改变。我尚且不知是地动致使我们来这里还是因为触发禁制引起了地动，要另寻一条路离开，实在无从着手，眼下怕是只有横渡深渊这唯一的办法。” “可这深渊着实古怪，要想渡过去，也难啊。”不知何时，钟妘和龙轩聚了过来。 “前路被阻，后路难寻，咱们还真要困在这里不成？”钟妘不由苦笑。 苏千玺见气氛有些低迷，笑道：“你愿意我可不想，我还有徒儿等着我呢。“ 见她又拿徒弟说事儿，钟妘忍不住丢个白眼，但不得不说，经她一打岔，气氛确实好了不少。 龙轩朗笑道：“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咱也不是一群毛头小子，还能被这点危险吓退？” 众人精神一震，因进退无路而产生的消极情绪退散不少。 “好了，咱们再仔细找找，说不定能找到出路。”话毕，龙轩看向钟妘，“一起？” “走吧。” 待他俩走后，苏千玺对着慧业禅师拱拱手，“有劳大师留在此处，看顾下何道友。” “道友且去，我自留下等候便是。” …… 明初醒来时，感觉浑身针扎似的疼，她试着动动手指，却使不上一点力气。不用仔细检查，她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不会太好。 “你醒了？”她听到必空的声音，费力地睁开眼。橙黄色的火光跃进眼眶，眼睛刺痛，她轻轻闭上，缓和一会儿才睁开。 第八十四章 忧虑 “这是哪儿？”沙哑的仿佛不是她自己的声音。 必空拿着水袋，跪坐在她身后，小心扶起她，答道：“碧水河边。” 有了水的滋润，干涩的嗓子终于恢复了些。 “顾师兄呢？” 必空示意她向旁边看去，只见顾于非面色苍白地躺在草垫上，呼吸微不可闻。 “他怎么样？”明初动动唇，有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必空叹了口气，回答她：“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你别担心，我已经给他服过药，虽然呼吸还弱，但性命无碍。” 听他这样说后，明初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见她还要继续发问，必空赶紧打住她，“别说话了，你伤得不轻，先好好养着，否则伤势加重，我不好向顾道友交代。” 明初听话地没有再开口，只眼盯着他，等他解释。 “我比你们幸运，甩出去时抓住了一棵千年古树，只受了些轻伤。等地动过去，我在乱石堆里发现了你和顾道友，就把你们救了出来。” 说到这里，必空忍不住啧了一声，“你是不知道啊，你们在的那片区域那叫一个惨烈，就算是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想起当时那遍地肉泥脑浆的场景，必空胃里一阵翻腾。他看了顾于非一眼，道：“这次你还真得感谢顾道友，要不是他把你护在身下，以身替你挡住乱石，恐怕你现在还不能醒过来呢。” 明初轻轻“嗯”了一声，没有接话。 必空又道：“当时你俩满身鲜血地躺在乱石堆中，尤其是他，浑身没有一处好皮，全身骨头碎了八九成，得亏他是剑修，要是换了法修，还能有命在。” 明初侧过头，望向顾于非。火光映在他脸上，不见温暖，更衬得他面白如纸。她依稀记得被甩出去时，有人抓住了她，却不知他会这般护住自己。 必空见她脸无血色，目露愧疚，察觉到自己多话，呐呐地住了嘴。 “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眼下暂时安全，抓紧养伤，待你恢复后，咱们就出山。” “谢谢。” 必空愣了下，他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次你们也算是受了我的连累，还好无事，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得心安了。” 明初扯扯嘴角，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体内灵力自动运转，修复受损的身体。 清晨，朝阳从山坳中蹦出，缕缕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碧水河上，波光粼粼，伴着清澈的河水静静流向远方。 明初动动眼皮，深吸一口气。经过一夜的调息，她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余下的只是一些皮外伤，用不了多久便能自行复原。 她撑着身体慢慢挪到顾于非身边，手指凝出一股灵力，小心探查他的身体状况。 待灵力回到体内，明初舒出一口气。 必空果然没骗她，顾于非的身体已经在慢慢修复，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清醒过来。 这次还真是幸运，她二人虽然看着伤得颇重，但好在经脉和丹田没有受到损害，不会影响到日后的修炼。 “明初，你醒了，正好我去捉了些白鳞鱼，咱们把它烤了吃。” 必空从芦草后冒出头，手中提着一串活蹦乱跳的白鳞鱼，笑嘻嘻地走过来。也不招呼她帮手，拾柴生火，串鱼烧烤，动作干净利落，半点没有佛家弟子不杀生的顾虑。 “我的背囊在地动中遗失了，如今只能打些妖兽裹腹。这白鳞鱼肉质鲜美，灵气十足，正好给你补补身体。”必空挽上袖子，手中不停翻动着烤鱼。 明初坐在一旁，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好了”，必空将烤鱼递给她后，走到顾于非身边蹲下，从怀中掏出玉瓶倒出一枚朱红色的丹药喂他服下。 明初三两下解决了烤鱼，这才抽空问他：“昨晚忘了问，离地动过去几天了？” “三天吧”，必空咽下鱼肉，口齿不清地答道。 明初默了默，没说话。必空将最后一丝鱼肉塞进嘴里，抬头见她愁眉不展，便问：“在想什么？” “地动后，你有回去看过吗？” 他点头，然后说：“没什么好看的，跟修罗场差不多。” 缓了缓又道：“鹤鸣山塌了，原地出现了一条大裂谷，深不见底。” 他摸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后怕不已，“还好咱们没上山，不然现在肯定凶多吉少。“ 明初没他那么多感触，她想的是另外一回事。修仙界中不是没出现过地动，典籍中有记载，大地动者，山崩地裂，江河改道，波及数万里之遥；小地动者，毁人屋舍，死人无数。 若按必空描述所说，这次的地动当属前者。可碧水河距鹤鸣山不过千里，这边几乎没有受到波及，又该如何解释，难道碧水河不在地动带上？ “除了鹤鸣山，其它地方可有异常？” 必空摸着下巴，想了想才道：“当时救出你俩后，我便急着离开，匆忙间也没注意，不过地动后的那条大裂谷是向着鹤鸣山西北方向延伸去的。” 明初脸色顿变，久久不能缓和。 “你怎么了？”必空瞅着她的脸色，紧张地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明初强压下心底的不安，犹豫道：“我担心师父他们。” 必空不解，“清韵真人？与他们有何关系？他们是去探查上古洞府，跟我们方向可不……” 说到这里，必空忽然意识到什么，仔细想想，不禁变了脸色。 明初见他领悟，才道：“上古洞府位于山阴镇正南方，鹤鸣山在山阴镇的东南方向，这样算下来，那上古洞府正好在鹤鸣山西北方向。” 必空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道：“应该不会吧。”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没了底气。 明初望着苏千玺几人所在的方向，喃喃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必空罕见地没有接话，拿着烤鱼的树枝心烦意乱地拨着火堆。 过了一刻钟，他扔掉树枝，商量着说：“咱们三人中，就我一人状态最好，要不我先去前面探查一番？” 第八十五章 战七步蟒 “也好。”明初点点头，继续说：“我的灵力已经恢复七八成，自保不成问题。” “行，那我午后出发。”做了决定后，必空心情轻松许多。 明初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叠灵符交给他，嘱咐道：“随时保持联络。” 必空笑嘻嘻地接过去，将怀中的玉瓶递给她，“这是我寺的菩提丹，每日给顾道友服一粒即可。” 明初接过去，放在储物袋中。 “此去吉凶难料，多加小心。待顾师兄醒后，我们便来找你。” “我会在沿途留下记号，到时你们沿着记号前来寻我便可。” 两人均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一切事宜议定之后，二人开始分头行动。期间必空又出去了一趟，带回不少灵果妖兽。 必空走后，明初将小图放了出来。见它精神奕奕，没有受伤，心里松了一口气。 闲下来的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明初起身在四周布下防御阵法后，就在离顾于非一丈外闭目调息。只留了一丝神识在外，注意着周围和顾于非的动静。 日落月升，碧水河的河水一如既往地静静流淌，夜风夹杂着河水的湿气迎面吹来，小图将自己盘成一团蜷缩在明初身边呼呼大睡。 明初结束入定，起身查看顾于非的状况。 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见顾于非身上亮起一道紫光，眨眼间便覆盖住了全身。 明初大惊，以为他的身体出了异常。正要快步上前，却听小图的声音响起。 “别过去，他在突破。” 明初停下脚步，弯腰将它抄起放在肩上，站在原地观察，以便随时出手。 小图撇撇嘴，酸溜溜地说道：“这黑狐狸运气真好，受了伤没死，反而突破了。” 明初不搭理它，全身紧绷，不错眼地盯着顾于非的方向。 紫光愈盛，颜色浓稠似墨，结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茧，其外电光环绕，隔了一丈外，仍能感受到其中的暴裂气息。 明初不得已下，带着小图退出了阵外。 周围灵气抽空，向着黑茧汇聚，渐渐形成一个小型的灵气旋涡。 明初察觉到四周灵气逐渐稀薄，而黑茧还在源源不断地吸引灵气。咬咬牙，拿出仅剩的灵石布下聚灵阵。想想，又布下一层匿行阵。 “动静太大，匿行阵无用。” “能遮一时是一时”，明初叹口气，她对灵气敏感，周围的陌生气息逃不出她的感应。 摸摸它的脑袋，“接下来咱们要辛苦了，只要撑到顾师兄突破完就算成功。” 小图冷哼一声，没有答应也未拒绝。 明初忧心忡忡地看着阵内的顾于非，对接下来的战斗无一丝把握。她灵力尚未恢复到强盛状态，周围几道妖兽气息，让她不得不全身戒备。 “来了。”她低语一声，清波剑出，月光在剑身上折射出一道亮光。 借着亮光，明初终于看清了黑暗中的妖兽。 “铁皮鳄、七步蟒还有鹳雀，啧啧啧……水里游的，地上爬的，天上飞的，这下全齐活了”，小图瞪圆狗眼，忍不住咂舌。 明初苦笑一声。妖兽对修士来说全身是宝，修士对于妖兽来说，又何尝不是大补之物。看来今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好在只有七步蟒是兽息初期，其余两只实力与她相当，但即便如此，也够她喝一壶了。 来不及细想，明初身如疾风，率先攻向七步蟒。世间皆以强者为尊，妖兽世界亦是如此，只有压制了七步蟒，方能震慑住其余两只妖兽。 七步蟒见对方抢先攻击自己，嘶吼一声，蛇尾猛地扫向明初。 明初见蛇尾扫来，非但不退避，反而欺身上前，却在蛇尾即将击中她的刹那，陡然变换方向，一弯腰险险避过，然后反手一剑，刺向蛇尾。 七步蟒见自己含怒一击被对方轻易避过，还伤了尾巴，怒火更甚，加快攻击速度。每攻击一次，地上便会多出一道深坑。 明初左突右避，好几次险象环生。她灵力未复，身上的伤虽然痊愈，但还是影响了身体的灵活性，再加上七步蟒实力比她高了一个境界，旁边还有两只妖兽虎视眈眈。她不仅要想法尽快结束战斗，还要留意另外两只妖兽会不会趁乱攻击顾于非，一心两用下，应对起来异常吃力。 小图在阵法内上蹿下跳，急的狗毛都竖了起来。奈何它上次替明初遮掩异象，消耗太大，至今未复，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孤军奋战。 “攻击它头侧的颊窝，不要攻击七寸”，小图用神识传音，“七步蟒一身鳞片极其坚硬，以你的力量，难以对它造成致命伤害。倒是它的视觉不发达，依靠颊窝探知猎物的体温，且那处没有鳞片覆盖，毁了那里，它便找不到你的方向。” 有了小图的提点，明初心下大定。 放眼四周，正好看见十丈外有一丛铁蒺藜。七步蟒身形巨大，灵活性比不得她。若是依靠铁蒺藜的毒性，或能麻痹它一个呼吸，这样便有机会攻击它的弱点。 想到此处，明初运转灵力至双腿，加快身速，找准鳞片间隙，不时刺上一剑。 小图不知她的打算，只见她的身影仿若一道轻风裹挟着七步蟒慢慢靠近铁蒺藜，心下大急，正要出口提醒，就见她迅速退离七步蟒身侧，转身跳入铁蒺藜丛中。 七步蟒见久久不能拿下她，耐心尽失，再加上全身刺痛，更是暴怒。觑着这人类还想逃之夭夭，它想也不想，紧跟着追了过去。 明初见七步蟒果然受骗，心下大喜，一边控制身体避开尖刺，一边引着它往丛林中心去。 七步蟒被怒火控制，蛇尾不停摆动，将路过的铁蒺藜拍得粉碎。 明初时时注意着身后的动向，见七步蟒被她激红了眼，一心只想吞掉她，对自己身入陷阱尤不自知。 瞟过血迹斑驳的蛇尾，她心下了然。七步蟒速度已经渐渐慢下来，只待铁蒺藜毒性发作，就是斩杀它之时。 如她所料，不过半刻钟，七步蟒身形滞住。明初返身，灌注灵力于清波剑上，如苍鹰猎兔，迅疾扑向七步蟒，将剑插入它的颊窝处，随后使出风火连天，削去其半个脑袋。 第八十六章 再战 小图急的冒火，正打算不管不顾冲出阵法，可一想到明初之前嘱咐它照看顾于非，又停了下来。 “都怪黑狐狸，要不是他，明初怎会落入危险中。”一念至此，本就累积的不满顿时翻了番。 “算了，不管他了。”小图定定神，做出选择。黑狐狸哪儿有它家明初重要，就算之后被责备，它也不管了。 身上腾起阵阵白光，小图摇身一变，化作一道灵光，向着明初消失的方向追去。 明初确定七步蟒彻底死亡后，来不及歇息，运起轻身诀向着来路飞去。 途中遇到沿路追来的小图，卷了它一道，飞出丛林。 但见阵法安然无恙，明初松了一口气。闪身进入防御阵法，本以为会如之前一般，被暴烈的雷息逼退，却不想阵内灵气充裕，一入其中，便感觉到丝丝灵气透过经脉汇入丹田。 明初唯恐自己分了灵气，导致顾于非进阶失败。远远避开在阵法一角，盘膝坐下。这次对战七步蟒，比她预计的情况乐观。虽然灵力损耗颇大，但好在只受了点皮肉伤，只要稍作调息，便可恢复。 不过眼下的困境尚未解决，顾于非安危难测，阵外还有两只妖兽徘徊观望，一旦发现她不具威胁，便会进攻。好在目前摄于她斩杀七步蟒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这倒给了她喘息的时间。 凝神细细观察顾于非的情况，明初惊讶地发现，黑茧正在逐渐变薄。 莫非顾于非要醒了？ 她心中一喜，把小图提溜到眼前，问：“你看，顾师兄是不是快醒了？” 小图本就因之前擅离职守的事情心虚着，眼见明初未想到那茬儿，提着的心放了一半。示意她放它下来，踱步到黑茧前，围着转了几圈，然后才答：“看样子，黑狐狸已经突破成功，用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 小图的话无异于一颗定心丸，明初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先不管顾于非何时能苏醒过来，至少确定他已无危险，现在只要据守防御阵法内，抓紧时间恢复灵力，到时，这两只妖兽自然不足为惧。 明初心中大定，吩咐小图控制阵法，留意顾于非和阵外的情况，自己沉下心调息。 一个时辰后，阵外的铁皮鳄开始蠢蠢欲动，它尝试着靠近法阵，却在三丈外停下，试探对方的动静。 明初被小图唤醒，结束调息，淡淡地看了一眼阵外的铁皮鳄，又将视线移到顾于非身上。 原本浓稠似墨的茧蛹退去黑色，形成薄薄的紫色光罩，将顾于非包裹其中。透过光罩，甚至可以看清他俊秀的面容。 明初吐出一口气，嘱咐小图，“你留下，看好他。” “你小心。” 明初点点头，转身迎战两只妖兽。 刚出法阵，扑面而来数股水流。明初开启翠玉簪，尽数挡下。同时手下不停，左手绿丝绦，右手清波剑，双双出击，齐齐攻向铁皮鳄。 早在出阵前，她便已有对策。铁皮鳄鳞甲坚硬，短时间内难以斩杀，只能先将它困住消耗实力。而鹳雀生性狡诈，善于隐匿且速度极快。若是在她和铁皮鳄缠斗中偷袭，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完全避开。 稳妥起见，只有先斩杀鹳雀，她才能与铁皮鳄放手一搏。 明初神识外放，一寸一寸探查周围，来来回回几次，均未发现鹳雀的影踪。 想来这畜生打着渔翁得利的主意，准备伺机偷袭，明初在心中暗暗揣测。 只是这畜生极为狡诈，该如何引它现身呢？ 不如…… 明初放开手脚，集中精力对付铁皮鳄。绿丝绦灵光大盛，化作锁链，层层缠绕住铁皮鳄。 铁皮鳄见自己被困住，喷出水柱撞击锁链，同时长尾摆动，紧跟着发出第二波撞击。 巨力之下，锁链断裂。明初手中掐诀，打在锁链上。霎时，锁链恢复如初。 铁皮鳄见破口被堵，焦躁起来，加大水柱和尾巴的撞击力度。 明初快速变换手势，数个法诀拍击在绿丝绦上。 同时清波剑出，裹挟着风火之势，刺向铁皮鳄。 此招一出，明初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她灵力尚未复原，又历经两次战斗，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就在清波剑即将刺中铁皮鳄的刹那，一道攻击从身侧袭来，明初虽有察觉，却无力避开。她只能调动仅剩的灵气，全部灌注到翠玉簪中，以期挡下这一击。 鹳雀见她力竭，不再隐匿行踪，翅膀连连闪动，化作一道道风刃，齐齐射向她。 “上钩了。”明初唇角微勾。 清波剑迅速转向，去势如闪电，眨眼功夫，便割断了鹳雀的脑袋。 明初一改先前的虚弱，收回灵剑，无视漫天喷洒的鲜血羽毛，化身为剑，穿过锁链，借着风火连天残留于剑上的余威，破开铁皮鳄的腹部。 小图在阵法内看得一愣一愣，等回过神来，明初早已结束战斗，正在处理鹳雀和铁皮鳄的尸骨。 “你没事吧？”小图见她衣袖染血，不由担心地问道。 明初见它直盯着自己的胳膊，侧头一看，衣袖上血迹点点，她微微一笑，答道：“无碍，不是我的。” 小图放下心来，转眼看到她剥皮拆骨，弄得满手血腥，顿生嫌弃。 明初两战告捷，心情愉悦，见它一脸嫌弃的样子，不禁起了逗弄它的心思。她轻飘飘地问道：“你的储物空间不小吧？” 小图赶忙捂住肚子，一脸戒备地说：“你又打我宝贝的主意”。 明初忍俊不禁，有些不怀好意地诱骗道：“那铁蒺藜林中有一个宝贝，当时着急你们的安危，没来得及……” 小图一听宝贝就两眼放光，还没等她说完，化作一道灵光，飞快地蹿了出去。 顷刻后，一道遁光悬浮在她面前，小图一脸悲愤，控诉道：“你骗我，林中哪儿有什么宝贝，只有一具烧焦的七步蟒尸体和半个脑袋，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谁让你一听宝贝，魂都没了，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跑出去了。” “明明是你使坏，故意骗我……” 第八十七章 夜话 法阵内紫光大盛，原本用来布置聚灵阵的灵石“咔吱”一声尽数化为碎屑。 明初大惊，将妖兽尸体匆忙收起，抄过别扭的小图，快步赶回阵前。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紫光盛极转衰，渐渐化为虚无。 明初打开防御阵法。抬眼即见，顾于非静静地站在原地。 “恭喜，顾师兄。”她走过去，细细打量他，只见他周身灵力凝实，显然已至练气大圆满。 “多谢。”虽然还是一贯的平淡，但话语间的喜气却不经意地透了出来。 “这是哪里？”顾于非环顾四周，眉头微蹙。这里不是鹤鸣山，而且看周围的环境，显然还经历过一场恶战。 “碧水河畔。” 顾于非点点头，难怪他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就在这时，鼻尖飘来一股血腥味，他转过头，果然看到她衣衫上的血迹，不禁皱了眉头，“你受伤了？” 明初知他误会，淡淡一笑，伸手除去衣袖上的血迹，“这是妖兽血，不小心沾上的。” 顾于非又认真地看了她几眼，见她气息宁和，微微放了心，淡淡道：“辛苦你了。” “师兄客气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顾于非轻咳一声，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明初松了口气，她还是不适应单独与他相处。见他发问，便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她的猜测娓娓道出。 “所以，必空是去前面探路了？” “没错，我和他商量后，决定兵分两路，他先行一步，在沿路留下记号，我有伤在身，留下来照看你，待你苏醒后，再去与他汇合。”明初没有提他，之前和必空的计划中，并未将他算在内。 顾于非默了默，没有说话。 明初不知他为何沉默下来，也懒得去想。眼下顾于非已经清醒，她也该动身去和必空汇合了。自从推测出师父有危险后，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担心，恨不能立刻飞过去确定师父的安全。 “顾师兄，眼下你也醒了，我……”说到这里，明初停了下来。该怎么说呢？说她要去找师父了，问他是自己回山阴镇还是和她一起去？这样算不算是逼他选择？ 她犹豫了。私心里，她想邀他一起去。顾于非实力强，是个难得的助力。但这次进山，他本就是因她们之故作陪，结果却为此差点丢了性命。此去古洞府，危险更大，她自己犯险无所谓，但没必要拖着他一起。 顾于非不用猜也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心里微微一暖。 按他的意思，理智上，他并不愿冒这个险。若是以龙轩一行金丹期的修为都能陷进去，他们几个练气期的小喽啰，去了也是白搭，到时连给宗门送信的人都没有。再者他与龙轩虽然算是亲近，却还没到要舍命的交情，况且他不能出事，也不允许自己出事，只是…… 目光落在明初身上，他心里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就傻这一次，陪她走一遭，若有危险，及时撤出便是。 “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先休息一下，待天亮了再出发。” 明初错愕地看着他，没想过他会主动加入。 顾于非不再言语，走过她身边，盘膝坐下。此次突破，纯属意外，加之之前受伤颇重，境界并未稳固。眼下又有古洞府之行，吉凶难测，此刻能多一分灵力自保也是好的，毕竟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明初在他不远处坐下，想要入定，却有些静不下来，一会儿想到生死未知的师父，一会儿想到探路的必空，最后想到顾于非。 这次山阴镇之行，着实没料到会遇见他。虽然见面不过几次，但她知道顾于非并不简单。她一向不会轻易给人下定论，但对着他，心里总会不自觉地多出一丝防备和疏离。即便他并未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反而相助她良多，但这种直觉却怎么也无法让她释怀。 “在想什么？心神不宁的。”小图的声音猛不丁地在脑海中冒出。 “你想吓死人吗？不知道提前吱一声？” “吱……”随后便是一声冷哼。 “……”明初无奈，问它：“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话，黑狐狸醒了，接下来不知道又要憋多久不能说话了。” “……” “我说你不会在想那只黑狐狸吧？”小图蹲在明初膝头，两只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 明初被它盯得浑身不自在，想着自己静不下心，索性与它唠唠嗑：“嗯……我觉得有点复杂，对他的感觉。” 小图摸摸肚皮，拿出一枚灵果，双爪捧着，哼哼道：“早让你离那只黑狐狸远点，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他还能扰乱你的心神了。要本大爷说，这小子不是一个好人。” “……”好吧，它又开始上眼药了。 “怎么不吭声了，难道本大爷说的不对？” “……那你倒是说说？” “……”小图扭着脖子想了半晌，方才哼哼唧唧地吐出一句，“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定是对你有企图。” “……”明初扶额，她怎么会有和它讨论顾于非的想法，一定是最近太累，所以脑子有些不正常了。 “我说真的，你别不信。”见它还要继续胡说八道，明初索性关了紫府，留它独自气得跳脚。 顾于非如何，于她来说，并无妨碍。在他未伤及自己前，她依旧当他是朋友、同伴。至于以后的事，那就以后再说吧，现在多想无益，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月色西移，在天际中与朝阳交汇，照亮了一方天空。奔流不息的碧水河上，白雾袅袅，模糊了远处山脉的轮廓。 明初收回阵盘，将呼呼大睡的小图安置在衣袖中。 “收拾好了？” “妥当了。” “那就出发吧。” 明初放出飞云，示意他上来。 顾于非也不和她客气，轻轻一跃，在飞云上寻个位置坐下。眼下前路未知，能不消耗灵力最好。 明初将灵石嵌入控制台，飞云立刻启动，嗖地一声蹿了出去，在雾气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