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是革命的本钱and如果我有钱 第一:感谢女生网五组主编陆陆!那天中午朋友催着聚餐,只修改出开头七章就发了,结果午餐回来一看,已经在两小时内站短通知签约了!陆陆主编,你是伯乐,你有一双慧眼,很感谢你哦! 感谢我的责编小狮子,她不但默默帮我做了封面,还这么快安排我一个新人上架,很感动!所以唯有认真写文以报。 第二:关于本书的更新问题,我只有一句感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在这本书刚刚签约一周的时候,我惊愕地发现自己怀孕了,那是12月,我一向不忙的工作每年唯一最忙的日子。因为当时身体状况不好,怀孕后立即出现了不稳定症状,丢下了一堆年终总结工作,直接休假了,一休休了两个月,直到现在。 新书期有始如初见z等同学夸赞要求加更,当时正上推荐,我也想加的啊。但那时候正是最不舒服的时候,每天与床垫平行仰望天花板,有几次定时发文,也是请我老妈盯了一遍错别字就发了。于是用完了怀孕前写的存稿,评论区好些朋友的夸赞也被忽略搁置。我用手机看到了,还在某章发了几句感言,说那些留言让我恍惚以为自己雇了托儿,让我身体不好的日子,心情还是靓靓的。 从上周开始,身体慢慢好转了,虽然还窝在家中,但已经正常活动,精神头也有了,每天能写一两个小时的文。要不是如此,收到上架通知我肯定不敢上,赶鸭子上架也上不去啊。 昨天上架只两更,菜鸟玲玲儿同学喊新年爆更,新年大家不是都要大吃大喝走亲戚吗?我打算偷懒的…… 好吧,说一下更新计划。因为我也很重视生宝宝,所以身体状态好的情况下,周末保持二更,周内有可能一更。估计不会出现断更,直到我生。因为大约到那时不能完结,所以请假是必须的,提前告诉大家,有个心理准备,在来年夏末秋初,会有大约一个半月。 哎,其实我真不想说实话,又暴露私生活,因为恐怕吓跑了你们,但做人要诚实! 不过不论更新如何,我要郑重在此向喜欢本书的朋友们保证,这本书一定会按原计划保质保量地完成!绝不会弃坑,也绝不会烂尾,因为本君打算后半生长期写小说写到地老天荒的!(*^__^*) 第三:我喜欢写小说,真不是为了钱,如果我有钱——如果我住豪宅开玛莎拉蒂一水儿顶级名牌傍身没事到意大利海岸散散步到米兰看个秀,那我一定还要写小说,绝对不收钱,而且免费印成书,在当当网上零元出售,谁夸我夸得好夸得狠,我就给谁签名送礼…… 可惜这是做梦做得好,(*^__^*) 昨日上架了,今日赶写了这篇感言,希望喜欢的朋友们支持正版订阅,套用一句广告词:爱就供养,不爱就观望!所以爱《仙少,走着瞧》的好朋友们,把你们手上的各种票票砸过来!砸晕我为止!拜托…… 别忘了留言夸我,这是我最大的动力!骂我也行吧,可以照照镜子,反省反省,写出更让大家喜欢看的文! 引子 浩瀚的天际碧蓝如洗,云海无垠,白如冬雪。一艘木纹乌篷船荡在云端,无桅无帆,船中六七位老神仙煮茶闲话。 额前凸起老大一块肉球的是南极仙翁,抿着热茶,笑叹道:“这回法术榜上,大皇子排名又升了一百零五位,堪堪排到第九十八位了,想来不出五万年,必是大皇子法术无敌,独占鳌头!一年之后天帝渡劫,有大皇子在旁护持,定能化险为夷!” 青衫磊落、眉目俊朗的是北斗星君,点头道:“大皇子进境神速,确然叫人叹服!二皇子炮制法器之术,也是天资罕见,高明万分哪!此次法器榜上,二皇子的法器已排在第六十一位,足可做得天帝左膀右臂啦!” 众仙一叠声附和:“天帝大劫,有两位皇子鼎力相助,定能安然度过,两位皇子天资非凡,实乃我天界之福!” 忽然,角落旮旯里一个小仙道:“论起天资来,三皇子最是不凡,七岁就位列仙姿榜第一位,三万年不曾有变,真真是天赋异禀风华无双哪!”语声中景仰膜拜之情满溢成河。 众神仙被噎得变色,瞟向船角,见是轸水蚓,二十八星宿最末位的小仙。他自来长得奇丑,仙阶又低,没资格关心天界大事,也就操心操心这歪门邪道的八卦了。方才半路碰见,北斗星君见他一个赶路,颇为孤寂可怜,才叫他上船,否则以他的品阶,自然混不到船上这几位大神圈里。 黎山老母银发如雪,皱纹纵横,对轸水蚓一瞪眼,冷哼道:“老身多年不上天庭,小妮子们如今越发没了样,搞出个什么仙姿榜来!老身只听说仙家注重法术,炼制仙器,何时也以貌取仙了?此等凡间恶习,也流入天宫,老身此去,定要质问天后,平日是如何整肃仙娥们的风气的!” 黎山老母语声冷冽,不怒自威。轸水蚓缩了缩肩,自感失言了。 一座玲珑八角亭自后方赶上,在云海中疾飞,亭外一层流光溢彩的光波,是个透明气罩,遮风挡雨。亭中一群年轻的小神仙,正挤做一堆,在打花牌。 南极仙翁花白须眉一蹙,说道:“这是些什么小仙,见了我们也不过来叩拜问候?” 众仙侧目,那群小神仙正打得如火如荼,旁若无人。轸水蚓八卦本色难自弃,上前道:“好像是老君的侄儿,黄角大仙的外甥、广目天王的儿子……”他报了一串,原来是一群仙二代。 一局终了,仙二代洗牌,算赌资,有一个抬头一瞥,乍然惊喜大叫:“喂!快看快看!好像是三皇子!” 仙二代都举目前张,云海中,一朵五彩祥云高高耸起,云上侧卧着一个懒洋洋的少年,肤白如云,乌发飞扬,星眸黑漆如夜,唇色是黑白水墨中的一点玫粉。他遥望云山,神思不属,似在呆呆出神。 乌篷船和玲珑八角亭赶上去,众仙下来,向那少年跪拜道:“见过三皇子!” 那少年望见众仙,早跃下云朵,笑向南极仙翁和北斗星君等老神仙问好,又向一干小神仙问好。 那少年俊逸的笑容甫一启开,众仙竟觉得耀目,黎山老母怔怔然,又复愕然,直直瞧着三皇子,张口结舌,再说不出话来。 小神仙们此时又纷纷向老神仙们见礼。礼毕,南极仙翁问三皇子:“殿下是从沧海明珠山赶回,特地给天帝贺寿吧?” 三皇子恭谨道:“正是。” 南极仙翁道:“天帝一向低调,此番大张筵席,庆祝寿辰,必是邀集众神,为他一年后的大劫做个筹备,殿下既然回来,也好出一份力!” 三皇子道:“师父派我回天庭,正是此意。” 老君的侄儿笑嘻嘻插口道:“殿下,你远在沧海明珠山,天上可没少你的传说,恭喜殿下今年又当选仙姿榜榜首!” 三皇子唇角一抽,凉凉道:“这有什么恭喜的?好光彩么?”他三万年来靠一副脸蛋蝉联仙姿榜榜首,艳压嫦娥七仙女一众姐姐,自觉已是天界笑柄,心中向来以此为耻! 老君的侄儿见三皇子神色不悦,不敢应声。 黄角大仙的外甥殷勤道:“殿下,同我们一起走吧,亭子里避风,不会吹乱了发型!” 三皇子笑道:“不必了,我还有事……” 话音未落,一阵莺声燕语的惊呼声,“是三皇子三皇子哎!快停下停下停下!” 一只紫金画舫停在云端,飘下来八个风姿绰约的仙娥。 那些老神仙见状,连忙告辞上船。仙二代等却是一喜,站到了三皇子身后,仿佛他们本来就跟三皇子是一伙儿的! 仙娥们一涌而上,直扑过来,突然前头几个哀声娇呼,捂着额头,骤然止步,仿似撞墙一般,停在三皇子身前三尺处。 老君的侄儿好心提点道:“仙子小心,殿下生来异能,任是女仙女妖都不能近身三尺,这层光壁只有天后能冲开,可没撞疼吧?” 脑门撞得生疼的几个仙娥狠狠瞪了老君侄儿一眼,暗恨他事后诸葛亮,又羞惭丢丑。半天,众仙娥整理好了仪容,才盈盈拜倒。 一个鹅黄纱羽裙的仙娥道:“殿下,好巧!此番偶遇,荣幸之至!可否烦请殿下为我题扇一副?”掏出一支纨扇,娇羞递到身前。 三皇子唇角一抹清隽的笑,朗声道:“仙子客气!敢问仙子芳名?” 那仙娥绯红了脸,半遮面道:“小仙蒋茹惠,天将蒋光之女!”抬头看时,三皇子手中执了一支长毫,已题完了她的扇面,转身又题别的扇去了。 顷刻间,七个仙娥的纨扇题完,三皇子伸笔要题第八个扇,那第八个仙娥忽地缩回扇面,眼中波光粼粼,嘟唇娇嗔道:“殿下,人家不要你题扇,人家要你在人家的扇上印一个唇印!”纤手一展,指尖冒出一张胭脂纸,递到三皇子面前。 众仙娥一惊,都倒抽一口凉气。这位是月孛星之女,一向住得偏远,鲜少上天庭,此番跟着来瞧热闹,却不知天高地厚,势必要受折辱了。 三皇子瞧向那仙娥,却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来,说道:“好!仙子贵姓?” 这一笑扑朔迷离,颠倒众生,又应得爽快,众仙娥惊愕间,玻璃心都咔嚓嚓裂了条缝,齐齐妒忌地瞧着那冒尖的月孛星之女。听闻三皇子素来亲民,但这等轻佻之请,没想到三皇子也会应承!转而又都悔恨得牙痒痒,只怨自己胆小愚钝,为何方才就没想到要三皇子的唇印呢? 月孛星之女陡然见着那要命的笑容,惊得一颗心噗通噗通要跳将出来,喜不自胜道:“小仙月孛星之女月滼”。忽觉手上冰凉滑溜,低眉一看,啊地一声尖叫,手中胭脂纸和纨扇化作两只斑斓小蛇,在掌中游窜。她拼命甩手,两只小蛇被甩入云中,嗖溜不见了。 众仙娥眼前一花,早不见三皇子身影,只见月滼惊恐得面红耳赤,一脸羞赧,纷纷顿足抱怨:“都是你,好大胆,把三皇子气跑了!” 含嗔薄怒间,众仙娥又心头大慰,三皇子就是三皇子,是咱们大家的三皇子,高高在上,谁也不要妄想搞特殊,要亲近的,一律得按亵渎惩处! 云山雾海,层峦叠嶂。三皇子躲开了众仙,独自驾着祥云,凭风而立,剑眉微蹙。 行不多时,到了第十天:玄明恭华天。这一层天素来不好走,风大云急,处处漩涡。 祥云波动,风云聚变处,三皇子站牢云头,云雾缭绕中,忽见前方隐隐约约露出一角碧蓝色,如烟如雾,藏在苍茫云雾中,极为隐蔽。 三皇子乍见,脸上闪过一抹狂喜,急驾祥云靠拢去。 云雾中闪出一个女子,纤细窈窕,周身环绕着极轻淡的碧蓝色烟雾,流转不息,似雾似纱。白得透明的肌肤,彷如阳光透射的玉兰花瓣,乌黑如瀑的长发,蓬松垂到腰际,卷曲成一圈圈的发浪。一双漆黑的美眸,闪着清澈无辜的光华。 那女子瞧见祥云上的三皇子,几步奔近,一声娇嗔,投入三皇子的怀中,丝毫未受他周身仙障的阻碍,嘤嘤泣道:“你要回天庭为何不跟我说一声?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早早到这里来等候,已经等了三天三夜。”语音娇柔,听在耳中说不出得舒服熨帖。 三皇子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惊喜,执着那女子肩膀,盯着她上下瞧遍,急问道:“洛儿,你怎么在这儿?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天庭?半个月了,我每天傍晚溜下山,到泣珠岛上等你,为什么你再也不来?要不是顾忌你父王母后,我都要潜入东海,冲到龙绡宫去找你!” 被称作洛儿的女子微微抬起头,水漾的眸子流过委屈,说道:“你在仙山上,只道是半个月,我在海底,已等了十五年。自上一次分别,父王和母后似乎发觉了什么,对我看管得更严了,时时处处都有一大堆随从,让我再也没法溜出去。有两次我借故走脱了,急急赶到泣珠岛,但没看到你,只好又匆匆回去。”说着眼眶一红,水意盈盈。 三皇子伸手在她脸颊上轻按,亲昵道:“快别哭了,哭出来的泪珠都变了珍珠,掉下去别砸了凡间哪个倒霉鬼的头!” 洛儿忍住泪,笑道:“前几日,听闻天帝大寿,邀请各路神仙去赴寿宴,虽然我们龙绡宫不可能收到请帖,但是消息自然闻得,听说东海龙王一早就筹备着出发了。我想,你定然要回去,恭祝你父神的寿辰。我怕……怕你回了天庭,再也不会来东海,那我……我……我就找到这里,来见你一面。” 三皇子喜容满面,伸手划过她羞怯的脸庞,宠溺道:“傻瓜,怎么可能?我并未出师,还要回沧海明珠山的。况且我找了你那么久,就算回了天庭,日后也要去东海找你,实在找不到,说不得就去闯一回龙绡宫了!” 那洛儿仰起脸,露出一个绝丽的笑容,清绝的容色下,有一抹说不出的妩媚,又委身投往他怀中去,“惊澈,我就知道,你会到泣珠岛等我,会来找我的!” 三皇子忽而瞧见那抹陌生的妩媚,心中一动,升起一丝迷惑,再听得她口呼“惊澈”,已知不对,洛儿从来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立时伸掌,在那女子腰中一托,生生要将她推开,但背心一阵刺痛,一柄极锋利冰寒的利刃已刺入他身体。 那女子得意浅笑,拔出寒冰锥,又要再刺,腰中突然掌风袭到,瞬间被推出数丈远。 那女子在云中站定,妩媚娇笑,身后闪出二十名黑衣劲装男子,相貌都是奇丑,一看便是妖族所化。 三皇子忍住刺骨剧痛,祭出缠丝剑,喝道:“你是瑶姬?你如何知道假扮她?你可曾见过她?什么时候见过?” 瑶姬抚着心口,似是心痛,媚笑道:“我想知道,便知道了!惊艳六界的三殿下,竟迷上一个臭丫头,真是想不到,我原本不肯相信,可居然一试就灵!女仙女妖还是女鬼,都不能近你三尺,她倒能对你搂搂抱抱!惊澈,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天上地下,只有我的美艳,才可与你匹配,这个瘦弱苍白的臭丫头算什么?”她摆出不屑的姿态,咬牙指着自己的脸,极力贬低这副容貌,其实心里却虚,知道这副容貌清丽绝伦,四海八荒难有其匹。 三皇子瞧着她,厌恶道:“你变回原身吧,不要冒充她的样子,叫我看了作呕!” 瑶姬仰天大笑,咬牙道:“我偏不!义兄嘱咐我等在此埋伏,一举杀了你,你若是对我还有情意,肯跟我妖族联姻,或许我可以求义兄饶你一命,否则,我就要用这个样子,这副容颜,杀了你!” 三皇子笑道:“那对不住,在下跟你从没有一文钱的情意!联姻那是笑话!至于杀了我,你有这本事么?” 瑶姬见他依旧冷漠绝情,当着妖兵,只言片语的情面都不留,气得透白的脸颊上燃起殷红的怒火!一招手,身后二十名黑衣妖人祭出一张蛛网,那网细若蛛丝,几不可见,闪着蓝幽幽的光。 瑶姬狠狠道:“我自然没有本事,但你已被我妖界圣器之一寒冰锥刺中,寒意蚀骨,血流不歇,再用这张捆仙索,要缚住身受重伤的三殿下,易如反掌!” 三皇子衣衫尽被血染,流到脚下,浸红了一大片云彩。寒冰锥刺过的创口,不但不能自行愈合,还会将寒气沁入五脏六腑,仙力不济的,逼不出这寒气,最后只能被冻成一坨冰块,窒息僵死。 三皇子犹疑,知道寒冰锥的厉害,看到那张捆仙索,网丝幽蓝,是一等的捆仙神器,不知道妖族竟从何处盗来,便是南极仙翁这等上神,也恐怕难以抵挡,心想:“今日无幸,只好先行设法溜掉,日后查明真相,再跟妖王和这妖女慢慢算账!” 缠丝剑斜斜一挥,可心犹不甘,忍不住问:“你先说,你如何知道洛儿,何时见过她?在哪里见的?” 瑶姬又是一阵大笑,笑得香肩抖颤,一头乌黑卷发忽然根根跌落,她伸手在脸上划拉,清绝无伦的脸颊上,一道道血丝沁出,皮开肉绽,刹那间容颜尽毁,恐怖至极! 瑶姬狂笑道:“她早已容毁身亡,连三魂七魄都被驱散了,你想找她,上穷碧落下黄泉,永生永世都是妄想!” 三皇子明知眼前肉身是假,但眼睁睁看着,又闻她魂飞魄散,心中剧痛,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瑶姬气极,从惨绝的皮相中破出,化为一个红发妖娆的女郎,娇媚的脸上怒火燃烧,右手一招,那二十名妖人举着捆仙索,飞身从西面八方向三皇子扑去。 三皇子挺身,右手缠丝剑一抖,点点星光,分别射向那群妖人,左手一道剑光激出,光焰霍霍,狠狠射向瑶姬! 瑶姬见剑光凛冽,夹杂电光,赶忙摇身避开。她万没想到,三皇子在身受重伤心神俱碎的双重重挫下,居然还有这等法力! 那群妖人,出手相抗的,立时被剑光戳伤,闪身躲避的,堪堪掠过了迅疾的剑光,一个捆仙网阵,顿时阵脚凌乱。 便缓得这么一口气,三皇子已穿过云层,左手捏出一个隐身诀,消失在云海中。 瑶姬和妖人扑上去急追,到处撒网,但云深雾重,已不知他在何处。 第一章 命中算定 广阔的南海,云垂天外,碧波浩淼。 傍晚时分,一艘半旧的小木船随波荡漾,船上一位少女,约摸十五岁,扎着麻花辫,穿着破旧短衫,正撒网捕捞。她捕获的鱼儿又大又鲜活,却一条条扔下海,又划船向前。 船儿划入远海,少女一遍遍撒网,终于捞起一尾通身银白、模样丑怪的鱼儿,她一声雀跃,捧着那尾丑鱼道:“鱼儿啊鱼儿,对不住,我家里有鱼爷爷不吃,非要赶我来打渔,偏要你这头狡猾又稀罕的白斑大丑鱼,我好容易捕到你,晚上要给我爷爷炖了吃,你乖乖的,莫怪我狠心。” 落霞满天,她这么一抬头,小脸映上红霞,双眸如暗夜星辰,晶莹透亮得叫人惊心。长长的眼睫扑闪,如黑翼的蝴蝶,实是再可爱不过。可是右脸颊上一大片凹凸不平,似是糊了一坨异物,又像是参差不齐的鱼鳞,让人触目惊心,由不得做呕。 少女将鱼装入网中,撑起船桨,就要打道回府。突然波涛翻涌,栗子大的雨点砸下来,海面上一片拳头大的漩涡,毫无征兆,暴风雨突袭! 少女抬头望天,见天边尽是乌云,黑如墨染,云下巨浪滔天,正朝她涌来,不由脸色煞白。 她久居海边渔村,也不曾见这般骇人的天象,眼见惊涛骇浪,自己根本无力对抗,干脆一扔船桨,蹲在船中,双手扳住船舷,稳住了身子。 雨点砸得海面涟漪凌乱,少女在船中被巨浪掀得突上突下,狂涛怒吼中,乌云上突然堕下一个人影,嗵地大响,落入海中。少女被推到浪尖,瞧得分明,那真真是一个人,从天而降! 那人摔落的海面,一圈白色大浪花冒起,便悄无声息。 波浪翻涌,小船跌入浪谷,那一块海面掀起巨浪,少女抬眼望去,“呀!”地惊叫一声,巨浪中一个白色人影,发丝翻转,面目清晰可见! 少女微一犹豫,决然跃入海中,顺着波浪之势,朝那个落海的身影游去。 她行动敏捷,身姿优美,在澎湃的波涛中比一尾鱼还要灵活,瞬间就游上那面水墙,随着浪头摇摆,右手一探,抓住了那人的衣衫。 霎那间,乌云散尽,大雨止息,海面巨浪坠落,瞬息恢复了碧波荡漾的平静。 少女抓住那人的后领,回身上游,忽然整个身子露出水面,一瞥四周,惊叹着:“方才巨浪翻涌,惊涛骇人的,难道是个幻象不成?” 但手上沉甸甸的,赫然抓着一个人! 少女游到船边,将那人死劲儿往船上拖,可是她在海中游刃有余,出了水力气却小,根本拖不动一个湿了水的大活人,只好抓来渔网,将那人罩在网中,拖在船后。怕他溺水,又将他头发绑在绳上,拴在船舷,露出头脸,持了船桨,急急往岸边划去。 海上水平如镜,无风无浪,不过一盏茶功夫,小木船就如箭一般划回岸边。 少女跃下船来,见那人长发滑溜,不知何时脱了绳子,整个人都落入网中,她忙解下渔网,将那人拖上沙滩。 “喂!喂!”叫了两声,却不见那人回应。是喝饱了海水,晕厥了?她伸手拂开那人湿发,“哎呀!”一声,腮上飞红,低呼出声。 晚霞又一次染红了天边,映着碧蓝的海水,霞光撒上那张湿漉漉的绝美的容颜。 那是一个男子,长衫浸湿,发丝凌乱,英朗如画的眉眼微闭,挺直的鼻梁下,唇色苍白,湿发沾在轩昂的额际,即便如此狼狈,也好看得不似个凡人。 他腰中一口佩剑,剑鞘古朴,繁复的龙纹雕饰透出青色,那少女伸手抚剑,羞怯自语:“好剑!简直像一把上古神剑!有这么好的剑,又长得这么好看,莫不是个受伤的剑侠?我真的是做大好事了!” 少女轻按那男子胸口,触手冰寒,似摸在冰块上,惊疑之际,那男子口齿一启,吐出一大口水来。 少女忙道:“对不住,刚才没能把你搬到船上,让你受苦了!”双手连按,助他吐出海水,吐了半天,沙子吐湿了一大片,人还是没有苏醒。少女连声叫道:“喂!喂!呼吸呀!你上岸了!” 那男子眼皮也不动一动,少女看着他,悲悯道:“对不住啊,我这是要救你,不是要吃你豆腐!”鼓鼓勇气,大吸一口气,俯身捏住那男子的鼻子,紧贴他的唇,对他吹了一大口气,又松手让他出气。 如此这般,吹了十几遍,那男子微微一咳,梦呓般叫道:“洛儿,洛儿……” 少女皱眉,诧异道:“洛儿?那是谁?喂,你在说什么?醒醒啊!” 忽然背后一个娇气十足的少女声音叫道:“水鳞儿,你在那里做什么?” 那少女正是叫做水鳞儿,住在附近的小渔村,跟爷爷相依为命。因为脸上有个丑陋的胎记,长辈人还可怜她,同辈的少年人却一直嘲笑她。这声音她一听就认得,是栖霞山下李老爷的爱女,从小没少被她取笑,只是去年李老爷就送她到北冥山修仙去了,怎么今日又跑回海边来玩了? 水鳞儿回过头,瞧着沙滩上走来的两个少女和一个少年,身后还跟了几个仆人,说道:“没什么,我在海里救了个人,正在救活他!” 当先的少女容颜娇俏,杏眼如春,神情骄傲灵动,年纪与水鳞儿相仿,她穿了火红的褶裙短靴,手中提着一柄长剑,笑吟吟走近,不屑道:“方才黑云压境,大雨倾盆,我们远远瞧着海上惊涛骇浪,正过来看看,你怎么会在海里救人?救了什么人?别是个兴风作浪的妖怪!” 水鳞儿扁扁嘴道:“李幼迦,你可不要乱说,他这样的人,肯定不是妖怪,说不定还是个会法术的剑侠!” 红衣少女走近两步,往那男子脸上瞟了一眼,不由一怔,随即啐道:“水鳞儿,你好不要脸!” 水鳞儿闻言,知道方才自己帮这男子渡气,被李幼迦几个人看到了,红着脸辩白道:“我是在救他,你……你胡说什么!” 红衣少女不理水鳞儿,向身后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少女道:“姐姐,你看看!这人……好奇怪!” 那穿白纱裙的少女跟李幼迦是堂姐妹,名叫李潮音,略长一岁,个子高挑,容颜秀美,气质婉约,是北冥山北冥剑派掌门李安稳之女。 她盈盈上前几步,美目轻转,漫不经心地向那男子投去一眼。便是一眼,就见那男子俊美非常,昏迷中仍是气度华贵,卓然若仙,腰中宝剑更不是凡物。 白衣少女登时神情一变,目光如胶住了一般,瞧了又瞧,心中几动,柔声道:“妹妹,这人昏迷不醒,不如带回去叫叔父好生救治!” 红衣少女笑道:“姐姐说的是!”转身吩咐仆人:“你们过来背他回去!” 一旁的少年皱眉道:“姐,水鳞儿救的人,你们俩干嘛带走?再说带个陌生人回去,爹爹责怪可怎么好?”这少年面目清俊,稚嫩的脸上有一派正气肃然,是李幼迦的胞弟李幼男。 红衣少女闻言犹豫,说道:“姐姐,我父亲那里,还要你说话才行……”白衣少女温婉笑道:“叔父宅心仁厚,妙手回春,救人的事,还担心他说什么不成?” 三个仆人已上前去,两人搀扶,一人背负。 水鳞儿心中极为不愿,本要阻拦,但听她姐妹二人商议要让李老爷救他,想想这是好事,朝那男子说道:“那个,李老爷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医生,一定能救醒你,你就随他们去吧。”帮着扶起那男子,放在一名仆人背上,让他们带走。 红衣少女走出几步,回头道:“水鳞儿,你不要来找他哦,小心你怪模怪样吓着他!” 第二章 天降靠山 水鳞儿提着那尾丑鱼,回到村庄。天色麻麻黑,一个幽静的小院中,高大粗壮的梧桐树洒下暗影。树下一面大青石桌,桌旁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须发乌黑,眸光湛然,只是白净面容上皱纹已生,着一袭青衫,徐徐喝茶,周身竟有一层读书人的儒雅俊逸之气。 隔着篱笆,水鳞儿举起那尾鱼叫道:“爷爷,我给你捞回来啦!你要清蒸还是炖汤喝?” 水爷爷放下茶杯,前后打量她,诧异道:“怎么你一个回来了?”水鳞儿道:“我一个去的,当然一个回来啊!”水爷爷厉声道:“你救的人呢?你没在海上救到一个年轻公子吗?” 水鳞儿笑道:“有啊!爷爷我今天做了个大好事,救了一个……”忽然面色一变,惊疑道:“爷爷,你怎么知道我在海上救人了?” 水爷爷不答,只是追问:“既然救了,他人呢?到哪里去了?”表情甚是焦急郑重。 水鳞儿从未见爷爷这般样子,赶忙柔声道:“我救了他,在沙滩上遇到李幼迦姐弟,他们把人带回李府了。那个人随身带了把剑,好像是个会法术的剑侠,但是他大概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李家仆人背他走的时候,我看到他背心有伤口,衣服也被血染脏了。李潮音说带回去请李老爷救他,我想李老爷医术是最好的,一定能救活他,就让李家姐妹把他带走了。” 水爷爷听着,面色沉缓下来,伸手在大青石上一抹,那石桌上立时闪出青光,隐隐显出一个八卦图。水爷爷袖子一抖,四根筷子般的木棒落在八卦图上,两根在下,两根在上,口中叹道:“坤卦,顺应形势,好吧。” 石桌青光敛去,水爷爷拉住孙女的手,走进房中。水鳞儿道:“爷爷,你又算卦,那你算没算我差点被风浪扑了,落入海里淹死?”水爷爷坐到窗前道:“你的水性,海水翻个个儿也不会出事!”水鳞儿笑了笑,问道:“你算到我今天会在海上救人吗?他是什么人啊?对了,爷爷不是说算卦是泄露天机,会遭天谴,不能多算的?这两年你都不算了,怎么今日又算卦?” 水爷爷看着孙女,目光深邃如海,沉声道:“鳞儿,因为那个人……那个人他是你此生命定的靠山,爷爷带你住在这小渔村,等了十五年,就是在等他的出现!” 水鳞儿扑哧一笑,撒娇道:“爷爷,一个陌生人怎么可能是我的靠山?你才是我的靠山啊!” 水爷爷闻言面容一动,眸光中透出说不出的欣喜,然而又化成一阵凝重,慈爱道:“鳞儿,这个人确实是你的靠山,他不是陌生人,以后有了他,你就不会再出事了。从今天起,你就去跟着他吧,他到哪里,你就到哪里,一步也不要离开。”语气又是期许,又是不舍。 水鳞儿听得云山雾罩,疑惑道:“爷爷,我怎么能跟着他?我和他素不相识,再说,再说我长得这么丑,寸步不离赖着他么?他那样的人,肯定会讨厌我的,我才不要。” 她虽然是个渔村乡野小丫头,这点自知之明和骨气还是有的。平常在村里,什么二狗三丫还嫌弃她,这般莫名其妙硬去跟一个仙人般的剑侠,岂不是叫李幼迦她们笑掉大牙。 水爷爷摸了摸孙女的头,像是端详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笑道:“他不会讨厌你,天上地下,你是他唯一最珍爱的姑娘!” 水鳞儿正在倒水,小手一抖,水全流到桌上,嗔道:“爷爷,你也说大话?你没看到,那个人长得那么好看,真的不像个凡人!我长得丑,他要是喜欢我,我自己都不会相信。你看看这些年被剑侠们抓住的妖兽,每次在镇上杀掉的都是丑的,相貌可爱的就留下来当宠物了!爷爷,在这个世上,除了你,没有谁会不在乎我的脸,却说什么纯洁啊、善良啊、可爱啊什么的最宝贵!” 水爷爷喃喃道:“爷爷喜欢你,那个人也喜欢你,如果他知道所有的事,不会在乎你脸上的胎记的。” “怎么会?”水鳞儿放下水壶,叹了口气,语音柔缓道:“爷爷,我在想,其实哪个女孩子不纯洁、不善良、不可爱了?还是长得好看些,才会显得更纯洁、更善良、更可爱吧。像我这样,就算是又纯洁、又善良、又可爱,也没有人会看到,更没有人会在乎。” 水爷爷瞧着孙女儿右颊上丑陋的胎记,听她一串绕口令,口气忧愁,突然惊觉孙女原来为这块胎记的烦恼,远比自己想象的深重。叹息一声安抚道:“鳞儿,爷爷说了,这块胎记你不要在意,等你十七岁时候,自然就会好的!” 水鳞儿道:“爷爷,这胎记既然是生来就有的,那就是我的,虽然丑陋,可我也习惯了。我跟爷爷住在这小渔村,过得开心,不愿意跟一个陌生人去别的地方。” 水爷爷道:“傻孩子,你记住,两年后你十七岁,这个胎记会消失的。还有许多事,你都会记起来,你不会在这小渔村一直生活下去,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听爷爷话,去收拾收拾东西,跟着那个年轻人,不要离开他,等到他伤好了,回到天……家的时候,一切就有希望了。”爷爷望向窗外远处的大海,眼光幽深。 水鳞儿轻轻蹙眉:“爷爷,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可是鳞儿真的不要离开你,不想去跟着一个陌生人!”水爷爷道:“鳞儿!听话!” 水鳞儿摇摇头:“爷爷,我先去做晚饭吧。”转身到院中去取那尾丑鱼。忽听得背后一串掏心挖肺的咳嗽,回头一看,爷爷抚着胸口,呕出一大口血来,伏在窗棂上,虚弱不已。 水鳞儿吓了一跳,扑上去叫道:“爷爷!爷爷你怎么啦?是因为算卦么?你以前最多不舒服,不会吐血的呀!” 她赶忙找毛巾帮爷爷擦拭,心中惊疑又骇然,爷爷也曾信手算卦,帮邻居找找丢了的阿猫阿狗,甚或算个收成,都没什么事,最厉害是那一年算取栖霞镇吃男童的妖怪,回来后有些头疼发热,也不过休息一两日便好了,何以今日竟会吐血? 今日倒是个什么日子?捕鱼遇上风浪,一个人从云端砸下来,爷爷非说他是自己的靠山,还要她去跟着人家……这么离奇的转折,她实在消化不了。 水爷爷拉住孙女道:“鳞儿,你听话,收拾行李,去李府上,李老爷的儿子女儿要回北冥山修仙,那个年轻人不是凡人,大概也会跟去北冥山修炼养伤,你就跟着去修炼,不论他做什么,你都跟着就好。爷爷身体坏了,找个地方修养,以后再来找你。” 水鳞儿道:“爷爷,你生病了,我正该照料你,为什么要去……去找一个不相识的男子?你又说什么靠山,什么重要的事,这些奇怪的话,到底是怎么了?你不说,我不能去。” 水爷爷见孙女一直推拒,决绝道:“你不去也得去!我们等了十五年,你必须去找他,这关系着你的性命,也关系着许多人的性命!爷爷现在不说,但所有的事,你总会全都知道的!现在你一定要听话!” 水鳞儿见爷爷越说越严重,似乎绝无转圜,心中越是迷惑,又道:“爷爷,你知道我不能修仙,练不了高强的法术,去年北冥剑派来招徒儿,那位仙长说我一点儿灵根都没有!我既然不能修仙,就没有能力去救许多人的性命!” 水爷爷摸摸她的头,笑道:“傻丫头!你去意思意思就好了,女孩子家,不用练什么高强的法术,也不用修仙,只要你有了强硬的靠山,就算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用怕,他自然会替你想办法!” 第三章 脸皮厚点 水鳞儿脑子一懵,嗔道:“爷爷,你……你居然也会这么想?这跟王大娘要王家姐姐嫁个富户有什么分别?再说,找靠山也是要有资本的,我……我凭什么,要他做我的靠山?” 水爷爷道:“不管你是什么样子,只要你还是你,这就是你最大的资本!他已然不认识你,如果他不愿意照顾你,你就赖着他,缠着他,学着脸皮厚一点,总之跟着他就是了。等你出去,你就会知道,你懂得很多事,能帮到很多人,爷爷相信你吃得开,等时机到了,一切都会有大变,你也会记起一切的!” 水鳞儿听得如堕雾中,难道她跟那个人认识?她为什么要厚着脸皮?她懂得很多事?那是什么事啊?难道她忘记了什么不成? 水爷爷伸手到怀中,掏出一块荧光温润的玉玦,看了再看,似乎犹豫了半天,才道:“那年轻人受了伤,你将这玉玦磨一点点粉,每日喂他喝一点,想来有百日应当能好了!这玉玦非常珍贵,你一定要好生收着!” 水鳞儿接了,面有难色,祈求地望着爷爷,“爷爷,我不明白……我怕……” 水爷爷温言道:“爷爷走了,你就不怕了,爷爷不走,你总是下不了决心。虽然爷爷算不到太远,但爷爷相信,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哭!今晚就去找那个年轻人,去吧!” 话音落地,伏在窗棂上的人影就凭空消失了。 水鳞儿一个激灵,伸手在空气中一抓,叫道:“爷爷!爷爷!”可是窗前空空如也,早没了爷爷的身影。 原来爷爷会这么好的法术,她一直以为爷爷也就会算算卦,帮村里人寻个走失的猫狗鸡鸭。 想到爷爷的话,面对这措手不及又诡异的变故,水鳞儿兀自难信,眼睛酸酸涩涩,就想要哭,可是怎么都哭不出来。从小她想哭的时候,眼睛就会酸,会胀,可是一滴泪也掉不下来,隔壁的二狗会干嚎,可是她连哭声都发不出。 水鳞儿愣在窗前,不知所措,忽然眼前一闪,爷爷又出现了,束手而站,冷声道:“鳞儿,你还不走?又想哭吗?”水鳞儿赶忙摇摇头,否认道:“没有,爷爷,你知道我哭不出来的!” 水爷爷道:“鳞儿,爷爷封住了你的泪腺,但你还是要记住,遇到任何事都不能哭,以防万一!这是爷爷从小叮咛你的事,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水鳞儿委屈道:“爷爷,为什么我不能哭?你不走,我就不哭了……” 水爷爷似有些不忍,却毅然道:“爷爷以后不陪你了,你自己好生保重,听爷爷的话,快去吧。” “爷爷!”水鳞儿伸手要拉住爷爷衣袖,但眼前一花,爷爷又这么不见了。 屋里空空荡荡,水鳞儿愣了半晌,却再也不敢哭。天色已黑,屋中没有点灯,渐渐伸手不见五指。水鳞儿等了许久,等不到爷爷再现身,始才相信,爷爷是不会回来了,心想:“原来爷爷会厉害的法术,还封住了我的泪腺,爷爷说的什么靠山,什么重要的事,什么一切都会大变,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明白,但爷爷的话,还是要听的,或许,真的是很重要的事。” 一面又想:“那个人虽然像个会法术的剑侠,但我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有所求,他应该能答应吧。可是要求什么呢?爷爷都没有说,爷爷只说他是我的靠山,要我跟着他。那之后要怎么办?” 只有先跟着再说了。 水鳞儿起身点上烛火,收拾衣物。她只有两三套换洗衣衫,很容易就归了一个小包袱。床头还有许多书本,都是爷爷帮她在栖霞镇买的,她平日看得高兴,但这么多,根本塞不进包袱去。内心一番激烈挣扎后,拣了最喜欢的《石头记》和《嫦娥奔月》两本带上。其它的放在褥子底下,藏妥帖,想日后回来还是可以读的。 又将爷爷给的玉玦磨了一小撮粉末,用开水化了一碗,灌进水壶,提在手上。 扣上篱笆门,顺着村路走了一段,就是王大娘家,她在门外唤了几声王大娘,告诉王大娘她要去镇上李老爷家,爷爷也有事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请她照看下屋子。王大娘以为水鳞儿要找李老爷治一治脸上的胎记,笑道:“快是个大姑娘了,也该好好看一看,治好了准标致,能嫁个好人家!快去吧,路上小心啊。” 水鳞儿脸红了红,没有说什么,顺着大路向镇上走去。 栖霞镇在栖霞山下,步行须半个时辰。有一位仙侠造福百姓,给栖霞镇通往各村的大路种上了夜明花,这种花白日收花缩叶,夜里绽开来,宛如一盏盏莲花灯,四季不败。水鳞儿一个人走夜路,也不用怕。 行了许久,到了镇上。李老爷是镇上大户,宅邸很醒目,水鳞儿也认得,找到李府门前,上去打门,立时有小厮过来应门,问她找谁。水鳞儿道:“我找你们小姐李幼迦。”那小厮以为她是小姐的玩伴,虽然长得丑陋,倒也不敢怠慢,请进去,让在廊下坐着,赶忙通报去了。 水鳞儿好奇地左右瞧瞧,见院落极大,也不知有几进。墙下种着芭蕉,养了几只仙鹤,真是好看。 忽然想起傍晚在海滩上,李幼迦临走告诫她,叫她不要到她家来找那个人,还说她长得丑陋,不要吓着他!心中不由忐忑:“李幼迦在海滩上就告诫了,叫我不要找来,可我这会儿不但找上门,还带了包袱,打算赖着不走了。李幼迦能收留我么?如果不能,真的像爷爷说的,厚着脸皮赖着她……哦,不对,爷爷说要厚脸皮赖着他,可不是赖着李幼迦。” 几点脚步声,水鳞儿抬头望去,李幼迦唇角含着傲娇的笑,抱着胳臂走近,不耐烦道:“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说叫你不要来么?难道这么着急找人家报恩呀?” 水鳞儿咬唇道:“不是,我来给他送药的。”将手中的水壶给李幼迦亮了亮。 李幼迦不屑道:“我爹爹医术通神,我们家什么药没有?要你送!” 水鳞儿道:“是我爷爷说的,他吃了这个药会好。我爷爷比不上你爹爹的医术,可是他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真的。” 李幼迦一怔,倒也不能反驳。 有一年栖霞镇出了个大妖,专门吃男童,北冥剑派的师伯师叔来捉妖,一连两个月都找不到老巢。她弟弟李幼男六岁,忽然不见了,李老爷以为被大妖抓了,心急如焚,请来水爷爷卜了一卦,找到了大妖的洞穴,指点她师伯师叔捉了大妖,却说孩子不必找了,自会出现。果然,到晚上李幼男满脸灰尘,从李老爷书房跳出来,说发现了一条密道,被李老爷狠揍了一顿。 水鳞儿见李幼迦犹豫,心念一动,问道:“他还没有醒吗?” 李幼迦不愿承认,挥挥手道:“我爹爹已经给他用了药,想来快醒了。你送的药根本用不着,快回去吧,不要在这里碍事!” 第四章 玉玦药汤 水鳞儿见李幼迦打发自己走,若在往日,她也不愿意跟这个刁蛮霸道的富家小姐多说话,但今晚得了爷爷嘱托,又是自己救的人,便道:“他是我拼了命从海上捞回来的,是死是活,我总是关心的!这个药的确能救他,我爷爷说的,你为什么不让我给他送去?”她虽然有气,语音仍是轻柔,眸光晶莹纯洁。 李幼迦听着她柔美的声音很不舒服,长得丑,声音却那么好听!嗤笑道:“水鳞儿,我说过,你长成这样,他醒了看到你,会吓到的!还有,他是我跟我姐姐带回来的,我爹爹给他救治,我们才是他的救命恩人,明白吗?” 水鳞儿一笑,道:“你是跟我争这个救命恩人的名号吗?好吧,只要你带我去看看他,把这壶药给他喝,我以后不说他是我从海上救回的就是了。”她知道李幼迦在栖霞镇事事冒尖,没想到救个人也要抢功。 李幼迦倔傲之色一缓,眼睛霎了霎,瞥了瞥水鳞儿手上的水壶,问道:“是这壶药么?”水鳞儿点点头。李幼迦道:“那是什么药?” 水鳞儿哪说得上来,总不能说就是爷爷给的玉玦磨了粉,冲了壶水,含糊道:“我爷爷配的药,我也不清楚。” 李幼迦又踌躇了一下,傲气道:“就看在你爷爷的份上吧,你带这药跟我去,我爹爹说可以喝,才能给他喝!” 水鳞儿跟着李幼迦,绕了两进院落,穿过花园,来到一座房前。房中透着烛光,李幼迦两步跨进去,叫道:“爹爹,渔村水爷爷的孙女水鳞儿来了,她说水爷爷让她送药来。” 屋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锦衣华服,正站在床前,审视着床上的年轻人,闻言回过头来,面上闪过讶异,问道:“什么药?” 水鳞儿赶忙上前,将水壶递上,脆声道:“我爷爷给的药,说能救那个人,叫我送来的。” 那老者便是李老爷李自在,栖霞镇乃至方圆几个山头闻名遐迩的名医。他接过水壶,向水鳞儿和蔼道:“水老送的什么药?他也知道小女从海上救回了一个年轻人?” 李潮音和李幼男也在屋中,站在一旁观看,李幼男听爹爹这么问,挺身道:“爹爹,这人是水鳞儿从海里救上来的,我们在海滩上碰到,见他昏迷不醒,姐姐才带他回来给你救治。” 李幼迦白了弟弟一眼,恨他多嘴。 李老爷向水鳞儿道:“原来这样啊!水姑娘快坐吧!”又叫倒茶。 一个丫鬟赶忙奉上茶水。 李潮音上前来,扶了水鳞儿右臂,柔声道:“水鳞儿,快坐吧,难为你这么晚送药过来。”见李潮音友好亲善,水鳞儿脸红了红,忙道:“不用不用!” 李老爷揭开壶盖,闻了闻药,又在干净的茶盅里倒了一点,亲抿一口,半晌摇了摇头,向水鳞儿道:“水姑娘,水老没说这是什么药?”水鳞儿道:“爷爷没说,只说这药可以救那个人。” 李老爷犹豫了一会儿,端着那壶药,又端详几番,才道:“既然我都无法了,就用水老的药试一试吧!幼男,你来喂他服下。” 李幼男答应一声。水鳞儿被李潮音扶坐桌前,正手足局促,赶忙说道:“我来吧!” 李老爷把药递给儿子,说道:“水姑娘,女娃娃不行,叫幼男去喂。” 水鳞儿不明所以,但李老爷吩咐,只好缩手。李幼男将药汤倒入一个碗里,捧到床前,一名男仆早扶起那年轻人,好让少爷喂药。 水鳞儿不由自主跟过去,想看看那人到底怎么样了。 李幼迦见水鳞儿走向床前,就要喝斥,李潮音向妹妹一个眼色,李幼迦似乎了悟,就住了口。李老爷坐在桌前苦思冥想,也未曾留意。 水鳞儿走近床边,站在李幼男身后,往床上探去。那人得了李老爷救治,比她从海上刚捞出来时候,脸色似有好转。一双长眉微蹙,双眸紧闭,李幼男用小勺给他灌药,他又叫了几声:“洛儿!洛儿!”语音焦虑,似乎极为痛楚。 水鳞儿问道:“他说什么?”李幼男道:“不知道,叫了好几遍了。”一扭头,见水鳞儿站在身后,惊异道:“你怎么能走近的?” 那边厢李幼迦柳眉倒竖,李潮音默然不语。 傍晚李家姐弟三人将那年轻人带回,唤了爹爹救治,李潮音和李幼迦几次想走近床边瞧瞧他,但只要近到三尺,都会被一堵无形的墙阻住,怎么都不能越过。 这水鳞儿却轻轻易易走近床前,却是怎么回事? 李幼迦叫道:“水鳞儿,你过来!”水鳞儿道:“怎么啦?”李幼迦上前几步,走到床前三尺之外,伸手在空中推了推,仍是推不动,更觉气恼,斥道:“我叫你过来!” 水鳞儿不明所以,走到李幼迦面前,问道:“你要做什么?” 李幼迦上下打量她一番,挽住她的手,推她转身道:“再走一遍!” 水鳞儿被她一推,斜斜往前跌了几步,却听李幼迦哎呦一声,似乎被什么弄疼了,回过头来,忍不住气恼:“李幼迦,你推我做什么?” 李幼迦咬唇瞪着她,却向李潮音道:“姐,你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李老爷闻得动静,也抬起头来,看到水鳞儿站在那年轻人床前,脸上露出惊异之色。 李潮音挽住李幼迦的手,瞧了瞧水鳞儿,笑道:“妹妹,那人应当是个修仙的剑侠,想必修行颇深,给自己周身设了结界。你我二人都修仙,又都是女子,因此不能越过。水鳞儿是不修仙的,所以不受影响吧。” 水鳞儿听她姐妹说话,似乎这位剑侠身周有什么东西,但她听不太懂,也不以为意,只是恼恨李幼迦对自己无礼,可是在她屋檐下,怎么同她讲理? 当下忍住气,心里烦忧,想道:“李老爷医术通神,给这人用过药了,他却始终不醒,真的受伤很重么?但愿爷爷的药汤有用,能救活他。可是他醒了,我要如何厚着脸皮赖着他?还要不离开他?他这么住在李府,我却怎么能住在这儿?李幼迦不会要我,定会赶我走的。” 第五章 龙三公子 李幼男喂完了药,李老爷叹息道:“这位年轻人的创伤不打紧,你们几个这就休息去吧。”又转首对水鳞儿道:“水姑娘,这么晚了,你回去不便,不如在我们家中暂住一宿,等这位年轻人醒了,你再回去禀报你爷爷。” 水鳞儿心中大喜,没想到李老爷如此和善,又留她住宿,赶忙道:“我爷爷走了,不回来了,他叫我到这儿来送药,还说……还说……我们有重要的事,需要这个人帮忙,所以叫我来寻他。” 李幼迦秀眉竖起,怒道:“看,你果然来多事的!人家还没醒,你倒想着要好处不成?” 李老爷瞪了女儿一眼,说道:“哦,水老有什么事?却需这个年轻人帮忙?”水鳞儿摇摇头:“爷爷只说是重要的事,究竟何事却没说。”李老爷道:“那水老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人?”水鳞儿又摇摇头,“爷爷也没有说。” 李老爷见她一问三不知,以为她是不肯说,也就不好多问,便道:“水老是位奇人,既造福镇上百姓,又对李某有恩,既然他叫你来了,你就在我们家住下吧,等这年轻人醒来,再从长计议。”一面吩咐李幼男,给水鳞儿准备客房。 李幼迦拉着李老爷袍袖不依道:“爹爹,干嘛叫水鳞儿住下,让她明天回去就好啦,为什么让她住在我们家?” 李老爷道:“迦儿,那一年吃男童的大妖是水老卜到巢穴,你北冥剑派师伯师叔才一举剿杀,你弟弟走失,也是水老预言平安无事,这次水姑娘来,你和潮音该当好生招待,爹爹有事要忙,不要淘气。”又吩咐两名男仆好好看护那年轻人,一有情况便来通报,就匆匆出去了。 李幼男道:“水鳞儿,我带你去客房吧。”水鳞儿抱起包袱,心中一落定,瞧见李潮音望着她,面容和善,回以一笑,跟着李幼男去客房。 李幼迦十分不乐意,瞪着水鳞儿的背影。李潮音望了望床上的男子,见他没有苏醒的迹象,拉了妹妹的手,说道:“咱们也走吧,明儿早些来。” 李幼迦走到门口,心里不甘,忽然回身指着两名丫鬟道:“银翘,落葵,你们去帮他掖掖被子!” 两名丫鬟站在屋角,一名银翘,一名落葵,闻言都是一怔。早前她们帮着端药递水,也是不能靠近那人,因此叫了两名男仆来,在床前伺候,小姐又不是不知道。但小姐素来刁蛮,两名丫鬟哪敢违抗,硬着头皮走去,被床前无形的光壁一撞,当即轻呼出声。 李幼迦道:“姐姐,你看!银翘落葵也没有修仙,她们都不能走近!”李潮音沉吟道:“我也不知道,大概那个水鳞儿真有什么异能吧,可是当着她的面,你何必跟她说破呢?” 李幼迦一想,也是,没得叫水鳞儿知道了还要得意不成? 第二日一早,水鳞儿睡不踏实,早早起床洗漱,偷偷磨了玉玦上的一撮粉末,化在碗中,端了过来。 走到院中,刚好碰见李家姐妹,李幼迦冷笑道:“水鳞儿,你在我家住的挺自在啊?”水鳞儿道:“我去给那个人送药,他若是醒了离开你们家,我也不会在这儿住的。”语音虽柔和,言辞却是不卑不亢。李幼迦叱道:“好啊,你最好现在就不要住!” 三人一同朝那年轻人所居的院子走去,刚到院中,就见房门敞开,一个年轻男子着一身青色长袍,站在檐下望天。他身形颀长,眉目俊朗非凡,气质华贵,却又有股翩然脱凡出尘的仙气,随便在檐下一站,也仿若身处云端,睥睨天下一般。 那年轻男子看到她们三人走来,垂目望过去,神情居高临下,仿若瞧着蝼蚁搬家。 水鳞儿看到他的眼神,猛然一怔,愣在当场,那种感觉很奇怪,很熟悉,很陌生,很不可思议,还有,很想哭。 李幼迦被瞧得局促,喝道:“喂,你什么时候醒的?都能起床啦?” 那年轻男子不答。 李潮音上前两步,款款道:“公子,你醒了,真是……真是万幸!” 那年轻男子目光逐一在她三人脸上掠过,又仰首望了望天空,朝阳初升,晨霭稀薄,远处是一片连绵的山峦。许久,他心叹:“这里确实是凡间了。” 他正是天帝三皇子惊澈,昨日在第十重天上被妖王义妹瑶姬所骗,中了她的寒冰锥,冰寒入骨之际,又听闻心上人魂飞魄散而死,心神大恸之下,经脉一僵,堕下云头,落入南海之中。 再望了望院中的三名凡间女子,惊澈缓缓开口:“三位姑娘是什么人?” 李幼迦笑道:“什么人?你的救命恩人啊!”几步走过去,进屋叫道:“银翘!落葵!” 银翘和落葵正在整理床铺,赶忙上来道:“小姐,那位公子醒了!”李幼迦道:“去请老爷了没?”银翘道:“请了!刚醒,我就唤了田七和川贝去请老爷!” 敢情李府上下,仆人们都是以中草药为名。 李潮音走到门口,向惊澈道:“公子,你重伤初愈,还是回屋避着风好。” 惊澈点点头,进屋坐下,他这么进来一落座,银翘和落葵连忙绕着走。 李幼迦道:“好了,不要清扫了,去厨房看看,快送早膳来!”银翘和落葵应声而逃。 李潮音远远坐下,问道:“公子,我叔父说你中了寒毒,却不知感觉如何了?” 惊澈回眸道:“多谢姑娘,在下感觉好多了。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三位是什么人?” 李幼迦抢着道:“这里是我家,就在南海边上,栖霞山下栖霞镇李府。我姐姐叫李潮音,我叫李幼迦,我们在海滩救了你,我爹爹是神医,昨晚给你缝了创口,用了药,所以你今天就醒了!” 惊澈漆黑的眸光闪了闪,说道:“谢谢二位李姑娘!” 李幼迦问道:“公子,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落入南海?” 却听院中匆匆脚步声杂沓而来,是李老爷到了。听得他在院中道:“水姑娘,为何站在院子里?快进去吧!” 李老爷和水鳞儿走进屋来,屋里几人连忙都起身相迎。 李老爷看到那年轻人醒来,又是惊诧,又是高兴,说道:“公子,没想到你今晨就能醒来!想来你修为不浅,这等寒毒,也能经受得住!来来来,让老夫再给你把把脉!” 李老爷伸手向惊澈的手腕上摸去,惊澈双手收回腰间,道:“多谢老丈,不必了!” 李老爷知他寒毒甚深,十分记挂,一夜寻找祛除良方,通宵未眠,这时候见他醒来,当然要好好诊查一番,又走近两步,要去握他手臂,惊澈后退两步,将手背到身后,恭谨道:“真的不必了,这点寒毒,在下自行运功,便可逼出体外,不劳老丈费心!敢问老丈名讳?” 李幼迦揽住李老爷,娇声道:“他就是我爹爹!是他救的你!” 惊澈躬身行礼道:“多谢李老爷!相救之恩,必当相报!” 李老爷笑道:“公子客气了!不知公子姓名?家住何处?”惊澈道:“在下姓龙,排行第三,李老爷可称在下龙三。龙三四海为家。” 李老爷点点头,又道:“看公子相貌不凡,人中龙凤,修为又深,何以受伤堕入南海?” 惊澈道:“在下与仇家相斗,大意失手,背后中剑,不想对方剑中寒毒侵骨,一时手足僵硬,堕入海中。听闻李姑娘言道,是李老爷和两位李姑娘救了在下,在下感激不尽!” 李老爷摆摆手,道:“公子虽然中了寒毒,心脉稳健,内息不损,想来挨得过去。但创口形状,不似为剑所伤,怕是其它什么利器吧。好在老朽为公子止血之后,创口愈合甚是快速,公子真是奇人,不过一夜功夫就醒来了。也不知是老夫药石有灵,或是水姑娘送来的药汤凑效。” 水鳞儿方才愣在院子里,这会儿又愣在房中,目光直直瞧着惊澈,从未有一刻移开。听到李老爷说起自己,这才如梦方醒,捧着药汤,走到惊澈身前,放在他面前桌上,说道:“这是今天早上的药,有点凉了。” 李幼迦见她又这么浑若无事走到了惊澈身边,直愣愣瞧着他,仿似没见过……不,仿似有多亲密一般,心中不悦,叫道:“水鳞儿,我爹爹的药就够好了,你这药不喝也罢!” 第六章 恩人难当 惊澈微微一怔,抬眼瞧了水鳞儿一眼,见她长相平凡,右颊一块凹凸不平的疤痕,十分丑陋,只一双眼睛清澈如水,美如黑蝶,眸中不由滑过一丝惊异,暗道:“这个凡间女子何以能走近我的身边?难道我功力大损,以致仙障失灵?” 李潮音见惊澈望着水鳞儿若有所思,对李幼迦的话听而不闻,笑道:“龙公子,这位姑娘是水鳞儿,南海渔村的渔女,公子昨日落入南海,恰逢她在海上捕鱼,将公子救起。” 惊澈转目道:“是这样,也多谢水姑娘相救!”水鳞儿道:“不用客气。” 一个“也”字,她已从主要救命恩人的位置上,降到了辅助救命恩人的板凳。 李幼迦在一旁暗暗着恼,明明水鳞儿答应过了,不会提起海上相救的事,偏偏弟弟多嘴,姐姐也这般大度! 李潮音对堂妹懊恼的白眼视若不见,她心中自有主意,这样的事实是瞒不了的,耿直的叔父和堂弟自然不会说谎,堂妹又何必隐瞒,终究被龙公子知道,岂不尴尬?不如她轻描淡写一说,便过去了。 李老爷说道:“龙三公子,虽然你能自行修炼,逼出寒毒,但是老朽参详一夜,也有一剂良方,公子不如一道服用,有助于早日恢复。” 惊澈道:“如此,那就多谢李老爷。” 李老爷又指指水鳞儿,道:“水姑娘在海上救你,又送来良药,老朽辨不出是什么,药中似有自然孕育的灵兽仙元,或是深海极珍奇的异兽之丹,对公子身体大有裨益。水姑娘的爷爷是位异人,久居海边,所以有这样的珍稀之物吧,公子也可一起服用,作为滋补。” 惊澈闻言,向面前的碗中望去,只见一碗清水,隐隐有一种淡淡的碧色,点头道:“是,多谢李老爷。” 李老爷道:“龙三公子不须一口一个谢字,老朽看你脉象,修为之深,实属罕见。老朽有一兄长,是北冥剑派掌门。”指了指李潮音,续道:“内侄女便是掌门之女。在下兄长喜爱少年俊杰,能结识公子这样的仙侠,实是幸事。若是公子愿意,老朽修书一封,推荐公子去北冥山修养,老朽的兄长可助公子疗伤,或与公子切磋切磋,对公子可能有所启发。我这一双儿女也在北冥剑派修仙,这几日回来探亲,正要返回,可与公子一道同行,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惊澈微一犹豫,便道:“如此,龙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老爷笑道:“那好极了,老朽昨夜拟了药方,这就去帮你准备,你可趁热服下。水姑娘的药汤乃是天然灵兽滋补之药,两者并不相冲。” 惊澈道:“好,就听李老爷安排。” 李老爷起身,向几个下辈说道:“龙公子醒了,你们几个不要打扰他,看他喝了这碗药,就都散了,让他安静修养吧。”水鳞儿和李幼迦等都齐声答应,李老爷便去了。 惊澈望着面前的药碗,水鳞儿兀自傻愣愣瞧着,不自禁催促道:“你快喝啊!” 这种口气,也不自禁地亲昵,就像熟识了几千年,关切之极。 李潮音忽然道:“水鳞儿,不妨你说说,当时是怎么在海上救了龙公子的,好叫龙公子知道。”李幼迦瞥了姐姐一眼,心中不快,道:“那天海上惊涛骇浪的,我才不信是她救了龙公子,可能是风浪把龙公子掀上海滩,她刚好碰到了!” 惊澈闻言,也好奇地望向水鳞儿。水鳞儿捧上汤药,就一直站在惊澈身旁,听李家姐妹问起,这龙公子又看她,便要开口,那龙公子忽然指指最远处的一张椅子,说道:“水姑娘坐下说。”那份神情,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很不喜欢水鳞儿站在身边。 李幼迦心中一喜,向姐姐眨了眨眼,但李潮音仿若未见,含笑品茶。 水鳞儿乖乖过去坐下,将自己当日在海上相救的情形说了一遍,她语音柔软,娓娓道来,讲得众人都如同目睹一般。 惊澈听了,沉吟半响,起身道:“原来水姑娘这么好的水性,在下有幸得姑娘所救,又赐良药,无以为谢。”端起药碗,喝了两口。 李潮音又道:“妹妹,水鳞儿救了龙公子,咱们在沙滩碰上了,当时她还在给龙公子施救,真的好巧。” 李幼迦听堂姐这么一说,想到昨日水鳞儿在沙滩上给龙公子渡气,促狭道:“是,当时水鳞儿正在嘴对嘴给龙公子渡气,不知道龙公子有伤得那般重,连呼吸都没有么?” 水鳞儿脸蹭地红了,摆手道:“不是的,我……” “噗——”惊澈喝入口中的药尽数喷出,药汁溅在碗上,那只瓷碗当即碎成了渣。他整个人定住了一般,怒目射向水鳞儿,脸色苍白又可怕至极! 三个女孩子惊呆了!就连爆料者也没想到,这份料会这么有杀伤力,站起来讷讷不成言,“你……你……我只是看到……” 李潮音亦大惊,凭他一口水喷碎瓷碗,周身仙障陡然发出凌厉仙芒来看,他要杀了水鳞儿只需吹一口气而已!她却也没想着要水鳞儿死,赶忙叫道:“龙公子,请息怒,水鳞儿也是为了救你!” 水鳞儿耳根红得如要滴出血来,羞赧瞧着地板,心中只想:“完了完了,还想跟着他的,他却恼羞成怒了!他这样的剑侠,怎么会愿意昏迷的时候被人吃豆腐呢?还是被一个丑陋之极的打渔女!之前就是二狗也不肯跟我多说话,说怕我以后嫁不出去就赖上他!可是我……我根本没想赖上任何人!” 惊澈盯着眼前低眉顺目、衣衫褴褛的小渔女,心中怒火滚滚燃烧,但灵台清明地告诫他,“她只是个凡人,碰巧救了我,渡气是凡人救命的法门,并不是她故意亵渎我!”心知自己滔天的怒火和灼心的痛楚所为何来,一忍再忍,忍了许久,终于稍稍平息下来。心念动处,身随心转,陡然就隐身消失了。 李潮音见到仙芒一寸寸缩短,敛入龙三公子体内,以为他怒气已然消褪无事,突然眼前一闪,桌前空无一人了。 李幼迦惊叫道:“姐姐,他走了!” 水鳞儿羞怯无已,正面地思过,想着如何辩白,闻声抬头,就见桌前没了人影,追到门口,四处一望,又哪里有一点踪迹。 李幼迦的埋怨嘲讽是免不了的,水鳞儿心中也是懊丧,竟似失魂落魄。李家姐妹俩回主宅去报告李老爷,水鳞儿回到客房,收拾了包袱,拜托田七代她向李老爷辞行,便离开了李府。 第七章 寒潭疑心 水鳞儿一个人出了李府,也没人注意她,她也不知该往何处去,茫茫然信步而行,只想着:“爷爷交代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事,我一出手就把人家气走了,这件事是办砸了!可到哪里寻爷爷去?” 水鳞儿不知不觉走到栖霞镇西首山下。她打从早晨起床,就磨了一碗玉玦药汤,还被生生浪费了,自己没吃没喝的,肚中早饿了。脑中忽然冒起一个念头:“该往山麓走,山壁上有一条巨大的瀑布,瀑布下有一口碧水寒潭,潭水清洌,还能捞两条鱼烤了吃。” 这念头闪过,她就寻路而行,倏然感到奇怪,自己从来没来过这里,也没听爷爷讲过,怎么就知道西首山下有瀑布和寒潭? 越过茂密的树林子,眼前一口湖,临着山壁,瀑布呼啸而下,如一条白练。水鳞儿抬头一瞧,却猛地吓了一跳,瀑布中有一个人,凭空停在瀑布半中腰,顶着倾泻的水幕,竟一动不动。 水鳞儿捂住差点惊叫的嘴巴,以为遇上了僵尸,随即醒悟,大日头底下,僵尸水鬼可不敢出来的! 忽见那个人跃出了瀑布,朝湖水这头飞来,这么临空飞下,湿发青袍一并干了,身姿翩然,如游龙,如惊鸿,如仙人临凡,水鳞儿瞧得目瞪口呆,这不是龙三公子么? 惊喜无已,水鳞儿欢快摆手招呼:“龙公子!你在这里啊!” 惊澈自从李府出来,伤势未愈,行至此山,在这潭湖水之上打坐,待到心绪归于宁静,才飞身到瀑布中洗澡。 他昨日被瑶姬诱骗所伤,脱身穿过云层之际,就打定主意要下界来,到东海走一遭,潜到龙绡宫,去找寻洛儿,瞧瞧她们一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曾想寒冰锥如此歹毒,他又惊闻噩耗,心神纷乱,竟一时控制不了体内的冰寒,失足堕入南海。 在李府清醒后,他感到体内寒气侵骨,已难去除。在天上一日,乃是凡间一年,倒是待在凡间,时间宽裕些。待逼出了寒毒,到东海去打探,再返天界,也不会误了父神生辰。 又想到瑶姬未必甘心,定要到处找寻他,妖族既对他处心积虑埋伏暗杀,必然是有重大图谋,许是父神一年后大劫在即,他们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因此,李老爷提议荐他去北冥山,他便答应下来。北冥山是凡界仙山,北冥剑派威名远播,弟子众多,他隐身其间,瑶姬一时也不会找到。况北冥山有一地仙耆老,素传法力无边,妖魔等闲不敢来犯。 惊澈在瀑布中冲洗,消了被渡气偷吻的气,才打算回李府,忽感到湖边有人,回眸之际,见是那个小渔女。他飘身过去,卓卓然立于湖面,冷冷打量她一眼,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水鳞儿赶忙摆摆手,“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随便走……”话刚出口,回过意来,又紧着改口:“啊,不是,我是要找你的!我……我找你有事的!”在他凌傲迫人的逼视下,她差点咬了舌头。 惊澈冷哼一声道:“道歉不必了,我不跟你计较,你走吧。”水鳞儿脸上一红,喃喃道:“我不是要道歉,昨日确实是为了救你。现下,现下我有事要找你,只要你应允,我救你的事,咱们就算扯平了。” 惊澈冷嘲地一笑,道:“你既然没有悔意,还敢来找我事,什么事?让我听听,是不是可以扯平。”最后两个字尤其讽刺十足。 水鳞儿从小跟爷爷和渔民相处,单纯质朴,不知说话竟还有反讽一说,只绞着手指,羞涩又认真道:“只要让我跟着你就好了。” 惊澈面上闪过一个极明确的嘲讽,不屑道:“对不起,在下已有心上人,以身相许报恩的事,恕难从命。” 水鳞儿听他说已有心上人,不知为何,心中突然一动,就好像心发抖了一下。不及细想,咬唇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爷爷说你不是凡人,我们有事要求你帮忙,这件事,关系着我的性命,也关系着很多很多人的性命……” 水鳞儿未说完,惊澈眉间深蹙,惊疑道:“你爷爷是谁?他说我不是凡人,那是什么人?”水鳞儿道:“我爷爷就是我爷爷,他就说你不是凡人,却没说你是什么人。” 惊澈听她缠夹不清,说话真是费劲,可是她爷爷何以说自己不是凡人?他见过自己,意有所指?冷声喝问:“你爷爷见过我?”水鳞儿摇摇头。惊澈轻哼一声,道:“那他何以断言我不是凡人?其实在下就是凡人中的凡人。”水鳞儿又摇摇头道:“不是的,我爷爷卜算出来的,他说你不是凡人,你肯定就不是凡人,我得跟着你。” 惊澈微微一惊,卜算?一个凡界的老渔夫能算出自己不是凡人?便是太上老君、元始天尊,也不是随便什么都能卜算的。天机不可泄,他虽不能忝列天机,却也不是一个凡人能算出身份的。冷冷道:“你爷爷到底是什么人?他让你跟着我做什么?” 水鳞儿道:“我说了,我爷爷就是我爷爷,他同我在南海边居住打渔,昨日我在海上救了你,他就说有事要请你帮助,因此要我跟着你。” 惊澈皱眉,见她始终不说出她爷爷真实身份,不知是不知道,还是故意隐瞒,问道:“是什么事要在下帮忙?”水鳞儿又茫然摇头道:“这个爷爷没说,他说两年后我生日,自然都会知道的。” 惊澈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想瞧出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但见她眼波如水,清澈见底,丝毫没有狡黠之色,微有诧异,一个凡人女子竟有如此纯净的眼波。沉吟又问:“那你修炼过什么仙法,为何能随随便便走近我?” 水鳞儿道:“我从来没有修炼过仙法,去年北冥剑派的师父来招徒儿,说我生来没有灵根,不能修仙的。” 惊澈见她一派单纯真诚,可言语中严丝合缝,一点口风都不漏,冷笑一声,踩着湖面走开。水鳞儿急道:“喂,龙公子,你等一等!也带上我一起走!”她在湖边,只能望水兴叹,不能追过去。 惊澈回眸道:“只要你说你爷爷是什么人,为什么事要你跟着我,我就考虑考虑,是不是带上你;若是你说不上来,我没兴致管闲事。” 水鳞儿一边绕着湖,朝着他奔跑,一边娇声道:“龙公子,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等一等我!” 栖霞镇毕竟凡人居多,又是将近正午,路上行人络绎,惊澈不愿惹人注目,出了碧水寒潭,也徒步行走。水鳞儿紧跑慢跑,遥遥跟在他身后。 两人行不多时,碰上前来寻找他们的李幼男,一同回了李府。 刚到门口,李幼迦和李潮音闻得消息,迎至院中,看见惊澈回来,自然喜悦无已,笑语问候。 李幼男上前笑道:“二位姐姐,龙公子方才说了,要跟我们一同去北冥山。” 李家姐妹惊喜地看着惊澈,李潮音颔首笑道:“好,龙公子,但得你去,我必恳求爹爹收你为内门弟子,甚或是亲传弟子,助你驱除寒毒,恢复法力。” 李幼迦道:“就是就是!我大伯可厉害了,一定能帮你的!你回来就好,我还以为你真的走了呢!”忽看到水鳞儿跟在身后,李幼迦立时秀眉紧拧,喝道:“水鳞儿,你不是有骨气走了么?怎么又巴巴得回来了?我们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水鳞儿瞧了瞧惊澈,柔声道:“我是跟着他回来的,我爷爷叫我跟着他,我也没办法。”她语音娇柔,说着叹了口气,听在耳中,令人陡升恻隐怜爱之意。 第八章 何去何从 李幼迦翘首斜睨她,不屑道:“不要装可怜,别拿你爷爷撑腰,龙公子要跟我们去北冥山,难道你也跟着?” 水鳞儿怯怯望了惊澈一眼,道:“我爷爷说过的……” 李幼迦哼道:“你一点儿灵根都没有,北冥剑派不会收你的,你去了做什么?趁早死了心吧!” 忽听得背后一个声音怒喝:“迦儿,怎么说话呢?” 李幼迦回头一瞧,李老爷正走过来,一脸严厉。李幼迦挨过去撒娇道:“爹爹,你看龙公子回来了,他说要跟我们一起上北冥山!”李老爷训道:“我是说你怎么跟水姑娘讲话的?爹是怎么教你的?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都没有,还要修仙,仙家是这么气量窄的么?” 李幼迦扭着身子不依道:“爹爹,我哪里是气量窄,是水鳞儿莫名其妙要缠着龙公子,还想跟他上北冥山,她又没有灵根,我大伯怎么可能收她?” 李老爷哼了一声,不再理她,转身对惊澈道:“龙公子,你回来就好,以你的伤势,去北冥山修炼是最好。” 惊澈道:“李老爷,晚辈早晨应过你,要上北冥山叨扰李掌门,方才不过是出去走走。”李老爷道:“那就好!小女和内侄女、犬子三人明日一早就起程,如此公子用过膳,便好生休息,待明日好一起赶路。老朽修书一封,给公子带上,相信家兄见了公子这等人才必然喜悦,但有助公子疗伤之法,一定不遗余力。” 惊澈谦道:“不敢,龙三多谢李老爷抬爱。” 李老爷又向水鳞儿说道:“水姑娘,小女顽劣,若是冲撞了你,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既然水老不在,姑娘就安心在这里住着,何以也走了呢?方才幼男出去寻找,幸得你转回来,不妨就此长住,等水老回来,再回渔村不迟。” 水鳞儿眉间轻锁,说道:“谢谢李老爷,我不是要回渔村,是我爷爷叫我跟着他,我……我总得听爷爷话。” 李老爷看了惊澈一眼,慈和道:“龙公子,看来水姑娘确实找你有事,公子不妨和水姑娘好好谈谈。” 惊澈目不斜视,凉凉道:“不必了。水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必会寻机相报,但要时时处处带着她,实难从命。” 李老爷叹了口气道:“水姑娘,如此你就在我家好生住着吧。” 李家仆从重整午膳,李幼男陪着惊澈和水鳞儿用过,分别送二人各回客房。 到了晚间,银翘来请水鳞儿用晚膳,水鳞儿去了一看,惊澈和李家三姐弟四人同桌,李老爷不曾出来。幸而饭桌很大,李家姐妹和龙公子分坐两端,倒也不受他仙障所阻。李幼男坐在龙公子右首,左首是个极大的空闲,水鳞儿也不多想,走过去坐下。 望了望李家姐妹,她心中觉得甚是奇怪,暗想着:“李潮音矜持,坐得远也罢了,李幼迦对这个漂亮公子不是很乐意亲近么,这么好的座位倒留给我了?” 饭桌上,李幼迦谈笑风生,李潮音轻笑嫣然,惊澈虽不多话,却也听着。除了李幼男关照水鳞儿几句,其他人都似把她当清风空气。惊澈偶尔眼神从她身上飘过,也无丝毫停留。 水鳞儿吃不下几口,心中郁郁地想:“他既说了,不肯带我一起,必然是不肯的了,还说会寻机报答救命之恩,这不是良机么?何以这般无情?”但转念又想:“爷爷郑重托付,说这事攸关我的性命,许多人的性命,叫我厚着脸皮,也要跟着他,虽说我现下似乎并无性命之忧,但我总不能不听爷爷话,便是被当做笑话,我也当力争才是。” 寻着他们几人闲谈的空当,水鳞儿望着惊澈,殷殷道:“龙公子,麻烦你再考虑考虑,能不能带我一起走?我说过,只要你肯带着我,我在海上救你的事,咱们就算是扯平了?” 惊澈斜睨她,停了停道:“扯平?姑娘毁我清白之事,如何扯平?” 水鳞儿顿时羞得粉脸通红,张口结舌,半天讷讷道:“这……这……是为了救你!不过是略亲了下,哪里就毁了公子清白?若说公子有清白,难道,我却没有么?” 李幼迦瞧着水鳞儿窘迫的小样儿,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恼恨,娇声道:“水鳞儿,你知不知羞,你长成这般模样,难不成还要栽赃龙公子污你清白?” 李潮音不疾不徐地用膳,经叔父方才一提点,她更加时刻留心,丝毫不敢堕大家闺秀的风范。听到李幼迦的讥讽,温言道:“妹妹,不可这么说话。” 惊澈不语,放下碗筷,起身离席。水鳞儿焦急道:“龙公子,你果真无论如何都不肯带我一起走吗?” 惊澈驻足,回头道:“你说出你爷爷是什么人,你何以能近我身边,我就带你去北冥山。” 水鳞儿绞着手指,为难道:“我爷爷就是我爷爷,会点占卜,还能是什么人?我能近你身边,她们俩都不能吗?所以吃饭也离你那么远?我可不知道为什么,难道这不是你的缘故吗?”她讶异地望着惊澈,又瞧了瞧李幼迦和李潮音。 待她瞧完了李幼迦和李潮音,抬头就不见了惊澈人影,忙追到门口,夜色下龙公子的背影不远,她叫道:“龙公子,我这儿还有医治你内伤的药,就算你不带我,这个药你也带上吧!”掏出玉玦,几步追过去。 惊澈已走至院中一棵古松下,见水鳞儿追过来,晃身就闪出老远,才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自忖无妨,不敢再受姑娘恩惠。”他眼光清冷,扫了水鳞儿一眼,稍等片刻,见她呆愣不语,便转身穿过游廊,消失在不远的月洞门后。 水鳞儿一时怔住,品着那句“不敢再受姑娘恩惠”,自觉讽刺意味浓烈,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但她生来丑陋,被渔村小童戏耍惯了,很少反唇讥诮,只能默然罢了。也不再回房中吃饭,一个人黯然往客房走去。 走得几步,李潮音追了出来,叫道:“水鳞儿,等一等。”水鳞儿站在树下,回头道:“你叫我?”李潮音迎上来笑道:“是啊,我有话想跟你说。”水鳞儿诧异道:“什么话?” 李潮音执起她一只手,笑吟吟柔声软语道:“水鳞儿,我小时候来叔父家,整日到镇上玩,也曾见过你,也听说你爷爷卜算奇灵。那一年栖霞镇出了大妖,专吃男童,我堂弟幼男那日不见了,叔父就以为他是被大妖吃了,是你爷爷算出大妖的巢穴,我师伯师叔才将大妖斩杀。幼男也如你爷爷所言,是贪玩不见了,不是被大妖吃了,到晚间,他自己就冒出来了!你爷爷果真是个奇人啊,可是他怎么忽然走了,却是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带上你啊? 水鳞儿眼睛一酸,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李潮音道:“你一定很想他对不对?”她语音关切,水鳞儿心中一暖,点了点头。李潮音叹了口气,安抚道:“你是水爷爷唯一的孙女,他定然不会抛下你的,你就耐心等一等,水爷爷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水鳞儿听了李潮音这话,心中更是感激,说道:“谢谢你。”李潮音笑道:“谢什么呢?既是你爷爷暂时不在了,你就在我叔父家住着吧,叔父一定会照抚你的,不用担心。其实你跟着龙公子也的确不可能,他虽然受了伤,但我看他仙气十足,法力必然高强,可不是个一般的剑仙,怎么能随便带着你呢?” 李潮音察言观色,见水鳞儿低首沉思,又柔言道:“况且你没有灵根,就是去了北冥山,也一样不能修仙。虽然我可以求我爹爹收留你,但你留在北冥剑派,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不如在这里等你爷爷回来,你说呢?” 第九章 天赋异禀 水鳞儿静静听着,觉得李潮音的话也有道理,又想若是惊澈不肯带自己去,北冥山山高路远,她可怎么去得?便是去了,也未必有容身之处。心中甚为烦恼,不由得轻叹一声。 李潮音见她似有松动,又笑劝道:“我叔父家宽敞舒适,你住在这里,想住到什么时候都行。我叔父又懂医术,你脸上的疤痕,我一会儿就去求一求,叫叔父给你好生治一治,但得治好了,不论水爷爷何时回来,都叫我叔父替你做主,给你找一门好人家,许配了去,叫你在栖霞镇过得滋润逍遥,衣食无忧!” 水鳞儿听得这话,却不怎么感兴趣,她不过十五岁,还没有想着要嫁人。况且她脸上胎记奇丑,连渔村的二狗都不肯要她,还想嫁个好人家?至于要不要治好,爷爷倒是说了,待她十七岁的时候会好的,她虽然半信半疑,总归抱了那么一点点希望。 水鳞儿道:“谢谢你,李大小姐,我先回去休息了,你明天一早要赶路,也早点歇息吧。”她也不会行大户人家的礼,对李潮音一笑,就回客房去了。 李幼迦从松树后闪出来,撇撇嘴道:“姐姐,你瞧瞧,你的好心不都成了驴肝肺?”李潮音拍她一下道:“就你多嘴!我看她还是听进去些。”李幼迦笑道:“那又怎么样,反正人家龙公子是不肯带她,我们明天御剑飞行,她想跟也是做梦!” 李潮音蹙眉道:“表妹,她不过一个可怜的渔家女,又长得不好,你跟她计较什么?没得失了身份。” 水鳞儿回到房中,一个叫白芍的丫鬟端了面盆来,服侍她洗漱。她从小哪得人如此服侍过,甚是不习惯,便支退了她,一个人行至院中,信步闲逛。想到爷爷不见,前途茫茫,心中辗转难安,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座僻静的大厦前。 窗内烛光莹然,似是一间书房,一位老者坐在案前,俯看着什么,一时皱眉沉思,一时摇头暗叹,似乎有极为疑难的事,让他绞尽脑汁,也是参详不透。 水鳞儿走近去,看清烛光下伏案沉思的正是李老爷,苍发冉冉,神情苦恼,不由得好奇,李老爷富甲一方,医术通神,可也有什么极烦恼的事不成?她缓步走进去,厅中别无他人,连服侍的丫鬟仆人也不见。 水鳞儿走到案前,凑着烛光,往桌上一看,原来是一副男子赤身*的图画,画中男子血肉彷如被割开,每一处经络与穴道用线条相连,旁边有蝇头小楷,注明此处经络和穴道名称。这张图画是正面的,另有一张反面图,是那男子背身而立,标明其背部经络与穴道。 水鳞儿搭眼一瞧,不知为何,竟觉得熟稔之极,仅一眼就看出这正反两图其实残缺不全,尤其在男子胸口和背心处,经络线条混乱,穴道标注颠倒,有几处竟是错的,有多处尚未标明。 李老爷手握一支细毫,抚腮苦思冥想,竟连有人靠近也没察觉。水鳞儿见他想得愁苦,忍不住伸手指着画卷说道:“李老爷,这上面好些都错了!这一处是璇玑,华盖和紫宫应是在下面,灵墟与神封颠倒了,还有这三处,应当分别是鸠尾、巨阙、幽门……” 她一口气指了十几处的错误与残缺,李老爷正想得出神,闻言如醍醐灌顶,忙不迭提笔修改,一面连连应着:“哦,啊,是这样……” 等这十几处改完,水鳞儿又指着图中经络,一条条说明混乱处应是如何,穴道颠倒错误处应是如何,她一处处说下去,李老爷就笔不停顿,一处处修改下去。这正反两图上的都说完了,水鳞儿道:“好了,这上面都改对了,只是这两个图上所绘,并不完全。” 李老爷提着笔,抬起头来,怔忡望着水鳞儿,问道:“水姑娘,你说这两图上并不完全?”水鳞儿点点头道:“是,按说人体经络分为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加上十二经筋、十二经别、十二皮部,才算完整,这两幅图,加起来也不过十条经络,还少得很。人体周身穴位有四百零九个,便是头部,就有七十一个穴位,这幅图总共也不过二百三十一个穴位,正面是比较全乎了,背身还残缺太多。” 李老爷瞠目结舌,喜得不知如何,提着笔的手不禁颤抖,问道:“水姑娘,你说的一点儿不错,这些都是水老教你的吗?”水鳞儿摇摇头道:“不是,爷爷从来不曾跟我说过这些,但我好像本来就知道。” 李老爷惊得眼睛圆睁,叹道:“姑娘天赋异禀啊,老夫参详一辈子,又与兄长探讨求证,也补不全这些残缺不全的图来,没想到这对姑娘,竟是如数家珍一般。”他搁下笔,站起身来,拉着水鳞儿道:“水姑娘,你跟我来。” 李老爷牵着水鳞儿,来到后殿,在走道上拐了好几遍,进了一间屋子,又是一间书房。李老爷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四样物什移动了方位,书桌下一块地板就咔一声陷下去,露出一条石阶来。 李老爷提了桌上油灯,在前引路,水鳞儿竟也不觉得害怕,跟着下了密道。密道越来越宽,走了不久,进了一间圆形石室,李老爷一一点燃室中四角的油灯,只见这石室极大,墙上挂满了旧画。 李老爷道:“水姑娘,当初你爷爷既能算出我儿幼男性命无妨,自然也算出了这间密室吧,他却假装不知,不曾明说,老夫实是感激。老夫医术虽然出众,但这些年来能医名远播,活人无数,与这些图画大有关联。” 李老爷带着水鳞儿一副副图看过去,水鳞儿仔细一瞧,原来都是经络图和穴位图,按照她说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十二经筋、十二经别、十二皮部各有一幅,又有两幅正反穴位图,其余更有人体心脏器官分布图,重要器官横截面图。只是似乎年深日久,每一幅图都是发黄蚀损,画上线条字迹模糊不清。 李老爷絮絮说道:“当年老夫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密室,在此起屋置宅,掩人耳目,闲暇之时,就来潜心钻研,兄长也曾抄录这些图画,与我一同参详,但数十年来,终究没能完全补齐。姑娘今晚瞧见老夫那幅图,伸手间便能详细指点,清楚明白,实在令老夫惊叹,如今这些残图都在眼前,姑娘可还记得其余图画的细节,不知可否不吝赐教?” 第十章 七星飞毯 李老爷殷殷地望着水鳞儿,水鳞儿举目望去,看到哪幅图,哪幅图就在脑海中浮出,无一处不明晰。她心中十分怪异,自己何时见过这些经络、穴位图画,竟能如此明了? 细思不解,但在李老爷殷切的目光下,水鳞儿回过神来,慨然笑道:“李老爷,你一心钻研医术,救活了多少人,这是至善之举,我既知道一二,怎能不告诉你?” 李老爷大喜,这石室中便备有笔墨纸砚,方便他随时来临摹描画,当下磨了墨,看着水鳞儿一幅幅重新画来。 水鳞儿这一动笔画图,才发现自己竟然下笔如有神助,一幅幅图画得工整细腻,竟似有超凡的丹青功底。李老爷在一旁瞧得心花怒放,画一幅,啧啧叹一番,又不住夸赞水鳞儿笔法如神,画得比原图不差毫厘。 两人这么一个画,一个夸,不觉时间飞逝,待得画完,已是凌晨时分。李老爷捧着最后一幅图,眉花眼笑,感激道:“水姑娘,可让老夫如何感谢你!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知道这么秘奥高深的图画!” 水鳞儿搁下画笔,道:“其实我也不明白,就是见了,就自然而然发觉自己竟然知道。” 李老爷放下图画,叹道:“水姑娘,水老高深莫测,你是他的孙女,又知道这些东西,老夫料想,姑娘一定天赋不凡,姑娘虽然没有灵根,但未必不能修仙。况且姑娘帮我天大的忙,我总得回报姑娘一二。日间姑娘执意要追随龙三公子,又说是水老嘱托,老夫就送姑娘一张七星飞毯,姑娘乘坐其上,便可飞去北冥山。老夫再修书一封,请兄长好生照拂姑娘,以谢姑娘今晚赐图之恩,姑娘意下如何?” 水鳞儿眼睫一挑,黑瞳放光,喜道:“真的吗?李老爷,你真的可以送我去北冥山?” 李老爷笑吟吟从袖中掏出一张小手帕,道:“这张七星飞毯,乃是老夫兄长所赐,坐在上面,心念所动,便可日行万里,除了仙界,五湖四海,任凭遨游!” 水鳞儿瞧着那张小小的棉布手帕,掩唇笑道:“这张帕子薄得跟纸一样,能坐在上面日行万里么?李老爷,你也是爱讲笑话的呀!” 李老爷瞧她不信,将帕子一抖,双手一扯,那小手帕瞬间扯出半丈方圆,往空中一抛,便绕着密室上空飞速转了不知多少圈,停浮在李老爷面前。 水鳞儿张口结舌,仰首看到毯子上七颗星星,呈北斗七星分布,在半空中无风却猎猎作响,这么摇身一变,果然当得起“七星飞毯”的名号! 李老爷呵呵一笑,收了飞毯,放在水鳞儿手上,那飞毯瞬间又缩成了小手帕的样子,李老爷松手之际,一缕流萤般的星光离开他的手掌,钻入了水鳞儿手掌中。李老爷道:“它是你的了,用起来没什么难的,心念一起,它就会随你的心念而动。因为这张飞毯是兄长所赠,在北冥山可进出自由,不受护山结界所阻。” 水鳞儿握着手中的小帕子,喜得眉眼都弯了,忽然想到一事,柔声踌躇道:“可是,李老爷,我拿走了你的飞毯,你以后要去北冥山怎么办啊?” 李老爷笑道:“无妨,老夫再问兄长讨一张就是了!只是老夫兄长多年来也参详这些图画,若是知道这些图都已被姑娘复原,该当惊喜不已,老夫想临摹一遍,着姑娘带去北冥山,给兄长观看,对北冥剑派修炼心法当有很大助益,不知姑娘允否?” 水鳞儿赶忙笑道:“这有何不可?只是不劳李老爷费心了,我既去投奔北冥山,就为李掌门重新画一遍,谢他收留我,岂不两便?” 李老爷喜道:“如此甚好!姑娘,你必然是位异人,非因姑娘知晓这些图画,却因为姑娘胸襟广阔,与人为善,这等重要物什,也难得如此慷慨,毫不藏私!” 水鳞儿笑道:“李老爷,你过奖了,这些东西对你和李掌门大有益处,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处,何必藏私呢?” 李老爷摇摇头道:“老夫提点一句,姑娘应当警醒,这可不是无用之物,这些图卷,对老夫医术自然大有裨益,但更重要的是,它是修仙之人都梦寐以求的秘笈。如今天下,除了仙者,有名的仙侠门派,像是蜀山和北冥山,也只有较为详细的经络、穴位和器官秘图,若是能明晰了所有的经络、穴位和器官方位,在修炼中导引真气,就能事半功倍。许多修仙之人,在修炼到关键时刻,一个不慎,就会走火入魔,都是因为真气游走周身,总有一些不明白的小经络、**位,不知正确导引,才造成凶险。姑娘心中装着这么明镜儿般的图,切不可随意教人知晓,以免外人觊觎,起了歹心,挟持姑娘,姑娘又不曾修炼,何以自保?不如藏拙为好!” 水鳞儿知道这是好话,赶忙道:“李老爷教训的是,鳞儿记住了!” 李老爷见她谦逊答应,点点头,整理了图画,卷成一卷,提了灯,在前引路,两人出了密室,依旧从书房中出来,关上了密道,将桌上文房四宝归置原位。 一线晨光照上窗棂,已是破晓时分,李老爷回过身来,说道:“水姑娘,不如等小女四人走了,你再随后飞去,若是跟他们同行,恐怕小女又要有话多讲!她平日里被宠坏了,但有得罪姑娘之处,姑娘不要介怀!” 水鳞儿得了七星飞毯,感激道:“李老爷言重了,小姐脾气直率而已,我不会在意的。既然得了李老爷的七星飞毯,我随后再去,当然省事。” 李老爷借着晨光,瞧着她脸上丑陋的胎记,说道:“老夫既称名医,说来也该当为姑娘脸上这胎记想一想法子,但自姑娘小时候,老夫就瞧过了,这胎记牵连姑娘半张脸皮,摸来连筋动骨,非刀工药石之力可除。姑娘不如放宽心,他日到了北冥山这等仙山,或许有其他奇遇,当可替姑娘去除也未可知,便是不能,也无妨姑娘兰质蕙心,璞玉之质。” 水鳞儿第一次得人如此夸奖,心中大乐,笑道:“多谢李老爷,有李老爷这席话,鳞儿甚是喜慰。” 一老一少,都是心中喜悦,各自告别,回了住房。 天大亮后,用了早膳,李老爷和水鳞儿并李府一众亲眷,将李幼迦、李幼男、李潮音和龙三公子送到院中,李幼迦和李幼男在北冥剑派修炼不到一年,均已学会了御剑。李潮音自小得掌门爹爹亲传,更不在话下。只有惊澈却不愿祭出宝剑,只是折了一根杨柳,捏了个诀,便御柳而行。 四人在空中频频招手,飞旋而去。 水鳞儿瞧着惊澈,惊疑不已,脑中自然而然闪出一个念头,这折枝飞行之术,在凡界不是普通剑侠能办到的,便是北冥山,会的人也不见得有几个。这位龙三公子行之浑若等闲,到底是什么大来头呢?怪不得爷爷叫自己跟着他,说他是个大靠山! 她这么想完,忽然又惊又怕,自己何以知晓这些道理?有这等见识?为何看见奇异的事,就冒出这些好像知根知底的念头来? 第十一章 君心难测 惊澈和李幼迦四人走后,李老爷遣退众人,陪水鳞儿来到后花园青草丘上,水鳞儿向李老爷行礼道别,抖开小手帕,坐上七星飞毯,抖抖颤颤在空中盘旋。李老爷叫道:“随心所欲,心念动处,便是飞毯所向之处!” 水鳞儿紧抓着飞毯,听着李老爷指点,心中闪过“北冥山”三个字,七星飞毯嗖一下拔地而起,平升上九霄,直钻入云层,向北方冲去。 水鳞儿伏在毯上,陡然感觉拔起万丈之高,吓得哇哇大叫,再瞥见下方树木房屋越变越小,骇得心中皱成一团,紧闭了双眼放声大喊,双手抓着毯上绒毛,就跟抓了根救命稻草,指节都握得发白了! 她身体娇小,跪在毯上,毯子御风而行,起伏间不免抖动,她就被风托起,似要被甩出去,吓得哭爷爷喊爷爷的。 她自小没有爹娘,惊吓至极时候想不到哭爹喊娘。 原本心中极为感激李老爷,这会儿吓得魂飞魄散,听着风云从耳际穿过,水鳞儿不由得心中埋怨:“李老爷为何早不说清楚,这么坐在一张毯子上,鸟一样飞在白云中,是一件多么不安全的事?若是毯子抖上几抖,或是风稍大了些,将我吹下去,摔得尸骨无存,又何必执意去什么北冥山?跟什么龙三公子?” 她却不知,这飞毯虽然简陋,但既是法器,必然不同凡物,主人坐在上面,颠簸归颠簸,却能被一股法力笼罩,即便飞毯翻个跟头,也绝不会掉下去。 这么飞了一日,水鳞儿愣是连眼睛都没敢睁开,一路喊叫连连,直把嗓子也喊哑了,手脚也酸麻了!到得后来,心中想到:“天哪,能在哪里歇一歇吗?能停一停吗?停下来打死我我也不要飞了!” 这么一想,感到膝下飞毯速度减慢,有缓缓下坠之势,心中一喜,偷眼向下望去,下方祥霭缭绕,青山如黛,一条碧水在山间蜿蜒,盘出几个结,又缓缓流出。欣喜道:“快到了么,却不知龙公子和李幼迦他们到哪儿了?” 这念头刚闪过,飞毯便折往西北方降落,离地面近了,水鳞儿向下方瞥了瞥,见山头上硕大的一块黑石,黑石上四个人,或坐或站,正是龙三公子和李家姐弟! 她却不知,这里已是北冥山地界,这个山头,叫做回心峰。 经历了生死时速的飞行,水鳞儿看到这四人,心中芥蒂全抛,直如看到亲人一般,忙不迭挥手,娇怯怯叫道:“喂!哎!是我!” 李幼迦正坐在黑石上歇脚,听到呼喊,举头望去,见七星飞毯载着水鳞儿飞来。李幼迦怒不可遏,跳起来叫道:“好哇!水鳞儿竟敢偷我爹爹的七星飞毯!还敢来追我们!”长剑一指,一道青光击上飞毯一角,飞毯轻抖了抖,急速下降。 水鳞儿正趴在毯上挥手,飞毯一抖,离地不过三尺,法力自行消去,她重心不稳,兜头一翻,栽下飞毯,骨碌碌往惊澈脚边滚去。 惊澈站在石上,仰望长空,长眉轻锁,似在出神,感到有东西滚到脚边,低头一瞧,右手凭空一捏一提,将水鳞儿提起来,丢在前方站定,没叫她碰到自己一星半点的衣袂。 水鳞儿立稳身子,抚了抚心口,敛衽羞赧道:“多谢龙公子!李幼迦,李潮音,我也来啦。” 李幼迦以为水鳞儿偷了她爹爹的飞毯,质问她却不见她应承,滚下飞毯来,动作不见狼狈,却是一副娇怯羞涩我见犹怜的小样!心想:“怪不得龙公子出手助她,将她提起。她明明丑陋至极,说话非要作,学着表姐一般柔言细语,嗓音却比表姐还悦耳动听!真是叫人讨厌!” 李幼迦气不打一处来,抖开长剑,冲上前斥道:“水鳞儿!你好大的胆子!敢偷我爹爹的飞毯!今天我要教训教训你!”长剑一展,就朝水鳞儿招呼。 李幼男抓住姐姐右手,叫道:“姐,你别冲动!问清楚再说!” 李幼迦瞪了弟弟一眼,暗恨这小子从小人模狗样,爱装好人,总是跟自己作对,怒道:“还问什么?没看到她乘着爹爹的七星飞毯吗?” 水鳞儿扬手收了飞毯,团在掌中,说道:“李幼迦,你别冤枉好人,这不是我偷的,是李老爷送给我的!”她眼波无辜,一副傲然不屈的神情。 李幼迦啐道:“胡说!七星飞毯是我大伯送给我爹爹的,他平日到北冥山还要乘坐,怎么会送给你?说谎你也不害臊么?”水鳞儿道:“我干嘛说谎?这确实是李老爷送给我的,不然我怎么会知晓李老爷有七星飞毯,又怎么会用?” 李潮音在一旁静观,也未料想昨晚跟水鳞儿一番谈心,以为劝服了她,她竟乘了叔父的七星飞毯追来,插口问道:“水鳞儿,我叔叔是个凡人,这个法器还是我爹爹送给他的,他怎么会将这么好的法器随便赠给你?” 水鳞儿道:“我昨晚帮李老爷画了一些图,他为了感谢我,所以送给了我!”她隐藏了密室和那些图画的内容,李老爷似乎很看重密室里的图画,很感激她爷爷算卦知晓,却没有明说,她自然也不敢泄露。 李幼迦不怒反笑道:“水鳞儿,你好大言不惭,恬不知耻,我爹爹有什么事要感谢你?说你撒谎,你连撒谎都不能自圆其说么!”剑尖一指,伸左手喝道:“七星飞毯还给我!不然我一剑就把你挑下山去!” 水鳞儿听她威胁,不由自主瞧向惊澈,脸露怯弱求助之意,但龙公子束手瞧着山间雾霭,神色卓然,丝毫不予关心。 李幼男摁住李幼迦,说道:“大姐,二姐,我看水鳞儿未必说谎,七星飞毯在爹爹手掌种了印记,只有爹爹能掌控,现在水鳞儿能用它飞行,又能收了它,应该是爹爹把印记渡给她了。”转首道:“水鳞儿,你有什么能证明七星飞毯是我爹爹赠给你的?” 水鳞儿道:“有一封信,是李老爷托我带给李掌门的,等到见了李掌门,你们自然就会相信我了。” 李幼迦冷哼道:“你还想见我大伯?除了要赖着龙公子,你还想做什么?” 惊澈听闻此言,将脸微微侧了侧,瞟了水鳞儿一眼。 李潮音道:“水鳞儿,我叔父的信,可否拿出来让我们观看?” 水鳞儿掏出信来,递过去道:“你们就看看信皮吧,可不能拆封!” 李潮音接过来,仔细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认得是叔父的字体,又要拆开看里面内容,水鳞儿连忙叫道:“不行不行,这是李老爷给李掌门的,你们不能偷看!” 李幼迦喝道:“我姐姐看看,怎么能叫偷看?”李幼男道:“爹爹给大伯的信,看了终究不对!” 李潮音犹豫了下,将信递还水鳞儿,说道:“见了我爹爹,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转首向惊澈望去,柔声道:“龙公子,这里景色如何?不如这就走吧,等会儿到了飞来峰,瑰丽秀奇,自然比这里更佳!” 龙三公子淡淡道:“好,走吧。” 李潮音三人飞上宝剑,惊澈跃上柳枝,水鳞儿呆呆看着他们。李幼男叫道:“水鳞儿,你乘上飞毯,跟上我们吧!” 水鳞儿讷讷道:“我……我……嗯,我怕!”她哪敢说她这一天的飞行,都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中过来的?当着他们的面,再在飞毯上狂喊乱叫一番,岂不叫李幼迦笑死了?叫龙公子更瞧她不起? 李幼迦道:“你怕什么?你不是要见我大伯么?走啊,叫我大伯拆穿你!”她始终不信她爹爹把飞毯给了水鳞儿,连带认为那封信也是造假。 惊澈脚踩柳枝,正要先行,居高临下瞥了水鳞儿一眼,却猛然心中一痛,立时驻足。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眸,楚楚可怜的眼神,竟似跟她一模一样,世上竟有如此酷似的眼神? 惊澈心绪乍然如风起:“但得再见洛儿这样的眼神,必然不叫她有半点不快活。”心上一软,忽道:“上来,我带着你。” 第十二章 北冥仙山 “上来,我带着你。” 惊澈指了指身后,那根柳枝露出半尺长,在风中起伏。 水鳞儿惊呆了,傻愣愣望了望他身后。比起直径半丈大小的七星飞毯,这根一尺长,小指头细,挂着几片柳叶的柳枝,叫她望而生畏,更别提踩着这东西在万丈高空飞行了! 她瞅着那半截细弱的柳枝,几经踌躇,喃喃道:“我……我自己走好了。” 惊澈唇角泛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似嘲笑,似不屑,算是对她不识抬举的回应吧,倏忽,未见他身形有丝毫晃动,柳条已载着他冲上九霄。 李幼迦咬着唇道:“水鳞儿,你……给脸不要脸!”跟着飞上云层。李潮音惊异地望了望水鳞儿,也飞走了。只有李幼男道:“水鳞儿,拿出飞毯来,跟上我们!” 水鳞儿摇摇头道:“你们先飞吧,我自己走!” 李幼男以为她嫌弃李幼迦,不愿同行,便道:“好吧,七星飞毯认识路径,你自己走好了。” 殊不知,水鳞儿所谓的自己走,是真的自己走,徒步,用脚,自己走。 水鳞儿望着天空,直到他们四人影踪不见,惋惜地心叹:“多好的机会,若是跳上去,定然叫李幼迦嫉妒,气死她!可是我偏偏不争气,不敢飞!”又自言自语道:“真的是给脸不要脸么?他可是答应要带着我了,我……我又何尝不想跟着,可是柳条子那么细,我会吓得栽下来摔死的……” 她站在山巅,四处望了望,北边一座高耸入云的青色山峰上,瑞霭朦朦,广厦隐隐,心知那就是北冥山主峰飞来峰了。山下条条大道,共有九条。水泽丰茂处,散落着房屋,都是北冥山下的普通人家。 又环望四面,果然见到南面大海辽阔,东边深山连绵,西边平原广袤。心中惊疑暗叹:“北冥山是数一数二的仙山,我怎么好像知道这里的地形?看到什么,就知道什么,这种感觉好奇怪,难道我曾经来过这里?还是小时候爷爷带我来过?怎么我全都忘记了?” 她卷起裤脚,一步步下山去。乐观地估摸,下山,再爬山,爬上一夜,该当能到飞来峰半山腰。七星飞毯就在她的怀中,但她是宁愿辛苦爬山,也不敢御毯飞行。 那一边李幼迦带头,一行四人,不过半个时辰,就飞上了北冥山飞来峰。 北冥山地处下界,却仙气缭绕,是天地钟灵毓秀之处,在凡界享名上千年。北冥剑派创立五百年,时日虽短,但已是凡人修仙的圣地,派中弟子逾万人,声势之隆,近年来犹胜蜀山。 惊澈俯瞰脚下,群山森森,雾霭袅袅,簇拥着一座直入云霄的山峰,便似众星拱月一般,想来这就是飞来峰了。 飞来峰直耸入天,嶙峋险峻,在山势奇特处,因地制宜修建了一座座大厦,殿宇雄宏,飞檐如勾,瞧来气势逼人。 一处殿前空地上,一队白衣弟子队列整齐,衣袂飘飘,正一同练剑。李幼迦伸手指着那群弟子,笑道:“龙公子,你看!那是我们师兄弟姐妹在练剑!若是我大伯愿意收你为入室弟子,你以后就可以站在最前排,跟我们一起练剑啦!” 惊澈一笑,道:“是么,那希望李掌门愿意收我为徒了。” 李潮音不由得望了惊澈一眼,不知为何,觉得他的语气不仅毫无期盼,还有一点调侃之意,便谦虚道:“龙公子器宇不凡,想来法力必是高强,自然先前得有名师指点,还不知龙公子是不是愿意改投我爹爹名下呢?” 惊澈感到她探询的目光,却问道:“听闻地仙亲传弟子鸿忘大仙是贵派护法,不知如今可在北冥山上?” 李幼迦笑道:“龙公子,你也听说过我们鸿忘太师叔祖啊,是不是想拜他为师?我也听说他法力高强,深不可测,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李潮音温言道:“太师叔祖性喜游历名山胜水,不被俗务所拘,这些年来,也不知道云游哪些仙山,别说是表妹没见过,我生来也没见过太师叔祖。” 心中却默默道:“听说太师叔祖生**玩,不能耐心在北冥山,为人处事又有点疯疯癫癫,为老不尊,虽然他法力无边,但是还是不在的好,不然龙公子见了,或许会失望,也有失我们北冥剑派体面。” 惊澈轻轻哦了一声。 四人飞到宸元殿,尚未落地,就有一个青年男子迎出来,叫道:“师妹,师弟,你们回来啦!” 那青年男子一身白色长衫,是北冥剑派弟子服饰,只是他身材挺拔,五官俊秀,眉目间聪慧活泛,实是出类拔萃之极。 李幼迦叫道:“二师兄,你怎么没去练剑?在这儿专门等我们吗?”那青年男子笑道:“我哪敢偷懒,是下午蜀山传来消息,一只千年红角蜈蚣从川蜀之地逃窜,跑到咱们北冥山来了,据说这畜生已经悟道,能化人形,伤了不少性命,师父很重视,和师伯师叔在商议如何收服它,莫叫它伤了咱们北冥山的百姓。” 李幼迦笑道:“怎么可能,咱们有护山结界,妖魔鬼怪进不来!” 二师兄笑道:“是!”随即转向惊澈,问李潮音三人道:“师妹,师弟,这位是?” 他说话间早注意到惊澈,眼睛便几番不能挪开,若说在北冥山,他这位二师兄俊逸卓然,除了大师兄,无人能比,此番这个陌生男子,却俊美得叫人难以置信,更兼具仙气飘飘,贵气内敛,叫他不知为何,心中陡然生出戒备防范之意。 李潮音柔声笑道:“二师兄,龙公子,给你们介绍一下。”指着二师兄道:“龙公子,这位是我们北冥剑派的二师兄,我爹爹的亲传弟子,姓齐名麟,麒麟的麟,平日帮我爹爹料理派中事务,很是精明能干。” 二师兄齐麟得师父爱女如此评价,很是喜慰,向李潮音感激一笑,又不由得瞥了李幼迦一眼,却见李幼迦正痴痴望着惊澈,脸上笑容登时一沉。 李潮音又指着惊澈笑道:“二师兄,这位是龙三公子,是我们在栖霞山结识的,龙公子前日受了伤,我叔父推荐他到北冥山来,想来我爹爹有助他疗伤的法子。” 齐麟上下打量惊澈,“哦,不知龙兄受了什么伤?” 惊澈微一侧身,避过他的眼神,道:“小伤。” 第十三章 拜上山门 李潮音道:“二师兄,那蜈蚣精很厉害么?咱们也进去听听,我刚好向爹爹和师伯师叔引荐龙公子!” 齐麟道:“听说非同小可,蜀山出动了两位大师,率同十几位道友,捉了它半年,都没捉住,反叫它逃到咱们这儿来了。”他当先领路,五人一起进了宸元殿。 宸元殿是北冥剑派的议事厅,凡是派中重大事务、聚会、庆典都是在此举行。上方三把座椅,李掌门和大长老独秋大师高居座上。护法职位空闲。自从鸿忘大仙担任护法,百年来大多都是空闲。 接到蜀山的消息,李掌门很是重视,自他执掌门派,虽然时常派弟子出山降妖,但这只千年红角蜈蚣十分凶猛狡猾,能化人形,显是凡间极罕见的大妖。因此同大长老独秋大师召集派中各位长老、峰主、掌事,商议如何护山,擒拿红角蜈蚣精。 齐麟和李潮音一行进殿,上前跟李掌门、独秋大师等人见礼。 李掌门大名李安稳,执掌北冥剑派二十年,无功无过,最是小心谨慎。他身材中等,偏瘦,一袭灰袍,棱角分明的脸上颇有一派威严。他自十一岁投入北冥剑派,数十年来修炼有方,虽未曾飞升,位列仙班,但法力高强,道法深湛,早具仙风道骨。 见女儿和侄子侄女归来,李掌门正要问话,眼光一转,落在惊澈身上,神色惊异,足足停了半晌,问女儿道:“潮音,这位年轻人是?” 李潮音回眸望了惊澈一眼,回道:“爹爹,我们回栖霞山第二天,南海上突然黑云压顶,惊涛骇浪,我们跑去看的时候,就遇到这位龙公子受伤昏迷在海滩上。叔父把他救醒了,还荐他来咱们山中修行养伤。叔父说他没有替龙公子疗伤的好法子,叫你替他好好瞧瞧。”她说话间,生怕父亲不肯,将叔父的用意不免夸大了十分,从怀中掏出一封黄皮信封,递上去:“这是叔父给你的回信。” 李掌门接过信,关切问道:“你叔父可说有解了?”李潮音道:“叔父原本说他也无解,但不知怎么回事,今早我们临行前,他突然又说有了,重新写了这封信。” 李掌门接过,忙撕开瞧了,似有不可置信之色,一脸惊喜问道:“潮音,你叔父说,还有一位小姑娘同来,怎么就你们四个?” 李潮音一怔,迟疑道:“叔父是说水鳞儿么?她原本不跟我们来的,可是今天我们在回心峰上歇脚,她乘了叔父的七星飞毯跟来了,可能马上会到吧。” 李掌门向二弟子齐麟挥手道:“快去,传告你大师兄,见到乘了七星飞毯的姑娘,带她上山来见我!”齐麟领命而去。 李掌门转向惊澈,客气问道:“公子姓龙?”惊澈点点头道:“是。”李掌门又问:“愚弟信中写得含糊,只说公子背部为利器所伤,寒毒残留,却不知公子被什么利器所伤?是何寒毒?” 惊澈来时,早已想好:“寒冰锥是妖族三大圣器之一,这些凡界仙侠也必听闻,若是知晓了,不免猜忌我的身份,又或担心招惹祸端,一定不肯收留我。先前我骗李老爷说被剑刺伤,却被李老爷看出端倪,这时再骗李掌门,实在毫无必要,略去不提罢了,初次见面,他也不好追问。我也不过借一块安全清静之地疗伤,但得逼出寒毒,自然立即去东海找寻洛儿,不会片刻滞留,连累他们。” 因此说道:“在下与仇家争斗,不慎失手,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寒毒,李老爷热心,特荐在下来此,但得李掌门行个方便,在下休息两三个月,自能痊愈。” 李掌门道:“这么说,龙公子此来,旨在疗伤?” 惊澈想想道:“若是可能,在下希望列入门墙,在北冥剑派学艺修仙。” 他忽然念及北冥剑派上万弟子,人多口杂,若是自己无名无份,留在北冥山疗伤,被传了出去,终是隐患。虽然北冥山有护山结界,但东边深山大泽,许多不干不净的妖精鬼怪,若是得到只言片语,叫妖族起疑,说不定引得瑶姬来找寻,倘若自己痊愈,自不足惧,但此时寒毒未去,法力未复,实在麻烦之极,倒不如拜入北冥剑派,佯装修仙学艺,任谁传出去,都并无破绽。瑶姬也绝想不到,他以天仙之质,在凡间又拜什么师修什么仙。 李掌门听他想入门,将信递给独秋大师,沉吟道:“敝派十年招录一次新弟子,去年刚刚招过,虽没有私下收录的先例,但以公子资质,破例一回,倒也无妨。只是,敝派不收带艺投师的弟子。” 凡间的仙侠门派竞争颇为激烈,为保证师门弟子背景纯正,防止本门修炼绝技被盗,不收带艺之人,乃是行规。李掌门毕竟是成名多年的剑侠,一眼就看出惊澈身具仙气,并非素人。 独秋大师接过信,只瞟了一眼,合上信,黑下脸道:“龙公子,你根骨奇佳,仙气已具,瞧你小小年纪,仙芒难掩,修为必是不浅。公子天资罕见,定然早有名师,为何要改换门户?” 惊澈明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天上地下,都是一样的,拜入师门,可不是小事一桩。当下拱手道:“大师明鉴,在下确曾学道,略有法力,却不会法术,且是家传,甚为粗浅。拜入贵派,只求做一名外门弟子,算不上改换门户。” 他在沧海明珠山学艺,授业恩师是元始天尊,打他出生,天帝就与天尊送了定礼,拜为义父,要说所学是家传,倒也说得过去。而在北冥剑派做外门弟子,一两年内,只是随众修炼些基础吐纳、聚精之法,尚不用拜师,折衷来说,就算没改换门户吧。 独秋大师冷笑一声,讥讽道:“既有法力,为何不习法术?想入我门,就该立志修仙,为何只做个外门弟子?毛头小儿,黄口白牙,欺老夫眼拙瞧不出来么?好罢,既是不会法术,就叫老夫试你一试!”试字未说完,右手广袖一拂,一样法器滴溜溜悬空飞出,直朝惊澈肩头打去。 这位大长老独秋大师,是北冥剑派资格最老的长老,迄今已有四百岁高龄,他的法力谁也没见过,因为自从他入了北冥剑派,百年前偶尔出山降服大妖,从不跟人交手。年轻时跟他交过手的,不是飞升为仙,就是成为各大门派护法或长老。老来以他的法力,在派中收拾小后辈,不过勾勾小指的事,哪用显露真实法力。这么一出手,厅上众人登时抖擞精神,瞪大眼睛瞧热闹。 独秋大师素来古板苛刻,处事冥顽不灵,派中弟子但有过错,落在他手上,说教如唐三藏念紧箍咒,惩戒都是想象不到的奇招,领教过的弟子莫不又恨又怕,又喜又乐。恨他怕他,自然是被这位大师整惨了。又喜又乐,却是众门人百年来悟出窍门,不论被独秋大师如何非人并惨无人道地折磨,只要咬牙撑过去,认罪态度特别好,他必然板着脸,又指教一门法术,作为嘉奖。 这打一巴掌,又塞一颗甜枣,一贯是派中女弟子摆弄男弟子的手段,在独秋大师这里,也是一般。 第十四章 何方仙人 眼见一颗法器滴溜溜飞来,又似陀螺,又似血滴子,直取龙三公子肩头,这龙公子却似真的一点儿法术都不会,直挺挺站着,浑若不见。 李幼迦吓得大惊,叫道:“大长老手下留情!”李潮音和李幼男虽然惊异,却都想到龙公子能折柳飞行,法力哪能粗浅?又怎会不懂法术?想来他是过谦之词吧。 那法器眨眼飞至,忽地停在惊澈身上,如同螃蟹一般,在他胸前背后横几下竖几下嗖溜嗖溜爬动,惊澈沉着自若地束手站着,丝毫不以为意。 独秋大师是个暴脾气,四百年了,大多时间还能装得虚怀若谷,这会儿却不免怒火上涌。惊澈若是吓得立时手足无措,乃至魂飞魄散,他必定满意,少不得手下留情,但偏偏见他丝毫不惧,泰山般站着,把自己的法器只作等闲,不由怒道:“好小子,有胆色!装也能装得这般像!” 惊澈已是极力忍耐,不愿多生是非,说道:“大师仁慈,不跟我一个小辈一般见识,不过出手试我一试,哪里就存心伤我了?别说在下只会悟道,不会法术,便是真的会,也无须还手。” 独秋大师听了,却丝毫听不出息事宁人的味儿,只怒不可遏地叱道:“好小子!敢讥讽于我?”手上一翻,那只如陀螺如血滴子的罐装法器滴溜溜飞起来,幻化成数十个,分别从不同方位向惊澈身上撞去。 惊澈眉头一皱,双手背后,足下一点,轻飘飘如柳叶一般,在厅中飘飞起来。他身法飘忽,如风中枯叶,在数十个法器中晃悠悠摆动,看似毫不着力,浑没章法,但每一个摆动,无不恰到好处,正正好躲开撞来的法器。 李幼迦大急,她见过大长老收拾犯错的弟子,没想到龙公子几句话,就被大长老出手收拾上了,忿然叫道:“大长老,他是我爹爹荐来的客人,你怎么能这样呢?”又转而向李掌门恳求道:“大伯,你快请大长老收了法器吧!” 李潮音和李幼男见惊澈使出这等飘忽的身法,一个沉思,一个看得入迷,李幼迦连连跺脚,嚷道:“你们俩帮龙公子说句话呀!” 李潮音蹙眉道:“大长老,爹爹,龙公子这身法虽然神妙,但悟道之人,自能身轻如燕,甚而如枯叶飘飞,龙公子天资非凡,或许法力也是有的,但他说不会法术,想来不是骗人,不然以他这等悟性,若是会使法术,不会只躲不接,连一点反击都不会。”她这番话是替龙公子明晃晃打掩护,但说的却很有几分道理。 李掌门劝道:“师叔,这位龙公子毕竟是客,你手下留情吧。” 独秋大师哼了一声,冷道:“他想拜入我北冥剑派,可就不是客了!难不成他的底细都不探一探,就收他不成?”手上再发力,那数十个法器舞得更是迅疾,罐器中隐隐有火光发出,显然被砸中了非同小可。 惊澈如风吹落叶,仍是躲得潇洒俊逸,派中各位长老、峰主、掌事都看得暗叹:“这个年轻人不一般,是个好苗子!但苗子越好,恐怕越不能轻易收了他。” 李潮音也开始担忧起来,又盈盈上前道:“大长老,龙公子身上有伤,这么下去,他一定会引发寒毒的!” 李幼迦听了表姐之言,豁了出去,拔出剑来,正要出剑刺向那些法器,突然风声陡然一凝,那数十个法器仿佛中了定身咒,霎那定在半空一动不动。惊澈跟着身子一凝,停住身法,却被困在一堆火红的罐器垓心,不能移动,只是微微轻摆着。 他强忍怒气,攥紧了食中二指,压下将这些破罐子一股脑儿破摔在地上的冲动,侧脸朝独秋大师望去,看他下一步要拿自己怎么着。 独秋大师唇间微动,身后硕大的牌匾上,原本摊着一坨火红的东西,那东西突然闪电一般疾飞下来,冲着惊澈飞去。 惊澈定睛一瞧,那是一只绚烂的凤凰鸟,眼中如火,尾翼艳丽异常,发出箫声一般动听的鸣叫。飞到近处,惊澈暗运内息,加强周身仙障,那只凤凰绕着他眨眼兜了两圈,似乎想靠近,却又近身不得,盘亘几圈,突然俯身在他身前身后似乎一嗅,又飞了回去。 惊澈眉心微微一蹙,心想:“这只火凤凰好像是上古神鸟,幸而是母的,受我的仙障所阻,不知道它嗅什么嗅?难道我这两日没好好洗澡,身上却有些臭味不成?” 那只火凤飞回去,懒懒伏在独秋大师肩头,似是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惊澈竖耳,微闻其声悦耳之极,但不似箫声,竟像几句人语,似是说自己怪异。 独秋大师眼中精光陡长,盯着惊澈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侧身对李掌门说了什么。他用了密语传音,仅见嘴唇动颤,不闻丝毫声音。 李掌门面色也是一惊,继而镇定自若道:“龙公子,你既想拜入我北冥剑派,按规矩,必得进行灵根测试,公子这就随我入内室,待测试了灵根再行定夺。” 独秋大师广袖一拂,那数十只法器立时如泡沫般消散,惊澈落下地来,随着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朝内室走去。 那只火凤飞过来,在他身周三尺之外盘旋,箫音动人,火焰般的眼光更是要喷出火来,竟似一个妖娆的妇人,看着俊俏少年垂涎欲滴。惊澈瞥了她一眼,她竟说出话来:“好弟弟,莫生气,姐姐没见过你这样的美男子!” 三人进了内室,李掌门屏退左右,那只火凤没跟进来。独秋大师回过身,黑脸道:“龙公子是何处仙家,可以见告了么?” 李掌门见师叔语气不善,连忙拱手和气道:“龙公子,哦不,仙人勿怪,方才火凤观察,嗅得仙人气息,乃是天生的上仙之气,不知仙人何以驾临敝山,有何事示下?” 惊澈还了个礼,道:“李掌门太过客气,那只火凤有这等神奇,能探知在下背景来历?” 心中却道:“我乃上神,被她嗅成上仙,这火凤嗅觉也不如何。” 李掌门赶忙道:“哪里哪里,它虽是上古神鸟,曾在天界见多上神仙家,能嗅得仙人天生的仙气,但仙人来自何处仙乡,是哪方仙家,它自然不可能知晓。” 惊澈心念微动:“事已至此,这位独秋大师难说话,恐怕不露点底儿,他不会善罢甘休,像他这样的仙侠,怕也有几位仙家朋友,若是传信去天界打听,却也不妙。”便不犹豫,说道:“既是如此,在下不便再瞒,李掌门,独秋大师,在下确是天界一个小仙,因中了妖精的暗算,堕下云端,落入南海,幸为李老爷并两位李姑娘所救(把微不足道的水鳞儿自动省略了),在下思慕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因是凡间日长,便想留下来,养好了伤再回去。贵山是有名的仙山,贵派剑侠云集,自来不怕妖魔侵袭,所以在下想佯装一名普通弟子,忝列门墙,好安心疗伤,还望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能够收容一时,在下必定感激于心。” 他只愿尽快在凡间养好了伤,逼出了寒毒,好去东海龙绡宫打探洛儿的下落,因此以天界尊贵之身,也讲出这等谦恭的话来。 第十五章 老君侄儿 独秋大师听他说了实话,又将本门着实捧了一下,脸色缓和多了,望了望李掌门,二人同时躬身,行了个大礼,道:“见过仙人!”惊澈还礼道:“不须多礼!” 独秋大师又问道:“敢问仙人是哪一位大仙门下?在哪一处仙宫司职?” 惊澈心中迟疑,迎着他二人炯炯的眼光,显是不给个具体的交代是不成的,只好胡诌道:“小仙是太上老君的侄儿,龙三其实化名,本名叫做李慕泓。” 李掌门喜不自胜,赞叹道:“怪道仙人器宇不凡,仙芒难掩,原来是老君的侄子,果然是天生的仙身哪!” 太上老君自然没有亲弟弟,但他百年前偶然游历仙山,与一位天地灵气孕育出的上神结缘,拜为金兰兄弟,这位上神也姓李,十分神秘,一直久居偏远仙山,数十年前送了自己的儿子到太上老君处调教,太上老君爱如珍宝,摆了宴席,邀请了各路神仙,炫耀他有一个千伶百俐的侄子。这件事过去已久,自然也有风声传遍六界,因此凡间也都有所耳闻。 独秋大师要问他来头,一听他来头太大,又十分不信,问道:“仙人可有离恨天兜率宫的印符?”那兜率宫正是老君居处,天上地下,无人不知。 惊澈笑道:“没有,如今天界已经弃了印符,各宫出入,全凭仙元感应。不过我这里还有几颗我大伯的灵丹,今日有缘,送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每人一颗,聊表我的一点心意。”掏出一颗弹珠大小的棕红色药丸,递了过去。 他打从出生,到如今三万零七百零七岁,每年生辰,太上老君都会进丹祝寿,也不知存了多少灵丹,陆续送人,也还剩得*十颗,此时有难,要托庇于人,送两颗丹药也是情面。只是这两位凡人剑侠算是撞大运了!(狗屎运这词对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太也不敬,他心中一闪,也就没这么想。)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面面相觑,半晌才伸手接了灵丹,各自放在手心细细端详。两人虽然从未见过,但派中有关天界的八卦史书中多有记载,老君的仙丹,模样、成色、大小、色泽、香味等等,无论从哪个方面比对,手上这个药丸,都是确凿无疑的。 再看龙公子长相,传闻中老君侄儿长得面如冠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再多形容词也是枉然,就看面前活生生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超出这等庸俗之语何止千倍万倍!二人再无怀疑,小心翼翼收起盈盈泛着柔光的药丸,都是惊喜不胜。 独秋大师笑容可掬道:“老夫和李掌门也曾有幸谒见过几位仙家,在天宫领了职司的也有,都是勤修苦练,飞升成仙,似仙人这等天仙,委实第一次得见,三生有幸!” 惊澈见独秋大师的态度一下子天壤之别,不由得感叹,心道:“不过随口冒了老君侄儿的名头,没成想他的名头竟这般好使,这灵丹更是有效,天上地下拉拢人心的第一灵丹妙药。” 李掌门问道:“仙人为哪路妖精暗算?”惊澈道:“是妖族一只狐狸。”李掌门道:“竟有这等卑鄙无耻的妖精!”惊澈想到瑶姬幻化成洛儿的模样,凄惨至极划破她的容貌,心中大恸,咬牙道:“妖精自然都是卑鄙无耻的!” 独秋大师问道:“仙人在天界也是尊贵之人,何以跟妖族一只狐狸结怨?可是什么要紧的大妖?” 瑶姬在妖族地位尊崇,是妖王的义妹,妖法更是惊人,普通的神仙都敌不过她,惊澈自然不便透露,免得惊煞了二位。只得又扯谎道:“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仗着有几分姿色,想迷惑于我,吞了我的仙元,被我二话不说,打得急了,诈死暗算于我,也是我大意,小瞧了她的狡诈,被她用利器所伤。等养好了伤,自然回去收服了她,丢到我大伯火炉里炼丹。” 李掌门赶忙道:“仙人年纪轻轻,能不为狐狸精所迷,实在是难得!不知仙人伤势如何?可否容我把脉瞧瞧?但有所需,我等必当全力相助!” 惊澈躬身道:“多谢李掌门,不必了,只是些许寒毒,我自可运功,料得最多三个月可去。” 李掌门道:“既是如此,仙人只管放心疗伤。我派护山结界乃是按地仙之祖镇元大仙的八卦玄天阵布下,百年前鸿忘大仙耗费真元,亲手加固过,任是什么妖魔鬼怪,都不能进来。” 独秋大师道:“正是,仙人放心疗伤,便是那狐狸精寻了来,老夫替你出山,去收了那妖精。”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当下携了惊澈,重新走上大厅。李掌门向众人道:“方才我与大长老进去测试,这位龙公子天赋不凡,只曾修道,不曾习练法术,这等人才,实是我派之福,因此破格收录,成为我北冥剑派的正式入门弟子。另外,本掌门收他为亲传弟子,以后他的修炼功课,都由我亲自指点,不须跟众位同门一起修炼。” 独秋大师听到最后几句,猛然吹胡子瞪眼道:“师侄,咱们不是说好,龙公子拜我为师,跟我修炼,你怎么临时变卦啦?不成不成……” 厅中各位长老、峰主、掌事无不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不晓得方才进去发生了什么事,这少年被测出来有什么惊人的灵根,不但立时被破格录取,还搞得掌门人和大长老抢着要做他的师父! 李潮音和李幼迦欣喜无限,李幼迦跳上前,就要拍拍惊澈的肩头,以示恭喜,但刚跳过去,就像碰到钢板上一般,捂着脑门鼻头惨叫:“哎呦哎呦!” 惊澈也颇为感激李家姐妹,见碰疼了李幼迦,问道:“李姑娘,碰疼你了么?”李幼迦自认识他以来,何曾听得这样温和的问候?心里一甜,摆摆手道:“有一点啦,没关系!” 李幼男伸手帮姐姐揉了揉鼻头,说道:“龙公子天赋不凡,大伯收他入门是应当的,姐姐何必如此激动,不晓得龙公子周身有东西么?都被碰了几次了?” 李潮音温婉笑道:“恭喜龙公子,成为我爹爹的入室弟子!” 他四人在这里喁喁私语,欢喜不尽,厅中其他人都抱臂看百年难遇的好戏——大长老问掌门人讨要徒弟! 乱纷纷间,一个白衣弟子跌跌撞撞跑进来,连声叫道:“师父,师父!” 李掌门正巴不得有个由头转移话题,一个利落的转身,厉声喝问:“什么事?慌慌张张大惊小怪的?” 那白衣弟子连忙跪下回道:“禀告师父,大师兄带众师弟巡山,发现蒸云峰上,护山结界突然被打开了一条缝,大师兄和数十位师弟亲眼看到一只九丈长的大蜈蚣爬了进来,飞不见了,大师兄命弟子赶来禀报,他率领师兄弟追寻去了!” 第十六章 误作精怪 水鳞儿跌跌撞撞,好容易从回心峰上爬下,站在北冥山山谷中。只见明月在天,清风拂动,遍地芳菲,暗香浮动,果然好一处灵山福地。 她俯在溪水旁,掬了口清水喝,天色已然全黑,山上点点灯火亮起,倒也足够辨识路径。仰望飞来峰,她心里刚疑惑了一句:“走哪一条路更近呢?”脑中便冒出一幅地图来,已知第三条路径直上直下,虽然陡峭险峻了些,却是最近的,遂毅然踏上第三条山道,往飞来峰上攀登。 蹬了几步,忽听得头顶有破空之声,如布帛裂开,回首望去,湛蓝的夜空中,星光闪烁,唯独西方山头上放出一道白光,便似黑蓝的天幕被扯开一道缝隙来,一条通红的怪物从白光中爬入,尾巴一摆,嗖地消失在夜幕中。 “呀!”水鳞儿吓得惊叫一声,随即一喜,细声自语道:“这里是仙山,自然有神物出没,难道是一条龙?那么长,闪着光,大概是了!不过龙是金黄鳞甲吧,怎么会是红色?又好像有脚,像个蜈蚣……”她心中纳闷,一面爬山,一面不时瞅一瞅夜空。 又爬一阵,就见山上各处灯火大起,照得整个山头如同白昼。各条山道上,影影绰绰有许多人举着火把,到处搜寻。 水鳞儿一见人多,登时胆儿壮了,顾不得腰酸腿痛,一身疲累,加快脚步,兴冲冲往上冲。路灯原本相隔甚远,此时路旁不知是什么花草,枝上结果,宛如一盏盏小柿子,发出橙色的亮光,照得路径锃亮。水鳞儿瞧得可爱,伸手去拈下两颗来,举在手中,奋力上爬。 拐角山石后,突然飞出一溜灰影,如烟尘一般,霎时扑到她身前,抓住她后领,将她高高提起来。水鳞儿大惊,双腿扑腾,“啊——”地大声惊叫,就见眼前冒出一个脑袋。 这脑袋说老吧,是童颜鹤鬓,说少吧,却是皓发皤髯,就这么一个不老不少的人,盯着水鳞儿细细瞅着,上上下下毫不留情地打量。 水鳞儿吓得声音也颤抖了,问道:“这位……嗯,大伯,你是谁?放我下来吧!” 那不老不少之人一双眼珠骨碌碌转了几转,摇了摇头,“不是不是!可惜可惜!”丢下水鳞儿,眉头一皱,怒道:“谁是你大伯?老子有那么老吗?” 水鳞儿吓得一抖,想了想改口道:“这位……公子,谢谢你放我下来!” 那不老不少之人瞬间喜动颜色,叫道:“公子!嘿嘿!几千年没人叫过我公子啦!不错不错!小娃娃好眼力!”搓了搓手,和蔼地问道:“小娃娃,你这半夜爬飞来峰,是北冥剑派的弟子呢?还是这山里的农户?” 水鳞儿见那人主动放下她,笑得可亲,惧意稍去,柔声道:“这位……公子,我是栖霞山来的,要去拜会李掌门人。”虽然口称公子,但瞧着那人灰白的发和须,这公子二字还是别扭得很。 那人嘻嘻笑道:“你一个凡人小娃娃,有什么资本敢去拜会李安稳这小子,有趣有趣!”拍手问道:“小娃娃,你找他有什么事?”水鳞儿道:“也没什么事,就想留在北冥山。” 那人道:“你想拜师修仙?”随即头摇得拨浪鼓一般,道:“我看你一点灵根都没有,要修仙,李安稳这小子不会收你的啦!” 水鳞儿道:“公子,你真厉害,怎么一眼就看出我没有灵根呢?我知道我修不了仙,也不打算修仙,就是想留在这里,因为……这是我爷爷的嘱咐。”她想跟一个陌生人,也不能说那么多,但公子算是叫顺溜了。 那人笑道:“不错,不错,小娃娃挺豁达,你叫什么名字呀?” 水鳞儿道:“我叫水鳞儿,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坐在山石上,脱下鞋来,整了整里面皱巴巴的袜子,抚平了穿上,笑嘻嘻道:“本公子叫鸿忘,你以后就叫我鸿忘公子吧!若是李安稳这小子不留你,你就说是我鸿忘公子的好朋友,他必定要收你的。这山上景致不错,物产丰富,你报上我的名号,什么都不必干,就在这儿白吃白喝就行啦!我还有事,要先走啦!” 水鳞儿忙道:“多谢鸿忘公子!”听这人的话,竟有这般大的面子,她自然不敢全信,但瞧在他一片热诚,总是要认真相谢的。 鸿忘公子见水鳞儿言辞有礼,语音动听,笑道:“小娃娃丑是丑了些,人还不错!”水鳞儿听他说自己丑,脸上一红,不肯搭腔。鸿忘公子一见忙道:“公子失言,公子失言!我这就走啦!” 他闪身往山道上跳下,突然“哎呦”一声,水鳞儿回身一望,就见他生生跳入了一张大网中,她刚要伸手去帮他,身子陡然一轻,也被兜入一张大网。只见山道上涌来许多白衣人,手上持剑,还扯着几张网,原来是被他们捕获了。 鸿忘公子已大骂:“小兔崽子们,快放开老子!”他双手扯住大网,正要轻轻撕成碎末,突听当先的白衣弟子叫骂道:“蜈蚣精!敢闯入我们北冥山,活得不耐烦啦!” 鸿忘公子手上登时顿住,哈哈大笑,双足在网内踢腾着山石,滚倒在山道上,一时嘿嘿,一时嘻嘻,一时呼呼,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山道上下各涌来两队白衣弟子,层层围住二人,见鸿忘公子笑得猖狂,那带头弟子怒不可遏,叫骂道:“好你个蜈蚣精,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好好笑!笑个够!等会儿见了掌门人,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鸿忘止住笑声道:“好!好!好极!我是蜈蚣精!快带我走,去见你们掌门人,快走快走!我要看看他小子调教的一手好徒弟,怎么整治我!”又笑翻了过去。 水鳞儿已从惊恐中明白过来,原来是被这群北冥剑派的剑侠当成什么蜈蚣精了!她惊讶地望望鸿忘公子,见他童颜鹤发,形貌虽不好看,但颇有气派,心中生出一个念头:“这人不是精怪,是个得道的仙侠,比这些白衣弟子可厉害多了!” 待那白衣弟子骂完,她忍不住怯怯插口道:“各位少侠,你们恐怕是弄错了,这位鸿忘公子不是什么精怪,他……他是个好人。” 带头弟子嘿嘿笑道:“好人?看他老不老少不少,丑成这副模样,北冥山可从来没这么一号怪异人物!又行踪诡异,半夜潜伏在我们的山道上,不是闯入我们结界的蜈蚣精是什么?你跟这个蜈蚣精在一处,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瞧你这相貌,也是个什么臭虫精、蛤蟆精,跟着混入我们北冥山来了!”挥手向一群师兄弟道:“抬起来!带去禀报师父!” 第十七章 鸿忘大仙 鸿忘公子笑够了,直挺挺躺在网中,喝道:“是是!我是蜈蚣精!快走快走,去见你们掌门去!”一面瞥了水鳞儿一眼,心中暗道:“这小娃娃普普通通,就是个没灵根的凡人,这等好眼力,好像看出我的门道来了!”向水鳞儿嘻嘻笑道:“小娃娃别怕!叫他们带咱们去!嘿嘿,好玩!好玩!本公子要的就是这效果!”这回笑得又是阴森邪气,又是不怀好意。 水鳞儿见鸿忘公子一派浑若无事,被当成蜈蚣精好像还很乐意,心想:“反正我又不是妖怪,爬山也爬累了,就让这些人抬着吧,上山见了李掌门,自然真相大白。”于是不再说话。 两队白衣弟子抬了鸿忘公子和水鳞儿,一路上步履如飞,倒是功力不弱。不过一会儿功夫,就上到半山,一路遇上好几队弟子,说道:“掌门人亲自巡山,正在流光亭。”又有几个先赶去报讯了。 过不多久,满山弟子都知道蜈蚣精被俘,正送往流光亭,给掌门人发落,遂都往流光亭来。 流光亭地处飞来峰山腰,是山南凸出的一处平缓地带,亭子虽小,四围场地却大,不久就聚集了几百号弟子。 鸿忘公子和水鳞儿被抬过去的时候,李掌门人正端坐亭中候着。派中各位长老、峰主、掌事也都出来巡山,伺机擒拿蜈蚣精,听闻蜈蚣精被俘,都一同等在亭中。 李家姐弟和惊澈站在掌门人身后,四人要求跟来擒妖,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自然齐劝惊澈回去休息,惊澈说:“一同去瞧瞧也无妨。”两人以为他少年人好奇,在天上没见过什么精怪,到凡间想开开眼界,不好力劝。一来怕这老君的侄儿已先小瞧了他们的护山结界,方才正说的是任何妖魔鬼怪都不能闯入,话音才落,就有个蜈蚣精钻进来了;二来又怕他不免认为他们胆小,或本事不济,拿不住妖,怕不小心伤了他。因此料想有自己二人护持,又有这许多法力深湛的师兄弟陪同,却怕什么来着?就携他一同出来了。 那两队弟子将水鳞儿和鸿忘公子抬到亭中,丢在地下,带头的弟子禀道:“掌门师尊、师父,各位师伯师叔,弟子等人在山下巡逻,发现这蜈蚣精潜伏在山石后头,又跟这个小妖精叽叽咕咕,不知在密谋什么,弟子等人用捕妖网网住了他们,又用缚妖绳绑了,押送过来,请师尊……”他半跪俯首,说到此处忍不住得意抬头,当即吓得舌头打卷,将“发落”两个字硬生生噎在喉中。 原来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看着丢在地下的两只妖精,被捆得粽子也似,火光下是一老一少,再定睛一瞧,都是大惊失色,当那名弟子慷慨陈词到“请师尊发落”,李掌门已两步冲上去,亲手要替鸿忘公子解开捕妖网和缚妖绳。 鸿忘公子就地一滚,大叫道:“别,别介!我是个妖怪,是蜈蚣精,怎么能放了我呢?” 李掌门纳头就拜,“太师叔,弟子有罪,他们不识太师叔庐山真面目,把太师叔当成蜈蚣精了!当真该死!” 独秋大师也跟着跪下拜倒:“弟子拜见师叔祖!” 各长老、峰主、掌事大多从未见过鸿忘大仙,有个别见过的,其时年幼,时日又久,一时之间也没认出来,谁敢想被误作阶下囚的蜈蚣精是本派立派五百年来的护法?这时见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认亲,都吓得脸色发白,赶忙跪下齐声山呼:“弟子拜见护法大仙!” 鸿忘公子滚来滚去,就是不肯起来,李掌门劝道:“太师叔,快快起来吧!这样躺着,须不好看!”鸿忘公子叫道:“不好看?把我用网子网了,绳子捆了,擒到这里来,说是什么蜈蚣精,就很好看么?” 李掌门等人都跪伏在地,不敢起身,连连赔礼道:“是,是!得罪了太师叔,实在是该死!” 鸿忘公子道:“死倒是不必,没的你们说我心狠手辣,我还是走吧!就不该回来!”说着伸手一扯,那粽子一般紧绷的捕妖网、缚妖绳如面条一般应手脱落,变成焦灰的粉末,洒落在地。 水鳞儿此时正被捆得十分难受,几番抬眼去瞧龙公子和李家姐妹,但李家姐妹跟着拜伏在地,无暇他顾。龙公子悄然立在亭柱后,众人拜伏,无人注意他,他就瞧瞧那怪老头,又瞧瞧水鳞儿。水鳞儿满以为他会替自己辩解,说明她的来历,并不是什么精怪,但是龙公子瞧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场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水鳞儿望了他几遍,见他无动于衷,心中又气又悲,别开头去,不再看他。忽见鸿忘公子一把扯碎了捕妖网和缚妖绳,网绳本是法器,却变作灰粉落地,吹散不见,她脑中一闪,惊喜叫道:“好俊的灰飞烟灭*,这个仙法不是都失传几万年了么!鸿忘公子,你就是北冥剑派的鸿忘大仙!是不是?” 鸿忘大仙一愣,蹲下身来瞪着水鳞儿,“咦!你怎么知道这是灰飞烟灭?小娃娃,你怎么认识我?我可从来没见过你!” 水鳞儿见他神情凶恶,怯怯道:“我也没见过你,只是我脑中好像记得你的事,你面貌变化太大,方才我没认出来,但他们都叫你护法大仙,你这一手灰飞烟灭的法术又好厉害,我就想起来了!” 鸿忘大仙嚷道:“胡说胡说!我不会什么灰飞烟灭!”水鳞儿奇道:“可我瞧着明明是啊!这个灰飞烟灭之法,本来是妙一大师自创的法术,她在九万年前的神魔大战中死了,尸首也没存下,但她的遗物是镇元大仙为她收的,给她做了个衣冠冢,你是镇元大仙的弟子,说不定妙一大师有法术秘籍留下,镇元大仙便都传给你了……” 水鳞儿娓娓说到此处,不由得声音低了下去,渐渐住了口。 她是南海边的一个小渔女,生来从未接触过神仙法术的,最多是爷爷会占卜,但她长到十五岁,爷爷也没跟她讲过这么些故事呀,何以她见到什么,自然而然就知道什么?见到北冥山,脑中就有一幅地图冒出来;见到鸿忘大仙,就有关于他的故事浮起来,好像在哪里看过许多文字,一旦记起,就十分清晰。 水鳞儿低下头去,陷入沉思。 亭柱后头,惊澈心头一震,眼中闪过惊异之色,心想:“这个小渔女似乎知道不少,她的身世背景似乎很是蹊跷,她的爷爷为何让她跟着我?他们对我有何所求?难道她爷爷算出我的来历?”忽一转念,又想:“不可能,想来她爷爷没这般本事!现下我寒毒入体,洛儿下落不明,若她有何不测,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寻她找她,为她报仇,哪儿顾得上别人的恩仇?”眼中蒙上一阵痛苦,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回忆之中。 惊澈和水鳞儿心中所想的,只是片刻之间,说来太慢,左不过一个发怔的瞬间。 鸿忘大仙便是这个发怔的人。他听了水鳞儿的话,愕然惊呆了,回过神来猛地一拍大腿,死盯着低头埋首的水鳞儿,叫道:“嘿呀!小娃娃,你知道不少哇!难道你真的是个精怪?” 第十八章 三十仙杖 水鳞儿听得这句话,慌忙抬起头来,摇头恳求道:“我不是!鸿忘公子,我真的不是精怪,我叫水鳞儿,我是人,我……我来找李掌门的。” 她柔嫩无辜的语声,波光粼粼的黑眸,长睫下楚楚动人的眼波,让人瞧了无不为之心软欲化。龙三公子若是望见,或许能有些许察觉,可惜他这时陷入追忆,正在亭柱后心肺如绞,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水鳞儿。 鸿忘大仙赶忙道:“哎呀!小娃娃别哭别哭!鸿忘公子救你!”轻轻抓住绳网一拉,又是一阵飞灰散落,水鳞儿手脚解脱,鸿忘大仙右手轻托,就将她扶了起来,哈哈笑道:“你个小娃娃,这么不禁逗,我还能瞧不出你是不是个精怪!” 李掌门方才一个劲儿顾着给太师叔赔罪,待到水鳞儿开口,才想到胞弟李自在的书信,猜到这小女娃就是兄弟信中提到的那个小姑娘,也连忙说道:“这位是水姑娘吧,你自然也不是精怪,都是弟子们眼拙,认错了人,姑娘莫怪!” 鸿忘大仙回头狠狠瞪了李掌门一眼,啐道:“你怎么知道她是水姑娘?为何她不是火姑娘?我告诉你,她就是火姑娘,和我一同来的,我们一个是蜈蚣精,一个是……是萤火虫精,都不是好人!” 除了鸿忘大仙,独秋大师是派中资格最老的耆宿了,他算起来见过鸿忘大仙三次,便上前道:“师叔祖,本派创立五百年,你只有在创立那一日照过面,此后来去匆匆,统共不过回来过两三次,从不曾在众人面前露过脸,徒子徒孙不认识你,也是情理之中,所以才会被误认作蜈蚣精,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同小辈们计较了,消了气吧!” 鸿忘大仙一把扯住独秋大师的胡子,怒道:“你小子说话讲不讲理,我被网子绳子捆了,被骂成蜈蚣精,还是我的错了么?好罢好罢,我还是这就去吧!”扯了水鳞儿的手,说道:“小娃娃,这些人都蛮横得很,你还是同我走吧,我带你玩去!” 水鳞儿惊得不知所措,睁大眸子,望了望李掌门,又不由望向惊澈,这才见龙三公子此时也望着她。 李掌门赶紧拖住水鳞儿另一只手,说道:“太师叔息怒!这位姑娘是弟子的客人,你怎么能随便带她走!”鸿忘大仙惊奇地瞧瞧水鳞儿,一扭头道:“那我就偏要带这小娃娃走!” 李掌门急道:“太师叔你且留步,咱们北冥山来了大妖,是一只千年的蜈蚣精,能够化人,蜀山传来的消息,这只蜈蚣精已不知伤了多少人命,太师叔务必请留下来,帮咱们捉妖除害!” 鸿忘大仙狠狠一跺脚,指着那几个擒拿他的弟子,咬牙道:“我知道,蜈蚣精就是我!你们只管上来捉我好了!”说着立得直挺挺的,将手缚在背后,一动不动。 李掌门见太师叔始终在这个上头缠夹不清,不肯放过去,不由得望了望独秋大师。独秋大师眉头一蹙,心道:“小时候就听说这位护法大仙虽然法力无边,法术骇人,却最是小孩子脾性,没个尊长样子,又非常心胸狭小,一旦谁开罪了他,必定要找回场子,否则决不罢休,今日误把他认作精怪,他心中有气,必定要处罚这些擒拿他的弟子,才能让他消气。” 独秋大师袍袖一挥道:“方才是谁有眼无珠,错认护法为蜈蚣精?每个人都有,一人三十仙杖,即刻执行,叫护法大仙瞧着,看以后谁还敢无端冒犯他!” 话音一落,那两队弟子吓得面如土色,其余人等都发出一声惊呼,却没人敢出口求情。 李掌门一听此话,急成热锅蚂蚁,赶忙向独秋大师道:“大长老,这太严重了吧,一仙杖下去,就少一年的法力,他们有的人,连二十年法力都没有,如何禁得住打?” 鸿忘大仙喜形于色,正要摆摆架子,却听李掌门如此说辞,登时板了脸,叫道:“罢了罢了,我们还是走吧!”他方才听李掌门说水鳞儿是他的客人,不让带走,越发得了意,拽着水鳞儿的手不放,非要扯着她一起走。 李掌门赶忙捉住水鳞儿另一只手,又拉住鸿忘大仙的袍袖,叫道:“太师叔,可不要走!咱们……咱们再商议商议!”鸿忘大仙道:“不商议了,我还有要事!” 李掌门为难不已,恳求道:“那就打吧!只是太师叔开恩,少打几下可否!” 鸿忘大仙道:“罢了罢了,你心疼你的弟子,不想为我打他们,我还是去吧!”又作势要走。 他几次三番,拉着水鳞儿,做出一副拔脚要走的样子,却一步都没走脱,显是演戏而已,李掌门和众人岂有看不出?可是他这般做作,显然是要李掌门惩戒擒他的弟子,替他出气,若是不出,眼见他不肯罢休。 戒律长老无奈祭出了仙杖,上前几步。 李掌门又转身对独秋大师密语传音道:“大长老,要打也成,可是也不必打三十仙杖吧?你何以把这惩戒定得这般严重?” 独秋大师黑着脸,密语回道:“我一向刑罚重,我那师叔祖又是唯恐天下不乱,好瞧热闹的,若是轻了,他定然不依,因此我故意定得这般严重。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只管求他,叫他做好人,饶上二十仙杖,必定可以的!他心里正等着大家伙儿求他呢!” 李掌门又密语道:“既是如此,大长老跟太师叔毕竟面情熟,就请大长老替这几十位弟子求求情!” 独秋大师哼了一声,密语回道:“我向来不求人,你可曾见我说过一句求人的话?便是师叔祖也不行!” 李掌门弄得灰头土脸,两下里夹气,又心疼几十位弟子,三十仙杖打下去,一大半就没命了! 鸿忘大仙看出他俩密语传音,心中有气,啐道:“罢了罢了,你们也不要在背后编排我的不是,我这就去了!”扯了水鳞儿的手,拔腿又要走。 水鳞儿听得每人打三十仙杖,那戒律长老祭出仙杖来,站在亭中,她打眼瞧了下,那仙杖虽是木质,却光气纵横,一层檀木色波纹环绕,似在缓缓转动。她便想起这种仙杖好像是天上松木做的,每个仙侠门派创立,若是有体面的派中前辈,必要到天上去讨一根来,名义上是惩罚犯戒弟子之用,实质上也显示了帮派的实力,跟天庭神仙能攀得上交情,说明自身强,人情广,传出去那是光宗耀祖的事。 不过李掌门说打一下,少一年的法力,确实是真的。水鳞儿瞧了瞧那几十名弟子,大多十几二十岁,哪有三十年的法力禁得住这仙杖打? 第十九章 小气大仙 水鳞儿大起胆子,扯住了鸿忘大仙,说道:“鸿忘公子,你真的要走么?”鸿忘大仙回头道:“我当然是真的要走!小娃娃,你不走?他们都把你当做妖精,等会儿可不吃了你?” 水鳞儿也感到他是故意胡闹,要找回面子,甚或看一场热闹,便道:“鸿忘公子,我真是羡慕你!”鸿忘大仙惊异道:“你羡慕我什么?” 水鳞儿笑道:“你看起来这般年轻,却有这么一大堆的徒子徒孙,他们对你又这般崇敬,又是敬你,又是怕你,方才不过是把你认错了,就要祭出仙杖来自残,这么一通杖子打下去,你的徒子徒孙可就少了几十个了,他们对你这般赤诚,你就不心疼心疼他们?” 水鳞儿这么大力吹捧,满以为鸿忘大仙心中受用,大约会有所松动,谁知道鸿忘大仙吹胡子瞪眼道:“他们错认了我,就该受点教训!今日是我,若是真的遇上那蜈蚣精,他们还有命么?他们以为蜈蚣精是那么好捉的?那我还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水鳞儿叹了口气,却见李掌门忽然殷殷望着自己,那几十位等着挨打的弟子也都伸长脖子看过来,心中一软,又软语求道:“鸿忘公子,他们错认了咱们,把咱们抬上山来,也省了咱们俩个自己爬山,我觉得倒也挺好!你被自己的徒子徒孙认错了,必定是太久没见他们了,若是你跟他们多见见面,多教他们几手法术,他们心中感恩戴德,怎么会认错你?这么些年,你龙虎伏、鬼见愁的法术一定是大进了吧?论北冥剑,你也是第一人,想来你把八百路剑法都练得出神入化了,是不是?你就教教他们,又为何要打他们!除了灰飞烟灭,你不是还新学了好多高明的法术,一拢尘烟、迷踪大阵、扫客出门……” 鸿忘大仙听得脸色大变,急叫道:“喂喂喂!小娃娃够啦够啦够啦!我哪里会那么多法术?你都是胡言乱语!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也敢这样乱说?”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等一干高职位、高法力的大佬们听了可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眼巴巴盯着鸿忘大仙,就像盯着一坛香喷喷的美酒,莫不露出垂涎欲滴的神情。 李掌门第一个拱手道:“原来太师叔这么些年,法力又是大进,那八百路北冥剑法,你是从哪里学全了?这次回来,是专程来教导弟子等人么?” 鸿忘大仙好像被人踩住了尾巴一般,惶急暴躁道:“你们听这个小娃娃瞎胡扯?哪里的事?八百路北冥剑早失传了,我到哪里学全去?这样吧!就饶了他们吧!不打啦不打啦!都散了吧!” 那几十名弟子突然听说不打了,这好消息来得太容易,都是无法置信。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一见鸿忘大仙的神色,都觉得这位护法大仙演技拙劣,这般焦急忙慌,饶了几十名弟子,又叫着散伙,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立即都纳头拜了下去,叫道:“弟子恭请护法大仙教导!” 鸿忘大仙嘿地叹了一口气,叫道:“都起来吧!都起来!”但几十号派中大佬纷纷跪下,就是不起来。那些徒子徒孙见自己师父师伯师叔都跪下了,也赶忙跟着跪下,一时间流光亭内外跪下白森森一片。 鸿忘大仙狠狠瞪了水鳞儿一眼,用食指指着水鳞儿鼻头,叫道:“小娃娃,我跟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怎么平白无故红口白牙地冤枉我?” 水鳞儿吓了一跳,方才见他对自己十分亲近,这会儿忽然翻脸,是嫌自己要他饶恕他的徒子徒孙?还是嫌自己说他的法术高强?这不都是好话么?不由得怯怯后退。 惊澈独立在亭柱后面,幽幽望向水鳞儿,目中深邃,似在思索探究什么,眸光深不见底。 鸿忘大仙欺近两步,依旧指着水鳞儿鼻头,咬牙切齿道:“小娃娃,咱俩从来不认识,你就不要再血口喷人诬蔑我,你说的那些什么法术剑法,我一概不会,明白吗?” 水鳞儿吓得声音颤抖,却道:“我……我没有诬蔑你啊……” 鸿忘大仙见她不领会自己意思,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来,凑上前在她耳边悄声道:“小娃娃,我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只要你不露我的底,回头少不了你的好处!明白吗?” 水鳞儿看他近在眼前的红润的脸蛋,骨碌碌转动的眼珠还对自己眨了眨眼,调皮又可爱,忽然了悟:“啊,是了,这个大仙很小气,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徒子徒孙都要瞒,不愿教他们法术,连实话都不肯说!但我惹不起他,这又是他的事,我还是听他的好了。”当下乖巧地点了点头。 鸿忘大仙大喜,挺直了身子,厉声喝问:“你说的那些,我一概不会,是不是呀?”水鳞儿只好脆声回了句:“是的!” 鸿忘大仙圆了谎,高兴极了,这会子想到可以密语传音,方才何必凑到小娃娃耳边说悄悄话,让众人起疑。于是又传音给水鳞儿道:“小娃娃,你如何知道我那么多法术?等会儿人都散了,你跟我说清楚!但是你可不许起了贪念,想学我的法术,我告诉你,我是绝不会教你的!” 水鳞儿听着,是鸿忘大仙的声音,却不见他嘴唇动弹,只两颗眼珠瞧着自己,心念一闪,立时明白这是密语传音。她自然不会,便开口说道:“我不学。” 独秋大师和李掌门耳力何等清灵,鸿忘大仙一时焦急,在水鳞儿耳边说了那几句悄悄话,他们全都听了去。 李掌门心中暗叹:“看来这小姑娘说的多半不错了,太师叔果然新学了许多法术,这些都罢了,却是北冥八百套剑法非同小可,太师叔若是学得全了,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教给咱们。”又想:“这小姑娘却也非同一般,老弟说她是个异人,竟画出了密室中所有的经络、穴位图,如今又知晓太师叔的法术,真真奇怪,必得好生留她在北冥山,慢慢地探问于她。” 想到此处,见独秋大师似在思索,又忍不住传音过去:“大长老,太师叔好像真的学全了八百路剑法,咱们一定要求他传授。”独秋大师传音回道:“谈何容易?师叔祖自来脾气古怪,修仙成痴,要学他的本领,就跟割他的肉一般!” 李掌门道:“可是他竟然学全了八百路剑法,这是师门绝学,如何能不教我们?”独秋大师道:“要学他的,都得有更好的跟他交换,咱们先留住他,再想法子吧。” 第二十章 与君同居 鸿忘大仙搞定了水鳞儿,无后患之忧,喜滋滋转过身,瞥着亭里亭外一片白压压的徒子徒孙,头疼道:“都起来吧起来吧!咱们先商量捉蜈蚣精的事情好不好呀?实话告诉你们吧,这蜈蚣精不是自己爬进来的,是我破开一条缝,放它进来的!咱们大伙齐心合力,给它来个瓮中捉蜈蚣!”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听了大吃一惊,一同起身,余人也跟着爬起来。独秋大师性烈,气呼呼道:“师叔祖,这成人的蜈蚣精,何等凶恶?你竟然故意放他进来,山中几千农户,上万弟子,你是跟咱们有仇么?” 鸿忘大仙成功转移了话题,登时脾气好到不行,和蔼地凑上去道:“师侄啊,我怎么能干戕害同门的事呢?是这样哈,我追逐这条蜈蚣精,一心奔着为民除害,可是这蜈蚣精太狡猾,我追了它一个月,都没追上,被它逃窜到蜀山,我不好露面,就等着蜀山那帮道士捉了它,谁知道蜀山的人太也草包,又给它逃了,跑到咱们这儿来,我好容易找到它,怕它再跑不见,就将一颗胀气丸化成一头野牛,引它吃了,然后破开结界,把它赶了进来。十五日之内,它腹中饱胀,不会再吃人的,你们放心,我一定在半月之内擒住它,剥它的皮,抽它的筋,啃它的骨,吃它的肉!” 独秋大师听到这里,面色稍缓,李掌门也才稍稍安心道:“既是如此,那就拜托太师叔了,太师叔既然回来,又要擒妖,就好生在咱们派中住下吧。”他这话一箭双雕,要护法大仙好生住下,才好想主意讨教剑法。 鸿忘大仙道:“好罢好罢,叫我住个热闹点的地方,也好不寂寞!”转眼看见水鳞儿低头偷偷笑,大叫道:“小娃娃,你笑什么?” 水鳞儿止住笑,道:“方才你说要把蜈蚣精剥皮抽筋,啃骨吃肉,难道是跟这精有天大的仇不成?” 鸿忘大仙欲言又止,道:“我不告诉你!”转而向李掌门道:“好徒孙,我要跟这个小娃娃住一个院子!” 李掌门哪有不允,向水鳞儿道:“水姑娘,愚弟给我的信上说,要我好生照抚姑娘,如今姑娘来了我们北冥山,今夜又受一场惊吓,不如先住下,待休息好了,明日再请姑娘叙话,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水鳞儿点点头,掏出一封信来递上道:“这是李老爷托我带给李掌门的信,原来他早就写信向你说过了。” 李掌门接过信函,匆匆看了一眼,说道:“这信跟小女带回来的信是一样的,只是要姑娘带上一封,作为见我的信物,好让徒儿们通报于我。” 水鳞儿欢喜道:“哦,那就好,谢谢李掌门肯收留我!”说着深深行了一礼。 李掌门笑道:“姑娘客气了!姑娘乃是贵客,本派自当竭力款待!”指了指鸿忘大仙,说道:“这位是本派的护法大仙,法力深湛,年高德劭,姑娘就与他同住一个院落可否?”他对水鳞儿存了许多好奇与疑团,说话间客气至极。 鸿忘大仙摇头摆手道:“年高是真的,德劭却未必!好啦,就这么说定啦,我们就住檀香院!”过去就要拉了水鳞儿的手一同走。 水鳞儿缩手后退一步,眼光往惊澈站立处怯怯一瞥,略一踌躇,鼓起勇气道:“李掌门,鸿忘公子,我要跟他一起住!”伸手指了指惊澈。 众人往她所指处瞧去,都是大吃一惊。男女大防,无论凡间仙界,都是一样。众人一见惊澈少年俊美,比水鳞儿大不了几岁,二人都是少年男女,如何可以同住一个院落?北冥山的女弟子和男弟子百年前都是分住两个山峰的。 鸿忘大仙能和水鳞儿同住,却是因为他早已是飞升的仙身,年过五千岁,是少年人的祖爷爷的祖爷爷了。他又是护法大仙,派中人皆巴不得削尖了脑袋巴结他,因为他点名水鳞儿,李潮音和李幼迦惊讶之余,更是嫉妒不已,小辈的弟子们都充满艳羡之色,有的还以为水鳞儿和护法大仙同来,有什么亲戚渊源。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吃惊,乃是除了男女之防,又多了一层顾虑,他们知道惊澈的“真实身份”,这小姑娘点名要跟这个老君的侄儿同住,莫不是也知道什么玄机?或是见他姿容出众,暗自心仪?他们都从栖霞山来,之前可曾照面? 但总归是碍于惊澈的身份,李掌门不敢允诺水鳞儿,温言道:“水姑娘,男女有别,同居一个院落恐有太多不便,姑娘跟龙三是旧相识么?” 李掌门这句话问出,和独秋大师二人都盯住了水鳞儿,心中都想:“这小姑娘居然知道太师叔(师叔祖)许多法术,莫非也是仙人?跟老君侄儿是旧识?那今日北冥山的仙缘可就大了。” 水鳞儿望了惊澈一眼,哪敢擅自说是他的旧识,被他众人前否认了,可有多丢脸?摇头道:“我爷爷叫我到北冥山来,跟着这位龙公子。”李掌门更是惊异,问道:“水姑娘的爷爷是何人?为何叫姑娘跟着龙三?” 水鳞儿被李老爷和惊澈接连盘问水爷爷的身份,早已不胜其烦,又确实不曾藏有秘密,便坦然道:“我爷爷便是我爷爷,他带着我在南海边打渔,不是什么大人物。我跟着龙公子,是或许有事情要相求于他。” 李掌门哦了一声,正想问:“姑娘是何事有求于龙三?”但他一派掌门,不便如此八卦,追根究底问人私隐,因此话到口边打住了。 鸿忘大仙在一旁早听得不耐烦,抢着道:“小娃娃,你有什么困难,要求这个花架子的男娃娃?不如跟鸿忘公子我说,我定然帮你!” 水鳞儿对这位鸿忘大仙始终存有好感,两人也算是患难一场,便笑道:“谢谢鸿忘公子,我爷爷却没有说,我也不知道要求他什么,只是,暂且跟着他就是了。” 鸿忘大仙嘿嘿而笑道:“奇哉怪也,你爷爷可是个疯老头?要求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却要你跟着他?他自己为什么不跟着他?” 惊澈在亭柱旁听着,一直不曾回应,只是眸光幽然,淡淡瞧着水鳞儿,平静已极。 李潮音早前一直以为水鳞儿是个平常的渔家女,待到在回心峰上,见到水鳞儿乘着叔父的七星飞毯跟来,才添了疑心。今夜见水鳞儿大出风头,跟突如其来的护法大仙打得火热,又似乎知晓不少事,对她的疑心更是重重叠叠,百思不透。此时见爹爹为难,独秋大师皱眉不语,不由得回目在惊澈身上幽幽转了几圈。 她美目在惊澈身上逡巡,却见他瞧着水鳞儿,似是沉思,似是踌躇,心中一沉,当即挺身上前道:“爹爹,龙师兄重伤在身,需要静养,与水姑娘又是男女大防,同住不便,龙师兄他雅人雅量,对水姑娘不便直面拒却,就不如由我陪同水姑娘和太师叔祖同住吧,也好多多奉承太师叔祖,又对水姑娘一尽地主之谊。” 惊澈一入门中,列为李掌门的亲传弟子,李家姐妹自然便改了称呼。 李幼迦一晚上各种变故,看得目不暇接,这时见水鳞儿大言不惭,甚至恬不知耻,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要跟龙公子同住,早已气得杏眼圆睁,肚中一团怒火,碍于大伯和各位师伯师叔不好发作,见姐姐挺身要跟水鳞儿同居,心念一转,觉得这主意不错,也立即跟着道:“大伯,大长老,我也愿意跟姐姐一起,奉承太师叔祖,照顾水姑娘!” 第二十一章 各怀心机 鸿忘大仙见两个俊俏小徒孙毛遂自荐,笑道:“有趣!有趣!小娃娃,她们俩个是你的好朋友么?那咱们人多也热闹!” 独秋大师听了水鳞儿要跟惊澈同住,眉头早拧得麻花一般,碍于惊澈身份,他不好置喙,这时见两个师侄孙女挺身而出,甚是满意,捋着胡须向李掌门道:“掌门人,既是如此,就让她们姐妹俩陪同水姑娘吧!” 水鳞儿大窘,脸颊红到耳根,讷讷道:“可是……可是……我……” 她脑海中的地图表示,北冥山大得出奇,好几个山峰,弟子们随师父散居各处,若是跟龙公子不能住在一起,以她这等毫无法力的素人,要翻山越岭见龙公子一面,那可不得几天几夜爬山?因此才大着胆子厚着脸皮说要跟龙公子同住。这会儿龙公子本尊不说话,李家姐妹倒挤着跟她住,她不想跟李幼迦搅和,但要开口拒绝她,再跟龙公子厚着脸皮说什么,毕竟是羞涩面嫩,又众目睽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急得眸中含泪,垂下头去。 当此际,一个清朗的男声忽道:“师父,大长老,既然水姑娘有求于弟子,若是弟子力所能及,自当做一桩善事。又有护法大仙同住,弟子荣幸之至!” 水鳞儿刹那间如闻天籁,不知为何,心口如被重锤重重一敲,登时含泪抬头,望着惊澈笑了。 惊澈清风雨露一般卓然而立,气质翩然,不染纤尘,除了一脸的清淡沉静,别无任何神情。 他早先对水鳞儿存了疑心,主要是对她爷爷要她跟着自己起疑,后来见她乘七星飞毯追来,摔到地上,祈求他的眼神,竟莫名教他心头一软。如今见她衣衫被荆棘撕得破烂,手脸有伤,被误认为精怪,却偏偏一派无辜单纯的气派。待到她随口数说着鸿忘大仙的*,乃至九万年前神魔大战,他更添疑虑:“她是一个凡人小丫头,谈说间怎会知晓这些过往?鸿忘大仙的法术,即便李掌门也显然不清楚,她却如何得知?李掌门又为何说她是贵客?” 惊澈微一沉吟,开口应了她的要求,只因心想:“且看看她有何古怪,若真是有普通所求,待到伤愈离开时,也不妨当作游历凡间的善举,遂了她心愿。若是不寻常的要求,甚或心存歹意,哼哼……”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冷酷,瞥向水鳞儿,但乍然瞧见她的泪眼,又是猛然一怔,立时把头别了过去。 想起在回心峰看到她的眼神,当时觉得何其酷似洛儿,这一下再见,他心中又是一凛,黯然道:“何以她的眼神跟洛儿总有几分相像?可是我太挂念洛儿,有了幻象不成?”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见惊澈答应同住,面面相觑,同时望了望惊澈,但这位仙家既然开口应允,他们再惊讶,也无话可说了。 独秋大师尚自觉得不妥,李掌门心念一转,觉得这样也好,若是叫龙公子与众弟子同住,万一被哪个发现他的身份,那可糟糕之极!虽然他受了伤,但法力仍是远高于凡人弟子何止万千,恐怕他一个少年神仙,稍不谨慎,就可能显露马脚。可如果叫他单独居住,众人不免惊讶他的特殊,已是破例收他入门,又直接晋升掌门亲传弟子,再拨个好地方给他住,岂不叫人更生好奇,要窥探于他? 李掌门肃然点头,正色道:“好吧!你既入我门中,自然该多修善行。仙途虽遥,但只要心存善念,勤修不辍,总有终成正果之日!你能有此助人之心,也是难得,又有护法大仙同住,于你也是福缘,檀香院宽敞幽静,更有助于你疗伤,你就暂且同去檀香院住吧。” 惊澈听了李掌门这些话,已知他心意,又知他话有所指,躬身道:“多谢师父!” 李潮音眉间一蹙,瞥了惊澈一眼。李幼迦却兴高采烈,扯着李潮音低声道:“姐姐,咱们可以跟龙师兄同住……” 鸿忘大仙拍手笑道:“什么福缘不福缘,不是我要跟这小子住,是这个小女娃娃要跟他住!”转而向惊澈道:“嗨呦!男娃娃,你应得爽快!在你师父跟前你也敢答应,视礼仪大防如粪土,不错不错不错!可不知道你有什么好本事,让这位小娃娃有求于你?来来来,咱俩个切磋切磋!叫我瞧瞧!”当下拉开架子,向惊澈邀战。 他向来好战,又修仙成痴,不管人情世故,这时候见水鳞儿点名跟这个男娃娃同住,自然以为他有极高强的法术,不免心痒,竟不管辈分悬殊,要一试究竟。 独秋大师赶忙拦住鸿忘大仙,不耐烦地劝道:“师叔祖,这位弟子是掌门人新收的弟子,以前悟道,但没正式修炼法术和剑法,怎么能跟你切磋?”一方面碍于惊澈大神仙的身份,一方面纯属看不下去,他难得主动出头,替惊澈阻挡。 李掌门也忙道:“是啊,太师叔,他是弟子新收的入室弟子,怎敢跟你切磋?你还是跟弟子多多商议下如何擒拿蜈蚣精吧!” 鸿忘大仙不悦,收了架势道:“蜈蚣精是我放进来的,自然包在我身上!我风尘仆仆,奔波多日,累得跟牛一样,今晚备下好酒好菜,叫我好吃好喝一顿,其他事留到明日再说!” 李掌门只好听从,好在太师叔人在,就压根不必担心什么千年蜈蚣精,躬身道:“那就听凭太师叔的安排。”又指了指李幼男道:“这样,弟子再叫小侄幼男陪你同住,好听你的差遣。”向李幼男使个眼色。 李幼男对鸿忘大仙久仰已久,今晚见了,苦恨始终没有机会同他亲近,这时大伯公然打开后门,给他递上一个好时机,立时上前去,恭恭敬敬叩头道:“徒孙见过太师叔祖!但凭太师叔祖吩咐差遣!” 鸿忘大仙道:“好吧好吧!起来吧!长得也是眉清目秀,你是掌门的侄子?那肯定吃得开啦!这就去厨房,给太师叔祖取好酒好菜来,陪太师叔祖到檀香院喝酒!” 李幼男乐得什么似的,立时祭出宝剑,御剑往后厨飞去。 李掌门也安下心,有李幼男跑腿,护法不至于指使龙公子,以免轻慢甚或得罪于他,向惊澈说道:“你身上有伤,也早点回去休息,明日一早,行了拜师礼,我再安排你的修炼功课。” 惊澈谢了李掌门,又向大长老行礼。 鸿忘大仙已一马当先,往飞来峰顶檀香院飘身而去。惊澈也想跟从,但他说过不会法术,几百上千名弟子面前,不敢显露法力,正犹豫,李潮音摘下道旁一颗彷如小柿子的花果,轻吹一口气,那发着亮光的果子登时变得有如流光亭大小,李潮音朝惊澈宛然一笑,道:“咱们一起乘这个上去吧。” 李幼迦拔出剑,在柿子上开了门窗,率先进去招手,李潮音跟着,惊澈进去问道:“这是个什么果子?”李幼迦笑道:“它是护法大仙从西天移植来的,叫波若波罗密!” 惊澈奇道:“我去西天怎么没留意过。”李幼迦道:“你去过西天?”惊澈自知失言,道:“没有,开个玩笑。”李幼迦粉脸一红,笑道:“你也会开玩笑?” 惊澈神色一敛,不再答话,一派冷峻淡漠,瞥了瞥外面的水鳞儿。 第二十二章 真言难信 水鳞儿站在一旁,轻咬着唇,踌躇不敢上去。 李幼迦叫道:“你继续爬山吧,我们先走了!” 水鳞儿红脸道:“我……我上来,和你们一起走!”连忙爬了上去。 李潮音上前挽了她的手,笑道:“鳞儿,到檀香院我们一起住,以后在山上,你有什么不知道的,都跟我说。” 李幼迦白了水鳞儿一眼,哼道:“水姑娘有什么不知道?她连护法大仙练什么法术都知道!”又斜睨水鳞儿,问道:“喂,你说护法大仙的话,都是真的么?还是你瞎编的?” 波若波罗密果子已起飞,惊澈望着“窗外”,听到李幼迦这么问,余光也往身后投了投。 水鳞儿红着脸道:“我没有瞎编。”李幼迦不屑道:“那你怎么会知道?又是你爷爷卜算的?”水鳞儿听她语气不善,冷然道:“我就是知道。”李幼迦道:“我问你怎么知道?”水鳞儿道:“我偏不告诉你。”李幼迦道:“你不说,我把你踢下去!” 水鳞儿道:“你敢!”嘴上硬,身子却不由自主朝惊澈身后靠。 惊澈恍若未见未闻,眺望巍峨险峻的飞来峰。 李潮音拦了李幼迦,携了水鳞儿的手,笑道:“我妹子跟你开玩笑,别当真!”指点窗外景致,向她介绍,也是说与惊澈听。 四人瞧见脚下李掌门分派各路弟子巡山、守夜,余人各回各峰各殿,有御剑的,有祭出法宝的,也有法力弱点,跟他们一样摘了波若波罗密果子飞的,煞是热闹。 到了檀香院,院落甚大,别说几个少年男女同住,就是二三十人同住,也各有房间。 当晚李幼男招呼鸿忘大仙和惊澈住下,又陪太师叔祖喝酒到半夜。李潮音挑了幽雅的房舍,同李幼迦、水鳞儿一人一间,挨着住下。 水鳞儿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明月,兀自怔怔然不敢置信:“前日还跟爷爷在小渔村,今夜就睡在了大名鼎鼎的北冥山上,如今是真的厚脸皮赖上了龙公子,可是赖上了要做什么呢?爷爷为什么不说清楚?” 第二日清晨,水鳞儿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磨了玉玦粉,冲了一碗药汤,送去给龙公子。 刚捧着碗小心走到院中,就见惊澈从院门进来。他脸色略有苍白,乌发仿佛被晨起的露水打湿了,黏贴在额际。朝阳洒在他身上,便如贬入凡间的谪仙,惊人地、要命地俊美。 他当然是谪仙,可不是贬下来的。 水鳞儿迎上去,关切道:“龙公子,一大早你怎么出去了?身上好像也湿了?” 惊澈身中寒毒,昨晚睡到三更,趁着夜深人静,悄然飘到飞来峰的一处山崖,径自用功疗伤,直到天明才归。 早晨雾气朦朦,他身上被露水打湿,见水鳞儿询问,也不回应,只眉心一蹙,心道:“她身上并无半分妖异,的确不是妖族,也非鬼怪,对我应当没有歹意,只是为何她总能靠近我,不受我的仙障所阻?” 水鳞儿追上两步,递上药汤道:“龙公子,这是我爷爷要我给你喝的药汤,他说你要喝一百天才能痊愈。” 惊澈乍然止步,微微侧过半张脸,冷冷道:“你爷爷究竟是什么人?” 水鳞儿陡然见他脸色不善,心中一颤,怯怯道:“我爷爷就是我爷爷。” 她的话一百个真诚,可惊澈听着,就是个陷入死角的问题,他瞥了水鳞儿一眼,眸光也彷如浸上了寒毒,瞧得水鳞儿直直打了个哆嗦。 惊澈道:“不要再跟我说话,除非你想好了你爷爷是谁,你是谁,你有什么事情要求我!”语气之冰冷,也一发染上了寒毒,再不瞧她,向房中走去。 水鳞儿急急道:“等等,龙公子,这药你还是喝了吧!” 惊澈头也不回道:“恐怕下了毒,你还是自己喝吧!” 水鳞儿还要再追,突然头上一阵风掠过,一个声音道:“我来试试有没有毒!”手上一空,药碗已经不见了,扭头四下寻找,院中四人合抱的大槐树下,鸿忘大仙倚在精雕细刻的白玉长桌上,翘着二郎腿,一口气咕嘟嘟将那碗药汤喝下,摇头咂舌道:“难喝!难喝!这是什么腥味?海里有什么灵兽来着?” 水鳞儿不知为何,心中只感到难过至极,也不理鸿忘大仙,转身往自己房中去。鸿忘大仙追过来问道:“小娃娃,你这是什么药?为什么要给那个男娃娃喝?” 水鳞儿虽然不悦,还是温良有礼道:“鸿忘公子早,什么药我也不知道,是我爷爷叫我给他喝的。” 鸿忘大仙笑道:“你爷爷是不是瞧上那个花架子男娃娃啦?要把你许配给他?” 水鳞儿脸色大红,羞道:“鸿忘公子,你不要乱说!” 鸿忘大仙哈哈大笑,末了压低声音道:“小娃娃,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那些法术?又学全了八百套北冥剑法的?”问了又赶忙摇头道:“我告诉你,我不会,一点儿都不会,你不要出去乱说啊!” 水鳞儿恭谨道:“鸿忘公子,你是地仙之祖镇元大仙的亲传弟子,凡界就属你法力最强,法术最好,你会许多法术,那是当然的事,又做什么怕人知道?” 鸿忘大仙左右环顾,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道:“你个傻娃娃,要是我那些徒子徒孙都知道了,个个都来跟我学,我岂不是吃亏?” 水鳞儿诧异道:“他们是你的徒子徒孙,你有好法术,教教他们,那是理所应当,你又不会少了块肉,怎么会吃亏?” 鸿忘大仙摆手道:“跟你这个小娃娃说不通,你傻我不傻,我的法术不是那么容易学到的,要教给谁,总得也得点好处,至少跟我交换,也教我一个法术才对,不然我光教别人,自己没得学,过上几千几万年,我不是就成了法术最差的,出去要任人欺负了么?” 水鳞儿道:“你教不教别人那随你,教教你们北冥剑派的弟子还要好处?你教会了他们,他们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你?再说你是护法大仙,他们也不敢!” 鸿忘大仙倒在白玉桌上,打了几个滚,烦躁道:“你这小娃娃,满口说教!不跟你讲啦!你快告诉我,你如何知道我的底细?连我师父替妙一大师修衣冠冢都知道!说!你不说实话,我今天就……我就……就揪下你的头发!” 水鳞儿吓得握住发辫道:“我见了你使灰飞烟灭的法术,自然而然就认出你了,你的事我就自然而然知道了,这些都是实话,你可不要揪我的头发!” 鸿忘大仙怒道:“骗人!你一个三尺高十几岁乳臭未干的小毛丫头,一点儿灵根都没有,修仙都不成,又怎么知道我的事?定是有人告诉你!快说是谁?不然我要揪你头发啦!” 水鳞儿后退两步摇头道:“不要!你敢揪我的头发,我就去告诉李掌门,五百年前你在夕照峰的山洞里学全了八百套北冥剑法,却一直不告诉他!” 鸿忘大仙惊得两眼瞪得铜铃一般大,叫道:“什么?你……你……你……”你了半天,忽然软下来,双手作揖道:“小娃娃,你可不要告诉我师侄,我不揪你头发就是了!这样吧,我要去捉拿蜈蚣精,我带你去瞧热闹,我带你玩,你不要跟他们讲,好不好?” 水鳞儿放下发辫道:“你不揪我头发,我就不告你的密!你要去捉拿蜈蚣精就快去吧!我不想看!” 鸿忘大仙不敢再追问,几番欲言又止道:“好吧,我去了,回头我请你喝酒,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这些秘密的!” 水鳞儿道:“我说了,你不信,请我喝酒也没有用。你还是快去捉拿蜈蚣精吧,如果蜈蚣精吃了人,我就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鸿忘大仙急道:“别!千万别!我这就去!回来我找你啊小娃娃!”一面飞身而去,一面频频挥手。 第二十三章 佯装拜师 水鳞儿走回房中,李潮音和李幼迦正并肩朝外走,三人一照面,李幼迦嗔斥道:“一大早上,你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山上好多地方都是禁地,你要是到处乱跑,小心我伯父惩罚你!” 李潮音却笑道:“水姑娘,你给龙师兄送药去了么?他喝了么?” 自从昨日李掌门公开宣布要收龙公子为亲传弟子,李家姐妹立即改了称呼,对惊澈呼为龙师兄。 水鳞儿脸颊微红,对李潮音的友善一向感激,老实回道:“他不肯喝,被鸿忘大仙抢了。” 李潮音微一诧异,道:“龙师兄既然不肯喝,想必有把握逼出寒毒。昨日我已经吩咐丫鬟,将我叔父给的药每日都熬给他喝,今早行了拜师礼,我爹爹也会想办法助他的,你就不用再担心了,你的药龙师兄不肯喝,就算了吧。” 水鳞儿只得点点头,低声道:“好吧。” 李潮音笑道:“我们吃早饭去。” 三人一同去檀香院的小厨房,厨房依着山崖,有一个凌空的观景台,从断崖上凸出去,是千年沉香木搭成,便叫做沉香台。惊澈和李幼男坐在台上,山间雾霭缭绕,晨辉斜照,两位少年闲闲品茶,极尽风雅。 厨房里只有一个厨娘,是个十五岁的小丫鬟,端出了各色早点。那早点极为精致,十分美味,水鳞儿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两眼放光,埋头奋战。 李潮音端庄地吃了几口,就放下箸。李幼迦见水鳞儿吃得欢畅,很不屑地笑瞧她,瞧着瞧着,却愤愤然:明明她一副馋相,可吃相虽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尊贵,那举手投足的气度,却是哪里来的? 李潮音见李幼迦盯着水鳞儿,神情怪异,也不由瞥了一眼,随即秀眉微蹙,回转来,拈了一枚桂花糕递给李幼迦,轻声道:“妹妹,再吃一块。”李幼迦方收回眼神。 惊澈和李幼男用完早膳,起身要走,李潮音和李幼迦停箸起身,盈盈跟上。水鳞儿急忙咽下最后一口饭食,擦了擦脸,也跟上去。 一行五人,来到宸元殿。 李掌门一早又分派派中高手,要追寻蜈蚣精的踪迹,因此各位长老、峰主和掌事都在。 水鳞儿五人刚步入殿中,匾额上匍匐大睡的火凤呼地飞起,叫道:“美男弟弟来啦!”朝惊澈肩头飞去,刚到身前,“啪”地重重一撞,登时如陀螺般在半空打了几个转,差点跌落地上,蹒跚着飞回,烂泥般瘫倒殿前条桌上。 独秋大师气得浓眉倒竖,冷冷朝火凤道:“能不能拿住?有点上古神鸟做长辈的风度?” 火凤骂道:“撞死老娘啦!什么鬼东西?”用词粗俗,但声音娇媚,似一位久经风霜的美艳妇人。 李幼迦道:“大长老,你的火凤没事吧?龙师兄身上很奇怪,我们不能近他三尺,没想到连你的火凤也不行!” 此言一出,殿上各位都朝惊澈上下打量。 要知道那只火凤是雌鸟,早就能幻化人身,飞不过惊澈的仙障那是自然。 李掌门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猜想龙三公子是老君侄儿,老君爱护,弄个仙障护体,是再正常不过。他担心众人猜疑,说道:“修仙之人,但凡有个护体法器,也是正常,龙三昨日禀报我跟大长老,他有家传宝物护体,大家不必惊异,日后各自小心就是。” 他既要收惊澈为徒,也就不必再称公子,但又敬他身份,不敢过于亲昵地唤他“龙儿”或“三儿”,想想中规中矩叫他龙三。 李幼迦瞪大眼睛道:“大伯,这是什么护体宝物?为什么我和姐姐不能靠近他,大长老的火凤也不行,可是幼男就可以,你们大家都可以靠近?” 李掌门一怔,他随口编排,只想搪塞过去,人后再问明惊澈,没想侄女又发一问,他可不知道,这护体仙障如何挑人。 殿上眼光又齐齐射向惊澈,李潮音更是脉脉望着他。 惊澈无奈,只好给众人一个交代:“弟子出生时体弱,一位高僧向家父家母言道,弟子命格注定多惹桃花,无论女妖女鬼还是女人,都该避而远之,因此家父拜托那位高僧,给我布下一道仙障,但凡异性,都不能近我三尺。” 李掌门听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样甚好,令尊令堂必定都是向道之人,才能有此愿心,为你布下仙障,隔绝凡尘俗缘,有助你一心修仙。” 独秋大师也频频点头道:“不错!不错!” 阶下众人这才收了怯怯私语的八卦猜疑。 李幼迦瞧了水鳞儿一眼道:“可是……”李潮音猛拉了她一把:“表妹,龙师兄要行拜师礼,咱们观礼之后,就去巡山,帮护法大仙捉拿蜈蚣精吧!” 李幼迦本想问大伯,水鳞儿为什么不受仙障阻碍?但被李潮音一拉,便知道姐姐不让问,瞪了水鳞儿一眼,点头称好。 当下有弟子奉上纳徒托盘,李掌门接过,以北冥剑派束发玉环为惊澈带上,训导他谨遵门规,严守戒律。惊澈答应,心想:“今日寄他门下,便当是拜谢北冥剑派收容之恩。”也不犹豫,跪下叩拜。 李掌门哪儿敢受他的叩拜,早侧身在旁避过。 独秋大师道:“好了好了!礼成!” 惊澈站起身来,李掌门道:“今日收你为徒,因你身上有伤,暂不传授本门修炼之法。为师先修书一封,请蜀山精通医术的流云大师亲来为你诊治,必能将你治好。幸而护法大仙也凑巧回来,若是需要法力逼毒,以护法大仙的修为,也足能替你驱毒。” 水鳞儿听着,却心道:“鸿忘公子那般小气,连北冥剑法都不肯传授你们,又怎会慷慨助龙公子逼毒疗伤?”念及他早晨不肯喝她的药汤,反被鸿忘公子抢了,一双晶眸不由忧愁瞧着他。 惊澈冒认为老君的侄儿,毕竟是假的,如今孤身在凡间,又有重伤,自然不想叫太多人发现自己身份,婉拒道:“多谢师父!弟子不敢惊扰蜀山的大师,只需要静养,自然能好。” 李掌门瞧了独秋大师一眼,两人既知他是仙人,当能自行逼毒疗伤,又见他语气坚定,遂不敢多问。 李掌门向众人道:“昨晚蜈蚣精被护法大仙放入我们北冥山,虽然它吃了胀气丸,十五日内不会伤人,但咱们还是要尽早擒拿,除去大患。各位长老分头查探山谷,各位峰主负责巡查各峰,各位掌事依旧各司其职,不要乱了派中日常供给。至于各位门下弟子,暂停一切修炼功课协助巡查,待捉了蜈蚣精,一切恢复如旧。” 各人领命而去。 第二十四章 起疑 李掌门这才看向水鳞儿,问道:“水姑娘,檀香院可还住得惯?”水鳞儿笑道:“很好,谢谢李掌门。” 李掌门道:“姑娘客气,愚弟信中说,姑娘博学多才,帮他画全了好些图画,可是真的?”水鳞儿道:“是的,李老爷济世救人,我很钦佩他,碰见他琢磨那些图画,恰巧我都知道,就帮他画了。他本来说要我带来送你,我说不必了,如果你也要,我就再替你画一遍好了。” 李掌门满脸惊喜道:“如此说,确然无虚!只是……只是不知如何谢呈姑娘才是?” 水鳞儿笑道:“李掌门客气,你留我在这里住,我已经感激不尽啦!” 众人领命去后,惊澈和李家姐弟还在,听李掌门说水鳞儿会画什么要紧的图,李家姐弟面露惊异,惊澈眸光一闪,也瞧了水鳞儿一眼。 李掌门问道:“姑娘说是来寻龙三,除此之外,可是也想入我门中问道修仙?” 水鳞儿摇摇头道:“我没有灵根,我爷爷也说了,我是个姑娘家,修不修仙不要紧,关键是……关键是……”她虽然年纪幼小,不通世事,但还是直觉“关键是找个大靠山”这话不便出口。 但她嗫嚅之际,不由得偷瞥惊澈,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看在眼中,心中早已明了,都猜测道:“他爷爷说她不修仙不要紧,关键是找个金龟婿吧,嘿嘿,他老人家眼光倒是不错,只可惜人家是仙家之身,岂能看上一介凡人,又是这么一个长了丑陋胎记的女娃娃。” 李家姐妹也完全意会,李幼迦唇角冷笑,若是没有伯父和大长老,必定要出言讥诮。 李掌门盯着水鳞儿道:“小姑娘,你能画出那些图画,昨晚又知晓护法大仙的法术,还知道我们北冥剑派有八百路剑法,很是不一般哪!这都是何人教你的?” 水鳞儿摇摇头,诚恳道:“我原本也不知道我知道,但是我看到听到了,就自然而然知道了。”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对视一眼,都是疑惑不尽,独秋大师一瞪眼,叫道:“什么叫做自然而然就知道了?”嗓门虽大,比之昨日盘问惊澈却客气多了,一来怜惜她娇怯乖巧,二来也是因她答应要画了人体穴位和经络图画给他们,这份大礼不可谓不重。 水鳞儿看他严肃,怯怯道:“就是看到了,就想起来了。” 此言一出,惊澈冷峻眸光陡然射向她,随即敛去。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又是对视一眼,这一番,不必密语传音,二人交换的心思是:“这个小姑娘背景也不一般?” 独秋大师忽然伸手,一掌悬在水鳞儿头顶,掌中发出黄灿灿的光芒,整个罩住了水鳞儿,水鳞儿惊了一跳,刚要挣脱那光芒,独秋大师就收了手掌,目光中惊疑不定,问:“小姑娘,你以前受过伤?” 水鳞儿道:“跌跤摔破了膝盖算么?” 独秋大师眉头一皱,却似在沉思。 李掌门生怕独秋大师得罪了水鳞儿,连忙道:“水姑娘暂且好生住着吧,有任何所需,但说无妨。等到捉了蜈蚣精,我派中弟子修炼功课如常,姑娘如感兴趣,随意跟着学一学,若是入了道,有所顿悟,就算没有灵根,也总有法子可以修炼的。” 他说这番话,听着十分诚恳,可话中虽许了水鳞儿学习修炼,却实质上没有允她入门,更不提拜师。 水鳞儿听来却很感激,道:“如此多谢李掌门。不过我对修仙不是很感兴趣,如果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看好玩的书,倒是可以借我瞧瞧,不知行不行?” 李掌门一怔,笑道:“自然可以,我派中藏书甚多,修炼法门不能随意借阅,其它书籍姑娘想看什么看什么!叫潮音和幼迦带你去!” 水鳞儿喜道:“那太好了!李掌门,我今晚就开始绘画,三晚之后,将图给你。” 李掌门喜不自胜,连声道:“好!好!好!姑娘慢慢画,不着急!” 这番话叙完,李掌门和独秋大师也亲自出动,去寻找蜈蚣精。 李潮音说过要跟李幼迦去找护法大仙看他如何擒拿蜈蚣精,李幼迦笑着邀请惊澈一起去,惊澈同意了。李幼迦向水鳞儿道:“水鳞儿,你又要厚着脸皮跟我们一起么?” 水鳞儿脸颊一红道:“我才不去!你们去吧!” 她此番跟惊澈同住檀香院,总是朝夕相见,不怕他跑了,那也就不必跟屁虫一样时时刻刻跟着他,难不成他上茅房也跟么?瞧着李幼迦傲娇的模样,她宁可跟他上茅房,也不愿再跟着她! 李幼男客气道:“鳞儿姐,你一个人去哪里?还是跟我们一起吧!”水鳞儿道:“谢谢李公子!我想一个人散散步,你姐姐呱噪得很!”几步出了宸元殿,往山道上去。 听得李幼迦在身后气得冷哼跺脚,嗔斥李幼男:“你干嘛也把她叫姐姐了?”李幼男道:“她留在这儿一起住,大伯说了要关照她啊。” 但是她却没有看到惊澈第一次在她背后正眼定定看向她,眸光深邃。 水鳞儿在飞来峰随意散了散步,看到北冥剑派众弟子漫山遍野寻找蜈蚣精,她一个人走不多远,便已日上中天,想想檀香院那个小丫鬟的厨艺,心想:“万一碰上蜈蚣精,被它一口吃了,还不如我回去好好吃东西,等捉了蜈蚣精,这北冥山中安全了,再细细观赏风光不迟。” 回到檀香院,二师兄齐麟竟亲自送来文房四宝,给她绘图用,还留下来要给她磨墨。在沉香台用了膳,齐麟屏退小丫鬟,就磨墨伺候,服侍水鳞儿画起图来。 到晚间,寻找蜈蚣精无果,鸿忘大仙和惊澈并李家三姐弟回来,鸿忘大仙见水鳞儿埋头作画,凑上来观看,又是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惊道:“小娃娃,你小小年纪,这个都知道?” 水鳞儿道:“这是李掌门要的。” 鸿忘大仙道:“哼,自然是他要的,好小子,来得这般容易!”又道:“喂,小娃娃,你知道不少呀!还知道什么?有什么好玩的好笑的,说给我听听!” 水鳞儿想想道:“孙大圣大闹天宫的故事很好笑,鸿忘公子要不要听?” 鸿忘大仙翻了个白眼,埋头吃饭了。 李幼迦听水鳞儿在画要紧的画,瞧瞧齐麟,又瞧瞧水鳞儿,见她笔直而坐,身姿俊挺,山头雾霭缭绕着,齐麟守着她磨墨,竟不敢闪开一步,打鼻腔里哼一声道:“二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难道帮这个丑丫头磨墨?你对她这么做小伏低的,我以后不理你了!” 齐麟打李幼迦上了沉香台,人虽在水鳞儿身旁站着,眼睛却不时瞟向李幼迦,听她如此一说,登时玉面泛红,辩道:“师妹,这是师父吩咐我做的,我是奉师父之命!” 水鳞儿瞥了李幼迦一眼,恨她又叫自己丑丫头,惊澈坐在李潮音身畔,仿若未闻地用膳,几棵桃树依傍,桃花开得正好,却衬着他一脸的漠然。 她一向不愿跟李幼迦正面交恶,今日却很是不甘,抿了抿唇,柔声道:“二师兄,麻烦你再帮我多磨些,这一幅图复杂,还得一个时辰还能好。” 齐麟只得答应一声,伸手仔细磨起来。 李幼迦一听,更加气恼,齐麟也是李掌门的入室弟子,在派中地位尊崇,他来磨墨,自然是掌门之令了,李幼迦心中雪亮,却故意啐道:“我大伯才不会有这等吩咐!我反正是不理你啦!”扭头吃饭,果真不再看齐麟一眼。 齐麟还想辩,但众目之前,薄唇启了启,选择了沉默。 李潮音柔声笑道:“妹妹,咱们奔劳了一日,你还不累么?快吃饭吧,吃完了好让龙师兄早点歇着,他身上有伤,还每日里同咱们一道找寻蜈蚣精,该有多辛苦。” 李幼迦一望惊澈,心头稍稍平复,想道:“有龙师兄在这里,我管他二师兄做什么?”笑道:“龙师兄,你多吃一点!” 惊澈仍旧不疾不徐地吃饭,也不应承,只是李家姐妹习惯了他的淡漠寡言,都以为这是他性子内向,又有伤在身,故而愁闷,不但不计较,还对他更是温柔体贴。 齐麟磨着墨,不由斜睨了惊澈几遍,眼神溜过一抹嫉妒和戒备。 这一晚,水鳞儿画好了图,送二师兄齐麟离开,便回房睡下了。到得三更时分,忽听得窗户叩叩叩三响,她吓了一跳,推窗望去,却见窗外站着一个人影。这人影,竟是龙公子。 水鳞儿攀在窗口,刚想问:“你是夜晚散步散到这里了么?”忽觉喉咙一紧,发不出声,接着就被他探手一抓,拎出了窗外。 第二十五章 娘娘腔 惊澈拎着她悄无声息飞上屋顶,水鳞儿靠着他,听着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鼻息中是他清新微温的男子气息,不由得一阵头晕目眩,连带着身子也颤抖起来,心跳也不断加快,快得将要跳出嗓子来。 一直飞到沉香台上,惊澈才放开水鳞儿,把她丢在栏杆旁。 黑黝黝的夜空,黑黝黝的山峦,唯有一轮银辉挂在半空,像一个晕黄的月饼。 惊澈背身而立,山风吹起他的衣袂,水鳞儿瞧得都忘记了呼吸:“哦,还是村里二狗不好看,李幼男也差多了去,只有龙公子这样的剑侠,站在哪里都是绝美的风景。” 半晌,惊澈冷冷道:“水姑娘,今日我问你的话,你都如实回答,他日你若有求于我,我自当成全你。” 水鳞儿脑中嗡嗡一片,道:“现在……现在是半夜了。” 她怎么答非所问?甚或挑起刺来了?话一出口,登时脸又红了,还好夜够黑。 惊澈眸光一闪,道:“在下失言,今夜问姑娘的话,只盼姑娘据实相告。” 水鳞儿轻咬贝齿,认真道:“只要我知道,自然对你说实话,只是,我也不知道你的伤要怎么才能治好,我爷爷给的药一定很灵的,可是你偏不肯喝。” 惊澈听她扯歪了,以为自己找她讨要疗伤妙药,刚有些不耐,忽然心中一动,那种总是答非所问的熟悉感觉陡然泛起,不禁冲口问道:“你可知道东海龙绡宫?” 水鳞儿一怔,茫然道:“东海我知道,龙绡宫……好像……” 惊澈听她沉吟,苍白冷峻的脸上闪过一抹狂喜,握住她肩头问道:“洛儿!你是洛儿么?” 水鳞儿被他的亲热吓得魂飞,本能反问:“谁是洛儿?” 惊澈蹙眉道:“水凌洛,你记得这个名字么?” 水鳞儿怔忡摇头,心中念着:“水凌洛,水凌洛,很好听的名字……” 惊澈脸上已是一片寒冰,一字字道:“你说你听到看到什么,就知道什么,水鳞儿,水凌洛,你的名字也很相似,你一点都不记得了么?” 水鳞儿伸手轻捶脑门,道:“龙公子,你要找这个姑娘么?可是我真的想不起来她是谁!” 她努力在脑海中搜索,才发现自己脑中似乎大得出奇,可是她能想起来的,除了小渔村活生生的人,其他人都是些冷冰冰扁平枯燥的文字,或者乱七八糟的听闻传说,即便有相貌,竟也是图画上的。 惊澈见她努力思索,失望中仍抱着一线希望道:“你是不是失忆了?独秋大师说你受过伤?” 水鳞儿还在思索“水凌洛”的名字,脑中翻江倒海的文字图画掠过,就是没有这个名字,抬头道:“对不起,龙公子,我真的想不起来这个名字,她是不是对你很重要?我没有失忆,也没受过伤。如果我爷爷在就好了,你可以请他卜一卦,找寻这位姑娘的下落。” 惊澈盯着她,目光灼灼,直到光辉尽去,布上一层寒霜。水鳞儿见他神色难过,心中被一股莫名的伤感紧紧裹住。 惊澈失望之下,正要离开,忽见月光下她丑陋的脸上竟是楚楚动人的忧伤,心头又是一动,犹不甘心,但此时已不抱希望,随口问道:“那你可知天帝有三子……” 水鳞儿晶眸放光,赶忙道:“知道,天帝三子分别是大皇子龙渊,二皇子扶疏,三皇子惊澈,据说大皇子法术高强,神勇无敌,自他一万岁上,不知斩杀多少妖孽,妖魔鬼怪无不闻风丧胆,如今妖族和魔族不敢轻举妄动,都是因为每一次明刀暗箭侵犯天界,都会被大皇子杀个片甲不留……” 惊澈见她满脸景仰崇拜之色,冷冷道:“除了大皇子,你还知道什么?” 水鳞儿柔笑道:“嗯,二皇子扶疏风姿清绝,智慧无双,他炮制的法器是每个神仙都梦寐以求的神器,偏偏他生性淡薄,最喜微服远出,神魔所到之处,到处都留有他的传说……” 惊澈更冷道:“除了二皇子,还有什么?” 水鳞儿又笑道:“三皇子惊澈,他风华惊艳六界,从七岁就被众仙娥推为仙姿榜状元,三万年来美冠天界,不过据说他太美,略失男子汉气概,有一点娘娘腔,跟两位哥哥比起来,法力法术稍为逊色,在沧海明珠山学艺多年,也未听闻有何建树……” 惊澈的脸黑得不能再黑,早知自己的猜测是大错特错了! 他原本有几分怀疑,她似乎跟洛儿一样,知道许多她压根没见过的人和东西,偶尔会有一瞬间的眼神,跟洛儿那么神似。可是问她洛儿和龙绡宫,她都不知。若说她失忆了,她却记得他,还说他是娘娘腔,略失男子气概,这绝不是洛儿会说的话!即使他跟洛儿有时会鸡同鸭讲,灵犀不够,但洛儿心中,他自然是六界绝无仅有的美男子,英武神勇无人能比,绝不是什么娘娘腔! 惊澈唇角勾出一抹少见的讥诮之色,冷道:“够了,你是水鳞儿,你没失忆。今夜我问你的话,不许对任何人透露,否则他日你有事求我,我不会管你!” 水鳞儿连忙点头,就见他白影如风,飘过檀香院,消失在夜幕中。她感到莫名其妙,四周又黑乎乎吓人,沐浴着银白月光,摸回自己房中,爬上床睡了。 这一夜过后,惊澈对她更加冷冰冰,在沉香台用膳碰见,不但如往日从不假以辞色,甚至连看也不再看她一眼。水鳞儿不知道那一晚说错了什么,莫不真是得罪他了?可细细回想,也就说了天帝三位皇子,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何以就冷酷成这样?大约是他问了什么龙绡宫水凌洛,她不知道,他很失望吧。但她那一晚觉得这名字熟络,苦思冥想一夜,却始终想不出一星半点的信息。 水鳞儿连着三日在沉香台画图,二师兄齐麟陪伴磨墨,画完一幅,就送去给李掌门。齐麟殷勤服侍,水鳞儿不好意思,加紧画完最后一幅,让齐麟送交李掌门。李掌门欣喜非常,为表示感谢,叫齐麟从藏书楼选了许多好玩的书给她送去。 水鳞儿十分欢喜,但一翻之下,发现除了民间一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凡是涉及神仙妖魔的故事她都知道,甚至知道得多得多,就连五湖四海的地理风俗志,她也比书上知道更多。那些仙侠门派间的恩怨传说,她一看也都知晓,唯有修炼法门的书,李掌门没允许给她看。关乎佛法道义的经本,倒是送来一大堆,她随手翻了翻,悟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觉得甚是枯燥。 李家姐弟每日里邀了惊澈一起去巡山,水鳞儿担心惊澈伤势,留心之后,发现他都是清晨归来,大概是夜晚到哪个幽静山头运功疗伤去了,白天居然也不休息,跟着去找蜈蚣精。 鸿忘大仙每天早晨信誓旦旦:“今日必定抓了蜈蚣精,剥皮拆骨!”可到了晚上,都是垂头丧脑回来,就连煮饭的小丫鬟都瞧不下去了,这日奉上早膳,说道:“护法大仙,再抓不住蜈蚣精,咱们都没饭吃了!” 鸿忘大仙奇道:“啊,那是为什么?”小丫鬟道:“送菜送米的农户都知道你把蜈蚣精放进山了,如今都在家中躲着,怕出来撞上蜈蚣精给吃了,好几日都没给山上送粮食了,我今早去大厨房领米粮,大师傅都让省着点吃。” 鸿忘大仙大手一摆,哼道:“放心,你好好做你的菜,不要省!我今日出去,一定捉了那畜生!” 小丫鬟道:“大仙你捉住了再说,没得让满山弟子都说你吹牛!” 鸿忘大仙一向好脾气,没大没小,听了这话,脸上一红,哇哇大叫道:“谁说的?谁敢在背后说我吹牛?没大没小!我捉住了蜈蚣精,把他去喂蜈蚣精吃!” 小丫鬟竟冷笑了笑,嗖溜回厨房了。 第二十六章 伤疤脸 鸿忘大仙再也吃不下,扒了两口,丢下碗就走了。 李潮音道:“这个蜈蚣精果然不简单,已经第十日了,咱们连蛛丝马迹都没找到。”李幼男道:“两位姐姐,龙师兄,咱们也走吧,太师叔祖昨晚说今日要去后山找,大伯也同意了。派中规矩,弟子们都不许随意入后山,今日后山开放了,咱们也赶去瞧瞧!” 李幼迦在他脑门敲了一记道:“你是惦记游后山呢,还是捉拿蜈蚣精呢?” 他四人一同去了,水鳞儿独自在沉香台上,将早膳吃了个精光,踱出檀香院去。 惊澈和李家姐弟四人连日找寻蜈蚣精,水鳞儿都没有跟随,自从绘了图给李掌门,每日里就是读读闲书,晒晒太阳,游手好闲。 走到山道旁,水鳞儿望着群山起伏,晨霭如烟,想到爷爷,不觉长长叹了口气。那一日爷爷吐血,也不知好些了没有?这些日子去了哪里?难道这一次他卜的卦真是泄露天机么?所以被反噬重伤得这般厉害。 她对爷爷挂念至深,有着丑陋胎记的小脸上无比忧愁,一时心想:“爷爷千叮咛万嘱咐,要我厚着脸皮,赖也要赖着龙公子,半点不离地跟着他,如今我跟他同住在檀香院,也算是牢牢跟住他了,却不知哪一日爷爷才回来告诉我,要求龙公子什么事。” 忽然念及这几日龙公子对自己视而不见的冷漠态度,不由心头一紧,又暗自懊恼:“上一次不知如何得罪了他,他现在同我连话都不说,到时候若是开口去求他,他怎么能爽快答应呢?必得想想办法,改善改善现下的关系,做点对他有用的事,叫他感恩于我,将来方好向他求助。只是他不肯吃爷爷的药,也不知寒毒去得怎么样了,每日里还去找蜈蚣精,如此奔波,身子怎么能受得了?” 思及此,悠悠叹了口气。那蜈蚣精多日没找到,别说擒拿,就连消息都没有,她也起了一丝好奇,不知那蜈蚣精是怎生样子,也颇有能耐,自语道:“是了!蜈蚣精进山有十日了,再有五日,鸿忘公子说的胀气丸就没有用了,到时候蜈蚣精便要吃人。不如我也去瞧瞧,看清楚那蜈蚣精的模样,或许可知它的前世今生,修炼罩门,助鸿忘公子收了它,到时候,龙公子就能安心运功修养,这北冥山也就安全了。” 不过早晨李潮音说蜈蚣精可能去后山了,若是后山,她徒步总是不成,便一日一夜也不能到。水鳞儿瞅了瞅山道旁,俯身摘了一朵波若波罗蜜果子,那果子晶莹圆满,拳头般大,橙色的果皮上,有稀疏的白色纹路,瞧着可爱之极。 那一晚在流光亭散伙,李潮音曾用这果子带她和龙公子五人一起飞回,这果子变大后很宽敞,飞得又稳当,窝在里头不怕掉下去,一点儿都不用害怕,比七星飞毯不知强多少倍,用它飞去后山,那是最好不过。 水鳞儿举着果子,走到一名守山弟子面前,请他教自己怎么飞。她见这山上弟子都会用,那些不会御剑的,暂时都用这果子解决交通问题。 此时她脑海中冒出个信息:西天佛祖身边的小玩意,但凡带点法力的,靠几句咒语就能驱动,很是方便,这运用法门必定不难。 那名守山弟子在飞来峰当差,对水鳞儿早熟识了,当下仔细传了她咒语,又嘱她以念力左右果子方向即可。 水鳞儿念动咒语,往果子上吹一口气,那果子呼呼变大,守山弟子持剑帮她刺开门窗,她爬上去,果子颤颤巍巍晃动了下,趴到窗前问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吗?” 守山弟子笑道:“是,心中想着你想去的方向,它自然就朝那个方向飞了,不过这果子只能在山里头飞,出不了北冥山,一碰上护山结界就化成烟了,你要当心,不要飞远了,碰上结界,你不会御剑,这果子化成烟,你就要跌死了!” “啊!”水鳞儿骇得轻呼一声,刚想夸赞这果子比七星飞毯强多了,却原来出不了远门! 向守山弟子摆手致谢,水鳞儿心念一动,那波若波罗蜜果子就朝后山飞了过去。 脑海中浮起后山的信息,那是北冥山的夕照峰,景色幽奇,是派中未飞升的剑侠坐化之处,历来禁止门人随意出入。水鳞儿胆怯自语:“那么多剑侠在峰上坐化,却不知会不会阴森恐怖,会不会有鬼?” 她是素人,从未修炼,全凭咒语和念力操控果子,这么一走神,念力本来就弱,那果子就摇摇晃晃起来,像个喝醉酒的醉汉,颠颠倒倒,朝侧方一颗果子轰地撞上去! 侧方疾飞的果子上有两个小徒弟,正激烈八卦着什么,一个不妨,被撞得翻倒在果子里,两人爬起身来,其中一个面嫩的弟子趴到窗口,瞥见水鳞儿的服饰打扮,竟不是本门师姐妹,立时指着水鳞儿喝道:“喂,你是哪个峰哪家人的女儿?不会用这果子,乱飞什么?如今山里有蜈蚣精,农户都躲了起来,你一个丫头片子,怎么独自出来淘气?” 果子没头苍蝇般打转,水鳞儿吓得失了魂,站立不稳,扶着果子皮叫:“救命啊!救一救我!” 另一个老成些的弟子,赶忙拉住嫩师弟,责备道:“说话客气点,掌门师尊说了,不可对山里的乡亲不尊重。”念起咒语,稳住了自家果子,又指着水鳞儿的果子念念有声,果然也稳住了,客气问道:“姑娘,你是哪个峰的?你没有法力,这样飞很危险!” 水鳞儿站稳了身子,也感到危险无比,再不敢一个人飞,紧靠着果子皮叫道:“两位小师兄,我要去夕照峰,不小心撞了你们,实在对不住!劳你们驾,能不能把我从这果子上放下去?” 那老成弟子道:“姑娘住在夕照峰吗?是那边的农户吗?我们刚好要去夕照峰,带你一程好了。” 老成弟子催动两只果子贴在一起,嫩弟子推开门叫道:“姑娘,快过来吧!” 水鳞儿盛情难却,一时心想:“他们把我认作农户,要捎我一程,倒是好人。我去了夕照峰,遇到鸿忘公子自然带我回来,就是遇到龙公子和李家姐弟,见我独自来夕照峰,也会惊讶于我的胆量,少不得也带我同归。实在碰不上他们,今日夕照峰开放,自然还有不少弟子去寻蜈蚣精,随便央一央哪一位,他们古道热肠,也会带我的。” 遂小心翼翼扶着果子皮,跨了过去,说道:“如此多谢两位小师兄了!” 两位弟子一看,这庄户人家的姑娘,说话这般有礼,可长得奇丑,右颊一片坑坑洼洼的伤痕,难看得要命。嫩弟子年少好奇,把持不住,盯着水鳞儿的右颊胎记看,水鳞儿脸上一红,暗道:“这个小师兄好生无礼。” 老成弟子瞪眼制止嫩师弟,忙笑道:“姑娘不要客气,快进来,如果害怕,就坐一会儿,要不了多久就到。” 水鳞儿方才着实吓着了,应声是,走到角落里,席地坐在果子皮上。 嫩弟子悄声道:“师兄,你看这个小姑娘脸上的伤疤,怪吓人的。”老成弟子斥道:“胡说什么,叫人家听见!”嫩弟子又道:“师兄,前些日子咱们派中来了位姑娘,听说是个伤疤脸,这位姑娘也是伤疤脸,可是这么巧的?” 水鳞儿早听见了,这果子再大,空间也有限,她怎会听不见?忍不住辩道:“我这是胎记,不是伤疤。” 第二十七章 伤疤脸和桃花脸 老成弟子回身赔礼道:“我师弟年幼不懂事,言语间得罪姑娘,还请姑娘莫怪!咱们山中近日来了一位姑娘,据说脸上也长了一道伤疤,我们也曾听说,却没见过,因此我师弟口无遮拦,说起这些话。” 末了,却小心又多心地问道:“姑娘确是夕照峰的农户?一个人到飞来峰做什么呀?” 水鳞儿一愣,讷讷不能言,心想:“方才我自认是农家女,这时候若说不是,难道说自己果然是伤疤脸姑娘,闲着没事,自乘了果子去后山找蜈蚣精?” 又见两位小师傅殷殷望着自己,眼光充满猜测,窘得脸颊绯红,忽然记起檀香院厨房的小丫鬟说最近米粮蔬菜紧张,不由顺口道:“我是到飞来峰送菜去的!” 老成弟子和嫩弟子长长哦了一声,老成弟子诚恳道:“姑娘,你年纪小,念力弱,用果子飞不稳,下次还是叫你家大人来的好。” 水鳞儿温顺点头道:“是。” 两位弟子问明她是送菜的农户,便不再搭理,自去窗前观望继续八卦。 嫩弟子眼珠骨碌碌转着,低声道:“师兄,说到那位伤疤脸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啊?听说那一晚和护法大仙一道被错认为蜈蚣精,后来却跟护法大仙住在檀香院,掌门师尊又不收她入门,却叫她住那么好的地方,还天天跟两位李师姐在一起!” 老成弟子道:“那姑娘倒也罢了,我听说掌门师尊以贵客之礼相待,大家伙猜测,可能是故人之女吧。可惜听说她没有灵根,所以师尊没有收她入门。真正有来头的,可能是那个桃花脸的公子,自他来了咱们山,短短十日,生了多少事!” 嫩弟子啐道:“不错,他没经过统一测试,就被掌门师尊破格收为入门弟子,真不知道他凭什么!又长了那么一张桃花脸,真真是个烂桃花!如今惹得几个峰的师姐妹背地里疯传他,日日打听他的行踪,要去见上一见!我听说,师姐妹中间还有他的画像,有的师妹把他的画像贴在床头,日日瞧着,连练功心法都不好好背了!” 老成弟子叹了口气道:“这算什么,他如今住在檀香院,掌门师尊也不让他修炼,整日里就跟李家师姐在一起,倒挺会献殷勤,哄得两位师姐跟他形影不离的,偏偏这些日大师兄和二师兄忙着抓蜈蚣精,根本没时间奉承二位师姐。” 嫩弟子不无惋惜道:“可不是!咱们谁不知道大师兄心仪李大师姐,二师兄倾慕李二师姐,按照二位师兄的人品修为,来日传承师尊衣钵,迎娶两位师姐,走上修仙巅峰,那是自然而然的事,多好的两对璧人!现在倒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那个桃花脸横插了一脚,再这样下去,我看两位师姐就要被那桃花脸追跑啦!”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北冥师门的绯闻,水鳞儿在一旁听得瞠目结舌,心道:“桃花脸?那说的不就是龙公子了?我是伤疤脸,他是桃花脸,这绰号取得好……好贴切。我竟不知,这些日子他凭一张脸,便引得北冥剑派的弟子们起了这么大的纷争,真真是书本子里的故事讲的,红颜祸水……” 此时,那果子堪堪飞到了夕照峰旁,迎面遇上两个白衣弟子,他二人长身英挺,御剑而飞,风姿翩然若仙,一瞥间见到一枚波若波罗蜜果飞来,都是微露讶异,放慢了速度,在半空等候。 果子中的两位弟子瞧见了,满脸喜色,连忙招手呼唤:“大师兄!二师兄!” 那两个御剑的白衣弟子正是北冥剑派大弟子方垂玉和二弟子齐麟,他二人正在夕照峰上奉命巡视。 今日到夕照峰的北冥弟子不少,但都是法力颇高,能派上用场的,来时莫不御剑或乘坐法器,或骑着宠兽,此时散落夕照峰各处,搜寻蜈蚣精。这么只能乘着波若波罗蜜果子来的,定然是法力稍弱,没得到准许的。 方垂玉和齐麟看清来人,一同飞过来。 他师兄弟个头一般高,谁也不输谁。只是齐麟长得清秀聪敏,为人机警,总是一脸笑意;而方垂玉面容端正,性子稳重沉敛,为人对事一丝不苟。他们一个威严沉静,一个活泛可亲,本来不是一路人,但作为两大弟子,都是最优秀,最为师门倚重的,因此时时处处,大多总在一处。 方垂玉扫了两位师弟一眼,俊脸一肃,喝问道:“你们俩昨夜在流光亭值守,今日不好好歇息,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方垂玉是掌门人的亲传大弟子,地位本就很高,又天资聪颖,克己好学,无论法力还是法术,在年轻一辈中都是最顶尖的。他又精明能干,平时和二师弟齐麟帮师父料理事务,样样处置妥当,简直就是个完美的掌门大弟子,叫众师弟们心服口服,又望尘莫及。 老成弟子和嫩弟子见大师兄责问,欢笑的脸登时拉下来,面面相觑。老成弟子一脸羞惭,小心道:“我俩听说今日在后山搜寻蜈蚣精,也想赶来出一份力!” 方垂玉瞪视二人道:“你们俩能出什么力?跑来瞧瞧热闹才是真的,若是惹了祸事,你们担待得起?快快回去!” 那老成弟子和嫩弟子被一通责骂,不敢言语,齐麟见他俩虽然地位不高,法力低微,也不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但终究是同门师弟,就算真的出不了力,也不好当面说他俩无用,便道:“大师兄是为你们好,那蜈蚣精千年成精,能化人形,便是护法大仙,一连十日都找不到它,大长老遇上了,也得小心应对,我们更是两三人一组,不敢独行,你们想想,你俩个碰上了,还有活命么?” 老成弟子和嫩弟子果然又是一脸痛悔,连连应“是!” 嫩弟子却悄悄心想:“不是说蜈蚣精吃了护法大仙的胀气丸,十五日内不会吃人么?”但也仅仅是想想,哪敢说出来。 齐麟道:“你们俩赶紧回去吧,来出力的心意咱们都知道,只是没必要冒险!” 老成弟子道:“是,大师兄二师兄教训得是,我们俩这就回去!只是……” 他正犹豫怎么措辞,嫩弟子立时接过话道:“只是随我们同行的还有位姑娘,她到飞来峰送菜,就住在夕照峰,央我们捎她回来的,总得把她放下!” 方垂玉微一皱眉,就见果子窗口缓缓露出一个小姑娘的脸,右脸颊一大片异物,十分丑恶,但眉目清雅,语音柔软婉转,向齐麟羞赧道:“二师兄,是……是我,我要跟他们来这儿的,也是来瞧瞧热闹。” 第二十八章 造化 方垂玉看到她面容,又听她向齐麟说话,紧皱的眉头登时松了松,问道:“二师弟,这位便是住在檀香院的水姑娘?”齐麟道:“是啊,大师兄,那一晚在流光亭上她和护法大仙被误认为蜈蚣精,师兄应该还有印象!” 方垂玉点点头,向水鳞儿拱手道:“水姑娘好!” 水鳞儿早已听到他是大师兄方垂玉,虽然多日来她偏居檀香院,从未正式谋面,但看人品风度,也确然无疑,当下裣衽答礼:“大师兄好!” 老成弟子和嫩弟子耳旁一串惊雷滚过,霎那间张口结舌,嫩弟子更是嘴巴大张,半晌合不拢。 他俩一路以为这姑娘是夕照峰农户的女儿,长得又丑陋,便没放在心上,别说以礼相待,都没好好正眼看几下,还当着她的面,说了许多……嗯,许多乱七八糟不该说的话,这下子糗大了,人家竟是师父的贵客,护法大仙的邻友,看样子,跟二师兄还有几分交情…… 两人悔得肠子也青了,相视心恨道:“我们这是猪脑子么?人家脸上长这么大的标志,我们硬生生认作别人,一路上讲讲桃花脸倒也罢了,又讲二位师兄的绯闻,私下又叫她伤疤脸,偏偏她也不认,只说自己长的是胎记!还谎称是给本门送菜的,一路偷听我们说话,好深的心机啊!天王老子保佑,咱们今日得罪了她,别弄得明日在派中再也呆不下去了!” 他二人胆颤心惊地望向水鳞儿,脸都绿了。 齐麟飞近去,靠在窗前笑道:“水姑娘,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还跟他们俩在一起,你认识他们吗?” 水鳞儿看了老成弟子和嫩弟子一眼(这一眼看得他二人齐齐一个哆嗦),笑道:“我也想来这儿瞧瞧热闹啊,这两位师兄人很好,我不会用波若波罗蜜果子飞,不小心撞了他们,他们不但不生气,还说正巧也来夕照峰,可以带我一程。” 齐麟笑道:“看热闹?你画好了图,就一直不曾出来玩,我还以为你害怕蜈蚣精,一直避在檀香院里,今日倒来的雅兴,敢独自来后山看热闹!我师父和大长老都在,护法大仙不知到哪里找那个畜生去了,你既然来了,不如先去拜见一下我师父和大长老吧。” 水鳞儿点点头,说道:“那好吧。” 齐麟回身瞧了瞧方垂玉,方垂玉领会道:“既然水姑娘乘了果子,咱们也就一道吧。” 两位师兄收了飞剑,都钻入了果子中,那果子瞬间变大了些,老成弟子和嫩弟子还愕愕然回不了神。齐麟道:“你们两个造化,跟了水姑娘一同来,那就一起去拜见掌门人和大长老吧。” 那两个呆愣的弟子方如梦初醒,一面喜笑颜开,一面心中惊怕,都道:“造化!造化!咱们没想到,沾了水姑娘的光!” 齐麟施法,控制着果子,朝夕照峰最顶峰的殿宇飞去。 虽说那波若波罗蜜果子来自西方,本是仙果,纵然是法力不高,仅靠咒语和念力也可以乘着果子飞,但有了法力配合,自然能飞得更随心所欲。 那老成弟子和嫩弟子法力弱,为了省力气,一直飞得低,这时候水平方向是朝着夕照峰的山腰,齐麟接过手,便略施法力,操纵那果子向上升去。 果子由齐麟操控,飞得又快又稳当,水鳞儿丝毫感觉不到在飞翔,只觉如履平地一般,大着胆子,趴到窗口来,惊喜地观赏美景。 夕照峰青如削翠,高似摩云,朝云笼罩着峰顶,猿啼鹤唳隐约可闻,仰首望去,一道惊天瀑布摔落九天,珠玉飞溅,水声雷鸣,水鳞儿望着,心旷神怡,油然而生赞叹之意。 果子挨着夕照峰,缓缓上升,待瞧见一座殿宇,建在凸出的崖壁上,有几个身影在那里眺望下方。水鳞儿抬眼仔细辨认,是李掌门,独秋大师,其余众人眼熟,却叫不上名号。 水鳞儿心中微微失落,暗道:“龙公子却不在这里么?” 忽听一声奇怪的啸声,从西方传来,又尖锐又响亮,水鳞儿探头向西望去,稀薄朝阳下,茫茫雾海上,四个少年男女各自御剑拼命疾飞,身后一条九丈长,水桶粗的赤红蜈蚣紧追不放。 那四个少年男女除了当先一个翩若惊鸿,后面三个脚下飞剑歪曲颤抖,狼狈万状,眼看法力不济,就要被追上。赤红蜈蚣血口大开,两只长长的触角向前探出,差不了多少便要抓住最后面的女子。 水鳞儿望着当先疾飞的惊澈,啊地惊叫出声,心猛地一堕,就好像自己要被那蜈蚣精吞了一样。 方垂玉和齐麟齐声高叫:“蜈蚣精!” 高高的峰顶上,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瞧见,立时飞身而下,朝蜈蚣精扑去。 那蜈蚣精抬头一望,又一声狰狞的狂啸,竟似成年男子悲戚又得意的狂啸声,长尾一摆,又赶上半丈,血口张开,猛地喷出一股黏液,直朝四个少年男女身上喷去。 飞在最前面的惊澈忽然一个翻身,足下长剑眨眼捞在手中,剑鞘朝李家姐弟三人脚下抄去,先将李幼男抄在剑鞘上,又抄上李潮音和李幼迦,将他三人如串糖葫芦般,霎那抄在剑鞘上,展开风吹枯叶的身法,虚飘飘借着黏液喷来的风力,向前飘去。 李家姐弟三人吓得手拉住手,紧贴在一起,并排站在那柄三尺长剑上,随着惊澈的身法,也霎那飘出了数丈,那一大团黏液堪堪落在他们身后,惊险至极。 水鳞儿趴在果子窗口,双手在嘴边做成小喇叭,大叫道:“龙公子!快飞呀!快!” 她这七个字大叫完,惊澈已飘过她面前,蜈蚣精紧追而来,大大的头颅循声一转,望见果子中有五个脑袋,长尾轻摆,血口便转了过来,红得滴血的两根长触角伸向果子,触角上两坨圆盘,眼看就要粘住果子皮。 水鳞儿听到猎猎风响,脸皮被强劲的风力吹得扭曲,望见蜈蚣精的血盆大口,瞬间吓成了木偶。 第二十九章 红角蜈蚣精 波若波罗蜜果子狠狠一抖,猛地向左一扭,水鳞儿正趴在窗口,身子骤然就朝窗外摔去,千钧一发之际,齐麟飞身拉住了她,伸手攀住了窗口,一股惯力中,他二人身子挂在窗口,水鳞儿吓得放声尖叫:“啊——” 狂风中她低头一瞥,就见两个身影已飞出窗外,一先一后飞入蜈蚣精山洞般的大口中,那血口立时一闭,咔嚓一响,老成弟子和嫩弟子嘶叫着,被吞了下去。 水鳞儿望着赤红的蜈蚣头颅,悲喊道:“小师兄……” 齐麟把她拉了进来,方垂玉抽出剑,左手食中两指搭在剑上,叫道:“抓稳了!”急运法力,操控果子向上疾冲。 他们的速度哪儿比得过蜈蚣精,那蜈蚣精身子一个打挺,头颅就探上两丈,血口张开,朝果子咬了下去。 水鳞儿望见窗外一片赤红,那是蜈蚣嘴中的肉了,登时心灰意冷,想着自己要完了,今日成蜈蚣精的美餐了!可这种自弃之念一闪,旋即不甘,立时又生起求生之念,向方垂玉和齐麟叫道:“刺它咽喉!” 方垂玉和齐麟大骇之下,乍听提点,奋起精神,跃到窗前,齐齐伸长剑刺向蜈蚣精口中殷红的息肉。 岂不知,这波若波罗蜜果既是西方神果,一遇到妖气包裹,立时红光流转,坚不可破,任是千钧之力,也不能压碎揉扁。 蜈蚣精将这么大一颗果子噙在口中,一时吞不下喉咙,使劲一咬,又纹丝不动,忽然感到口中剧痛,不由得一股黏液喷出,将果子一并喷出了血口。 黏液糊了果子,水鳞儿三人跌在果中,听见外面独秋大师大叫:“孽畜!还不束手就擒!”三人心中均是一松,庆幸躲过一劫! 独秋大师和李掌门从峰顶扑下,因功力有别,独秋大师先一步扑到,眼见两名弟子摔出果子,落入蜈蚣精的血口,相救不及,又见蜈蚣精扭头吞下果子,知道果子中三人是谁,登时大怒,祭出长剑,直朝蜈蚣精下颚刺去,要刺伤它的嘴,叫它吐出果子! 独秋大师凌厉的法力催动长剑,似一缕光迅疾,射向蜈蚣精下颚,但蜈蚣精头颅一翘,就避开了独秋大师的长剑。 彼时方垂玉和齐麟在果子中剑刺蜈蚣精,蜈蚣精口中刺痛,才将果子狠狠喷出,又朝赶来夹攻的李掌门猛力喷去。 李掌门身在峰上,早看到果子中有两名爱徒,又有水姑娘,一脚踩在果子上,止住果子飞势,将果子并三人踢到一旁,长剑微颤,飞身直上,和独秋大师分左右夹击蜈蚣精。 方垂玉和齐麟丝毫不敢懈怠,爬起身,一起发力,控制果子朝上飞去。可是那果子被黏液包住,再施法力驱动,便有些活动不灵,越飞越慢。果子皮糊着黏液,在狂风中一片片吹落,东一片,西一片,如同脱落的墙皮,一片片被吹散了,眨眼就露出几个窟窿。 原来这果子遇到妖气,虽然无坚不摧,但被蜈蚣精口中的毒液一裹,却一层层腐蚀融化,再被疾风一吹,就分解消散了。 方垂玉和齐麟各伸出一只手,左右拉住了水鳞儿,飞离惨兮兮的残果,疾朝上飞。 水鳞儿扭头一寻,看到龙公子凌空站在远处,身如风中枯叶,轻飘缓摆,右手长剑上,齐齐站了李家姐弟,三人紧盯着远处独秋大师和李掌门合斗蜈蚣精。 水鳞儿望过去时,惊澈也闲闲地瞥了过来,正好瞧了她一眼,这一眼自然没有担忧,但也没有惊讶,一点儿也不好奇她如何会跑来后山,又如何会在果子中被蜈蚣精险些吞下肚去。 水鳞儿心中莫名不是滋味,低头看满身黏糊糊的灰白稠浆,脸上也是糊了一脸,想伸手抹去,但两手被方垂玉和齐麟牵住,腾不出来,耳根火辣辣的,只好扭头去瞧蜈蚣精。 独秋大师和李掌门正合斗蜈蚣精,蜈蚣精傲慢地扭动身子,左右两侧数只长足向独秋大师和李掌门抓去,对两柄长剑毫不避让,显是那两柄长剑伤不得它,它才丝毫不惧。 独秋大师和李掌门合力,不过眨眼就落了下风,在蜈蚣精长足挥舞下,连连后退。 蜈蚣精逼退二人,火红的圆眼一扫,瞧见不远处的惊澈四人,精光大湛,发出一声似乎极得意的锐利叫声,身子陡地一弓,朝惊澈飞去。 惊澈凌空观战,见蜈蚣精扑来,当即展开身法,在狂风中飘忽不定。 李掌门生怕伤了惊澈,大声叫道:“龙三,快上峰顶清思殿!”又扭头对方垂玉和齐麟喊道:“召唤你太师叔祖!”与独秋大师一同,挺剑追击蜈蚣精,给惊澈实施围魏救赵的援助。 方垂玉将水鳞儿交给齐麟,伸手凭空画一个圆,那圆圈发出金色璀璨的光,升起一个个圆圈,朝天空直射上去,水鳞儿瞧着圆圈飞上天空,急忙道:“方师兄,这太慢了,你默念鸿忘大仙,不停地念,什么都不要想!” 方垂玉闻言,知道水鳞儿要他施展千里传音,但以他的法力,怎么可能? 水鳞儿又扭头瞧蜈蚣精缠斗龙公子,龙公子剑鞘上站了李家姐弟三人,只是以身法躲闪,却不做任何回击,虽然不断向峰顶飘身而去,但蜈蚣精紧缠不放,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的北冥仙剑又压根奈何不了蜈蚣精,她心中焦急,只怕龙公子一个不小心,被蜈蚣精的长足、触角或尾巴等任何一样凶器伤到。 听不到方垂玉念咒,水鳞儿回眸一瞥,叫道:“方师兄,别犹豫,用你们密语传音的法门快念,你传不出多远,但鸿忘公子能听到!” 方垂玉闻言,这才收了圆圈,摒弃杂念,低头一遍遍默念:“护法大仙护法大仙护法大仙……” 念得四五声,就听夕照峰另一侧传来鸿忘大仙的咒骂,响彻群山,“呔!滑头不要脸的畜生,玩弄你祖宗!祖宗打得你满地找牙!” 第三十章 大神级猪队友 说到第二句,话音在峰顶,第三句,人已飞至眼前。 可是,那边厢蜈蚣精听得第一声吆喝,便弃了惊澈,随便撩开几脚,退了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嗖溜溜朝峰底山谷遁去。 鸿忘大仙大袖飘飘,双目如火炬,半空中击下一掌,掌风化成闪电,似乎堪堪落在了蜈蚣精尾巴上。他飞过众人,口中兀自喝骂:“畜生哪里逃?不许动!自行投降祖宗饶你性命!” 独秋大师举着长剑,黑脸抱怨道:“师叔祖,你来就悄悄来,人没到骂声先到,它不逃还等你来抓他?你这不是等于给它报讯么?” 鸿忘大仙脸色略微尴尬,口中哪肯承认,说道:“我方才在那边差点逮住它了,谁知道它溜到这边来?我这是骂山,激它应战!不说啦不说啦!你们都走吧!我自己一个人抓它,你们不要来添乱了!” 李掌门上前,不失恭谨道:“太师叔,方才这畜生吞了两个弟子,看来那颗胀气丸不起作用啦!” 鸿忘大仙大眼圆睁,叫道:“什么?什么?它吞了人?怎么可能?不可能的事!” 李掌门蹙眉担忧道:“太师叔,我们都亲眼看到了!” 鸿忘大仙惊异不已,转头扫了扫众人脸色,鹤发童颜的脸上又是一派更深的尴尬,讷讷道:“不会吧,是吞了哪两位弟子?不是有胀气丸么,才第十日上……” 水鳞儿被齐麟牵着手,一同立在他的剑上,方才惊险之际,她也忘记了恐高,这时候见鸿忘大仙赶来,不但没起分毫作用,还用一串豪言壮骂惊走了蜈蚣精,心中有气,叫道:“鸿忘公子,方才同我一起来的两位小师兄都被蜈蚣精吞啦!那个胀气丸对蜈蚣精不起作用了,你估计错误,害死了两位小师兄,你……你……”说着又气又悲,说不下去了。 鸿忘大仙瞧瞧水鳞儿,虽然被她责备,但听得死了两位弟子,也不再狡辩,说道:“小娃娃,你来做什么?你们既然都斗不过蜈蚣精,就不要来寻它,寻着了不是……” “找死”两个字没敢说出来。 水鳞儿猜到他的话,又气又急,红着脸道:“我是想来瞧瞧,这蜈蚣精是什么模样,好揣测一下它的来路!” 鸿忘大仙一听来了劲儿,嗖溜靠近来,殷勤问:“小娃娃,你也能知道这蜈蚣精的路数?说说,它是什么来路?怎么修炼成精的?修炼罩门在哪里?” 这几句话一问,众人眼光齐齐聚到水鳞儿身上,李掌门和独秋大师也面色一振,感到这下问到点子上了。 惊澈已放下李家姐弟三人,仍是飘飘然随风摆动,听到鸿忘大仙问话,也似无意地瞟向水鳞儿。 他这些日跟着找寻蜈蚣精,一直打定主意,若是找到,甩脱李家姐弟,僻静无人处,出剑解决了这畜生就好。没想到第一次寻到,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方才他展开身法躲避蜈蚣精,几番想出手,都顾虑此时的身份,因跟派中众人有前言,说自己只是悟道,不曾修习法术,更遑论剑术。这么一念,便只是带着李家姐弟躲避,知道鸿忘大仙必然赶来,有他降妖,自己不出手也没事。 但他没料到,白白送了两个弟子性命,这鸿忘大仙法力无边,却是个神级猪队友! 这时候惊澈听水鳞儿来瞧蜈蚣精,是想揣测它的来路,立时想到洛儿,不禁黯然:“洛儿也最喜欢一些妖精鬼怪的故事,若是她,一眼就能瞧出这蜈蚣精的来路,说不定连它的前世今生都能讲出来。” 水鳞儿正不自禁地望向龙公子,见他闲闲瞟来,脸上一红,又见李幼迦在他三尺之外怒目瞪着自己,一脸“你又来出风头”的嘲讽,赶忙收回目光,向李掌门恳求道:“掌门师伯,咱们能不能去地上说?我……我怕!” 她在山上住久了,虽未入门,也跟着逢人师伯师叔师兄师姐的称呼,显得礼貌客气些,吃人北冥山的饭,自然嘴软。 李掌门领悟,赶忙招呼众人上峰顶,到清凉殿座谈,没事都站在半空聊什么天。 此时山中各处寻找蜈蚣精的众人,看到方垂玉放上天空的信号,都已赶到,团团围住,纳闷是什么情况。 众人回到清凉殿,李掌门和独秋大师、鸿忘大仙第一次齐齐在殿上亮相坐定,余人按职位在殿下或坐或站。 李掌门道:“垂玉,麟儿,传令下去,全山戒严,你们速速带人,给山中农户搭建结界,莫叫蜈蚣精伤了无辜百姓。” 方垂玉和齐麟进了殿后,就挨到李潮音和李幼迦旁边去,得令赶忙拱手称是,目不斜视(当然是不敢斜视),领命而去。 李掌门又向鸿忘大仙道:“太师叔,你说给那蜈蚣精喂了胀气丸,十五日内不会吃人,今日才第十日上,这就凶性大发,方才吞了我们两名弟子,差点连垂玉、麟儿和水姑娘三人也吃了,这是怎么回事?”语气虽然恭谨,已含了尖锐的质问之意。 鸿忘大仙脸上泛过一丝羞红,但他童颜红润,也并不明显。他不愿跟李掌门再谈这个话题,躲过李掌门眼神,就向水鳞儿大声道:“小娃娃,你过来,你说你跑到夕照峰来看蜈蚣精的来路,可看出什么来了?” 殿中众人都扭头望去,方才便惦记这小女娃的话,大半都是怀疑之色,料想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丑丫头,能知道什么?鸿忘大仙总是不通世故,可是糊涂了。只有李掌门和独秋长老因她画全了经络穴位图,对她存了一些期望。 水鳞儿微微蹙眉,心中一面计算,一面说道:“六界之内,除了天界,这蜈蚣精可说是不计其数,但我心中记得能化人形的,不过九百七十二条,其中赤红蜈蚣,又有一对滴血触角的,不过三百四十五条,今日见了,跟这条蜈蚣大小相仿的,最多九十八条,但这九十八条都是极厉害的蜈蚣精了,若说它们其中吃了胀气丸,不过十天就能消化的,大约有六十七条都有可能,这六十七条蜈蚣精,各有各的来路,各有各的罩门,若要说起来,磅礴繁杂,因此说了也是无用。” 第三十一章 这法术你会么 殿中众人没想到这小女娃如数家珍,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总之都听得目瞪口呆,但听到最后一句,“无用”二字一出,有年轻弟子心中就不免腹诽:“这不是说了一大堆废话么?” 鸿忘大仙也哇哇大叫道:“娘的,竟有这么多成形的蜈蚣精,这么算到最后,也有六十七条,难道按照六十七条蜈蚣的罩门,去找那蜈蚣精一一试过?” 水鳞儿摇头道:“当然不成,那样子要拖到什么时候?难免蜈蚣精又要伤人吃人!” 鸿忘大仙叫道:“你个小娃娃,那你跟我说这么多可有什么用?这不是白白消遣你家鸿忘公子么?”气得吹胡子瞪眼,一跃身,抱臂蹲在了凳子上,气呼呼扭头望天花板。 李掌门耐着性子道:“太师叔,且听水姑娘把话说完。”转首向水鳞儿道:“水姑娘,可有别的法子?” 水鳞儿道:“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虽不是十拿九稳,但是也有七八分胜算……” 惊澈听到此处,原本清冷的眸子,又漫不经心瞟了水鳞儿一眼。 水鳞儿瞧见,脸上又是一烫,转而向鸿忘大仙道:“鸿忘公子,这法子却要看你会不会一样法术。” 鸿忘大仙回头斜睨水鳞儿,傲气又小心道:“说来听听?我可不一定会哦!”他一面十分自负,这凡间数他最厉害,有什么法术是他不会?另一面又担心露底太多,被一帮徒孙觊觎,缠着他学就不好了。 水鳞儿笑道:“天上地下,人人皆知,孙大圣变化多端,护送唐僧取经路上,打起成百上千的小妖,便拔一根毫毛,嚼碎喷去,叫一声变,就能变化出无数个一模一样的替身来,这法术你可会么?” 众人原本都想,鸿忘大仙会的法术,恐怕难以计数,便是天上神仙的法术,他少不得也会数门。一听水鳞儿问话,却登时都面面相觑,有甚者干咳几声,或左顾右盼,都替鸿忘大仙尴尬。 这小丫头,竟把鸿忘大仙跟那齐天大圣比,天上地上,人人皆知,那猴子本领不算太多,却都是经典,他会的,有几个人能会? 鸿忘大仙红脸道:“他有毫毛,我又没有,到哪里拔去?” 水鳞儿盯着他的眼睛,追问道:“听说你有一次上天庭,碰上了他,跟踪他到花果山,潜伏了三十年,要偷他三根毫毛,当然你是没有偷着,被他发觉了,感你心诚,赠了你三根毫毛,难道没有此事?” 众人张大嘴巴,齐齐向鸿忘大仙瞧去,都想:“原来太师叔祖(或太师叔、或师叔祖)竟干过这等不光彩的事?不过能得孙大圣三根毫毛,那也值了!”都是精神头一振,眼中放光。 鸿忘大仙气得咬牙道:“小娃娃,这你都知道?难道你一直跟踪我不成?” 水鳞儿笑道:“我若是敢跟随你,难道你能不发觉?” 众人都是哑然失笑,鸿忘大仙讪讪道:“也对!不过那猴子实在可恨,赠我的三根毫毛都是假的,因此你叫我用他毫毛的主意是打不成了!” 不等水鳞儿叹气,殿中年轻弟子都是齐齐泄气地叹道:“唉——” 水鳞儿低首道:“原来他骗了你,不会吧?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鸿忘大仙气道:“什么不会?难道我骗你不成?那泼猴子取经回来都不让佛祖省心,能是什么好东西?” 水鳞儿脸上一红,却辩道:“孙大圣是最慷慨仗义、不惧奸邪的好人!” 鸿忘大仙光洁的童颜上满是嘲讽,道:“他是好人,你召唤他来拿蜈蚣精好啦!” 水鳞儿脸上更红,道:“不是的!我是说,既然如此,只能退而求其次,就用你一千年前得了的万花漫天瓶好了!” 鸿忘大仙红润的脸颊登时煞白,又哇哇大叫道:“喂,喂!你这个小娃娃,你是哪里来得?怎么我的家底你都知道?” 水鳞儿不再多做解释,来回也只一句,知道便是知道了,继续道:“那瓶子由你用来,自然能漫天罩住蜈蚣精,再取来雷火,灌入瓶中,由掌门师伯和独秋大师等法力高强的人分别围堵蜈蚣精的退路,那时候,漫天雷火,一起飞到蜈蚣精身上,将它立刻就能烧成灰烬。” 众人听水鳞儿说得头头是道,丑陋的小脸上,一双晶眸闪着自信的光,也都不由得信心大振,一齐看向鸿忘大仙。 鸿忘大仙嘟着嘴唇,紧皱着眉头道:“雷火,普通火不行吗?” 水鳞儿道:“天火地火炉火灶火,当然天火最厉害,这天火就是雷火了,若是雷火不成,自五行之中,取一些灵火也行!” 鸿忘大仙气道:“五行灵火要去找太上老君求取,他的什么净瓶里头有,那是那么好讨的吗?罢了罢了,还是去跟雷公借点雷火吧!” 此言一出,李掌门和独秋大师都不由得去瞧惊澈,心想:“老君的侄儿在这儿,要点灵火多简单!”随即又想:“不成不成,他受了伤在这儿匿名养着,不知何故,竟不回天上去,说不定是少年人嫌天上寂寞,想出来见识下花花尘世,再或者是闹离家出走,怎么能叫他回去?他这样的仙人,自然是在咱们这里住得越久越好……” 惊澈感到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的眼光,心中一咯噔,怕他们果然央自己去兜率宫找假伯父讨灵火。讨灵火很容易,只是他的伤还没好,还不能去东海找洛儿,怎么能回天上?只好瞧向鸿忘大仙,来个视若不见。 鸿忘大仙跳下椅子,跺脚道:“我这就去找雷公,料来降妖除害的事,他总不能小气,你们都等着,我没回来,不要跟蜈蚣精正面交锋!”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连忙称是,众人一起恭送鸿忘大仙。 水鳞儿叫道:“鸿忘公子,雷公最喜欢收集炮仗,你那件霹雳花盏就送给他吧,尽快取了雷火回来!” 鸿忘大仙已腾空两丈高,闻言回身一指水鳞儿,喝道:“小娃娃,你闭嘴!你再到处泄漏我的私隐,我……我同你没完!” 水鳞儿缩了缩肩,又吐了吐舌头,道:“好吧,我以后不说就是了。” 第三十二章 公子画像 鸿忘大仙去取雷火了,方垂玉和齐麟带着众弟子给山中百姓去搭建结界,李掌门撤了夜间戍守要道的弟子,只在枢纽关卡放置法器,代替守夜。 蜈蚣精吞了两名弟子的消息传开了,派中难免人心惶惶。 水鳞儿回到檀香院,和惊澈、李家姐弟用晚膳。 沉香台畔桃**夭,花香馥郁,但经历了蜈蚣精的血口逃生,李家姐弟和水鳞儿都了无兴致,惊澈又寡言,五人默默用了一点晚膳,分开时,水鳞儿忍不住问道:“龙公子,你的伤势如何了?” 惊澈回眸道:“你知道鸿忘大仙那么多事,不妨也猜猜。”他脸上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表情,似调侃,似探寻。 水鳞儿傻愣愣未能回神之际,龙公子只剩下一个卓然飘举的背影,李幼迦又撇来一个嘲弄不屑的眼神。 回房睡下,水鳞儿脑中一遍遍闪过蜈蚣精的凶样子,又一遍遍想着龙公子逃脱蜈蚣精追击的身法,在空中风吹落叶般的漂浮,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的身法看似轻描淡写,妙不可言,但在那么摆动转折之际,始终有一点点滞涩。虽然他的剑上站了李家姐弟,有所负累,但这种滞涩,大约还是跟他的伤势有关。 水鳞儿思来想去,辗转难眠,爬起来思忖道:“就把这六十七个蜈蚣精的来路和罩门都写下来,待鸿忘公子回来,叫他一起参详,或许能确定到哪个头上也说不定,总要尽快抓住这精怪,不然山中不得安宁,他也没法好好修养。” 拿了纸笔,提了油灯,一路来到沉香台上,远远地,却见一弯如钩的新月下,一个粉衫少女坐在沉香台上,就着一盏灯笼,正仔细描画什么。 水鳞儿轻手轻脚走过去,见那少女梳着两只发髻,白皙的后颈,纤细的身量,正是厨房煮菜的小丫鬟。烛光下,小丫鬟神情专注,握着画笔细细描画,桌面摊开的画纸上,一位翩翩佳公子逸然出尘,却不是龙公子是谁? 水鳞儿心头一沉,不由得喃喃问道:“你也喜欢龙公子啊?” “啊呀!谁?”小丫鬟笔尖一抖,猛抬起头,俏脸上一片煞白,见是水鳞儿,抚着心口,撇了撇嘴,水汪汪的大眼睛翻了个白眼,道:“水姑娘,你在扮鬼吗?” 水鳞儿放下灯盏,坐到她旁边,赞道:“你画得真好!”小丫鬟得意地笑笑,依旧认真作画,水鳞儿问道:“你半夜在这里画他,也是喜欢他么?” 小丫鬟又白了一眼,道:“什么叫也是?你也喜欢他么?”水鳞儿慌忙摇摇头道:“我才没有!我是有事将来有求于他。”小丫鬟道:“我也没有。龙公子那样的人,来了北冥山不到半月,山里女弟子都痴狂了,若是放出去,还不知道多少女人为他打破头呢!抢他这样的男子,太凶险,我很识相的,才不要喜欢这种绣花枕头,而且他也有点娘娘腔。” 水鳞儿一怔,问道:“是吗?你觉得他有点娘娘腔啊?”小丫鬟道:“可不是?你不觉得吗?” 水鳞儿刚要摇头,看到小丫鬟偏头望着自己,又赶忙点点头。听着这小丫鬟不是喜欢他,她心里莫名舒服了些,可是听着说他是娘娘腔,又有些不舒服。 水鳞儿好奇道:“那你……不喜欢龙公子,你深夜在这儿画他的像做什么呀?”小丫鬟眨巴眨巴眼睛,笑道:“赚钱啊!”水鳞儿惊异道:“赚钱?” 忽而灵光一闪,明白过来,白天去夕照峰的时候,和那两个小师兄同行,他们叽叽喁喁私语,说派中好些女弟子有龙公子画像,有甚者贴在床头,日日瞧着。 水鳞儿恍然大悟道:“原来山中流传的画像都是你画了卖出去的呀?” 小丫鬟嘘了一声,道:“小声点,水姑娘!叫李二小姐知道,肯定要找我麻烦!” 水鳞儿蹙眉道:“你这样不好,叫龙公子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不要画了!”伸手去夺小丫鬟的画笔,要把桌上画纸揉掉。 小丫鬟拼力护着,嚷道:“水姑娘,你这是做什么?你先放开!” 水鳞儿犹豫了下,终究不是个无礼的人,放开了手。 小丫鬟道:“水姑娘,我比不上你,又是李掌门的贵客,又淡泊名利,不想修仙。我辛辛苦苦来到北冥山,一心想学几门仙法,可是收徒的师父偏偏说我灵根太差,不肯收我,架不住我哀求,才叫我在派中做杂役。当然,做得好了,有可能纳入外门,随便教一教,若是做得不好,就一点门儿都没有了。” 水鳞儿道:“原来你是来修仙的,却在这里做厨娘!” 小丫鬟道:“对啊!我要是不想法子赚点钱,上下打点一下,什么时候才能入门啊?再说李大姑娘和李二姑娘难伺候,不让她们吃得高兴,她们看我不顺眼,把我撵出去,我不是前功尽弃?如今山里来了蜈蚣精,补给很紧张,大厨房配给咱们的菜有限,每一次我都要自己掏腰包买点好的,不然你以为你们每天吃的好东西是容易来的么?” 水鳞儿几句话被说的软了心肠,动容道:“原来是这样,难为你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氏?” 小丫鬟见水鳞儿倒向自己,开心道:“我叫沈可心,水姑娘叫我可可就好了,至于我是哪里人氏,说了你可能也没去过。” 水鳞儿想了想道:“可可,那好吧,你先画吧,我不告诉别人,但是你不要画太多了,换的钱够你用就可以了。” 沈可心一竖拇指,赞道:“水姑娘深明大义,是个好人!”指了指水鳞儿手中的纸笔,道:“水姑娘,你深夜带了纸笔过来,是要做什么的?” 水鳞儿摊开纸笔道:“哦,我是想研究研究蜈蚣精,帮鸿忘公子早日收了它。” 沈可心好奇道:“水姑娘,这蜈蚣精也是可以研究的吗?”水鳞儿道:“我脑中记了好多蜈蚣精,把它们的罩门给画出来,给鸿忘大仙瞧瞧。” 沈可心眼中放出灼热的光彩,口气也变得恭谨许多,“水姑娘,我就听说你知道好多事,你脑中还记得什么好东西?” 水鳞儿一怔,复又摇头道:“我也说不清,好像很多很多,总要看到才知道。” 沈可心摇了摇脑袋,指着自己的俏脸道:“你现在就看到我啦!你能知道我的什么吗?比如过去未来,最好是未来……” 第三十三章 金兰姐妹 水鳞儿歉疚地摇摇头道:“对不住,你……我一点儿都记不起来有什么!” 沈可心翻了翻白眼,却豁达挥手道:“算啦!像我这种菜鸟,你怎么可能知道,一定得是鸿忘大仙、千年蜈蚣精这种大人物大妖精,你知道点才正常!” 水鳞儿原本也是迷惑不解,沈可心这句话却有些醍醐灌顶,心道:“可可这话好像很有道理,譬如鸿忘大仙、李掌门和独秋大师,他们的生平我脑海中都有文字,记述详细,但是像李家姐弟,像……像……龙公子,我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可是,龙公子很像是来头不小的人物啊,爷爷也说他是个大靠山,怎么我会一点儿都不知晓?” 想到了惊澈,水鳞儿心中惦记的一件事又袭上心头,望着眼前的厨娘,登时浮起个主意,几番踌躇,方开口道:“可可,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沈可心埋头画画,闻言抬起头来豪迈道:“水姑娘别客气,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一定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水鳞儿感激道:“可可,你人真好!我不是叫你两肋插刀,就是……就是,我爷爷给我一块玉玦,让我磨了粉,化成药汤给龙公子喝,这个药可以帮他解除寒毒,可是龙公子不肯喝,我又没有办法,我就想,你每天做饭,有没有法子给他做一种汤,叫他不知不觉,就把药喝了。可是这药粉珍贵,还不能给李幼迦她们一起喝……” 沈可心伸手道:“什么玉玦,拿给我瞧瞧!” 水鳞儿从怀中摸出玉玦,放到沈可心手心,沈可心凑着灯光,仔细瞧了几遍,嗅了几嗅,又伸舌头一舔,咂咂舌笑道:“不知道什么东西,但几乎无嗅无味的,要做汤也容易,保准叫龙公子喝不出来!嗯,这样吧,明天开始,我给你们每人做不同的汤,各人喝各人的,这样就没人喝龙公子的药,也不会起疑。” 水鳞儿没想到沈可心答应得这般爽快,握住她的手,欣喜道:“可可,我……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 沈可心左手在桌上敲了敲,蹙眉为难道:“感谢倒不必,就是要给龙公子做药汤,必定要极好的食材,又要性平味淡,不影响药力的,如今大厨房克扣得紧,我得多拿好多钱,才能买食材,加上给你们每人也要做不同的汤,这个预算就更大了!” 水鳞儿喜悦的小脸登时垮下来,叹道:“那可怎么办呀?我也没有钱,只有几个铜板,该问谁借点呢?” 沈可心笑道:“水姑娘,这可跟谁借去?总不能跟李小姐李少爷借去!依我说,倒有个好法子生钱,就看姑娘愿意不愿意。” 水鳞儿惊奇道:“你有好法子生钱?那我自然是愿意的呀!快说说,是什么好法子?” 沈可心眨巴眨巴灵活的大眼睛,笑道:“水姑娘,你前些日帮掌门人画画,画的什么我不懂,但瞧着架势十足,画工不错呀!如果姑娘愿意帮我多画几幅龙公子的画像,我拿去卖与山中姐妹,定然能换来不少钱,这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嘛!” 水鳞儿听得一愣,随即羞红了脸道:“那不成!咱们怎么能随便画他的画像拿出去赚钱?他要知晓了,会生气死的!” 沈可心不以为然道:“怎么会!咱们是换了钱给他做药汤,又不是拿去挥霍!再说了,我看龙公子虽然冷冷冰冰,却是最懂礼数的,平时对我这个小丫鬟,也是礼数周全,他日他就是知晓了,也必定认为小事一桩,不会跟我们计较!水姑娘你若是担心,不妨全推到我身上,就说全是我画的就是了!” 水鳞儿左思右想,半晌才道:“只好这样了,但是这件事是你帮我,我不能让你替我背黑锅,若是被发现了,就由我一力承担好了。” 沈可心眉花眼笑道:“不不不,我们一起承担,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水鳞儿笑了,道:“可可,你说的真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书本里头也有这样的故事,戏文里头也这么演。可可,你人这么好,不如我们结为姐妹吧,你愿意么?” 沈可心眼睛瞪得老大,半天才掩住朱唇,大喜笑道:“水姑娘,你是李掌门的贵客,我跟你做了姐妹,以后也是有关系的人了,怎么会不愿意?来来来,我今年十五岁,你多大年纪?” 水鳞儿道:“我也十五岁,你是几月生的?” 沈可心眼珠转了转,心想:“我要是做妹妹,她做姐姐,姐姐照顾妹妹,天经地义,以后有个事也好求她!”便道:“我是腊月二十八的,你呢?” 水鳞儿拍手道:“好巧啊,我也是腊月二十八的,你是什么时辰的?” 沈可心心里暗道:“好险!”笑问道:“你是什么时辰?” 水鳞儿认真道:“爷爷说过我是辰时,海上朝阳初升的时候。” 沈可心拍手道:“啊,我是午时的,比你小,姐姐在上,请受妹妹一拜!” 当下两人对着明月,双双拜倒,口述誓言,不外乎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一番陈词滥调说完,算是正式结为金兰姐妹,两人携手站起,喜不自胜,姐姐妹妹亲热叫着。 水鳞儿重回桌前,认真画了六十七只蜈蚣精的罩门,便起始帮沈可心画起龙公子的画像。她画功非凡,笔致细腻,画出的龙公子越发是丰神如玉,令人望之而醉。 沈可心喜得合不拢嘴,啧啧称叹道:“姐姐,你画的真好,这么一幅得卖多少钱呀!顶我画三幅啦!” 水鳞儿画了一张龙公子在沉香台前用膳的画,又画了一张他站在沉香台上,沐浴着清朗月光,翩然如仙的画。这副情景,却是那一晚惊澈携了她来,盘问她话的情形。 沈可心捧着这两幅画,心花怒放,喜道:“姐姐,我就画不出龙公子的神韵来,还是你观察他观察得仔细,瞧这画像,简直巧夺天工,如有神助!” 两人折腾了一晚,此时已是凌晨时分,月已西沉,东方发白。沈可心心满意足,收了画,硬是提了灯盏,扶着水鳞儿,将她一直送回房中,这才折返厨房边的厢房休息。 翌日清晨,李家姐弟和水鳞儿同在沉香台用早膳,每人面前一只小汤碗,每一样汤都不相同。 李幼迦惊奇,问小丫鬟道:“喂,为什么换了小碗汤,这每碗汤瞧着都不一样?难道食材短缺,连大碗的汤都煮不起了吗?我们北冥山何时这么寒碜了?” 第三十四章 哭功比拼 听着李幼迦质问,水鳞儿长睫一闪,低下头去,心中紧张,纤手抓紧了衣袂。 只听沈可心脆生生回道:“李二小姐,厨房便是食材再紧张,也不敢克扣咱们檀香院的。只是天气转凉,节气变化,我斗胆观察大小姐、二小姐、小少爷、龙公子和水姑娘的体质,给你们每一位特制了最适合的汤品。比如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汤,用党参和大枣将山鸡汤熬成,只入了几片新鲜的山笋,可以滋补气血。大小姐口味淡,山鸡汤只用了半勺,因此瞧着也不一样。” 李幼迦哦了一声,娇蛮的小姐脾气消去,笑道:“这么说,你倒是用心的!好吧,你去吧。” 沈可心应了声“是”,笑吟吟仿若无意地抬头一瞥,在和水鳞儿四目相碰之际,双眸霎了霎,奉上一个会心狡黠的目光,转身回了厨房。 因为惊澈周身仙障护体,只有李幼男和惊澈同桌,李家姐妹在另一桌,离他稍远。水鳞儿多日来不愿招惹李幼迦的言言语语,常常跟鸿忘大仙一桌,也坐得稍远。今早上鸿忘大仙不在,便只剩她一个。 水鳞儿提起小勺子,舀了一口汤,举到唇边,乌溜溜的眸光偷偷朝惊澈扫去,见他嗅了嗅汤,抿了一口尝了尝,轩朗眉间似有舒展,又舀了几口,接连喝下去,她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入肚中,心知可可厨艺高明,给他做的药汤口味绝佳,叫他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就喝下去了。 水鳞儿心中大石落地,埋首放开了大吃,忽听得李幼迦又道:“姐姐,你好歹也吃一些,便是这么伤心,两位小师弟也去了。” 水鳞儿侧首望去,皑皑的雾霭缭绕,李幼迦嫣红的衣裙分外鲜艳,俏脸上一副关怀备至和浅浅埋怨,手中举了帕子,去帮李潮音拭泪。 李潮音今日穿了水蓝色的裙裾,衬得她越发淡雅出尘,白皙柔婉的面容上,双眸微红,几滴珠泪挂在粉色脸颊,令人瞧了油然而生怜惜之意。 “李大姑娘有什么事要伤心落泪?”水鳞儿心中犹疑,一口糕点噙在口中,忘了吞下。 李幼男丢下碗筷,走近去问道:“大姐,你这是怎么了?” 李幼迦瞅见水鳞儿含了满口的糕点,一副馋嘴鬼的模样,狠狠瞪了水鳞儿一眼,脆声道:“姐姐还在为昨天被蜈蚣精吞了的两位小师弟难过。昨晚我跟姐姐一夜没能好睡,总觉得那两位小师弟去得不巧,无端枉死,真是可怜。” 李幼男劝道:“大姐,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李潮音娇怯怯道:“弟弟,话是如此,可是想到昨日的惨状,总是由不得难过。” 惊澈喝完了汤,也望了望李家姐弟,又似无意瞥了水鳞儿一眼。 李幼迦轻哼一声道:“姐姐,你还是莫伤心了,有些人害死了人家,一滴泪都不流,你只是不幸看到,就白白流了这许多眼泪。” 水鳞儿听到这句登时脸上一红,心中愧疚,再也没了胃口,嘴里的糕点掉出来,落在桌上。黯然心道:“两位小师兄跟我同去,却被蜈蚣精吞了,原本该我伤心难过的,却是李大姑娘为他们落泪。可惜我再难过,也不能为他们掉一滴眼泪。”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袖,径自向院门走去。 李幼迦见水鳞儿充耳不闻,反而起身朝外走,怒道:“水鳞儿,你还敢一个人出去闲逛么?昨天蜈蚣精没有吃了你,你还不知道害怕么?” 水鳞儿回眸,扬着小下巴道:“我去参加两位小师兄的追悼会,送送他们,不是要闲逛!” 北冥剑派的长老、峰主和掌事等老死,必然有追悼会,一般都设在宸元殿。若是品阶较高的弟子奉命出外降妖,不幸死去,也会在宸元殿的小偏殿举行追悼会。 昨日那两位弟子品阶很低,又是私自去夕照峰看热闹,论理不够格开追悼会。但他们毕竟是头两个在北冥山中众目睽睽之下被蜈蚣精活生生吞掉的。为了安抚人心,昨日回到飞来峰,李掌门便传下令来,给他们俩今日也办一个小型追悼会,一来悼念他们在山中不幸枉死,二来也是警戒派中上万名弟子,叫他们知晓蜈蚣精的厉害,不要擅自行动。 水鳞儿来到宸元殿偏殿,殿中虽大,却是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举目一张,竟有一半是妙龄女弟子,莺莺燕燕,婀娜聘婷,都长得好看,服饰打扮虽然一样,发饰妆容却各各不同,左臂都缚了两寸宽的黑纱,散落殿中,低声细语。 水鳞儿心想:“听说北冥剑派男弟子占大多数,女弟子人数不多,怎么今日倒来了这么多师姐师妹?看来这两位小师兄品阶不高,人缘倒是不错,确是两位好人。可惜,可惜。” 她在门口桌上抽了几张冥纸,走到灵前,见方垂玉和齐麟左臂上也缚了黑纱,在灵前招呼众人。齐麟看到了水鳞儿,赶忙上前热情道:“水姑娘,你来了!李师妹她们没跟你一起来么?” 水鳞儿跟李家姐弟一起住檀香院,齐麟这么问倒也正常,水鳞儿只好回道:“她们一会儿就到。”又向方垂玉颔首打招呼,方垂玉向水鳞儿礼貌点点头,嘴角扯起一抹淡笑。 忽听得殿门外一阵嘈杂,方垂玉面朝门口,抬眼一眺,英俊的面容上一缕喜色霎时闪过,随即一片阴霾立时笼罩。 水鳞儿惊异,回眸瞧去,只见惊澈和李家姐弟四人走进殿来,朝晖落在殿门,恰好映照了龙公子半边身子,那俊逸绝伦的面容在灿烂的晨光中如神祇一般,叫人瞧得不由屏住了呼吸。 殿中立时有片刻的宁静,接着发出一阵嘈嘈切切的杂乱声,众女弟子纷纷朝殿门灵前涌来,含羞带怯偷瞟惊澈,低声细语忽而都化作了悲泣。只见师姐妹们举了帕子,轻沾粉颊,珠泪滴落,一个个哭得如梨花带雨,幽兰着露。 齐麟迎上去招呼道:“龙师弟,师妹,师弟,你们来啦!”方垂玉也上前几步,向惊澈拱了拱手。 惊澈向他们二人拱手问好,沐浴着满殿莺莺燕燕偷洒的目光,只目不斜视,耳听娇娇切切的悲泣,俊美无伦的脸上不动丝毫表情。 李幼迦道:“大师兄,二师兄,我们也来送两位小师弟一程。” 齐麟道:“好!”左掌一伸,门口桌上一叠冥纸飞入他手中,他递到惊澈和李家姐弟面前。 那桌子离得远,这一手隔空取物的法术十分漂亮,但除了一些男弟子注意到,众女弟子都是一边低泣,一边娇羞偷瞧惊澈,丝毫没注意二师兄展露了这一手漂亮法术。 惊澈颔首接过冥纸,朝灵前走去。他昨日因一己之私,犹豫之间,没提前出手杀了蜈蚣精,心底也有愧疚,因此觉得随凡人习俗,给两位小师傅烧几张纸,也无不可。 他举步朝灵前走去,两旁悲泣的女弟子,抹泪抹得越发多姿多彩,有胆大的就不由朝前挪了几步,意欲引得龙师兄青眼一睐。更有一个姿色绝佳,胆大之极的,一面哀泣,一面伸手扶了额际,便作眼前一花,悲伤过度,往惊澈身上倒去。 ###### 看到有读者很真诚的留言,感谢能喜欢这个故事,真的!本来这几天身体不好一直卧床,看到留言就来精神了,作为网文新人,第一次感觉到片言只语的评论也会带来这么大的动力!关于加更,我会视情况加的,感谢亲爱的们…… 第三十五章 噩耗 那悲伤过度以致晕厥的胆大女弟子却也有胆大的道理,她是蒸云峰峰主听风的孙女,独秋大师唯一的入室女弟子。因李潮音和李幼迦年纪小,起始修炼,法力不高,因此她在师姐妹中暂居大姐大地位。 她的芳名叫听雪,纤细的腰身盈盈不足一握,白玉般的脸颊上星眸皓齿,明艳难当,这么闭了眼直挺挺倒下去,任谁都会忍不住伸手要捞起佳人。 但惊澈不是谁,仅仅眼皮落下一丁点,瞧着就要晕倒足下的美艳女弟子,眸中也无诧异,也无怜惜,似乎也不打算扶上一扶,眼见那女子就要撞上自己的仙障。 李幼迦轻叱一声,跃起身就要去扯起师姐。李潮音早已衫袖轻拂,在那女弟子腰间一托,赶在她撞上惊澈仙障之前,将她拎入自己怀中。 李潮音抱着听雪,在她人中一掐,就听“嘤咛”一声,这位听雪师姐缓缓睁开了一双美眸,满脸的不胜娇羞在看到李潮音的一刹那冻住,腮上涨红,眸光一冷,换作了难掩的薄怒。 李潮音无比担忧关切,柔声道:“听雪师姐,何以如此伤心,竟晕厥了?” 听雪摇摇欲坠地站起了身子,拭泪道:“昨夜惊闻两位小师弟惨死,心中悲伤难抑,一夜辗转不眠,因此神虚,不小心竟头晕眼花,多谢师妹了!” 李潮音向她身后的两位师姐妹道:“劳烦两位姐姐,送听雪师姐回去休息吧。” 听雪素来心高气傲,众人面前,未得到龙师兄扶持,反而叫李家师妹瞧了笑话,也不愿再停留,敛了敛袖,道:“告辞!”被搀扶着,施施然走了。 众女弟子见大姐大扮娇弱,没得到半点便宜,那龙师兄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一片悲泣声便低了低,虽然依旧都美目顾盼,却再没人敢挨近去。一派男弟子见这龙公子冷漠异常,心中都好笑道:“原来这桃花脸是个这等不解风情的!” 唯有方垂玉和齐麟看着李家姐妹格外紧张龙师弟,心头都有芥蒂萌生。 惊澈走到灵前,水鳞儿正握着一叠冥纸,看戏看得讶然,也忘了点燃。惊澈斜睨了她一眼,她才反应过来,连忙低头,将冥纸伸到白蜡烛上,点燃了,烧成灰烬,双手合十,喃喃说道:“两位小师兄,都是我不好,乘了你们的果子,却累得你们被蜈蚣精吞了。你们英灵不远,保佑我帮鸿忘公子早日捉到蜈蚣精,替你们报仇!” 李幼迦在身后嗤之以鼻,叫道:“水鳞儿,你有什么本事报仇?各位师姐妹都伤心难过,独你一个人,一滴泪都没有掉,可见有多狠心!” 水鳞儿脸颊涨得通红,刚要争辩说,自己生来不能流泪,并不是心狠,却听殿门口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水姑娘,你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忘了带你做的点心!” 这声音叫得忒大声,众人都听见了,齐齐望去,见一个着了粉衫子丫鬟服饰的俏丫头,满脸焦急埋怨,奔了进来,手上捧了一只水晶盘子,盘子上摞了一叠精致的糕点。 水鳞儿回头,见是沈可心,正感到纳闷,要问什么点心啊,沈可心抢着道:“水姑娘,你昨晚花了半夜功夫,亲手做了这盘糕点,说是今日要拿来祭拜两位小师兄,以表吊祭之心,怎么急着来这儿祭奠,就忘了带上点心?” 沈可心背对众人,将水晶盘递给水鳞儿,机灵的大眼睛冲她使劲儿霎了霎,水鳞儿有些了悟过来:这是昨夜刚结拜的干妹妹,替自己做了点心,却说是自己做的,带来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水鳞儿十分不好意思,但当此际,也不敢推辞说并不是自己做的,叫众人更加笑话。只好接下来,讷讷道:“多……多谢!” 沈可心嗓音娇嫩,又说道:“不客气!水姑娘,这糕点是一番心意,姑娘就不要难过了,如今山中蜈蚣精未除,姑娘千万不敢一个人深夜站在沉香台上伤心哭泣,若是惹来了蜈蚣精,岂不是也招来杀身之祸?还望姑娘以后多多小心才是!” 说完,冲水鳞儿扮了个鬼脸,向着灵前拱手福了福,说道:“两位小师兄好走,请受可可一拜。”便回身向李家姐弟和龙公子躬了躬身,退出殿去。 水鳞儿捧着那盘糕点,怔了怔,赶忙呈上灵前,又道:“两位小师兄,请吃了再走吧!我一定会努力替你们报仇的!” 李幼迦傲娇的脸上一片铁青,哼了一声,又要出言讥讽几句,李潮音悄悄拉了拉她衣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首。 众弟子无论男女,此时才齐齐关注了下水鳞儿,本都耳闻一个伤疤脸的姑娘是掌门师尊的贵客,又听了沈可心一番言语,见她对两个小师弟都如此看重,便对她存了好感,认为这位水姑娘丑是丑了些,人确是很不错的,看向水鳞儿的眼光中都多了几分友好和善。 水鳞儿退开,惊澈上前,也凑上蜡烛,点燃了冥币。那冥币本是轻薄的黄纸印成,极容易燃烧,但不知为何,在惊澈手中始终不能点燃,老半天烧着了,又熄灭,几番就着蜡烛重新点了,才终于烧完。惊澈也无话,只拱了拱手退下。 却不知,就因他以天帝三皇子之尊,给这两个凡间小师傅烧了几张纸,以致于这两名小师傅难以消受这等福报,鬼魂变得极其稀薄,没法投胎转世,在幽冥做了几百年的杂役小鬼,直到鬼魂恢复如常,才得再入轮回。 李家姐弟相继上去烧了冥币,说了几句惜别之语,李幼男刚刚祭奠完毕,殿门口又是一阵骚动,两名白衣弟子急急忙忙冲进来,瞅见方垂玉和齐麟,几步上去拱手道:“大师兄二师兄,护法大仙刚刚取回了雷火,在正殿议事,可是回心峰下三个农户被蜈蚣精吞了,师父命你们速去查看!” 众人听得护法大仙这么快回来,骤然欢喜,又惊闻噩耗,均是一愣,方垂玉怒道:“怎么可能?昨夜我们不眠不休,搭了一夜的结界,绝没有遗漏任何一家!” 那弟子回道:“大师兄,听说是蜈蚣精冲破了结界!” 方垂玉和齐麟脸色大变,疾步出殿。 李家姐弟和惊澈也一同去正殿探个究竟。水鳞儿眉间一蹙,赶忙跟了出去。 第三十六章 黑牙蜈蚣 几人进了大殿,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等人簇拥着鸿忘大仙,正要出殿。看到方垂玉和齐麟,李掌门素日平和的面容阴沉无比,喝令道:“垂玉,麟儿,同我们去寻蜈蚣精,降妖捉怪!” 水鳞儿忙道:“李掌门,我也去!” 李掌门望着水鳞儿,和蔼道:“水姑娘,那畜生消化了胀气丸,现下凶险无比,姑娘还是留在飞来峰,等候消息。” 水鳞儿知道李掌门行事谨慎端方,求他无用,转向鸿忘大仙道:“鸿忘公子,你来得真快!带我一起去吧!我已经把六十七条蜈蚣精的罩门都画出来了,让我再去瞧瞧,如果这次万花漫天瓶撒出的雷火杀不死它,我应该能把目标锁定到十几只,甚至几只,到时候你照着罩门去降它就成!” 鸿忘大仙喜形于色,饱满的童颜红光满面,道:“好,这是你说的啊,我带你去!”携了水鳞儿的手,当先飞身出殿。 李幼迦见水鳞儿也跟去,扯着李掌门的袖子娇声道:“大伯,我们也去!” 李掌门蹙眉,拂开她的手道:“你们三个都乖乖待着,哪儿也不许去!上一次不是龙三,你们三个还有小命吗?”又转而对惊澈道:“龙三,你也在飞来峰听消息吧,你寒毒未愈,不要再涉险了。” 惊澈俊逸的脸上一片冷峻,却微微躬身道:“师父,让我也一同去吧!” 他拜师后,公开场合口呼师父的机会不多,但每叫一次,就听得李掌门一身鸡皮疙瘩,满心的心虚。本想再开口规劝,但见这位假徒弟神色坚毅,李掌门便犹豫了下,不敢拂逆他的意思,道:“好吧,只是你紧跟着我和独秋长老。” 当下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当先,追着鸿忘大仙的足迹,一行人往回心峰去寻蜈蚣精。 回心峰距离飞来峰最远,但一行人用飞的,也不过须臾之间。到了回心峰下的农庄,一群农户战战兢兢,妇女们哭哭啼啼,见了李掌门等人,急忙跪下来拜求:“大侠们救命!” 李掌门双掌虚浮,一股力道扶起了众人,李掌门道:“乡亲们放心!我们势必捉了蜈蚣精,替死去的乡亲报仇!”又亲自运功,祭出一团紫光,替这些农户搭建了结界,叮咛道:“我给大家重建的这个结界,蜈蚣精绝不能破,各位乡亲耐心等待,不要擅自出来。” 李掌门又分派方位,派中各位大佬分向四面八方搜寻。因上一次领教了蜈蚣精的厉害,这一次来降妖的,都是派中高手,年轻一辈除了方垂玉和齐麟,再没有调遣弟子,人手虽少,却是少而精。 当然,惊澈是例外,水鳞儿更是编外。 鸿忘大仙也不听李掌门分派,展开身法,漫山疾飞寻找蜈蚣精。他手上拎了水鳞儿,水鳞儿恐高,七星飞毯都乘不了,这么被鸿忘大仙扯着满世界乱飞,吓得狂喊乱叫,鸿忘大仙频频皱眉,责怪道:“你这小娃娃,飞一下就吓破胆啦!那还跟我捉什么蜈蚣精?早知道不带你来啦!” 水鳞儿怯怯喊道:“鸿忘公子,能不能飞慢一点?” 鸿忘大仙翻了个白眼,左手手指一弹,一颗泡沫般的东西罩在水鳞儿头上,水鳞儿透过泡沫球,以为慢了许多,也飞低了许多,终于忍住不叫了。 一群剑侠仙侠,还加了个神仙,把回心峰的草皮山石都能翻过来,也没找到蜈蚣精。一直搜寻到天麻麻黑,依照李掌门指示,众人正要散开,往蒸云峰、飞来峰下去寻找,忽然惊澈指着极东边一团怪雾,说道:“那个是不是妖气?” 众人举目一眺,见北冥山山界边,一坨乌黑浓烈的怪雾,在那里滚来滚去,鸿忘大仙叫道:“不好,这畜生想钻破结界,溜之大吉!”猛一个筋斗,直冲那团怪雾飞去。 这一个着急加速,非比寻常,水鳞儿虽然带着泡沫头盔,也感到迅疾无伦,吓得面如土色,发出嗷嗷嗷的惨叫。 鸿忘大仙眼珠子一斜,瞪了水鳞儿一眼,叫道:“够啦够啦!小娃娃别叫啦!”余光往后一瞟,见惊澈展开风飘落叶的身法,跟得最近,便把手一甩,将水鳞儿直直甩向惊澈,叫道:“好徒孙,这拖油瓶给你啦!” 除了元始天尊称他一声徒儿,惊澈活了三万年,哪个敢叫他徒孙?兀自没反应过来,就骤见水鳞儿笔直朝自己飞来,伴随着骇人的惊叫。 惊澈剑眉一蹙,手中长剑伸出,抄在水鳞儿的脚底,顺势降低二尺,满拟水鳞儿足可站立在他的剑鞘之上。 可是他实在是高估了她。 要知道李家姐弟都会御剑,脚下有物,自然而然就能稳住身子,水鳞儿可是从不会御剑,作为没练过杂技的凡间女子,巴掌大的地盘站着都害怕,更何况是两寸宽的剑鞘?因此,剑鞘抄上了她的脚,她吓得脚下乱踢,三两下就踩了空直朝下坠。 惊澈眉宇几百年难得拧上一回,脸色冷了又冷,身子轻飘飘飞落几尺,左手一伸,抓住了水鳞儿的后心,将她硬生生提住,左臂平平展开,让她跟自己的身子保持最大距离,朝那团黑雾飞去。 这么一滞,二人已落到最后,水鳞儿慌乱间,头上罩着的泡沫头盔也被手指不小心捅破了,这下被惊澈抓住,朝前飞去,仍是吓得撕心裂肺,但不知为何,在他手掌下,就偏偏生出了一股子硬气,硬忍着满心惊恐,硬是死咬着嘴唇,没有叫出声来。 两人飞到护山结界跟前,众人已形成数十丈的包围圈,将红角蜈蚣精围在垓心,数十支仙剑剑光朝蜈蚣精射去,一时剑光漫天。惊澈挑了个空隙较大的角落,轻飘飘御风而立。 水鳞儿瞪大眼睛,也忘了害怕,瞧着困兽般左冲右突的蜈蚣精。 只见鸿忘大仙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瓶,握在掌中,另一只手将一颗核桃大小的铁丸一捏,那丸子砰地炸响,滚出一团焰火,被他用掌一催,钻入了玉瓶,鸿忘大仙将玉瓶往天空一抛,手指向蜈蚣精,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大叫一声:“着!” 万花漫天瓶瞬间喷出美艳绚烂的花火,铺天盖地,朝蜈蚣精身上飞去。那些花火被雷火激发,每一点都发出轰轰的雷声,落在蜈蚣精身上,发出噼噼啪啪的炸响,蜈蚣精痛苦地扭着九丈长的赤红身子,发出惊悚的悲鸣。 突然,蜈蚣精瞥见闲闲飘立的惊澈,猛然一个尖利的嚎叫,尾部狂摆,闪电般朝惊澈和水鳞儿扑去,鲜红的口中,上下四颗漆黑的尖牙狰狞恐怖。 水鳞儿吓得本能地一闭眼,忽然灵光一闪,睁开眼来。 第三十七章 手下留情 红角蜈蚣精瞬间扑到,水鳞儿吓得眼睛一闭一睁之间,见它已扑到龙公子身前三尺,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大惊失色,叫喊着飞扑过来,一个直取蜈蚣精,一个持剑要护惊澈。 鸿忘大仙也顾不得漫天雷火,穿过火焰,扑了过来。 但这些人都来不及施救。 水鳞儿眨眼之间,已确定这只长着奇怪黑牙的红角蜈蚣精从何而来,罩门何在,正要出言指点惊澈,却瞥见惊澈右手食中二指伸出,轻轻放在腰间,指尖上一朵白玉般的小火苗,在风中一闪一灭,若非如此近的距离,实在不易发现。而蜈蚣精巨大的身子遮挡,除了水鳞儿,其余人都看不到。 那蜈蚣精滴血的红眼闪着贪婪惊喜的光,触角激动地颤抖着,简直拼着同归于尽,也要吞了惊澈,血口红舌直朝惊澈卷来。 水鳞儿望着那朵白玉小火苗,脑中闪过四个字:“白玉天火”。忽然明了龙公子不须指点,她悲悯地瞧了眼蜈蚣精,又瞧着惊澈眸中一闪而过的杀机,改口喊道:“龙公子手下留情!” 蜈蚣精骤然扑到那团白玉火苗上之前,惊澈的身子比闪电更快地侧身一闪,收了火苗,那蜈蚣精大口一摆,仍是没能吞下惊澈,再也来不及回身,把尾巴在后狂扫,阻止众人追击,长身嗖溜嗖溜逃窜而去。 鸿忘大仙气得哇哇大叫,飞身追了上去,眨眼也不见了踪影。 众人都望向李掌门,不知道该继续追,还是商议商议。 李掌门收了剑,说道:“这蜈蚣精狡猾之极,稍有机会就溜,要追它不难,只怕它躲着伤人,现下它已吞了五人,不能再让它伤生了!垂玉和麟儿他们法力稍弱,搭建的结界被蜈蚣精闯破,咱们还是分头去搭建结界,免除后顾之忧,再一同追击蜈蚣精,助护法大仙一举灭了这畜生!” 众大佬分头去搭建结界,惊澈拎着水鳞儿,先回了飞来峰。 二人飞到半空,惊澈仍是单臂平举,将水鳞儿提着,离自己远远的。水鳞儿紧闭着眼,不敢朝下看,被拎得难受,不由得肩膀抖了抖。惊澈冰冷的眸光斜了斜,眯眼扫了她一眼,冷冷道:“水姑娘,你跟蜈蚣精是亲戚?” 水鳞儿惊得长睫一挑,道:“我跟它怎会有亲?我只是叫龙公子手下留情,不要杀了它!” 惊澈脸上霎时如千年寒冰,犀利眸光一凛,又是一股杀气掠过,冷硬道:“护法大仙都奈何不了蜈蚣精,我如何手下留情?” 水鳞儿瞥见他的脸色,登时明白过来,自己替蜈蚣精求情,那不是表示看穿了他的底细? 水鳞儿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手指互掐了半天,硬着头皮道:“龙公子,方才你手上有一朵白玉般的小火苗,这白玉天火比雷火厉害多了,你若出手,蜈蚣精哪儿有命在?我不知道公子是什么人,但仅此一个法术,不是上仙,也必然是上仙的传人,怪不得我爷爷叫我跟着你,果然龙公子不是普通人。但请你放心,我对谁都不会说的,你安心在这里养伤就是。” “因为你将来有求于我,所以要包庇我?”惊澈长眉微挑,讶然而问。 水鳞儿身在虚空,芊芊小手连连摇摆,道:“不是不是,龙公子一定是好人,不然李掌门不会收你做亲传弟子,独秋大师和鸿忘大仙也不会不能察觉,况且你身受寒毒,还日日辛劳追捕蜈蚣精,定然不是坏人。” 惊澈素日来也有几分了解水鳞儿,胆怯娇弱,透着诡异的博学,但眸光清澈得不染尘埃,从不说谎。心下暗忖:“她说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却也不假。那一晚在沉香台问起,她知道父神有三子,除了说我什么娘娘腔,着实有眼无珠外,别的倒也基本正确。可我日日在她面前,她却浑然不识,可见根本不晓得我是谁,那些话都是道听途说。既然她不知道我的底细,也不必计较。” 惊澈哼了一声,道:“要想跟着我,来日求我什么,就学聪明点,对我的事少看、少听、少问。” 水鳞儿见他冷漠如斯,心中又气又羞,又激发了一股傲气,也学着冷冷地答了一个字:“是。” 到得宸元殿,许多青年辈的弟子聚集,等候消息。李家姐弟迎上来问明情况,都是气极。 李幼迦本来就嫌独独水鳞儿能跟去,大伯不许他们去,又见惊澈带着水鳞儿先回,心中不自在,故意找茬道:“水鳞儿,不是你给太师叔祖出的主意,说可以降了蜈蚣精么?怎么借来雷火都没有用?” 水鳞儿一路奔波,脸色煞白,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思忖道:“我也没想到它这等厉害,但我已经瞧清楚它是哪一只蜈蚣精了!” 众青年弟子好奇,闻言都纷纷瞧着水鳞儿。李幼迦嗤笑道:“你又瞧出什么来了?别又是瞧错了!” 水鳞儿道:“能化人形,有九丈长,能在万花漫天的雷火下逃生的蜈蚣精,少说还有十来只,可是我今日看到它嘴中的黑牙了,便是因此,我才想起来,这么厉害的蜈蚣精,只有一个是黑牙。” 早晨在偏殿灵前佯装柔弱晕倒的听雪师姐,此刻重整了仪容,也在宸元殿中。她新梳妆的发髻繁复精致,明媚娇艳的脸上顾盼生姿,浑然没了早晨的哀伤柔弱。 听雪见水鳞儿讲述蜈蚣精,不但满殿弟子细听,就连龙公子也立在几步之外,侧耳听着,伸素手撩了撩长发,上前几步,向水鳞儿友好笑问:“水姑娘,这蜈蚣精长黑牙有什么不对么?”随即转首吩咐一个小师妹:“给水姑娘倒杯茶来润润喉。” 水鳞儿见是早晨晕厥的师姐,听她相询,报以一笑,道:“大凡动物,都是白牙,便是妖精,黑角黑蹄黑毛的多,黑牙的却极少。蜈蚣只有上下四颗牙,自然是白的。这只蜈蚣精是黑牙,只因为三百年前他被蜀山剑侠拔了牙,逃得性命后,自己寻了玄铁,打磨了装上的。” 众弟子心中齐齐哦了一声,有的便哦出声来,窃窃私语。 李幼迦不屑笑道:“你这么说,难道蜀山的师伯师叔们捉了蜈蚣精,还能放了它不成?” 水鳞儿道:“不是放了它,是它趁机逃脱了!”忽而沉沉叹了口气,语气极悲悯地道:“其实它是一只很可怜的蜈蚣精,有一段很悲惨的往事,因为不能跟心上人在一起,活活被拆散,才变得十分凶残!” ###### 感谢裘颖儿、谢东篱、始如初见z三位好朋友赠送礼物,很惊喜,平生第一次被打赏,这种滋味,真的,很甜蜜,被肯定是一种幸福! 第三十八章 妖精的爱情往事 李幼迦往水鳞儿身旁一座,好笑道:“妖也有心上人?” 水鳞儿见李幼迦句句打岔,心上有气,但她生性温柔,不肯发作,只是脸颊又涨红一片。 听雪站起身来,明艳的脸颊绽开一个笑,美眸流光一转,朗声道:“我们常看书听戏,那些孤魂野鬼都有情情爱爱的事,为何妖就没有?”修长素手撩着长发,歪着精致的下巴道:“水姑娘,你慢慢说,我们都好生听着,这蜈蚣精到底是什么来路,大家一起参详参详。” 恰好那一个小师妹递上茶来,听雪接过,将茶递给水鳞儿,水鳞儿赶忙起身接过,有礼道:“多谢听雪师姐!”她早晨在偏殿灵堂听见李家姐妹都叫她听雪师姐。 听雪瞟了李幼迦一眼,越发亲热道:“水姑娘客气,叫我听雪就好。”又客套道:“快喝口茶润润,再给我们细细说来。” 水鳞儿跟听雪第一遭见面说话,见她跟李幼迦针锋相对,护着自己,心下感激,抿了一口茶,笑道:“是,听雪师姐。” 继续讲述道:“那蜈蚣精大约有一千三百年道行,本是蜀山山谷的一只小蜈蚣,吸了蜀山的日月精华,又每日偷听蜀山仙侠布道讲经,因此悟道。到了八百年上,它出了蜀山,游历山川名胜,许是又有什么机缘,到千年上终于能化人形。因为它长在蜀山,从来吃些小虫小蚁,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妖物,化了人形后,法力大增,却也没想着害人,只是好奇好玩,整日在街市上闲逛,领略人间繁华。” 众人听水鳞儿柔声细语,娓娓道来,跟听戏文一般,都听得入神。独独惊澈听到这等小妖小怪的故事,甚觉无趣,又很不屑,远远在另一端椅子上坐下,捧了杯茶,漫不经心地品着。 李潮音见了,莲步轻移,款款在离他三尺之外,坐了下来,向惊澈颔首一笑,复又端庄优雅地听水鳞儿讲述。 水鳞儿有意无意地瞥见,幽幽望了惊澈一眼,一碰到李潮音的目光,立时转首。复又道:“这蜈蚣精在市肆繁华之地游荡,时日久了,却遇到一桩怪事,乃是一件冥婚。” 听雪笑道:“水姑娘,什么是冥婚?”水鳞儿道:“冥婚就是给死人结婚。”听雪道:“人死了化为鬼,是鬼成亲?”水鳞儿摇头道:“不是,是一位权贵的公子患了痨病,英年早逝,死时尚未婚配,这权贵就给儿子寻了个穷人家的女儿,成了亲给他儿子殉葬。” “有这等事!太可恶了!”听雪一拍桌角,明媚的脸上一派愤然。 李幼迦至此也听得有味,但对水鳞儿鸡蛋里挑骨头总是要的,轻哼一声,叫道:“水鳞儿,这跟蜈蚣精有什么关系?叫我猜猜,这蜈蚣精英雄救美了?” 水鳞儿道:“是,你猜对了。” 李幼迦随口那么一说,听水鳞儿说自己猜对了,霎时得意不已,傲然笑道:“后来呢?” 水鳞儿道:“那蜈蚣精在街上见着捧了灵位成亲的姑娘,这姑娘叫清清,是穷苦人家的女儿,被父亲卖了,坐在大红花轿上哭泣,哭得肝肠寸断。蜈蚣精居然心中一软,使了妖法,将清清劫了去,送还给她的父亲。谁知清清的父亲拿了权贵家的钱财,怕人家来讨,又将女儿送了去。蜈蚣精发现,又赶去救了清清,将她带到山中,给她筑了一座木屋,叫她自己过活。” 听雪拍手笑道:“这蜈蚣精和清清彼此爱慕了?” 水鳞儿微一蹙眉,无奈笑道:“听雪师姐也猜到了,这跟许多戏文上的故事差不多,只不过佳人固是佳人,英雄却是蜈蚣精。那蜈蚣精化为人形,也颇为英俊,清清不知道他是妖,便渐渐倾心于他,待后来知道了,却也并不在乎。他二人在山中过活,清静逍遥。可是权贵一家被劫了媳妇,无人殉葬,就请了蜀山的流云大师来降妖。那应当是三百年前的事了,流云大师花了一个月,找到了蜈蚣精和清清,遂和蜈蚣精缠斗了十日,不分胜败。 “这一日,蜈蚣精打斗完,负了伤,逃回木屋寻找清清,但他出外应战时候,清清就被权贵家的家奴带走了。蜈蚣精怒不可遏,当即找上权贵家门去,大开杀戒。正在此时,流云大师赶来,原来他见蜈蚣精厉害,便抽身回蜀山取了件法器,乃是一件收妖水棺。这水棺如棺材模样,只是全体透明,内中是化骨蚀肉的水。流云大师把水棺朝蜈蚣精扔去,念动咒语,就将蜈蚣精收来,锁入了那水棺之中。” “哎呦——” “哦——” 众女弟子和男弟子都发出一声叹息,口气却不相同。女弟子中颇有些人为这个悱恻的故事所动,替那蜈蚣精惋惜;男弟子却大都觉得收妖降魔,天经地义。 惊澈听到此处,漫不经心的冷峻面容静静朝向殿外,眸光冷冽,手指紧握茶杯,心道:“听她讲述这蜈蚣精,口气这等怜悯,自然是十分同情这精怪和那个叫清清的女子,怪不得方才叫我手下留情,原来她认出了这蜈蚣精,不忍心叫我伤他性命。” 复又一股悲意涌上,心叹:“洛儿啊洛儿,这些凡间青年男女竟为一只妖和一个凡人感动,若是你在这儿听着,定然也是大起悲悯!只是你此刻在哪里?是否被妖族所困?只愿我去了寒毒,尽快赶赴东海去寻你,就是翻遍四海,血拼妖王,也必找到你!” 瑶姬说洛儿已是魂飞魄散,但他始终不信,料想妖族要在父神的寿辰作乱,或是瑶姬要逼他联姻,或者想杀了他,则最好的办法是以洛儿作为要挟,囚禁着她,伺机而用,绝不会贸然要她性命。 只是,他在东海和洛儿相识相知不过凡间两百年的时间,还未曾禀告父神和龙绡宫主,妖族却是如何知道的? 想到此处,他怒火大起,手中握着茶杯,不知觉使了力,“咔噗”一声,那茶杯变作一团熊熊烈焰,呼呼燃烧起来。 众弟子听得异响,齐齐扭头望去,愕然看见一团火焰在惊澈手中燃烧,有些年轻见识浅的,目瞪口呆合不拢嘴。 惊澈惊觉失态,手掌立时缩回,瞬间灭了那团火焰,但几块烧黑的茶杯瓷片叮当落在地上。 ###### 谢谢始如初见z同学,谢谢各位好朋友留言中的溢美之词,我乍然看到,会有一种自己雇了托儿的错觉…… 第三十九章 三百年守护 听雪对惊澈丝毫不了解,虽见他卓尔不凡,人中龙凤,但还是以为他是李家姐弟带来的远亲,走了裙带关系,被掌门人收入门下。此刻惊见这一幕,霎时美眸放光,艳丽的脸颊飞起酡红,叫道:“龙师兄,原来你法术这么厉害呀!” 李家姐妹也不了解惊澈的底细,但必定是要回护他的。李潮音慌忙收起惊愕之情,起身接道:“听雪师姐,龙师兄只是悟道,不会什么法术,这只是……只是……” “这只是心火外泄吧。”水鳞儿见李潮音磕磕绊绊,心中也是焦急,忍不住赶忙接口:“大凡虔诚修道之人,到了大觉大悟之境,不学法术,也能掌握五行。龙公子听了这个故事,大概极为同情蜈蚣精,听他被关入水棺,十分恼怒,以致怒火化为心火外泄,竟流出指尖,燃烧了茶杯。” 又转而向惊澈道:“龙公子,你天赋异禀,着实不凡,年纪轻轻,于道法自然便已达到如此了悟境界,实在是叫人钦佩。”她一口气说完,敛身为礼。 方才惊澈手中茶杯起火,水鳞儿大为惊惧。虽说已发觉他不是凡人,甚至不是个一般的仙侠,但他初来北冥剑派,又身中寒毒,短时间难去,总要藏拙为好。又念起沈可心说过,他曾在宸元殿上被独秋大师以数十只火罐般的法器试探法力,当时就说不会法术,只是悟道,这时候怎能自食其言,展露这般高妙法术? 因此水鳞儿想也不想,见李潮音说不下去,便赶忙接了一通,替惊澈搪塞。 惊澈本要自辩,被李潮音和水鳞儿一顿抢白,却也胡诌得很像回事。他向李潮音颔了颔首,转向水鳞儿,探究的眸光复杂难辨,回道:“水姑娘博学多识,才叫人钦佩!” 其实他明明对这种人妖之恋十分不屑,何谈感慨?又何来恼火?但水鳞儿替他遮掩,言辞凿凿,只能顺水推舟,认了。 可这一幕茶杯起火毕竟骇人听闻,殿中女弟子皆痴痴瞧着惊澈,对这位龙师兄是否悟道,会不会法术,并没那么关怀。只知道他外表俊逸超凡,内在天赋今日看来更是不凡,人人春心荡漾,个个脸上红霞翻飞,脉脉凝视惊澈。 水鳞儿瞧着女弟子们笑吟吟痴望惊澈,就连听雪也美眸荡漾,娇艳难当,不禁愕然。猛然记起那一日去夕照峰,在波若波罗蜜果子里听到那两位小师兄八卦,说龙公子来北冥山无几日,山中女弟子莫不寻机会见他,连他的画像都贴在床头,日日观赏。 那些画像本是沈可心所画,如今她也跟着画了起来。听沈可心说,卖的钱着实不少。她真是一则以喜,一则,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的隐忧。 望望惊澈,又望望殿中痴狂的女弟子,再望望个别脸色嫉妒的男弟子,水鳞儿晶眸中流过一丝诧异,心头有几不可查的失落。 李潮音忽而高声问道:“水鳞儿,那蜈蚣精后来怎样了?” 水鳞儿一凛,赶忙道:“是,那蜈蚣精被关在水棺里,流云大师念起了咒语,蜈蚣精被水棺摄取法力,不能动弹。流云大师拔了他的牙,架起炉火,要将水棺内的水生生煮沸,将蜈蚣精活活煮化。” 说到这紧要关头,众女弟子又回过神来,听水鳞儿说故事。 水鳞儿续道:“清清被权贵的家奴押着,和乡亲们一道观看,眼见炉火架起,哭得肝肠寸断。我猜想,莫说她已对蜈蚣精有了情意,便是没有,这般看着救命恩人为她枉死,她也于心难安。因此,哭得厉害之时,家奴一时没抓住,清清奔了上去,踩着炉火,一头撞在收妖水棺上。” “啊——”众女弟子发出一声惊呼,连李幼迦也是脸上变色,问道:“她这又是何苦?撞死了吗?” 水鳞儿道:“她撞得头破血流,在炉火中叫道:‘我便同你一起死……’蜈蚣精在水棺内见此惨状,怒发冲冠,如同癫狂。那收妖水棺被清清的血气一染,法力陡降,蜈蚣精趁机跳出来,抱起清清,但清清额头流血,身上起火,已然无救。流云大师大怒,赶上来擒拿蜈蚣精,蜈蚣精抱着清清的尸首,几个起落,逃走了。” “唉——”有心软的女弟子出声叹息,更有几个悄悄抹了抹眼泪。 水鳞儿又道:“清清死了以后,蜈蚣精吃了权贵一家,多次到蜀山伺机暗算流云大师,还好流云大师道法深湛法力高强,虽然没能捉了蜈蚣精,但蜈蚣精也奈何他不得。这三百年来,蜈蚣精法力恢复,装了玄铁黑牙,凭着一股执念,一世又一世地寻找清清的转世。虽然清清转世投胎,再也不记得他,他还是一世又一世地寻找她,守护她……” 说到此处,水鳞儿语音悲怆,众人听得也是一片默然,听雪叹息道:“水姑娘,这个故事真的好感动!” “是啊,是啊!听雪师姐,我也好感动!”一些女弟子纷纷附和。众男弟子虽不至于动容,但也没有出声反对。 李潮音拭了拭湿润的眼角,柔声问道:“水姑娘,既然这蜈蚣精一世又一世地守护清清姑娘,怎么会在蜀山出现,如今又跑到我们北冥山来?” 水鳞儿蹙了蹙眉头,道:“我也说不清。不过按三百年算,清清几度轮回,我想会不会是这一次转世,蜈蚣精还没有找到她,所以又去暗算流云大师,却被鸿忘大仙赶到北冥山来。” 李潮音也皱了淡雅秀眉,又道:“蜈蚣精靠什么寻找清清的转世呢?又怎么确定哪个才是清清的转世?” 水鳞儿摇摇头道:“千年的妖精,总有自己的本事,蜈蚣精用了什么办法,我就不清楚了。” 听雪扬了扬秀美的下颔,冲李潮音道:“李师妹,你听得这般感动,帕子都哭湿了,还要质疑这故事里的弯弯绕绕么?”李潮音笑道:“哪里,听雪师姐,我只是随口问问水姑娘。” 听雪起身拍手道:“好了,这故事我们也听完了,大家都听得很过瘾,龙师兄,你觉得呢?”她说着走近惊澈,美眸顾盼,冲惊澈嫣然一笑。 第四十章 罩门 惊澈不置可否,若隐若无地讥笑了一下,冷冷道:“故事尚可,只是水姑娘说了这蜈蚣精的来路,可知它罩门在哪里?” 听雪瞧向水鳞儿,还未开口,李幼迦冲到水鳞儿跟前,翻了个白眼,叫道:“是呀,水鳞儿,这蜈蚣精的爱情故事说完了,你得说说它的罩门在哪里,怎么捉它?” 水鳞儿坐在椅子上,被李幼迦逼视又逼问,十分不悦,蹭着椅背不由往后挪了挪,道:“别人问我,我自然要说的,你问我,我偏不要说!” 李幼迦气得面红耳赤,发怒道:“我看你是不知道吧?逞什么能,这故事也是瞎编的吧?” “呵呵呵呵——”一阵苍老的笑声传来,只听李掌门慈和的声音道:“水姑娘,蜈蚣精的罩门何在,老夫也愿闻其详,你可否说说?” 众人惊闻,都朝殿外瞧去,碧蓝天空中飘然下来十多位老者,都是北冥剑派的大佬,众弟子赶忙叩拜:“拜见掌门师尊、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蒸云峰主、夕照峰主……” 总之叩拜了一大串,一群人齐齐口呼一大串名讳,也不知如何练就,居然异口同声,一字不错。 水鳞儿惊异瞧着,上前躬身为礼。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率先走进来,后面跟着各位大佬,最后跟着方垂玉和齐麟。独秋大师吹着胡子叫道:“水姑娘,起来起来!你就说这蜈蚣精罩门在哪里?” 水鳞儿道:“是,掌门师伯,独秋大师,这蜈蚣精的罩门在左侧第四只足下,若是化了人形,则在左臂下方三寸之处。” 独秋大师大眼一瞪,叫道:“小姑娘,你说得这般细致,可确实么?”水鳞儿道:“确实没错的。”独秋大师望了望李掌门,问道:“水姑娘,这些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水鳞儿怔了怔,说道:“我……我是看书上这么写的。” 独秋大师疑道:“那是什么书,竟然写了这些东西?鸿忘大仙会什么法术,也是你从书上看来的么?” 李掌门见独秋大师逼问,一则觉得对水鳞儿过于失礼,二则满殿弟子瞧着,这些事怎能在大庭广众下追问?三则水鳞儿确实透着蹊跷,她就算知道这些,却不一定要实言相告。 李掌门赶忙拦住独秋大师,圆场道:“师叔,实在是凑巧,咱们一回来,这就得知了蜈蚣精罩门所在。事不宜迟,咱们不妨一试,这就走吧,去给太师叔祖打个帮手!” 独秋大师望了水鳞儿一眼,回转道:“好罢!不过虽然知道了,还是带上那样东西,有备无患!” 李掌门道:“是!咱们这就去取!”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说着结伴而出,水鳞儿一脸焦急,追上问:“掌门师伯,你们要带什么东西去?难道是……”晶眸一转,复又道:“那个,不是不能用么?难道你们发现诀窍啦?”话一出口,见李掌门色变,不敢再说,改口恳求道:“掌门师伯,你们……能不能放蜈蚣精一条生路?它罪不至死!那样东西太霸道了,这样对付蜈蚣精,太残忍啦!” 独秋大师转过头,一双眼闪着不可置信的光,瞪着水鳞儿怒不可遏,喝问:“水姑娘,你说的是什么东西?你知道的也太多了罢?” 李掌门脸色也是又惊愕又难看,就连身旁几位长老、峰主,也都掩饰不住惊异。 水鳞儿吓了一大跳,摆摆手怯怯回道:“我只是猜测!大长老,掌门师伯,只求你们对蜈蚣精手下留情,擒了它就好,留它一条性命吧。” 李掌门沉吟片刻,老眼幽幽扫了水鳞儿几遍,向独秋大师道:“师叔,看来水姑娘没有恶意,咱们先去降妖,有话回来再说。” 独秋大师哼了一声,和李掌门携同众大佬一起走了。 李掌门路过方垂玉和齐麟,似乎低声交代了什么,他二人躬身领命,没再跟去。 众青年弟子经此变故,在宸元殿议论纷纷,方垂玉和齐麟主持局面,命众人散去。 水鳞儿和惊澈、李家姐弟回了檀香院。 晚膳时间,方垂玉和齐麟携了几道菜肴,一同来用,几人一边用膳,一边议论蜈蚣精。李幼迦总是看着水鳞儿不顺眼,问道:“水鳞儿,你说的蜈蚣精的罩门到底对不对?我大伯他们照你说的,能捉了蜈蚣精不能?你可别胡说八道!” 水鳞儿喝着汤,扬首道:“我没有胡说八道。” 李潮音觑了觑水鳞儿,温和道:“水姑娘将蜈蚣精的故事讲得头头是道,我瞧这罩门说得应当不错吧。只是,水姑娘,你跟我爹爹在说什么东西?你说那个东西太霸道了,对付蜈蚣精太残忍了,那是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不但方垂玉、齐麟、李幼迦和李幼男同时瞧向水鳞儿,惊澈也停了箸,瞟了她一眼。就连上菜的沈可心听闻,也偷眼瞧着水鳞儿,竖起耳朵听。 水鳞儿一怔,咽下满口饭食,想了想道:“这个,我不能乱说。” 李幼迦一丢汤匙,怒道:“水鳞儿,你……你又给脸不要脸!” 李潮音脸上一红,瞥了惊澈一眼,见他恍若未闻,连忙斥责表妹:“幼迦,不可对水姑娘这般无礼!” 方垂玉也道:“师妹,师父都不曾明言,水姑娘就算知道,自然也不敢随意说出口,你不能怪她。” 齐麟忙向水鳞儿道:“水姑娘,对不住,我师妹心直口快,她……她……你莫怪她。” 水鳞儿摇摇头道:“我不同她计较。”心中却不知为何,陡升一股凄凉。李幼迦不过说错一句话,便有姐姐、师兄呵斥规劝,更有钟情她的二师兄帮她道歉。可是自己,孤苦伶仃,就连唯一疼爱她的爷爷,如今也不知去了何处。 李幼迦却气得小胸脯一鼓一鼓,但被姐姐和大师兄一番劝责,更兼龙师兄在侧,不敢太过造次,哼了一声,用了几口,便推故先走了。 用过晚膳,水鳞儿躲在房中,待众人都休息了,便提了灯到沉香台来。沈可心正点了灯,在沉香台上画惊澈的画像,瞧见水鳞儿,笑嘻嘻迎上去,将她牵到桌前,忙不迭问道:“姐姐,你瞧瞧,我今日画得可有进步没有?” 水鳞儿瞧了一眼,笑道:“你只求形似,不求神似,哪能画出龙公子的风采?” 沈可心颓丧道:“那有什么办法?我没姐姐的悟性,也不像姐姐对龙师兄那般有意,自然画不好了!” 水鳞儿涨红了脸道:“我……我哪里对龙公子有意了?” 沈可心眨眨眼,调皮笑道:“没有么?我瞧这种事眼光可是最准的!” ###### 想说晚上断网了,所以发迟了,sorry! 谢谢始如初见z同学。 下周推荐,请喜欢的朋友帮忙多投投票! ###### 第四十一章 白衫男子 水鳞儿脸颊通红,轻啐道:“你不要瞎说!没有的事!”转而问道:“今天早上那盘糕点明明不是我做的,你怎么送到宸元殿来说是我亲手做的?” 沈可心眨巴着大眼,道:“哦?是我错了,你早上去灵堂不是祭奠那两位小师兄的?” 水鳞儿急道:“我当然是去祭奠两位小师兄,他们在我面前惨死,我当然很难过!可是那些糕点不是我做的,你怎么可以说谎?” 沈可心嗨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说真话就很高洁么?假话不是比真话更美好么?早晨李大小姐矫情地掉眼泪,不就是想博龙师兄好感?李二小姐在一旁凑趣又挤兑你,难道她们说昨晚一夜没睡就是真的?连听雪师姐也难过得当众晕厥过去,可能么?她连那两位小师兄长什么样子恐怕都搞不清呢!” 水鳞儿好笑道:“可可,你一个想入门修仙的小丫鬟,不好好巴结巴结这几位大小姐,怎么还敢看不惯人家,背后这么排揎人家?”沈可心小手一摊,笑道:“没办法,我天生讨厌矫情的女人。” 水鳞儿道:“那我要谢谢你对我这么好,不讨厌我了!”沈可心瞪眼道:“我就是不讨厌你啊!你懂得多,又不会瞧不起人,鸿忘大仙又喜欢你又怕你,我想你肯定不一般!”心里把“所以我才要跟你结拜啊”最后一句吞下了。 水鳞儿听沈可心夸赞,颇不好意思,却也很欢喜,笑道:“可是你帮我做糕点说谎话这种事以后还是不要了。” 沈可心撇嘴道:“这有什么?你瞧瞧,我那么一说,李二小姐气成什么样子!李大小姐脸色都变了,龙师兄好像还瞧了你一眼呢!” 水鳞儿正色道:“可可,咱们画龙公子的画像贩卖已经很不对了,我对他真的是有事相求,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可心嘻嘻一笑,不可置否道:“好吧好吧!我不说啦!你快来帮我画像赚钱!” 沈可心将水鳞儿按在桌前,将灯盏靠近,殷勤地磨墨。水鳞儿提起笔,认真画起来。 沈可心耐不住,又道:“姐姐,听雪师姐对龙师兄也蛮有意思,你前日画的画像,就是叫她高价买走了的!” 水鳞儿一怔,笔下一顿,一个线条就画糟了。 沈可心急道:“你不是说你对龙师兄没什么么?那你激动什么呀?”水鳞儿脸红咬唇道:“我没有激动。”唰唰几笔,纠正了过来。 沈可心抚了抚心口,又磨墨笑道:“姐,你好好画,我都告诉你!听雪师姐在派中可骄傲啦,她是蒸云峰主听风的孙女,天赋又高,相貌又出众,平常连方师兄和齐师兄也是瞧不上的。我早听说蒸云峰主可能属意蜀山的少侠,要挑个最出类拔萃的,给听雪师姐联姻,这对蜀山和北冥山都是好事一件……” 沈可心八卦得正欢,忽见地下灯影中一个黑影,吓得骤然住口。抬眼一看,是一位青年男子,神不知鬼不觉站在桌前,也不知站了多久。沈可心喝道:“喂,你是谁呀?怎敢半夜到檀香院来?” 水鳞儿一抬眼,见一白白净净的青年男子,也看不出年纪,穿着一袭发旧的白衫,领口袖口都有一线红边,十分明显。 水鳞儿一惊,诧异无比。只见那男子一笑,笑容似是极为苦涩,又甚是凄惨。他不理沈可心喝问,在水鳞儿旁边坐下,道:“水姑娘,幸会!我晚上巡山,飞到崖边,看到有灯火,就来瞧一瞧。” 水鳞儿听他自认是派中弟子,夜晚巡山,赶忙合上画,礼貌道:“哦,这位师兄贵姓?” 那男子道:“免贵姓吴,单名一个清字。” 沈可心狐疑道:“吴师兄,我怎么在派中从来没有见过你?” 吴清道:“我本是外门弟子,新近才入内门,因此姑娘尚未曾见过吧。” 水鳞儿道:“可可,给吴师兄倒杯茶来。” 沈可心答应,转身去厨房倒茶。 吴清轻咳一声,白皙的脸色在灯光下似有些惨然,向水鳞儿道:“水姑娘,今日龙师兄和蜈蚣精对峙,你为何叫他手下留情?” 水鳞儿一怔,压根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不由惊道:“吴师兄,你怎么会知道?明明当时没人听见的……” 吴清道:“哦,方师兄当时离得近,不小心听到了的,他还以为听错了,晚膳后回来跟齐师兄说起,我在一旁听到了。” 水鳞儿听他似乎说得确凿,又一时实在想不起她和龙公子面对扑来的蜈蚣精时方垂玉站的远近,便说道:“没什么,我觉得蜈蚣精也甚是可怜,对清清姑娘情深似海。虽然该捉了它以免它为祸百姓,但也该留它一条生路,叫它改过自新。” 吴清一直殷殷望着水鳞儿,目光熠熠,听到此处,惨然的脸上闪过一抹黯然,起身道:“原来如此,水姑娘,我先告辞了。” 水鳞儿怔怔瞧着他的背影,那般孤寂而落寞,似有载不动的忧愁。口中喃喃念道:“吴清,吴清,吴……清……”脸色登时大变,叫道:“喂,你是蜈蚣精?你来找清清的转世么?我不是,你认错了!” 吴清回过头来,沈可心正捧了茶壶茶杯,叫道:“吴师兄,茶来了!” 吴清道:“水姑娘,你好聪明!”一转身,往山崖下跃去。 忽然沉香台畔跳出两个白影,大叫道:“蜈蚣精,哪里逃!” 水鳞儿和沈可心吓了一跳,这两个白影却是方垂玉和齐麟!月黑风高夜,他们伏在沉香台下做什么? 吴清淡然苦笑道:“不想死的,趁早走开!” 方垂玉怒喝道:“蜈蚣精,休得猖狂!纳命来!”一挥长剑,揉身扑了上去。 齐麟在一旁,剑尖指天,一道道光圈飞上夜空,照亮山崖。 吴清见了,手掌轻挥,那些光圈都黯然消散。他飘身而起,空手跟方垂玉斗在一起。蜈蚣本来多足,吴清手掌挥舞间,就有许多个手掌幻影出现,两三下就将方垂玉逼得连连败退,长剑险些被夺。 齐麟扑上去助战。水鳞儿和沈可心吓得躲在桌底,瞧得胆战心惊。沈可心放声叫喊:“快来人哪!蜈蚣精来啦!快来人哪!” 才叫得两声,就听夜空中一个苍老的笑声,嘿嘿嘿嘿,响彻云霄,是鸿忘大仙到了! 鸿忘大仙又是人未到骂声先到,“呔!蜈蚣精,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我住的院儿来撒野!喂,两个好徒孙,快让开!” 蜈蚣精听得鸿忘大仙的笑声,早脸上色变,就要逃走。但鸿忘大仙吃一堑长一智,料得他滑不留手,闻声就要遁逃,指尖便远远射来扭扭曲曲的光环,把蜈蚣精缠住。 方、齐二人退开,鸿忘大仙就不管不顾扑了上来,也不使法力法术,就直接拳脚招呼,边打边叫:“好妖精,乖乖投降吧!祖宗爷爷念你千年修行不易,留你做个宠物,不取你性命!” 惊澈和李家姐弟听得异响,也赶到了沉香台畔,见夜空中一个白衣男子和鸿忘大仙斗得正欢。李幼迦一瞥眼看到水鳞儿,叫道:“水鳞儿,这是什么人?” 方垂玉和齐麟飞身落在他们旁边,齐麟道:“师妹,他就是蜈蚣精!” “啊!”李幼迦一声惊叫。李潮音微一沉吟,奔近几步,仰头大叫道:“太师叔祖,攻他左臂下三寸处!水姑娘说那是蜈蚣精罩门!” 第四十二章 混元银斗 蜈蚣精本已招架乏力,闻言百忙中朝下一瞥,血红的眼扫过水鳞儿的脸,水鳞儿被他犀利幽亮的眼光瞧得身子一震。 蜈蚣精狂啸一声,立时变回原形,一条九丈长的巨型身躯盘旋游动,前足向鸿忘大仙猛击,口中喷出黏液,看得出要逼退鸿忘大仙,趁机遁逃。 李潮音又仰头叫道:“太师叔祖,攻他第四只左脚下方,水姑娘说罩门就在第四只左脚下!” 蜈蚣精嘶吼着,巨大的身子猛向下降,最后一只脚突然朝李潮音扫去。 李潮音站在沉香台上,冲夜空中的鸿忘大仙喊话,不妨蜈蚣精向她攻击,赶忙抽取宝剑。但以她的本领,如何能敌过蜈蚣精? 方垂玉见了,挥剑急扑而上,不要命地抢去相救,齐麟也拔剑迎去。 惊澈在一旁,见蜈蚣精的脚踢向李潮音,血红大眼却向躲在桌边簌簌抱成一团的水鳞儿和沈可心瞟去,身形微晃,往她俩身边飘去。 鸿忘大仙找了蜈蚣精一天,总是追上给他逃了,逃了又追上,这时候见蜈蚣精猖狂地跑到檀香院来,不知搞什么鬼,早已怒不可遏,又见他挥足去伤李潮音,当下挥手一记火焰般的红光,聚成一口大刀,向蜈蚣精最后两只脚砍去。 谁知蜈蚣精落到沉香台上,忽而又变回人形,体积骤然缩小,自然而然躲开了鸿忘大仙的大刀,化作一团白影,嗖地飞到水鳞儿跟前,伸手一拉,就拉住了水鳞儿左臂。 水鳞儿吓得闭了眼正要尖叫,突然身上一轻,似被什么东西托住,轻飘飘向右侧飞。睁眼一看,惊澈伸出剑鞘,托在她腰间,好像粘住了她一般,往右边拉扯。 蜈蚣精,哦不,变成人的吴清绝不松手,扯着水鳞儿向左拉,一仙一妖,两个同时发力撕扯,这劲力是何等惊人?水鳞儿被撕成碎片足不为过! 瞧见那股蓬勃的劲道,李家姐弟齐声惊呼,李潮音和李幼迦甚至扭过头去,不敢再看。沈可心痛心疾呼:“姐姐!” 方垂玉和齐麟跟水鳞儿虽然算不上交情深厚,但师父等人看重水姑娘,他俩情急,叫声:“龙师弟撒手!”齐齐飞过去,攻击吴清,要围魏救赵。 水鳞儿刚刚感到两股劲力在身上扯来,脑中一懵,想到自己被蜈蚣精抓住,龙公子来夺,虽是好心相救,可她如何承受?这回儿是完蛋了,死都死得这么惨! 可是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那两股劲力在身上就变成了一股,她小小的身子仿佛被什么罩住了,就好像铜墙铁壁箍住了她,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了! 乍然感到安全,水鳞儿不由自主朝惊澈望去,果然他已把自己扯到面前。吴清虽然抓住她的左臂,但感觉左臂坚硬如铁,一点儿都不痛。 水鳞儿大感安慰,忽而心道:“他果然是个靠山!” 原来惊澈灌注了法力,水鳞儿全身被他仙法护体,自然任吴清如何,她都毫发无伤。 吴清急红了眼,死活不肯撒手,此刻他离惊澈不过数尺,红眼圆睁,叫道:“你身上味道这么鲜,明显不是凡人!送上门来叫我吃么!”张开嘴来,四只黑牙陡然长长,朝惊澈咬去。 惊澈嘲讽地一笑,也不还手,瞥了眼飞到吴清身后的鸿忘大仙。吴清感到身后风生,竟铤而走险,身子一缩,从平躺在剑鞘上的水鳞儿身下钻过,獠牙咬向惊澈腰间。就在这一瞬间,他忽地瞧见惊澈左手食指藏在水鳞儿身下,一团白玉火苗呼呼跳脱,虽然不识,却直觉不妙! 他在回心峰遭遇这少年,就觉他身上仙味十足,扑上去想吞了他,却见他指尖有这么一团火苗,那小姑娘瞧见就叫他手下留情! 吴清念头闪过,急忙飞身后退,这一下,正正好退到鸿忘大仙跟前。 鸿忘大仙哈哈大笑,叫道:“妖精孙子,归了爷爷吧!”两手狂舞,指尖射出无数条银光,便如蚕丝,铺天盖地朝吴清身上捆绑,犹如一只茧,要把吴清困住。 吴清狰狞大笑,忽地又变回原形,数只大足一挥,挥断了银光,朝夜空飞去。 鸿忘大仙急追,手指继续狂舞,射出的银光更加密集,更加粗壮,四面八方,继续朝蜈蚣精巨大的身子上捆绑。蜈蚣精挥足拼命斩断,一时不能被缚,却也无法逃脱,时刻一久,必然要被捆住。 水鳞儿脱了险,兀自躺在惊澈的剑鞘上,惊澈将剑鞘撤回,她就生生摔在地板上,痛呼出声。沈可心奔上来搀扶,帮她揉搓,水鳞儿委屈地瞧向惊澈,嘟囔道:“好好放下我不行吗?” 惊澈凉凉瞥了她一眼,道:“你对救命恩人还敢抱怨?” 水鳞儿恨恨盯着他,原本确实该感谢他相救,此时却只感到满满的折辱,咬着唇,忍住莫名燎原的怒火,没能出言争辩。毕竟日后还有要事求他呵,得罪了他可怎么行? 忽听头顶一声大喝:“呔!太师叔,让我来!” 李掌门赶来了!他和独秋大师一群大佬自晚间归来,取了法器,一直追寻蜈蚣精,简直挨着护山结界,一寸都不放过地追寻。后来瞧见飞来峰上有求助光圈,又迅疾闪灭,料得飞来峰出事,急忙赶回。 李掌门在夜空中站定,手举一只米斗样的东西,瞧着不大不小,黑乎乎平平无奇。李掌门催动法力,那“米斗”突然变亮,一片银光,陡然罩住了蜈蚣精。 鸿忘大仙回头一瞧,叫道:“好徒孙,那是什么东西?” 独秋大师得意道:“师叔祖,这是混元银斗!原本咱们不想拿出来,这畜生自找的!” 鸿忘大仙两眼放光,道:“混元银斗?什么好东西?我怎么不知道?” 独秋大师无暇作答,和派中大佬围观。只见银光笼罩下,蜈蚣精痛苦地扭曲着赤红巨大的身躯,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渐渐地身子变小,朝下方落去,掉在沉香台上,兀自挣扎不休。 银光中,吴清的人影从蜈蚣精身上脱出,彷如透明一般,被混元银斗摄了进去。地上的蜈蚣躯体越变越小,挣扎得更加痛苦。 鸿忘大仙焦急叫道:“好徒孙,收了它就好!收了就好!留着给我玩啊!” 水鳞儿被沈可心搀扶着,坐在沉香台边,见蜈蚣精被摄取了魂魄,原身在银光下越缩越小。她脑海中早猜到北冥山有个绝顶的收妖法器,便是这混元银斗。此斗若但解封,威力无穷,被它摄了魂魄,毁了原身的妖精,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第四十三章 三魂五魄 瞧着蜈蚣精扭曲的躯体,水鳞儿仿佛看到他三百年前在收妖水棺中挣扎,清清在声嘶力竭地哭喊,蓦地心头一酸,爬起身,冲到银色的光圈旁,仰头哀叫道:“掌门师伯,饶了他吧!就饶他性命吧!” 李掌门在半空叫道:“水姑娘,快躲开!” 水鳞儿仍是哀声求恳。李掌门对蜈蚣精吃了山中五人,早就痛恨,又怕他再伤人,又疑水鳞儿维护这妖精,哪里肯听水鳞儿哀求,仍是喃喃不断念着咒语。 蜈蚣精已缩成一匹马那么大小,嘶嚎之声渐微,只是在地上痛苦地抽搐扭动。 水鳞儿见李掌门不肯停手,回头一看,愈加不忍,微一踌躇,忽然一咬唇,冲入银色光圈,挥手叫道:“掌门师伯请收手!” 李掌门大惊,这混元银斗虽然比不得混元金斗,摄不了神仙魂魄,但是要摄取凡人和妖精的魂魄那是轻而易举,且消除了原身,能叫凡人和妖精都永世不得超生。 李掌门赶忙停了咒语,将银光往山崖下一移,叫道:“水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鸿忘大仙见水鳞儿冲入银圈,也是大为吃惊,叫道:“小娃娃,你不要命了么?”早已手指轻挥,一条蚕丝光线缠住水鳞儿,将她拖了过来。 惊澈星眸一霎,神色微变,他也万万没想到水鳞儿为了给蜈蚣精求情,竟不惜以身犯险,要李掌门饶恕蜈蚣精。 李潮音在旁脸色惊得微白,唇角启了启,道:“水鳞儿这么可怜一个妖怪!”李幼迦撇撇嘴不屑道:“她哪里是可怜,她是逞能!”李幼男蹙眉道:“姐,你没听么,鳞儿姐说蜈蚣精的故事,对他和那个清清姑娘很是同情。”李幼迦瞪他道:“是,可笑她同情过头啦!” 李掌门在半空见鸿忘大仙拖开了水鳞儿,又将混元银斗对准蜈蚣精的躯体,念动咒语。不到半刻,蜈蚣精的躯体就缩到山羊大小,又缩到兔子大小,最后变成一坨飞灰,山风一吹,那一坨灰烬就随风飘下了山崖。 鸿忘大仙啐了一口,叫道:“好个徒孙,不听我话!要叫这畜生变成灰,我早就用灰飞烟灭*啦!用得着你拿出这破斗!” 李掌门收了混元银斗,跃下来,说道:“太师叔,咱们原本也不想用这霸道的神器,实在是形势所迫!” 鸿忘大仙呸地骂道:“你们这是不相信我的本事!没看见我快把它捆住了吗?要你来横插一脚!” 李掌门道:“太师叔,这畜生伤了多少人命?实在容不得它了!万一在咱们山中再伤人,叫我等如何对弟子们交代?” 混元银斗中传来蜈蚣精的哀嚎,鸿忘大仙凑近一听,指着道:“你给我想办法把它掏出来,送给我做个宠物玩!” 李掌门摇摇头道:“太师叔,它原身已毁,出不来了!里头是他的魂魄,不出一日一夜,也就化为烟尘,永世不得超生!” “什么?”鸿忘大仙惊得眼珠瞪得滚圆,摆摆手道:“你呀你呀!你们太也凶恶啦!” 李掌门不再理会,问道:“太师叔,水姑娘如何?” 水鳞儿被鸿忘大仙拖出来,沈可心就急忙扑上,摇着她身子唤她。但即便被银光只照了一下,水鳞儿也是头痛欲裂,五脏六腑说不出的难受,**着挣扎了两下,便晕厥过去。 鸿忘大仙俯身拎起水鳞儿,说道:“这小娃娃晕过去了!是不是魂魄也被摄走了?”李掌门惊异道:“不会吧?我立时就停了咒语,移开了银斗,料想于她无碍,只是吓得晕厥了,休息休息就好!” 鸿忘大仙闻言,微闭了眼,伸手在水鳞儿身上拂过一遍,又拂一遍,突然指着李掌门骂道:“还说没有,她明明三魂七魄,如今少了两魄啦!你好!你草菅人命!” 独秋大师听着,浓眉一皱,道:“师叔祖,叫我瞧瞧!”上来摸了摸水鳞儿脉门,神色微变,向李掌门道:“果然不妙!” 李掌门顿时也有些惊慌,道:“这位水姑娘来路神秘,她似乎知晓不少事,如今这么维护蜈蚣精,我正有点疑心她是不是妖邪……” 鸿忘大仙骂道:“放屁!狗臭屁!她是妖邪,我能看不出来?” 李掌门惶恐道:“是,弟子错了,但她究竟是何人,实难猜测,如今被混元银斗误伤,总得救她醒来。太师叔,这如何是好,还得烦请你给想想办法!” 鸿忘大仙拎着水鳞儿,朝李掌门手中一塞,道:“你惹的祸,我为何要想办法?你自己瞧着办吧!快快把这小姑娘救活,我很喜欢她,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告你们草菅人命!” 其实仙侠门派,官府哪里管得了,鸿忘大仙能到哪里告去?但北冥剑派名声在外,若是误伤好人,传出去于门派名誉大大有损。 李掌门右手托着混元银斗,左手托住水鳞儿,见护法大仙不管,自忖极难救醒水鳞儿,十分为难。 沈可心握住水鳞儿的手,哀求道:“掌门人发发慈悲,一定要救救水姑娘!” 李掌门不认识沈可心,见是个小丫鬟,点点头道:“我们一定会尽力的。”向方垂玉道:“送水姑娘到摘月楼,让这个丫头跟过去照顾。” 方垂玉领命,抱了水鳞儿,带着沈可心,往宸元殿西侧的摘月楼去。 鸿忘大仙背转了身,骨碌碌的眼珠朝后溜了溜,看水鳞儿被带走了。 李掌门挨过去,向鸿忘大仙低声下气道:“太师叔,我们也去摘月楼,待月上中天,试试这混元银斗,看看它如何将蜈蚣精的魂魄吞噬,你要不要一起去瞧瞧热闹?” 鸿忘大仙听了,立即转身道:“去!当然去!这稀罕事我为什么不瞧?只是这小娃娃的两魄也在斗中,你们也要看着一并给吞噬了?” 李掌门尴尬一笑,独秋大师大袖一挥,说道:“师叔祖,咱们修仙之人,行善第一,怎能枉杀无辜?我们想法子把小姑娘的两魄捞出来就是了!” 鸿忘大仙眼睛一亮,道:“好极!妙极!你们有这本事,我就瞧瞧!” 第四十四章 三魂六魄 李掌门随即遣散了惊澈和李家姐弟,着齐麟传令下去,蜈蚣精已擒,自明日晨起,一起恢复如旧,各门弟子如常练功,不得有误。 派中大佬也都各回各峰,只剩李掌门和独秋大师一路殷勤偕同鸿忘大仙来到摘月楼。 摘月楼建在飞来峰一凸崖之上,高逾九层,历来是派中大佬冥想悟道之处。正是中宵十分,黑沉沉的天际,星河璀璨,摘月楼高耸入云,只见圆月挂在檐角之上,仿佛触手可得。 方垂玉将水鳞儿放在一楼的长榻之上,沈可心蹲在她身旁。 李掌门进来道:“垂玉,你回去吧。”一伸手,将水鳞儿小小的身子抄在手上,跟在独秋大师和鸿忘大仙身后,朝楼上去。沈可心犹豫一下,惴惴然跟上。 到了顶层,不过三丈宽广,独秋大师将混元银斗置于顶楼中央,李掌门把水鳞儿身子放在旁边。四面门窗大开,三个年纪不一的高龄老头儿沐浴着月光坐下。沈可心远远缩在角落里。 皎洁的月光照在混元银斗上,隐隐听得蜈蚣精的哀嚎,虽然声音低了一些,但仍然十分强劲。 鸿忘大仙不屑道:“听听,还在里头嚎着呢!”李掌门道:“太师叔,这要一天一夜,魂魄才能消散。”鸿忘大仙道:“那你叫我来瞧什么?瞧它这么嚎么?” 李掌门小心道:“太师叔,其实这个混元银斗原本没有用,只是混元金斗炼制时候的次品,镇元大仙得了,当做收藏品。他羽化的时候,把许多法器分给了咱们各大门派,混元银斗没有法力,算不得什么,附赠了咱们北冥剑派。只是一百年多前,独秋师叔无意中读到古籍,说混元金斗每隔百年,要挂在日光和月光下,吸取日月精华,补充法力。所以咱们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理,把这混元银斗也挂在了摘月楼,白日照耀日光,夜晚沐浴月光。这般挂了一百年,独秋师叔带出去降妖试了试,嘿嘿,居然凑效了!” 鸿忘大仙惊奇地望着独秋大师道:“小子,你干的好事?” 独秋大师道:“师叔祖,我也不过是试一试。”鸿忘大仙啪啪地拍了拍独秋大师的老脸,笑道:“好本事,叫你小子试成功啦!来来来,叫我好好瞧瞧!” 独秋大师躲开鸿忘大仙的咸猪手,不悦地拎起混元银斗,递给鸿忘大仙。鸿忘大仙也不管蜈蚣精叫唤,凑到斗前,细细查看,口中轻呼:“好东西!叫你们俩走了狗屎运!”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齐齐皱眉,却也不敢反驳。李掌门凑近斟酌道:“太师叔,其实这个混元银斗只对凡人和妖精有用,对神仙一点用都没有,毕竟它是个次品,废弃了的!” 鸿忘大仙抬头道:“哦,是么?你们试过?” 李掌门笑道:“咱们带到蜀山,请流云大师帮忙试过了!你知道,她五百年前刚刚飞升成仙的。” 鸿忘大仙点点头道:“嗯,那个女娃娃比你们俩天分好,争气!” 李掌门苦笑着望了独秋大师一眼,独秋大师面色不愉,这一句却着实无从反驳。 李掌门又道:“太师叔,如今水姑娘大概是被摄了两魄,在魂魄消散前,还能潜入斗中捞出来,给水姑娘还回身体,想来不难。” 鸿忘大仙指着混元银斗道:“嗯,好!你们俩快试试,谁进去捞?”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脸色难看之极,几番张了张口,鸿忘大仙大哼一声道:“好孙子,我就知道你俩不怀好意!说了半天,是要我进去替你们捞小娃娃的魂魄!” 李掌门尴尬恳求道:“太师叔,你是仙身哪,混元银斗对你没有用,我们俩进去,那就有去无回啦!再说这位水姑娘身世不明,胸中博学多知,不晓得是什么底细。来到咱们北冥山,又画了穴位经络图给咱们,可说对咱们有恩,咱们一来不能见死不救,二来也要搞清楚她的来路,看看她到北冥山有什么目的。” 鸿忘大仙呸地一声,道:“这小娃娃是找那个男娃娃来的,情情爱爱大过天,还能有什么目的?她对你们有恩,你们怎么不救啊,我可没受她的恩惠!” 独秋大师不耐道:“师叔祖,咱们修仙之人,修善为先,总不能看她死于非命,又是咱们擒拿蜈蚣精,误伤了她!你几百上千年行走人世,铲除妖魔,济弱扶伤,不知做了多少好事,要救这小姑娘,举手之劳……” 鸿忘大仙故意一瞪眼,举手阻止道:“呸呸呸!不要给我戴高帽!就说救了这小娃娃,你们打算怎么感谢我?毕竟,那个,嗯,总归是我帮你们救她,你们得有所表示!” 李掌门讷讷道:“太师叔,你想要什么?” 鸿忘大仙抱着洪元银斗,红润的童颜上绽开一个谄媚的笑,道:“好徒孙,你们就把这混元银斗借我玩一百年,完了我还给你们!”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面面相觑,独秋大师大叫道:“师叔祖,你借东西有还过吗?” 鸿忘大仙耳根乍红,立时脸一沉,叫道:“你说什么呢?” 李掌门赶忙拦住独秋大师,小心翼翼道:“太师叔,那就借给你吧。但是弟子有一事相求,就是那八百套北冥剑法,咱们自从创派祖师爷开始,就不曾学齐全,至今只得六百九十七招。你老人家在哪里得了?就开恩悉数传授咱们吧!” 独秋大师也忙帮腔:“师叔祖,北冥剑法是咱们的立派之本,你是本派护法大仙,既有奇遇学全了八百套剑法,就有责任教给咱们派中每一位弟子。就是镇元大仙在,也会命你传授我们的!” 独秋大师道理讲得强硬,又抬出了镇元大仙,鸿忘大仙无从推脱,急得面红耳赤,抓耳挠腮道:“这个,这个,我也没说不教!就是教起来很麻烦!这样,我先考虑考虑,考虑考虑!现下咱们捞了小姑娘的魂魄要紧,别一会儿让混元银斗给吞噬啦!”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听他不但承认学全了,还有点松口教授他们,都是大喜,心想:“水姑娘所言不虚,真是万幸!” 李掌门还要再游说,独秋大师却抢着行个大礼道:“弟子先行谢过护法大仙!”李掌门也赶忙行礼。 鸿忘大仙被架得下不来,赶紧岔开话题,抱着混元银斗,捏着鼻子道:“那个,我先进去啦!你俩说的没问题吧?这斗对仙身没有用?” 李掌门赶忙道:“借我们十个胆,也不敢欺瞒太师叔!”又取过身上长剑,交给鸿忘大仙道:“太师叔,这一番进去,蜈蚣精的魂魄若是阻拦,你就再扁他一顿!” 鸿忘大仙接过来,插在腰间,哼了一声,挽了挽袖子,几番作势要入斗,但都磨磨蹭蹭。 沈可心缩在角落里听了半天,见鸿忘大仙要入斗捞取水鳞儿魂魄,爬过去拜谢道:“多谢鸿忘大仙,大仙真是个好人!” 鸿忘大仙一抬眼见是檀香院的小厨娘,叫道:“好!你不用谢,回去给我做好吃的!”沈可心连连点头称是。 鸿忘大仙这才一涌身,化成一条光影,钻入了斗中。 此刻正是月在中天,混元银斗法力大盛,蜈蚣精在里头叫得更是凄惨。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凑近银斗,仔细倾听,过了半晌,听得里头鸿忘大仙叫骂蜈蚣精的声音,又听得唰唰剑声。想来蜈蚣精本不是鸿忘大仙的对手,魂魄被洪元银斗侵蚀之下,更是不济,剑声响了几下,就只听得蜈蚣精渐弱的哀嚎。 可是,又等了良久,也不见鸿忘大仙出来,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等得焦虑,连连搓手擦掌,紧盯斗口。沈可心见掌门和大长老神色惊慌,也感到不妙,一时望望水鳞儿仿似熟睡的小脸,一时对着混元银斗合掌默默祈祷。 终于,过了足足半柱香时分,一道光影从斗口冒出,在地板上化为鸿忘大仙。鸿忘大仙紧握右手,红润的脸上急躁不已,叫道:“我找了这半天,只找到一只魄,哪里有两魄?这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五章 什么人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大吃一惊,李掌门道:“太师叔,是你说水姑娘三魂七魄少了两魄,你方才弄错了?” 鸿忘大仙骂道:“放屁!这点小事我也会弄错?” 独秋大师道:“师叔祖,那是银斗里头太深,你没找到另一只魄?” 鸿忘大仙朝地上呸呸两口,又骂道:“放狗臭屁!我进去那么久,地板都能擦上一遍!就是没找到,又使了个收缩*,把斗收到比我身子大不了多少,挨着摸了一遍,也没找到!” 鸿忘大仙说着,伸开手掌,掌心浮起一只滚圆的小球,形似内丹,通体透白,道:“瞧瞧,只有这一只!这么莹白透亮的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斗里头发光,多好找!这要有另一只,我怎么会找不到?”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瞧着那只晶莹的白色的魄,惊叹不已。他们都知道凡人的魄是红色的,哪有这样的莹白之色? 李掌门道:“太师叔,会不会是蜈蚣精把另一只魄吞了?”独秋大师摇头道:“不可能,他在斗里也是魂魄,魂魄怎能吞了魂魄?” 鸿忘大仙向李掌门促狭道:“还是你师叔比你有见识!”李掌门连忙拱手道:“那是自然!太师叔,这水姑娘的魂魄瞧来也不是凡人,却不知是什么人?” 鸿忘大仙道:“确实不是凡人,但是什么人,我好像没注意,还得瞧瞧!” 李掌门赶忙道:“太师叔,既然找到了一只魄,你就先还回水姑娘原身。我和师叔使用观微之法,再把银斗里头的情形瞧上一遍,看看还能不能看到另一只魄!” 鸿忘大仙擦了擦汗,席地坐到水鳞儿旁边,摆摆手道:“你俩再仔细找找,我瞧瞧这女娃娃的原身是什么,顺便把这只魄给她还回去!” 沈可心在角落听着,小心翼翼爬过去,向鸿忘大仙道:“大仙,我姐姐不要紧么?若是丢了一只魄,她还能醒么?” 鸿忘大仙一瞪眼,道:“醒是能醒,三魂还在!小丫头,你先躲开,不要碍事!”沈可心闻言不敢多问,连忙爬到楼梯口,躲在栏杆之后。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展开观微之法,分别从斗口观望斗内,一寸寸扫射,寻找水鳞儿的另一只魄。蜈蚣精的哀嚎时盛时衰,但二人都无心关注,恍若不闻。 鸿忘大仙这时候也没了玩闹之心,左掌一拂,将水鳞儿仿似熟睡的身体托到半空。掌上催出法力,不一会儿,水鳞儿体内就陆陆续续冒出三魂五魄来,三颗大,五颗小,八颗滚圆的莹白魂魄在水鳞儿身体上空杂乱无章地飘浮。 鸿忘大仙皱了皱眉,右手放出捞来的那只魄,待那只魄飘到水鳞儿身上,双掌交互发力,向那三魂六魄轻拍数掌,便将三魂拍成整齐的一行,六魄围绕其旁,形成弯弯的一个弧形。鸿忘大仙满意地点点头,正要收掌,那三魂六魄又乱了秩序,他又拍回,收掌,又乱了。 如此三番,鸿忘大仙紧致的面皮上有些诧异,似乎犹豫了几番,他从袖中祭出一颗丹珠,那丹珠有葡萄大小,通体发着殷红的亮光。鸿忘大仙瞧着丹珠,似乎极为不舍,叹了口气,才一狠心,右掌一挥,将丹珠挥到了水鳞儿身上那三魂六魄最后一位。 丹珠补位,充作最后一魄,霎时三魂七魄的形状排列规整。 鸿忘大仙缓缓收掌,九颗魂魄和一枚丹珠形位不变。他眨了眨眼,定睛看第一只魂魄,那只魂魄就缓缓归入了水鳞儿体内。他依次看过去,九只魂魄并一枚丹珠一一整齐归入水鳞儿体内。 水鳞儿身子落到地板上,似乎微微动了动,胸口起伏之意更加稳定有力,苍白小脸上似乎也多了一丝活泛。 鸿忘大仙转过身来,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正恭谨坐在身后,鸿忘大仙问道:“怎么样?”李掌门回道:“太师叔,我和师叔仔仔细细找过了,斗内确实没有!” 鸿忘大仙白了二人一眼,道:“不必找了!我看这女娃娃只有三魂六魄,原本就差了一魄!” “啊,这是怎么回事?”李掌门和独秋大师都是惊异不已。 鸿忘大仙道:“这女娃娃三魂六魄杂乱无章,根本就不能成形,显然是曾经被人打散了,又丢了一魄,所以形神涣散!好在有我,今日我行善行到底,替她把三魂六魄摆好了,只是她自己缺了一魄,这个我也没办法。” 他特意隐瞒了那颗丹珠,还是死性不改,怕徒孙们觊觎他的宝贝。但也难为他大方一回,给水鳞儿补的那颗丹珠叫定魂珠,已是割他的肉了。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互望一眼,李掌门问道:“太师叔,那水姑娘是什么人?” 鸿忘大仙一瞪眼,道:“她不是人!”此言一出,两位徒孙又是惊了一跳。 李掌门道:“太师叔,原来她是妖精!” 鸿忘大仙又一翻白眼道:“原来?原什么原来?哪儿来那么多妖精?是妖精我能救她么?” “是是是。”李掌门赶紧称是,又问:“那她的原身是……” 鸿忘大仙皱眉摇摇头,这回倒是认真道:“就是这个奇怪!这小娃娃居然没有肉身,她的魂魄是真的,肉身是假的,不知道原身是什么。我瞧着,是有一位高人,用一块什么东西,帮她重塑了一个肉身,把她涣散的魂魄托庇在上。这东西呢,又像一片鱼鳞,又像一块美玉,瞧不出来!啧啧,这等起死回生的法术,不错不错!但手段还是拙劣了些!太拙劣了些!这小娃娃顶大只有三五年的性命了!可惜可惜!”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听得面面相觑,惊诧之际,竟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若是人,必然有灵魂和肉身;是妖,则有灵魂和原身,若妖能化为人,则人形为肉身,妖形为原身,灵魂是不会变的。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一方面惊异于水鳞儿魂魄不全,原身不明,肉身亦不明,竟被护法大仙宣判只有三五年的性命。 另一方面,他们也都知道,什么法术都容易,起死回生却是六界最难的法术,除了寥寥几个大人物,比如菩萨、佛祖,还有传说中的先一任魔君,其他人不可能会。即便会这起死回生之法,也讲究天命,天命该亡,谁也救不活。而施展这法术,还有一系列天时地利人和以及法器协助等等因素。 这个小姑娘,竟被打散魂魄,又起死回生,背后究竟有什么神秘的身世?又有怎样恐怖的遭际? 李掌门忍不住道:“太师叔,这么说来,这水姑娘究竟可能是什么人哪?” 鸿忘大仙瞪眼道:“什么人?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人?反正不是坏人!” 第四十六章 起死回生 水鳞儿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兵荒马乱,惊心动魄,甚至惨绝人寰。她左冲右突,冲不破这黑暗,这恐惧,这无边无际的梦境。 梦里不知过了几百年,她几乎要放弃逃出去了,倏忽一道亮光闪过,竟似掀开了黑暗的铁盖,她猛然就翻身爬起,惊叫着坐起身来。 她抚了抚心口,平息下喘息,伸手一抹,满头满脸是汗,又下意识抹了抹脸,凹凸不平的胎记还在。晃了晃脑袋,回想梦中情形,却什么都看不清,想不起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似乎什么都没有过,徒有灼心的恐惧。 周围静得出奇,水鳞儿抬头一望,一道落地木窗敞开着,窗外朝阳初升,雾霭层层,晨光璀璨,照在被子的一角。不是檀香院,却是哪里? “小娃娃,你醒啦?嘿嘿,我就知道你这会儿能醒过来!”一个似苍老似幼稚的声音传来。 水鳞儿愣愣扭过头,看到一张鹤发童颜的脸,正笑眯眯瞧着自己。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怯怯道:“鸿忘公子,我们这是在哪里?” 忽听踢踢踏踏,楼梯口扑上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是沈可心,捧着一个木盘,惊喜叫着:“姐姐,你醒啦?”几步冲过来,扑地一坐,喜道:“姐姐,鸿忘大仙说你这时候能醒,果然醒啦!这儿是摘月楼,你见过的,就是没上来过!” 沈可心将一杯水递给水鳞儿,忙道:“姐姐,大仙,我去请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又蹬蹬蹬下楼去了。 水鳞儿抚了抚额头,感觉睡了太久,似乎倒比以前多长了力气,精神头挺好。 鸿忘大仙笑嘻嘻凑近道:“小娃娃,是不是感觉比以前身体好了点?” 水鳞儿莫名点点头,鸿忘大仙得意道:“小娃娃,告诉你,这都是我的功劳!”水鳞儿奇道:“为什么是你的功劳?” 鸿忘大仙道:“你不知好歹袒护蜈蚣精,被混元银斗所伤,不是我救你,你还有命么?为了聚拢你的魂魄,我还用了定魂珠给你,你一定要记得我对你的好,有机会要报答于我……” 水鳞儿听得云里雾里,道:“什么定魂珠?” 便在这时,李掌门和独秋大师飞入窗口,走了进来。楼下才隐约响起沈可心噔噔的脚步声。 水鳞儿要起身行礼,李掌门连忙拦住道:“水姑娘,感觉可好些了?”水鳞儿赧然道:“对不住,给你们添麻烦了!”李掌门道:“都是太师叔救的你。姑娘宅心仁厚,对一只妖也这般怜惜,只是它作恶多端,伤生无数,实在饶恕不得。” 水鳞儿听了这话,知道蜈蚣精已然被摄了魂魄,毁了原身,永世不得超生,这世间再没有它了,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李掌门劝道:“我原本以为,姑娘频频替那蜈蚣精求情,莫非跟那妖精有故,因此那一夜派了垂玉和齐麟跟随姑娘。蜈蚣精果然到檀香院来找姑娘,姑娘又不惜自身,替它阻拦我的混元银斗,着实叫人疑心。不过如今误会已除,我也听说了,姑娘是怜惜那妖三百年来一片痴情。但情爱一事,不能终成眷属的,都不过是一场孽缘,更何况是人妖不伦之恋,姑娘实不必放在心上。” 水鳞儿俯首称是。 李掌门又道:“那混元银斗凶猛非常,姑娘胸中博学多识,又似乎早已猜到,应当知道凶险才是,竟何以舍身相救一只妖精?姑娘可知自己被摄去一魄,差点丢了性命,若不是有太师叔帮你捞出魂魄,此时还不知姑娘能不能醒来!” 水鳞儿红了脸道:“我只是当时太过冲动,一时心软,就没顾得了那么多。”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对望一眼,都叹了口气。李掌门道:“姑娘身体有异,原本就该好生保养,如何这么不知道自珍?” 水鳞儿仰首疑惑道:“掌门师伯,如何说我身体有异?我从小长在南海边的小渔村,身体很好,一口气能游好远,天天都捕好多鱼。”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见水鳞儿尚不自知,脸上更多了几分怜悯,水鳞儿瞧了,更是惶惑。 李掌门待要开口续说,鸿忘大仙一把推开,满脸不耐烦道:“你俩说话文不绉绉,急死祖宗了!我来讲!”往水鳞儿跟前挪近半尺,快言快语,将水鳞儿少了两魄,自己在混元银斗中捞到一魄,发现她仅有三魂六魄,连肉身也是假托于不明物体之上的情形说了一遍。 水鳞儿起初迷惑听着,渐渐脸色煞白,眼中尽是难以置信之色,便如一盆冰水轰然兜头浇下,她惶惶然摸了摸自己心口,又摸了摸四肢,兀自难信。 她一直是个极普通的凡间女子,一个长相丑陋的小渔女,只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爷爷。如今听说自己魂魄不全,肉身不明,身世神秘不可测。此时的自己,更是起死回生的残缺之体,惊骇之下,摸着身上每一处,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见她惊骇之色,才相信她根本不知情。李掌门慨叹道:“水姑娘,太师叔说你只有三五年的性命,因你现今重塑的*并非仙物,魂魄不齐,能活二十年,已是极限。因此,姑娘应当善自珍重,若有机缘,该当重寻求生之法才是。” 水鳞儿眼中酸酸涩涩,似乎想要哭出来,猛然醒悟,爷爷教诲,千万不能哭!又强忍着满心惊骇和恐惧,将泪意忍了下去。 沈可心听到这里,扑过去抱住水鳞儿,向鸿忘大仙道:“护法大仙,求求你,你有法子救姐姐醒来,就帮她重塑一个肉身,叫她长命百岁好不好?你救我姐姐,我……我可以帮你做好吃的,叫你天天吃得高兴,我保证!” 鸿忘大仙皱眉道:“小丫头不要再求我啦,烦死啦!” 水鳞儿凄惨一笑道:“可可,不要为难鸿忘公子,他会的法术虽多,这起死回生之法,却是不会的。” 鸿忘大仙道:“就是,小娃娃什么都知道,也该明白我不是见死不救。” 第四十七章 疑团重重 水鳞儿道:“是,鸿忘公子,谢谢你的定魂丹,怪不得我感觉身体比之前好了很多。” 鸿忘大仙难得赧然道:“不客气!不客气!那个……有机会你也帮我一次就好!” 水鳞儿苦笑道:“大仙是地仙之祖亲传弟子,法力广大,我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帮得了公子?只好在此叩谢了!”说着俯身行了一礼。 鸿忘大仙却避过不受,朝水鳞儿眨眨眼道:“小娃娃知道得不少,一定帮得到!” 李掌门忽然道:“太师叔,不知道太上老君的仙丹对水姑娘可有多少好处?我们可以想办法帮水姑娘讨一枚来。” 独秋大师闻言,瞧了李掌门一眼,不知道他是想让出龙三给的灵丹,还是再去讨一枚,但也觉得这个确实有希望,附和道:“就是,若是有用,咱们必定帮她讨一枚!” 鸿忘大仙不屑叫道:“你们以为老君的灵丹真能起死回生啊?那也要看情形!小娃娃现在连*都没有,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假托的,那灵丹便是再神妙,吃了能有屁用!” 李掌门眼珠转了一转,忽然又道:“水姑娘,你爷爷当初叫你跟着龙三,说有求于他,会不会就是求他这件事?” 水鳞儿一凛,想起爷爷当日言语,叮嘱将来有求于龙公子,他是自己的大靠山,还说这关系着她和许多人的性命……难道爷爷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是要求龙公子相助? 水鳞儿低头沉思一会儿,摇摇头道:“不会。我爷爷说将来有事相求龙公子,若是为了我的身体,随时都可以相求,为何说将来?还有这起死回生的法术,龙公子若是会,必然是大人物,我不会不知。” 她这般直接否认,却也是隐隐觉得,爷爷嘱咐她将来求龙公子的事,没有猜测的那么简单,也不可与外人道。 李掌门道:“或许你爷爷认为龙公子的家人能帮到你,要你将来求他们呢?” 鸿忘大仙摇着手叫道:“放屁放屁!你真是异想天开,你以为是个人就会这么高深的法术么?我早说过,除了去求菩萨和佛祖,别人都不会!那个花架子男娃娃,他家里有什么高人?比我还高明么?我看小娃娃的爷爷就是看上那男娃娃长得好看,要找人家做孙女婿……” 水鳞儿面红耳赤,叫道:“鸿忘公子,你才不要胡说!你说我只有三五年的性命,若我只得活三年五载,还说什么……说什么……” 各人都明白,她的意思是若她活不得多久,还说什么姻缘?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均感恻然,李掌门忽然望了独秋大师一眼,密语传音道:“师叔,这水姑娘的爷爷不是一般人,定然是算好了,要求太上老君帮孙女重塑肉身,甚至要帮她报仇,才叫她跟着龙三。” 独秋大师也皱眉道:“不错!不然平白无故跟着一个年轻男子做什么?必定是知晓了对方的能耐!只是水姑娘没了肉身,太上老君也未必能帮到她!” 李掌门道:“太上老君虽然未必会起死回生*,但他是天界大神,能求上他,总是大有希望!只是,龙三在咱们山中养伤,为何不回天界呢?” 独秋大师道:“这个咱们怎么知道?少年人,谁知道搞什么古怪!” 两人密语传音之际,水鳞儿在黯然沉思。鸿忘大仙则一面挠着白发,一面兀自不识趣道:“说的也是,活个三五年,还找什么金龟婿……”又凑近去,好奇问道:“小娃娃,你的魂魄是被谁打散的?如今复活又是被谁救的?还救得这般不彻底!” 水鳞儿紧锁眉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除了渔村的事,再往以前,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 鸿忘大仙失望道:“真的不记得?记得一点也行!谁是你的仇家,这么毒辣!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闻言齐齐变色,同时朝鸿忘大仙瞧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想道:“太师叔(师叔祖)糊涂!这么大的事,如何能随口胡应承?瞧这小姑娘的情形,冤家对头定然非同小可!北冥山跟她非亲非故,如何敢担这么大的恩仇?” 又见水鳞儿除了惊闻噩耗时神情骇然,情绪激动,但很快已平息下来。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家,着实难为她了。 李掌门赶忙转开话题,温和安慰道:“好了,水姑娘刚刚醒来,不必想太多了,好好养着吧。待身子大好了,咱们好好帮你想想,有什么好机缘,姑娘可以去试试。” 独秋大师附和道:“是,既然前世之事已经忘了,水姑娘也不要自行烦恼。这摘月楼上日月精华之气最盛,姑娘闲时就到这里来,对姑娘身体或许有所助益。” 水鳞儿称谢,复皱眉一忖,道:“掌门师伯,大长老,鸿忘公子,鳞儿还有一事相求。” 鸿忘大仙忙道:“你说你说!” 水鳞儿斟酌道:“鸿忘公子说,我的魂魄是被人打散的,肉身也是假托,那也许就是,我的肉身已经被毁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前世是什么人,可这样的遭遇,必然有个狠毒厉害的对头,若是这对头知道我没有死,想来绝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我想请掌门师伯、大长老和鸿忘公子帮我保守秘密,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我的事,让我依旧假装成一个没有灵根的小丫头,能住在这里,等到来日我爷爷来找我。”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听得这话,都微微动容。这小姑娘得知自己不久于人世,不但未掉一滴眼泪,还能坦然自若地思忖利害,未雨绸缪,胸襟之旷达,心智之慧杰,着实可佩。 李掌门道:“不消姑娘担忧,这个我们自然省得。姑娘安心在北冥山住着,谅是什么邪魔外道,等闲也不敢到我北冥山来撒野。”又指了指沈可心,道:“这小丫鬟说和姑娘极为投缘,是姑娘的金兰姐妹?” 水鳞儿瞧了瞧沈可心,点头称是。李掌门对沈可心道:“丫头,你今日听了这话,该当明白,和水姑娘结为姐妹,可说是福气,也有可能是大祸!丫头管住自己嘴巴,不要给水姑娘和自己招惹祸端。” 沈可心赶忙拜服道:“谨遵掌门人吩咐,可心对天发誓,绝不泄漏姐姐半点秘密。” 第四十八章 生死有命 鸿忘大仙叫道:“好啦好啦!啥事都没有,搞得这么惊弓之鸟,你当咱们一派掌门,也不能怂成这样子!小娃娃在北冥山,哪个要敢欺上门来,还不揍他个鼻青脸肿?” 独秋大师在旁应道:“是,太师叔,咱们在你的带领下,揍谁都不怕的!” 鸿忘大仙瞟了独秋大师一眼,翻了个白眼道:“我是说正经的,你阴阳怪气什么?不跟你们说啦,这小娃娃既然醒来啦,我也出去溜达溜达散散心,这半月就抓了个蜈蚣精,把我可闷坏啦!”说着爬起身,就要飞出窗外。 李掌门急忙扯住道:“太师叔,你答应得了混元银斗,就要将八百套北冥剑法全部传授咱们,怎么这就要走?” 独秋大师道:“师叔祖,你要说话不算数么?” 鸿忘大仙也急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啦?我就说我考虑考虑嘛!我现下还没有考虑好!我闷得很,我得出去逛逛,逛高兴了我就考虑好了!” 独秋大师怒道:“师叔祖,你要走可以,把混元银斗留下!” 鸿忘大仙哇哇大叫道:“凭什么?你们答应借给我玩的!” 独秋大师道:“我们借给你玩,条件是你要教咱们八百套北冥剑法!” 李掌门见独秋大师和鸿忘大仙吵了起来,急得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两头忙着说好话。向独秋大师道:“师叔,你跟太师叔好好说!”又向鸿忘大仙道:“太师叔,你要去逛,可什么时候回来教我们剑法?这混元银斗可以镇山降妖,你带走了万一……” 鸿忘大仙拂开二人,不耐烦道:“怕什么?我就是去逛逛,试试这混元银斗!别啰嗦啦,我回来一高兴,就教你们罢!” 李掌门急叫:“太师叔,太师叔!” 鸿忘大仙飞出窗口,又回头扮个鬼脸道:“你们要出去降妖就叫我!我带混元银斗去给你们帮忙!” 说的好像这混元银斗已经是他的了。 李掌门愁眉苦脸,独秋大师怒火中烧,水鳞儿瞧他们说来说去,说是为了混元银斗,实则是为了那八百套北冥仙剑,不由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沈可心见派中三位大佬吵架,扑闪着机灵的大眼,瞧得一愣一愣的。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气归气,见鸿忘大仙已经没影了,便嘱咐了水鳞儿几句保养身体的话,飞出了摘月楼。 沈可心靠近来,握着水鳞儿的手,喃喃叫道:“姐姐,我就猜你不是个平常人,可是没想到……没想到……”眼圈一红,泪珠就落了下来。 水鳞儿道:“可可,我昏迷了几天了?”沈可心忙道:“两天了。”水鳞儿问道:“你一直在这里照顾我么?”沈可心道:“是!可是我想到你嘱咐我,要每天早晨做药汤给龙师兄喝,所以每晚你睡了,我都半夜回去做好早膳,以免误了龙师兄喝药。至于午膳和晚膳,李大小姐让她们的丫鬟先凑合着。” 水鳞儿欣慰道:“可可,你想得真周到,我可不知道怎么感激你才好!” 沈可心难得脸上一红,犹豫了下,嗫嚅道:“姐姐,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水鳞儿纳闷道:“生气什么?” 沈可心道:“其实,我跟你结拜姐妹,本来是有目的的。派中流言都说,你可能是掌门人的好朋友的女儿,因此即便你没有灵根,不能修炼,也待你如上宾。我见李家姐妹高傲,也不愿高攀,你就好脾气,想巴结你,将来好抱着你的大腿,得到掌门人青睐,可以靠关系入门修炼,因此上……” 水鳞儿幽幽道:“可惜我并不是掌门人的好朋友的女儿,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沈可心见她黯然神伤,赶忙拉住她的手,安慰道:“姐姐,你可别难过!我听着,你的身世太传奇了,简直跟传说一样。虽然你现在身体不好,但鸿忘大仙说的未必就对,瞧你没伤没创,精精神神,凭什么就说你只能活三五年?我倒觉得,你若是真的起死回生,那以前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神!姐姐,我抱你大腿可是抱对了,真是一条好大的腿呢!” 水鳞儿被她说得噗哧而笑,继而明白她是逗自己,给自己宽心,温言道:“可可,鸿忘公子说我有多久的寿命,就算不准,但也*不离十的。又说我少了一魄,以他的法力,绝不会看错,我果然是魂魄不齐的。” 沈可心闻言,一张笑脸也渐渐皱紧,道:“姐姐,我原想着,你不过是脸上有个胎记,难看是难看了些,但你得了掌门人和鸿忘大仙青睐,早晚求他们使个法术,把这胎记变没了,那也不难!到时候你容貌定然清丽,喜欢龙公子也大有希望……” 水鳞儿瞪她一眼,道:“可可,这话不要总是挂在嘴上!我只想着爷爷吩咐的话,跟着龙公子是有事求他,什么喜欢不喜欢,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有像蜈蚣精和清清姑娘那样,生死相许的情分,才称得上喜欢,也不辱没了爱情两个字吧,不管他们是人是妖。” 沈可心道:“姐姐,你就别再惦着那妖精了,还是想想如今该怎么办?鸿忘大仙也没法子,难道三魂七魄必须齐全么?不齐很严重么?” 水鳞儿沉沉道:“是,一般人都有三魂七魄,所谓三魂,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所谓七魄,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不知道我少的是哪一魄,现下我也感觉不出来,也不知道有什么严重的。不过世人都知道,托塔天王李靖三太子哪吒,他也是没有*,托身荷叶,亦是三魂六魄……” 沈可心欢然叫道:“对啊对啊,这个我也知道,戏文里有讲过,那哪吒三太子不是活得好好的!” 水鳞儿无奈一笑道:“那是自然,他是太乙真人的弟子,太乙真人亲自给他用莲花化生,我的肉身怎能和他比?却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令我起死回生的是谁,莫非,是我爷爷?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现在又叫我跟着龙公子,他却不知在哪里……”说到后来,已是自言自语。 沈可心问道:“姐姐,你的爷爷是谁?他可说过什么?知道什么?” 水鳞儿眉头紧蹙,缓缓摇了摇头,道:“我爷爷曾叮咛我,等我十七岁的时候,将会有大变,我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沈可心呆呆望着水鳞儿,还在期待她说什么,水鳞儿却神色一凛,咽下话头,道:“可可,这些话不必说了,一切都顺应变化就是了。咱们下楼去吧。” 沈可心叫道:“可是姐姐,掌门人和大长老说,你该在这里多吸取天地日月精华!” 水鳞儿:“这也并不能有什么大用,我还好好的,若是命数有尽,那么苟延残喘又有什么意思。咱们走吧。” ###### 谢谢菜鸟玲玲儿同学捧场…… ###### 第四十九章 竞选 两人相携下得楼来,穿过一片枫林,便是宸元殿。绕过宸元殿,站在一处山石上,就望见宸元殿前宽阔的广场。 入秋时节,山叶红似火,高天碧如海。广场上熙熙攘攘,满是北冥剑派的青年弟子,不知如此盛会,是在做什么。 水鳞儿乍见天高气爽,人声鼎沸,心中陡升一股悲凉之意。不过两日之前,她还是个自以为平凡普通,满心无忧无虑的小丫头,此刻,却仿佛一下子满心的沧桑之慨。不过是听了鸿忘大仙、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寥寥的话语,谈论她悲惨的身世,她没有记忆,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是魂飞魄散起死回生,仿佛一夕之间她已清清楚楚、切肤经历过一般。 沈可心拉着水鳞儿的手,指着广场欢然叫道:“姐姐,他们在选取新春年会上要代表所有弟子表演剑术的人!” 水鳞儿回过神来,问道:“新春年会,新年不是还早么?” 沈可心笑道:“我去年就见过了,这个要一男一女,两名弟子同演北冥仙剑,因此要提前选出来,好早做准备!去年是听雪师姐和方大师兄一起演练的,他们练习了一个冬天,果然表演得特别精彩!走吧,咱们去看看,今年会选谁!”却又机灵一笑,拍手道:“哈,我知道了,今年有个热门人选,一定人气爆棚!” 水鳞儿晶眸一转,讶然道:“你说龙公子么?他还不会北冥剑法……” 沈可心道:“不会可以学啊!他是掌门人的亲传弟子,开个小灶加紧学还不成么?快走快走,去瞧瞧!” 她二人背山而立,眺望广场,这么下了山石,拖手拐入,就见山壁上,凌空立了六幅巨大的人像,足足有两丈高,一张宽。当中一个,便是龙公子。 这幅画像,再不是水鳞儿和沈可心的笔墨了,亦不是画在纸上的平面画像,而是虚空中仿若与真人一般无二的影像,一遍遍闪现着龙公子的各种样子。 龙公子如落叶飘零,在数十个火罐法器中飘飞的样子;龙公子着一袭白衫,在夕照峰前用一柄剑抄着李家姐弟三人疾驰的样子;龙公子在宸元殿上手中茶杯着火的样子…… 诸般情景交替闪出,龙公子在山壁上俊美帅气到不可方物。而偌大的影像下,站了一大群的派中女弟子,仰首观望,窃窃惊呼。 一群莺莺燕燕拥堵中,有一个高高竖起的小台子,台子上放了一张小桌,桌上有个四方形的闪光板,只见众位女弟子鱼贯向前,一一在小光板上按下手印。 小桌角上,立着一只火红的凤凰,羽毛倒竖,精神抖擞,挥舞着翅膀喊叫着:“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谁也不许挤!排队排队!凡是支持我美男弟弟的,待大选结束,都有一份纪念品!到时候凭投票指印领取……”语音虽然柔媚,却十分高亢,身姿挺拔,动作麻利,一扫平日懒洋洋的慵懒作风,拉票的气势十分到位。 几个女弟子争着问:“火凤姑姑,到底是什么纪念品呀?”“是龙公子的画像么?”“是龙公子亲笔题字吧?”“我想要龙公子用过的一块手绢!” 火凤大力一挥翅膀,凤眼一瞥道:“纪念品纪念品!给大家个念想,不要都想得那么暧昧!姑姑都替你们害臊!” 立时就有女弟子反驳道:“这有什么暧昧的?这都是很平常的物什啦!去年方师兄当选,给的纪念品不就是亲笔题字么?” 却有个不识时务的道:“我听说去年方师兄的题字是假的!是有人代笔!” “什么?有这等事?” “不可能吧?” 水鳞儿已瞧得目瞪口呆,那可是一只上古神鸟啊!她目测,或许它曾诞生在精卫神祇还活着的年代啊! 沈可心大张了嘴巴,瞧了半晌讷讷道:“火凤姑姑是大长老的神鸟,怎么就不讲长辈之尊,花痴到给龙公子来拉票呢?” 水鳞儿朝左侧瞧去,另外两个男弟子候选人无悬念,分别是方垂玉和齐麟,俊朗影像一样的滚动播放,小台子前却可罗雀。 右侧三个女弟子候选人,分别是听雪、李潮音和李幼迦。三人影像或嗔或笑,或舞剑,或拈花微笑,做得也着实不错。小台子前各自有派中师兄弟姐妹陆续来投票,三人都站在台上,巧笑嫣然,每得一票,便躬身为礼答谢。 沈可心撇撇嘴,不屑道:“瞧瞧龙公子和方师兄、齐师兄,人家多清高,压根都不照面!看看她们三个,在这里卖笑一样!” 水鳞儿听了,觉得这话着实无礼,可还是忍不住噗哧一笑,道:“咱们走吧,你和我都不是派中弟子,也没资格投票,看看热闹就罢了!” 沈可心挽着水鳞儿的胳臂,朝广场外走去,却笑道:“姐姐,若你也是派中弟子,你要选谁?”水鳞儿道:“谁也不选!”沈可心笑道:“怎么可能?我猜你肯定选龙公子……” 两人正调笑,忽而眼前闪出两个人来,挡住了去路,是李潮音和李幼迦。 李潮音粉面含笑,问道:“水姑娘,你身子可大好了?也是来投票的么?”李幼迦在一旁道:“姐姐,她可没有投票的资格!” 水鳞儿笑道:“李幼迦,我若有资格,投你一票,你可消受得起么?” 李幼迦气道:“我有什么受不起?今天投我的师兄弟姐妹可多呢!” 水鳞儿道:“是么?那恭祝李二小姐夺魁!” 李幼迦这下脸色红了红,却不好接话了。她新入派中一年,若不是仗着掌门人是她大伯,她怎能提名为候选人?如今有听雪师姐强势出头,又有表姐实力在先,她的竞选不过是应应景,给明后年打打基础,落选本是没有悬念的。 李潮音绽出一个温雅的笑,上前执了水鳞儿手道:“水鳞儿,你那晚昏迷在沉香台上,被我爹爹和大长老、护法大仙带上摘月楼救治,我和妹妹十分挂念,正想着一会儿得了空去摘月楼瞧你,没成想你已好了,在这里碰见……” 水鳞儿低头瞧着被握住的手,道:“李大小姐客气了。我昏迷了两日两夜,你要来看我,便早来了,何须等到过一会儿得了空?我看大小姐和二小姐竞选正忙,就不打扰了。”缓缓抽出手,和沈可心携手走开。 ###### 家里断网两天,下午电信才来人修好。天气恶寒,作为北方人士,在家中冬眠,身体抱恙,与床板平行中。祝愿大家身体健康平安过冬吧。加更……以我平日速度小小意思,近日实在心有余力不足,保证持续更新…… ###### 第五十章 北冥仙剑 李幼迦向李潮音道:“姐姐,你瞧瞧,你还一直对她客气,她如今对你都这么没礼貌!我爹爹收留她,大伯收留她,她倒在我们面前拿架子,我就说了她长得丑也罢了,还不懂规矩!” 李潮音微蹙了眉,沉吟道:“妹妹,她那天昏迷在沉香台上,被混元银斗摄了魂魄,明明伤势很重的,怎么两天就好了?”李幼迦撇嘴道:“那当然是有鸿忘大仙、伯父和大长老帮她救治啦!” 李潮音又忖道:“她那么护着一只蜈蚣精,我爹爹已然起疑,可是就这么救了她,又没事了?她真的仅仅是同情蜈蚣精,没什么别的牵连?” 李幼迦笑道:“姐姐,这个我知道,她长得丑陋,从小没人跟她玩,听说水爷爷给她买了好多书本看,凡是书文里讲到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或是棒打鸳鸯的故事,她就坐在海边哭,我好几次还见过!这回她讲蜈蚣精的故事,三百年守护着清清姑娘,人家投胎转世都不记得了,还这般痴情,水鳞儿就以为那蜈蚣精是好人了,竟不管不顾地护着一个妖精,真是疯魔了!” 李潮音喃喃道:“这么说,她小小年纪还真是性情中人。” 李幼迦和李潮音姐妹在背后议论,水鳞儿和沈可心听得李幼迦说水鳞儿没礼貌,沈可心还要回头去辩,水鳞儿却不理睬,拉着沈可心径自走了。 出了广场,沈可心道:“姐姐,李二小姐刁蛮得很,不跟她一般见识也罢了。可是我看你平日里对李大小姐客气得很,今日说话也没留余地。” 水鳞儿叹道:“今日不想客气了。” 她从栖霞山李府到北冥山,和李潮音接触多次,起先对她的友好很是感激,但多日下来,早察觉李潮音温婉和气的背后,其实暗藏心机,话里客气,话外排挤,对她并非真诚相待。 沈可心笑道:“我还以为姐姐你真认为李大小姐对你好呢,还好你看出来了!” 水鳞儿瞧向山间雾岚,喃喃道:“我原本有点怕她们姐妹俩,毕竟住在她们家地盘上,她们要是赶我走,我不但没地方可去,也没办法完成我爷爷交代的话。” 沈可心道:“那你现下不怕啦?”水鳞儿凄然一笑道:“我如今只有三五年的性命了,还怕什么?” 沈可心见她难过,拉着她手道:“姐姐!”却也无从安慰起。 水鳞儿笑道:“可可,你不是想入门修仙么?我回头帮你去求掌门师伯和大长老,如何?”沈可心喜道:“那太好啦!姐姐你说我灵根差,掌门师尊和大长老能同意么?” 水鳞儿道:“一定会的。”沈可心笑道:“姐姐,你有什么好办法么?”水鳞儿一怔,莞尔道:“我去求他们,就说不收你,就要讨还之前画的图好了。”沈可心拍手道:“不错不错!掌门师尊和大长老是大人物,你要讨还,他们不好不给,只能收我了!” 两人回到檀香院,李幼男在参天的槐树下练剑,见她二人进来,迎上道:“鳞儿姐,你回来啦!身子可大好了?我大伯和我太师叔祖都给你治好了?” 水鳞儿道:“是啊,都好了。”沈可心问道:“小少爷,你在这里练剑,没有去广场帮你姐姐拉票么?”李幼男道:“去了,我帮龙师兄投了一票,就回来了。” 水鳞儿唇角一动,还是问道:“龙公子呢?”李幼男道:“在房里歇息。龙师兄每晚要自己运功疗伤,白天不让人打扰的。” 水鳞儿点点头道:“幼男,你的剑法虽然初练,却颇具神韵,好好练吧。” 李幼男喜道:“谢谢鳞儿姐夸奖!” 水鳞儿回到房中,沈可心照顾她歇下,就到厨房去当差了。晚膳时分,水鳞儿在沉香台才看到惊澈。他淡淡扫了她一眼,仿佛不知道她受伤,也不知道她离开过两天,像往常一般,也没有跟她打招呼,只是和李幼男一桌,默默用晚膳。 李潮音和李幼迦回来了,两人兴高采烈,说着年会舞剑的竞选情况,李幼迦小脸兴奋得微微泛红,向惊澈道:“龙师兄,今天我和姐姐、幼男都给你投了票,你的票数遥遥领先,今年当选是毫无悬念的啦!” 惊澈面无表情,也不答话。 李幼迦又催促道:“龙师兄,你得着手准备当选的纪念品,不要让投票的师兄弟姐妹失望哦!” 惊澈仿若未闻,李幼男道:“姐姐,如今捉了蜈蚣精,龙师兄刚刚静下心来疗伤,你不要提这些事情,让他分神了!” 李潮音柔美一笑,忙道:“也是,龙师兄疗伤要紧。幼迦,要不咱们先帮龙师兄想想,筹备下他的纪念品好了。” 李幼迦当然欣然应允。 水鳞儿默默用过晚膳,回到屋里,取出纸墨笔砚,点上灯,在桌前认真写起什么。她一面回想,一面认真誊写,直写到凌晨天亮,才收了纸笔,熄了灯,睡了一小会儿。 如此一连几个夜晚,水鳞儿都在灯下写字,有时还描画图形,到得第五日凌晨,终于停笔,呼了口长气,熄灯睡了。 这日用过了早膳,水鳞儿瞅着李家姐弟练功去了,惊澈回房中休息,院中无人,便用包袱包了那一大卷的稿纸,一个人来到独秋大师住的仙居院。 门口小童进去禀报,独秋大师听得水鳞儿求见,立时允了她进去。 水鳞儿在客厅略等了一会儿,近侍弟子奉了茶来,独秋大师便出来了。 水鳞儿连忙起身行礼,独秋大师袍袖一拂道:“水姑娘,坐吧!”水鳞儿小心坐下,恭谨道:“大长老,今日突然来造访,搅扰长老了!” 独秋大师笑道:“哪里话!水姑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水鳞儿见独秋大师一派豪迈随性之气,也就不再客套,开门见山道:“我带了些东西,想送给大长老。”说着抖开包袱,递到独秋大师面前。 独秋大师接过,只瞧了一眼,便神色大震,挥手对近侍弟子道:“你们都下去吧。” 再一挥手,便已和水鳞儿对坐于一间静室,室内止有两丈见方,两个蒲团,一张条案,别无他物。 水鳞儿微微一惊,随即明白独秋大师使了移形换位的法术。 独秋大师捧着那卷稿纸,仔细一阅,满脸喜色,又瞧着墨迹崭新,兀自难以置信道:“水姑娘,难道这是你手书的?” 水鳞儿道:“是,大长老,我见掌门师伯和大长老对北冥剑法如此看重,鸿忘大仙又小气贪玩,不知何时才肯尽数传授,所以斗胆写出这套剑法,送给大长老。” 第五十一章 宠物火凤 独秋大师喜极,快速翻阅至最后,发现不但八百套剑法一招不少,且每一招都有详细秘诀释义,便是北冥山原本有传的六百九十七招,也有更为准确的秘诀补充。 独秋大师骇然道:“水姑娘,你如何……如何能知道本派剑法秘诀,又知晓得这般详尽?” 水鳞儿悠然道:“大长老,如何我会知道八百套北冥仙剑,这个我也不能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原本在栖霞山,李老爷就嘱咐我,就算知道什么,也应当藏拙,不然以我毫无自保能力,知道越多,灾祸越大。可是我命不久长,在北冥山多蒙大长老和掌门师伯款待,无以为报,既然知道这些,便抄写出来,赠予大长老。除了鸿忘大仙,大长老是北冥剑派资历最长的,大长老只须说,这本北冥仙剑的剑谱是在后山山洞,或是一处秘密结界,或是山中什么所在,被大长老无意发现的,想来不会有人不信。” 独秋大师道:“姑娘所虑极是。如今你身世不明,又丝毫不会法术,偏偏胸中所知,深不可测,这要是被歹人知晓,实在是大祸。姑娘所赠这套剑谱,于我派实在意义非同小可。自我北冥剑派创派以来,八百套剑法盛名在外,实则一直仅有残留的六百九十七招,现下姑娘完璧相赠,老夫实在……实在无已相谢。” 水鳞儿笑道:“大长老,你不必相谢,我倒有一事相求。” 独秋大师惊异道:“姑娘但说不妨,只怕老夫法力浅薄,难以办到。”他深知水鳞儿现下情形,以为她开口所求,与她性命攸关,不敢当下应诺。 水鳞儿却道:“这件事不须大长老的法力解决,只怕大长老铁面无私,不肯徇私。” 独秋大师听出是别的事情,才道:“姑娘却有何事?若是姑娘所求,只须徇私,老夫便破例徇了。” 水鳞儿喜道:“多谢大长老!是我们檀香院的那位小厨娘,她与我心性相投,结为金兰姐妹。我知道她一直想加入北冥剑派,修仙练剑,只是她也灵根不佳,未能列入门墙,不知大长老可否破例网开一面,收她入门?” 独秋大师听得是这样一件小事,虽然有违门规,但派中大佬谁没有裙带关系,将资质不佳的后辈子侄纳入门中的?他自来无亲戚晚辈,开这么一个小后门,也算不得什么。便欣然允诺道:“水姑娘,你放心,那个小丫头虽然灵根不佳,但机灵聪慧,纳入门中悉心教导,也是有希望的。我先将她收入外门,一年以后,再纳入我门下为内门弟子,尽力教导传授,姑娘大可放心。” 水鳞儿喜极拜谢道:“多谢大长老!” 独秋大师整肃脸色,轻扶起她,说道:“只是得姑娘如此大礼,却回以这么一件小事,实在难以心安理得。老夫再送姑娘一份大礼,想来可陪伴姑娘左右,对姑娘日后有所帮助。” 水鳞儿奇道:“大长老,你还要送我什么大礼?” 独秋大师轻念几句什么,便听得有翅膀破空之声,水鳞儿正惊疑间,就见黄色的旧墙壁上活脱脱穿进来一只火红的凤凰,正是大长老的火凤。 那火凤扑进来,气呼呼停在桌案上,插着腰(用翅膀,如果鸟儿也有腰的话),怒气冲冲道:“喂,你不知道我正在拉票吗?这么急呼呼招我,是你要死了急着诀别吗?” 独秋大师皱了花白的眉头怒道:“怎么说话呢?没看到有人在么?这么没礼貌?” 火凤回过头来,瞧了水鳞儿一眼,道:“水姑娘,你跟这老头有什么好聊的?” 水鳞儿见了火凤的气势,窘迫不敢言,又猜想难道是把这火凤姑姑送给我吗?天哪…… 独秋大师果然对火凤语重心长道:“我打算把你送给她!这两百多年,委屈你了,跟着我这么一个无趣的老头子,我也知道你憋屈,所以,今天把你送与这位姑娘,从今往后,你就好好跟她在一起吧。” 火凤惊得凤眼圆睁,道:“不会吧,你把我送给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你要是善心大发就直接给我自由,不要再让我当宠物啦!” 独秋大师不动声色道:“这位水姑娘是跟着龙三来到北冥山的,以后有事要相求龙三,会一直跟着他。你不是很喜欢龙三么,跟着水姑娘,就等于可以一直跟着龙三……” 火凤咯咯咯地一阵媚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就是看那个美男弟弟可爱,逗逗他而已!不过,好吧,既然你已经把我送给水姑娘,那我以后就跟着她啦,总比跟你窝在这山里有意思多啦!”转首向水鳞儿笑道:“水姑娘,你以后要去哪里?” 水鳞儿摇摇头道:“这个……我也说不上来。”火凤了然一笑道:“要问我美男弟弟是不是?好啦,没关系啦!我还有事,今天最后一天竞选,我要赶紧拉票去啦!你们聊!” 火凤展翅摆着身子,翩翩然穿墙飞走了。 独秋大师伸出食中二指,朝水鳞儿头发上一点,一根红发赫然长在了水鳞儿鬓边。水鳞儿执起那根火红的头发惊异道:“大长老,这是火凤姑姑的……” 独秋大师点头道:“这是她的印记,她以后都只能听命于你。”又叹息道:“她也吃过很多苦,你以后也好生照顾她,等你不需要她了,就叫她自由吧。” 水鳞儿拜谢过独秋大师,回了檀香院。 独秋大师展开那卷剑谱,仔仔细细读了几个时辰,待到读完,长长地出了口气。想了想,他拈出一个法术,将那一大卷剑谱风化成破旧的仿佛损耗过几百年的样子,又变出一只古朴的红木小箱,装进剑谱,托着小箱子,出了仙居院,来到李掌门的住所。 李掌门听闻禀报忙迎了出来,笑道:“师叔,来得真巧,弟子们正要去找你。今日是年会舞剑人选投票最后一日了,师叔也投了票吧。” 第五十二章 仙凡相恋 必遭天谴 果然,两个弟子捧着两个托盘,盘中有两片巴掌大的透明铜镜一般的物什。一位弟子上前恭谨道:“太师叔,掌门师尊已投了票,各峰峰主长老也投过了,就剩太师叔了。” 独秋大师问李掌门:“今年你投的是谁?” 李掌门看似等闲地笑着,却丢给独秋大师一个几不可查的眼色,道:“我投了听雪和龙三这两个孩子。” 独秋大师收到眼神,哦了一声,道:“好吧,我和你一样。”在一名弟子托盘中的透明物什上印下两个指印,那两位弟子便领命退出。 独秋大师道:“你不投潮音的心思,我明白。投龙三,我也知道用意何在。只怕潮音来找你缠闹,龙三别说不会北冥剑,就是会,也恐怕不会凑这种热闹。” 李掌门笑道:“我看他不愿被人识破身份,投了他,说不定他无从拒绝,就同意了。多少年后,这事传开了,别人都说咱们山上来过这等上仙,又会舞咱们派的剑法,那是何等的风光?声名显赫了,以后招新,自然就应者云集、人才济济……” 独秋大师哼了一声道:“你成日就想着这些虚名!”李掌门叹道:“为了本派长久之计,虚名也是要的嘛!”转开话题道:“师叔,有件事我正想跟你商议。那位水姑娘,如今知晓她背景神秘莫测,又曾结过不知多大的仇家,现下住在咱们山中,只怕是个莫大的隐患哪!” 独秋大师脸色微变,随即沉吟道:“怕什么!凡界仙山,我们北冥和蜀山可算并驾齐驱,谁敢随便来咱们山头撒野?” 李掌门嘿嘿一笑,附和道:“师叔说的是。我也想了,咱们有护山结界,除了护法大仙胡闹,放进蜈蚣精来,其他妖魔鬼怪,还没哪个能进得来!混元银斗也用了一场,果然威力非凡,若有风吹草动,咱们及时召唤太师叔回来就是!”又压低了声音道:“再说了,龙三在咱们山中,他毕竟是上仙,就算现在有些小病小恙,关键时候,收妖降魔不在话下,我瞧着这次抓蜈蚣精,人多眼杂,他应该是忍着没出手。” 独秋大师道:“你所虑都在理。不过水姑娘怎么说对咱们也有馈赠秘图之德,她现在孤苦无依,身世不明,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容她在山中暂避着。哪一日时机到了,她自然会走的,到时候只怕咱们想留也留不住。” 李掌门连声称是。 独秋大师转口道:“我有重要的物什给你瞧,走吧,到内室去!” 两人进了内室,李掌门早已注意到独秋大师手上的小箱子,迫不及待道:“什么重要物什?” 独秋大师先解释道:“这件事我干得也不光彩,可是如你所说,一切为了本派长远之计,也顾不得了。是这样,我见师叔祖前几日携了洪元银斗走了,他天性好玩,谁知道多久才能回来?答允我们传授八百套北冥剑法的事,也不知何日能兑现。因此,我自作主张,去搜寻了他的房间,没想到果然发现了一个隐形的结界,被我破了,得了这卷东西。” 李掌门打开箱子,拿出已破损不堪的稿纸,小心翼翼瞧起来,越瞧越是惊诧,直瞪大了双眼,想笑却笑得很难看,声音颤抖道:“师叔,这……这怎么会……” 独秋大师道:“是啊,我也没有料到,原本只是随便去瞧瞧,要知道师叔祖多少储物的器皿,不可能有重要物什不随身带着。不过我忖度着,师叔祖得了这卷剑谱,自己也尚未完全练熟,时常拿出来翻阅,所以搁在屋中,用个障眼的结界收着。再者,他在山中地位尊崇,檀香院闲人不得进去,他自信安全得很,所以放在屋中也有可能。那日他得了混元银斗,一时得意忘形,急匆匆逛去了,便也忘了带上这卷剑谱。” 李掌门喜道:“那……那真是太好啦!可是咱们偷拿了太师叔的剑谱,他回来一定大发雷霆,到时候恐怕……” 独秋大师道:“所以咱们抓紧时间抄录一份,把这个放回原处,师叔祖回来,神不知鬼不觉。以后他就算肯教咱们了,咱们也只装做不会,跟着他好好学就是。” 李掌门拍手道:“不错!师叔,你的主意最好!我这就取纸笔,亲自抄录!” 李掌门当下去拿纸笔,忽而耳朵一动,听得外面吵嚷。独秋大师皱眉道:“潮音和幼迦找你来了。” 李掌门走出客厅,见女儿李潮音绷直了身子,坐在椅上一言不发,侄女儿李幼迦气鼓鼓的,在地上踱来踱去。李掌门轻咳了声,道:“你们俩个有什么事啊?” 李幼迦扭过身,见伯父出来了,几步冲到跟前,嘟起嘴嗔怒道:“大伯,我刚入门,剑舞得不好,你不投我票没关系,为什么都不投姐姐?还偏偏投了听雪师姐?你一票等于一百票,姐姐一下子就被听雪师姐压倒啦!人家独秋大长老就知道心疼亲弟子,投了听雪师姐,大长老一票又是一百票,姐姐这回怎么都赶不上啦!大伯你怎么胳膊肘子朝外拐,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亲女儿?” 李掌门瞪了李幼迦一眼,道:“迦儿,你这么跟大伯说话,不觉得很失礼么?叫你向你姐姐学学,有点世家女儿的气派才是!”李幼迦一扭身子,嗔道:“我学不来!学来又怎样?你觉得姐姐好,为什么不投姐姐一票?” 李掌门走到李潮音身边,语重心长道:“潮音,爹爹没有投你票不是铁面无私,是给你和幼迦个警醒。” 李潮音身子微微一动,回过一点头来。 李掌门续道:“自从你们带了龙三回山,跟他同住檀香院,整日里形影不离,爹爹也听说了,年轻弟子中都起了风言风语。你们俩可要明白,龙三资质非凡,将来是必定能飞升成仙的,可是以你们俩的资质,恐怕没有这个可能。所以爹爹希望,潮音,幼迦,你们俩个都能守礼自持,不要逾距,更不要对龙三有任何非分之想。” 李潮音满脸通红,被爹爹说中心思,不由得又羞又臊,可是听爹爹一语否定,断绝了她的念想,又不由得又急又难过。 李幼迦扯住李掌门袖子,不依道:“大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是非分之想?龙师兄天资高那是好事,我和姐姐也努力修炼就是……” 李掌门沉下脸来,怒道:“仙凡相恋,必遭天谴!何况凡人飞升成仙,必要断绝情根尘缘,永不能有情爱之念,难道你们俩会不知道?” 李潮音和李幼迦都是一震,这条规矩,凡是修仙之人无有不知,但她二人年幼,情苗初长,难以自抑,又存了侥幸之心,便一直不曾深思。 李潮音泫然欲泣,嗫嚅道:“爹爹,女儿大不了不修仙了……” 李掌门哼道:“你们俩不修仙,那打什么紧?龙三能不修仙么?再说你们俩姐妹,都要喜欢了龙三,难不成效仿远古大神娥皇女英?” 李潮音不由得和李幼迦相视一眼,随即都脸红躲开。 李掌门这话里杀伤力极大。第一,她二人可以不想当神仙,可龙三公子应当不会为她们姐妹放弃大好仙途;第二,仙侠界要么讲究单身,一世逍遥自在,要么崇尚一夫一妻,仙侠伉俪仗剑人世,何等风光旖旎。似三妻四妾这等下贱婚配,乃是花花世界凡尘俗子所为,素来被仙侠界所不齿。 李潮音脸颊潮红,怔怔然说不出话来。李幼迦咬着红唇,柳眉倒竖,忍不住愤愤道:“大伯,那听雪师姐对龙师兄也不是一般的心思……” 李掌门一怔,听雪并非他的亲传弟子,对龙三如何,他并不太清楚,但仍是威严道:“听雪这孩子天资聪颖,修习进境非凡,蒸云峰主又对她要求极高,她决不会拘于儿女私情,放弃仙途的。你们俩管好自己,回去吧。护法大仙云游去了,你俩也尽快搬出檀香院!” 第五十三章 有情有义 檀香院中。水鳞儿整整一日无所事事,至下午,到沉香台上捧了本闲书看。沈可心心疼她身体,早早给她炖了汤,让她边喝边看。 离晚膳还早,却见龙公子从房中出来,到沉香台上。 沈可心连忙热情招呼,捧了茶点,叫他先用。 惊澈一袭派中弟子服饰,腰间挂着长剑,坐在崖边,似在沉思。水鳞儿偷眼瞧去,见他自海边醒来,一直有些苍白的脸色,似乎稍稍有所缓和,心下感激可可,这些日子从不曾耽误了他早膳时分的药汤。 惊澈感到水鳞儿探究的目光,一回眸,眸光似敛在鞘中的剑,锋芒闪烁。水鳞儿脸上一红,窘得连忙回头,把头埋入书中。 惊澈闲闲道:“水姑娘,听说那一晚你也被混元银斗摄走了两魄?” 水鳞儿怔了怔,道:“是,鸿忘公子已经帮我捞出来,救醒我了。” 惊澈抿了一口茶,道:“为了一只妖精,你也要舍命相救?” 水鳞儿又是小脸通红,辩驳道:“妖精又如何?比起人世间陈世美等一众负心薄幸的人,他也是一只有情有义的妖。” “有情有义?”惊澈微微一哂,凉凉道:“他日你有求于我,不要奢望我对你也有情有义到舍命相救。” 水鳞儿一愣,咬了几遍唇,才道:“龙公子,你放心,就算有事相求,我也绝不敢要你以命相救,只要你瞧在我曾在海边救了你的份上……” “你也曾在海边侮辱了我。” 冷冷的眸光射来,淡然俊美的脸上,明明冷硬无情,可水鳞儿霎那间像瞧见了多么炫目讥讽的笑…… 一片尴尬沉默。 院门口突然传来妩媚的娇笑声,直能笑进人的骨子里去。水鳞儿一凛,抬目一瞧,就见独秋大长老的……哦不,现在是她的火凤,正以极得意张狂的姿态,摇摇摆摆飞进院来。 后面跟着听雪。听雪粉面含笑,削肩挺拔,*轻盈地几步迈进院中,笑吟吟走到沉香台畔。 火凤笑呵呵道:“美男弟弟,恭喜你哦,你力拔头筹,毫无悬念!”她扫了扫惊澈身旁,斜斜兜了个圈子,幸而牢记他周身有仙障,没敢靠近,折向水鳞儿,在水鳞儿肩头落下,冲水鳞儿使个媚眼道:“水姑娘,我回来啦!” 水鳞儿轻声说了声好。 听雪亭亭玉立,一撩秀美的长发,道:“龙师兄,既然今年是你我搭档舞剑,我就早早和你一起演练演练吧。” 惊澈放下茶杯,才打算说些什么,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李家姐弟和方垂玉、齐麟一同来了。其实他们原本和火凤、听雪同行,只是几人故意稍稍落后了几步。 方垂玉走到跟前,沉稳地道:“龙师弟,今年是你夺魁,和听雪师妹演绎剑法,师父嘱咐我,来教习你练剑,他每两日再亲自教你一回。” 惊澈起身拱手,道:“方师兄,齐师兄,我入门后还未曾学习本派剑法,再加上寒毒未愈,每日要运功逼毒,这演绎剑法的事,正想禀报师父,还是由方师兄或齐师兄演绎才是,若由小弟,恐怕到时候让各位师兄弟见笑。” 齐麟走近一步,在惊澈肩头一拍,笑道:“龙师弟不必过谦,咱们北冥仙剑你总是要学的,以你的悟性,赶在新年前学好剑招是没问题的,以后我每天陪大师兄来教你好了!” 方垂玉也笑道:“齐师弟说的是,龙师弟是大家票选出来的,哪有推让之理?” 惊澈见他二人极为诚恳,笑容自如,态度亲近,一瞥李潮音和李幼迦都是垂头低眉,一言不发。随即明白,和他舞剑的女弟子是听雪,因此方垂玉和齐麟对自己当选并不如何在意吧。 惊澈心下一畅,觉得凡人的品性也没自己想象得那么差,至少北冥山中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这么多人,对他都是不错的。而方垂玉和齐麟都对李家姐妹一片痴心,看来人间情爱,也如斯美妙。当下笑道:“方师兄,齐师兄,还有各位师姐师妹,练剑就练剑,不过这会儿是晚膳时候了,大家一起用过晚膳再说,如何?” 修仙之人对于饮食十分讲究,自上千年前崇尚辟谷,即不吃饭,到如今流行少量进食,所食之物都是精心培育的有助修炼的食物,与凡俗烟火人家所食区别很大。因此食物珍贵,一顿即可几日不饿,按时按点吃饭,用意纯在修炼。所以众人食物都按人头分配,平日极少聚餐,听闻惊澈邀约,都是一怔。 听雪第一个笑道:“龙师兄邀请,那我们就在檀香院叨扰一顿了,只不知道,今晚晚膳够不够这么多人吃啊?” 火凤在水鳞儿肩上,拉着脸翻个白眼道:“喂,还有我,好像我没有听到有人邀请我!”她还在矫情地挑剔惊澈的称呼里没有特别点到她。 惊澈回过身来,向火凤躬身道:“火凤姑姑,第一个便邀请你。”他看出整个北冥剑派,只有这只上古神鸟比自己资历可能还大,因此行止言语毕恭毕敬。 火凤一喜,骤然绽开媚笑,道:“好我的美男弟弟,不必客气,我以后都住在檀香院了,咱们日日一起用膳。” 火凤从惊澈上山第一日,就嗅出他是仙人,虽然不像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确切知道他的身份——嗯,也可以说,确切被他蒙骗。但确然明白他不是凡人,因此对他的称呼也不敢拿大,自居姑姑,只是一味地唤他弟弟。 听雪好奇道:“火凤姑姑,你以后也住檀香院啦?为什么?”火凤笑笑道:“大长老太没意思,我以后跟着水姑娘啦!”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望向水鳞儿。水鳞儿正在一旁自顾吃甜品,一勺绿豆沙含在口中,惊见众人瞩目,差点噎住。火凤在一旁扇着翅膀,噗通通帮她捶背,又几乎把她捶得背过气去。 李幼迦自从下午和姐姐见过大伯,被大伯一席话震慑,一直垂头丧脑,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因听雪兴冲冲跟来,要和龙公子一同舞剑,心中着实不自在得很,原本一直没兴致说话,这会儿听说火凤姑姑跟了水鳞儿,大是一惊,冲口道:“火凤姑姑,你开玩笑么?为什么跟着这个丑丫头?” 火凤听到最后三字,凤眼一扬,正要喝斥李幼迦无礼,水鳞儿缓过气来,仰首道:“李幼迦,我以后不想听到无礼的话,你再说一句,我就去问问掌门师伯,你什么时候搬出去好好修炼,这檀香院不大,人多了可聒噪得很,我不喜欢。” 第五十四章 有何高见 李幼迦怒不可遏,下午李掌门就吩咐过,要她和姐姐尽早搬出檀香院,她本已为此不喜,此刻又被水鳞儿挑起,叫道:“你凭什么?这是北冥山,你以为我大伯会听你的,让你说了算?” 水鳞儿道:“你可以试试啊。”又扭头向火凤道:“姑姑,你也喜欢清静吧?”火凤连连点头。 李幼迦气得一把按在剑上,就要拔剑教训水鳞儿,李潮音右掌轻出,按住了她的手,一双秀目瞪了水鳞儿一眼,还未开口,齐麟已经上前两步,笑道:“水姑娘,你知道,今日我师妹心情不好,有口无心的。” 齐麟虽然巴不得李幼迦搬出檀香院,但众目睽睽下,见她被水鳞儿挤兑,还是免不了要替她说话的。 水鳞儿见齐麟又出头圆场,倒不好意思了,起身道:“齐师兄,没什么,我跟幼迦开玩笑。她爱笑我长得不好,我也爱说说大话,吓唬吓唬她。”又向众人赧然道:“不是要一起吃晚膳么?大家一起坐啊!” 李幼迦一听水鳞儿这么说,也不知是真是假,怒气倒不好发作了。众人皆以为笑话一场,一个个欣然落座。 惊澈眸光闪烁,打从火凤说跟了水鳞儿,便打量了水鳞儿两遍,于她和李幼迦的小纷争,浑不在意。 他和方垂玉、齐麟同坐一桌,李幼男殷勤帮着三位师兄倒茶添水,又给火凤姑姑、听雪师姐和鳞儿姐奉茶,最后才轮到他的两个亲姐姐,年纪尚幼,着实老成礼貌。 李潮音仍和李幼迦一桌。听雪向火凤姑姑凑趣,又对水鳞儿有些好奇,自然去和水鳞儿一桌。 沈可心闻得新添这么多人用膳,毫无预备,忙成一团,先奉上水果和开胃小菜,又赶忙到厨房埋头煮菜去了。李潮音和李幼迦的丫鬟帮厨,李幼男亲自到厨房指点,要新添些什么菜肴。 外面各人闲话,惊澈和方垂玉、齐麟聊了聊捉蜈蚣精的事,这着实是他们的共同语言。听雪不住委婉套问火凤姑姑,何以跟了水鳞儿。火凤自然心知独秋大师能把她这只上古神鸟送给一个小姑娘,必有重大缘故,但独秋大师不说,那就是不便说,她当然聪明地不多问。听雪打问,火凤笑吟吟胡拉乱扯,说是缘分啊。 李潮音和李幼迦今晚出奇地话少,两人相对默默饮茶,都是愁思轻笼眉间,一身抖落不尽的幽怨。 水鳞儿察觉到不对劲儿,不由频频望向她二人,火凤见了,向听雪笑道:“这两丫头,被你压了下去,怎么跟霜打了一样?有这么沮丧么?” 听雪回头一看,举了茶杯,走过去道:“两位师妹,今年实在凑巧,教我险险多了几票,待到来年,我一定第一个转投两位师妹,不再竞选了。” 她去年和方垂玉一同舞剑,压了李潮音一头,李潮音倒客气,可她知道方垂玉心仪李潮音,自然想和李潮音同舞。今年碰巧惊澈来了山中,又是跟着李家姐妹来的,派中素传她姐妹二人对龙师兄似乎有意,可这一次又是她掠人之美了。 不过得以和龙师兄一同练剑,自然是要争的。又间接叫方师兄和齐师兄放心,日后再在他二人跟前多多亲近,也算是有得无失。 李潮音和李幼迦固然因为落选不悦,但更多是因为李掌门的一席话,两人心中翻来覆去,不过恨的是仙凡殊途,情爱维艰。见听雪来敬茶,又说了这么慷慨大方的话,不论是否真心,都是打起精神来。 李潮音温婉一笑,场面话撂得极为漂亮,道:“听雪师姐哪里话,自来师姐剑术非凡,我和妹妹一向心仪,这次师姐夺魁,可见派中师兄弟姐妹人心所向,都希望师姐和龙师兄新春年会上给大家一个惊喜。潮音和妹妹日后还要多多向师姐学习请教,这里先恭贺师姐啦!” 李幼迦也道:“听雪师姐,我才刚刚入门一年,以后修炼上还请师姐多多指教,我也先恭喜师姐啦!” 三人同饮一杯茶,颇有一笑泯恩仇,把酒重言欢之意。 沈可心的晚膳陆续上桌,众人暂去了心结,见晚膳美味,当即一同边谈边吃。 听雪到崖边摘下一片树叶,放在唇边,轻轻说了几句什么,手掌轻揉,那片树叶化为一只黄莺,飞了出去。 不过片刻,来了四名蒸云峰的师兄弟,送来了两篮精美菜肴,两坛清酒,一堆蓝光篝火,一个大竹筐,筐中装着一头奇形怪状的珍稀妖兽。四名师兄弟拿刀杀了那妖兽,割下肉来,架在篝火上烤起来。如此一来,搞成了一个篝火晚会,众人放开大吃大喝。 火凤脱离了古板的独秋大师,乍然跟一群年轻人混在一起,兴致高昂,第一个喝得醺醺然。 水鳞儿从没有吃过这种妖兽烤肉,咬了一口,肉质鲜美,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满口鲜香,当即眸光发亮,埋头大吃。沈可心几个小丫鬟,也分到了肉,在角落里同欢。 李潮音和李幼迦见听雪大出风头,又因下午李掌门的一席话,一肚子的不自在。李潮音顾及体面,强笑着跟众人喝了几杯清酒,遂借口酒力不胜,又说这般烧烤妖兽太残忍,捧了茶静坐。偶尔不经意地瞥惊澈一眼,目含幽怨,心结愁肠。 李幼迦就渐渐拉长了脸,只是嘟着嘴生闷气。李幼男几番送了肉来,劝姐姐吃,都被李幼迦推开。 李家姐妹二人今日竞选,皆是盛装打扮。李潮音一袭紫色束腰长裙,李幼迦一条橘色纱裙,配了葱绿的坎肩,火光下都是明媚动人,神色郁郁,竟也更增艳色。 方垂玉和齐麟心系她二人,虽然吃肉喝酒,却不时频频回首,察言观色,只是众人之前,不好上前去私语哄劝。 两坛清酒喝完,方垂玉借口酒足饭饱,时刻不早,要教惊澈北冥剑法。 惊澈道:“方师兄,我昨夜运功驱毒,碰巧有点不适,师兄跟听雪师妹试演一遍,让我先瞧瞧可否?” 方垂玉应允,众人当即瞧着,不但沈可心和帮厨的小丫鬟围观,檀香院其他丫鬟也都跑出来瞧热闹。 方垂玉和听雪二人去年为了新春年会,着实下了功夫,这一番试演,或凶狠相斗,或同进同退,或翩然翻飞,或如蛇逶迤,两柄长剑更如两道银光,闪烁万端,令人瞧得眼花缭乱。 水鳞儿原本不甚在意,只是捧着一块妖兽肉排大啃,但她自从前几日默写了一遍北冥仙剑剑谱,再看方、听二人试演,便觉剑招中漏洞百出,剑法和法力的配合不到位,刚处不刚,柔处不柔,虽然舞得煞是好看,但若与法力高强的仙侠过手,未免大是凶险。 她嚼着一大块肉,瞧得怔怔然,脸上不由出现奇异之色,肉油流下了唇角,也兀自未觉。忽地感觉到一束冷峭如冰的眸光射在她脸上,猛然回过神来,扭头望去,见惊澈斜睨着她,目光中颇多玩味。见她回望,也不躲避,眼中竟有一抹探究挑衅之色。 水鳞儿这才感到唇角的油迹流到下颔,窘得脸上绯红,忙伸手一抹,抹在手背上,又低头找手绢擦拭,搞得手忙脚乱之际,再忍不住偷瞧惊澈,却见他早已回头,认真瞧着方垂玉和听雪去了。 一路剑法演完,方垂玉和听雪躬身为礼,沈可心和一众小丫鬟带头鼓掌欢呼。 听雪俏脸酡红,收了剑,俏生生问惊澈道:“龙师兄,你觉得如何?” 惊澈唇角一弯,道:“我瞧着很不错!不过水姑娘博学多识,方才我见她瞧得入神,神色古怪,想来定是有什么高见?”说着缓缓转首瞧向水鳞儿。 第五十五章 秘密败露 听雪和方垂玉闻言,都笑看水鳞儿,便是李家三姐弟和齐麟也都好奇望向水鳞儿。惊澈说水鳞儿博学多识四个字,除了李幼迦不屑,其他人等却也并无异议。毕竟她自从上山来,对护法大仙和蜈蚣精一仙一妖了解得极为详细,甚至护法大仙成天碎碎念不让水鳞儿泄他的底。 火凤既跟了水鳞儿,比其他人对她更好奇,丢下酒杯催促道:“水姑娘,快说说,这北冥剑法怎么样?是不是也有哪里不行的?” 水鳞儿手中绞着油乎乎的帕子,当此情形,哪能说北冥仙剑不行?又怎么能当面驳了方师兄和听雪师姐的面子? 水鳞儿露出一个崇拜的笑容,风铃般的嗓音款款道:“我也觉得很不错,我从来没有瞧过这么高明的剑法,因此上就瞧得入迷了。方师兄英姿飒爽,剑气如虹,听雪师姐灵动若仙,剑影重重,各有各的好处和妙处。我想假日时日,两位师兄师姐法力增进,剑气则要刚则刚,当柔则柔,刚柔并济,就更加是另一个境界了。” 话音刚落,李幼迦幽幽甩来一句:“马屁精。”众人皆是一怔,见水鳞儿不理睬,便当即都作没听见。 火凤听水鳞儿将方垂玉和听雪大捧一番,甚感无趣,她自来见多识广,听到水鳞儿的大肆夸赞,便觉得她眼光不过如此,凤脸上稍现失望之色,又捧了酒杯喝酒。 方垂玉和听雪原本笑吟吟听着,但二人天资聪颖,又刚刚舞剑完毕,乍听到最后几句,不由得同时沉吟默念:“要刚则刚,当柔则柔,刚柔并济,就是另一个境界了。” 惊澈微微侧过头来,抹了水鳞儿一眼,道:“果然高见。”神色闪烁不可琢磨。 因众人大吃大喝了一番,时辰已经不早,方垂玉和齐麟两位多情少年眼见着心上人一晚上不痛快,这一遍剑法练完,便同声提出散场,到得明日再来教惊澈。 一群人散去,蒸云峰的弟子使个术法,登时收了满地狼藉,和听雪告别,径回蒸云峰去。 水鳞儿吃得酒足饭饱,打了个哈欠,正要回房,见沈可心一个劲儿对自己使眼色,只好点点头,同火凤先走。檀香院其实甚大,水鳞儿带火凤挑了间满意的房间,送她休息,又悄悄折回沉香台。 沉沉月色下,沉香台又一派夜色清冷,幽静安详。一张桌上掌了纱灯,沈可心端坐灯前,小脸肃然地描画着。水鳞儿走近一看,纸上赫然仍是龙公子。 水鳞儿讶然道:“可可,蜈蚣精已经被捉了,山中供给恢复如常,厨房不需要额外的钱补贴了吧,你为何还画龙公子的画像?” 沈可心一面画,一面笑吟吟道:“姐姐,原来仙侠世界和俗世一般,也是处处都要钱财,早知金银一般好用,我当初离家出走,要多少带多少!”又叹口气道:“如今我还没入门,哪一处不需要打点?龙公子每日早膳,每一道汤都要力求最好,还要日日不重样,不额外买点食材怎么行?” 水鳞儿脸上不悦褪去,缓缓点头道:“这样啊,可可,你入门的事不用打点了,这两日就能入的。至于龙公子的汤,那就再画几幅好了。” 沈可心跃起身来,喜道:“姐姐,你说真的吗?我能入门修仙了?”水鳞儿见她如此喜悦,也是欢欣,笑道:“是,很快。”沈可心问道:“你帮我求过掌门和大长老了?”水鳞儿含笑点点头。沈可心一把抱住她,道:“姐姐!你是好人!你一定长命百岁!不对,长命千岁,长命万万岁!” 水鳞儿小脸上一怔,随即笑道:“好,借你吉言。” 沈可心却信誓旦旦道:“一定的,姐姐,这是我的直觉,我母后……我母亲说过,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水鳞儿诧异道:“可可,你刚才叫你母亲什么?”沈可心连连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姐姐!” 水鳞儿一犹豫,心想可可从来不说自己身世,想是不便,却也不好多问。何况若是凄惨身世,又何必多问?再譬如自己,所谓身世,不过刚刚得知,不仅凄惨,且还是个未知之谜。 沈可心按着水鳞儿肩膀,将她拉着坐下,双手作揖道:“姐姐,求你了,看在龙公子的份上,就再画几张龙公子画像吧!这几日年会舞剑大选,龙公子刚刚当选,明天他的画像一定卖个高价钱!” 水鳞儿提起笔道:“好吧,一张也罢,十张也罢,总之咱俩是画过了,只是你卖的时候,切不要让人知道是我画的!”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沈可心点头哈腰,拿起墨锭殷勤磨墨,又道:“姐姐,明日卖了好价钱,我托人买些颜料回来,咱们画成彩色的,卖价一定更好!” 水鳞儿笔下一顿,仰首白了沈可心一眼,沈可心看着顿住的笔头,哀哀叫道:“姐姐!” 半盏茶时间,水鳞儿补画完了沈可心的残张,沈可心捧着赞叹连连:“真好!金玉其表,风度其内,能把龙公子画得这般肖像者,除了姐姐,再不做第二人想。” 忽然一阵凉风刮过,沈可心手上一松,眼前一花,画像不见了。慌忙抬头张望,就见几步之外,一个卓然出尘的身影,白衫如雪,月光照上他冷冽的脸,像寒冬腊月的冰雕。他面前二尺开外,正漂浮着那张画像。 水鳞儿低首作画,也感到了诡异的气氛,讶然抬头,直被眼前之人惊得目瞪口呆,手上一僵,便成了个木头人。 那人影端详着画像,声音如冰凌折断,冷得彻骨:“你们两个干的这好事?” 沈可心吓得膝头发软,连忙扶住桌角,低眉作揖恳求道:“龙师兄息怒!龙师兄喜怒!我们……我们就是钦慕龙师兄俊美无伦,惊为天人,心中实在仰慕……啊,不,是山中姐妹都十分仰慕,因此央求我们,要一幅龙师兄的画像,方才刚刚画完,龙师兄,我们画得很好,你瞧瞧跟你多像啊……” “哼!我瞧画得太娘娘腔!”这位黑脸龙师兄绷出一句话,漂浮的画像瞬间碎成了渣渣,飘飞下山崖。他倏地回眸,眼光掠过水鳞儿笔下,桌上的画纸也变成了碎末,一阵凉风吹过,追随前头的渣渣去了。 水鳞儿回过神,丢下画笔,起身裣衽,勉强镇定道:“龙公子,实在对不住,我们画你的画像,画得不好,着实不对,而且是画了来换钱的。前些日蜈蚣精作乱,山中食材紧张,换的钱由这位小厨娘可可给大家改善膳食了。这几日……这几日你竞选年会舞剑,画像涨价,我们就想再换些钱花。” 惊澈见水鳞儿小心翼翼回话,眸光如水,透着点可怜兮兮,莫名心中一软,却硬邦邦问道:“水姑娘在檀香院吃喝不愁,还要钱做什么?” 水鳞儿贝齿狠咬着唇,道:“我想龙公子有一日总要离开北冥山,若是到时候不肯带着我,我也要自寻出路,先攒一点点钱总是不错的。” 沈可心慢慢站直了身子,一面心里为姐姐坦诚又动人的回答大力鼓掌,一面悄悄去瞥惊澈的脸色,瞧他态度是否和缓了些。 惊澈走近两步,盯着水鳞儿的脸道:“你能不再想着纠缠我,我很欣慰。今日就提醒你,我确实打算尽快离开这里了,你有什么事求我,尽早说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水鳞儿大惊,绞着衣角问道:“你……你伤还没有好,为什么要离开?我爷爷说你要百日之后才能复元,如今不到一个月,怎么可以着急就走?” 惊澈唇角轻扬,仿佛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声音却沉重而不耐,道:“这里已非清静之地,你们俩整日画我的画像煽风点火,我如何待得下去?”又道:“你爷爷说的一定就对?我的伤已大好了,你好好想想求我什么吧!既然你说你救了我,我也不想欠你人情不还。” 第五十六章 重生机缘(求首订!) 说完,惊澈转身朝院外飘身而去。他每晚在飞来峰一僻静无人的所在疗伤,今夜因众人来搅扰,因此出去得迟了,水鳞儿和沈可心在沉香台画像,竟被他撞了个正着。 近日他自感伤势大缓,便忧心如焚,无时不刻不挂念着去东海龙绡宫找寻洛儿,夜深人阑,更是觉得片刻也不想再耽搁,因此运功格外勤勉。 水鳞儿见他要走,急追两步道:“可是……可是我还不知道求你什么,你要什么时候走呢?” 远远地,惊澈身子一顿,隐隐侧了侧身,水鳞儿以为他要回答,却见他一扬手,雪片一样的画卷朝她飞来,砸在她和沈可心脚下。 “要卖就去卖这些!再让我知道你们卖我的画像,你求我什么都没用。” 居然把他的画像卖给那些凡人女子,叫她们日日瞧着……想来他就像浑身被雷火灼了,被夏夜银河上的蚊虫咬了,被赤脚大仙的臭脚熏了,又烫又痒又不自在。若不是他顾念自己仙家身份,不愿跟两个凡人小女子一般见识,今夜的事必要惩戒她们。 白衫身影隐没于黑夜中,水鳞儿怔忡出神,忽然又感到一片茫然。 沈可心拉住她手,怯怯道:“姐姐,你没事吧?”水鳞儿强笑道:“我没事。”指指满地画卷道:“看来我得好好想想求龙公子什么了,他好像还真会不少法术,有两把刷子。” 沈可心眨巴着眼睛道:“姐姐,不如你问问龙公子,到底你魂魄不齐他有没有法子!我觉得你现下最应该求这个事!”水鳞儿失笑道:“他怎么能有法子?你没听护法大仙说么,除了菩萨佛祖。再没有神仙会起死回生之法,何况龙公子。” 沈可心无奈地叹口气,随手捡起一卷画,揭开一瞧,叫道:“姐姐你看!笑死人了,谁会买这个嘛?” 水鳞儿一瞧,画中是着大红袍的财神爷。官帽堂堂。红光满面,金银大元宝一块块从他头顶飞下来,在他脚下堆成山。竟是一幅逼真至极的影像。上面还大书“金玉满堂、财源广进”。 水鳞儿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道:“这个托人卖给山中的农户吧,也能卖个好价钱。” 翌日早晨,水鳞儿带着火凤到沉香台吃早膳。等了许久,也未见惊澈。李家姐妹也是频频顾盼。望向惊澈房间的方向。 李幼男来了,才告诉李潮音和李幼迦,说龙师兄昨夜潜心用功,晚上又要学剑。为了清心静神,以后不跟他们一起用膳了。 水鳞儿竖起耳朵听着,心头猛地一沉。想道:“他说要尽快离开这里,难道这几日就要走么?他要是不告而别。我可往哪里去寻?”转念又道:“他说不想欠我的人情,让我尽早提要求,应当不会不告而别。可是,我到底要求他什么?我现下也不知道,难道真的把自己魂魄不齐的情形告诉他?问问他有没有法子?” 一面又摇头道:“爷爷说是很重要的事,还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要两年以后我才会知晓,会什么都记起来!只是,他就要走了,我如何等得到两年后去?” 水鳞儿心中翻滚,火凤听了惊澈不来共进早膳,也是恹恹的,只啄食了几口桂圆糕点,忽而叫道:“有人来啦!我回去再睡觉,好没意思。” 院中突然进来了一位中年师兄。李潮音抬头一瞧,是独秋长老门下的管事弟子,姓赵名大智,十分沉着老练。这位赵师兄跟李家姐弟和水鳞儿见了礼,便询问沈可心。 李幼男把沈可心从厨房唤出来,沈可心一见这位派中颇有地位的管事师兄,想到昨夜水鳞儿的话,猜到要纳她入门,激动得不知怎么好。 赵大智向沈可心笑道:“沈师妹,我是大长老门下管事弟子赵大智,师妹以后叫我赵师兄吧。护法大仙在檀香院住了半月,临走之际,提说你聪明灵慧,是个可造之材,因此掌门师尊和大长老同意破格纳你入门,归大长老门下,暂为外门弟子,希望你勤修苦练,早成正果。” 说着将一块木牌取出,递给沈可心,嘱咐道:“记得今日午时之前去登记报道,以后檀香院的厨房会另派厨娘来掌管。” 沈可心原本喜得眉花眼笑,正要伸手接过木牌,听到最后一句,却是猛地一怔,飞速回眸瞟了水鳞儿一眼,随即堆上满脸笑,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向赵师兄道:“师兄,李大小姐、李二小姐和小少爷都在这里,他们吃惯了我做的菜,我能不能留在这儿兼职做厨娘啊?我保证不会耽误功课的!” 赵师兄瞧了李家姐弟一眼,心道:“这小丫头挺知道攀高枝,会巴结人的,怪不得灵根不佳,破格入了门。”他当着李家姐弟,自然乐得顺水人情,道:“师妹有心,我就跟大长老禀报一声,想来没有问题的。” 李幼迦瞟了沈可心一眼,笑道:“小厨娘,你运气不错呀!不过你煮的菜确实好吃,本小姐也舍不得你走。” 李潮音却从水鳞儿前些日昏迷时候就看出这小厨娘跟水鳞儿关系不一般,私底下好像还姐姐妹妹称呼。现下托词巴结自己三姐弟,实则是想留下跟水鳞儿一起吧。她淡淡望了水鳞儿一眼,却也不点破。 李家姐弟用完早膳,赶忙去做早功课了。沈可心再三向水鳞儿悄悄道谢,说要做好吃的庆祝,也忙忙报到去了。 水鳞儿坐在院中捧着一本《西厢记》出神,忽见院门口有人探头探脑,她瞅过去,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弟子趴在门口,又望了一遍,才轻手轻脚窜进来,向她行个礼道:“水姑娘,掌门师尊有请!” 水鳞儿一怔,丢下书,随他来拜见李掌门。 李掌门独居的飞临院是飞来峰最大的院落,水鳞儿跟着那小弟子进来,东拐西拐,才进了一间僻静宽敞的书房。书房在山崖边,李掌门坐在落地木窗前打坐,山间雾霭在他背后袅袅盘旋。 水鳞儿上前行礼,那小弟子赶忙退出去了。 李掌门睁开眼来,慈和一笑,道:“水姑娘,快请坐。”水鳞儿道谢,在他对面一块蒲团上坐下。 李掌门关切道:“水姑娘,身子感觉如何了?”水鳞儿忙回道:“多谢掌门师伯关怀,感觉已大好了。” 李掌门笑道:“那就好。”精光内敛的眼眸闪烁了下,扫过水鳞儿鬓边那根红发,又笑问:“我听说大长老将火凤送给你了?” 水鳞儿得了火凤后,在檀香院已被李家姐弟、听雪、方垂玉和齐麟一众人等质疑过,这时候便镇定回道:“是,掌门师伯,大长老说我和火凤姑姑有缘,火凤姑姑也说对我一见如故,大长老就把她送给我了。大长老特意交代过,他日我若不需要火凤姑姑陪伴了,就让姑姑自由。” 她谨记着独秋大师的交代,最后这一句,乃是让李掌门去疑,让他以为大长老见她可怜,送火凤陪她三五年而已。但想到鸿忘公子所言,自己仅有三五年的性命,毕竟年幼,于生之留恋,死之恐惧,便不由浮现在脸上。 李掌门见了长叹一声,道:“那日在摘月楼老夫曾说过,姑娘养好身子,若有机缘,便当重寻求生之法。这几日,老夫思来想去,这里倒有一线生机,只是老夫殊无把握,不知姑娘愿否一试?”(未完待续。) ps:发文以来还没有发声求过什么,今日上架,喜欢的朋友们请多多支持!多多投票!能投月票么?让我也瞧瞧它长什么样子! 第五十七章 五百年囚禁 水鳞儿黯淡的小脸一惊,随即浮上一抹亮色,忙问道:“掌门师伯,是什么生机?若有可能,我自然愿意试试。” 李掌门见她脸色转喜,斟酌了下,道:“水姑娘,这个,我却要先问你,姑娘博学多识,于护法大仙、蜈蚣精等生平琐事知之甚细,不知对天帝长子龙渊大皇子的事知道多少呢?” 水鳞儿微微愕然,道:“这个……我好像知道一点……” 李掌门一提龙渊大皇子,水鳞儿脑海中立时一大波文字画卷影像飞涌而至,其间又有各种各样磅礴杂乱的语音,似同时一起在她耳边谈论龙渊大皇子。 水鳞儿从未被这么多信息一瞬间击倒,额间作痛,忍不住伸手扶住额际,大喝一声:“够了!”那一大波文字、影像、语音倏地散开,水鳞儿抬起头,向李掌门赧然笑道:“好像知道……不少。” 那一日惊澈问她,她也曾感到许多信息,但没有今日这般庞大,这般迅捷,难道是她渐渐熟练了在脑海中搜寻什么?还是鸿忘公子说帮她用定魂珠聚拢了魂魄的缘故? 李掌门殷殷地望着她,见她说出这句话,忙追问道:“九万年前龙渊大皇子参与神魔大战你可知道?” 水鳞儿忙摇摇头,摇去迅速奔来的大批龙渊大皇子和那场神魔大战的信息,道:“知道。” 李掌门问道:“龙渊大皇子如今法术在天界排位第几了?”水鳞儿道:“第九十八位。” 李掌门又道:“龙渊大皇子最擅长的法术是什么?”水鳞儿摇摇头,道:“太多了……” 李掌门道:“龙渊大皇子喜欢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水鳞儿笑道:“他只穿玄色衣袍,爱喝酒,不怎么吃饭,只有一次游历凡间。喜欢上吃汤圆。” 李掌门目瞪口呆道:“水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水鳞儿也呆呆问道:“掌门师伯不知道是真是假么?” 李掌门干咳了几声,一向沉稳老道的面上不见尴尬,竟喜形于色,说道:“水姑娘,太好了,你既然知道这么多。可太有用处了。”他顿了顿道:“是这样。老夫要告诉姑娘的是一个天大的秘密,姑娘听闻,他日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于你我都是大罪。” 水鳞儿一听李掌门说得这般严重,神情又十分凝重,心中一凛,犹豫了下。感激道:“掌门师伯,鳞儿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若是天大的秘密,他日有可能给你招来大罪,掌门师伯还是不必说了。鳞儿虽然愿意求生,但生死之间。勉强不得,更不愿给掌门师伯或任何人带来灾祸。” 李掌门一怔,脸上闪过一抹惊讶的神情。又和蔼至极地笑了,道:“姑娘善心。老夫心领了。这件秘密,只要姑娘保证此生此世不对任何人说起,便也并无大妨,因为这在凡界是绝密,在天界颇有一些大神知晓。” 水鳞儿这才懵懂点点头,道:“既是如此,听凭掌门师伯指点。” 李掌门这才侃侃道:“我们山中囚禁了一位仙界高人,他因触犯了天条,已经在北冥山囚禁了五百年,我派能够创立,短短五百年兴旺至此,只因曾得了天界仙人不少暗中扶持。原因便是要我派好好看守此人,不得有误。” 他顿了顿,道:“水姑娘,此人法力深湛,所习法术,只怕是护法大仙两倍还要多。他也曾叱咤风云,做过天大的事迹,如今囚禁在我派后山,整整五百年有余……” 水鳞儿喃喃景仰道:“这跟孙大圣的遭际岂非一模一样?” 李掌门摆摆手道:“不不,这跟齐天大圣毫不相干。此人最……崇拜的,就是龙渊大皇子,凡是有关龙渊大皇子的任何事迹,他必然都爱听,尤其是龙渊大皇子喜欢穿什么吃什么,生平有什么小趣味小爱好……” 水鳞儿惊讶道:“他是一代大神,曾叱咤风云,做下天大的事迹,那应该是崇拜龙渊大皇子神勇无敌才对,怎么会喜欢关心龙渊大皇子穿衣吃饭这等细枝末节?难不成……” 她刚想说:“难不成他是个短袖?竟对大皇子有非分之想?”但这话对那位神秘大神太也不敬,便连忙抛下了这个念头。 李掌门讷讷笑道:“这个,他大概是太崇拜龙渊大皇子了,就像凡间的小青年男女爱追捧个才子佳人,往往爱屋及乌。才子扔掉的一片纸,佳人丢掉的一块帕子,都叫他们千金竞拍争抢不休。” 水鳞儿哦了一声,念及惊澈到北冥山后,北冥剑派众女弟子私下疯狂购买他的画像,争抢据说被他用过的东西,连那一次宸元殿上在他手中燃烧的茶杯碎瓷片,都被抢了去收藏。 水鳞儿曾心想:“其实山中这些女弟子,大约都是没有机会得龙公子青睐的,她们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他痴狂呢?” 所谓痴狂,其实就是不切实际地去幻想,幻想可以染指那个人,推倒那个人,占有那个人。至于这幻想有没有可能性,大多数古往今来的痴狂女子都没想过,想过的也远远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运气罢。 李掌门站起身来,说道:“水姑娘,走吧,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水鳞儿哦了一声,连忙跟着起身,随在李掌门身后。李掌门带着她,穿过飞临院,来到院子西侧后面的山崖,在一丛藤蔓上挥了挥手,那丛藤蔓退去,露出一个山洞。 李掌门右手轻扬,一串水晶葡萄般的透明物什钻进水鳞儿额间,李掌门道:“水姑娘,你不会法术,这串咒语可以打开这个山洞。” 水鳞儿点点头,在脑海中把那串咒语过了一遍,是一句极其拗口的偈语。 两人走入山洞,洞中宽广,隔不远就有火坛照明,那火苗只是燃烧,没有蜡油,明显是法力所铸。山洞一直向下,水鳞儿心想这是下山去,那位仙界高人是压在山底了? 李掌门在前面谆谆告诫道:“水姑娘,这位神仙不喜欢讲话,姑娘说什么,他可能都不肯回应,姑娘不要见怪。”水鳞儿应道:“是。” 李掌门又道:“他已经寂寞了五百年,姑娘此去若能给他讲讲龙渊大皇子的大小事迹,他必定大喜。姑娘若是讲得精彩,他很喜欢听,到时候说不定会开口跟姑娘说话。姑娘只要赢得了他的欢心,再说明自身情形,他若有好法子,一定愿意帮助姑娘的。”(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洞天美人 水鳞儿心想:“掌门师伯说他比鸿忘公子还厉害,不知道是哪一位大神仙?为何我自诩知道很多事,连鸿忘公子都很了解,却不知道北冥山压了这么一位大神?若他真的有办法延续我的性命,那就打起精神,尽力地讨好他。” 在山洞里大约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听到哗哗的水声,水声越来越响,山洞忽而向东北一拐,水鳞儿眼前陡然一亮,不由得“啊呀”一声惊叹。 山洞口的巨岩凸出去,远远地,对面峭壁与飞来峰的山壁对峙而立,上可参天,下不见底。遥望对面,一道惊天瀑布倾泻而下,发出轰隆隆的水声,水珠似珠玉飞溅,在对面山壁上蔚为壮观。 水鳞儿仰首惊叹道:“掌门师伯,对面是夕照峰的瀑布?” 李掌门回头笑道:“是,那位大神仙就在瀑布里面。”水鳞儿讶然道:“掌门师伯,你带我飞过去吗?” 李掌门道:“不,你自己过去。”他右手再次轻挥,一串透明的水晶葡萄钻入水鳞儿额间。李掌门道:“你念这句咒语。” 水鳞儿道:“一道鹊桥横渺渺,千声玉佩过玲玲。”却是一句诗了,一点都不难念。 话音方落,洞口凸出的大石上长出一截木桥,桥身不过一丈,向前伸去。 李掌门道:“姑娘上这座桥,就能走到对岸去。”水鳞儿怯怯道:“掌门师伯,这桥就这么长,这不可能……” 李掌门笑道:“这桥就这么长,姑娘上去了,它就会向前长。放心。”左掌一翻,掌中出现一颗龙眼大的珠子,通体碧蓝,中心有一颗水珠坠子,闪着莹润的光。李掌门伸手将珠子递予水鳞儿,道:“这是一颗避水珠,可让你安然穿过那道瀑布。” 水鳞儿接过。在李掌门殷切的目光下不好退缩。鼓起勇气,上前踩到桥头。李掌门招手道:“姑娘自行去吧,回来时依旧默念咒语。用这桥回来。” 水鳞儿只得点点头,扶着残桥上的铁链,一步步朝夕照峰的瀑布走去。 山间雾气浓重,仿佛走在云端。水鳞儿胆怯,不敢急走。这般慢慢行了一顿饭功夫,才走到瀑布下。望着高不可见的峰顶倾泻而下的瀑布,若是没有避水珠,这瀑布直可以把她拍成肉泥吧? 水鳞儿握紧手心的避水珠。硬着头皮朝瀑布下钻去。果然,一进水幕,就仿佛笼罩在一个透明气罩里面。瀑布浇在头顶的气罩上,悄无声息。又从脚下直泻而去,好像瀑布径自无障碍地落下。 水鳞儿也不敢多看,一路小心走进去,瀑布后是个硕大的湿漉漉的洞府,黑乎乎伸手不见五指,又走了几步,脚下一滑,已经踩上洞里的岩石了。再行数丈,望见一抹亮光,她加紧脚步,奔着光线行去。 瀑布惊雷般的声音渐渐在身后隐去了,眼前越来越敞亮,脚下也成了草地。水鳞儿一路小跑,跑到尽头,哗啦一下,只见天空大亮,一顶暖阳普照,遍地奇花异草,耳闻鸟语啁啾,鼻端花香袭人。远处天空一行白鹭飞过,下方一口碧湖,数十只仙鹤各具姿态。 水鳞儿一脸惊奇,小嘴微张,叹道:“好美的地方啊!”随即心下一凛,骇然忖道:“我从半山腰的瀑布穿进来,这里应该是夕照峰山腹,怎么会有阳光花草、湖水禽鸟?” 她狐疑地往前走,顺着鹅卵石小道,走到了湖边,没了花草遮掩,豁然见碧湖半空,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山丘,发出的银光耀人眼目。仔细一瞧,竟是无数把倒竖的剑,剑尖朝上,堆成一座山丘。山丘的剑刃上,站着一个红衣女子,双臂被两条通天的铁链绑缚,赤足上不断有鲜血滴下,流入剑刃的缝隙中。 那女子长发低垂,遮住了颜面,红衣包裹下,腰身修长完美,一双*性感动人,即便看不清容貌,也可想象其倾世之风姿。 水鳞儿瞧着她被铁链紧锁的双臂,血流不止的赤足,吓得掩住轻启的唇,才没叫出声来。 忽听一声恐怖的嘶吼,自红衣女子身后飞窜出一只巨大的猛兽,它长着一颗龙头,却是狮身,身上又布满鳞片,通体金黄火红交织,右足下踩着一颗硕大的碧幽幽的晶球。 那猛兽张开大口,朝水鳞儿喷来,水鳞儿看见它口中火光隐隐,吓得抱住头,正想跃入湖中躲避,隐约听得那女子一声轻哼,那猛兽忽而闭口转身,飞回女子身畔,在她身周打转。 水鳞儿放下手,怯怯直起身子,脑海中早有一个红衣女子骑在这头猛兽身上疾飞的影像涌上,不禁冲口问道:“你是遮月大仙,云遮月,是么?”又瞧着那头猛兽,眼中露出一片欣喜艳羡的光彩,叫道:“这是你的座骑,避雪惊风、万年不老的金甲狻猊,是不是?好威风啊!” 那红衣女子微微抬起头来,长发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只精致的眼眸,眸光湛然,仿佛埋藏了几万年的沧桑,又仿佛平和沉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闯进这里来?”声音沉沉,带着一些好听的沙哑,像夜倦归巢的布谷鸟。 水鳞儿连忙行了个大礼,道:“回大仙,我叫水鳞儿,是南海边一个小渔女,近日寄居北冥山,是李掌门叫我来这里,说……说是叫我给你讲讲故事,解解闷。” 那女子问道:“你能给我讲什么故事?我又有什么没听过,没见过?” 水鳞儿想了想,直言道:“我来的时候,李掌门说叫我给你讲龙渊大皇子的事,原本我还以为是哪一位大神,崇拜龙渊大皇子法力无边神勇无敌,谁知道来了这里,才知道是遮月大仙……” 那女子道:“李老儿贼心不死!哼,他没告诉你我是谁?那你如何知道我是云遮月?” 水鳞儿忙道:“想是李掌门不方便告诉我,但是我见了大仙,还有你这头金甲狻猊,就猜出来啦!不过我记得天上地下都风传你已勘破情关,不再牵念龙渊大皇子,悄然隐去,往东方世界逍遥去了,如何会被关在这里?”(未完待续。) ps:谢谢莫宝儿同学投的月票!第一张哎,很感动! 第五十九章 勘不破的情关 那红衣女子冷哼一声,笑道:“天上地下,一般虚伪,将我关入这里,还要捏一个好听的名头!我便是勘不破情关,叫仙界千年万年蒙羞,叫六界背后讥讽谈笑,却又如何?” 这红衣女子正是遮月大仙,十六万年前,她飞升成仙之前名叫云遮月。成仙后,因天资出众,法力超凡,曾为天界御魔之战立下汗马功劳。只因她在沙场情不自禁,爱慕上龙渊大皇子,犯了凡人成仙不能再动情根的大忌,被天君数次责罚,终于秘密锁入北冥山中,对外却宣称她勘破情关,云游东方去了。 水鳞儿听遮月大仙笑得直爽而悲怆,不由得心下大动,忙道:“大仙,天界蒙羞那是天界的事,六界讥讽笑谈,那也是不怀好意之人。我只看到,我脑海中好些文字记录,语音杂谈,都说你天纵奇才,姿容绝艳,敢爱敢恨!讲到你爱慕龙渊大皇子,那叫美人爱英雄,天上地下一段津津乐道的佳话呀!” “你说什么?”遮月大仙似乎不可置信,抬起下巴,柔滑的长发顺势滑向一旁,露出光艳明丽的脸,暖阳之下,竟十分的平和宁静。 水鳞儿见她抬起头来,心中一喜,仿似保证一般道:“我说大仙你爱慕龙渊大皇子,那是美人爱英雄,天上地下的一段佳话呀!” 遮月大仙唇角竟浮现一抹微微的笑容,道:“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水鳞儿点头道:“是,很多人,很多声音。” 遮月大仙仰起头,望了望天空飞过的白鹭,道:“小姑娘。李老儿让你来给我讲他的事,你都知道他什么呀?” 水鳞儿掰着手指,控制着脑海中蜂拥的信息,道:“嗯,挺多的,大仙你想知道什么呀?” 遮月大仙好笑道:“我瞧你是一个凡人小姑娘,又是小小年纪。能知道他多少事?都是道听途说吧?” 水鳞儿道:“算是吧。我确实没有见过他。”心头忽地莫名冒起一个念头,不知道自己魂飞魄散前可有见过这个大人物?跟他可有什么关系没有? 遮月大仙俯视着她,安然笑道:“那你听说了什么。就讲什么好了。” 水鳞儿犹豫了下,过滤着脑海中磅礴的信息,想起李掌门说她最喜欢听龙渊大皇子的琐事。果然,一个女子。不论是人是仙,爱慕一个人。对他的事越是事无巨细,越是最想听的。 水鳞儿笑道:“好像听说的太多了,我就讲讲三百年前龙渊大皇子游历人间,喜欢上吃汤圆的事吧。” 遮月大仙眉眼微微一怔。道:“他喜欢吃凡间的汤圆?” 水鳞儿道:“是啊!”随即将龙渊大皇子为何游历人间,走到何处,何故偶然吃了一回汤圆……这件小事情被她认认真真娓娓道来。讲得细腻亲切,宛如可见。遮月大仙听得唇角含笑,悠然出神。 水鳞儿讲完了龙渊大皇子喜欢上吃汤圆的故事,又讲了他在凡间遍察民情,顺道品鉴九洲四海的好酒,这个故事更加琐碎冗长,直讲了两个时辰,才大致讲完。 遮月大仙意犹未尽,又问了许多问题,水鳞儿一一作答,直到肚子中咕噜咕噜叫了几下,遮月大仙一怔,水鳞儿羞得满脸通红。遮月大仙笑道:“小姑娘,你饿了,回去吧。你讲得很好,我很爱听,如果你愿意,明天再来给我讲讲。” 水鳞儿欣然应诺,拜别了遮月大仙,顺原路返回到瀑布,念着诗句唤出木桥,又顺着山洞密道,上了飞来峰,回到檀香院。 此时已过正午,沈可心报到之后,正式跟随外门弟子进行每日功课去了。水鳞儿到厨房找新厨娘随意讨了些吃食,填了填肚子,便回房歇了。 至晚间,李家姐弟都回来了,果然听雪和方垂玉、齐麟也跟来,找寻惊澈。一众人等又共进晚膳,火凤见了热闹情绪高昂,水鳞儿只默默坐在角落,沈可心兴冲冲给她送来她一向喜欢的吃食。水鳞儿三两下吃完,知道晚膳后要演绎北冥仙剑,也无心观赏,先回房了。 躺在床上,她满脑子都是遮月大仙对龙渊大皇子的一片痴情,如今却孤伶伶被锁在北冥山夕照峰中,不由得又是感动无已,又是伤感哀戚。 脑中挑拣着信息,明日去给遮月大仙讲什么好呢?蓦地里感到龙渊大皇子一个又一个的图画影像,猛然想起惊澈的画像被北冥山女弟子高价抢购,又贴在床头,竟得了灵感:“不如画几张龙渊大皇子的画像,拿去给遮月大仙瞧着睹画思人,岂不绝妙?” 这般想得兴奋,爬起身来,掌了灯,在房中书桌上铺开画纸,研了墨,细细画起来。因感到自己此次是做好事,笔下如有神助,依照脑海中的图像,画得格外流畅。 正在心无旁骛之中,忽然笔下画纸一颤,陡地飞起,朝窗外飞去。水鳞儿一惊,追出落地窗,直奔到窗外山崖边,见画纸漂浮在山崖外她够不着的地方,才反应过来,回头寻找始作俑者。 屋檐上一个卓然的白影飘下,停在她面前的半空中,冷峭的俊颜之上,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道:“水姑娘,我说过,不许你再画我的画像,你如何又躲在房中偷偷地画?” 水鳞儿见是惊澈,心中微微有气,因画的不是他,又很有底气,反问道:“龙公子该当知道,女儿家的闺房非礼勿视,为何竟深夜跑来偷窥?” 惊澈冷淡道:“在下没有偷窥姑娘的兴致!还望姑娘自重,不要再擅自画在下的画像。” 水鳞儿拎着笔,一指山崖边风中飘零的画纸,道:“龙公子自己瞧瞧,画的可是不是你?我既然答应过不画,自然一言九鼎,公子也不须太过自恋。” 惊澈闻言诧异,回眸一瞧,仍是大为惊异,喝问道:“你为何画……他?” 水鳞儿道:“有人崇拜他,仰慕他,拜托我画他的画像,请问这跟龙公子何干?” 惊澈怒道:“他你也不许画!更不许把画像随便送人亵渎!”语音方落,那片已经要完工的龙渊大皇子画像秒碎成渣渣,飘洒下山崖。(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流水无情 水鳞儿大急,奔近两步,无法挽救,委屈道:“龙公子,你……你不叫我画你,那是你的权力,你的面貌和身体是你的,你有权力管它,但你管不了我画别人。” 惊澈道:“你画别人我不管,但就是不能画他。” 水鳞儿不明所以,霎时觉得龙公子就是没事找茬,贝齿咬着红唇,鼓起勇气道:“这个画像很重要,我偏偏要画。我没有法力,不会法术,你要对你的救命恩人逞强,那也只好由你。” 说完转身回房,重新揭开一张画纸,提笔从头画起。 惊澈飘在窗外,一时踌躇,果然不便再对她用强,转而一想,也只得罢了。大哥威震六界,凡人崇拜他的画像,街市上都有卖的,胡画一气,毫不相像的大而有之,跟这整日自居救命恩人的小丫头多说无益。 惊澈停在窗边,冷漠道:“水姑娘,我还有要事要办,你有什么事求我,三日之内,尽快告诉我,过期不候。”身形轻飘,就要飞走。 水鳞儿急忙丢下画笔,追到窗边,叫道:“龙公子,我现下实在不知道该求你什么,但我爷爷说过,叫我跟着你,两年后我自然什么都知晓了!公子有什么要事,我跟公子一起去也是可以的。” 惊澈顿了顿身子,回眸冷笑道:“你跟我去可以,我带着你却累赘。独秋大师将火凤送与了你,我师父今日召你去,到下午才放你回来,我瞧姑娘深不可测,能耐大得很。又有什么事非要求我,莫非是借口,想纠缠于我?不知目的何在?” 水鳞儿张口结舌,竟无从反驳。若说纠缠于他,爷爷吩咐过,就是厚着脸皮也要赖着他,这不是纠缠却是什么? 就在水鳞儿一晃神。那道逸然飘举的身影已消失在暗夜中。空余山崖外黑沉沉的山峦起伏。 水鳞儿整夜辗转反侧,愁肠百结,却苦无良策。第二日起床。用过了早膳,跟火凤说自己有事,叫她随意,便匆匆往飞临院。至崖壁山洞,又过了残桥进了瀑布。一路奔着洞中而去。 进了洞,依旧暖阳普照鸟语花香,遮月大仙在剑山上赤足而立,鲜血仍在一滴滴流进剑缝。金甲狻猊在她身畔盘旋。 水鳞儿秀眉紧蹙,唤道:“大仙,你痛不痛啊?这样每天都在流血么?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你止血?” 遮月大仙见她进来。竟早就轻笑着瞧着她,莹白的脸色比昨日还多了一点点神采。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没关系,这点发肤肉身的折磨,根本算不了什么。小姑娘,你很守信用啊!” 水鳞儿道:“我说过今日再来,当然要来啊!大仙,我还给你带了几张画像,是我自己画的,画工不好,你将就着瞧瞧怎么样。” 说着解下背后一个小包袱,打开昨夜画的四张龙渊大皇子的画像,正要一张张展开给遮月大仙观看,忽然那四张画纸就飞了起来,在湖面上一字排开,又陡地放大到数丈大小,简直遮蔽了洞中一半的风景。 遮月大仙美眸晶莹含泪,怔怔然瞧着,许久许久,才笑道:“小姑娘,你画得很好,很好。” 水鳞儿见遮月大仙莹然落泪,心中跟着伤感,指着四幅图画,说道:“大仙,我给你讲讲这四幅画像吧。”遮月大仙点头称好。 水鳞儿就从第一幅画像讲起,那是龙渊大皇子九万年前与新任魔君决战;第二幅是龙渊大皇子屠宰北荒妖兽;第三幅是智计挫妖王,第四幅则是他在凡间吃汤圆。 水鳞儿将前三幅图上的往事细细讲来,遮月大仙含笑听着,凝望着画中玄衣男子,神思悠然。讲到第四幅图,虽然昨日已细细讲过,两人仍旧谈谈说说了许久。 约莫过了午时,水鳞儿拿出自带的糕点和水果茶,邀请遮月大仙一起用一点。那是她请可可昨晚帮她做的。遮月大仙笑笑拒绝了,她已经五百年不曾用过膳食,对这人间烟火都快没有记忆了。 倒是那金甲狻猊闻到水果茶的甜香,凑近来抽着鼻子,水鳞儿忙给它倒了一杯,它竟喝得咋咋作响,一口气喝了大半壶。 水鳞儿用了点心,又跟遮月大仙讲述起龙渊大皇子自出生以来,一路成长修炼的事,这些是遮月大仙完全不知道的,一时听得入迷,不知不觉,也不知讲了多久。水鳞儿饿了就边吃边讲,渴了就喝几口水果茶。这么一路谈说,直讲到了龙渊大皇子一万岁上,第一次跻身仙界法术排行榜前五百强。 这时水鳞儿的糕点和果茶早都用完了,遮月大仙打断她道:“小姑娘,你今日讲得太多了,我听得很是过瘾。你的东西都吃完了,这个时候已是深夜,你该回去休息啦!” 水鳞儿起身道:“是,大仙。只是我可能在这里待不了几日了,说不定后日就要离开,所以今日带了吃食,想多陪陪大仙。大仙,你在这里受苦,龙渊大皇子可知道么?或者你还有什么别的朋友?或许我可以帮你通知他们,叫他们救你出去!” 遮月大仙听了这话,竟凄然一笑道:“不必了,我也不想出去。待在这里,总是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困,为什么受苦,可是出去了,他也并不多瞧我一眼,反而更是心痛难过……” 水鳞儿一惊,刚刚想问,脑海中突然闪过许多话语:“遮月大仙爱慕大皇子,可她终究是凡人升仙,没资格做大皇妃的!”“大伙儿都知道遮月大仙爱慕大皇子,可也都知道,龙渊大皇子对遮月大仙并无情意……” 她竟忽略了,龙渊大皇子对遮月大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水鳞儿正自蓦然伤感发呆,遮月大仙却不愿与她谈及这些,抛开忧伤,忽然说道:“小姑娘,我瞧你气血虚浮,毫无灵根,你若是想修仙,喝几口我的血吧……” “不不不……”水鳞儿吓得连忙摇手道:“大仙,我怎么能喝你的血?我爷爷说我修不修仙不重要的……” 遮月大仙奇道:“你不想修仙,到北冥山来做什么?你倒是知道很多传闻轶事,所以李老儿才对你青眼有加么?” 水鳞儿见问到这里,想起李掌门说过,遮月大仙是一代大神,或许对自己现下的身体有什么办法,哪怕一线生机,也该试试的。 当即深深拜下,行了一个大礼道:“大仙,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自己以前是谁,发生过什么事,只知道我的肉身被毁了,被一位高人起死回生,但是鸿忘大仙说,我只有三魂六魄,且假托的肉身灵力不够,只有三五年的性命了。李掌门说你法力深湛,叫我来讨好你,看看你有没有法子,能帮我延寿续命……” 遮月大仙蹙了蹙秀致的眉头,叹道:“小姑娘原来这么不幸!”又低眉思忖道:“肉身被毁,魂魄不齐,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有良策。”抬眼歉然道:“小姑娘,恕我无能为力,不过……我和嫦娥仙子颇有交情,小姑娘若有机缘见到她,可托她帮你求求南海观世音菩萨。只是你无人引介,恐怕没有机会上天庭见她,这个只能看你的造化了!”(未完待续。) ps:这两天身体见好,要出去买过年的新衣和走亲戚的年货了,所以一更,到除夕加更给大家拜年,各位姐们哥们不要走开…… 第六十一章 公子请带上我 说完,自她怀中飞出一方锦帕,落在水鳞儿手上,遮月大仙道:“这是我有一次去广寒宫做客,她送我的绣工,她看了就知道是我托她的人情。” 水鳞儿瞧着那方精美的锦帕,眼中充满惊喜和感激,复又为难道:“大仙,我怎么能见到嫦娥仙子呢?恐怕这个送给我,我也用不上……” 遮月大仙道:“人的际遇,谁也难以预料。小姑娘,你虽然遭遇大难,但能够起死回生,必然不是凡人。你胸中知晓甚多,又心性纯良,我希望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水鳞儿咀嚼着她的话,点点头,收起了锦帕,道:“多谢大仙,若有机缘,我真的能见到嫦娥仙子,一定把你的情形告诉她,请她想法子救你。” 遮月大仙笑道:“小姑娘,你既然两日后要离开,明日就给我带些酒来,我忽然有点想喝酒……” 水鳞儿忙道:“是!”遂拜别遮月大仙,自行退去。 出了山洞,穿过瀑布,果然月上中天,已是中宵时分。水鳞儿扶着残桥铁链,睁大眼,小心地一步步往前走。 月光皎洁,银辉布满山涧,水鳞儿走了一盏茶时间,靠近了飞来峰的山壁,忽远远见山洞口凸出的岩石上,坐着一个人影。白色的北冥弟子服饰,冷峻如白玉雕像般的脸,山风轻拂,吹起他的发丝,衣袂,那一副超凡出尘的姿容,便如一位贬谪的神仙。 自然,各位看官都知道,他确然是一位谪仙,来头极大的高品级神仙。 水鳞儿愣在了残桥上。怔怔然望着惊澈出神。她没想到原来他每晚是在这里运功疗伤,更没想到就这样与他在此偶遇。瞥见他入神打坐,眉宇间却似有一股挥不去的忧虑,也不由思潮翻涌。 爷爷曾交代她,说他是她的大靠山,还说天上地下,她是他唯一最珍爱的女子……难道……难道她的前世就和他相识?是他心爱的那个姑娘? “不对不对!”水鳞儿蹙眉摇摇头。心道:“他在碧水寒潭说过。他已经有心上人了,如果我前世是他喜欢的姑娘,他不会不知道我已经死了。肉身已毁,魂飞魄散……况且,如果我是,为何他现在不认识我了?我失去了记忆?容貌大变?可是声音也变了么?性情也不一样么?” 水鳞儿扶着残桥铁链。素手紧紧抓着,不知不觉指节都泛白了。琢磨起那一晚在沉香台上他说的话。他问她知不知道什么龙绡宫,是不是水凌洛?这些她都完全不知道。她不是脑海中有许多许多人和事么?就算水凌洛是一个不出名的姑娘,可为何她也偏偏不知道龙绡宫?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蹊跷?为何我每每思索,总是参详不透。脑海中一片空白……”沐浴着暗夜凉风,水鳞儿愣在残桥上,兀自出神。 一声凉凉的话语惊断了她的思绪:“你还想这么盯我多久?” 水鳞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见惊澈已站起身。在岩石尖上睥睨着她,一副被偷窥的理直气壮,又带着十足的探究。 “我没有盯着你,只是偶遇。”半天,她总算镇定自若,回了句很体面的话。 惊澈扫过她脚下的残桥,问道:“你到那边见到了什么?” 水鳞儿忙摇摇头道:“没什么。”又赶忙低头,一步步朝前走,躲避这个话题。 惊澈冷笑一声道:“你昨晚画的画像呢?拿给什么人了?”水鳞儿道:“一个崇拜龙渊大皇子的人。” 惊澈见她遮遮掩掩,望了远处夕照峰的瀑布一眼,心想要去探个究竟,也并不难,何必多问她。 水鳞儿却很心虚,见他不追问,忙岔开话题问道:“你说你要离开这里,什么时候走?” 惊澈道:“你不该关心这个,趁早说出你的请求。” 水鳞儿想了想,试探道:“龙公子,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将一个人起死回生的办法么?” 惊澈蹙眉道:“你要将谁起死回生?”水鳞儿道:“我……我只是问问。”惊澈看了她一眼,说道:“这种事我办不到。”水鳞儿又道:“那魂魄不齐你可有办法么?” 惊澈瞥了她一眼,道:“凡人魂魄不齐是没有救的,水姑娘该去求佛祖和菩萨试试,而不是给我出难题。” 他自然而然以为,水鳞儿好好地站在这里,想医治的必然是别人。只不知道是她的亲戚,还是……心上人,也不知死去多久了,竟想起死回生,这对凡人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又转念想起她神秘的爷爷,不知那位老人家究竟算到他是什么人?教孙女这般狮子大开口,但显然也没算对,他确实没这些能耐。可见凡人对仙人的想象和崇拜,有时太过迷信了些,并非每个神仙都无所不能的! 水鳞儿却低首思忖:“他做不到,我早猜到他做不到,爷爷要我求他的,应当不是要他救我,那是什么呢?”脚下踟蹰之际,复又抬起头来,问道:“龙公子,你的伤也没有痊愈,这么急着要走,是去你说过的那个龙绡宫吗?” 惊澈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轻哼道:“这个跟你无关。” 水鳞儿谨慎道:“龙公子,我想过很久了,你上次在沉香台说过的那位水凌洛姑娘,想必就是公子的心上人,我一点儿也不知晓这位姑娘,那也不算奇怪,因为我脑海中也没有李家姐妹和听雪师姐她们。但是公子说的龙绡宫,想必是个重要所在,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惊澈听她说到这些,望着她轻蹙眉头思索,心中也不免关切起来。 水鳞儿又道:“龙公子,其实我好像知道很多人很多事和很多地方,比如鸿忘大仙,比如蜈蚣精。还有,独秋大师也是因为我知道他想要的东西,所以送了火凤给我,你师父也探问过我。我是说,那个龙绡宫,我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真的有点奇怪,所以,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或许龙公子带我去了,我能帮你有什么发现……” 惊澈听到这里,心中亦是大惊,暗想:“以前和洛儿在泣珠岛上闲聊,有时候觉得很奇怪,她在东海,从不曾外出,可偶然说起什么事什么地方,却好像知道不少,有一次还讲起妖王魔君的笑话。我问她怎么知道,她随口说听说的。那时候没有多想,也没追问她。这水鳞儿一介凡人,不过是南海边的小渔女,为何敢自称知道许多事?又如何知道的?” 瞧着水鳞儿认真恳切的表情,惊澈冷淡道:“水姑娘意思,你是万知万能,天下如有一处所在是你不知,便很奇怪了?” 水鳞儿见他语气无礼,也微微有气,道:“不敢,我只是说,龙公子在意的地方,想必是个出名的所在,我既然不知道,就想同公子去瞧瞧。公子若是我不信我知道很多地方,不妨随口问我几个问题测试一下,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也不是故意纠缠。”(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东海龙王有野心 惊澈道:“龙绡宫远在东海,并不出名,但也不是个无名所在,你要我测试你?”淡然一哂道:“你自己说吧,你认为自己知晓什么秘密,我先听听。” 水鳞儿咬了咬唇,心头暗道:“爷爷叫我跟着他,他真是个不好说话的人。”想了想道:“东海,就说东海龙宫吧,东海龙王敖广曾想修一条海底隧洞,连接东西南北四海龙宫,其实目的是想把其它三个龙宫都连接起来,统一归自己管辖。这个隧洞挖了三万年,天帝都不知晓,但他后来自己放弃不挖了,龙公子知道为什么吗?” 惊澈听得大惊,竟有此事?天庭如何不知道?东海龙王竟如此大胆?他面色不改,心中却是骇然,冷道:“姑娘信口雌黄吧?东海龙宫这等密事你怎么会知晓?你又怎么知道天帝也不知晓?” 一面却心里暗道:“父神果然完全不知,近年来很是青睐敖广这厮。” 水鳞儿面上一红,辩道:“我不是信口雌黄,我……我心中就是有这样的事。” 惊澈忖道:“那你说说,敖广为什么又不挖了?” 水鳞儿道:“因为他最小的女儿天资聪颖过人,竟被天帝提为龙渊大皇子的皇妃候选人,送到西天佛祖处受训。敖广想等他的女儿当选大皇妃,大皇子继位,那么他统辖四海,就是很容易的事了。” 惊澈咬牙道:“他想得很美,可惜天帝福寿绵长,他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 水鳞儿道:“那打什么紧,时间对神仙来说虽然漫长,却是最不值什么的。天帝再历一次大劫。若是安然无事,或还有万万年的统治,若法力大有损耗,则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羽化。那敖广却是海之精灵,能有多少寿数,便是阎君也不知道。” 夜风清冷,一块乌云飘过。遮得月色暗沉。惊澈的脸比乌云还沉,他盯着水鳞儿半晌,心中惊骇去后。盘旋过数个念头,正要开口,忽听到隐隐的脚步声,从身后的山洞中传来。凝神一听。辨出是李掌门的脚步,不由眉间一蹙。飘身向前,一把揪住了水鳞儿后领,朝飞来峰上飞去。 水鳞儿被他揪住后领,疾飞而上。吓得大声惊叫。惊澈早防到这一下,伸二指遥点她喉咙,就见她张大了嘴巴。却没听到一点声息。脚下那一丈长的残桥离了人,立时隐去。 惊澈扯着水鳞儿。手臂平伸,仍是叫她跟自己保持最远距离,飞上崖壁一棵歪脖子松树,将水鳞儿丢在树杈上。 只见李掌门走到山洞口,念了咒语,祭出残桥,快步走向夕照峰的瀑布。 惊澈一凝眉,瞪了水鳞儿一眼,提起她飞上飞来峰顶,将她丢在一条偏僻的小道上。水鳞儿吓得脚下一软,歪倒在地,见惊澈要走,忙压低声音问道:“龙公子,你带不带我一起去?” 惊澈回眸扫了她一眼,却没回答,身形倏地不见。 水鳞儿沮丧地爬起来,自行寻路,回了檀香院。 惊澈返回山涧,见李掌门刚刚进了瀑布,一道光飞去,化为一片树叶,跟着李掌门飞入了夕照峰的山洞。 李掌门小心翼翼进入山洞,一直走到鸟语花香的湖边。惊澈飘飞在后,见了这别有洞天处,明明是夕照峰山腹,却阳光普照,碧湖荡漾,花鸟虫鱼莫不具备,微一吃惊,便看出这一切都不过是幻象。 他悄悄落在一丛花草中,刚刚好瞧见湖面上的剑丘,红衣女子和一头威猛灵兽。小树叶叶尖一翘,便又举头看到了碧湖上空硕大的四张画像,画中赫然是他大哥,都是神威凛凛,势如山岳。惊澈知道是水鳞儿所画,瞅着画像不由暗道:“大哥便画得这般威风,难道我在世人谣传中,真是娘娘腔不成?” 只见那女子长发低垂,看不清面容,但那头灵兽竟是一只狻猊,惊澈心中微一沉吟,便恍然悟道:“这是遮月大仙?天庭不是素传她去云游东方了么?怎么被锁在这里,遭受酷刑?” 只见李掌门毕恭毕敬行了个礼,恭谨道:“大仙,这一个月来身子还好么?我说的话,你可想通了么?” 遮月大仙仿似站着睡熟了,丝毫不闻。 李掌门又赔笑道:“大仙,我前几日送来的那个小姑娘,你可喜欢么?她胸中知晓不少事,想来给你讲了许多龙渊大神的事迹吧?” 遮月大仙轻轻哼了一声,一旁的金甲狻猊打了个喷嚏,猛地抖了抖身子,李掌门吓得往后缩了半截。 惊澈暗想:“果然是叫那个丫头来讲我大哥的事,嗯,讲给遮月大仙听听,那也罢了。只是李掌门说过什么话?问遮月大仙想通什么?” 李掌门等了半天,始终不见遮月大仙开口,焦急道:“大仙,你在这儿已经关了五百年啦!你的血这么滴下去,已不知耗尽了多少法力,只要你答应教我修仙飞升,我就想法子放你出去,决不食言!到时候你想见龙渊大神,自然就可以去找他啦!你听那小姑娘说啦,龙渊大神近年游历凡间,喜欢上了凡间的汤圆,有时还品品人间的美酒,你只要在凡间等候,就可以见到他的!” 遮月大仙又冷冷轻哼一声,道:“你好大的胆子,放了我,你承担得了这罪名吗?” 李掌门见遮月大仙开口,喜得搓手道:“这个无须大仙担忧,我早就养了几条青虫,只要大仙同意,我放它们去咬镇山灵符,到时候灵符残缺,你自可出去,天庭怪罪下来,只道是山中灵虫无意咬破了灵符,与任何人无干哪!” 遮月大仙轻轻一笑,笑声盈耳,满满尽是讽刺。 李掌门束手站在湖边,又等了许久,见遮月大仙不再说话。他又苦苦恳求了好一阵,始终没有回应,这才悻悻然出洞去。 惊澈退出洞来,看李掌门穿过残桥,进了飞来峰的山洞。他在山涧中心想:“遮月大仙被囚在这里,我要不要告诉大哥?虽然大哥对她并无意思,但也不该叫她这般受苦。只是云遮月本是凡人,喜欢上大哥,那便是动了情根,犯了天规戒律,被囚禁在此,恐怕父神也是知晓的。” 转念又想:“我还要去龙绡宫,并不打算回天庭,想这些也是无用,等回去再说好了。” 当下重寻了一处更荒僻的断崖,打坐运功,驱毒疗伤,直到日出,方回檀香院。(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金甲狻猊 水鳞儿天蒙蒙亮就起来,胡乱用了早膳,让沈可心取出檀香院储备给鸿忘大仙喝的好酒,怕惹人注目,装了个背篼背了两坛,寻偏僻小径去了飞临院下的山洞,一路穿行到夕照峰瀑布中。 遮月大仙见她带了酒来,十分高兴,水鳞儿正要把酒倒入杯中,请金甲狻猊给她送过去,却见遮月大仙美眸一眨,酒坛凌空飞去,在她头顶倾斜,遮月大仙扬起精致的下巴,玉液琼浆汩汩流入她美艳的唇齿间。 金甲狻猊闻到酒香,在空中飞来飞去,发出吼叫。水鳞儿也给它倒了一杯,金甲狻猊连饮数杯不停,一口气饮了半坛去。 水鳞儿坐在湖边,望着遮月大仙,遮月大仙喝足了,便跟她闲聊几句,说的却是她当年如何追随龙渊大皇子浴血奋战的事,水鳞儿虽然知晓,但听本尊追忆往事,却别有一番滋味,她眨巴着眼睛听得极为入神,悠然神往那一段英雄美人戎马征战的天界旧事。 谈论许久,那金甲狻猊因饮了酒,精神格外振奋,在空中上蹿下跳,吼叫不止。遮月大仙饮完一坛,回眸瞧了一眼它癫狂的样子,眸光几经闪烁,忽而问道:“小姑娘,你说你明日就要走了?” 水鳞儿闻言,黯然沉吟道:“大仙,我是跟着一位公子来到北冥山的,明日他可能要走了,我求他带上我,可是他还没有答应。也许今晚我再去求求他,如果他肯带我走,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再来北冥山看你。若是他不肯,若是他不肯……我就留下来。每日来同你聊天好了。” 遮月大仙哑然一笑,道:“你只有三五年寿数了,留在这里陪我做什么,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去。”看向上下蹦跶的金甲狻猊,道:“我这头座骑也闷了五百年了,不如送了你,你明日同那位公子离开的时候带上它。不论去哪里。它都能保你平安无虞。” “呀!”水鳞儿大吃一惊道:“那怎么可以?” 口中说着不可以,放光的双眸却活脱脱写着渴望至极。 金甲狻猊,传说是龙之子。绝对够厉害够凶猛的灵兽,可是又极具耐心。西天佛祖的座驾就是一头狻猊,如今遮月大仙把这金甲狻猊赠给了她,她……她就有了跟佛祖一个级别的座驾啦! 遮月大仙见她脸色。笑道:“你很喜欢它,带它去吧。我在这里正好静一静,它整日上蹿下跳,叫我不能安宁。” 水鳞儿瞧着金甲狻猊,它听了遮月大仙的话。奔回遮月大仙身边,绕着她转圈。水鳞儿赧然道:“大仙,它舍不得你!再说我又不是神仙。带它出去凡间,外面人见了。会被吓坏的。” 遮月大仙道:“不要紧,它会隐身术,以前也陪我在凡间游历过。” 金甲狻猊摇晃着脑袋,打鼻子里噗嗤噗嗤喷着鼻息,望着遮月大仙。遮月大仙垂眸,俯视它道:“你跟这位小姑娘去吧,另寻你的造化,我要在这里好好睡一觉。” 说着,缓缓合上了精致的眼眸,苍白的脸颊上,或许是因为饮了酒,竟隐隐有了一丝酡红。 水鳞儿站在湖边遥望着,不敢吱声。金甲狻猊扭头望了她一眼,她也望了金甲狻猊一眼,两个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又一齐扭头去望遮月大仙。 水鳞儿坐在湖边,从中午等到下午,又估摸着等到天黑,始终不见遮月大仙醒过来。她从怀中取出昨夜又画的五幅龙渊大皇子的画像,整整齐齐摆在湖边,俯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作别,朝洞口走去。 走了两步,回头望了金甲狻猊一眼,看它要不要跟来。那金甲狻猊正偷眼瞧她,见水鳞儿望自己,跃起来,朝着遮月大仙撅着臀部,点了几个头,扭身扑腾着四足,踩着碧幽幽的晶球,飞到水鳞儿身后来。 水鳞儿大喜,伸手想抚摸下它的头,但它实在高大,又在半空,见了水鳞儿的手势,也颇骄傲地扭过头去。水鳞儿只好顺势摸了摸它的脚爪,和那只晶球。 回到檀香院,正是晚膳刚刚结束,水鳞儿一进院子,就见惊澈和李家姐弟、方垂玉、齐麟几人在沉香台上。 水鳞儿和他们打了招呼,其他人都很客气,神色如常,唯独惊澈盯着她身后,一脸惊异,又回眸望了望她,扫了其余人一眼。 水鳞儿心虚,回头望了望身后,这时候金甲狻猊果然用了隐身术,连她自己都瞧不见了。可是惊澈盯着她背后,眼神又那么惊讶,难道他能看到? 水鳞儿忐忑不安,瞟了惊澈两遍,见他没有说什么,心中呼了口大气,正要赶紧溜回房去,沈可心跑出来唤她:“水姑娘,晚膳给你留着呢!” 小丫鬟鬼灵精,人前不叫她姐姐。 水鳞儿正想婉拒,又见惊澈淡淡抹了她身后一眼,她跟着下意识瞧去,可这会儿她自己什么都瞧不见,忐忑不安真不是滋味,索性豁出去,硬了头皮坐到角落里用晚膳。一面想今晚还怎么找机会,再对他说点什么?就算努力最后一次,看看能不能说服他。 可如果不能呢? 接过沈可心递来的汤,她下意识又扭身看看身后,心想:“若是不能,现下有了金甲狻猊,骑了去追他如何?” 沈可心不明白她为何发愣,见她顾盼,眨眨眼道:“水姑娘,你找火凤姑姑么?” 水鳞儿愕然,随即点头道:“哦,是,火凤姑姑呢?” 沈可心笑道:“她刚用了晚膳,说是去帮龙公子挑选布料,新制年会上舞剑要穿的衣服!” 水鳞儿闻言,不由自主看向惊澈,他正肃然听方垂玉讲北冥剑法。水鳞儿心下疑惑道:“他都要走了,怎么还学剑,又要做新衣的?难道他是什么都不要说,来个不辞而别?” 方垂玉一边讲,一边对惊澈比划着剑招,李幼迦在旁跺着脚嚷嚷:“方师兄,龙师兄练得够好啦,你能不能先等会儿!”方垂玉停下问道:“师妹,怎么啦?” 李幼迦脸红红的,望望李潮音,捧出一个精致的小玩意,向惊澈道:“龙师兄,你看看,这是我和姐姐帮你想的竞选纪念品,这都好几天啦,大家都催着你分发纪念品呢!你瞧瞧,怎么样?” 惊澈瞥了她手心一眼,见她双目含情,李潮音在一旁脉脉微笑,又瞬间感觉到方垂玉和齐麟两人身上骤然冻结的气场,便干脆道:“多谢师妹啦!我不打算分发什么纪念品。” 一挥剑,比划了一招,向方垂玉道:“方师兄,你看看这招如何?” “我瞧这招不错!”门口一个悦耳的声音传来,听雪提着剑,几步跃近来,俏丽的脸冲惊澈甜笑着。 惊澈见她进来,一沉吟,故意迎上两步,笑道:“听雪师妹,你来啦!叫我好等!咱俩一起演练给方师兄看吧!” 听雪素日习惯了他的淡漠,今晚见他热络,笑容闪得她眼前一花,不由自主欣然笑应:“好啊好啊!” 两人相视而笑,状态亲昵。 水鳞儿在角落桌前惊了个目瞪口呆。几日没注意,他这是跟听雪夜夜舞剑,情愫暗生了吗?(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你们要私-奔么 那边厢李幼迦和李潮音齐齐变脸。惊澈无视她们俩为他精心制作的纪念品,直接就拒绝,这已经伤了她们的面子。平日里她们又见惯他一张俊美无伦的脸上大多是冷漠,即便对谁都礼貌,却也充满疏离的意味。这一番竟对听雪笑得如冬日暖阳,又说什么她叫他好等,如此暧昧的弦外之音,她二人如何不心碎? 李幼迦愣了几愣,俏脸通红,突然将手中的小心意一摔,大步流星往房中奔去。 齐麟心中是喜,脸上却焦急关切,唤道:“师妹!师妹!”赶忙追了上去。 李潮音脸色煞白,绞着帕子道:“我去看看表妹怎么了!”也跟着去了。 方垂玉望着李潮音的背影,也几欲跟去,终于还是克制住,回头来瞧惊澈和听雪练剑。 水鳞儿含着一口芙蓉甜饼,见他二人剑影如虹,身姿翩翩,如一对蝴蝶般飞舞,突然感觉芙蓉甜饼味同嚼蜡,硬塞了几口,端起一壶果茶和一盘甜饼,也起身溜回房去。 回到房间,关上门窗,扭身四下寻找道:“金甲狻猊?你在哪里?不要隐身了!” 话音刚落,床上显出四脚朝天、四仰八叉睡倒的金甲狻猊,它的晶球滚到一边打转。 水鳞儿晕了晕,把甜饼和果茶放在床头,柔声道:“这些你喜欢么?先填一填肚子吧。” 金甲狻猊瞅了瞅,爬起来,一口叼住茶壶,咕噜咕噜就把果茶喝光了,那盘芙蓉甜饼却瞧也没瞧。复又睡下。 水鳞儿见它躺在床上,一副慵懒舒适的模样,心想它五百年没睡过床了,倒是可怜,便笑道:“今晚你就睡在这里吧,这饼你不爱吃,明日我叫可可给你弄点烧肉。” “我要吃烤肉!”一个粗犷的声音道。金甲狻猊翻了个身。 水鳞儿惊得一个哆嗦站起来。随即醒悟,又惊又喜道:“你也会说话呀?” 金甲狻猊却不再开口。水鳞儿又笑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该怎么称呼你?” 金甲狻猊仍是酷酷地不应。 水鳞儿想了想道:“不知道遮月大仙唤你什么,金金?甲甲?好像都不好听……啊。猊猊,你觉得怎么样?” 金甲狻猊喉咙吭哧了几下,明显是抗议,却懒得再说人话。 水鳞儿见它不应。有些没意思,又想它是累了。便不再逗它说话,转身爬到桌上,静静睡下。 这个点睡觉,委实过早了些。也不该怪她失眠,在一张桌上辗转反侧,反侧辗转。满脑子是惊澈对听雪喜笑颜开,两人翩然舞剑的样子。 她心中想着不能睡。并侧耳听着院中动静,寻思一会儿他们练完剑,还得趁机去找他,再说点什么,让他能带着自己去。龙绡宫……水凌洛……她是真的很好奇。 可不知何时打了个盹儿,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似乎睡梦里听得有人轻轻敲窗,猛地惊醒来,就见金甲狻猊威风凛凛瞪着窗口,一副严阵以待的神态。 水鳞儿正要去开窗,就见窗格一掀,火凤跃进屋来,媚声道:“水姑娘怎么睡这么死……”一瞥眼看到金甲狻猊,吓了个凤容失色,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金甲狻猊狮身一抖,圆眼怒睁,水鳞儿吓得连忙按住它道:“别生气猊猊,她是火凤姑姑!”又向火凤道:“姑姑,它……它是一只灵兽,我在山中不小心碰到的,见它独个流浪,很可怜,带了回来。” 火凤白了水鳞儿一眼,道:“这种灵兽能随便流浪?又不是谁家丢的猫儿狗儿!”就着窗户上的月光端详了下,惊讶道:“哎呀,好像是一头狻猊!” “是金甲狻猊!”窗外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们到底要不要跟我走?” 火凤啊地一声,似乎清醒过来,拉住水鳞儿衣袖连忙絮絮道:“水姑娘,快,赶紧收拾收拾!我美男弟弟说要出去办事,你非要缠着他跟他去,他想了想已经勉为其难答应了,咱们这就一块跟他走吧!” 水鳞儿扭头望见窗外人影,吃惊道:“那个……现在就走?”火凤喜笑道:“对啊,月黑风高夜,正好人不知鬼不觉,快快!” 水鳞儿从慌乱中沉静下来,暗暗心喜:“他居然今夜就走,好险!居然想通了要带我一起走!当真运气不错!” 当下检查自己的小包袱,除了两本书和几件旧衣,也没什么了,突然想起给沈可心那块玉玦,忙道:“我得跟可可去道别!” 火凤道:“跟那个丫头这会儿道什么别?我帮你给她送个羽毛信好啦!”说着在翅膀下寻摸,扒来扒去,因舍不得不知该拔哪根毛! 水鳞儿焦急,赶忙按住她道:“姑姑,这事很重要,我必须见她一面,你们在这里等等我!”说着打开落地窗,出来对惊澈道:“龙公子,拜托你等我一点点时间,我马上就回来。” 惊澈不耐烦地瞧了她一眼,朝她一挥手道:“长话短说!” 水鳞儿只觉得一眨眼,便已是在厨房边的厢房里,沈可心正在床上呼呼大睡。她一惊,随即领悟是龙公子挥了个法术,送她来的,可他不是说只是悟道,不会法术么?这可不是个一般的法术啊! 当此际,也来不得仔细猜想,她奔到床边,摇醒沈可心道:“可可,我今晚要走了,跟龙公子去一个地方,不一定还能不能再回来,你在北冥山好好修仙,有缘我们再见!” 沈可心揉着惺忪睡眼,闻言登时一个激灵,叫道:“姐姐,你们要私-奔么?” 水鳞儿惊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可可,你又胡说什么?我跟着龙公子是有重要的事。”又问道:“我之前给你的玉玦呢?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他说非常珍贵,而且龙公子寒毒还没有好,这一路上有机会,我再磨给他喝吧!这段时间真的多谢你啦!” 沈可心在箱笼中取出玉玦来,抱着水鳞儿千般不舍,一个劲儿叮咛:“姐姐,你和龙公子办完事,一定要回来看我!”(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泣珠岛 水鳞儿收好玉玦,和沈可心依依作别,出了厨房,刚到院子,后领上一紧,身子腾空而起,随即一个翻滚,落在金甲狻猊的背上。其实她手忙脚乱中根本没看清,本能地抱住了金甲狻猊的脖颈,才瞧清楚是她的猊猊。 不必想,是龙公子提了她后领,把她扔上金甲狻猊的背。 火凤飞来,笑嘻嘻落在她肩上,开心的模样,仿若要去做一次美妙的旅行。 两人一鸟一兽,瞬息间腾上飞来峰夜空,朝东方飞去。约莫半盏茶功夫,到了护山结界,火凤挥着翅膀,割开一条缝隙,水鳞儿骑着狻猊,跟在惊澈背后,钻出了结界。 出了北冥山,惊澈和金甲狻猊御风并行,急速上升,不多时便钻入云中,各自驾云而行。火凤嫌自己飞行累,停在水鳞儿肩头,一起乘坐狻猊。 水鳞儿看到飞流的云彩,吓得惊叫出声,瞥了眼惊澈,又死死咬住唇忍住。往下一望,祥云朵朵,脚下的北冥山已看不清了。 那金甲狻猊号称避雪惊风,是说它在雪中飞起来,连一片雪花都不会沾上;顺风而行,连风都会被惊得后退。 这般极速的飞行中,水鳞儿望着脚下变幻的风景,身边飘过的流云,只感头晕目炫,本能地死死圈紧金甲狻猊的脖子,金甲狻猊一声嘶吼,使劲儿摆了摆脑袋。 火凤拍开水鳞儿的手,笑道:“你要勒死它呀!” 以水鳞儿手臂上的那点缚鸡之力,勒死这头神兽,那是天大的笑话。只不过金甲狻猊不习惯被她这么亲昵搂着,飞不畅快。不免挣扎。 水鳞儿面色苍白,飞了半日,感到金甲狻猊果然稳当,如履平地,又有火凤在肩上谈笑风生,这才敢稍稍坐直了些。惊澈飞在左侧,她悄悄瞟了他几眼。忽问道:“龙公子。你跟掌门师伯和大长老道别了么?” “没有,留了信。”惊澈立在祥云之上,极目远眺。心不在焉地简答道。 水鳞儿听了,喃喃道:“果然你想好了要不辞而别,那年会舞剑你也是不打算去的,还假装跟听雪师姐练剑……他们要发现你就这么走了。一定很难过,李幼迦说不定会哭成什么样子呢。” 惊澈眺望群山。遥寻南海,对她的话听而不闻。火凤却笑嘻嘻道:“水姑娘,他们发现了,可不是龙公子不告而别。是咱们一起不告而别啦!” 水鳞儿一凛,甚是懊恼,道:“是啊!火凤姑姑。咱们也没跟掌门师伯和大长老说一声……” 火凤瞟了她一眼,呵呵一声媚笑。道:“姑娘坐好,别担心啦!那个……我送过羽毛信给他们了。” 水鳞儿信以为真,道:“那就好。”摸了摸猊猊的鳞甲,蹙眉想到惊澈方才在窗外,竟直接叫出“金甲狻猊”的名头。不禁侧目问道:“龙公子,你又如何知道它是金甲狻猊?” “我愿意知道,便知道了。”惊澈头也没回,听起来是骄傲到不可一世的语调。 水鳞儿心下微微有气,火凤却极欣赏地给了惊澈一个青眼,道:“我美男弟弟不是一般人,水姑娘不用多问了。” 水鳞儿也不想再开口,却忍不住最后还有一个重要问题,道:“咱们这就直奔东海龙绡宫么?” “废话。” 两人一鸟一兽,飞了整整一夜,跨越了南海。到了东海上空,唯有水鳞儿已是饿得前心贴后背,还好包袱里有沈可心匆匆塞给她昨晚新做的糕点,拿出来吃了几块。火凤替她收了些云中的水露饮了。 又飞了一日,傍晚时分,惊澈才带头向海面降落。碧蓝的大海一望无垠,烟波浩渺中,有一处雾气浓重,海鸟绕行,雾中隐隐透出一座小岛。惊澈按下云头,向小岛上飞去。 水鳞儿蹙眉忖道:“这也不是蓬莱仙岛,瞧着却仙气袅袅的。” 火凤笑道:“水姑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水鳞儿摇摇头道:“我瞧不出来。” 火凤眺望岛上,只觉得有光芒闪烁,灼人眼目,便悄声问道:“那你知道我美男弟弟带咱们到这里做什么?” 水鳞儿道:“他说东海有个龙绡宫,他来找他的心上人。”火凤闻言大惊,抚着心口道:“什么?哦……他有心上人!”水鳞儿道:“火凤姑姑,你怎么了?”火凤揉了揉心口道:“没什么,我在想,天上地下得有多么美貌的姑娘,才能将就着配得上我的美男弟弟。” 水鳞儿心头一黯,咀嚼着火凤的话,不由喃喃自语道:“天上地下,得有多么美貌的姑娘,才能将就着配得上……他……” 金甲狻猊随着惊澈,穿越过袅袅雾气,降落在小岛上。水鳞儿打量四周,不由得遮了遮眼,惊得目瞪口呆。火凤也张开了凤嘴,半天媚然笑了一声,道:“发财啦!” 只见触目所及,竟是大大小小的珍珠堆积成山丘,铺满了小岛。这满岛的珍珠,发出温润耀眼的光泽,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有的珍珠似乎搁置太久,日积月累,彼此黏合,形成珍珠礁石,又像是盘根交错的珍珠树。 水鳞儿踩着珍珠,满心惊愕,脑海中一时闪过各种有奇异宝藏的岛屿,却并无一个是珍珠如山。她望向惊澈,想开口问他,却见他眉宇紧蹙,面有忧色。 火凤飞近去,问道:“美男弟弟,这是什么好地方呀?怎么会有这么多珍珠?” 惊澈思绪纷乱,答非所问道:“我以前来这里,每一次这些珍珠都有增多,可这几次来,却一点都没有变化。” 火凤媚笑道:“这么多的珍珠,跟山丘似的,多了少了你也未必感觉那么准啊!美男弟弟,咱们到这儿来到底做什么?”虽然问了水鳞儿,但还是问正主才放心。 惊澈却不接话,转向水鳞儿,眸光幽深地盯着她问道:“水姑娘,这地方你认识么?” 水鳞儿望着遍地珍珠,懵懂地摇了摇头,忽觉触目所及,竟陌生得叫她心中恐惧。 惊澈面上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道:“姑娘连东海龙宫的隐秘都知道,对这样一个浮在海面的泣珠岛却不知?” “这座小岛叫泣珠岛?”水鳞儿惊诧地问,好一个珍珠无数的小岛,为什么是这样一个悲戚的名字?她脑海中印入“泣珠岛”这三个字,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记忆,惶惑间,忽然感到额际作痛,头晕眼花,一个踉跄,几乎摔倒。(未完待续。) ps:今日除夕,给各位好朋友们拜年啦!祝愿大家合家团聚,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猴年大吉大利,有正桃花和好桃花会开! 第六十六章 龙绡宫 火凤叫道:“水姑娘,怎么啦?”翅膀一挥扶稳了她,口中也喃喃念叨:“泣珠岛,泣珠岛,难道是……” 惊澈抬头看了火凤一眼,说道:“火凤姑姑,就烦请你带着金甲狻猊留在这里,我和水姑娘下去看看。” 火凤愕然道:“美男弟弟,我也去!好歹我也是个有本领的,比你带着水姑娘牢靠!” 惊澈却道:“不必了,你们在这里等着。”说着向水鳞儿给个眼色,道:“你过来!” 水鳞儿踩着珍珠,依言走到跟前,惊澈掏出一颗珠子,递给她道:“这颗避水珠你拿着。” 水鳞儿刚想摇摇头,说:“我有一颗。”手却早已伸出,接了过来,丝毫没受她的控制。 惊澈冷言道:“我也没去过,希望水姑娘看到什么,果真能如你所言,知道些什么,对我有所帮助。”说着伸指一点水鳞儿,两人一同飞入水中,连一颗水泡都没有冒。 火凤急急追到海面上,叫道:“喂,你们俩得多久啊?”但已迟了一步,转而瞟了眼正在水边张望游鱼的金甲狻猊,叹道:“没见识!”落在珍珠礁上,摊开身子睡下来。 水鳞儿跟着惊澈钻入海里,有避水珠护体,直如在空气中一般。她久在海边打渔,见大小鱼儿、乌贼、海马、海龟……各色海中生物在身畔游过,又熟悉又欢喜。 再下落不久,光线就渐渐变得黑沉沉的,目力所及,不过三五尺,水鳞儿不由得朝惊澈靠了靠。右手不知为何,就自发去挽住了惊澈的左臂。 惊澈回眸,冷冷道:“水姑娘请自重!” 水鳞儿啊一声,后知后觉地缩回手,用左手揉着,仿佛右手被什么咬了一般,脸颊红到耳根。喃喃道:“对……对不住。我没发现……” 惊澈不理她,疾向前飞,水鳞儿被带得脚下虚浮。身子不由后仰,狼狈万状。刚稳住身子,抬眼忽见面前一头巨大的鲨鱼,黑洞洞的大口张开。露出白森森的尖牙,这速度和准头。正正好扑入它口中。 水鳞儿吓得尖叫一声,伸手又去抓惊澈的衣袖,惊澈抬手闪开,也不回头。左手捏住她后领,疾向下按,两人一起更猛烈更刺激地下坠。水鳞儿吓得叫道:“龙公子。能不能慢点?” 惊澈冷笑道:“水姑娘好大的胆量。”水鳞儿脸颊滚烫,道:“可是。我们刚刚差点被鲨鱼吞了!”惊澈道:“我们是隐身的!” 也不知下堕了多久,水鳞儿落得都有些要呕吐了,忽觉下堕之势停了,他身子朝右前方滑去。水鳞儿顺着他的视线一望,忽见已黑沉如墨的海底,似乎隐隐出现了一片亮光,那亮光炫目多彩,在遥远的海底发出奇幻的光芒。 惊澈飞得劲急,紧紧盯着那奇幻的光芒,冷峻的脸上有了一些光彩,眸中晶亮,心中几乎有个雀跃的声音:“龙绡宫!没错!却也并不难找!洛儿一定在那里!” 忽而想起那一日在玄明恭华天,瑶姬得意的话:“她早已魂飞魄散……” 惊澈冷冽的眸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杀意,转而隐去,心中又想:“妖族杀一个弱女子做什么?况且龙绡宫远在海底,从来跟妖族无冤无仇。必定还是瑶姬那贱人要对付我,以洛儿作要挟,又出言诓我,妄想骗我答应他们妖族联姻!或者还有更卑鄙的阴谋,想对我天族不利!哼,这里若是找不到洛儿,就去向父帝请兵,把妖族夷为平地,妖王必得拱手叫瑶姬交出洛儿!” 他心心念念盼着心上人,自然不会去想她有何叵测意外,只是一路往好处想着,离龙绡宫越近,心情越是激动。 水鳞儿感到惊澈身上似乎流出吓人的气息,不时惊恐地望他一眼,又努力把稳身子,盯着那片光海,心中不知为何,升起焦灼的期盼,又莫名觉得一切陌生如幻梦。 光芒越来越近,越近就越是要仰望。水鳞儿惊愕地仰起头,不可置信地看见前方一片蜿蜒雄壮的城堡,如群山起伏,最高的比北冥山飞来峰还要高。城堡的墙壁是黄色的巨岩砌就,本不曾发光,但每一个窗户、阳台都用珍珠镶嵌边沿,每一道墙顶、屋顶,都遍布了硕大的夜明珠。在幽暗的海底深处,这城堡发出震慑万物的光芒。 水鳞儿吃惊地仰首望了又望,心想这就是龙绡宫了?她脑海中依旧没有半点信息。北冥山山势她一清二楚,栖霞山下一口碧水寒潭她有印象,东海龙王海底秘密挖掘隧洞,她都敢说天帝不知道,她知道,可眼前东海海中这样一座庞然的城堡,她却丝毫不知? 水鳞儿歉然又迷惑至极,不由自主地望向惊澈,却见他一样迷惑地仰望这骇人的城堡。 惊澈瞧着眼前堪比天宫的海底城堡,心中的惊愕一时暗潮汹涌。他一直以为,东海龙绡宫是她的族人聚居之处,或许是个海底的天然洞穴,或许学着东海龙宫,也修建了一些宫殿,毕竟她和族人想要财富,那很容易。但他绝未料到,竟会是这样一座磅礴的建筑。以他对东海龙宫的印象,恐怕比不上这里的三分之一。 “龙绡宫……龙绡宫……她会在哪儿?”惊澈喃喃自忖。 水鳞儿闻言,赶忙悄声道:“龙公子,对不住,我对这个城堡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不过我脑海中有许多个大大小小的宫殿、城堡,还有深宅大院,想来你的心上人是这里尊贵的人吧,一般公主、小姐什么的,都不会住在外围的楼上,必定在城内偏后方,容易守护的小楼小院……” 惊澈微微偏过头,听她这么说,有点失望又给点希望,算她没用又有点用。蹙了蹙眉,道:“说话声音大一点,我们不是来做贼。” 水鳞儿啊了一声,忙道:“我看你方才小声,我才小声的。而且这些鱼虾里或许有成精的,是眼线,听了去,里面很快就会发现我们。”她指了指避水珠外成群游过的海生物。 惊澈冷冷道:“我的避水珠隐形,也隐声。” 他辨清城堡大门,径向大门而去。水鳞儿不由自主在他身后,被无形的劲力牵引,随着他上前。见他径直向巨大的城堡门楼而去,水鳞儿紧张道:“你要从大门打进去吗?” 惊澈微怒,道:“我是来正大光明拜访的。”(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惊见佳人 水鳞儿哦了一声,眸光黯然道:“原来你跟她已经有了媒妁之言,父母之约了?” 惊澈见她废话,本不想再回答,但这句话却戳到痛点,黯然道:“还没有。” 水鳞儿惊讶道:“那你们是私定终身?” 惊澈听着“私定终身”四个字,觉得格外刺耳,转首道:“你想先上去陪火凤姑姑?” 水鳞儿见他生气,知道他果然是私定终身了,心中莫名冒起一股酸涩,摇手强笑道:“不是,我只是想说……这样的话,你冒昧上门,可能她的父母不同意,会谎称她不在,或者不想见你。” 惊澈闻言一怔,忽然顿住了身子。水鳞儿喃喃道:“我只是猜测,好多戏文上被棒打鸳鸯的才子佳人就是这样的……” 惊澈瞥了她一眼,见她眼光挚诚,所言不虚,便傲然道:“她父母想来绝不会不同意,但我这么贸贸然去,确实失礼。”微一思忖,道:“这里再大,我也不会找不到她。就按你说的,从内院找起。” 一提水鳞儿衣领,正要飞身而起,忽见雄伟的门楼前,游来一队巨大的海龟,那些海龟队列整齐,逶迤至眼光不可及处,皆是披甲带矛,十分威武。队伍前方的上百只海龟,抗抬着箱笼,似是装载了沉重的物什。 水鳞儿指着那队海龟道:“你瞧,好像是来进贡的,看来龙绡宫可以统辖它们……” 惊澈淡淡一瞥,更不答话,提着她向城堡上空飞去。两人潜入城堡中心,瞎摸了一阵,水鳞儿晕头转向。惊澈却暗暗心惊道:“这龙绡宫的守卫防范也太糟糕了些!” 他转眼间将附近的城楼都用神识探查了一遍,正要揪起水鳞儿换地方,忽听得有一个娇嫩的声音道:“公主的礼服做好了,这就送给公主去试试吗?”另一个声音笑道:“当然,大王和王后催促过好多次了,先给公主过目,然后送给王后瞧瞧去!” 听得脚步窸窸窣窣之音。惊澈听声辨位。几个起落,揪着水鳞儿穿过了几条回廊,一拐弯。果然见两个宫装华服的婢女在前,后面跟了四个小婢女,捧着一盘物什,以锦缎遮盖。 惊澈远远跟随在后。心中大喜道:“她们是说给洛儿送礼服去?洛儿不但平安无恙,听她们谈吐。这龙绡宫中并无什么变故?却有什么喜事?” 水鳞儿跟在惊澈旁边,远远听得那几名婢女说话,虽不清晰,也隐隐约约听得大概。心下黯然纳罕道:“原来他的心上人果然是这龙绡宫的公主,身份尊贵,地位尊崇。果然……果然好得很……” 龙绡宫宫殿连绵,几人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一座五彩斑斓的小楼前。那座小楼以深海蓝宝石砌就,周围遍植红珊瑚,凸出的每个阳台,都用七色贝壳镶嵌,华丽而精致。 六位婢女捧着托盘进了小楼,水鳞儿偷瞄惊澈,见他似乎凝神在听什么,面色微变,又拎了她的后领,跃身跳上第三层的小阳台,从透明的窗口往里窥去。 水鳞儿顺着他的视线,望见小楼中是一间精雅的客厅,一色乳白的装饰,安放了八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如同白昼。一张紫珊瑚屏风遮挡,后面似有人影走动。 一个清雅动听的少女声音道:“墨大哥,你今日怎么又来瞧我,不是说好了这几日不可再见面了么?”那声音温柔婉转,说话之际似有微微回响,如天籁盈耳,乍闻之令人四肢百骸轻痒酥麻。 水鳞儿心头一沉,面色一白,不由自主想道:“听这声音,已是人间绝无,想来容貌自是惊为天人一般了……”转首向惊澈望去,只见他面色似喜似狂,几乎就要跃进去,却生生抓住了白玉窗棂。 又听一个男子声音道:“公主,这几日来宫中送礼的水族众多,各岛各洞都有进贡,就连南海、西海和北海的偏远水族也纷纷来送贺礼。但凡珠宝什么的,咱们自然也瞧不上,但今日有西海霸王龙和北海幽灵鲨两族送来几样好玩的小玩意儿,我特地送来给你赏玩,瞧瞧你喜欢不喜欢。” 这男子声音清朗,语气中充满恭敬,但又不无亲昵和宠爱。 只听那天籁般的少女声音道:“我瞧过了,那又有什么好玩的?不过几样仙家丢了的法器而已,我要它们做什么?” 说着,自紫珊瑚后转出身来,水鳞儿顿觉眼前一花,连呼吸都忘了。只见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模样,肌肤胜雪,犹如透明,蓬松乌黑的长发,卷曲成圈,一层层垂到腰间。她身上不知穿了什么,又似没穿什么,只是一圈碧蓝色的烟霞环绕,似雾似纱,似真似幻。 她心中一时空空落落,又似暗潮汹涌,只觉有一股奇异至极的感觉,却说不清是什么。禁不住侧目凝望惊澈,果见他如中了疯魔,一动不动,盯着那少女只是发怔,冷峻的眸中闪着两团如火焰燃烧的光。 那少女轻轻走到厅中,步态轻盈飘渺,不似凡人。 那名男子跟在她身后走出来,大约二十出头的年岁,一身海蓝色劲装,神态潇洒,面目俊雅,却又英气逼人。他轻笑着回应那少女道:“公主,这几样法器端的少见,威力又大,公主带在身边,自有防身的功用。” 水鳞儿望着那男子,不觉又是大吃一惊,心中暗道:“这……这人怎么跟爷爷长得这般像?只是……只是他自然是年青太多了!” 那少女回眸甜甜一笑,却又羞涩垂首道:“墨大哥,我以后有你在身边,那是安全之极了,又要法器防身做什么?” 那男子温存一笑,执起那少女的一只芊芊素手,动容道:“公主,这一生一世……不,永生永世,我都会拼尽性命来保护你……” 两人情话绵绵,双目胶着,竟是一对痴恋的情人。 水鳞儿紧张地侧脸望了望惊澈,见他紧握着白玉窗棂,五指已深深嵌入,握出一个手印来。面色难看之极,显是极力忍着要瞧个究竟。 这时门口盈盈进来一个衣饰华贵、相貌娇美的丫鬟,上前躬身行礼道:“启禀公主墨护法,礼服送来了,公主要不要现下过目?” 那少女雪白的面上染上一抹红晕,道:“那就送进来吧,让墨大哥也瞧瞧。”那男子却笑道:“公主喜欢就好,我自然是绝无异议的!” 那少女羞赧道:“墨大哥,这是我们大喜的日子要穿的,你自然也帮着瞧瞧,到底好看不好看……”说着声音渐细,垂下头去。 水鳞儿大吃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见惊澈身子一僵,随即一股气浪划过,他已飞身跃进了窗口,冲进楼中小厅,眨眼就站到了那少女身前,抓起她的手叫道:“洛儿,你在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假公主的谎言 那少女大吃一惊,慌张地抽了抽小手,却没抽出来,片刻间神色几变,才讷讷问出:“你……你……你怎么来了?” 惊澈逼视着她,一迭声道:“洛儿,我在泣珠岛等不到你,前些日回天庭,路上遇到变故,我以为你……以为你出了意外,不等养好伤,就赶来寻你,原来你没事,太好了!你……你……他是谁?” 他本来要问:“你怎么样,为什么没有到泣珠岛跟我见面?”但揪心于方才在窗外偷听到的话,迫不及待问那名劲装男子是谁。他转首瞧了那男子一眼,目光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那少女再次轻轻抽了抽手掌,惊澈却似浑然不觉,仍是紧紧握住,那少女面色微微为难道:“他是我们龙绡宫的墨护法。你……你先放开我……” 惊澈这才发觉掌中的纤手一直在抗拒,惊异道:“洛儿,你怎么了?”说着又紧了紧手掌,那少女又往回缩了缩,没能缩回。 那名男子瞧着,紧皱眉头,拱手插口道:“这位就是天界三皇子三殿下了?墨寒见过三殿下!请殿下尊重公主,先放开公主再说。” 惊澈极缓地转首,又看了那男子一眼,眸中冷光如刀刃能杀人一般,道:“知道我是谁,就先退下,我跟你们公主有话说!” 那名自称墨寒的男子又道:“殿下,请先放开公主,不然在下只好冒犯了!” 那少女连忙道:“墨大哥,没关系,我会跟……他讲清楚,麻烦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 那男子瞟了惊澈一眼,却极服从地道:“是!我就在外面。公主随时召唤!” 他转身出去了。 那名娇俏丫鬟站在角落,却没离开,那少女显然也没有屏退她的意思,吩咐道:“将方才送来的甘泉水奉一杯给……给他。” 那丫鬟就走到东首一张白玉石高几上,拿起一只精致的水壶倒水。 惊澈见那少女态度有异,变得极为客套疏离,焦急道:“洛儿。你到底怎么啦?我们才一个多月不见。哦,你在海底,一年是天上一天。或许你觉得我们已经太久不见面了,可是我一直都在想着你,一直都想着来寻你……” 那少女低头瞧着被他紧握的纤手,缓缓道:“你会来寻我。我是知道的,可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久。已经十五年了,这十五年中,我……我是想了很多的。” 惊澈盯着那少女绝美的脸庞,明明是清新绝伦的容颜。清澈不染一丝尘埃的眼波,可是再不是昔日对他娇嗔的笑颜,惶急道:“你想什么了?我不是说过。你不必胡思乱想,我会安排好我们的一切的!” 那少女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无奈而释然的微笑,道:“你是天界三皇子,将来婚配,必得挑选那些神仙的女儿,她们有天生的仙身仙骨,才有资格配你。我虽非妖魔,却不过是海中的精灵,你父神母神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允的。人间尚且讲门当户对,何况天族规矩何等森严?你我二人,生来就注定是不可能的。” 惊澈急切道:“我不见你的时候,日日想着寻你,你不见我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着同我分离?” 那少女凄然笑道:“我龙绡宫虽然富足,怎能逆天?我父王母后自从得悉你的身份,日日夜夜为我忧心,良言苦劝。这十五年来,我虽然对你也十分不舍,但是也已想通透了。情爱二字,不论六界,不论四海八荒,也不论无涯的时间,讲究的始终不过是缘分二字,你我二人非一族类,注定有缘无份的。” 惊澈焦灼又痛心地执着她的手,放在心口道:“洛儿,你以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过,只要我不放开你的手,你就要誓死跟我在一起,什么天条,什么月老,也不管什么天上海底之隔,我们总归是要在一起的!” 那少女又摇摇头,试图抽出手来,恰在此时,紫珊瑚屏风后悠悠走进两个女子,一个珠玉环绕,雍容优雅,另一个姿容卓绝,华服耀目。两位盈盈走进来,当先的一个款款道:“小妹,听说你的礼服做好了,姐姐也来瞧瞧!” 那少女忙叫道:“大姐,二姐!” 那两位女子走进来,看到惊澈,竟丝毫不露惊讶之色,上前施施然行礼,道:“见过三皇子!” 惊澈回过头来,颔了颔首,听着那少女唤她们大姐二姐,便老实不客气地道:“大姐二姐好!” 那少女脸上顿时涨得通红,道:“你……你……”小手又扭了几扭,要挣脱他的手掌。 当先进来的女子见状,红唇一弯,道:“殿下贵为天界皇子,在我二人面前,紧握我小妹的手,恐怕有违礼仪。” 惊澈一想,既然是她的姐姐,在她家人面前,果然不得无礼,只好放开了那少女的手。 那位显然是二姐的华服女子又上前两步道:“殿下,我小妹三日后大婚,要嫁与我们龙绡宫第一护法墨寒,殿下来得甚巧,不如暂留几日,观礼作贺!” 惊澈脸色陡变,方才原本在窗外就听得苗头不对,才不管不顾冲进来,接着跟洛儿言语不和,现下又听得她姐姐亲口说她要嫁给别人,如何再能忍得?登时上前,握住那少女香肩,盯住她道:“洛儿,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说过永远永远跟我在一起,你绝不会嫁给别人的!” 那少女垂首,缓缓摇了摇头,又抬头道:“殿下,你生就是天界的大神,地位超凡,我不想高攀。我龙绡宫虽在海底,却富庶四海,自由自在,我和墨寒大哥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嫁给他是我最好的归宿,还请殿下自重,不要再多纠缠!” 惊澈吃惊地望着她,但她神色镇定,眼波纯粹无辜至极,微微抿住的粉唇,透露着坚定和决绝。 许久许久,那少女叹了口气,轻轻地后退了两步,挣脱了他抓住她肩膀的手。惊澈仿佛木了,整个人半天没有丝毫反应,只觉心头如割裂般痛彻入骨,突然哇地一声,身子一倾,喷出一口血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瑶姬的圈套 水鳞儿伏在窗外,瞧着惊澈冲进小楼,和那少女说话,那少女言道他是天界三皇子,水鳞儿大吃了一惊。她早知他不是凡人,但绝不可能是那个姿容卓绝惊艳六界的天帝三皇子啊! 水鳞儿脑海中霎时飘过有关天帝三皇子惊澈的信息,骤然发觉,和无数有关大皇子龙渊的信息比起来,关乎三皇子惊澈的居然少得出奇。不过寥寥一些文字,讲述他的基本情况,重点讲到他虽然容貌出众,冠绝六界,三万年来高居天界仙姿榜榜首不下,但实则有些娘娘腔,与大皇子龙渊相比,更是少了男子气概…… 还有一张画像,就一张。 这画像,美则美矣,却完全不是眼前龙三公子的模样。 水鳞儿听着厅中言语,脑中如一团乱麻,一时想道:“是这位龙绡宫的小公主搞错了?他根本不是天帝三皇子啊!可是……龙公子也不否认啊!” 一时又想:“是龙公子爱慕虚荣,为了标榜自己地位尊崇,所以说了假话,骗这位小公主说自己是什么天界三皇子?不,也不可能!这位公主眼下拒绝他,不就是嫌弃他地位太高身份太尊贵么?” 恍然间想起那一晚在北冥山飞来峰沉香台上他问她话,也曾提到天帝有三位皇子,她讲到三皇子有些娘娘腔,龙公子的脸似乎就黑了! 可是,脑海中的画像明明不是他! 水鳞儿趴在窗口,又见两位公主进来,三言两语,说那位小公主要嫁给别人了,她兀自不能相信。心中惊异如波涛翻滚。怎么她跟着龙公子来寻她,现下寻到了,她却要和别人成亲了? 水鳞儿望向惊澈,见他怔怔然傻了一般,许久,突然喷出一口血来,水鳞儿突感心头大恸。如有刀绞。竟也哇地一声,狠狠吐出一口鲜血,血渍喷在避水珠的结界之上。霎时模糊了视线。 她抚着心口,大惊失色,见他伤痛至此,她为何也伤心欲绝。竟至于呕血?难道……在北冥山的日子,她居然也倾心爱慕上他。对他的痛楚感同身受? 幸而这避水结界是隐声的,她心中惊慌,伸手抹了抹眼前结界,透过血渍。见那少女说道:“你……你不要这样难过,这都是命中注定,你自然会找到更好的女子。”又转而向两位姐姐道:“大姐。二姐,烦请你们送他出去。我……我就不送他了。” 那少女语音婉转中似有哀愁,但决绝之意,已然无改。 惊澈缓缓站直了身子,眸中交织着痛楚与不可置信,望着眼前心上人,依然楚楚动人的模样,却一脸清冷决绝。他一字一句道:“洛儿,今日……今日你是一定要与我决裂,永不反悔么?” 那少女粉唇轻启,贝齿一咬,只说出一个字:“是。”语音仍是动听如天籁回响,但听在惊澈和水鳞儿耳中,却似雷电撕裂天际一般残酷。 惊澈眸光霎那化为冰川雪原,面色煞白,却回复到往昔的寒霜般冷峻,忽然狠狠别过头,道:“如此,我愿你一生快活!告辞!”闪身跃出窗外,不见踪影,哪里还需要人送。 水鳞儿见他跃出窗来,头也不回地走掉,焦急地要追上去,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忍痛爬起来,不禁叫道:“等等我!等等我呀!”可那个伤心欲绝的三皇子哪里能听得到? 还好,这避水珠亦是至灵的法宝,水鳞儿一心想着追惊澈,那避水珠感应到结界中人的心思,随即朝惊澈背后自行飞去。 小楼中三位公主走到窗边,遥望着惊澈的身影决绝而去,皆叹了口气。只是水鳞儿在避水珠中紧紧相随,她们都看不到。 那少女喃喃叹道:“这位三皇子果然……果然……” 那大公主便道:“果然姿容绝世,情深意重……” 忽听得身后一个娇媚至极的笑声,三位女子立时面色一变,回身恭谨拜服道:“拜见瑶公主!” 一位妖娆的女郎走进,红发衬得妩媚的容颜摄人心魄。她腰身轻摆,款款立到窗边,遥望着惊澈远去的方向,露出得意的笑。笑中有狠毒,有哀戚,有不甘,有势在必得的自信。 那女郎回过头来,向身后道:“犀王,你可都准备好了?这次不得有误!” 只见先前那位叫做墨寒的男子不知何时跟了进来,微微一笑道:“瑶姬,我奉命抓捕他,不需要你命令我!我不会像你,手到擒来的事都能办砸了!” 这妖娆的红发女郎正是瑶姬,妖王的义妹,听得如此无礼的回话,她娇艳的脸上闪过怒色,斥道:“我这是提醒你!他比我们预计的厉害多了,所以上次我才不幸失手,你不要掉以轻心!要让他跑了,回了天庭,坏了我义兄的大事,十个你我也担待不起!” 犀王笑道:“是!我先去了,你就留在这里,不要露面,以免计划败露!” 瑶姬哼了一声,但确然没有跟去。她回转流波般的美眸,瞥了先前的三位女子一眼,冷冷赞道:“你们做得不错!比我还要好,就这么骗过了他,厉害!”媚眼一扫,又道:“鲤鱼精,天生的清纯,无辜的眼神,果然,你们一个个是清纯可人啊!” 那三位女子吓得浑身哆嗦,立时匍匐在地,哀声道:“奴婢不敢,公主才是貌美无双,请公主开恩!” 瑶姬背着手,轻笑着踱了两步,道:“我自然知道我的美貌,还消你们来说?怕什么?都起来!” 三位女子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兀自相顾骇然,清丽的容颜满是惊恐。 原来她们不过是三条鲤鱼精,被瑶姬挑选了来,假扮龙绡宫三位公主,奉命行事。 瑶姬笑道:“我们日日这么演戏,今日终于等到了他,这出戏演成功了,你们三个功不可没,我自然开恩,没事找你们麻烦做什么?”挨着往鲤鱼精脸上一个个望过去,啧啧叹道:“瞧瞧,这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果然是我做不出来的。那个……清澈的、无辜的、动人的眼神,那是什么样的,你再给我做一遍!” 瑶姬伸手指了指那位假扮龙绡宫小公主水凌洛的少女。 那条鲤鱼精一怔,赶忙应是,随即以清澈的、无辜的、动人的眼神怯怯看向瑶姬。 瑶姬望着,冷笑一声,在白玉长椅上坐下,那名华服小丫鬟连忙捧上先前的甘泉水,瑶姬接过来,抿了一口,道:“把你先前对他说的决绝的话,再给我一字不错地说一遍,我想听。” 那条鲤鱼精连忙应声是,拿起姿态,重新无奈而动人道:“你是天界三皇子,将来婚配,必得挑选那些神仙的女儿,她们有天生的仙身仙骨,才有资格配你。我虽非妖魔……” 瑶姬大怒道:“不是这个!” 那鲤鱼精吓得一个颤抖,稳了稳神,又怯怯道:“我龙绡宫虽然富足,怎能逆天?我父王母后自从得悉你的身份,日日夜夜为我忧心,良言苦劝……”(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幻境劫杀 水鳞儿被避水珠携着追上惊澈,见他黑着脸,只是往前飞,忍不住上去拉住他衣袖道:“龙公子!” “别碰我!”手还未挨上,已是一声犀利的喝叱。 水鳞儿吓得连忙松手,几番斟酌道:“龙公子,你不必太伤心,我听那位小公主是鉴于门户之别,才拒绝你,你再同她好好说说,或许尚有转机也未可定!” “你闭嘴!”惊澈头也不回,冷冷蹦出一句,向着龙绡宫外疾飞。 他二人隐身避水珠内,一路虽然碰到许多虾兵蟹将巡逻,但也未被发现。很快出了城墙,惊澈身子一挺,直向上飞。水鳞儿随在他身旁,战战兢兢,想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飞了许久,惊澈这才注意到避水珠结界上的血渍,厌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水鳞儿心中猜疑重重,却没有一个谜团落定,况且自己现下是个丑陋的小渔女,心中傲气反增,不敢也不愿对他表示出半点爱慕的可能。当下遮掩道:“这个,我一日一夜未休息,有些上火,方才流鼻血了。” 惊澈冷哼一声,没再理她,只是蹙眉沉默,避水珠里的气氛压抑而沉闷。 也不知飞了多久,光线越来越明亮,终于两人噗地一下,钻出了海面。只见海上雾蒙蒙黑沉沉一片,正是深夜,海鸟倦归,四顾茫茫,仿佛整个世界都岑寂了。 水鳞儿指了指西北方,怯怯道:“龙公子,泣珠岛应该在那边。” 惊澈仍不理她,收了避水珠,丢给水鳞儿。两人脚下立时出现一块硕大的贝壳。乘风破浪,向西北方去。 水鳞儿捧着避水珠,纳闷道:“龙公子,这个送给我了吗?” 惊澈嗯了一声,水鳞儿正自心中一喜,却听他凉凉道:“你把它弄脏了。” 夜幕沉沉,两人也死气沉沉前行。风浪不大。水鳞儿心中有气。差点想跃入水中游到泣珠岛,但眼见四下幽暗,海面平平。望不见泣珠岛的样子,恐怕辨不清方向,还是跟着他吧。 乘着贝壳行了许久,惊澈脸色越来越黑。忽然停下来顿住,水鳞儿惊道:“怎么啦?你不认识路了么?”惊澈不答。只是瞥着四周冷笑。 水鳞儿诧异地望着周围,许久,黑蓝的海面上显出黑压压一望无际的铠甲士兵,仔细一瞧。都是虾兵蟹将的模样。这无数的虾兵蟹将包围,望不到头。水鳞儿大惊,直觉不对劲。望望天,又瞧瞧海面。叫道:“龙公子,咱们好像进了另一重空间,不知什么人劈出来的,这天是假的,海水也是假的,没地方可逃。” 惊澈也已发觉,这才顿足,闻言并不理她,盯着前方冷笑道:“哪个鼠辈挡道?” “殿下地位尊贵,何以口出恶言?”一个人影显现,立在三丈之外,脸上带一抹笑,掩藏不住一丝不悦。竟是方才龙绡宫中见过的墨寒墨护法。当然,诸位看官心知肚明,他是妖族的犀王所化。 妖族除了妖王统领全族,手下最得力的,当属四*王,犀王就是其中之一,排位第三,乃是一头十一万年的犀牛精。他妖法高深,最擅长近身搏斗和迷幻之术,这个幻境便是他开辟了另一重空间,将惊澈二人引进来。他早料到,要擒住这位天族三皇子,总是要费些手脚,若是大动干戈,不免惊动什么救兵,因此开辟新的空间,怎么施展手段,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被天界有所发现。 犀王在妖族的称号是青面郎君,这是说他修炼成人形,模样很是俊俏,在犀牛精里实属罕见,他也因此十分自负。此番化为龙绡宫墨寒,不但面貌一模一样,更兼他爱卖弄风姿,将墨寒的行止举动扮得风姿翩然,一派玉树临风。 只是,他素闻天界三皇子惊澈美冠六界,也曾瞧过他的画像,自负比之稍逊一筹而已,但今日一见,这位三皇子不但姿容绝代,俊美无俦,且在悲痛愤怒之际,一举手投足,竟也是完美到无懈可击。 如果一个凡人,长相俊美也便罢了,但他若是还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苍生俯仰的尊贵,这的确叫一个辛辛苦苦百炼成精的妖怪心气难平。 犀王压制着内心的嫉妒,强摆出一副胜利者的笑脸,睥睨惊澈。 惊澈盯着眼前人,一个即将迎娶他的心上人的情敌,不由得怒火暗烧,指骨节绷起。他隐忍道:“墨护法有何见教?” 犀王郎朗一笑,诧异地瞟了水鳞儿一眼,道:“殿下刚刚被拒绝,哪里就找来这么一位姑娘作伴?只是这品位……”说着摇了摇头,啧啧轻叹两声,风采极为倜傥风流。 惊澈讪然一笑,掩饰过面上一抹伤心欲绝之情,却道:“洛儿既然决定嫁与阁下,在下就没想着看轻墨护法!” 犀王听他这一句,不知为何,被语气中的讽刺之情激怒,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以一个自认为比对方优雅更多的手势,向四周黑压压的虾兵蟹将下令道:“替本护法杀了三皇子,永绝公主之念!” 众虾兵蟹将得令,潮水般汹涌而来。 惊澈眸光一霎,祭出缠丝剑,左手一拎水鳞儿后领,斜斜向天空一抹鱼肚白的地方飞去。他早看出,那是这个空间最脆弱的所在。 这些虾兵蟹将既是龙绡宫的部属,他一时间竟不想出手斩杀。 缠丝剑直指那一抹鱼肚白,剑芒陡长,射向天空,发出滋滋的大响。水鳞儿抬头一望,闪得眼睛一花,以手捂住了双耳,吓得埋头望向惊澈腰间。 那一抹鱼肚白在缠丝剑的剑光下越变越白,犀王紧追而上,祭出一把长逾一丈的斩马刀,噗地向惊澈砍去,刀光霍霍,直取惊澈后脑。 惊澈大怒,回转身来,缠丝剑一扫,削断了刀光,逼得犀王飞退两丈。便在此时,虾兵蟹将都已追到,前赴后继从四面八方围攻向惊澈。 水鳞儿一瞥眼,见自己和惊澈被围在垓心,上不见天,下不见海,密不透风。即便他有通天彻地之能,要将这无数的虾兵蟹将杀完,那也不是容易的事。她心中一则胆怯,一则却又把心一横,暗想:“他若杀不出去,跟他死在这里便了。”(未完待续。) ps:祝亲爱的朋友们情人节快乐!2016年会有好桃花正桃花盛开!节后生活趋于正常,在此放话会尽力不定时双更。 第七十一章 白玉天火 惊澈左掌抚过腰间,一条闪闪的缎带缠住了水鳞儿,将她缚在背上。右手缠丝剑如雨挥过,一批虾兵蟹将被剑芒扫中,纷纷堕下。但片刻间后方的便递补而上,惊澈剑光灼灼,一批批削下去,那些虾兵蟹将如雪片落下,但却无穷无尽,砍杀不完。 水鳞儿趴在他的背上,一时心头狂跳,一时紧张惊惶。又想:“龙公子若真的是天帝三皇子惊澈,要杀退这些无穷无尽的虾兵蟹将或许有什么奇招,但我脑海中明明显示他不是,那他是谁?又有多大本领?如何退敌?” 这般一想,便赶忙思忖退敌之术。她虽然完全不知道龙绡宫,但是这虾兵蟹将,在四海龙王手下更是无数,杀退他们……啊,对了,水鳞儿一喜,正要提醒惊澈,祭出他的白玉天火,将这些虾兵蟹将烧得逃入海里去,却陡觉眼前大亮,仰首就见一张莹莹发光的大网罩下来。 原来犀王提着斩马刀,飞到上方观战,见久战不下,心想:“这三皇子剑法倒是不弱,舞得密不透风,这么砍杀下去,死多少兵士才能拿得住他?”从怀中掏出一张蛛网,猛地朝惊澈头上撒去。 那蛛网在空中抖开,瞧见的虾兵蟹将忙不迭躲避。只见那蛛网四角有金铃拉扯,瞬间飞涨,金色光芒大盛,叮铃铃大响着朝惊澈和水鳞儿头顶罩下来。 惊澈回眸一看,心头大怒,想起那日在第十天被瑶姬诈骗,也用了一张幽蓝的捆仙网来捉他,今日这张网显然更是厉害。不禁怒道:“宵小之辈,也来盗窃我天界宝贝!” 右手缠丝剑横过,左掌在剑身一抹,银光灼灼的缠丝剑骤然大亮,一簇白玉天火在剑上熊熊燃烧。惊澈长剑一挥,剑光携着白玉天火射向那张捆仙网,火光沾上网丝。白色火苗立时暴涨。剑光嘶嘶划过,捆仙网上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几条破损。 犀王一时愕然,暗道:“白玉天火?他才三万岁。居然能凝练出白玉天火?怎么可能?”可好不容易盗来的捆仙网已瞬间被毁,他怒不可遏之下,当即倒提了砍马刀,飞身向惊澈迎战。 水鳞儿在背后赶忙提点道:“龙公子。用你的白玉天火烧他们,把他们烧到海里去!” 惊澈正斗得兴起。听见水鳞儿聒噪,好为人师地教他打架,心头滚过一股厌烦之意,叫道:“少废话!”水鳞儿脸上一红。咬了咬唇,心中羞耻之极,便不再多嘴。 惊澈缠丝剑舞起。剑光影影化为无数道光芒,直辨不清那一缕是真剑。那一缕是剑芒。犀王扛起砍马刀,全力与他相斗,却被无数道剑芒包裹。眼见剑光虚影中,缠丝剑身携着白玉天火,四面八方击出,眨眼就将无数虾兵蟹将烧得浑身冒火,哀嚎连连,一个个跃入海水中灭火。 但是,即便是真海水,也浇不熄这白玉天火,何况是幻境中的假海水? 白色火焰如疯长的藤蔓,瞬间蔓延,无数虾兵蟹将在火中挣扎,火光将黑沉沉的夜照得如同白昼,整片空间只见火光,只闻惨呼。 犀王大急,这些虾兵蟹将都是妖族精锐兵士所化,这般烧下去,就要露出妖怪原形了!这么着,不但捉不住惊澈,还要被他揭破阴谋!他赶忙将砍马刀朝天空一挥,左掌直撑向天,喊一声“收!” 这一重虚幻空间顿时烟消云散去,脚下露出墨蓝的海水。 犀王叫道:“都下去!” 无数个虾兵蟹将见幻境消散,不消吩咐,早纷纷往海里钻去。只是白玉天火一时不灭,个个携着火光钻入深海,顿时将海水又照得通明。 犀王砍马刀一挑,平静的海水凝成一股海浪,幻化成犀牛的模样,朝惊澈奔去,牛鼻子上锋利的犀牛角闪闪发光,似携了电光雷霆一般,威势骇然。 水鳞儿在惊澈背上瞧见,吓得又是一声尖叫,惶急道:“小心!” 惊澈剑眉微蹙,唇角勾起个讥诮的笑,左手虚绕了几圈,绕出一圈圈银色的光带,忽然掌心一张,又猛力一扯,那一圈圈光带倏地罩上犀牛角,啪哒一声大响,将那海水幻化的犀牛角生生掰了下来! 犀王几乎拼上了全数的劲力,化出的那一头犀牛志在必得,猛然间受挫,震得丹田剧痛,哗地喷出了一口黑血,身子摇摇晃晃站不稳当。 惊澈剑芒陡长,击在犀王的砍马刀上,那柄两丈长的大刀铮地大响,犀王右掌酥麻,再也拿捏不住,大刀朝海里堕去。 惊澈剑光指向犀王,架在他颈上一动不动,冷冷瞧了他半晌,忽然收了剑光,转身道:“不想杀你,滚吧!” 犀王惊魂未定,喘息着愣在复归平息的海面上,还想再斗,没了武器;想撂几句狠话,驳回点面子,又怕激怒对方,回头再杀了自己。一时羞愤不已,心中直恨:“是哪个狗东西收集的情报,说三皇子是个花架子,好下手的?” 惊澈收了缠丝剑,解下水鳞儿,御着贝壳在黑沉沉的海面上疾飞,虽然仍是浓雾蒙蒙,夜色茫茫,但他凭借神识判断方位,不过一盏茶功夫,已遥遥望见泣珠岛。 两人到了岛上,见了火凤和金甲狻猊,惊澈说了声:“走!”便头也不回地当先走人。火凤见他脸色不善,比夜色还黑,纳闷地望着水鳞儿,凑近了悄声问:“水姑娘,这是怎么啦?你们没找到我美男弟弟的心上人?” 水鳞儿爬上金甲狻猊的背,赶忙紧追惊澈,一面魂不守舍地随口答道:“找到了。” 火凤伏在她肩上,将捡来的珍珠不断塞入她胸口衣领中,惊讶又八卦地咦了一声,追问道:“那是为什么?我美男弟弟这般哭丧着脸?他在北冥山上冷是冷清,可从来没这么失魂落魄过呀?” 水鳞儿咬着唇,琢磨着那位龙绡宫的小公主一句句拒绝他的话,果然,任是谁听了,都有如尖刀剜心吧? 火凤瞧着水鳞儿也是面色苍白,沉吟不语,似是心事重重,更是焦急,道:“水姑娘,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好去安慰安慰我美男弟弟去呀!”(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凡间散心 水鳞儿转首看着火凤好奇的凤眼,叹了口气,低声悠悠道:“火凤姑姑,龙公子喜欢的那位姑娘长得真是美,大约比天宫的仙女还美。可是,她要嫁给别人啦!” “什么?那个姑娘要嫁给别人,瞧不上我美男弟弟?怎么可能?”火凤凤眼倒竖,惊得声音高了许多。 水鳞儿连忙伸手示意她噤声,遂简单说明了情形。火凤仍旧不肯信,口口声声道:“什么样的姑娘,居然这么心高气傲,看不上这样潜力无限的翩翩美男子?”一叠声追问原因,水鳞儿只好含糊其辞道:“好像是那位姑娘嫌龙公子家世太高,说名不当户不对,不肯高攀。” 火凤这才了然道:“我就说嘛,原来如此!”表示很理解地点点头,又追问道:“我美男弟弟是什么身世啊?怎么个高法?”水鳞儿犹豫再三,没有吐露惊澈的身世,因为她也没有完全搞明白,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火凤点点头道:“嗯,想来他也不肯告诉你,叫我去问问,顺便好好安慰安慰他!” 火凤翩翩然飞到惊澈身边,柔言软语劝哄道:“东边日出西边雨,说的就是女人心。移情别恋、见异思迁,那是女人善变的本性!常言道得好,天涯何处无芳草,听姐姐话,你这等风姿不凡,自有大好姻缘在等候,何愁前路无知己呀?” 这般絮絮叨叨,劝慰了半天,惊澈敬她是远古神鸟,不愿出声喝斥,只是冷着脸飞行。火凤劝得口干舌燥。又见他脸色难看,根本不搭理自己,终于意兴阑珊住了嘴。 惊澈默然无语,只在前带头,水鳞儿和火凤乘着金甲狻猊紧紧跟随。自夜色黑沉一直飞到红日初显,出了南海,便飞入了陆地上空。 水鳞儿想问问惊澈到底要去哪里。但鼓了几把劲儿。也没问出来。悄悄对火凤道:“火凤姑姑,龙公子心情不好,我瞧他也不知要到哪里去。咱们就这么跟着瞧瞧罢!” 火凤道:“那是,左右无事,咱们就陪他好好散散心好了。” 清晨在一处市镇上落脚,街市倒也繁华。惊澈目不斜视地走过去,魂游天外的模样。惹得满街凡间女子频频回首,含羞带怯偷瞄他。 他浑然不觉,走过一座酒楼客栈,闻得酒香。信步进去。店小二见了这般丰神如玉的公子哥,连忙陪上十足的笑脸来招呼,惊澈冷声道:“两坛好酒。最好的菜都来一样!”举目见厅中嘈杂,凡人烟火味太重。不由蹙眉。 店小二何等机灵,不失时机推销道:“客官还住店么?上等的天字号客房,宽敞雅致,酒菜送到房间,清净!” 惊澈点点头,店小二忙带引他上楼去。 水鳞儿携着火凤,引着隐形的金甲狻猊,匆匆跟在他后面。到了上房门口,店小二推开门,水鳞儿刚要跟着惊澈进去,那扇门啪地自动关上了,吃了个闭门羹。 水鳞儿羞赧地望望火凤,道:“姑姑,他不让我们跟着!” 火凤也难得有些悻悻然,但随即兴致昂扬,指着引路的小二道:“喂!旁边的房间开给我们!也送一份跟这位公子一样的酒菜!” 此地乃是蜀山和北冥剑派辖区交界处,仙侠人士来来往往,事属平常。便是有钱的员外地主乃至官员,也以买一只灵禽灵兽做宠物为荣,这些宠物的本领各式各样,因此一只鸟儿会说话不算稀奇。 那店小二闻言,忙点头哈腰答应,却不动弹。火凤冲水鳞儿道:“水姑娘,把房钱给他!” 水鳞儿一怔,哦了一声,伸手到怀中,掏出一颗火凤塞进她胸口的珍珠。那珍珠比葡萄还大,珠圆玉润,莹莹闪光,再没见识的人也能看出是一颗少见的好珠。 店小二两眼放光,双手捧过,道:“这……这……”火凤媚声笑道:“这个不用找啦!” 店小二大喜,笑逐颜开开了旁边的上房门,又一路屁颠颠地送上了酒菜,谄媚之情不表了。 水鳞儿和火凤进了房间,关了房门,金甲狻猊就显了形。火凤翅膀一挥,使了个法术,酒坛子便自动给酒杯斟满了酒。火凤举了一杯,一干而尽,金甲狻猊跟着,也噙了一杯仰首喝干。酒坛子又自动斟酒。 只水鳞儿坐在桌前,绞着衣襟,不吃不喝,苦苦沉思着什么。 火凤挥着翅膀,将一盘酱鸭推到她面前,道:“水姑娘,你也两天没吃好东西了,有什么事填饱了肚子再想。” 水鳞儿抬起头来,瞧了瞧火凤,似下了决心一般,道:“火凤姑姑,独秋大长老将你送给了我,我若有什么事,是不是都可以同你商量商量?” 火凤抿干酒杯,讶异之色闪过,遂郑重道:“水姑娘,我现在是你的鸟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自然尽全力为你去办。你有什么话愿意同我讲,我很高兴。你尽可以放心,我的翎羽在你头上,我自然跟你是一体的。说实话,我也很喜欢你,你除了这个胎记丑了些,别的嘛,礼貌谦逊,挺好的!回头我要能碰到相好的老神仙,看看有没有法子,帮你把这伤疤去了。” 水鳞儿心中喜慰,道:“多谢火凤姑姑。姑姑,我这伤疤倒不打紧,只是龙公子的身世……其实,我在海底龙绡宫中,听到那个小公主说他是天界三皇子惊澈……” “什么!”火凤大惊,半杯酒就泼在桌上。 水鳞儿忙道:“姑姑你别这么大声!”火凤点头道:“明白明白!快说,怎么回事?我就想着我这美男弟弟必定家世不凡,来头挺大,可也不至于大成这样吧?” 水鳞儿思忖道:“是啊,我也怀疑是真是假,可是龙公子当时并没有否认。后来龙绡宫的墨护法追杀我们,也称他殿下。可是,我脑海中关于天界三皇子的画像却不是龙公子的模样……” 火凤皱眉道:“还有人追杀你们?”水鳞儿道:“是那位墨护法,他要跟那位小公主成亲,因此追杀龙公子,说要绝了那位小公主的念想!” 火凤骂道:“卑鄙!后来呢?”水鳞儿道:“后来龙公子用白玉天火杀退了他们,我们就到泣珠岛找你们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借酒浇愁 火凤皱着眉头,火红的眼珠转来转去,敲着桌面道:“天界三皇子不过三万岁,不可能练成白玉天火,可是我美男弟弟若不是他,又是天界哪位大神的贵公子,年纪轻轻就会这个妙法呢?” 水鳞儿奇道:“姑姑,你也知道他不是凡人?”火凤白了白眼道:“我见他第一面,就嗅出他身上的仙味了!”水鳞儿眼中满是期望道:“姑姑,你真厉害,那你知道他到底是谁呀?” 火凤摇摇头,黯然叹道:“我早不问天界事很多年了。” 连饮了三杯,复又奇道:“水姑娘,你不是博学多识,什么都知道么?鸿忘大仙、蜈蚣精的底细你都一清二楚,怎么我美男弟弟你就不知道了?” 水鳞儿也迷惑道:“我也不知道,关于他的事,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我不认识他,他要去的龙绡宫,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他是天界三皇子,可我脑海里关于三皇子的消息少得可怜,唯一一幅画像,却不是他……” 火凤眯着眼道:“古怪!古怪!”忽而转首盯着喝酒喝得不亦乐乎的金甲狻猊,正要开口,金甲狻猊酷酷道:“不必问我,我倒是跟着遮月大仙在天庭赴宴,见过三皇子一回,当时他不满一千岁。” 火凤翻了个白眼,做了个摔倒的姿势,又斟了杯酒,叹道:“若他真是天界的三皇子,负了伤却不回天庭,流连人间,还迷上东海一个不知底细的小丫头,又被人家甩了,被情敌追杀。流落在这里借酒浇愁,丧魂落魄,嘿嘿,这出戏可真是有看头!哎,我可怜的美男弟弟,这般人物也有被抛弃的时候?” …… 隔壁房中,惊澈坐在桌前。眉宇微蹙。凝视着桌上的美酒佳肴,怔怔然出神。许久,伸手取过一杯。一饮而尽,又斟,又饮,一口气自斟自饮也不知多少杯。惆怅痛心之状笔墨难描。 正在举杯浇愁愁更愁之际,忽听得窗棂上叩叩叩三响。惊澈耳轮一动,以为是火凤又来骚扰,刚预备不去理会,却见房中凭空多出来两个衣饰飘举的青年公子。都是笑吟吟望着他,俯身行了个礼,唤道:“殿下。你叫咱们好找!” 惊澈皱眉道:“你们俩怎么来了?” 这两位青年公子不是别人,乃是开篇提到的正宗老君侄儿李慕泓。和广目天王的儿子毗留博叉无痕,且简称无痕吧。 李慕泓拂了拂袖子,上前笑道:“殿下,那一日咱们去天庭赴宴,路上碰见你,你嫌人多聒噪,独个先走了。我们到了天宫,就想寻你一块耍耍,上你的剪桃宫去寻你,谁知你还没到。又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你,我们几个念你心切,就两人结伴分头来寻你。咱们俩个一路寻到第十天,见云里有血渍,觉得甚是蹊跷,便从那里堕入凡尘,来看看怎么回事。” 惊澈哼了一声,李慕泓不觉顿了顿。 广目天王的儿子无痕见缝插针,抢着续道:“殿下,咱们到南海边一打问,果然听说上个月海上现了异象,惊涛骇浪了一番,就愈加留心,四处打问有没有个年轻公子来过,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打问到栖霞山下栖霞镇的李老爷府上救了位俊美不凡的公子,跟李老爷的子女到北冥山修仙去了。” 惊澈听到这里,说道:“难为你俩了,坐吧!”李慕泓和无痕喜滋滋坐下,抢着给三皇子和自己二人斟了酒。 惊澈道:“我从北冥山不告而别,你们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北冥山有护山结界,你俩本事倒大,怎么进去的?” 李慕泓笑道:“殿下,我们这才要赶去北冥山,以为你还在那里,谁知道无痕贪玩,见了凡间这花花世界走不动,今日路过这市集,见众女子都窃窃私语,议论一个风姿绝世的翩翩佳公子,我们好奇,寻到这酒楼,在外面开了个神通,窥视了你一下,果然寻到你啦!” 李慕泓讲得喜笑颜开,无痕也凑趣道:“殿下,你说这可真是巧不巧?咱们俩这就敬你一杯,喝了这酒,咱们一块回天庭去!”两人共同举杯,惊澈同他们碰了,干了,却没回话。 李慕泓察言观色,见惊澈意兴阑珊,见面以来半个笑颜都没有,小心道:“殿下,你好像有什么不高兴?为什么突然到凡间来?那第十天的血渍是怎么回事?” 惊澈见他俩探究地盯住自己,心头甚烦,也只好忍着,轻描淡写道:“有个妖精乔装假扮,想混上天庭,被我在第十天撞上打伤了,逃下凡来,我下来降她!” “哦!”李慕泓和无痕点头,立时起身拍着胸脯道:“殿下,且说是什么妖精?不消你动手,我俩就去抽筋剥皮收了他!” 惊澈一阵心烦,蹙眉道:“先喝酒!” 李慕泓和无痕连忙答应,陪喝酒那是多舒服的差事?两人立时斟酒劝酒,布菜服侍,殷勤周到,不消几下,就陪着惊澈把两坛酒喝了个精光。李慕泓又大呼小二,叫送五坛上好的陈年梨花酒来。 店小二惊愕地送上五坛酒,想劝说慢着点喝,但又不能跟银子过不去,捧着李慕泓掷来的元宝,咽了咽口水,赶忙出去了。 水鳞儿和火凤在隔壁房间用了些菜肴,听得这边聒噪,都感到惊异,又听小二送酒,跟着来瞧,见房中凭空多了两人,都是十分诧异。 那店小二掩门,见先前的丑陋少女携着一只凤凰在门口徘徊,但因看着他们一道来的,这少女又出手阔绰,一掏就是一颗大珍珠,于是不敢多话,点头哈腰下楼去了。 水鳞儿犹豫了下,听得房中酒到杯干,终于推开门,叫了声:“龙公子!” 李慕泓和无痕怔了怔,瞧着水鳞儿和火凤,问道:“殿下,这位姑娘是……” 惊澈正喝得兴起,见水鳞儿又来搅和,微怒道:“什么事?” 水鳞儿怯怯劝道:“龙公子,此地名叫梨花镇,方圆千里盛产梨子,酿就的梨花酒虽香浓馥郁,却酒性绵长。陈年梨花酒号称醉八仙,入喉甘冽,可几两下腹,就是酒量甚豪的壮汉,也得醉上一日一夜。公子……公子和这两位朋友,还是浅尝为好……”(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再中奸计 惊澈瞧也不瞧她,举杯又是一饮而尽,话也不回一句,但行为明晃晃不客气地说明:“你管得太宽了!” 李慕泓和无痕对视一眼,却格外热忱地招呼道:“原来这位姑娘是殿下的朋友!多谢姑娘费心?请问姑娘贵姓?”说着迎到门口来,两人都做了个殷勤的“请”的手势。 水鳞儿一下子手足无措,脸红道:“不……不客气!我姓水!” 李慕泓笑道:“水姑娘,今日有缘相遇,不如共饮一杯!”说着又极热情地去搀扶水鳞儿的胳臂。水鳞儿吓得后退两步道:“不了,我不会喝酒,李公子请便……” 李慕泓眸光一闪,笑道:“水姑娘何以知道在下姓李?” 水鳞儿一怔,她方才一看到这两人,脑海中就飘出他们的身影,立时知晓一位是太上老君的侄子李慕泓,一位是广目天王的儿子毗留博叉无痕。这两人来头极大,却也罢了,令她心惊的是,他二人都同声称龙公子“殿下”,那不是实打实说明龙公子竟真的是天界三皇子? 水鳞儿本已心中打鼓,惊魂不定,被李慕泓一问,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想编个谎,奈何她从不说谎,口涩面嫩,挣得脸通红,也说不出个虚字来。 “我跟她提过你们俩。”惊澈忽然淡淡说道。他知道水鳞儿认出了这两人,但不想她的“博学多知”被李慕泓和无痕知晓,叫他俩无端对她感兴趣。这个麻烦的凡人小渔女,缠着自己不放,总是说有事要求他,算是要他回报救命之恩!这一节自然不便叫李慕泓和无痕探悉。 惊澈虽然仍旧没回头。但一句话解围,叫水鳞儿登时大喜,吐出一口气来。 无痕笑道:“李兄,你好光彩,背后能劳殿下跟水姑娘提起!”水鳞儿听了这话,大着胆子道:“也……也提过毗留博叉无痕公子!”无痕惊异地“哦”了一声,笑得欢畅。更加热络道:“水姑娘。既是如此,还客套什么?共饮一杯吧,快请进!” 火凤在水鳞儿肩头旁观。一直忽闪着凤眼,瞧瞧李慕泓,又瞧瞧无痕,鼻翼悠悠吸着气息。笑而不语。忽然道:“既然两位公子盛情,水姑娘就一同喝几杯助助兴吧!” 水鳞儿羞怯道:“姑姑。这……这合适么?”火凤咯咯笑道:“这有什么,他们都是我美男弟弟的朋友,咱们就一起喝几杯!”说着飞到桌前,大刺刺在桌边一站。 水鳞儿瞟了惊澈一眼。架不住李慕泓和无痕的盛情邀约,又见火凤姑姑已入席,便挪到了房中。 李慕泓和无痕当下热忱斟酒。轮番给惊澈和水鳞儿敬酒,只是忽略了火凤。以为她不过是一只宠物灵禽,不必在意。 惊澈酒到杯干,喝得那叫一个豪迈,不多时,就瞧着星眸迷蒙,俊脸微红。 水鳞儿无论如何不肯多喝,只跟李慕泓和无痕分别对饮了一杯,即便如此,酒入腹中,就开始天旋地转,坐立不稳。李慕泓和无痕又一同苦劝道:“殿下游历凡间,结识了姑娘,多劳姑娘照应,必须敬姑娘一杯,以表谢意,姑娘若是不喝,便是看不起我二人……” 水鳞儿心想:“我怎么敢看不起老君的侄儿和广目天王的儿子呢?只是我根本没有照应他,我还想着有事情要求他……天哪,他竟是天界三皇子,任我有什么要求,会是他做不到的呢?爷爷说得对,他果然是个大靠山!只是……只是……何以我脑海中的三皇子不是他?关于他的一切,甚是少得可怜……” 半推半就,喝下了这杯酒,不一会儿,水鳞儿酒意上涌,伏在桌上睡着了。 李慕泓和无痕加意奉承惊澈,水鳞儿醉倒之际,惊澈已喝下了两坛醉八仙,再劝了半坛,便到了极限,任他是天生的神胎仙体,于酒精上,却委实量浅了些。再一杯饮下,他端坐的身子便摇了几摇,险险要倒下去。 李慕泓向无痕使个眼色,两人立时一个转身,李慕泓张开嘴来,吐出一条长长的蛇信子,顶端有如弯钩,直取惊澈头顶百汇穴。手上凭空出现两支青光幽幽的匕首,一上一下,封住了惊澈的手足。 无痕一掌劈向火凤,手掌半途变为双钳,携着赤红的掌风,比火凤通身火红的羽毛还红。这一掌风声劲急,又近在咫尺,眨眼就能将火凤夹成两段。 火凤早冷笑一声,在他二人出手的千钧一发之机,忽地化为一个三四十岁的美娇娘,媚声大笑道:“早嗅出你们两个是妖怪!”手中一条霞光闪闪的软鞭抖开,一鞭击上李慕泓的蛇信子,后发先至,将那条鲜红的蛇信逼回了他口中。鞭头回击他顶门,叫他不得不收了匕首回防。 无痕双钳到时,她飞身而起,双足登了双绣鞋,以绣鞋分踢双钳,威势凛凛,鞋与钳相撞,发出叮一声大响。无痕痛得咬牙切齿,火凤也脚尖生疼,在空中打了几个转。她落地之际,大声道:“猊猊,你主人被人擒了!你还只顾着喝酒?” 话喊到一半,墙壁上已哗啦撞出一个窟窿,泥沙尘土乱飞,金甲狻猊醉醺醺的身形不稳,冲到屋中,见两个青年跟一个女子生死搏斗,那女子挡在水鳞儿和龙公子身前,笑声魅惑,不是火凤是谁?再一瞥水鳞儿伏在桌上,竟似昏迷了,龙公子歪歪斜斜提着一柄剑,却是摇摇晃晃,眼神迷离,俊脸酡红! 金甲狻猊嘶吼一声,张开巨口,就朝李慕泓的头颅咬下去。李慕泓连忙闪避,但金甲狻猊避雪惊风的速度,他哪里逃得脱?惊慌之际,化成一条蛇,陡地一展身,蛇头避过了金甲狻猊,身子险险擦过血口。 那条蛇窜到门口,化成一个青袍男子,面色青黑,颧骨凸起,一双眼幽光闪闪,双手持着匕首,匕首上更是碧色湛然,喂有奇毒。他涌身再朝惊澈背心刺去,这一刺,疾似闪电,不留防守余地,显然拼着两败俱伤,也要一举杀了惊澈。(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醉酒逃亡 火凤瞧见,大吃一惊,急忙回鞭解救。金甲狻猊也跃身飞出,朝那青袍男子头上咬下。 惊澈虽在醉酒之际,脑中混沌,晕晕乎乎,但一股身体的直觉感到有凌厉的袭击,已自发地拔出缠丝剑,朝背后挥出,随即歪歪斜斜转身,剑光陡长,朝着侵袭而来的杀意攻去。缠丝剑芒中,青袍男子被攻了个出乎意料,登时手足大乱。 另一边“假无痕”与火凤的软鞭斗在一起,钳爪霍霍,忽长忽短;鞭影闪闪,瞻前顾后,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谁都腾不开手。 那青袍男子得不到救援,被惊澈酒醉中不可揣度的缠丝剑杀得胆颤,又有金甲狻猊几次险险咬掉脑袋,心中知道再讨不到便宜,双手短剑急挥,杀出一丝喘息之机,叫道:“形势不好,都出来罢!” 破损的墙壁和完好的门窗上,登时闪现出二十个黑衣灰甲的兵士,头颅奇形怪状,甚或有些不见鼻眼。这二十个灰甲兵一声大喝,分头向火凤、惊澈和金甲狻猊攻去。 金甲狻猊在空中几个起落,巨口张合之间,咬掉了四个灰甲兵的脑袋,护在水鳞儿身旁,一甩龙头,神兽之威凛凛迫人,登时无人敢靠近。 但火凤以一敌多,便已不支,瞥见惊澈酒醉之中仗着剑法出神入化,浑浑噩噩斗得那青袍男子和灰甲兵近不了身,但时刻一长,难免寡不敌众,还是走为上策! 火凤叫道:“猊猊,你不带他们俩走,乱咬什么?笨蛋!” 金甲狻猊被骂,怒吼一声。往水鳞儿身下一钻,将她驮在背上。又冲向惊澈身旁,几口咬退敌人,一缩身往惊澈胯下一钻,登时将他顶起,飞一般从墙壁窟窿中钻出。 火凤大松口气,媚声朝“假无痕”骂道:“臭小子。姑奶奶不跟你们玩啦!”挥鞭虚晃。险险抽中“假无痕”的脸颊,又一掌挥出,射出一丛劲急的火焰。逼退几个灰甲兵,纵身一跃,跟着金甲狻猊飞出房间。 金甲狻猊这般负了水鳞儿和惊澈逃出,酒楼中众凡人早听得楼上打斗。有些身手的跃跃欲试地仰首观望,这时见一头龙头狮身的怪兽奔出。驮着一个醉晕的小姑娘,一个少年公子醉醺醺伏在她身上,登时吓得大声嚷嚷。 惊澈虽然酒醉,意识不清。但被金甲狻猊驮着,又被水鳞儿垫在身下,一时坐不稳当。听得大声喧哗,想要爬起身来。这么一挣扎,便从金甲狻猊背上直直堕下去。金甲狻猊感到,急忙下落,要接住他。 火凤追出,正瞧见惊澈堕下,气得暗骂一声,飞身上前拎住他,要抛到金甲狻猊背上,却被他本能地一挣,脱手摔下酒楼去,砸得一张酒桌七零八落。 火凤和金甲狻猊同时落下,下坠之势太猛,水鳞儿昏睡中也并不安稳,被这么一颠簸,哇地一声吐出一口秽物,堕下地来。 火凤提起惊澈,扔到金甲狻猊背上,又拎起水鳞儿,压在惊澈身上,软鞭一扬,那鞭子骤然长长,绕了几个圈,将两人和金甲狻猊的身子捆在了一起。 火凤讪然不爽道:“姑姑这艳霞柔丝鞭几百年没用了,今日拿出来捆你们两个醉鬼!” 金甲狻猊被捆住了肚子,也是难受,不悦地扭了扭身子,吼了一声。但青袍男子和“假无痕”堪堪追到,它只好仰首长嘶,一摆身,电光一般蹿出酒楼,直冲九霄。 火凤化为原身,展翅跟上,停在水鳞儿背上。街市上的人群瞧了,都惊得仰首张望,指指点点,有老实巴交的还赶忙跪下叩拜,嚷嚷着:“神兽惊现,必是吉兆!” 金甲狻猊避雪惊风地逃命,那青袍男子、“假无痕”和灰甲兵如何还能追上?遥遥追了一阵,望见云层里越追越远,忽然一掉头,扭身走了。 火凤和金甲狻猊一齐疾飞,一路上水鳞儿忽醒忽睡,呕吐连连,秽物吐脏了身下惊澈的衣服,也有沾到金甲狻猊背上,火凤的艳霞柔丝鞭上。金甲狻猊倒还罢了,火凤爱惜鞭子,又喜洁净,气得一路“臭丫头”骂着。 飞了两个时辰,见甩脱了那些个神秘的刺客,火凤和金甲狻猊便缓了飞行。恰逢前方有座高山,金甲狻猊停在山巅,难得地开口道:“喂,带他们俩去哪?” 火凤凤眼闪了闪,道:“今日这些妖怪来头不小,瞧来是冲着我美男弟弟,可惜他这会儿睡死过去,没办法问他!如果那些妖怪再追来,咱俩个也灭不了他们,不如先到北冥山,等这两个小醉鬼醒了再说。” 金甲狻猊点点头,正要开路,火凤指了指山巅的一口清泉,道:“把他俩扔下去洗洗,脏死人了!”说着一指艳霞柔丝鞭,鞭子解开,自行划了一道优美的弧度,率先落入泉中,几个起落,再跃出水面,鞭身霞光隐隐,煞是鲜艳。 火凤满意地收在身上,隐在翅膀下。 金甲狻猊一抖身子,将水鳞儿和惊澈二人扔进了泉中。惊澈入水一个翻腾,漂上了水面,动了几动,似乎感觉甚是舒适,仍旧沉睡了过去。他眉宇仍是微蹙,濡湿的发丝沾在鬓边,真真是一个出水芙蓉的美少年。 火凤瞧着,微微一笑,骂道:“好小子,这般的脸蛋,这般的家底,落在凡间成了个为情痴狂的醉鬼,你老爹是怎么教你的?” 正自好气好笑,却见水鳞儿在水中浮沉,咕嘟嘟喝了几口水,猛地大声咳嗽,手脚几个优美的划动,便游上水面,迷迷瞪瞪惊异道:“姑姑!猊猊!龙……”想是要叫龙公子,一转身,瞧见龙公子睡在眼前的水面上,登时怔了,瞧着他愣愣出神。 火凤在岸边石上轻咳了一声,道:“水姑娘,你醒了?” 水鳞儿闻言,一抬头看见火凤和金甲狻猊瞧着自己,羞得面红耳赤,忙道:“姑姑,猊猊,这是哪儿?” 金甲狻猊也不回答,酷酷地走到泉边,也小心翼翼地下水洗澡去了。 火凤笑道:“咱们被追杀,逃到这儿来了。” 水鳞儿吃了一惊,道:“方才那两位公子呢?难道他们……”火凤道:“他们两个是假扮的,都是妖怪!” 水鳞儿正要追问,忽然感到天光变暗,抬头一望,只见东北方向一大片灰白的雾障袭来,遮住了湛蓝的天空,顷刻间连阳光也完全遮蔽,直绵延往东南方。(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情敌相会 雾障眨眼弥漫了整个天空,灰蒙蒙一片,遮天蔽日。 水鳞儿一见这阵仗,焦急道:“姑姑,这好像不妙!猊猊,别洗啦!快上岸!”游过去扯住惊澈的肩头,死命往岸上拖。 火凤冷笑一声,从翅膀下取出艳霞柔丝鞭,一抖羽毛,化为美艳的妇人,站在岩石巅,昂首睥睨天空。 金甲狻猊游到惊澈身下,将他驮起,匍匐下身子,让水鳞儿上来。水鳞儿扯着金甲狻猊的鳞甲,笨手笨脚,摔了三次才狼狈万分地爬上去。金甲狻猊立时飞出清泉,落在火凤身边,低低道了声:“走!” 火凤瞪着娇媚的红眼,笑道:“恐怕没那么容易!” 水鳞儿环视着漫天的雾障,低声道:“姑姑,这雾障来势这么猛,好像是妖族九首蛇王的遮天蔽日大阵!咱们没得罪过妖族,想是不小心撞上啦!你看咱们四个怎么躲藏一下,不要叫他们发觉才好?” 她在梨花镇上的客栈中两杯酒便醉倒,不知道假扮李慕泓和无痕的便是妖族中人,火凤方才说了他俩是妖怪,她一时不解,只惦念着惊澈果然是天族三皇子,也没往心里去。这时候还天真地以为妖族与什么人交战,他们只是不巧碰上了,躲避一下蒙混过去就没事。 火凤白了她一眼,道:“藏什么?这是冲着咱们来的!”说着又瞟了一眼在金甲狻猊背上呼呼昏睡如昏迷的她美男弟弟。 水鳞儿闻言吃惊道:“怎么会?姑姑,咱们不可能得罪妖族的九首蛇王呀,他是妖族四*王排行第二的妖怪,冲着咱们做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雾障弥漫的半空中。若隐若现着数不尽的灰甲兵,各持古怪兵刃,队列森严,四下环绕,也不知有多少。 灰蒙蒙的山巅飘下来三个人,两男一女。那女子一头深色红发,媚眼如丝。身形妖娆。眼光在金甲狻猊背上逡巡,又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水鳞儿,那份风情摇曳。端的是人间尤物。 这女子便是妖王的义妹瑶姬了。她艳红的唇轻启,嗔道:“龙王,你的阵法这位……水姑娘也认得?” 那两位男子,一个便是在客栈中一意要杀了惊澈的青袍男子。面色青黑,眸光幽然。便是妖族的四*王第二,号称九首蛇王,乃是一尾九头蛇。但他自负本领非凡,蛇又在民间称为小龙。因此更喜欢别人阿谀奉承唤他“龙王”。 另一个男子身材甚高,瘦得麻杆一般,面皮发红。眼中时时发出狠毒的光。他是妖族的四*王老末,号称赤砂蝎王。 两人听了瑶姬的嗔笑。不约而同往水鳞儿丑陋的小脸上瞄了一眼,均想:“这个凡人丑丫头瞧着也没什么特别,只是跟天界三皇子能混在一起,又一眼瞧出了遮天蔽日大阵,倒是有一点古怪。” 瑶姬走近两步,遥遥盯着惊澈,见他睡得昏沉,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唇角又泛出一丝笑,笑容得意,却终究有些求而不得的苦涩。突然抬眸射向水鳞儿,道:“你……也姓水?南海边一个小渔女?” 水鳞儿乍然被瑶姬探寻又隐藏杀机的眼神吓住,不由得发了个抖。火凤轻笑着,拔下一根羽毛,化成五彩绸带,丢在水鳞儿和惊澈身上,登时将他俩在金甲狻猊背上缠了个结实。轻描淡写道:“水姑娘别怕,这些都是妖怪了!姑姑老眼昏花,你给掌掌眼,这另外两个都是什么怪?” 水鳞儿于见到这三大妖怪的一瞬,早已全部洞悉,本侥幸以为误撞上了这遮天蔽日大阵,现下见这些来路不凡的大妖似乎果然冲着自己一行。又见那瑶姬美眸始终不离惊澈,忆起传说中关于她的一些八卦,心下有些了然。再想到一直谨记的李老爷的告诫,叫她胸中所知,要善自藏拙,以免歹人觊觎,惹来大祸。 因此摇了摇头,对火凤道:“姑姑,我不知道。” 火凤料想她无所不知,连这遮天蔽日大阵都瞧得出,却又不知道另两个妖怪? 水鳞儿见火凤露出惊疑之情,瞥了远处那三大妖物一眼,咬唇解释道:“姑姑,我也并不识得九首蛇王,只是有一次听到一个故事,说是妖族和天族大战,这个九首蛇王的遮天蔽日大阵很是厉害,施展开来能遮盖天地,叫陷落阵中的敌人不辨方向,杀人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当年妖王最终不敌天界大皇子龙渊,就是九首蛇王的这个大阵帮助妖王逃脱了。” 她这席话旨在撇清,显示自己所知的,不过是六界传说中最平常的故事,并没什么秘密。 果然,那九首蛇王以为他的威名竟播于凡间,露出一抹受用的得意之色,瞥了瑶姬一眼。瑶姬眸光稍敛,最后扫了水鳞儿一下,露出思忖之色,向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道:“他已经中了‘千日醉如梦’,这都是龙王和蝎王的功劳,小妹在这里恭喜了,咱们这就拿了他回去复命吧!” 话音之中,要带着沉醉的惊澈去见妖王,已是十拿九稳,丝毫不将一个丑丫头和一鸟一兽放在眼里。 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却跟火凤和金甲狻猊交过手,赤砂蝎王叫道:“还得先收拾了那个女人和那只神兽再说。”九首蛇王见惊澈已昏睡成个死人一般,去了一个大敌,掀了掀唇角,向瑶姬道:“等会儿抓了那只狻猊,给你当坐骑。” 火凤听这几个妖怪闲话,丝毫没将自己放在眼里,还商量着捉了金甲狻猊当坐骑,当下仰首呵呵一笑,美艳的脸上尽是嘲讽,媚声道:“蛇王就蛇王,好歹也修成了个男身,还跟个娘们一般虚荣,冒充什么龙王?想捉我美男弟弟和金甲狻猊,先问问你们本事够不够!” 她话音一落,伸手在金甲狻猊屁股上重重拍上一掌,道:“走啊,哪儿能出去往哪儿走!” 金甲狻猊吼一声:“别摸我后面!”便冲了出去,风驰电掣般兜了个圈,直朝上飞。一路上灰甲兵密密层层拦截,挡路者立时被它巨口一张,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和角度咬掉了头颅。霎时间,妖兵头颅如冰雹滚落。(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章 血窟窿 火凤抓着金甲狻猊的尾巴,反身挥起艳霞柔丝鞭,打落追击的妖兵。 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冷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祭出兵器,一齐追了过来。这遮天蔽日大阵施展开,能遮蔽万里之遥,不但不怕他们逃出,就是在阵中杀了三皇子惊澈,也能逃过天界的法眼。 九首蛇王祭出一双短剑,他这双剑叫泣鬼剑,等闲不会拿出来对敌,这是第二次祭出对付惊澈,心下誓要得手,拿这位天界三皇子的神血祭剑。他展开身法,斜斜疾飞过去,但不管怎么加速,始终跟金甲狻猊差了百丈之遥。若不是遮天蔽日大阵阻挠,金甲狻猊避雪惊风地逃命,他哪里还追得上? 九首蛇王跟丢过一次,借助了飞行法器,才和赤砂蝎王、瑶姬追上他们。这时心中急躁,怒火中烧,朝赤砂蝎王使个眼色,猛地抖擞泣鬼剑,在周身化出数百支一模一样的剑来,狂吼一声,数百支泣鬼剑全部朝惊澈和金甲狻猊身上刺去。 赤砂蝎王得到暗示,心领神会,从另一侧疾飞,幻化出蝎钳的成百个光影,一齐发力,也向惊澈和金甲狻猊激去。泣鬼剑和蝎钳同时发出,两面夹击,如电光火石飞至,破风之声大盛,光芒透亮,一路误伤无数灰甲妖兵。 瑶姬见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联手痛下杀手,急得花容失色,高声叫道:“捉了他就好!你们谁敢杀他?”说着飞身扑上,玉臂连挥,挥洒出一大片紫红色的纱帐,片片撒落,阻挡泣鬼剑和蝎钳。但剑光钳光凌厉。哪里阻挡得了?仅有数十支被纱帐扯住,其余都冲破纱帐,刺向惊澈和金甲狻猊。 水鳞儿虽然不是攻击目标,但如此密集的武器中,势必殃及池鱼。她紧抓着惊澈身子,拍着金甲狻猊的背,叫道:“猊猊。快!赶快!” 金甲狻猊听得剑光钳光破空之声。知道不妙,疾奔之际,忽然龙头一摆。扭身吐出一片水汽,水汽蒸腾,密密层层,击向剑光和钳光。一半剑光和钳光被水汽喷散。追击之势稍缓,金甲狻猊又奋蹄疾飞。 原来金甲狻猊随同遮月大仙囚居北冥山夕照峰中五百年。日日闲来无聊,吞吐洞中湖水嬉戏。虽然山洞中日月花草鸟虫皆为幻化,但湖中不觉渗入了山中泉水,久而久之。渐渐有些真假不分。因此金甲狻猊吞吐之际,随口喷洒,将真泉水炼化为蒸腾水汽。五百年来,在腹中也不知积蓄了多少。 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紧追不舍。操控着仅剩的泣鬼剑和蝎钳继续急追。他二人修炼皆超过万年,妖法之强,能位列四*王,自然非同等闲。这番联手,任是金甲狻猊又拼了全力逃窜,但最快的一柄泣鬼剑嗤地一声扎进了金甲狻猊的屁股,一只蝎钳也咬住了金甲狻猊的后蹄。 金甲狻猊吃痛,嘶吼一声,在剑光和钳光的追击中奋起余勇,如风驰电掣,疾向前飞,那些剑光和钳光起初紧紧相随,但始终相差几丈,渐渐地落后,再追不上它。 火凤见势不妙,早已化身为凤,叼住金甲狻猊一根尾须,将鸟身缩至最小,在剑光和钳光中机敏逃避,才险险躲过。 水鳞儿扭头看到金甲狻猊受伤,心疼不已,摸着金甲狻猊的鳞甲,脑海中忽然闪过一片文字,她“啊”地惊声大喜,叫道:“猊猊!快向上飞!一直向上飞!不要停!” 她低下头,抓住惊澈的手,一狠心,将他食中二指全部咬破。几滴鲜血涌出,她拉住他手指,冲着上空使劲挥去,血滴撒入雾障上空,登时出现几个血红的窟窿。水鳞儿指着血窟窿道:“猊猊,快!从这里逃出去!” 金甲狻猊也瞥见那几滴血形成的血窟窿,正越变越大,它奋起全力,朝最近的一个猛地钻了进去。 瞬间,红色似乎笼罩了一切,无穷无尽。金甲狻猊忍着屁股上和后蹄上的痛,不知疲惫不问尽头地狂奔,也不知是奔了多久,终于瞧见红色的前方有一团明亮的白色。 两人一鸟一兽从血窟窿中逃出,忽然感到眼前一亮,接着便看到满天晚霞如锦,烧红了西天。脚下是崇山峻岭,蜿蜒远方。雾障不再,九首蛇王、赤砂蝎王、瑶姬和无数的灰甲妖兵也都不见踪影。 水鳞儿一手抓着惊澈,一手紧握猊猊的鳞甲,急忙回头寻找火凤,见她拽着金甲狻猊的尾须,一身油光绚烂的羽毛吹得凌乱,忍不住哽咽笑道:“姑姑,你没事吧?” 火凤理一理胸前的几根羽毛,道:“没事!还好,你竟想出这么个妙法,脱了那什么要命的雾障大阵!” 水鳞儿惦着金甲狻猊的伤势,也不加解释细说,蹙眉着急道:“姑姑,猊猊受伤了!”火凤道:“我看见了,不要紧,跑到北冥山是没问题!” 水鳞儿问道:“姑姑你有法子给它治伤么?”火凤道:“有是有,现下可来不及,到了北冥山再说,别让那些妖怪再追上来!” 金甲狻猊果然带伤奔行,丝毫不停。泣鬼剑刺中的臀部和蝎钳钳住的后蹄上一滴滴沁出血珠来,它也似浑然不觉,只是在云中电光一般飞行。 这一次,沐浴着西天晚霞狂奔,渐渐地夜幕降临,月华初上,金甲狻猊固不停步,火凤也没敢叫停,甚至水鳞儿也是绷紧了神经,一句话都不敢说,只盯着金甲狻猊的伤处,或回首瞧一眼火凤,左手一直死死抓着惊澈的腰带,一刻都不曾松开。 又奔了两个时辰,夜色已深,月上中天,脚下山峰越来越高,渐渐到了北冥山的地界。水鳞儿惊喜无已,抚摸着金甲狻猊的背,动容道:“猊猊,辛苦你了,你受这么重的伤,还能跑得这样快!” 火凤在后头凉凉道:“逃命哪能不快的?” 金甲狻猊也不禁伸了伸腰,正以为彻底脱离了凶险,终于回到了安全地带,火凤忽然叫道:“猊猊,加把劲!那三个妖物追来了!” 水鳞儿吓了一跳,回首遥望,夜色浓重,哪里看得清。可身下金甲狻猊猛然加紧了速度,简直光一般朝北冥山的方向射去。火凤还叫着:“快!快!马上到护山结界了,加把劲儿!”(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章 撞回北冥山 水鳞儿被火凤的叫声惊得心头突突急跳,又回首张望,果然几团云朵之后,一条银白色的船型法器破空飞来。那飞行法器长不过两丈,顶端是妖族的图腾——现任妖王的头像。 水鳞儿喃喃道:“‘银鲨飞梭’,果然比猊猊还要快一筹!” 瑶姬和九首蛇王、赤砂蝎王并肩而立,衣袂飘举,遥遥望见金甲狻猊驮着水鳞儿和惊澈二人,立时都祭出了武器。瑶姬等不及再近一点,花容上怒气冲天,叫一声:“龙王,蝎王,还等什么?”玉臂连挥,紫红色的纱幔层层飘出,似渔网一般,向金甲狻猊飞去,要缠住惊澈等人。 火凤在背后一抖羽毛,化为美艳妇人,媚笑着抡起艳霞柔丝鞭,鞭头发出金光点点,点在纱幔上,将纱幔打碎成一片片坠落下去。 瑶姬怒极,叫道:“你是什么妖孽?也敢破我的‘千丈紫纱’?交出惊澈,我饶你不死!” 瑶姬练成这“千丈紫纱”,确是她扬名六界的得意法术,但凡被这紫纱裹住,任是普通的神仙,肉身也将被揉碎成肉末。只是她既钟情于惊澈,出手之际仅用了三成法力,取意在缠住他和金甲狻猊等,绝没有下杀手。 火凤却嗔笑道:“你才是妖孽!” 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见瑶姬受挫,北冥山护山结界将至,各自运功催动“银鲨飞梭”疾追,一面祭出了泣鬼剑和蝎钳。二人使个眼色,那蝎钳忽地咬住泣鬼剑尾部,合二为一,以更加劲急的速度朝金甲狻猊和它背上的惊澈飞去! 水鳞儿回头瞥见。大惊失色道:“姑姑,小心!” 话音未落,蝎钳催着泣鬼剑越飞越近,金甲狻猊听得风声,拼了命地狂奔,臀部和后蹄血滴嗒嗒下落。火凤舞起艳霞柔丝鞭,不敢再正面对碰。只是疯狂挥舞着。舞成一个五彩斑斓的光圈,企图阻挡来势凶猛的蝎钳和泣鬼剑。 飞在前端的剑光遇到艳霞柔丝鞭的光圈,一时冲不破。被打散了数十只。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再催法力,后面成百上千只蝎钳和剑光又飞至,接连攻击,火凤的五彩光圈终于被打出破洞。只听得嗖嗖之音。蝎钳紧咬着泣鬼剑,有三支扎在了火凤大腿和右肩。右肩中箭。艳霞柔丝鞭登时迟缓,光圈现出更大的漏洞。 水鳞儿惊叫道:“姑姑!姑姑!快恢复原身,咱们到啦!” 果然,金甲狻猊奋蹄疾飞。哗啦一声撞在一层软绵绵的气层中。 火凤想腾出一口气,打开护山结界,但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发动全力。打得她左闪右躲,根本无暇开启结界。 水鳞儿见金甲狻猊冲不进结界。火凤又情势危急,蝎钳和剑光重重飞至,眼看就要冲破她的鞭光,他们二人一鸟一兽就要殒命在北冥山护山结界之外,不由低头瞥了眼沉睡的惊澈,心中流过一片悲怆,又涌出千万重不甘。这么心神一激奋,脑海中的信息如排山倒海一般纷涌而过,冲得她额际一阵刺痛。 她伸手按住太阳穴,紧闭着双眼,在怒涛狂奔的脑海中搜寻,瞬息之间,似乎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凭着一种直觉在搜寻。忽地,她感到一团金光,是一片纷繁的梵文,一个个长方形的符文飞过,她凭着一股念力,抓住最亮的一个,抬手在面前的气层中照着符文,飞快地画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符文来。 最后一笔画完,只听哗啦一声,便如河水开闸,护山结界骤然打开一个小孔,一股吸力将金甲狻猊和惊澈、水鳞儿卷了进去。水鳞儿只感到身形被卷得扭曲,百忙中拼命回过头来,伸手叫道:“姑姑!” 火凤虽然左手牵着金甲狻猊的尾须,终究差了几尺,吸力未至。见结界陡然打开,水鳞儿回手招她,鞭头疾收,回转来圈住了水鳞儿手臂,跟着感到身子疾飞,被气流扭住,吸了进去。 护山结界瞬间打开,又瞬间合闭。 成百上千支劲急的蝎钳和泣鬼剑如雨击到,落入软绵绵的护山结界中,缓缓地,缓缓地堕了下去。 水鳞儿骑在金甲狻猊背上,被结界强大的吸力吸进,身子扭得生疼,不由得尖叫出声。这股吸力将她和惊澈、金甲狻猊并火凤吸进山中,强大的力道一时不减,穿过结界,便化为了一股推力,推着他们瞬间飞过了回心峰、蒸云峰,直朝飞来峰而去。 火凤勉强叫道:“叫猊猊顺着劲力飞行,卸了力道,以免咱们受伤!” 金甲狻猊四蹄轻挥,闻言只侧了侧龙头,道:“我知道!你们都受伤了?” 水鳞儿在如此迅疾的速度下,双手抓着惊澈,紧闭着双眼,俯身在金甲狻猊背上,仍是忍不住地一通尖叫嘶嚎。 火凤皱眉道:“他俩没事!” 金甲狻猊便不说话,顺着劲力一直飞行。眨眼之间,飞到了飞来峰。峰中山道上众守山弟子早发觉有人闯入,有的正赶去禀告掌门师尊,有的御剑跟随,但哪里跟得上。 金甲狻猊在飞来峰完全不熟识,凭着离开时的记忆,往峰顶飞去,想飞回之前和水鳞儿住过的那个院子。 但到了峰顶,迎面就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尽头立着一座巍峨的宫殿,正是宸元殿。宸元殿前灯光如昼,广场四周聚集了上万名北冥剑派弟子,众弟子们按师门和辈份整齐而坐,灯光下,一个个白衣胜雪,庄重肃穆。 广场中心,巨大的夜幕下,一位白衣男子和一位白衣女子正飘飞在半空,沐浴着皎洁的月华,各持了一柄银光闪闪的宝剑,似在对打,又似在双双起舞。 宸元殿前坐着一排派中大佬,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居中,各位长老、峰主、掌事按地位之尊分列两端,气势凝重,威严迫人。 在这般盛大的场面下,金甲狻猊突然闯入,它在夕照峰腹中隐居五百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号人,登时手足无措。但飞势不能减下,眼看直飞过去就要撞上宸元殿,还好它晓得这是避难所,不得破坏,紧急中扭转着身子,朝侧方滑去,险险挨着宸元殿的一角飞檐,在广场上空斜飞出去。 这般一转方向,便自然而然地飞成了一个椭圆,绕着广场上空那对舞剑舞得如天外飞仙的男女旋转起来。 那一对舞剑的弟子正是方垂玉和听雪。 惊澈既然不告而别,自然由方垂玉替补上了。(未完待续。) ps: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团团圆圆! 第七十九章 龙师兄归来 今夜正是人间最大的节日,一年的年尾,除夕之夜。水鳞儿一行奔赴东海,在泣珠岛和龙绡宫蹉跎,她和惊澈又误入虚幻空间被劫杀,待得四个“人”会合,一路行到凡间,又遭遇假李慕泓和假无痕,最后被妖族两*王和瑶姬追杀一路,不知时日长短,竟将这年节完全忘记了。 可是北冥山中正在进行一年一度极隆重的派中聚会,节目也恰好进行到上万名弟子最期待的北冥剑舞。 在这紧要关头,数万双眼眸正瞧着夜空,突然看见一头威猛的神兽驮着两个人,后面还拽着一个服饰鲜艳的妇人飞了过来,这情形,何等新奇又不伦不类。众弟子屏息静气地看着表演,被这突兀的情形吸引,登时惊得一个个眼睛圆睁,惊愕出声,继而指指点点,纷纷议论,乃至大声叫嚷起来:“什么东西?敢闯入咱们北冥山来!”“掌门师尊呢?要不要立即逮住他们?”“天哪,好像是那个伤疤脸姑娘,和护法大仙住檀香院的,怎么又回来啦?” 方垂玉和听雪在夜幕下舞剑,翩然如仙的得意时分,也立时察觉到有异物闯入,初时还镇定地继续舞剑,但当那头神兽奇怪地绕着广场飞舞,师弟师妹们嘈杂之音切切而起,就再忍耐不住,停下来朝这群不速之客惊异地望去。 他二人离得最近,这么一瞧,方垂玉便叫道:“水姑娘?”听雪却被惊澈趴着的背影吸引,一眼认出,叫道:“是龙师兄!”美眸一亮,粉脸上一阵振奋,也顾不得金甲狻猊的极速危险。飞身就追了上去。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等各位大佬有一个短暂的面面相觑,接着都起身紧盯闯入者,手下纷纷祭出法器,望向李掌门,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要擒了这几个胆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到北冥山飞来峰撒野的人和兽。 独秋大师虽然脾气火爆,处事却老练。眼力又极佳。在金甲狻猊闯入广场之际,先认出了拽在它背后的火凤,继而定睛一瞧。看到是水鳞儿,这时举起右手道:“不打紧,是火凤和水姑娘!” 独秋大师跃身飞起,迎面而上。两只袍袖鼓风涨大,有如巨型的喇叭。与金甲狻猊擦身而过之间,冲火凤叫道:“撒手!”火凤果然松开了金甲狻猊的尾须,收回了艳霞柔丝鞭,顺势跌入独秋大师的袍袖中。 独秋大师右手一挥。一张软绵绵的床榻飘在半空,他一抖袍袖,将火凤抖在空中转了无数个圈子。这才丢在了软榻上,竖起眉毛凶道:“你死不了吧?” 火凤一挨到床榻。松软了四肢,大刺刺躺下闭目道:“老娘还能活个几十万年。” 李掌门却是从一开始,就先认出了金甲狻猊。水鳞儿等人走后,他去过夕照峰山腹,又试图说服遮月大仙,那时便发现金甲狻猊不见了。向遮月大仙问起,遮月大仙也不隐瞒,说道:“送给那位讲故事的小姑娘了!”把李掌门一阵羡慕与嫉妒。 此番亲眼瞧见金甲狻猊飞回,想也不须想,背上的丫头是水鳞儿。那匍匐的青年身影依稀是龙三,至于那位拽在尾巴上的美妇人,因为他没见过火凤的人形,并不认识,也不关心。 李掌门见独秋大师出手救那美妇人,也早已跃到半空,追着金甲狻猊疾飞。他此时最关心惊澈的安危,心想这位要命的仙二代当初留书不告而别,除了感谢,说道不会再回来了,谁知今日搞成这副人事不知的模样回来,若是在北冥山上有个三长两短,他可万死不足以扛罪! 李掌门喝退听雪,双足疾奔,大声叫道:“龙三!龙三!” 水鳞儿回头叫道:“掌门师伯,大长老,猊猊被护山结界的力道冲得停不下来啦!你们快想想办法!” 李掌门叫道:“水姑娘,龙三没事吧?”水鳞儿瞧了惊澈一眼,他此刻睡得俊脸酡红,神色安详,似沉入了甜美的梦乡,便回头道:“他喝醉了,不要紧的!” 李掌门一怔,他见那美妇人半身血渍,金甲狻猊屁股和后蹄也受伤滴血,便以为惊澈软绵绵趴在金甲狻猊背上,定然受了重伤,没想到他只是喝醉了?怪异之际,却也料得水姑娘能这么说定然不会有假,若有什么隐情,也只有等落下地来再问,只要这位天界大神的亲侄儿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李掌门双手一抖,一条宽大的绸布抖出,向独秋大师道:“师叔,护山结界力道雄厚,直接阻止他们停下,恐怕会受内伤吧?” 独秋大师听到水鳞儿说是护山结界的推力,也点头道:“叫他们多飞几圈吧,不碍事!力道卸光了自然就停了!” 李掌门同意,迎面飞去,将绸布一掀,挂在了金甲狻猊胸口,绸布迎风抖开,烈烈作响,在夜空中涨大成一条硕大的帆,将金甲狻猊的奔势缓了缓,但并没有强势阻止。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同时跃下,立在广场上,翘首瞧着金甲狻猊拖着硕大的绸布转圈飘飞。水鳞儿听了独秋大师的话,知道他们说的没错,只好忍着惊恐,抓着惊澈,闭着眼任凭金甲狻猊转圈。 听雪被李掌门喝退,落到地下,便翘首观望。蒸云峰主听风素来疼爱孙女,但早前便听到风言风语,说他的乖孙女儿爱往檀香院跑,对新来的掌门亲传弟子龙三很是不一般,甚至还藏有他的画像。蒸云峰主一心想让天资不凡的孙女修炼成仙,飞升之后能到天界任职,这是听家光宗耀祖的希望。对于她情窦初开,迷恋龙三一事,自然十分不以为然。 这时,听风亲眼看到孙女众目睽睽之下,不顾女儿家的礼仪,叫着“龙师兄”便追了过去,自觉十分的没面子。不觉走下殿前大佬座椅,行到孙女身边,给了她一个警戒的眼神,道:“雪儿,拿住,端庄点,不要失了爷爷的脸面!” 听雪回头娇笑着瞪了爷爷一眼,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喜笑颜开,指着半空道:“爷爷!龙师兄回来啦!我都瞧见啦!我就是高兴,你凶巴巴地做什么?” 听风气得胡子一抖,还想再喝斥,又怕更引起众人注意,正两难之间,鼻中闻到一股清香,身边又挨过来两个俏脸微红的小姑娘,正是掌门人的女儿李潮音和侄女儿李幼迦。 李潮音和李幼迦蹭到听雪身边,都是娇羞之状。李潮音红着脸看了看表妹,李幼迦便一扬秀气的下巴,叫道:“听雪师姐,你可瞧清楚了,真的是龙师兄回来了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章 吹皱一池春水 听雪心情正好,撩着长发,偏过头笑道:“当然,难道我会看错?” 李潮音蹙了蹙秀眉,心想:“爹爹说他离开了北冥山,不会再回来了,叫我和表妹断了牵念,从今以后勤加修炼才是,可是……可是……”忍不住便问道:“我爹爹说他不会再回来了,怎么今晚突然回来?他……他这样一动不动的,真的没受伤么?” 听雪瞥了李潮音一眼,娇笑道:“刚才掌门师尊在问水鳞儿,你没听到么?他喝醉了!我瞧他身上没有伤痕,应当没事!” 李潮音脸色这才缓了缓,李幼迦奇道:“姐姐,那头宠物野兽真丑,龙头狮身,是什么怪物呀?” 听雪又瞥了李幼迦一眼,傲娇道:“幼迦师妹,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神兽,那可是狻猊,很厉害的!一定是龙师兄的宠物,你不认识也不要随便说人家丑,没的闹笑话!” 李幼迦脸上一红,兀自嘴硬道:“是么?恐怕师姐记错了也不一定!” 李潮音捏了捏李幼迦的手,示意她少说一句。三个少女话不投机,都不再言语,并肩翘首望着夜空,等着那头神兽停下来,将惊澈平安带下地来。 蒸云峰主听风在一旁见三个女娃痴痴的模样,都是嘴角含笑,眸中放光,眼见三人一般情苗初长,情根深种,心中不觉十分气闷,哼了一声,扭身走去找李掌门。 方垂玉和齐麟站在几步之外,一样痴痴地望着李潮音和李幼迦,两人都是剑眉深锁,俊脸不愉。一面为龙三的去而复返感到烦恼不悦;一面觉得自己有此感受,实在小肚鸡肠。心胸欠广,不免羞惭。 听风走到李掌门身畔。李掌门刚刚得知软榻上的美妇人是火凤,正帮着独秋大师探视她的伤势,见她虽然受伤,不过在肩头大腿,性命无碍,均感欣慰。独秋大师道:“掌门人。叫夕照峰主丁简同我一道回仙居院。替她治伤,你们在此看视,等龙三和水姑娘停了下来。一同送到仙居院救治。” 李掌门连忙应是,夕照峰主丁简随即从宸元殿前赶到,独秋大师施个法术,将软榻一挥。眨眼送回了仙居院,他和丁峰主随后跟去。 李掌门回过头来。见夜空中金甲狻猊的速度减了不少,想是不久就能卸尽力道停下来。 蒸云峰主听风咳了一声,凑近道:“掌门人,恕我多问一句。你这位新收的亲传弟子龙三到底什么来路?你不是说他家中有事,回家探亲,大约不会再回咱们北冥山了么?怎么这么快又回来啦?” 李掌门闻言。赧然道:“听峰主,你问这个。是有什么顾虑么?”听风一怔,随即不悦道:“我有什么顾虑?难道掌门人没有顾虑?” 李掌门皱眉,遥遥望了远处的三位少女一眼,又见众弟子嘈杂,许多女弟子十分喜悦激动,他凝神一听,就能听见诸多细声议论:“龙师兄回来啦!真的是没想到哎!” “我听说他走了,以后不回来了,还哭了一场呢?” “你哭有什么用?他能知道么?” “关你什么事?” “照我说他这次回来,咱们一道去檀香院探望他吧,听说他待人很客气很礼貌的!” “好啊好啊!看他样子受伤了,咱们打听一下,弄点灵芝虫草什么带去给他……” “他没受伤,刚才你没听见么?他是喝醉了!” …… 李掌门眉头拧成了一股麻花,蒸云峰主听风见他凝神倾听,也跟着听了一番,只觉不堪入耳,又冷哼了一声。 李掌门碍于人多,密语传音道:“听峰主,这个龙三,我今日不妨跟你交个底!他是天界中人,一位赫赫有名的大神的后辈子侄!大约是闹了什么矛盾,少年人脾气大,到凡间来游玩,恰好到咱们山中落落脚。他前次留书离去,本来说是不再回来了,此番返回,我也不知为何,但想来天界很快会有仙家寻他回去,叫他就在这里略耽一耽,于我派来日定然大有裨益!至于听雪,你若不放心,不妨叫她先回蒸云峰住,待龙三走了,再叫她回飞来峰即可。” 听风闻言,一脸惊愕,打量着李掌门的脸色好几遍,见他神色郑重,这才相信他所言不虚。却仍探问道:“你可没有看走眼?”李掌门道:“不会,大长老和火凤都试探过了,果然是天生的上仙!” 听风忍不住仰首望了望夜空中的惊澈,想不到他竟是天生的上仙!这等仙人,凡界仙山等闲请都请不动的,今次居然到了北冥山,招待尚恐不周,怎可能催人家走?想了想,便道:“既是如此,掌门人就好生招待吧,我先带听雪回蒸云峰住一阵便了。” 李掌门应了,随即传令年会暂且中止,吩咐方垂玉和齐麟,指挥各峰各门弟子有序返回。 众弟子得令,除了飞来峰的弟子,都纷纷御剑而回,飞来峰弟子步行散去。有许多女弟子频频回首,男弟子瞧见了摇头唏嘘,有一些促狭的不免低声议道:“这位桃花脸师兄一回来,瞧瞧咱们北冥山师姐师妹都成什么样了?还要不要修仙了?”听见的女弟子就回过头来,狠狠瞪那多嘴的男弟子。 李掌门又等了一会儿,见金甲狻猊速度变缓了不少,飞身上去,与之并行,道:“水姑娘,想来没有大碍了,你们随我来。”他顺手搭住白色绸布,牵着金甲狻猊往仙居院去。 金甲狻猊将龙头一偏,甩着绸布,躲开李掌门。它在夕照峰山腹中识得李掌门五百年,因遮月大仙甚是不喜他,连带着也就不喜。李掌门见金甲狻猊抗拒,只好缩了手。 水鳞儿却未瞧出端倪,只道金甲狻猊累了,说道:“掌门师伯,就收了这绸带吧,我能感到猊猊可以控制自己了。” 李掌门便收了绸布。金甲狻猊血流一路,又被护山结界之力推得狂奔良久,终究是有些疲惫了,跟在李掌门身后,乖乖飞到仙居院,落了下来,拣了院中湖畔一块草地,歪了歪身子就躺了下去。 水鳞儿爬下金甲狻猊的背,李掌门捏了个诀,立时托起惊澈的身子飞近来,伸手搭了搭他的脉,又查看他脸色,见他虽然虚弱,却是因前番的寒毒未尽,此刻果然是醉了酒,并无大碍,当即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顺手一挥,将惊澈送入仙居院一所客房休息。(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无端招祸 水鳞儿见他施法送走了惊澈,想来是送他去休息了,便道:“掌门师伯,大长老和夕照峰主救治火凤姑姑,定然能治好她,只是猊猊也受伤了,等大长老他们再来给它救治,不免叫它多受苦,不如你现下出手,帮它治治伤吧!” 李掌门点点头,俯身去查看伤势,瞧了两处伤口,惊讶地问道:“水姑娘,这是被什么人打伤的?这兵刃实在诡异,好像是传说中妖族四*王的兵器?” 水鳞儿忙指着伤口,道:“掌门师伯,这个就是妖族九首蛇王的泣鬼剑和赤砂蝎王的蝎钳伤的。” “什么?”李掌门惊得目瞪口呆,追问道:“你们……你们怎么会惹上妖族的四*王?” 水鳞儿没想到李掌门反应这么大,看他一向镇定自若的慈和神情,竟闪过深深的恐惧,随即释然想道:“北冥山虽是凡间数一数二的仙山,但仙侠人士都是凡人修炼,成仙者十不过一,他们时常在凡间降妖除魔,铲除的不过是不成气候的小妖小怪,哪里真正对抗过妖族成精成人的妖怪,更何况是位居四*王、修炼皆超过十万年的大妖。” 水鳞儿忙道:“掌门师伯,我们并没有招惹他们,想来……想来是有什么……误会……” 此言一出,水鳞儿自己都觉得牵强,羞愧得面红耳赤。堂堂妖族法王,会因为误会追杀他们,这实在是笑话!水鳞儿隐隐已想到这场追杀,大约一定是跟龙公子脱不了干系了,他的身世当是*不离十了,那么。妖族为何追杀他们,似乎也很容易解释了——天界和妖界自然势不两立,妖族追杀天界三皇子,很正常吧。 可是这些话要如实告诉李掌门和独秋大长老吗?除了护山结界,他们的实力其实远不足以庇护他们,和妖族去对抗,这不过是给北冥山招来灭顶之灾而已! 所以。等龙公子醒了。第一件事就是离开这里么?那又能去哪里?他会回天庭么?会带上她么? 李掌门见水鳞儿话一出口,先自脸红,又愣愣出神。料得她言语不尽不实,不由重重叹了口气,道:“水姑娘,到了这份上。你们到底出去做了什么,为何会招惹上妖族法王。难道你还不肯据实相告么?” 水鳞儿闻言回过神,踌躇道:“掌门师伯,我……我……” 正在此时,大厅中奔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童。脆声叫道:“掌门师尊,水姑娘,大长老有请!” 李掌门瞧了水鳞儿一眼。叹息一声,随着那小童往东边厢房去。水鳞儿抚了抚金甲狻猊的脑袋。嘱咐道:“猊猊,你乖乖躺着,先忍一忍,我这就求大长老来给你治伤。”赶忙紧追几步,跟在李掌门身后,一道往房中去。 硕大的床前,一张素净的榻上躺着火凤,她腿上和右肩包裹了纱布。水鳞儿一进屋,便扑过去叫道:“姑姑,姑姑你不要紧吧?” 火凤素来娇媚红润的脸上微微有点苍白,摇了摇头笑道:“没事,那两个妖物只想擒住咱们,没下杀手!大长老和丁峰主已经帮我拔出了那什么剑和钳,你瞧!” 水鳞儿瞧向一旁的托盘,盘中放着两只细如米粒的小东西,仔细一看,才能看出是一把小剑,一只蝎钳。 水鳞儿问道:“姑姑,妖族法王的兵刃上都有上万年的剧毒,你可感觉到哪里不适?”火凤勉力一笑,道:“不碍事,这两个都是幻化的兵刃,不是真的,要是挨上了那两妖物的兵刃原形,姑姑哪儿还有命在。” 水鳞儿这才放心,她原本也能知晓此节,但关心则乱,得了火凤的话才安心。 独秋大师和夕照峰峰主丁简坐在屋内两张蒲团之上,李掌门进来,便居中坐在了二人中间。水鳞儿转身叩谢,俯身拜道:“多谢大长老、丁峰主救了姑姑,鳞儿感激不尽!只是鳞儿的金甲狻猊也受了伤,还望大长老和丁峰主能慈悲施救。” 独秋大师和丁峰主对视了一眼,问道:“水姑娘,这金甲狻猊原本该是在我北冥山夕照峰山腹之中,如何成了你的?又跟了你们去而复返?” 水鳞儿正要回答,先瞧了李掌门一眼,李掌门果然接过话道:“大长老,丁峰主,是这样的。前不久水姑娘与我闲谈,说起不少六界传闻轶事,我想起那位大神已经孤独寂寞了这许多年,必定有些闷了,便问过了她的意思,得到她的首肯,我便斗胆带水姑娘进去,同她闲谈了几日的六界之事,没想到她竟与这个小姑娘如此投缘,将金甲狻猊赠给了水姑娘,这个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大长老和丁峰主放心,水姑娘曾对我立下重视,此间秘密她绝不会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 水鳞儿见独秋大师和丁峰主面色凝重,连忙点头保证:“是的,是的,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独秋大师道:“可是金甲狻猊在外面一亮相,旁人免不得追究那位大神的下落……” 水鳞儿忙道:“不会不会,猊猊出去了都是隐身的,除了今夜实在是始料未及,它才没来得及隐身。”话刚说完,又想起妖族的两个法王和瑶姬都看到猊猊了,又讷讷补充道:“不过,不过……我们被妖族追杀,猊猊也被看到了。” 独秋大师深深望了李掌门和丁峰主一眼,叹道:“我北冥山来日大难,事所难免,大家勉力应对吧!”转而对水鳞儿道:“水姑娘,既是你的灵兽了,你就召唤进来,先为它治了伤再说。” 水鳞儿大喜,叩谢独秋大师,当即出声叫道:“猊猊!快进来!我在这儿!” 金甲狻猊瞬息如风般飞进来,挨着水鳞儿的身子匍匐卧下,独秋大师和丁峰主二人一同运功,全力施为。因为替火凤拔除泣鬼剑和蝎钳也大耗法力,这次足足用了一盏茶时间,才替金甲狻猊拔除了屁股和后蹄的兵器。又上了外伤灵药,金甲狻猊一放心,倒头就沉沉睡去了。 独秋大师和丁峰主稍稍休憩,平复了体内真气,才又睁开眼来。 独秋大师向李掌门道:“掌门人,想必你也认出这两件兵器非同寻常,乃是妖族四*王中的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的利器,水姑娘和龙三、火凤如何招惹上妖族,咱们须得过问清楚。” 李掌门点头道:“不错,方才我在院子里查看金甲狻猊伤势,便想问水姑娘,但是水姑娘似有难言之隐,不愿实言相告。”(未完待续。) ps:作者后台换界面了,操作全变了,都不会用了! 第八十二章 千日醉如梦 此话一出,独秋大师和丁峰主齐齐瞧着水鳞儿,目光如炬。水鳞儿被三位大佬瞧得手足无措,不觉回眸望向火凤,喃喃道:“姑姑……” 火凤叹息一声,难得温言道:“水姑娘,想来你我二人还没本事招惹上妖族的什么法王,这必定跟我那个美男弟弟有关。他现下醉酒不醒,北冥山未必有护佑他的能力,你不妨直说吧,至少北冥剑派是名门正派,能帮则帮,帮不了也可以另谋出路……” 水鳞儿低首思忖一番,似是下定了决心,抬头道:“掌门师伯,大长老,丁师伯,这件事确实是因为龙公子,他其实不是凡人,乃是仙身……” 李掌门惊异道:“水姑娘如何得知?”随即想到水鳞儿连遮月大仙和龙渊大皇子的旧事都知悉,认出老君侄儿也有可能,又道:“水姑娘认出他来了?” 水鳞儿道:“不是的,我是这次随他出去,才知道的。”察言观色道:“难道掌门师伯早就知晓么?” 李掌门望了独秋大师一眼,眉间一宽,道:“嗯,既然水姑娘也知道,咱们就直说了吧。当初龙三来到我北冥山,火凤曾闻出他的上仙之气,在我和大长老的盘问下,他便如实告知了他的身世,这一节除了丁峰主,大长老和我都是了然的。龙三当时言道,他是被一个妖精暗算受伤,落入南海,幸而为小女和侄女所救,想到凡间日长,天上日短,我北冥山又是有名的仙山,便想留在这里养好了伤再回天界。” 火凤在软塌上插口道:“他当日跟你们实话实说了?这么说你们早知道他的来头。怪不得你们对他那般客气!” 李掌门不接火凤的戏谑,转向独秋大师道:“我记得龙三当时说道,他是被妖族一个小狐狸精暗算所伤,还说那狐狸精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仗着几分姿色,想迷惑于他,被他识破。打得急了。便诈死暗算于他。可是现下看来,这个小狐狸精能搬动妖族两*王来找回场子,可不是什么小妖啊!” 独秋大师点点头。问水鳞儿道:“水姑娘,追杀你们的,除了妖族两*王,还有什么妖精是你叫得上名号的?” 水鳞儿听到李掌门述说惊澈上山时的情形。只言道是李家姐妹在南海边救了他,丝毫没有提及自己。不免心中酸酸地难过,一时怔忡,被独秋大师点名问及,才霍然回过神道:“是。大长老,除了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还有妖王的义妹瑶姬。她……她对龙公子甚是钟情,虽然一心要擒了我们。可是口口声声不叫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伤了龙公子性命。” 李掌门、独秋大师和丁峰主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惊异之色。 一则,他们讲了一大通,都以为彼此知晓惊澈的真实身份,实则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认为龙三是太上老君的侄儿,水鳞儿却以为龙公子告诉他们的实话,真的就是实话,他就是天界三皇子。只因水鳞儿试探一问,李掌门自承已然知晓,双方都以为所知一致,结果却是鸡同鸭讲。丁峰主仅仅知晓了龙三是天界上仙,他素来戍守夕照峰,于俗事寡淡,也不多问。 二则,瑶姬是九尾灵狐,修炼成形后,妖法甚是高强,又十分狡猾机敏,为妖王出了不少力,结拜为妖王义妹。这一节三位大佬大概有所听闻,只是此时十分惊异,龙三所说的迷惑他的小狐狸精,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小妖,而是妖族的第一女妖! 三则,妖族的狐狸精恋上天界的少年上仙,这比“仙凡相恋必遭天谴”还要离经叛道,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有道之士,平日里只关注修炼之法,偶然喜欢谈论天界大神的成仙、成神奋斗史,以及最新的六界新闻动态,对这种八卦小道绯闻压根不屑,猛然听说,不免惊异难于接受。 水鳞儿却浑然不解,奇怪道:“怎么?掌门师伯、大长老和丁师伯不知道么?其实……其实妖族瑶姬暗恋龙公子的消息,在六界传闻中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李掌门干咳了一声,道:“这个嘛,你们年轻人消息更灵通一些,我们这些老骨头不太留意这种事。”说着环视了独秋大师和丁峰主一下。 独秋大师和丁峰主也略微有些不自然,丁峰主开口问道:“水姑娘,听你如此说,那妖族的瑶姬是要捉了龙三,并没有恶意伤害你们?” 水鳞儿蹙眉道:“好像也并不是,瑶姬似是心软,只想擒了我们,可是一开始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是痛下杀手的,瑶姬见了还曾出手阻挡,说道:‘他已经中了千日醉如梦,擒了他就好,你们谁敢伤他?’那九首蛇王跟赤砂蝎王似乎跟瑶姬关系很好,听了她的话才手下容情,合力捉拿我们。” 火凤在软榻上摇头道:“水姑娘,你别的知晓甚多,这个可没姑姑我眼力好!我瞧着,那瑶姬一心恋慕我美男弟弟,只想抓他,不肯杀他。那两个妖族法王,尤其那个什么九首蛇王的,瞧来对瑶姬也有点不一般啊,还叫嚣说要抓了你的猊猊给瑶姬当坐骑呢!他们俩个定然一心杀我美男弟弟,只是碍于瑶姬跟着,不愿当她的面下杀手。” 水鳞儿豁然明了,道:“还是姑姑瞧得仔细,细细一想,果然是这样吧。” 李掌门紧皱了眉头道:“若是什么情情爱爱之事,龙三性命尚不打紧,可是妖族两*王追杀他,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水姑娘,龙三喝了什么酒,竟然醉成这样?” 水鳞儿道:“他本来就饮了好几坛子陈年梨花酒醉八仙,后来我听到那瑶姬说他中了‘千日醉如梦’,想来他们在客栈中假扮了龙公子的朋友,来陪他喝酒,却偷偷给他下了这个醉药。这‘千日醉如梦’原本是冥界的药物,用来使那些凶恶的厉鬼沉睡,老老实实等候投胎,不至于在冥界等候投胎名额期间捣乱生事,却不知妖族是怎么拿到的。这药倒不会伤人性命,何况龙公子是上仙,只是谁也说不准他被下了多少药,要睡到什么时候去。” 李掌门闻言眉头立时拧成了几股麻花,向独秋大师和丁峰主道:“大长老,丁峰主,我所虑的正是这个,龙三酒醉不醒,不能赶紧回天界去,妖族要是一心找他,直找上咱们北冥山来,可如何是好?” 火凤平躺着凉凉道:“妖族肯定会找上门来,他们追我们直追到护山结界啦!” 水鳞儿想到给北冥山惹来这么大的麻烦,不由得红着脸低下头去。 李掌门脸色剧变,说道:“若是妖族两*王跟咱们为难,咱们除了有护山结界,其他都不足以与妖族对抗,到时候北冥山只怕是灭顶之灾啊!” 独秋大师和丁峰主都是面色凝重,一时沉默不言。最后独秋大师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北冥剑派自诩凡界仙山,乃是名门正派,自当以维护人间正义为荣,就算龙三不是天界上仙,只是普通凡人,既到咱们北冥山来避祸,咱们也不能贪生怕死,避之不理!”(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章 御敌大计 李掌门和丁峰主见独秋大师神情坚毅,一番话说得慷慨豪迈,心中都道:“此话不错,咱们修仙之人,讲得是行善积德,苦练修行,今日遇上大事,若不能维护正道,还有什么资格修炼成仙?” 同声肃然道:“师叔(大长老)说的是,咱们尽全力应对便了。” 可是叫北冥剑派几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李掌门又如何甘心?只得暗暗庆幸,龙三不是普通凡人,乃是大大有来头有靠山的人物,只要能想办法送信到兜率宫去,天界一定会大包大揽跟妖族见个真章!到那时候,北冥剑派不但于天界有功,也完全可以送回龙三,将恩怨交给天界和妖界,悄悄置身事外了。 思及此,李掌门又想到一节,转而问水鳞儿道:“水姑娘,老夫还有一个疑团,盼姑娘如实相告。”水鳞儿道:“掌门师伯请说,我自然说实话。” 李掌门道:“龙三留书说有事离开,携了你一同出去,到底他有何事?做了什么?被妖族追杀为何不回天界,又回来北冥山?” 水鳞儿脸颊晕红,低头道:“掌门师伯,这是龙公子的……私事,恐怕我说了,他醒来会怪罪于我。” 李掌门望了独秋大师和丁峰主一眼,不好再追问。水鳞儿瞧着三位北冥剑派的大佬,想到给北冥山惹来这么大的祸患,不说实话着实过意不去,犹豫了下又道:“只盼掌门师伯、大长老和丁峰主知晓了,也装作不知,以免龙公子醒来尴尬。” 李掌门面色一松,道:“那是自然。” 水鳞儿便道:“其实我和姑姑、猊猊都是跟着龙公子。他要去东海找一个叫龙绡宫的地方,那里有一位小公主,是他的心上人。可惜龙公子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巧要成亲了,还说了许多叫龙公子伤心的话,因此龙公子才跑到梨花镇上,喝了好多酒。还遇到了两个朋友。其实那是妖族两个法王假扮的,他们给龙公子下了‘千日醉如梦’,龙公子睡过去后就一直没有醒。” 水鳞儿一番话说着。李掌门、独秋大师和丁峰主都变了色,他们三人原本以为这少年人寒毒未愈,借着疗伤到凡间走走,见识下人间繁华。好奇之心满足了,自然就回去了。没想到他竟然是和东海什么龙绡宫的公主有私情。虽然上仙上神是可以谈情说爱并结成夫妇的,但一定须得和门当户对的上仙上神才可以。这东海龙绡宫是什么地方?一位海里的公主和天上的上仙自然也是不合适的,比之妖族的妖女,一样的不合适。 李掌门皱眉道:“水姑娘。这怎么可能?龙三是上仙,那东海龙绡宫却是什么地方?那位小公主又是什么人?” 水鳞儿想到龙绡宫的富足气派,那位小公主的天生丽质。犹有些恍惚,喃喃道:“这个我也并不很清楚。” 独秋大师道:“掌门人。这一节确是龙三的私事,想来他私自下凡,又不肯回天界,多半都是因此而起,咱们也不必多问,只看眼下如何安排吧。” 李掌门道:“是,师叔。”又商量道:“师叔,丁峰主,那就先请水姑娘回檀香院休息吧。至于龙三,现下太师叔不在,他和水姑娘同住檀香院不太合适,就叫他和师叔一起住仙居院吧,师叔意下如何?” 独秋大师道:“如此安排,甚是妥当。”转身向火凤问道:“那么你打算住在哪里?” 火凤笑道:“我现下是水姑娘的人,自然该和她住檀香院去,可你们扣留我美男弟弟,这有点不好吧?” 水鳞儿见火凤这么说,想来她想和龙公子住一起,又舍不下自己。可是李掌门这么安排也确有道理,鸿忘公子不在,李家姐弟三人应该也搬走了,就她跟龙公子两个人住在檀香院,确实很不好意思。于是赶忙道:“姑姑,不如你也留在仙居院吧,你伤势未好,大长老可以时时看顾着,我带猊猊回去,和可可照顾它,有时间就过来瞧你。” 火凤眨了眨眼,翻身找个更舒适的姿势,道:“那好吧,我就在这儿,帮你看着我美男弟弟,他要去哪儿姑姑一定叫他带上你!” 水鳞儿脸上一红,不敢再接话,起身向李掌门、独秋大师和丁峰主一一行礼告辞,带着猊猊回檀香院找沈可心去了。 水鳞儿走后,三位大佬来到厅中,想到来日大祸,虽然都决心已下,但毕竟与妖族法王实力太过悬殊,不仅毫无把握,且几乎是以卵击石,不仅都面色不善,愁容难掩。 良久,独秋大师道:“掌门人,今年各门各派的试剑大会在咱们北冥山举办,原本定在六月中旬,不如这便送出信去,改到下月。咱们名为试剑大会,实则邀请各门各派好手前来助拳,虽然事出仓促,不知能邀来多少好朋友,但想我仙侠界不乏大仁大义的豪侠之士,接到信一定会有人赶来襄助的。你们看如何?” 李掌门道:“师叔的提议不错,咱们就这么办。我还想咱们尽快把太师叔召唤回来才是!”独秋大师道:“不错,我今夜就试试千里传音,召唤师叔祖,叫他把混元银斗速速拿回来,这样不管妖族来了多厉害的妖,也能与之抗衡一番!” 李掌门仍然忧心忡忡,欲言又止,丁峰主道:“掌门人,你还有什么法子,不妨直言才是!” 李掌门便道:“师叔,丁峰主,我是想咱们该当送信给天界,最好能送到兜率宫,告知龙三在这里,倘若兜率宫能派人来将龙三带回去,或者施以援手,那咱们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啦!” 丁峰主望了独秋大师一眼,道:“掌门人说得有理,大长老怎么看?” 独秋大师道:“这样自然是好,只是凭咱们怎能送信到天界?还是尽快召回师叔祖,说服他老人家跑一趟吧。只不知他有没有认识的门路,能把信送到兜率宫去,又恐怕送去了,也不知谁人收看到,又会不会相信?” 李掌门道:“师叔,事关重大,就算接到信的仙人不信,毕竟龙三不在兜率宫中,他们必定会派人来查看个究竟。为今之计,咱们就尽快召唤太师叔,哄他老人家送信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章 离奇的推测 是夜,独秋大师施展千里传音召唤鸿忘大仙,暂且不题。 水鳞儿携着猊猊回到檀香院,和沈可心见面自有一番亲热,也不必多言。 翌日清晨,水鳞儿亲自到厨房,看着沈可心做了一碗玉玦药汤,装入汤盒,便赶来仙居院给龙公子送去。 惊澈仍然沉醉不醒,虽然脸上酒意有所退却,但呼吸均匀绵长,睡得很香,水鳞儿轻轻唤了两声,他却根本听不到一般。 随侍的小童殷勤,接过药汤,一勺一勺喂惊澈喝了。 水鳞儿看他睡得香甜,心想他或许做梦梦到了那位小公主,所以更加不愿醒来吧。便是尊贵如他,也会痴情如斯么? 她郁郁转身去探视火凤姑姑。火凤治了伤,又休息了一夜,精神已然大好,坐在软榻上正用早餐。水鳞儿见她气色变好,很是欣慰,进来坐在床头向她问好。 火凤笑道:“去看我美男弟弟了?他还没醒吧?” 水鳞儿羞赧地低下头,道:“姑姑,你说他什么时候能醒来?” 火凤呵呵一笑道:“这个我如何能知道,冥界的迷药我又没喝过!” 水鳞儿忧心道:“姑姑,你说龙公子不醒,妖族两*王和瑶姬都看到咱们逃到了北冥山,他们一定不会善罢干休的!现下虽然有护山结界挡着,可是他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火凤道:“按说妖族连妖王到妖兵这么人多势众地追杀我美男弟弟,绝不会为了瑶姬的一腔痴情,那到底为了什么?就因为天族和妖族势不两立,见到了落单的就要杀?” 水鳞儿沉吟一下,道:“姑姑。其实我还有事情要同你商量商量。”火凤问道:“什么事?救醒我美男弟弟吗?” 水鳞儿忙道:“不是!我昨晚已经想过了,龙公子中了‘千日醉如梦’,他不是冥界的鬼魂,却是天仙,即使黑白无常来了,也唤不醒,为今之计只有等他自行醒来。我想同姑姑说的。是我随龙公子从龙绡宫出来。也曾被龙绡宫的墨护法追杀,现在回想,那位墨护法似乎也有蹊跷……” 火凤道:“你不是说那位墨护法要跟那个小公主成亲。所以要杀了我美男弟弟,绝了那个小公主的日后念想?” 水鳞儿道:“那位墨护法当时是这么说的,他的样子我也不认识,想来的确是龙绡宫中墨护法的模样。但是他来追杀我们的时候。使用的兵刃是一把砍马刀,长逾一丈。当时我们身处另一重空间,这空间自然是他们开辟的。后来我们又被瑶姬、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追杀,他们用了遮天蔽日大阵。昨夜我细细想来,无论是墨护法开辟的幻境。还是九首蛇王布下的遮天蔽日大阵,那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其目的都是为了杀害龙公子。而不叫天界的神仙发觉。” 火凤点了点头,赞同道:“不错。他们都考虑周到,想神不知鬼不觉收拾了我美男弟弟,不然被他老子发现了,任是哪个都得扒皮拆骨下地狱!不过他们就是遮掩得一时,日后我美男弟弟消失无踪,天界还是要彻查到底,到时候,恐怕凶手一个也漏网不了,那时天族和妖族又得一场大战!那个龙绡宫的什么护法,更是不在话下,整个龙绡宫被覆灭都是正常!” 水鳞儿道:“姑姑说的是,可是按说天界三位皇子,最厉害的自然当属大皇子龙渊,而二皇子扶疏炼制法器之名也是远播六界,妖族为何不去谋害厉害的皇子,偏偏要杀龙公子呢?” 火凤伸着白皙的手指揉着下巴道:“捡软柿子捏啊!还有,我美男弟弟不知天高地厚,到凡间来找那位负心薄幸的小公主,落了单,被妖族盯上了!” 水鳞儿踱了两步,回想道:“姑姑,我方才说那位墨护法似乎也有蹊跷,如今想来,他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那位小公主要杀了龙公子,可是我们逃出幻境,刚到凡间落脚,就被妖族两*王假扮追杀,后来又被瑶姬和数不清的灰甲妖兵围杀,昨夜我突然想到一个人,哦不,是一个妖,他也是妖族的四*王之一,排在第四,叫做青面犀王,据说在妖族美号是青面郎君。” 火凤迷惑不解道:“又出来个妖怪,这个青面法王怎么啦?咱们没跟他照面啊!” 水鳞儿道:“姑姑,这个青面犀王的得意兵器正是索魂砍马刀,他最擅长的法术就是开辟幻境,据说他长得也颇为清秀……” 火凤惊叫道:“啊,你是说,那个龙绡宫的墨护法可能是妖族的这个什么青面犀王假扮的?” 水鳞儿点头道:“不错!” 火凤道:“不可能吧?他怎么知道在那个节骨眼上假扮成那个护法,找个诛杀情敌的好借口杀我美男弟弟,难道他提前就偷看到你们在龙绡宫发生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 水鳞儿却蹙眉道:“我想,他不但对龙绡宫了如指掌,而且连那位小公主恐怕也有问题,甚而是整个龙绡宫,说不定都落入了妖族的掌控!” 火凤挥挥手道:“水姑娘,你这个推断会不会太过了?妖族有自己的地盘,自来爱跟天界争个高下,对海底黑乎乎的地方恐怕没兴趣!再说四海自来归属四大龙宫掌管,即便出了个什么龙绡宫,妖族也未必关心,还没事巴巴地跑去海底灭了他们,占据他们的宫殿,这对他们没什么好处!” 水鳞儿见火凤十分不信,不由脸上一红,却仍坚定道:“姑姑,你没有看到,那龙绡宫的城堡,几乎跟天宫可以媲美。一砖一瓦,都是宝石珍珠,那份气派,就是四海龙宫加起来,恐怕也比不过。我和龙公子见到的时候,整个城堡在海底闪闪发光,墙壁上的珍珠宝石照得海底如同白昼。” 火凤惊讶道:“真的吗?有这么夸张?一个东海海底的无名之地,怎么可能比四海龙宫加起来还气派?”若不是知道水鳞儿说话实诚,火凤都要以为她太言过其实了。(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章 来日打算 水鳞儿点头道:“姑姑,我说的一点儿不夸张。而且我记得妖族这几万年来跟天界不断交战,总是被龙渊大皇子或力斗或智取,杀得元气大伤,失了许多属地,如今好多大妖都不得不搬往水土险恶的蛮荒之地,因此,妖族觊觎龙绡宫的豪富,据为己有,夺取龙绡宫中的珍珠宝物作为补给,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火凤敲着额角,道:“你这么说也很有道理,可是虽然这几百年来我在北冥山不问六界之事,但以前也从未听说过东海有个什么龙绡宫。这么一个六界中籍籍无名的地方,又深入海底,妖族怎么会盯上的?” 水鳞儿眉间深锁,思忖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姑姑,我还有一个猜测,却不知对不对……”说着却有些犹豫,吞吞吐吐的。 火凤道:“快说吧,跟姑姑还磨磨叽叽做什么?对不对咱们一起参详参详!” 水鳞儿嗯了一声,说道:“姑姑,我是想,瞧龙公子对那位小公主如此钟情,自己重伤未愈,也想着奔赴东海去寻她,按说他如此的……相貌,风度,那位小公主不可能不喜欢他……” 水鳞儿并未停顿,火凤却不由插口道:“不错,他若是喜欢哪位姑娘,哪有那位姑娘不喜欢他的道理?那个小公主如何舍得拒绝他?确然是嫌他门第太高了,她一定嫁不到天界去当皇妃,才不得不死心!” 水鳞儿听火凤扯到这件事,皱了皱眉,不去理睬,继续讲道:“……当时我们在龙绡宫门口。他就要直接上门去拜访那位小公主的爹娘,我怕他这样去太过贸然,便问他是不是跟他的心上人有了婚约,他说没有,我说那是私定终身了?他并没有否认。他那么骄傲,定然不会说谎的。既然他跟那位小公主能够私定终身,想来那位公主一定是全心全意喜欢他的。” 火凤有些头疼道:“既然那位公主如此狠心。已经拒绝我美男弟弟。那他们俩是不是真心喜欢,咱们就不必再谈论了!” 水鳞儿蹙眉奇道:“姑姑,你不是说。你对这些事情最是有见识的么?如何想不到,若是一个女子真心喜欢一个人,莫说是门第之别,就是生死相逼。她也未必会放弃!” 火凤道:“不错!六界大有这样愚蠢的女子,但也未必个个如此。这位小公主不就朝秦暮楚,要跟别人成亲了么?” 水鳞儿摇摇头道:“姑姑,我是说,龙绡宫可能被妖族占据了。那这位公主,也有可能是假的啊!” “呃?”火凤愣了足足半晌,才道:“我明白了。你是说这个公主是假的,所以才能狠心拒绝我美男弟弟呀?” 水鳞儿道:“是啊!” 火凤从头冥思苦想了一遍。抬头道:“水姑娘,你这么一大串的推论,乍听来都挺有道理,但结果太过离奇了,如果是真的,我美男弟弟可太可怜啦!这……这就是说,他的心上人小公主可能被妖族害死啦,换了个假公主骗他,他要是知道了,如何接受得了?说不定红了眼提着剑追到龙绡宫去见一个杀一个……” 水鳞儿坐到火凤身边,恳切道:“所以啊,姑姑,我想龙公子醒后,咱们还是力劝他赶紧回天界的好,至于妖族追杀他的事,就不要提了。当时他已经醉酒迷糊了,应该什么都不记得了。” 火凤点头又摇头道:“不对,万一你的推断是错的呢?就算是对的,那他不是更该为他的心上人小公主报仇?没准人家是为他而死的?” 水鳞儿道:“姑姑,不论是错是对,他现下寒毒未愈,都该先回天庭,待养好了伤,追究真相也罢,替那位小公主报仇也罢,他都有千年万年数不尽的时间可以去做……”言及此,忽而想到自己魂魄不齐,肉身被毁,不过三五年的性命了,虽说生死有命,她每每念及都不肯多想,但毕竟年幼,不免恐惧之下,黯然神伤。 火凤并不知晓水鳞儿这些事,不曾发觉她的神色黯淡,只赞同道:“不错,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何况一切还不明白,也不必急在一时,咱们便先不告诉他。” 水鳞儿见火凤同意,喜道:“姑姑,我人微言轻,掌门师伯和大长老那边,不如姑姑去说一声,叫他们也帮着瞒住,大家齐心协力,劝龙公子尽快回家去。只要他回了天庭,不但他自己安全无虞,北冥山也自然免去了一场灾祸!” 火凤笑道:“不错,这个主意想来掌门人和大长老都会赞同的。为今之计,就看他中了‘千日醉如梦’,这可什么时候能醒来啊!”忽然又道:“对了,水姑娘,你不是有事要求他么?他这么一回天庭,你怎么办?” 水鳞儿道:“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该求他什么……” 想到那一晚在夕照峰瀑布下曾试探于他,他说并无起死回生之能,如今知晓了他的身世,便知道他纵然贵为天界三皇子,但确实于补齐魂魄起死回生的法门是不会的。或者他可以去求菩萨,求佛祖,可是又怎能为了她这么一介微不足道的小丫头去花费天大的人情呢? 火凤皱眉道:“但是他若是回天庭,可不能带你去呀!” 水鳞儿打起精神来,笑道:“那是自然。姑姑,龙公子回天庭,咱们也跟不去了,不如咱俩带着猊猊,一起游历名山胜水,找寻我爷爷,若是找到了,我就和爷爷再回小渔村去住,若是找不到,我同你们在一起也很开心,等到……等到……姑姑,你总会自由的,那时候叫猊猊也自由吧,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说着喃喃如呓语,神色间一片幽然的憧憬。 火凤以为她终究舍不得离开惊澈,安慰道:“你既然不执意跟着我美男弟弟,那也好,做人就得豁达一些,有些事确实勉强不来的!等他走了,姑姑就陪你到处散心找你爷爷去!” 火凤这话说的有一些些暧昧,水鳞儿脸上一红,道:“姑姑,你……你……我只是不知道要求他什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章 睡美男 火凤嘿嘿一笑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啊!”靠在窗棂上,展开妩媚的身姿晒着太阳,姣好的面容带着淡淡的笑,红色的眼眸中却是说不尽的沧桑。 水鳞儿如何抵挡得了这样老辣的笑意和眸光,赶忙起身告辞,火凤又笑道:“好吧,我想休息了,你出去看看,什么人在外面吵吵嚷嚷的。” 水鳞儿出了厢房门,果然闻得叽叽喳喳说话之声,走到院子里,便瞧见院门口来了一堆的年轻弟子,其中*成都是女弟子,服饰一致,但头饰妆容一个个甚是精致,正围着守门的两个小童说话。那两个小童拿着纸笔,似在一个个地登记。 水鳞儿正感到讶异,一旁幽径后头转出一个少年,叫道:“鳞儿姐,你在这里呀!”水鳞儿回头一看,笑道:“****,你怎么来了?” 李****见到水鳞儿很是高兴,说道:“鳞儿姐,我来看龙师兄,你们走后,我大伯说你们不会回来了,我两个姐姐都很难过,我也很惦记你们呢,还好你们又回来啦!昨夜我在宸元殿广场看到你们骑着威风的灵兽回来,在天上打转,也吓了好大一跳!” 水鳞儿虽然和李家姐妹不睦,但一直感到李****对自己很真诚,这个少年不但热情沉稳,也跟李老爷一样待人宽厚友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们那么冲进来吓到你们,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来看望龙公子么?走吧,姐姐带你去!” 李****笑道:“我刚才去过了,排队的师姐好多,只好到院子来逛逛。等人少一些再去。” 水鳞儿惊讶道:“看望龙公子还要排队啊?我一大早来的时候可没有人!” 李****道:“早上要做早课,这会儿才得了空闲。” 水鳞儿哦了一声,问道:“那你姐姐呢?”看望龙公子,李潮音和李幼迦肯定不会落下啊。 李****道:“她们比我来得早,可能已经进去了,方才我到厢房门口没看到她们。” 果然。水鳞儿想到要见李家姐妹,稍稍有些烦恼。她们定要追问龙师兄此番出去做什么了?如何醉酒成这样?又为何回来?日后又有什么打算?所有这些问题。都不方便对她们说。 水鳞儿和李****走到走廊上,远远看见从门口排了数十个北冥山女弟子,夹杂了零星几个男弟子。门口两位小童维持秩序。一个一个放人进去。 水鳞儿见了这阵仗有点吃惊,不自禁蹙了蹙眉,想不到龙公子刚回来,尚在醉酒中。就有这么多人来探望。他在北冥山日子很短,平日虽然不缺礼数。可是也从不跟谁交好,又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神情,何时就结识了这么多师姐师妹的来探望他? 李****无奈笑道:“鳞儿姐,师姐师兄比刚才又多了。他们都带了礼物,我来时想得不周,什么都没带。不如晚上再来。” 水鳞儿拉住他的衣袖,笑道:“龙公子酒醉不醒。送什么礼物他也用不着,不如绕到另一边,你从窗户瞧瞧他好了……” 两人说话间走近,那队伍中的女弟子和零星几个男弟子见了他们都主动问好。 李****是掌门人的亲侄子,自然无人不识。水鳞儿右颊上胎记醒目,又不穿北冥弟子服饰,众人一见也就知道,虽然私底下戏称她“伤疤脸姑娘”,但当面却十分殷勤客气,看着李掌门、大长老乃至护法大仙的金面,都恭恭敬敬尊她一声:“水姑娘!” 前方守门的小童看到,也笑着迎上来道:“水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水鳞儿一看,他正是早晨帮着给龙公子喂药汤的小童,赧然一笑道:“我是带****弟弟过来的,他也来探望龙公子,没想到人这么多……” 那位小童在仙居院做事,鲜少出去,没认出李****,这么一听李****的名字,忙招呼道:“李师兄好!”眼珠一转,说道:“水姑娘是来瞧龙师兄早晨喝了药有没有好点吧?你和李师兄就不要排队了,这就进去吧!”说着在前引路,带他们往门口去,一路上笑着解释道:“各位师姐师兄见谅,水姑娘和李师兄给龙师兄送药来,让他们先进去一下,马上就走!” 水鳞儿和李****见那小童热情,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就跟在后头,插队进去了。 龙公子的厢房是一间临着山崖的雅间,外面一间小厅,套着卧室,小厅和卧室都有朝南的窗,窗外山峦起伏,一碧千里。 水鳞儿和李****走到门外,就看到坐在小厅窗边红木雕花椅子上的听雪和李潮音,她二人都捧了杯茶,慢条斯理地喝着。李幼迦在旁边踱来踱去,不时往卧室瞅着。 先水鳞儿和李****一步进来的,是北冥山夕照峰的两名外门女弟子,她二人站在卧室门口,翘首朝纱帐内的床上张望,有一个柔声软语唤道:“龙师兄,你好点了么?我们是夕照峰戒律长老门下弟子常飞燕和杜寒烟……” 李幼迦上前喝道:“龙师兄又没醒,说这么些吵他做什么?东西放下就快走吧!” 那常飞燕和杜寒烟捧了两个罕见的乌木盒子,也不知里头装了什么,齐齐瞅了李幼迦一眼,哼了一声,将盒子在墙角一堆礼物中挑了个满意的位置放下,手挽手并肩出去了。 能到北冥山修仙的弟子,家中非富即贵,只有极少数是凭天资破格录取的。因此这些女弟子中颇有如常飞燕、杜寒烟者,亦生性娇气高傲,并不怎么尊敬李幼迦。她们个个出手阔绰,带来的礼物已将整个墙角都堆满了。 李****走进去问候道:“听雪师姐好!潮音姐,幼迦姐!” 听雪和李潮音抬首,看到李****的一刻,都把目光立时聚焦到他身旁的水鳞儿身上。 听雪颔首微笑道:“****弟弟好,水姑娘,你来了?”李潮音也是一怔,随即站起身向水鳞儿行礼道:“水姑娘,好久不见,你还好么?” 水鳞儿回礼道:“听雪师姐,李大姑娘好!”瞥到卧室门口的李幼迦,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幼迦傲娇,水鳞儿一派淡然,谁也没搭理谁。 此时上午的阳光洒进来,屋中既清雅又温馨。卧室前一道博古架连着拱形门,依稀可见纱帐低垂的红木床上,龙公子长身平躺,呼吸绵长,往日白皙的面容因醉酒还有些散不去的红晕。(未完待续。) ps:周末两更,亲爱的姐妹兄弟,评论区的留言恕不一一回复了,的确因为怀孕,尽量少在电脑面前待得时间太长,有时一章都是分两次写成。这个文只能龟速了,以我正常速度,绝不会这样,确实因为身体缘故,请大家多多见谅,等不了的朋友们攒一攒吧!留言中好多朋友的话让我很感动,也很有动力啊,每天闲暇时间,都尽量琢磨这个文中的剧情细节,争取能把故事写得品质更高,以谢你们!还有朋友提出建议,我也有认真思考,修正自己,总之谢谢每一个留言的朋友,都加精给你们! 第八十七章 风雨欲来 李幼迦终究憋不住,冲过来问水鳞儿:“喂,水鳞儿,龙师兄到底喝了什么酒?醉到现在都不能醒来?” 水鳞儿见她刁蛮的样子,原本不想理睬她,但瞧在李****的面子上,又有李潮音和听雪在旁,便不好叫她没面子,说道:“龙公子喝了好几坛子梨花镇的梨花酒,想来酒劲儿就大了些。” 李幼迦皱眉道:“他为什么喝那么多的酒?” 水鳞儿道:“这个我也不清楚。” 恰好又有三名女弟子相携走进来,向厅内水鳞儿、听雪、李家姐弟见了礼,又站到卧室门口去瞧了瞧惊澈。 水鳞儿见惊澈沉醉不醒,北冥山的女弟子都这么殷勤地排队来探望,心中不知为何,甚是不悦,向听雪和李潮音道:“听雪师姐,李大姑娘,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又向李****笑着颔了颔首。 听雪忽然站起道:“水姑娘慢走,方才幼迦师妹问你的话,我也很好奇,龙师兄好端端的,为什么喝那么多酒,醉成这样子回来?我瞧你们几个又有人受伤,却是怎么回事?” 水鳞儿料想李家姐妹有一大堆这样的问题要问,没想到先问的却是听雪,为难道:“听雪师姐,龙公子心情不好,到了梨花镇多喝了几杯,等他醒来,你们自可以问他。”说着转身朝门口走去。 李幼迦闪身拦住道:“龙师兄为什么心情不好?你总得说清楚,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走?” 李****见李幼迦无礼,不由上前拉住她劝道:“姐,龙师兄的事,鳞儿姐也不一定清楚。等龙师兄醒了咱们再问他吧。” 李幼迦甩脱李****的手,怒道:“她不说,龙师兄更不会说啦!”哼了一声,扭身嘟起唇靠着墙生闷气。 李潮音上前拉住水鳞儿手柔声道:“水姑娘,想来你们路途辛苦,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晚间我们到檀香院瞧你去。给你接风,欢迎你再来我们北冥山。” 她说得极为客气,笑容如和煦的春风。水鳞儿一听,却直觉她是打下伏笔,晚上得了闲要到檀香院来细细问自己,但这般客气的言语。如何能拒绝?何况北冥山上,她们是主。想来问自己什么话,那也拦不住。 水鳞儿抽回手,笑道:“多谢李大姑娘,那我先走了。万一龙公子醒了,看到咱们排着队来瞧他,就跟看戏一样。一定会很生气的。” 这话一出,李幼迦气得就要上前理论。被李****抓住了,连听雪的脸色都变了变。李潮音一怔,依旧笑道:“水姑娘说的是,我们也是一番心意,略坐一坐就走。” 水鳞儿从厢房出来,外面排队的弟子只增不减。方才的小童迎上来,笑道:“水姑娘这就走啦?” 水鳞儿嗯了一声,犹豫了下,低声问道:“这么多师兄师姐来瞧龙公子,闹得吵吵嚷嚷的,独秋大长老没说什么么?” 那小童附耳道:“我们师尊昨晚运功辛苦了一夜,今儿一大早去宸元殿和李掌门议事,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形。是掌事师兄说了,师尊没发话,咱们也不好得罪了诸位师兄师姐,还是得好生接待。再说师兄弟姐妹之间多多友爱关照,那是本门的门规,也是掌门师尊的教诲,因此一早晨都是这么接待的。” 水鳞儿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告辞出去了。 现下火凤和猊猊各自养伤,惊澈酒醉不醒,她再无大事,便一路来到飞临院,瞅着四下无人,寻前路穿过飞来峰山洞密道,以咒语唤出残桥,穿过瀑布,往夕照峰山腹中看望遮月大仙去。 洞中艳阳依旧,花草繁茂,鸟飞虫鸣,水鳞儿兴冲冲奔进去,叫道:“大仙,大仙,我回来啦,你还好么?”却不闻任何回应。她奔到湖边,只见银光闪闪的剑丘上,遮月大仙红衣血染,脚上的血滴仍在一滴滴浸入剑丘。发丝垂在脸颊上,一双美眸轻轻闭着,安详淡然的神态宛如熟睡着一般。 碧湖之畔,水鳞儿昔日手绘的龙渊大皇子画像一幅幅悬在空中,陪伴着遮月大仙。 湖边脚下,上一次带来的酒坛歪在草丛中,水鳞儿捡起来瞧了瞧,自然都已经喝空了。水鳞儿不再大声叫嚷,盘膝坐下来,等着遮月大仙醒来发现她。可是等了足足两个时辰,遮月大仙始终熟睡不醒,轻微的呼吸有时吹动几根发丝飘荡几下,再无丝毫动静。 水鳞儿心想:“难道自从上次喝了酒,她把猊猊送给我带走,就一直沉睡不醒么?或许睡着了更好,梦中才会有自己想见的人,才会有欢喜的事。”这么一想,不免又念及酒醉迷睡的龙公子。 她坐一会儿,踱一会儿,着实已等了许久,始终等不到遮月大仙醒来,这才起身对着遮月大仙行了个礼,怏怏然离去。 回到檀香院,已是晚饭时分,沈可心早做好了一桌美味菜肴等她。水鳞儿惦记金甲狻猊,先给它送去一盘烤肉一壶果茶。此时檀香院除了水鳞儿,再无其他人居住,水鳞儿便自然给猊猊安排了一间房,叫它独自住得舒服。 看着金甲狻猊吃得欢畅,伤口弥合甚快,水鳞儿甚是放心,安慰了它几句,才回沉香台和沈可心用晚膳。 年节之后,尚是冬季,但北冥山有护山结界,四季温润,夜风清爽,水鳞儿和沈可心就着明月疏星,重逢之际欢喜不已,正要举杯庆祝,院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来人是听雪,李潮音和李幼迦。 水鳞儿瞧见,放下箸,起身迎了两步,客气道:“听雪师姐,李大小姐,李二小姐,你们来了?” 听雪和李家姐妹走上沉香台,客套了两句,徐了礼,各自坐下。沈可心连忙奉茶,又将做好的晚膳拣好的上了几碟。 李幼迦摆摆手道:“不必了,我们不是来用膳的,你先退下!” 沈可心只好退开,却感到这三位北冥山的娇小姐来势汹汹,气场不善,悄悄站在角落里不走。 听雪撩了撩柔顺的长发,向李家姐妹笑道:“李师妹,我们好像来得不巧,打扰水姑娘用晚膳了。” 李潮音笑道:“水姑娘,我们来檀香院也没什么事,只是多日不见,你既回来了,便来瞧瞧你,不如你先用了晚膳,咱们再好好叙叙。” 水鳞儿瞧着满桌佳肴吃不到嘴里,心中有些懊恼,但也不愿失了礼数,笑道:“我也不饿。听雪师姐和李家姐妹来瞧我,我很高兴,今夜月色甚好,咱们就喝喝茶聊聊天吧。”说着举起面前的茶杯,听雪和李家姐妹三人便同她喝了一杯。 听雪放下茶杯笑道:“水姑娘,前些****和龙师兄不告而别,掌门师尊说你们是不会回来了,如今不期然返回北冥山,我们都很是开心,却不知水姑娘同龙师兄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舌战三姝 水鳞儿道:“我们去了哪里,恕不方便告诉你们。” 听雪脸色微变,仍笑道:“上午在仙居院,水姑娘曾说道,龙师兄心情不好,所以到梨花镇喝酒喝醉了,却不知他为何心情不好?竟何以这般酩酊大醉?” 水鳞儿微微蹙眉,又缓缓摇头道:“听雪师姐,对不住,这个是龙公子私事,我也不方便当闲话随便说。” 李幼迦大怒,一拍桌子,起身喝道:“水鳞儿,你摆什么架子?听雪师姐好言好语问你话,那是瞧得起你,你不要不知好歹!你这次跟龙师兄出去,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他为何变成这个样子?我劝你一五一十好好说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水鳞儿面色一沉,她虽然从小跟爷爷住在小渔村,因为脸颊上丑陋的胎记被揶揄取笑,但那都是不懂事的孩提时期。小渔村的长辈们却都是对她又怜惜又和善的,爷爷更是对她百依百顺,一句重话都不曾讲过,何时像这样被人喝斥又威胁? 她心中愠怒,忍着不愿发作,顺手端起茶杯,喝光剩下的半杯茶,放下道:“李幼迦,我能这样好言好语回你话,那也是瞧得起你。你想知道我跟龙公子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确是不方便说,即便方便说,也不要告诉你。却不知你要如何对我不客气?” 李幼迦没想到水鳞儿比起在栖霞镇,变得越来越大胆,登时气得小脸一变,伸手就去抽腰间长剑。 李潮音倏然站起,右手长袖一拂。不动声色地按下了李幼迦的手,对水鳞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笑容充满了俯就,也充满了不屑与之的高傲,语音极其和婉地道:“水姑娘,昨夜你们一同回来的时候,火凤姑姑和那头神兽都受了重伤。今日我爹爹和大长老等人便在宸元殿商议重要的事。我听得风声。你们在外面惹下了不小的对头,危急之时逃到北冥山来。既然水姑娘也是到北冥山来避难,那么我们自然该当尽地主之谊。瞧在往日相识的情分上,庇护水姑娘一时。只是水姑娘在外头惹了什么人?为何逃回北冥山来,总不该对主人家也隐瞒吧?” 这一番话,避过了追问惊澈。将矛头直指水鳞儿自己,问清楚了水鳞儿做什么。发生什么事,那自然也就等于问清楚了惊澈。而李潮音话里话外暗示水鳞儿,她不过是个到这里避祸的外路人,她们三个才是北冥山的正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有来避难。还不跟主人家说实话的道理? 水鳞儿至此,早已领教了李潮音外表上温婉和善。说话绵里藏针的功力,虽然一句句听来极不舒服,但她也不好反驳,只是镇定地说道:“李大小姐,你想知道的也是一样,恕我不方便说。” 李潮音俏脸青白,眸光柔和中仿佛藏了极为犀利的审视,盯视着水鳞儿,半天没有说话。 听雪在后面冷哼一声,霍地起身,沉着脸道:“水姑娘,枉我素日瞧你乖巧可怜,没想到你竟是这么不识抬举的!今晚我们好话都说尽了,你还是一句‘不方便说’?此间无人,又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如我挑明了说吧,姑娘虽然颇有些手段,不知用了什么迷惑之术,竟能让龙师兄离开北冥山的时候带你一同走,但我想水姑娘该当明白,龙师兄对水姑娘只有感恩之心和怜悯之意,谈不上半分男女之情的。 顿了顿,睥睨着水鳞儿续道:“水姑娘若然误会了龙师兄,高估了自己,那到头来,只怕是惹人耻笑而已。水姑娘的才貌如何?家世如何?资质又如何?不必多说,任是谁,都瞧得清楚,那是决然同龙师兄不能匹配的。水姑娘更该心中了然,凭你对龙师兄存的那一点点妄念,是断然不会有好结果的,还望姑娘好自为之。” 水鳞儿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中如一万只蚂蚁挠心,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不自禁自问道:“我自然知道龙公子对我无意,我对他也是无心的,何以她们都误会我?难道我有表现得那般明显吗?在龙绡宫的时候,我瞧见他伤心呕血,禁不住也跟着呕出一口血来?这却算什么?难道我竟不自知,真的对他存了妄念么?还不止一点点?” 沈可心在角落里听得一清二楚,见李家姐妹和听雪三人轮番冷嘲热讽,水鳞儿一直被欺辱,却不能申辩,这时候听雪一席话更是过分,她却像没听见一样,坐着发愣。沈可心忍不住冲上前,气鼓鼓道:“听雪师姐,我姐姐便是对龙师兄存了妄念又如何?这北冥山中,对龙师兄存了妄念的,除了你们三个,可多了去了!她们一个个才貌如何?家世如何?资质又如何?难道是谁更强一点,龙师兄就挑上谁么?” 这一席话,出其不意却正好将听雪和李家姐妹问了个哑口无言。她们固然瞧不上水鳞儿,自恃论任何一面都比水鳞儿强得太多,可是龙公子是谁更好就归谁的吗?再说,北冥山中固然是她们占了优势,可普天之下的女子,便都个个强不过她们去么? 李幼迦喝斥道:“我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明天我就去求我大伯,把你这么没规矩的撵下山去……” 水鳞儿正自出神,被沈可心的仗义执言打断,一面十分感动,一面却如醍醐灌顶,心道:“我却想那么多做什么?无论有没有对他存什么妄念,于他来说,都是一般,他的心中,除了那位小公主,可没有别人。” 见李幼迦喝斥沈可心,水鳞儿终于站起来,护在沈可心身前,说道:“她是独秋大长老门下的弟子,掌门师伯也不能说了算。大长老能把火凤姑姑送给我,怎么可能把我的结拜姐妹撵下北冥山?”说着扫视了她们三人一眼,眸中隐隐然的不可侵犯,叫李幼迦也忘了反驳。她也根本无从反驳。 水鳞儿低垂晶眸,在洒满银辉的沉香木上划过,叹了口气,忽而道:“可可说得对,龙公子喜欢谁,不是按才貌、家世、资质或者任何东西来衡量的,莫说是世间最美丽、最尊贵、最聪明的女子,便是天上的天仙,也没人曾打动过他。所以,你们三个,也都死了心吧,不论你们自恃如何,都不可能得到他的心。”(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揭秘心上人 水鳞儿最后一句话音未落,听雪和李家姐妹三人齐齐神色一变,除了李潮音粉面通红,听雪和李幼迦高傲的俏脸上都是一片怒容和不屑。 李幼迦叫道:“水鳞儿,你自己长得丑,配不上龙师兄,凭什么来编排我们?我们……我们三个如何,你也管得着么?” 水鳞儿瞥了李幼迦一眼,道:“我本来不想管,可你们来找我问东问西,我不过良言相劝一句。我固然长得丑,可你们再美丽十倍,百倍,也一样配不上他。” “你!”李幼迦唰地拔出宝剑,剑尖直指水鳞儿,怒不可遏地喝道:“我叫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一剑把你左脸也刺个大伤疤出来!”李潮音叫了声:“表妹……”却再没有阻止。 听雪冷笑道:“水姑娘,你出言不逊,难怪李师妹这么生气,还是好好道声歉,将你和龙师兄这些日子出去的经过一五一十说出来,我们就饶了你,不同你为难。” 沈可心望着李幼迦的剑尖,捉住水鳞儿衣袖,又气又怒,可是她起始入门修炼不过大半个月,连一招北冥仙剑也不会,水鳞儿亦是****一个,对面这三位派中地位尊崇的娇小姐却都是剑法不弱,她们二人如何抵挡得了?咬咬牙叫道:“听雪师姐,李家师姐,你们敢伤了我姐姐,掌门师尊和大长老知道了,一定会怪罪下来,到时候你们三个都要受罚……” 听雪美眸一挑,娇笑道:“受罚便受罚,再罚又能把我们怎么样?水姑娘,你说呢?” 水鳞儿按住沈可心,瞧瞧听雪和李家姐妹。斜睨着李幼迦的剑尖,轻声道:“我说,你们三个,便是再有一百个,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如果一定要拿这柄剑指着我,倒是要跟我讨饶了!” 李幼迦冷哼一声,更不犹豫。剑尖一挺。就朝水鳞儿左脸上划去。剑身未至,突然娇声惊叫,长剑一抖。哗啦掉在地上,身子朝后跃了数步,踉踉跄跄跌坐地上。 听雪和李潮音也是脸色煞白,同时跃身向后。退出三丈,扶起了李幼迦。 三人挽手。望向水鳞儿,美眸中满是恐惧,脸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慌乱。 水鳞儿抚摸着金甲狻猊的头,轻柔的手势。轻柔的语调,说道:“猊猊,把嘴巴合上。我没叫你伤她们。”又伸手理了理它的头,拍了两下。示意它坐下,这才抬起头说道:“对不住,吓着你们了,我的猊猊就在房中,我方才默念它的名字,它就出来了。” 听雪和李潮音早在昨夜就认出了这头神兽是狻猊,只是不知它的具体来历,还曾猜测是龙师兄的灵宠,没想到今夜对水鳞儿这般俯首帖耳,显然是水鳞儿的灵宠了,可是这怎么可能?这个没有灵根毫无法力根本没资格修仙的丑丫头如何会有一头这样威猛的神兽做她的灵宠? 三人都是又惊又疑又惧,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可心见局面瞬息大变,又惊又喜,瞧着金甲狻猊,眼里露出惊奇的光,叫道:“姐姐,它是你的灵兽吗?怎么会这么快?我眼睛也没眨,都没看到它怎么冒出来的?” 水鳞儿笑道:“它的速度号称避雪惊风,你便是不眨眼,也瞧不清的。”转而向听雪和李家姐妹道:“你们这么想知道龙公子出去做什么了,我想了想,倒可以透露一些,只是这件事是龙公子的私事,也是他的伤心事,回头他知道我背后嚼说,不免怪罪于我,还请听雪师姐和李家姐妹听了之后,仍当作不知道,不知成不成?” 听雪和李家姐妹相视一眼,眸中都有些狐疑,李潮音先道:“既然是龙公子的私事,我们自然不便说出去,水姑娘却为什么肯改了主意?” 水鳞儿叹了口气,缓缓道:“我想你们知道了,便能早日绝了对龙公子的念想,以免时日久长,情根深种,却不能自拔,不免深受爱而不得的痛苦。戏文中的痴情女子每每都是这样,为情自苦,甚或葬送了身家性命,那可大大得不值。” 李潮音听了这话,深深蹙了蹙秀眉,望了听雪和表妹一眼,三人见她说得这般严重,不知底细,都是强忍着怒气和疑惑听着。 水鳞儿说道:“龙公子在南海边受伤,不肯回家,却到北冥山来养伤,便是为了伤好之后,好早日去寻他的心上人吧……” 这“心上人”三个字毫无预兆地出口,听雪和李家姐妹三人都是身子一震,大吃一惊。就连沈可心听到,也不免张口“啊”了一声。李幼迦性子急,却是生生忍住了,没有同沈可心一样惊呼出声。 水鳞儿道:“那一日我们离了北冥山,龙公子便直往那位姑娘的家中寻去,走了两天才到。他寻到了那位姑娘的宅邸,就要上门去,我问他跟那位姑娘可有婚约,他说没有,我问他那是私定终身了?他并不否认,我便劝说这般上门见那位姑娘的爹娘甚是冒昧不妥,他听了,便带我同往那姑娘的宅邸中偷偷寻去。” 她顿了顿,解释道:“龙公子之所以带我去,一则是我有事求他未果,想要跟着他,这你们是知道的;二则我心中记了许多地方和人物,他盼我同去能认出那姑娘的家世。可是,那位姑娘的家世甚是神秘惊人,我根本认不出来。我们二人在那大得惊人的城堡中寻找,发现城堡里张灯结彩,许多人来道贺,却不知有什么喜事。 “后来我们终于找到了那位姑娘,龙公子正想进去相见,却见那位姑娘正跟一位英俊的男子谈话,说的是他们的亲事,原来那位姑娘要同别人成亲了。龙公子一听大惊,便不管不顾撞了进去,问那位姑娘为何要同别人成亲?是不是把他忘了? 她说到这里,听雪和李潮音、李幼迦都是听得紧张,屏住了呼吸,三双美眸一眨不眨盯着她。 水鳞儿似是沉浸在龙绡宫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心中亦甚为悲凉,语音低沉,絮絮道:“那位姑娘说道,只因和龙公子家世有别,门户相差太远,将来必不能终成眷属,因此要嫁与他人,安安乐乐生活,与龙公子彻底两断。”(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之最高境界 李潮音俏脸煞白,问道:“他……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世?” 水鳞儿沉吟一番,并不回答,却道:“龙公子自来北冥山,拜为掌门师伯的亲传弟子,其实从未学习北冥剑派内门和外门修炼之法,便是练了几日北冥仙剑,也是敷衍的。可是掌门师伯和大长老对他出乎常理地尊重。上一回剿杀蜈蚣精,你们也都看到了,龙公子‘风中枯叶’的身法神乎其神,虽然他自称只是修道,悟出了此身法,并未修习任何法术,可是你们信么?他身上有一把上古神剑,那总不会是摆设吧?” 听雪眸光湛然,喃喃道:“水姑娘的意思,龙师兄是深藏不露了?” 水鳞儿道:“他是否深藏不露,你们一早都有猜测,否则也不会如此钟情于他。只是他那么喜欢的姑娘,都自认不能僭越门户之别,黯然拒绝了他,你们若是执着,又能如何呢?所谓‘仙凡相恋必遭天谴’这八字真言你们不是没有听过,以龙公子的资质,他是必能成仙的,到那时仙凡殊途,你们又将如何自处?” 水鳞儿在听雪、李家姐妹脸上一一望过去,见她们脸色都是苍白,默然不言,又添上一句道:“即便龙公子的心上人不是另有其人,而是你们其中一个,那又如何?你们就算拼尽全力修炼成仙,可是凡人成仙必须了绝俗世情缘,否则,你们是要同他一起遭受天谴,还是一起堕入阿鼻地狱永不轮回?蜀山有一对飞升成仙的情侣,他们结果如何,想来你们也早听过传说。” 月色如水,照在五个少女身上。夜风吹拂衣袂,她五人却都是一动不动。 良久,李幼迦盯着水鳞儿愤愤道:“死便死了,如何管得了那么多?你花言巧语,就是想说服我们,可是你敢说你自己对龙师兄一点非分之想也没有?” 水鳞儿淡淡一笑,月光下竟甚是凄然。说道:“我只是有求于他。从未想过对他有何企图。****一事,又贵在两情相悦,我为何要做非分之想?况且。爱之境界,自来以舍己利他为最高,我见龙公子的心上人那般断然拒绝,早悟到她并非对龙公子无情。只是为了龙公子的前程,情愿舍弃对他的痴心。叫他了无牵绊,踏上仙途。想来他日后逍遥成仙,千年万年地自由自在,于喜欢他的人来说。不该是最好的心愿么?” 听雪和李家姐妹听到最后一句,怔怔然出神,脑中只是回响着:“……他日后逍遥成仙。千年万年地自由自在,于喜欢他的人来说。不该是最好的心愿么……” 水鳞儿言尽于此,便不再说话,坐下来喝了杯冷茶,向沈可心道:“可可,重新整治杯盘,我们跟听雪师姐和李家姐妹一起用点晚膳。” 沈可心快手快脚端了碟子,连忙应:“是。” 听雪冷哼一声,更不搭话,御剑飞起,眨眼便飞进了杳不可见的夜空。 李潮音幽幽瞥了水鳞儿一眼,对她的邀约只作不闻,携了李幼迦的手,也御剑离开了。 水鳞儿瞧着瞬间空荡荡的庭院,坐在桌前,失神半晌,伸手撑了腮帮,呆呆地陷入了沉思。 翌日,飞来峰上众弟子的早课有条不紊,气氛却稍稍有别于往日的肃然。一早晨便有守山弟子迎接了三波客人,尽皆送往宸元殿,由李掌门和独秋大长老亲自接待。 水鳞儿打发沈可心一大早给惊澈送去了玉玦药汤,自己踱出檀香院,在宸元殿前遥望众弟子练剑。她心中自然也想去看看龙公子是否醒了,明知可能性不大,终究去不了牵念。想起昨晚给听雪和李家姐妹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教诲,里头还不免夹杂了许多不尽不实的谎话,不禁暗自嘲笑自己,这般自欺欺人的言论,到底是为了那三位姑娘好呢?还是太过自以为是地干涉别人呢? 在宸元殿前观望良久,忽见上空有几位外来人士飞过,由两名北冥弟子恭恭敬敬带领着,进了宸元殿。 水鳞儿正自疑惑,齐麟忽然匆匆走过,看到她笑着招呼道:“水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水鳞儿迎上去道:“齐师兄,我在看大伙儿早课练剑,你怎么今早没用功么?” 齐麟低声道:“今日有援手的各派前辈们陆续到了,我和大师兄等人在分头接引。” 水鳞儿眉间一蹙,道:“援手的各派前辈?难道掌门师伯邀约了各路仙侠门派来跟……跟……”因为吃惊,也因为感动,有些说不下去了。 齐麟道:“是啊,水姑娘,我听说你们出去惹上了什么对头,来头很是不小,一直追你们到北冥山,如今虽然有护山结界挡着,但我师父为了庇护你们,未雨绸缪,借着今年众派试剑大会的由头,先行邀请了各门各派高手来襄助。水姑娘,恕我多问一句,你们到底惹上了什么人?我师父和大长老会这么严阵以待?” 水鳞儿心中激荡,知道凡间再多的仙侠高手,也难跟妖族对抗。他们平常虽然也在凡间斩妖除魔,但那都是散落人间、不成气候的小妖小魔,借着一些机缘,得了点本领,便为祸人世,他们根本入不了妖族和魔族的地盘,也算不得真正的妖魔。而这一次追杀龙公子的,是妖族的法王,纵然是天兵天将,也等闲奈何不了的,北冥山纠集再多的凡间高手,又能如何呢? 水鳞儿拉住齐麟衣袖道:“齐师兄,掌门师伯和大长老犯不着为我们跟那些妖……人对抗,等龙公子醒了,我会劝说他尽快离开北冥山的,你帮我跟掌门师伯通禀一声,我想当面跟他去说……” 齐麟正色道:“水姑娘,维护正义、锄强扶弱那是咱们修仙之人应做的事,你何以说这些见外的话?师父他正在接待贵客,这会儿肯定不便见你。但是蜀山的流云大师一早就到了,跟师父和大长老在内室商谈了许久,我猜测流云大师医术非凡,师父当初就说过要请流云大师帮龙师弟去除寒毒,今日流云大师到了,龙师弟还沉醉未醒,师父肯定会请流云大师去瞧瞧的,你不如到仙居院等着,师父要是去了,或许有机会跟他说上话。”(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痴语嗔言 齐麟说完,因身有要事,跟水鳞儿匆匆告别,进宸元殿去了。 原来昨日李掌门和独秋长老等派中一干大佬商量已定,便分别给各门各派千里传音,接到消息的仙侠门派当即选派人手,奔赴北冥山。其中犹以蜀山、峨眉、昆仑、青城和崂山最为迅速,不仅有各派的耆宿高手前来赴会助拳,也各自挑选了三名年轻一辈的杰出弟子来参加试剑大会。 这些侠义人士分别御剑或乘坐法宝赶往北冥山,一日一夜不曾休息,至今日一早,便陆续到来。来得最快的便是蜀山的流云大师,天光初启便到了北冥山,在护山结界外传入帖子,守山弟子立时打开结界,迎了进来。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亲自迎接流云大师到宸元殿,流云大师自然详加询问修改试剑大会会期和请求襄助抵抗妖族的缘由,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昨夜商量已定,便把流云大师单独引入内室,实言以告。 只因流云大师是蜀山五百年前飞升的地仙,不肯到天宫领职,一直滞留人间,降妖除魔,传道授业,造福苍生,威望极高;又因她法力超群,法术无边,仙侠人士公认在地界仅次于鸿忘大仙的本领,这一次鸿忘大仙迟迟不归,北冥山便只能多多倚仗流云大师。 因此上,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将即将来临的祸事始末和盘托出,连惊澈的身世来历一并相告。流云大师听了甚是惊异,三人当即商议,既然鸿忘大仙不归,只能由流云大师先行赶往离恨天兜率宫送信,以求尽快搬来天界救兵。 临行前。流云大师听说这位天界仙少沉醉不醒,此前又中寒毒未愈,便应李掌门之请,赶到仙居院瞧他一瞧。 三人商量已定,由李掌门留在宸元殿招待陆续而来的各派高手,独秋大师陪同流云大师往仙居院来。 水鳞儿听了齐麟的话,先一步来到仙居院。想到昨日派中女弟子排队探望龙公子的盛况。又加上昨夜她和听雪、李家姐妹俩言语失和。且说了许多叫这三位少女悬崖勒马的规谏之言,便很是羞赧,不好独自再到仙居院来探望他。 不想行到院门前。竟一如往日般宁静,一个闲杂弟子都没有。水鳞儿有些诧异,在树荫下徘徊几步,守门的小童瞧见了。便出声招呼,院中恰好走出一位中年弟子。正是仙居院独秋大师门下的掌事大弟子赵大智。 赵大智自然识得水鳞儿,也微笑出来问候,水鳞儿只好赶忙迎上去行礼。 赵大智问道:“水姑娘来找我师父,还是看望龙师弟?”水鳞儿红着脸道:“我听齐师兄说。蜀山流云大师到了,可能会来瞧瞧龙公子,便来看看能不能医醒他。”赵大智喜道:“是么。那太好了,龙师弟这么昏睡着的确叫人担心。不知流云大师几时过来?” 水鳞儿道:“我也不知道。齐师兄叫我先来等等。”沉吟了下,又小心问道:“对了,赵师兄,昨日来探望龙公子的师兄弟姐妹挺多,怎么今日一个人都没有了?” 赵大智笑道:“昨日那些师弟师妹太过热心,吵得我们院中乱成一团,我见实在不像话,挨到下午赶去瞅空禀报了我师父。他传下话来,说龙师弟本就是惹了祸才到我们北冥山,要是还搅得山中不得安宁,就请掌门师尊把他逐出师门,撵出山去。我把这话带回来,大家立时就散了,连送的各样礼物,今日一早也分别送还了。” 水鳞儿不由腼腆一笑,道:“赵师兄,那我今日也不该来探望,还是回去罢,龙公子能不能救醒麻烦你给我带个话……” 赵大智伸手一拦,笑道:“水姑娘说哪里话,你来瞧龙师弟同她们又不一样,早晨还专门请沈师妹送了汤来,龙师弟早已喝了。咱们这就进去吧。”说着在前方引路。 水鳞儿心中羞愧道:“我却有什么不一样,还巴巴地叫可可送汤,不是比别的师姐妹更烦人么?”但她做不来假意推辞,便跟着进去了。 赵大智将水鳞儿带到惊澈的厢房小厅,叫小童奉了茶,自行去忙了。 水鳞儿坐在小厅静静喝茶,晨光从无尽的山峦上照入厅中,恍然美妙如仙境。她不敢往内室张望,只隐隐绰绰瞧着纱帐内他仍在熟睡不醒,似是这般长睡下去,永远不会醒了一般。 她缓缓喝了半杯茶,捧着茶杯,沐着晨光发呆,忽听得他低沉的嗓音沙哑道:“……洛儿,洛儿,你不要嫁给别人,什么天庭天规,我才不信这一套,我不会让你受委屈,天上地下,我只肯娶你一个……” 翻来覆去,不过是这样的痴语嗔言,水鳞儿也一时痴了,怔怔然听着,连门外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独秋大师带着流云大师走进来的时候,正巧听见惊澈梦中的胡话,不由得便面上一沉,略显尴尬,轻咳了两声,将流云大师让进屋来。 水鳞儿陡然听得咳声,回过神来,见独秋大师领着一位道姑进来,约摸四十多岁的模样,又仿似瞧不出年岁,脸上白皙光洁,眸光仿佛阳光般慈和,黑色的发髻高高竖在头顶,鬓边微有几根白发。 水鳞儿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位道姑的信息,立时上前恭谨拜服道:“见过大长老,见过流云大师!” 独秋大师见到她,对她认出流云大师自然毫不奇怪,说道:“水姑娘也在这里。”便向流云大师介绍了水鳞儿,只说她是南海边一位卜算高人的孙女,暂居北冥山上。 流云大师瞧了水鳞儿一眼,刚刚转过头,不知为何,又回头瞧了一眼,眸光若有所思,这才随着独秋大师走进内室。 惊澈躺在床上,口中兀自喃喃自语,独秋大师眉间深蹙,流云大师却似没有听到。两个跟进来侍奉的小童赶忙撩起了纱帐,流云大师就要伸手去搭搭脉,独秋大师叫道:“大师且慢,这龙三周身有仙障护体,凡是女子之身都不能近身三尺。”(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苏醒 流云大师“哦”了一声,瞥了眼惊澈,在他俊美的脸上逡巡几遍,回头向独秋大师道:“他既是仙体神胎,想来冥界的‘千日醉如梦’对他药效不大。我瞧他醉意甚浓,想是量浅,酒意不胜,先替他逼出酒水,那‘千日醉如梦’是下在酒中服下的,也可跟着酒水驱出大半来。” 独秋大师点头道:“是。醒酒汤我们也给他服了不少,只是不见效,大师这就动手吧。” 流云大师颔首,在一旁椅子上坐下,双手捏个诀,一股真气从掌中射出,罩在惊澈胸前,旋转几圈,化为一团白色的云朵一般,氤氲缭绕。 水鳞儿心道:“这就是流云*了!当日能降服蜈蚣精,现下替龙公子逼酒,真是大材小用了。” 惊澈的手掌垂在床榻边缘,不一会儿,五指指尖上汩汩流出酒水,还冒着丝丝热气。那两个小童赶忙取了铜盆盛接,接了小半盆才渐渐减少,一时屋内弥漫起一股酒气。 流云大师收了*,取出一颗黑色药丸,给那两个小童,嘱咐他们给惊澈服下。又向独秋大师道:“我替他逼出了酒,再服了这颗蜀山补气丹,想来有两三个时辰该当醒来了。至于他体内的寒毒,我虽查不出是什么厉害的法器所伤,但似乎已去除不少,正在逐渐恢复中。我瞧他心脉稳健,已无大妨。” 独秋大师听了,说道:“那就好,大师既说无妨,那自然无妨了。” 流云大师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天界送信。只盼能顺利将信送到才好。” 独秋大师称是,带着流云大师就要出去,又回头对水鳞儿道:“水姑娘,你既在这里,就暂且看顾着,龙三醒了,就着人去宸元殿告知掌门人。” 水鳞儿连忙答应。恭送独秋大师和流云大师离开。 因有了独秋大师这句嘱咐。水鳞儿倒不好当即回去,又惦念惊澈能不能醒,便坐到走廊外一株花树下静候。这般坐两三个时辰。自然无聊,又拜托奉茶的小童,取了几本经籍,随手翻阅。但这一类经籍较为普遍,她脑海中早有印象。不必瞧也是心里熟烂。 日薄西山,又到薄暮降临,水鳞儿到小厅中听了几次,都不见惊澈醒来。小童奉了晚膳来。她也无心用,站在花树下,望着西方最后一线暮光出神。 冷不丁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是你自作主张又带我回了北冥山?” 水鳞儿听得这句熟悉又疏离的声音。慌忙转身,只见惊澈站在房门口。一脸阴沉冷峻,面上却有一丝未退的酡红,显得他这般冷酷的样子有些做作可笑。 水鳞儿却不敢当面笑他,说道:“是,你醉酒后昏迷不醒……” “我是喝醉,不是昏迷。”惊澈打断她,不客气地纠正道。 他刚刚醒来,虽然之前没住过仙居院,但是用神识一感知,便知身在北冥山飞来峰上。他走出屋子,不意外地看到一个小小单薄的身影在痴痴眺望西方,那副遗世出尘的味道,让他倏忽有些晃神,但随即意识到,是这个丫头把他带回北冥山的。 不知为何,他心头升起一些压制不住的怒气。在龙绡宫中被洛儿当面拒绝的丢脸场面被她瞧了不说,几杯梨花酒下肚,也能醉倒不醒,这又成了借酒浇愁——这些全都被她看在眼里,还充当好人,把不省人事的他运回了北冥山。 水鳞儿感觉到他莫名其妙的怒气,心中疑惑,难道是几日不醒积攒的起床气?她低头抄手道:“既然你醒了,我去告诉掌门师伯。”举步就要离开。 惊澈道:“那烦请你捎话给我师父,就说我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有机会再回来拜见他老人家。” 水鳞儿吃惊道:“你……你又要走?去哪里?” 惊澈冷哼一声,也不答话,脚下轻点,便飞身而起。水鳞儿急忙上去要扯住他袖子,却扑了个空,仰头道:“你又要去龙绡宫么?” 惊澈身在半空,看她跌倒,略有些不忍,正想置之不理,听她猜出自己心思,惊疑回头道:“你又如何知道?” 水鳞儿站起来整理衣衫,想了想道:“你先下来,我才跟你说。” 惊澈不耐烦道:“不说便罢,告辞!” 水鳞儿急忙唤道:“喂!你去找那位公主,恐怕又是白去一趟!” 惊澈本已心头煎熬,神思不属,想到那一日被拒绝时,洛儿就要与墨护法成亲,不免心急如焚,恨不得眨眼飞到东海龙绡宫去。一面又暗恨自己当日意气用事,被她当面说了几句绝情之语,便经受不住,撒手离去。为何不再多跟她谈谈,甚或是求求她,往日她因为他迟到生气,他也不是没有求过,这一次何以这般死要面子? 懊恼之际,突然听到水鳞儿兜头泼凉水,说他再去一趟,不免还是白去一趟,不由怒火骤起,回头道:“水姑娘,往日在我看来,你也是个善良的姑娘,没想到今日也会口出恶言!”说完不再理她,身子轻摆,朝夜空飘去。 水鳞儿没想到被他这般误会,为了阻止他,也顾不得礼仪,跺脚大叫大嚷道:“喂,我是说那位洛儿公主恐怕不是真的,你快回来!” 惊澈听到这一句,身子猛然一震,果然停了下来,眨眼落在走廊上,一把揪住水鳞儿手腕道:“你说什么?你最好不是胡说!”平常冷淡却礼貌的神情,忽然变得凶神恶煞一般。 水鳞儿吓得小脸煞白,愣愣望着惊澈吓人的眸子,喃喃道:“我是说真的,我……我不是胡说……” 惊澈丢开她的手,紧紧盯着她,一如审问逼供一般,迸出三个字来:“说清楚!” 水鳞儿揉着手腕,心中顿时如热油滚烫冒烟:说?还是不说?她昨日才祈求火凤姑姑,要联合李掌门和独秋大长老,对他保守妖界追杀他的秘密,骗他早日回天庭,可是今晚就面临两难之选:不说实话,他奔去东海不免再次履险,说不定出了护山结界就撞上瑶姬和两*王堵杀;说了实话,他必定怒发冲冠,跟妖族不共戴天,冲动些这就去找瑶姬他们讨要那位公主的下落! 最最关键的是,那位小公主是假,也只是她的推测,若是她推测有误,耽误了他,将来莫说有事求他,便是被他一掌拍死,一点白玉天火烧死,一缠丝剑刺死,都是死得太轻巧了些!(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聚众筹谋 水鳞儿瞥了眼四下,方才惊澈醒来,已有小童奔赴宸元殿禀告去了,此时幽暗的院落中不时有执事的小童经过。惊澈见她眼眸闪烁,似有顾忌,一拎她的后领,将她提到屋脊上,又捏了个诀,在周身布下听障,说道:“没人能偷听到,水姑娘一五一十说来为好。” 水鳞儿咬了咬唇,心中计较已定,说道:“龙公子,虽然这只是我的一番猜测,但我自忖大约*不离十的,本来想劝你早日回天庭,不想告诉你……是,我已经知道了你是天界三皇子惊澈,你……应当不会否认吧?” 惊澈犀利的眸光轻眯了眯,想到她听了在龙绡宫他和洛儿还有墨护法的对话,所以得知实情,却斜睨她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么?为何最开始不认得我?现下又这般确定我的身份?” 水鳞儿低首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我记的东西也有错误和残缺的,关于你,确实很少,画像也是错误的。前日晚上回到檀香院,我就拜托可可购买你的画像,可惜花了好多钱,只跟飞来峰下贩画的农户买来两张你满月和七岁时候的画像,画得倒是喜庆,可是跟现下的你差别太大了些。可可打听说,凡间流传的你的画像都是孩童模样的,想来你年岁不大,消息流传不广,我有记错也是可能的。” 惊澈心下寻思,见她所言真诚,并无一丝说谎的心虚,虽然觉得哪里似乎有些蹊跷错位,但也说不上来。 水鳞儿道:“至于我现在这般确定,那是因为你喝醉之后,还发生了许多事……” 于是。将妖族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假扮老君侄儿李慕泓和广目天王之子无痕骗他饮下“千日醉如梦”,伙同瑶姬布下“遮天蔽日大阵”一路追杀他的情形详细说了。又将墨护法其实酷似妖族青面犀王,龙绡宫已为妖族侵占,他喜欢的那位公主可能是妖族假扮等等猜测一并道来。 惊澈临风而立,面不改色地听着,眸光却是越来越冷,直能化成冰刀霜剑。听到水鳞儿分析妖族侵占龙绡宫的缘由。洛儿是假扮的可能性。整个身子都冷成了冰雕。 那一日在第十重玄明恭华天上,瑶姬假扮洛儿来骗他,被他识破。瑶姬曾气急败坏地说过,洛儿已经魂飞魄散,永远都见不到了,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他一直不愿相信。此番念及竟是有可能的,不觉又是心头大恸。喉头一甜,可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水鳞儿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由得他不信,但终究心中存了一些渺茫的幻想。想着她不会有事,要么她真的要嫁与他人,要么即便她被妖族拿住。也该拿来威胁擒拿自己,不会拿她一个弱女子如何。那样对妖族也根本没有好处。 水鳞儿讲完,见惊澈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又怯怯地规劝道:“你……你信我的话么?不管如何,还是先回天庭吧,不论是去东海龙绡宫,还是直接找妖族问个清楚,你都该找点人手,一个人单枪匹马总是不成的……” 惊澈恍若未闻,忽然问道:“这些话你都跟我师父和大长老也说过了?” 水鳞儿道:“我跟火凤姑姑商量的,掌门师伯和大长老说,你入门的时候告诉过他们你的真实身份,他们是知情的。还有,他们知道我们被妖族追杀,现在可能正在筹划对策,今日一早,还邀来了不少仙侠,你就是蜀山流云大师救醒的。” 惊澈俊挺的眉头就不由皱了皱,说道:“走吧!”也不说去哪里,衣袖一挥,这一回也不去提她衣领,水鳞儿只觉一阵风吹来,便已飞下了屋顶,眨眼飞到宸元殿前。 远远见得宸元殿内灯火通明,到得门前,只见里面宾朋满座,李掌门和独秋大长老高居台上,面容肃然,显是正在商议要事。 殿门前守卫了十二名北冥剑派的杰出弟子,方垂玉和齐麟站在正中,他二人瞧见惊澈和水鳞儿飞来,便即迎上招呼。四人见面徐了礼,方垂玉说道:“龙师弟,你醒来了?太好了!” 惊澈拱手道:“是,方师兄,齐师兄,我是来拜见师父的。” 齐麟说道:“龙师弟,师父和大长老正同各派前辈商议御敌之策,这时候不便打断,不如你在殿角稍等片刻。” 惊澈见殿中人多,少说也有几百号人众,的确不好突兀上前,便道:“也好。” 方垂玉和齐麟便将他们二人悄悄带进去,立在门口一根大理石柱之下,没有惊动殿中众人。 但李掌门和独秋大师何等眼力,远远看见他四人进殿来,立时认出,都朝惊澈打量一番,见他醒来安然无恙,面色都有些欣慰。 惊澈和水鳞儿等四人立在石柱之旁,只听李掌门正说道:“蜀山流云大师已赶往离恨天兜率宫送信,只因此次同妖界结仇,跟兜率宫实有莫大干系,只要兜率宫得到消息,必定会有仙人下凡施以援手……”说到此处,不由自主朝惊澈望了望,神色既凝重,又满是把握。 大殿中众位仙侠听得北冥剑派竟能跟离恨天兜率宫扯上交情,还能邀请来天界大神援助,都是大吃一惊,又不无艳羡,发出一阵窃窃的感叹。 水鳞儿却听得莫名其妙,心想:“流云大师不是去天界搬救兵么?直接到南天门通报一声,事关三皇子,说不定哪个长眼机灵的大将军不及上报,立时率领天兵天将就来了!却巴巴地跑到兜率宫去做什么?太上老君年纪又大,遇事把稳,还得折回天宫去请天帝示下,这么一套套程序走下来,天上耽搁片刻,人间就倏忽数月,瑶姬和那几个法王不定把北冥山都铲平了……” 李掌门又道:“我派护法鸿忘大仙前夜也已得到千里传音,只因要事缠身,耽误了,但最迟明日便能回山。他手上有我派镇山之宝混元银斗,这混元银斗现已解封,威力犹胜流云大师的收妖水棺,定能替我们抵挡妖邪……”(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错位的祈盼 殿中众人又发出一阵惊叹之音,除了挑选来参加试剑大会的年轻一辈,赶来助拳的有年纪之士都知道混元金斗的厉害。自从封神大役之后,混元金斗已然被天界封存,没想到混元银斗这种没用的赝品,到了北冥剑派真的还能解封、重展威力?有些年老的仙侠便颇有不信,露出怀疑之色。 独秋大师扫了李掌门一眼,心想:“我派有何宝贝,那是该当守秘,不宜大肆宣扬之事,以免被宵小之辈觊觎,也免得被各门各派说咱们卖弄,但今日情势紧急,若不说得有些把握,这各派高手如何能下定决心襄助咱们,敢与妖族正面为敌?” 于是接道:“咱们虽已全力布局,多方筹谋,但毕竟与妖界交手非同小可,其中又颇有妖族厉害角色,所以才斗胆下帖邀请各门各派英豪前来襄助,咱们也不求降服来犯的妖魔,只求大伙同心同力,守得北冥山的安稳,静待天界援兵到来即可……” 殿中西侧一个豪迈的中年壮汉应道:“大长老无须这般小心,咱们既然来了,自当会会妖魔鬼怪!咱们往日行侠仗义,除妖降魔,难道今日妖魔找上门来了,还不收了它们,留着让它们生崽子么?” 殿中一片哄堂大笑,便有许多应和之声道:“说得是!捉了那些妖魔鬼怪!等天界大神下来,孝敬他们当宠物!” “就是!有流云大师的收妖水棺,又有解了封印的混元银斗,怕什么大妖来着?” “嘘——,流云大师去搬救兵,还没回来呢!” …… 殿下首席空着。乃是留给蜀山流云大师的,以下便是昆仑、青城、峨眉、崂山等派中大佬。听着乱纷纷的叫嚷,老成持重、多历世面的大佬便不免面有忧色。 昆仑派贤光大师捋了捋胡须,开口道:“李掌门,独秋大长老,北冥山到底如何会招惹上妖族来犯?又是哪一路的大妖?可有确切消息?” “嗯——”李掌门拉长了语调,犹豫之间。正想着托词。眼光不免瞟了瞟独秋大师。 独秋大师横眉倒竖,眉间锁成一个大结,眼光似有意无意地瞥向了殿门口石柱旁的惊澈。也是稍有犹疑,才接过话道:“不瞒各位大侠,招惹此次大祸实出意外,其中缘由暂且不便透露。但是待此件大事尘埃落定,一定奉告各位。不敢稍有隐瞒。至于是哪一路的妖邪……”他看了李掌门和北冥剑派众大佬一眼,终于说道:“据说是妖族九尾狐瑶姬、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不过这些都是听说,暂不确定……” 他话音未落。大厅中各派好手皆是倒抽一口冷气。人间时常有妖怪出没,他们仗剑降妖,但那都是不成气候又没名堂的妖。真正的妖族其实是不屑来凡间作乱的,倘若他们真的闲得无聊来人间兴风作浪。那就不是凡间仙侠收拾得了的,必有天界大神得悉,及时赶来处理。 所以,妖族的大人物都只活在凡间仙侠们茶余饭后的传说里,且是不详不实、不清不楚的演绎传说。 可是不论传说如何演绎,厉害的妖魔只会被传得更厉害,妖族的四*王不仅在凡间仙侠谈来惊闻色变,且对其神通……呃不,对其妖法的畏惧之心如同对天界大神的膜拜之情一般无二。 李掌门眼见得前排昆仑、青城、峨眉、崂山等派中耆宿高手都是人人色变,后面各门各派好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登时一石千层浪,嘈杂之音停不下来。李掌门担心人心涣散,赶忙提高声音道:“众位好朋友,虽然对头极为厉害,但此次邀请大家来北冥山,并非要跟妖界正面交战……” 他在话音中加入了法力,立时盖过了殿中的议论,每一句话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大家都知道,我们北冥山有护山结界,乃是地仙之祖镇元大仙的八卦玄天阵所布,又多次经鸿忘大仙加固,此次只要大家襄助我派,分头守住护山结界,以免妖族设法破界闯入即可。等到离恨天兜率宫援手一到,与妖族周旋之战自然与我北冥剑派无关了。” 众人一听这话,均知李掌门所言不虚,北冥山护山结界五百年来没有任何妖邪能闯入过,凭据护山结界,等候天界大神援助,想来并非不可,当即纷纷安静下来,重新打点起了精神。 昆仑派贤光大师点点头,向其他各派高手看了一眼,说道:“依照李掌门所说,咱们守卫护山结界,阻止妖魔外道破界闯山,想来如一人当关,万夫莫开,要鼎力坚持个把月,应当办得到。” 青城派一名中年汉子说道:“贤光大师说的不错,咱们来到北冥山,借着镇元大仙布下的护山结界,守山还怕做不到么?何况明日还有鸿忘大仙回来,又有混元银斗,等闲妖邪也不必怕。咱们便全力守山,静待流云大师搬来天界援兵就是!” 这中年汉子个子不高,却极有气势,说话掷地有声,他是青城派掌门人长青子的师弟长机子,据说法力剑术犹在其师兄之上,各门各派对他都是极为敬服,听他一说,登时一片附和之声。 李掌门大喜,赶忙拱手团团拜谢,又立即商议守山布阵之法,安排人手,划定方位。这般商议了好一阵,划分了十二个小组,推选了有名望的十二位高手统领,分别守护在北冥山护山结界八个方位,其余四个小组作为灵活应援小组,每日沿结界巡察,遇有情况,随时紧急支援。 惊澈听了许久,背靠着大理石柱,神情似是魂游天外,心中颇有些不耐,又有些感动。这些凡界仙侠人士,虽然法力有限,但一派维护正道之情着实令他意料不到,还以为人间都是投机取巧、趋利避害者多,没想到自己惹来妖族追杀,李掌门等人还敢接承,就算是看在离恨天兜率宫的份上,也当感激。 水鳞儿听着殿中商议,心中暗暗盘算,这守山排布之法也算可行,可是为什么非等兜率宫来援啊?她转过头,朝惊澈道:“龙公子,为什么掌门师伯他们老是扯着兜率宫啊?你也说句话,到底找谁来救你比较快,就该给谁报信不是么?找你大哥怎么样?他一个人来是不是就够了?孙大圣不知现下在哪儿,他来也就不怕了啊……”(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龙公子的令符 惊澈扭头斜睨了水鳞儿一眼,眸中透着嫌她多嘴的明显的厌烦,冷道:“你话太多了!” 方垂玉和齐麟听到水鳞儿的话,均感诧异,齐齐扭头瞧着惊澈,齐麟薄唇微动,似想开口询问,见了惊澈看水鳞儿的眼神,便将话咽了下去,想是他不肯透露*,神色才这般嫌恶。 李掌门已安排停妥,遂由北冥山各位大佬做东道,会同各组领头人,引导众仙侠按计划前往各自分派的区域守山。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待殿中众人散去,向惊澈、水鳞儿和方、齐二位师兄弟招了招手,四人忙向前去行礼。 李掌门看着惊澈,问道:“龙三,你醒了,感觉有什么不适么?” 惊澈躬身回道:“师父,徒儿惹下大祸,带累北冥山陷入危机,又劳师父挂怀,实感惶恐。” 李掌门叹了口气,道:“到这时候,你还叫我师父?我和独秋大长老已经央了流云大师前往兜率宫送信,想来不久就会有你伯父宫中的仙长接你回去,你便安心在此等候吧!” 惊澈一拱手,说道:“师父,大长老,龙三这就是来跟你们辞行的!” “什么?你这就要走?”李掌门微微一惊。 独秋大师也不无担心道:“龙三,你现下回天界,半途定然有妖族阻截。昨夜我和掌门人沿着护山结界探查山外,明显发觉有大妖埋伏附近,想来他们正要伺机而动!” 惊澈听了独秋大师的话,更是轻轻蹙眉,说道:“师父,大长老。正是因此,我必须立即离开,那帮妖邪的目的旨在于我,只要我出了北冥山,山中这么多师伯师叔师兄师姐便安全了。师父和大长老请不必担心,龙三未必能尽数诛灭他们,却也绝不至于叫他们杀了!”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如何放心?执意不放他走。独秋大师说道:“龙三。你有此心,我和你师父很是欣慰,但你年纪尚幼。听闻那妖族中更有两*王,毕竟寡不敌众,你若在凡间有何闪失,恐怕于天界、凡界和妖界都是一场弥久的浩劫!依我看。你还是在山中与我们一同守山,静待兜率宫亲友来接。到时候自然万无一失。” 李掌门应和道:“不错!流云大师已经去了半天,想来最快后日此时便可返回,最晚也不超过三日。咱们齐心协力,如何等不得三日功夫?”也不再听惊澈辩驳。转向方垂玉和齐麟道:“垂玉,麟儿,你们带龙师弟用过晚膳。随同我们一起巡山吧!” 方垂玉和齐麟望了惊澈一眼,同声称是。虽然他二人不明就里,但听得这些,已然明白龙师弟身世非凡,这场灾祸关键便在他的身上,师父和大长老如何吩咐,他们遵命行事便是。 惊澈眼见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态度坚决,不容商议,只好应道:“是,师父,大长老!” 独秋大师见他面上十分无奈,犹不放心,叮嘱道:“龙三,你一片心意,我和你师父都明白,但当下形势,应以大局为重,你千万不可悄悄离开,独自去招惹妖族,万一他们捉不住你,回头来怒火难消,难保要铲平我北冥山!” 惊澈眉间一凛,忙道:“是,大长老,我已决意留下,请大长老放心!只是……”他竟有意无意扫了水鳞儿一眼,才道:“只是恐怕流云道长到兜率宫送信有误,延误时机,我这里有一令符,只要镇守南天门的四大天王接到,立时带兵来援……” 李掌门眼睛一亮,道:“什么令符,如此灵验?” 水鳞儿听惊澈愿意拿出令牌去搬天兵天将,心下大喜,不自禁道:“掌门师伯,想来是……” 她话到一半,夭折在惊澈冷淡的一瞥中,咬了咬嘴唇,没敢再多嘴。 惊澈说道:“师父,说来话长,我也不多做解释了,只看这一次来到山中的各派前辈,哪一位是已然飞升的地仙,可以持我的令符,往南天门走一趟!”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面面相觑,均现难色,李掌门道:“这次来的各派耆宿,除了流云大师是飞升五百年的地仙,原本还邀请了昆仑派的枯荣大仙,但是十分不巧,他老人家刚刚闭关参悟大道,正臻入无知无觉的大空之境,不可打扰,因此,再无飞升的仙人可以送信去,除非……等明日护法大仙回来,可以持令符去南天门送信……” 独秋大师听到李掌门说等鸿忘大仙回来的话,一吹胡子,怒道:“师叔祖这等不分轻重缓急,明日能不能按时回来?便是回来,也未必肯去跑腿!” 李掌门尴尬道:“那是,他老人家脾气古怪……” 独秋大师骂道:“哪里是古怪,简直是疯疯癫癫……” 他二人这几句话起了情绪,方垂玉和齐麟固然垂首低头,不敢稍有不敬之态,便是惊澈和水鳞儿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流露,以免让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更是尴尬加恼怒。 惊澈听闻再无地仙可上天界送信,微一沉吟,心中刚有计较,一抬头便和水鳞儿相视一眼,突然间两人竟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都一瞬间洞悉对方心意,眸中一派相似的探问。只是惊澈的探询是发乎心,止乎礼,淡然如水;水鳞儿却一脸激动,颊上绯红,看到惊澈眼神,立即不敢触碰,扭过头去,向李掌门和独秋大师道:“掌门师伯,大长老,可以让猊猊去么?” 李掌门闻言大喜,说道:“啊,水姑娘的……坐骑怎么给忘了?那头灵兽上天入地,便是阴曹地府也去得,速度又极快,想来妖界没有什么可以追上,让它去是最好不过!” 独秋大师也从怒骂鸿忘大仙的忿忿然中回转来,点点头,说道:“不错,让它去更是万无一失!” 水鳞儿闻言,不好意思地说道:“掌门师伯,其实妖界有一样法器叫‘银鲨飞梭’,速度似乎不输于猊猊,加上猊猊这次外伤未愈,要去送信的话,最好还是隐形出去,再请大长老给它贴几道加速灵符和幻影灵符,让它不能轻易被发觉,便是发觉了,也能快过那只‘银鲨飞梭’!”(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他送的傀儡 独秋大师自然答允,水鳞儿召来金甲狻猊,挂上惊澈的令符,独秋大师画了三张加速灵符和三张幻影灵符,贴在金甲狻猊背上,又给它印上进出护山结界的符咒。水鳞儿千叮咛万嘱咐,好在金甲狻猊也曾跟着遮月大仙多次上过天庭,到南天门是熟门熟路,便满载嘱托出发了。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随即去巡山,惊澈哪有心思用晚膳,和方垂玉、齐麟三人跟着一道去了。 水鳞儿自行回了檀香院,沈可心精心烹饪了一桌菜肴,庆祝龙师兄清醒,但水鳞儿也恹恹的,有一点食不知味,晚间早早便睡了。 第二日天蒙蒙亮,水鳞儿爬起来,因檀香院暂时无人同住,她也懒得梳洗,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发,慵懒地到沉香台去吃早膳,因为沈可心每日要练功,去晚了便不能一起用膳,剩她一个人更加无趣。 刚到院中,便听沈可心欢欣高叫:“姐姐,快点快点!我正要去叫你起床呢!龙师兄来啦!你快来跟他一起用早膳!” 水鳞儿听得这欢喜雀跃的招呼,猛然心里一跳,扭身就想回去洗把脸再来,但沈可心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这丫头自从起始修炼后,力气大了不少,水鳞儿被她一拽,跌跌撞撞几步就奔到了沉香台前。 冬寒未去,沉香台上寒雾朦朦,树梢上挂着晶莹的冰凌子,惊澈坐在西首桌前,面色白皙似透明,一脸漠然地喝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沈可心喜道:“姐姐,我早晨还说去送汤呢,龙师兄就自行过来了。他说我做的汤好,他在这里一日,便多喝一日也是好的。” 水鳞儿未曾想他能主动来喝“药汤”,心下甚慰,也顾不得重整仪容了,可能在他眼里,她整不整那都是一样。轻轻走近去。在邻桌坐下。她也没勇气单独跟他同桌共进早膳,他又不喜人靠近,再被嫌弃岂不难堪? “你……觉得身体可好些了?”可可给她送来菜品小点心和甜汤。动箸前还是忍不住关切地问了一句。 “嗯。”惊澈喝完最后一勺汤,难得抬头配合地回应了一声。 水鳞儿见他眸光漫不经心转过来,清冷得像树上的冰凌子,吓得赶忙埋首用膳。 惊澈掏出一个黑乎乎的小玩意。随手丢到了水鳞儿面前。那小玩意滚到桌上,眼看骨碌碌滚到了桌沿。忽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跃起来,立在了桌上。 水鳞儿惊诧地抬眼,仔细打量这个小玩意。见是一个巴掌大的小铁人,似是极寒之地的玄铁铸成,通体黝黑发亮。有鼻子有眼,神情灵动。却是威风凛凛,连站姿都是背着手,昂首挺胸的模样。她欣喜又好奇地伸手去摸,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呀?” 手指未到,那小人身形不动,却平平移开半尺,叫她摸了个空。 惊澈道:“他叫铁奇,是我炼制最好的傀儡。” 水鳞儿惊道:“你的傀儡一定本事很大吧?就是这个名字太简单俗气了些!” 惊澈眉间微不可察地轻蹙了下,冷冷道:“以后它就是你的了,留着防身吧!” 水鳞儿蝶翼般的长睫一眨,随即眼眸惊得滚圆,嘴巴张了几张,才吃惊问道:“你……你说真的么?把它送给我啦?为什么?” 惊澈居然轻哼了一声,才道:“待天兵一到,我就走了,这一次不带你了。虽然凡间没什么凶险,但你什么都不会,万一有个闪失,我也不想知晓以后愧疚,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水鳞儿听到最后一句,心中既是甜蜜温暖,又是一股酸酸涩涩的滋味,说道:“所以,你这个是报恩么?” 惊澈瞥了她一眼,漠然道:“两年以后我会到凡间来找你,希望那时候你想清楚了要求我什么,若是我有能力完成你的心愿,就收回我的铁奇,从此咱们两不相欠。” 水鳞儿初时听到他不再带她,心中有一瓢冰水浇过的失落,但毕竟她也曾想过,跟火凤姑姑也说过,他回天庭再不能跟随,这也算有心理准备,失落尚有限。再听他说两年后还来凡间找他,不免心下刚刚一阵雀跃,却又听说待完成了她的心愿,就跟她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那是永远再无瓜葛的意思了。天上地下,她原本跟他就天差地远,也只能相忘于江湖……不,相忘于茫茫天地和流逝的时光里。反正于她来说,也不过三五年的光景了。 水鳞儿低下头去,绞了绞衣角,低声道:“是,多谢龙公子。只是这铁奇我也用不上,不敢受公子厚赐,还请公子收回。两年之后,我果真知道了要求公子什么,但得公子相助,已是感激不尽。” 惊澈见她语音嗫嚅,言辞却骤然客气许多,不耐道:“我说送给你了,便是送给你了,客气做什么?” 水鳞儿听他明明坚决相送,语气却很不耐,又透着不悦,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说不清的委屈,眼睛一酸,就想哭出来,她吓得陡然一震,想到爷爷的叮咛,赶忙用手按住眼下颊上四白穴位,将泪意逼回。 惊澈也不看她,哪里发觉她的异样,只说道:“铁奇的唤醒法我已经改成最简单的了,你只要大叫两声他的名字,他就会为你赴汤蹈火做任何事。现在你叫两声吧,让他把你的声音记住,认下你这个主人。” 水鳞儿放下手,怯怯瞧了惊澈一眼,欲待不叫,又恐他嫌自己不知好歹,只好张口叫了两声:“铁奇,铁奇!”语音柔软,还带着颤音,仍是委屈无限的语调。 惊澈有些诧异地瞟了她一眼,不明白送她这么好的傀儡,她还有什么不高兴么? 两声语落,那小铁人呼地翻起,一团飘忽的黑影旋转,眨眼落地长成个七尺男儿,一身黑衣劲装,浑身散发着危险迫人的气息,单膝跪地朝惊澈道:“主人!” 惊澈淡淡点头,嘱咐道:“记住刚才这个声音,从此这位姑娘就是你的主人,两年后我来赎你。”(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大仙对上仙 铁奇仰头望向水鳞儿,在她脸上打量一番,似有些不悦地道:“是!主人!”陡然翻转,再次化为小铁人,落在桌上。 水鳞儿从惊异中回过神来,方才被铁奇的杀伐气魄压得说不出话来,不仅心叹:“这只傀儡唤醒之后,模样竟然和生人一般无异,威力定然大得出奇!六界之中,除了二皇子扶疏炼制的傀儡之外,很难找出比这个更好的傀儡了,他倒是怎么炼出来的?又何以舍得送给我……嗯,倒不是真的送我,两年后还要赎回去的!” 她轻轻伸出手去,试探着碰了碰那小铁人的胳膊,果然这一次它再没有躲开,水鳞儿不禁欣然一笑,伸手将铁奇捞入掌中,抚摸玩耍。 惊澈冷冷道:“好好收起来吧,他不会喜欢被人吃豆腐。” 水鳞儿脸上骤然一红,不好说什么,掏出帕子,将铁奇包了,收入怀中。一抬头就见惊澈起身要走,赶忙问道:“你这就走么?我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惊澈止步回头,俊逸的脸上满是诧异,眯了眯眼道:“你现在要求我?” 水鳞儿一听,慌忙红着脸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说道:“这个不算!” 惊澈闻言,又不耐地瞟了她一眼,转身就走,水鳞儿又追上去道:“你……你……只是帮忙传个话带个信可以么?” 惊澈冷冷道:“我不是信差。” 水鳞儿心中焦急,也顾不得他的冷漠,掏出一方锦帕,冲上前说道:“不是什么难事,你回了天庭。帮我把这个带给嫦娥仙子,就说这个人在北冥山夕照峰,好么?” 惊澈闻言略微一怔,往那方锦帕上瞟了一眼。他已见过遮月大仙被囚禁在北冥山夕照峰中,忍受着剑丘滴血的酷刑,小时候又见过嫦娥与遮月大仙交好,随即明白这锦帕是个信物。水鳞儿想带信给嫦娥来救遮月大仙。遂淡淡道:“就是带给我大哥也没用!况且我不打算回天庭。” 水鳞儿惊讶道:“你不回天庭做什么……还要去东海龙绡宫么?”眼见惊澈不愿再多言,却由不得担心,又说道:“你寒毒未愈。东海龙绡宫可能已经被妖族占据,你不妨回天庭,禀报天帝和你大哥,从长计议……” 惊澈眸光更是冷冽。道:“你那日说的有道理,她不会对我这样狠心!一定事出有因。我就是要去看看她究竟是真是假!” 水鳞儿紧蹙了浅浅的秀眉,急劝道:“你先回去,筹划一个万全之策再去不行么?你有千年万年的时间,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惊澈心中却暗道:“千年万年?便是一时半刻。也是煎熬!” 他胸中暗潮翻涌,昨日听了水鳞儿的话,想到妖族对他紧追不舍。这都罢了,却听她分析洛儿已然凶多吉少。那一日所见多半是假,焦急痛楚便如五内俱焚。但他给北冥山惹来大难,不能一走了之,让山中上万凡人因他无辜遭难。且孤身一人再闯龙绡宫,也是凶险,这才耐着性子在此等候金甲狻猊带天兵来援。只要北冥山脱险,他立即带着天兵去和妖族大干一场,一路杀去龙绡宫,看看是不是妖族好大的能耐,竟将洛儿一族都敢侵占戕害? 思及此,愤怒焦灼喷薄而出,一掌击在山峦雾海中,茫茫寒雾骤然卷成一个气旋,纠起无边无际的浓雾,咔玆兹扫起山间树干上的冰凌,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在蜿蜒起伏的峰峦间席卷。 水鳞儿吓得小脸发白,望着雾海气流如海上惊涛骇浪般动荡,震撼得目瞪口呆。 沈可心等几个小丫头闻得风声雷鸣,不由得奔出来瞧,尽皆吓得一脸土色。 猛听得半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威风凛凛喝道:“呔!哪里来的妖孽?敢在我北冥山撒野?” 水鳞儿举目一望,只见一个灰衫老者,须发皆白,童颜红润,飞荡在巨大的气旋上,袍袖飘飘,自高空飘落,手中高举一个斗大的黑色法器,一团银光就朝下方罩来。 她刚刚认出那灰衫老者,正要喊出来,惊见那一团银光,吓得急忙俯身躲藏,忽然身子一轻,似被一股柔和的大力卷起,轻飘飘飞起,连同沈可心几个小丫头,送做一堆,一同飞进厨房,滚落在灶间。 只听外面那个苍老的声音哇哇大叫:“好小子!怎么是你?我这混元银斗居然对你没用?你站好!别动!让我再照着你试试!” 惊澈的声音礼貌说道:“见过护法大仙!大仙收起来吧,山中没有妖孽,不要伤了无辜!” 来者正是北冥剑派护法鸿忘大仙。他接到独秋大师的千里传音,迟迟不归,这一日清晨终于携着混元银斗赶了回来。他进了护山结界,刚飞在天空,就见一团巨大的气旋袭来,来势汹涌,绝不是山中人所能发出,便是李掌门和独秋大师,也远远没这份法力。不由得大怒,以为妖精闯过护山结界,都跑到山中来了,当即擎出混元银斗要收妖。 水鳞儿在厨间听得他二人对话,喜得爬起身跌跌撞撞奔出来,叫道:“鸿忘公子,你可回来啦!大伙儿都在等你呢!” 鸿忘大仙兀自拿着混元银斗,左右端详一下,又骨碌碌转着眼珠子在惊澈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听着水鳞儿打招呼,头也不回道:“小娃娃,你好啊,你还好端端活着呢?哦,对,我走了也没三年五载那么长!” 水鳞儿脸上一红,听他提起自己伤心事,也不接话,上前问道:“鸿忘公子,你做什么?咱们山外来了强敌,大伙儿都等着你回来降妖呢?” 鸿忘大仙道:“我知道,我都降了一大把了!”眼珠仍是盯着惊澈,竟然凑近去瞧他的脸,又伸手一扯,拉住水鳞儿手腕道:“小娃娃,你也来看看,这小子古怪,凡人妖怪都得被我这混元银斗收了魂魄,他方才怎么不避不闪,一点儿事都没有?奇怪!奇怪!” 惊澈被他盯得直起鸡皮疙瘩,退后几步,道:“太师叔祖,我不是凡人,也不是妖怪!” 鸿忘大仙瞪圆了眼珠怒喝道:“你是仙!好你个小子,你明明仙体神胎,躲在我北冥山,冒充李安稳的徒弟,你想做什么?” 水鳞儿忙扯住鸿忘大仙道:“鸿忘公子,龙公子是因为受伤,到这里养伤的,拜入山门不过掩人耳目!”说着瞟了眼惊澈黑沉沉的脸,知道他已十分不悦,强自忍耐,赶忙佯装欢悦地大声问鸿忘大仙道:“鸿忘公子,你这混元银斗里头装什么啦?怎么这么多奇怪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九尾妖狐的柔情 鸿忘大仙瞪了惊澈一眼,又瞪了一眼,终究敌不住水鳞儿问到他的得意处,扭头回了一句:“这是我方才抓的妖怪!”又回头瞪了惊澈一眼,刚想再问什么,水鳞儿趴在斗上眯着眼睛瞄里面,惊问道:“天哪,这么多?你怎么能抓了这么多妖怪?” 鸿忘大仙听着水鳞儿发自内心的惊叹,比赤裸裸的拍马屁还令他舒坦。不得不说,这是他飞升以来一次性抓到最多的妖怪,得意之情着实溢于言表。 不过他心里可绝不会承认,这一是归功于洪元银斗的巨大威力,二是独秋这小子没说谎话,北冥山外果然来了太多妖怪,跟蚂蚁一样,这才有机会抓这么多,不然平时想找这么多妖怪也难。 鸿忘大仙笑眯眯瞅着水鳞儿,喜滋滋道:“多吧?小娃娃,告诉你,好几百只啊!我把混元银斗这么一抛,照准最密实的妖怪群里照去,一次就放翻了上百个,我又抛!又照!唉,只可惜跑了那个女妖精,瞧着身手真是不错,少说上万年的道行,要不是混元银斗,我都不是她对手!哎,小娃娃,我给你细说说,你给我辨一辨,这个女妖精是哪一路罕见的大妖……” 水鳞儿抬起头来,不等他描述,瞪大了眼睛直接问道:“她是不是长得很妖娆很漂亮?常使的法术是‘千丈紫纱’?” 惊澈在一旁本来要走,听到鸿忘大仙抓了几百只妖怪,不由心头一动,驻了足,倾耳细听那混元银斗中魂飞魄散的哀嚎。分辨妖怪的厉害程度。这时听水鳞儿提到“千丈紫纱”,眉梢微微一动,侧脸去瞧鸿忘大仙。 鸿忘大仙早喜出望外大呼小叫道:“哎呦,娃娃,你果然无所不知啊!你看见啦?不可能啊!快说说,那女妖精叫什么?什么来头?” 水鳞儿感到惊澈望向鸿忘大仙,不由得溜了他一眼。说道:“那是妖族的九尾狐瑶姬。妖王的义妹!” “什么?九尾妖狐瑶姬?怪不得!怪不得!”鸿忘大仙抖着一丛白花花的胡须,心有余悸地叫道:“小娃娃,这大妖怎么跑到咱们北冥山来了?难道听说混元银斗解封了。要来抢夺?”又一面拨浪鼓般摇头道:“不对不对,这才多大点时间,妖族哪儿那么闲工夫光盯着凡间?” 水鳞儿压根没听清楚鸿忘大仙在嘟囔什么,只见惊澈脸色极差。忽然身子一飘,飞上半空。她直觉不好,急追两步叫道:“喂,你要去哪儿呀?” 惊澈身在半空,恍若未闻。眨眼消失在雾霭中。水鳞儿兀自大声叫道:“他们人多,你一个人打不过的……” 鸿忘大仙听着水鳞儿惊叫,不明就里。一转身,看到惊澈身影消失在半空。惊问道:“那个臭小子干什么去?要打谁?” 水鳞儿忙恳求道:“鸿忘公子,龙公子和那个妖族九尾狐有仇,听你说她就在山外,话也不说就走,一定是出去找她去了!你不如带了洪元银斗,去给他帮衬帮衬,实在打不过,就拉他一起躲回山里来!” 鸿忘大仙闻言大喜,笑道:“好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不错不错!我跟他去瞧瞧,再抓几百只大妖来!”说着脚下一抖,飞身撵了上去。 昨夜惊澈和方垂玉、齐麟随同李掌门与独秋大师去巡山,李掌门为了守山方便,又考虑到这般守下去,妖族不免想法儿破坏结界,临到与之拼杀,危急之时,己方自由进出结界就很重要,因此,将出入结界的咒语传给了各门各派来襄助的仙侠同道,也自然传给了惊澈。 惊澈飞到护山结界,默念咒语,结界上出现一条白线,他踊身钻了出去。这一处正是回心峰外,北冥山的“九龙饮水”在此汇流,一条清澈碧蓝的长河在山谷间蜿蜒。 惊澈峭立一块岩石上,俊目一扫,看到山腰有几只似牛非牛、似马非马的动物在吃草,山谷河边爬着两头丑陋的四条腿的秃尾兽在喝水。惊澈冷笑一声,右手一扬,一团白玉天火嗖地燃起,分别飞向那几只长得不正常的妖兽。 果然,白玉天火瞬间飞近,那几只妖兽吓得嗷嗷大叫,立时变回了妖身,各执武器挡驾。但是妖界放哨的小兵小卒,哪挡得住堂堂天界三皇子的法术,眨眼就都被烧成了焦炭,身形还是挣扎狰狞之状,一时不倒。 几团白玉天火随即汇聚,惊澈手指轻弹,火光陡长,冲天而起。烧了片刻,就听得窸窸窣窣轻响,继而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惊澈冷笑而立,望着声音来处,对面山峰上眨眼间冒出黑压压的一片灰甲妖兵。妖兵中央簇拥着一棵火红的树,空中徐徐飘下一个红衣女郎,袅袅落在那棵树上,美艳的俏脸含嗔带笑,眉梢眼底是数不尽的风情,高耸的胸脯兀自微微起伏,显然竟是难掩激动。 这女郎自然便是瑶姬了。 瑶姬立在那棵树顶,脸上的红晕映着白色的熊熊天火,端的是娇艳万方,她轻启水润欲滴的红唇,妩媚又激动地道:“你倒这么快就醒过来了?果然非凡,不愧是人家瞧上的!” 惊澈冷哼一声,道:“我以为你要我死,盼着我永远醒不来!” 瑶姬眉间一皱,又是撒娇又是嗔怪道:“人家一直只是想捉你,是你不领情,要跟我做对,我从来都不是有意伤你的!上一次的伤,可全好了?人家挂念得很,追下界来,足足寻了你半个月,却没找到你!” 她自然指的是在玄明恭华天上用寒冰锥伤了惊澈的那一次,惊澈听得,却是怒火中烧,说道:“少假惺惺的!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从实说来,本殿下今日尚可饶你不死!” 瑶姬撇了撇娇艳的红唇,似是委屈无限,说道:“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半点虚假!你要问什么?” 惊澈心中不耐,转过脸去,不理她刻意的卖弄风情和赤裸裸的剖白,只觉得相比她往日的自负高傲,今日有些吃错药的温柔和肉麻。(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一夜春宵换真言 原来,瑶姬自从在他面前屡屡受挫,气急败坏,便有妖族狐媚的女子给她支招,叫她下一次在三皇子面前要温柔一些,说男人是不喜欢狂傲、强悍和逼迫的。 瑶姬听了觉得甚是有理。在东海龙绡宫中,她亲眼见得那鲤鱼精假扮的龙绡宫公主水凌洛,楚楚动人心魄,款款牵动神魂,果然温柔似水,娇弱如绵,即便她是个女妖,也不由生出我见犹怜之叹。因此上,再见惊澈,便刻意收起了锋芒,要一意以柔情对他。 惊澈当然不知,压根不解瑶姬的不正常,只冷声喝问道:“你说洛儿早已魂飞魄散,那东海龙绡宫的洛儿又是谁?到底她现在是死是活?身在何处?你要敢说半个字的谎言,日后被我查出,一条一条拔了你的狐尾,将你拖入十八层地狱,翻身一次,打入一次!” 瑶姬听了这凶狠的威胁,不怒反笑,媚声道:“你真的会杀了我么?”红袖轻拂,飞近两丈,媚眼如丝,风韵撩人地笑道:“你舍得么……” 话音未落,忽然眼前一花,随即脖颈被一只手掌狠狠捏住,捏得她透不过气来。瑶姬惊恐地望着近在眼前的绝美男子,脸色瞬息几变。 一圈白玉天火燃起,绕着惊澈和瑶姬,熊熊的白色火焰挡住了欲要扑上来施救的灰甲妖兵。惊澈掐着瑶姬的脖颈,眸光透着杀戮的光芒,一字一字道:“不说我就杀了你!” 瑶姬美艳的容颜在火光下闪过一丝惨淡,她自负美貌数万年,吸取的男人精魂难以计数,从不认为哪个男人对她这样的容貌和娇躯下得了狠心,可惊澈眸中的凶狠让她没了这份自信。骨子里的高傲和狠毒也被激了出来。她盯着他的脸。一个妖娆蛊惑,一个冷酷如霜。 瑶姬终究恨恨道:“好啊,要我说么?只要你陪我共度一夜良宵,柔情软语,着实温存,我便告诉你她在哪里……” 惊澈身子一震,手上立时一紧。急切逼问:“她没有死。是不是?” 瑶姬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妖媚的脸上挣扎出一个嘲讽的笑,一字一字地道:“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惊澈怒不可遏。可手上不由自主松了松,咬牙威胁道:“说实话,我今日便不杀你!” 瑶姬盯着他的眼眸,第一次离他这般近。近到能看清他的睫毛一根一根,能看到他冷酷如霜的眼底。她自己美艳的身影。扯出一个惊艳而无奈的笑,瑶姬轻声道:“死在你手里,我也甘愿,你倒是动手吧。我就想知道,你对我是不是下得了手!” 惊澈冷硬愤怒的眸中陡然一凛,闪过一丝恐怖的光芒。瑶姬听得“叮”一声清脆的轻响,缠丝剑已脱鞘而出。挽了一个简洁的剑花,直朝她心窝刺来! 电光火石之间,瑶姬顾盼流转的美眸瞬间凝滞,娇媚的脸甚至来不及失色,只是心头因失望而大痛,叫道:“你敢——”手中寒冰锥骤现,狠狠撞向惊澈的缠丝剑。 惊澈左手再紧,牢牢箍住瑶姬细白修长的脖颈,剑尖下沉,随即上挑,剑身一团白色火焰燃起,瞬间挑下瑶姬手中的寒冰锥,再向她心窝插去。 “嗖嗖嗖——”成百上千只幽暗的剑芒射来,穿过外面的一圈白玉天火,朝惊澈周身上下破风射来。剑芒中穿插着赤红的蝎钳,每一只紧咬着剑芒,带着摧毁高山巨岩的威力,直取惊澈。 惊澈眸光轻扫,知道水鳞儿说过的两大妖族法王来了,只见火圈外两个男子,一个青袍阴鸷,一个高瘦如柴,手下法器却都是罕见的威力。他左手擒住瑶姬,右手挥动缠丝剑,剑身划出千万道剑光丝线,将他和瑶姬密密围住,白玉天火呼呼燃烧,顺着每一道剑光,织起了一层火焰铸就的丝网。 泣鬼剑芒和蝎钳撞在白玉天火织就的丝网上,瞬间被阻住,如渔网上困住的垂死挣扎的鱼儿,幽暗和赤红的光芒仍然不断闪烁,一时不能消散。 惊澈一边防守,一边对瑶姬狠狠威胁道:“再不说,我就叫这重火网裹在你身上,活活烧死你……不,只要毁了你的容貌就好……” “你……”瑶姬花容倔傲,可眸中已经是一片恐惧、痛心、惊恐、仇恨等等,这交织的爱而不得,在她心中也化为熊熊火焰,眼见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一时攻不破火网,方才的自负与高傲溃散,虽然咬定不吐露半丝讯息给他,叫他心中顾忌,不敢真的下毒手,却怕他不管不顾,竟而毁了她的容貌,或是打得她重伤,或是擒住她不放! 突然,火圈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嘻嘻哈哈而来,欣喜若狂地叫道:“好哇好哇!在这里斗起来啦!好小子,祖宗来帮你!” 正是鸿忘大仙赶来了。他出了护山结界,找寻惊澈,没想到臭小子身法如此之快,一时寻不见踪影,便绕着结界奔寻。待见到远处有火光,又闻得嘈杂声,赶忙追过来,奔近了一瞧,见惊澈在一丛火圈里抱着先前与他照过面交过手的九尾妖狐瑶姬不放,还以为臭小子和那个狐妖拼死搏斗,被缠得脱不开身,外面又被两个妖族法王围攻,立时大叫一声,祭出混元银斗,高高擎起,朝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照去。 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虽没见过混元银斗,却刚刚听瑶姬说过这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和一只黑斗的厉害,手下又有数百名灰甲妖兵被摄去魂魄,因此一见这玩意,连忙闪躲腾挪,避开混元银斗射出的银光。周围身手不那么敏捷的妖兵,少不得有许多被照上,立时吱哇乱叫,挣扎倒地,魂魄脱离原身,朝混元银斗飞去。 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见了这斗厉害,分别朝两旁躲避,手上法器便发射得少了。 惊澈得有鸿忘大仙相助,泣鬼剑和蝎钳瞬息少了,便将缠丝剑舞得几下,回过剑尖,扯着无形的丝线和有形的火光来罩向瑶姬身上,要再下手逼问她。 瑶姬早瞧见那张火网忽而渐渐缩小,朝自己身上一点点逼近,心中一急,突然顺着惊澈左手的劲力,朝他身上猛地一靠,一伸玉颈,仰首狠狠咬住了他的左耳。(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爱极必生恨 惊澈冷不丁被狠狠咬住左耳,痛彻心扉不说,心下一股嫌恶、暴怒袭来,左手改捏为抓,一把抓住瑶姬脖子,朝外便是一扔,就仿佛撕下咬住自己的一条毒蛇一般,迫不及待地要丢开手。 瑶姬瞬息化为九尾红狐,一抖尾巴,从慢下来的缠丝剑旁空隙较大的火网眼中钻出,一溜烟钻入灰甲妖兵群中,眼见得奔到山峰另一面去了。 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本就为解救瑶姬,见瑶姬脱险,逃了开去,更不迟缓,祭出“银鲨飞梭”,闪电一般逃了个无影无踪。 化为九尾红狐的瑶姬仓皇逃脱,心头怦怦直跳,一口气奔到远处山头上,钻进一个他们临时开辟的山洞,才恢复人形。洞中小妖见瑶姬回来,忙忙上前端茶递水,殷勤侍奉,瑶姬气得将洞中摆设砸了个稀烂,吓得众小妖躲在墙角,畏畏缩缩大气都不敢喘。 自从水鳞儿带着惊澈,乘着金甲狻猊,和火凤一同逃回北冥山,妖族这三大巨头苦追不得,便在山外徘徊。这些日来,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专心一意寻找北冥山护山结界的破界法门,布下上万妖兵,重重包围北冥山,以防惊澈独自逃出。 瑶姬更是心急难耐,想到惊澈中了“千日醉如梦”,沉睡不醒,多好的良机,若是捉住了他,带回妖族,把他困着锁着关着,天长日久,不愁他不就范。可是偏偏就差一点没能捉住,叫他逃进了北冥山,每每念及错失良机,恨不能化为北冥山弟子,钻进去找他。事实上她也这么干了。当然没有出入结界的咒语和灵符,她化成谁也进不去。 他三位办事不力,又没擒住惊澈,不得不回禀妖王,妖王大怒,召回了青面犀王,往魔族和鬼族秘密购买破解仙法铸就的凡间结界的咒语法器。传密令。便是毁了北冥山,也要擒住惊澈。 瑶姬今日又在北冥山外巡视,她原本不抱幻想。惊澈能这么快就醒,且这两日眼见许多凡间仙侠赶来北冥山,截获的情报显示,这些不自量力的人族竟然要跟他们相抗。不免好笑,心中蔑视之下。也不阻拦。没想到凌晨一个飞升的地仙赶来,拿出个极厉害的法器,收去了几百号兵卒的魂魄,连她也不敢靠近去。 瑶姬立时告诉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三妖商议之下,不好再禀报妖王,派了得力手下。回去传信给青面犀王,叫犀王顺便打听这件厉害法器的名目。搜罗克制的宝贝,速来援手。 九首蛇王跟赤砂蝎王转身再去寻找护山结界的薄弱处,瑶姬继续巡山,正心烦不耐之际,突然竟见到惊澈跑出结界来。瑶姬骤然见他,事出意外,狂喜之下,只顾着对他诉别来衷肠,一时竟没想到这是拿他的最佳时机,不防之下却被他生生钳制。 “到底她现在是死是活?身在何处?你要敢说半个字的谎言,日后被我查出,一条一条拔了你的狐尾,将你拖入十八层地狱,翻身一次,打入一次!” “不说我就杀了你!” “再不说,我就叫这重火网裹在你身上,活活烧死你……不,只要毁了你的容貌就好……” 这恶毒的话,句句锥心剜骨,回荡在她耳畔。山洞中的东西眨眼已砸得一个不剩,犹不解恨,她长袖一挥,一缕紫纱喷出,直飞出洞口,将对面半个山峰贯穿而过,岩石土层碎成了粉末,扑簌簌滚落下山,扬起的烟尘中,奔进来两个男子。 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赶到,见瑶姬如此震怒,也都是神色难看之极。九首蛇王扫了一眼山洞墙角畏畏缩缩的小妖,满地稀烂的物件残骸,哼了一声,忍不住道:“你终日惦念着那女里女气娘娘腔的臭小子,叫我们不要对他下毒手,到今日误了大王之事不说,你自己倒险些丧命给他,嘿嘿,神妖之别,你到今日还认不清么?” 瑶姬煞白的俏脸没有一丝血色,紧咬着嫣红的唇,傲然的眸中射出狠戾的光,那里面泱泱的恨意,眼见得要溢出来。 赤砂蝎王见九首蛇王言语中不乏讽刺责怪,生怕他二人言语失和,好言说合道:“龙王,倒也怪不得瑶姬,之前大王有令,叫咱们生擒那小子。今日瑶姬也是不妨,险些吃了大亏,往后她自然再不容情!” 瑶姬虽然是妖王义妹,地位超群,但论本事,终究比四*王差了甚远,平日九首蛇王对她颇为有意,赤砂蝎王和青面犀王也让着她,但真的计较起来,她也不敢得罪他们。 再想到他字字狠毒的逼迫之言,瑶姬充满诱惑的双眸已是冷如冰霜,半晌,恨恨道:“龙王,蝎王,是小妹错了!从今往后,咱们擒拿惊澈,绝不容情!这两日犀王就要到了,我想,合三*王之力,加上小妹从旁协助,咱们要毁了凡界区区一个北冥山,那也容易得很,也不必想方设法破什么结界了!” 九首蛇王闻言,面色稍缓,赤砂蝎王也是神色一霁,问道:“小妹有什么妙法么?” 瑶姬唇角牵出一丝冷笑,似乎已经看到了极为精彩的画面,眸中射出骇人又期待的光彩。 …… 鸿忘大仙扯了惊澈回到山中,毕竟妖兵人多势众,真的如水如潮般涌上来,混元银斗也来不及挨着收取魂魄。 两人飞到飞来峰,正好撞上方垂玉和齐麟,他二人一见鸿忘大仙大喜,急忙拜倒行礼,请他去见李掌门和独秋大师。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正在蒸云峰上,同蒸云峰主和数位来相助的仙侠同道给此处护山结界加固界脚。鸿忘大仙见了山外大敌,又听闻山中来了许多人,感到情势重大危急,必然大大有趣,立时精神振奋,当下反催着方垂玉和齐麟带路,往蒸云峰一路找两个徒孙来。 惊澈没能逼问出瑶姬丝毫讯息,心下着实懊恼,但也眼见妖族重兵在外环绕,显然不捉住自己,绝不会放过北冥山。他算计着金甲狻猊虽然一日能到南天门,但要有哪位天将得悉,率兵下界相助,最快也须有凡界两三日的功夫。这两三日里,如何守山,乃是大计,再有心事,也得暂时搁置。便跟着鸿忘大仙和方、齐二人,同上蒸云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龙三是骗子 蒸云峰位于北冥山最西侧,与飞来峰比肩高。因日落西山时候,彩霞满天,铺于峰顶,格外瑰丽绚烂,因此得名蒸云峰。 惊澈随同鸿忘大仙飞到蒸云峰,远远便看到李掌门、独秋大师会同蒸云峰主听风和一众仙侠同道在山麓查看结界接口,加固界角。 鸿忘大仙催动脚力,嗖一声飞下山麓,在溪边一块白岩上坐了,笑道:“怎么样啊?有问题么?要不要我动手啊?” 李掌门、独秋大师和听风一见大喜,连忙赶上来行礼,其余仙侠同道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地仙,也是一脸欣喜,彼此小声道:“有北冥山护法大仙回来坐镇,咱们守山就更有把握啦!”赶上来争相拜见鸿忘大仙。 惊澈同方垂玉、齐麟站在一处,各门派仙侠以为他们三个是北冥山得意的杰出弟子,虽然都青眼相看,致以微笑,但并无人特别在意。 众人寒暄完毕,由李掌门亲自引领着鸿忘大仙,请他勘察结界,独秋大师替他捧了混元银斗,紧随在后。 鸿忘大仙亲眼见了山外环伺的妖族的厉害,对护山结界也不敢马虎,细细将蒸云峰的界角一一查看加固。一面又听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禀报说,流云道长已亲去离恨天兜率宫搬救兵。 鸿忘大仙听了,远远回头瞟了惊澈一眼,十分惊异又不屑,心道:“原来这臭小子是老君手下的人。”忍不住问道:“你两个确定无疑,流云这丫头能搬来老君府里的救兵?”李掌门连连点头,认为应当不成问题。 鸿忘大仙哼哼几声,神色少见的严肃,说道:“祖宗五百年的基业。到你俩手里也不要不当一回事!我瞧外面那些妖兵妖将,可不是咱们能打发的,要是搬不来救兵,你俩惹下这么大的麻烦,你俩负责!下了地狱跟祖宗谢罪,我可不管!”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不能不答,只好含糊称是。二人本来还想禀报金甲狻猊携了惊澈令符。往南天门请天兵天将一节。但都想到护法大仙本来就处事疯疯癫癫,脾气孩童一般阴晴不定,说多了他再追问。碍着此时人多,实在不便透露,两人交换了个眼色,便未曾多说。 一行人随着鸿忘大仙加固界角。方到午间,蒸云峰主听风便招呼门下弟子送来午膳。幕天席地之下,众人就着山间美景正要野餐一顿,突然听雪和蒸云峰掌事弟子柴桐瑜慌慌张张御剑飞来,落在草地上时。听雪脚下还不小心打了个滑。 自从那一夜派中年会,听风在宸元殿前听闻了惊澈身世,不几日便找了个借口。将孙女听雪强行带回了蒸云峰,刻意阻止她再跟惊澈见面。今日惊澈随同鸿忘大仙而来。听风虽然客气,面上不说什么,心中却着实老大不悦。一则不爽这少年人给山中惹下大祸,二则不想他来到蒸云峰碰上听雪,因此午餐也不回殿中去用,着意叫弟子送来,还特特避过听雪。没想到野餐刚拉开序幕,还没吃到口中,听雪竟焦急忙慌飞来了,还神色恍惚,大大失仪,听风一张老脸登时拉得老长。 听雪却哪里顾忌爷爷感受,只是御剑飞下之时,满腹疑虑焦灼,美眸一扫之下,一眼便瞧见惊澈。青山碧水间,他那副飘举出尘的俊逸,俨然一派仙姿,哪里像是个骗子了?心中不由得怦怦大动,慌乱间竟差点跌了一跤。 柴桐瑜赶忙扶了扶,两人一齐走到李掌门、独秋大师和鸿忘大仙面前,一一见礼,这才给听风行礼。 听风冷哼了一声,喝问道:“你俩个来做什么?” 柴桐瑜瞥了听雪一眼,竟不敢先说。按理说他是掌事弟子,辈分上高了听雪一辈,听风问话,自然由他回话,但他只是等着听雪先说。 听雪脸色发白,咬着唇角,瞧着李掌门、独秋大师和鸿忘大仙一干长辈殷殷等待的目光,又不自觉瞟向惊澈,回眸见爷爷脸色已黑得发紫,嗫嚅道:“回禀掌门师尊、大长老、护法大仙,爷爷……”唤了一圈,忽然又顿住了。 听风喝道:“桐瑜,你说!” 柴桐瑜一躬身,小心道:“回禀师父,是流云大师回来了,偕同两名离恨天兜率宫中的仙人……此刻正在落霞殿相候!” “啊!”众人闻言尽皆大喜,不但北冥剑派这几位大佬喜不自禁,数十位各门派仙侠也是喜形于色,进而都露出不胜歆羡之意——要知道,凡界仙山能有仙人降临那是多大的体面,传扬出去,众人自然臆测,这个山头沾了多少仙气,门派得了仙人何等高明的指点,下一届招新大会,来应招的新生数量和质量都会往上翻几个倍。今日北冥剑派不但是仙人下凡,而且是老君府上的上仙,还一次来了俩,天大的面子啊! 连鸿忘大仙也大为雀跃,拎起一条鹅腿,第一个叫道:“掌门人,还愣什么?这就走吧!去瞧瞧是哪一位上仙!”他私下都叫李掌门为“李安稳这小子”,此时众人面前,唤他一句掌门人,着实给足了面子。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登时跃起,欢欣道:“好!既然有仙人来援助,咱们这就放心啦!大家这就上去见见!”说着招呼几位各门派耆宿大佬先行,尤其是昆仑派贤光大师和青城派长机子,再让鸿忘大仙先行。 一行人逶迤飞起,拖曳成长长的一条线,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向听风使了个眼色,听风会意,回眸向听雪和柴桐瑜使了个眼色,招二人飞近来。李掌门笑眯眯问道:“柴贤侄,流云大师带回的兜率宫仙人,可曾听闻是什么名号?” 柴桐瑜脸色几变,躬身半天,才似硬着头皮回道:“回禀掌门人,流云大师言道,二位公子乃是太上老君的侄子李慕泓和广目天王的独子无痕。” “啊!”李掌门轻呼出声,脚下微颤,就连独秋大师也是难掩惊骇,不仅脸色大变,连胡子都抖颤了下,喝问道:“此话当真?” 太上老君的侄子李慕泓?北冥山不就住着老君侄儿李慕泓么?龙三是假的?他们竟为了维护一个骗子,招来了妖族围山的大祸?(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什么殿下? 柴桐瑜察言观色,见掌门人和大长老都是大惊失色,便揣测流云大师所言不虚,当下再不敢隐瞒,虽见听雪一旁狂使眼色阻止,也只好装作没看见,连忙尽数禀报道:“是!回禀大长老,流云大师极为生气,说道……说道咱们都是被龙师兄骗了,请掌门人和大长老押了龙师兄,速来问罪!” 听雪听柴桐瑜这般一说,登时跺脚,美眸都有些泛红了,说道:“柴师叔,不是说了问了龙师兄再说!”。回眸瞧去,惊澈和方垂玉、齐麟飞在最后,气定神闲,一派镇定自若,显然还什么都不知道。 惊澈飞在后头,感到听雪瞧自己,又听流云大师回来了,兜率宫也来了人,不知是谁?想来冒充李慕泓的事情是要坦诚了,这倒也没什么,但是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不知为何,略微有些尴尬。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却都是心惊不已,两人微黑的面色,此时都有些煞白。李掌门怒火上涌,回头要招呼惊澈,当面质问,独秋大师瞥见惊澈淡定跟随,浑若无事,使了个眼色,阻止了李掌门。 唯独听风搞不明白,揪着李掌门问道:“怎么回事?你这亲传弟子龙三是个骗子?你不是说他……不是说他……”当着众人面,实在不便出口。李掌门也是心烦意乱,抚开他的手,闭口不答。 从山麓飞上峰顶,也不过片刻间,眨眼就到了落霞殿前,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强打起精神,装作礼让众人,实则故意落后。走到了惊澈身边,以防他知道骗局败露,先行逃走。 惊澈轻轻落地,见李掌门和独秋大师面色不善,一左一右来“挟持”自己,不由心下暗笑,恭谨道:“师父。大长老。请!” 李掌门欲待不理他,但事情尚未问明,还没跟兜率宫的仙人当面对质。再说龙三被火凤探知,确是上仙之身,一时又迷惑踌躇,未敢发作。跟他并肩走进殿内。 落霞殿建在蒸云峰最顶端,宽敞宏伟。殿上设有数个天窗,光线奇佳。众人涌进殿中,当下便有管事弟子分别引领,按照门派辈分落座。只见殿内早有数十人静坐等候。分别是各门派耆宿大佬,北冥剑派各长老、峰主、掌事,显然都得到消息。赶来落霞殿一同“听审”。 殿中央坐着两位秀美俊逸的少年,流云大师陪坐在左。有蒸云峰的童子殷勤奉茶。那两名少年款款而谈,不时啖一口清茶,神情极为飘逸出尘,瞧得座下一众凡界仙侠目不转睛,心旷神怡,心中都道:“老君侄儿和广目天王之子,果然仙姿罕见!” 鸿忘大仙跳进殿中,望见殿上两名少年郎,不仅大为失望,上前草草行了个礼,往一旁同贤光大师坐下,咬着贤光大师的耳朵道:“流云小丫头办事不利,召来这么两个娃娃仙人,能顶什么用?” 贤光大师谨慎道:“大仙稍安勿躁,咱们且听仔细再说。” 惊澈和李掌门、独秋大师走在最后,一进落霞殿,日光照在三人身上,两位老人固然仙风道骨,但惊澈丰神俊逸之姿更是无与伦比,就连殿上的两位仙家少年,也不能掩其锋芒,立时有未曾见过的仙侠纷纷注目纳罕。 这般引人注目之下,登时有一股奇异的气场潜流殿中,殿上的李慕泓和无痕随即发觉,不由淡淡往殿门口望去,这一望,两人立时目瞪口呆。 惊澈走近来,迎上他俩的目光,笑问道:“你们俩别来安好?” 李慕泓和无痕眼睛瞪圆,惊愕之情极为夸张,面面相觑,都似难以置信,却同时跳下座来,赶上前恭敬行礼,道:“殿下安好?” 他俩个自日前和一波仙二代乘了玲珑八角亭赶往天宫参加天帝寿宴,在玄明恭华天偶遇三皇子惊澈,因一位仙娥冒犯惊澈,因而走散。他们一赶到天宫,来不及去天宫待客的御仙宫落脚,便急呼呼去剪桃宫拜访惊澈,没想扑了个空,出来到银河边赏景闲逛,却碰上了刚刚回天庭的三皇子驾云而过,只冲他们招了招手,便往天帝天后的寝宫去了。 李慕泓和无痕等才准备到晚间再去剪桃宫找三皇子玩耍,便听得有人传信说道,凡间来了位地仙,找兜率宫的仙人,正要往离恨天去。李慕泓大奇,一介地仙,素未听闻,找上兜率宫却有何事?当即偕同无痕追上去,截住了流云大师,两下里一亮身份,流云大师当即气极,将前因后果一讲,李慕泓和无痕立时来了兴致。 凡间竟有人敢冒老君侄儿之名招摇撞骗?还惹上了妖族,给凡界仙山招来滔天大祸? 李慕泓当即拍胸脯表示,这件事不用伯父出马,由他出面就能解决了!把那个骗子捉了,五花大绑送去问妖族,看看是个什么精怪,竟如此大胆,敢冒上仙之名! 没想到,着实没想到,这个骗子竟是三皇子?他不是拜见天帝天后去了么?怎么能这么快又下凡来?还兴风作浪一番,惹上了妖族围剿? 心下虽然惊疑不定,但礼数不能少,李慕泓和无痕齐齐拜了下去! 周围的一群仙侠瞧着,全都看傻了眼。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憋了一肚子怒火,瞧见两个打从九重天上请下来的正牌上仙竟齐齐向惊澈行礼,不由得呆若木鸡,尤其那一句:“殿下安好!” 什么殿下? 惊澈束手笑道:“挺好!没想到是你们两个来了。” 李慕泓和无痕挺身而立,压了压满心惊愕,不由同声问道:“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这么异口同声,又立即住口,对视一眼,由李慕泓继续问道:“殿下不是去拜访天帝天后了么?怎么这么快又下凡了?惹上妖族是怎么回事?有什么麻烦咱两个跟殿下一齐料理了,再一块回天庭,只别误了天帝寿宴才是!” 惊澈剑眉微蹙,奇道:“拜访我父神母神?我还没有回天庭。此间的事一时难了,不过我已取令牌送往南天门,想来很快会有将军率兵下来,你俩个既然来了,就在这儿也出一份力吧!” 无痕笑道:“是,殿下吩咐,咱俩个刀山油锅也敢下去,出力那是不用说,吃奶的力……”油嘴滑舌至此,忽然念及满殿凡人仙侠环伺,不得失了体面,当即住嘴。 李慕泓脑中疑惑闪过,随口道:“殿下没有回天庭?方才我们在银河边散步,都瞧见你驾云飘过,往天帝天后寝宫去了!”说着瞪了无痕一眼,无痕这才省起,也诧异道:“啊,对,殿下还跟我们招了招手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真假三皇子 众仙侠听得一愣一愣的,心中都是惊骇暗道:“天帝天后?敢情这所谓的‘殿下’是天庭的哪一位皇子?看这稚嫩的年纪,俊美的相貌,那是传言中的三皇子了?”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怔怔然说不出话,只是目不转睛盯着龙三和两位下凡来的上仙,一时真是又惊又喜又纳闷。 惊澈听着李慕泓和无痕的话,却也十分纳闷,摇头道:“我从沧海明珠山赶回天庭,到第十天遇上点小变故,便下凡来了,还没有回天庭,不可能在银河上碰到你们,更没有回去见我父神母神,你们俩不是看错了?” 他最后一句问出,心中不经意一动,一个念头倏忽闪过。 无痕嘻笑道:“殿下太小瞧我们的眼力了,别说你在银河上招手,便是一个背影在百里外飘过,我们也不可能看错,不过殿下这么快下凡到底所为何事?叫上我们也好替你跑个腿出把力……” 李慕泓忽然打断无痕,面色沉凝道:“殿下,你下凡到这里却为何要冒充我的名头?银河上不是你招手,却是谁?” 惊澈眉头一拧,心中闪过的念头越发确定,忖道:“水姑娘揣测洛儿被妖族假冒,我原不肯信,今日竟有人假冒我上了天庭?却是哪个大胆不要命的狂徒?”不禁怒道:“竟有人敢冒充我?” 李慕泓脸色冷了下来,忽然挺身一转,挡在了惊澈后方,阻住了殿门的方向,说道:“殿下,恕我冒犯。你说有人冒充你,可是你却冒充我在凡间;你说银河上招手的三皇子是假的,可是他确确实实去拜见了天帝天后。我俩离开天庭时,天帝已然传令,今晚晚膳由你出席,接待早早到达的众位仙家!到底是别人假冒你,还是你是假冒的?” 众仙侠闻言面面相觑。警醒的也登时起身。提气戒备,随时准备出手。更多人心下浑然,不知该当如何。不由都看向李掌门、独秋大师、鸿忘大仙和贤光大师等大佬。 满殿人众方才还在惊喜,却眼见三言两语,三位欢喜相认的仙人骤然就言语不和,对立起来!两位刚刚下凡的仙人。怀疑这位潜伏在北冥山的少年竟是假冒天界三皇子!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对望一眼,瞧着惊澈俊逸的面容泛青。眸中震怒之色锋芒乍现,更加以为他被当面揭穿,怒气攻心,立时就要发作。或是突围逃脱,不由都是掌中暗运真气,准备出手阻拦。李掌门问道:“请问两位上仙。确实认定龙三乃是假冒天界皇子?” 李慕泓和无痕一前一后阻住惊澈,都是既敬畏又怀疑的矛盾之情。实在不好回答李掌门。李慕泓说道:“殿下,欲知真伪,速速同我们回天庭去,若天庭果然还有一个殿下,当面对质,自然真假立判!” 惊澈定定站着,双手低垂,神情由震怒逐渐恢复镇定,直视李慕泓道:“我便是我,怕什么对质辨认?天庭若是有我,可见贼子居心叵测,我原该回去揭穿才是,但现下北冥山被妖族所围,我在此疗伤避祸数月,又曾拜入北冥剑派门下,援兵到来之前,我绝不能弃上万名同门不顾!再说,你们进来容易,再要出去恐怕就难了,何况是我!至于假扮我的贼子,不论他是什么妖孽,如今我父神寿辰在即,九天之上,四海八荒之内,多少上神上仙齐聚天宫,便是再凶险的贼子,也没有灭不了的道理!” 无痕动容,向李慕泓道:“喂,我想眼前的殿下多半是真的!”李慕泓叹了口气,道:“殿下,你叫我们相信你是仁义冷静的三殿下,还是巧舌如簧的假冒贼子呢?” 众仙侠听得惊澈一番话,原有不少同无痕一样有些动容,但也有许多人是像李慕泓质问的一般,心中更是纠结,越想疑虑越重。 忽然,殿门口日光中显出四个身影,一个娇怯怯又坚定的声音柔柔传入殿中:“他是三皇子惊澈,不是假的,你们都要相信他!” 殿内众人闻言齐齐朝门口瞧去,只见三名少女同一名少年急匆匆走进来,说话的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明眸似水,体态婉约,只右颊上一道硕大的胎记,十分丑陋。另两名少女和少年都是北冥剑派弟子服饰,说话的这位丑陋姑娘却穿着寻常的衣衫,仿似一个最普通人家的小姑娘,可是她竟然口出狂言,判定天界三皇子惊澈的身份,眼见这是当下两位仙家都头疼不能解的难题。 李慕泓和无痕也望了望那名少女,同时露出疑问之色。 李掌门稍一犹豫,趋前道:“两位仙人,这位水姑娘博学多识,跟龙三相识已久,她既这么说,大约知道些隐情。” 众仙侠听李掌门这么一介绍,便有人轻轻哦了一声,全都将视线聚集在那有着丑陋胎记的少女身上,好奇她能知晓什么隐情? 水鳞儿和李家姐弟走到跟前,立在惊澈面前。李家姐妹俩都是目中含情,李潮音红唇嗫嚅,轻道:“龙师兄,我们都听水姑娘说了,不论别人如何,我们姐弟三人都是信你的。”李幼迦叫道:“龙师兄,不论你是什么太上老君的侄儿,还是天界三皇子,你要怎么证明,我们都帮你,要不要我们把你身受重伤,堕入南海的情形说一遍?” 李慕泓和无痕闻言一惊,齐声道:“殿下受伤了?”他二人虽然怀疑,但终究关切,不觉还是同声问出,称他为“殿下”。惊澈却淡淡道:“已经好了。” 李****轻扯了扯李幼迦衣袖,说道:“姐姐,龙师兄需要的话会叫咱们陈述当日情形,还是叫鳞儿姐先说吧!” 李幼迦哼了一声,瞥了水鳞儿一眼,却难得没有反驳,倒真的闭口安静下来。 惊澈向李家姐弟三人微笑颔首,示意感谢,又看向水鳞儿,却道:“你起初也不认识我,凭什么这时候笃定我的身份?” 水鳞儿迎着他的目光,想了想,道:“没什么,我也是推测的。” 这话一出,众仙侠先是一愣,继而都是一片失望。 推测?两位仙人在当面对质,尚且言语出入,真伪难辨,她一个小姑娘,若没有李掌门说的什么隐情,那要推测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鉴定身份 原来水鳞儿早晨在檀香院目送鸿忘大仙去追惊澈,担忧他们在护山结界外跟妖族打起来,一个不免因仇恨红了眼,一个小孩心性刹不住脚,左右坐立不安,便到宸元殿来寻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想拜托他们去瞧瞧。 到了宸元殿,自然没找到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打问着是去加固结界去了,只好黯然离开。回到檀香院,在沉香台上心神不宁地思量,想等着沈可心回来,叫她乘了波若波罗蜜果子,带自己去寻李掌门。沈可心自起始修炼后,虽然灵根不佳,但独秋大师叮嘱掌事弟子赵大智格外关照,悉心指点,倒也渐渐入了门道,驾驭波若波罗蜜果子飞行早已驾轻就熟。 等到将近午间,到檀香院门口去瞭望,就见了李家姐弟急匆匆御剑飞过,水鳞儿伸手招呼,原本只是想不失却礼数,没想到李潮音微微怔了怔,飞了下来,将流云大师去天界请救兵,请来的兜率宫仙人说龙三是骗子,假冒老君侄儿之情告诉了水鳞儿,问她可否知情?究竟龙三是不是骗子?他到北冥山是什么目的? 李潮音原本心急,随口一问,只因想到水鳞儿同龙师兄出去过一回,说是到东海找寻他的心上人,也不知是真是假,这时候问她,事关龙三假冒仙人身份的天大罪名,料想水鳞儿应当知无不言了。 水鳞儿一听,自然大惊失色,拜托李家姐弟带她一同到落霞殿来,说是要为龙公子分辨。 但她确实没什么证据,除了她自己确信龙三是天界三皇子,其他的事也并不怎么知情。甚至还不晓得他假冒老君侄儿是怎么回事,一路上是李****将得到的传言简略说给她听。 此时水鳞儿“推测”之语一出,见满殿疑惑的眼光盯着自己,不免有些紧张胆怯起来,鼓起勇气瞧了瞧李慕泓和无痕,一入眼脑海中一片信息便涌上来,果然他二人上仙身份没错。 水鳞儿向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走近两步。说道:“掌门师伯。大长老,若说龙公子冒充太上老君的侄儿李慕泓上仙,可他明明是三皇子惊澈的外形。为何放着现成的三皇子身份不冒充,要冒充一个压根相貌不符的上仙?他若现下又是假冒三皇子,那么所有图谋该当是到天庭去办,哪有扮成天界三皇子的容貌。却到凡间来隐姓埋名之理?再假如他是假冒的,必定原本是别的相貌。变化成了三皇子的样子,既然能变三皇子,自然也能变为李慕泓上仙,又何必以三皇子的外貌冒充李慕泓上仙?可见他不是故意冒充。乃是有难言之隐。” 这番拗口的推测讲完,有些仙侠还在兀自动脑筋思考,有些听懂的。深以为然。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听她推测果然有理,便一时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李慕泓和无痕对望一眼,瞧了瞧惊澈,心下了然,若眼前三皇子是真,要问他的难言之隐,那是明摆着冒犯他又讨不了好的。二人都转而看向水鳞儿,李慕泓问道:“水姑娘,难言之隐所指为何?可否明言?” 水鳞儿方才言语中含糊带过,就是不敢当面揭龙公子滞留凡间的秘密,没想到两位上仙对这个敏感的问题好生感兴趣,问到她头上,讷讷地瞧了瞧惊澈,半晌不敢回答。 惊澈淡淡道:“不用问了,我下凡来是有点事,待此间事了,立时赶回天庭。你们两个留在这里也成,先回去也成,不过先回去的话,见到冒充我的妖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露出马脚打草惊蛇!” 李慕泓和无痕都露出为难之色,一闪而过,李慕泓似是下决心道:“殿下,你有什么事,咱们两个替你办。并非咱们不信你,确实在天庭看到你,你又说不是你,请你给咱们个铁证,让我们俩确定你才是真的,好死心塌地地跟你相认了,咱们再一起想法儿解决眼下问题!” 惊澈瞥了瞥李慕泓,凉凉道:“你小时候来天庭时候少,我知道的糗事不多。”指了指无痕,道:“无痕,要我说你的么?” 无痕脸上一僵,余光扫了殿中凡人一眼,见这些凡人仙侠都睁圆了贼溜溜的眼睛,气得忙伸手阻止道:“别!别!” 但三殿下的身份总是要确认的,他拿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说道:“殿下,我赌一场,信你!我靠近来,咱俩悄悄说!” 李慕泓急忙叫道:“无痕,一些糗事怕什么?你传音过去就好!”他这么提点,实则是担心这个三皇子有假,无痕靠近去,不免中了他的暗算。 无痕笑道:“没关系,我直觉这个殿下是真的,不会伤了我。”说着身子飞近,凑到惊澈身边,附在他耳边低语。 惊澈眉梢一挑,俊美的脸上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唇角略勾,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无痕登时一把将他抱住,大喜若狂,叫道:“殿下,果然是你帮我一块扛罪顶账!我就说嘛,那次我闯下那么一场大祸,怎么我老爹不但没料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过去了,还巴巴地替我擦了屁股,原来全是看你金面!多谢你啦!你连这个都晓得,自然是咱们真的三殿下!方才误会你了,殿下受我一拜!”说着俯身单膝跪下,行了个大礼。 惊澈不等他膝盖着地,便将他拎了起来。 李慕泓见他二人相认,摆起的对立架势便松了些,说道:“殿下,我也问你一件事,你说得上来,我才认你!”他也不凑过去,只是口唇微动,便传音过去了。 仙人传音,比之仙侠的“密语传音”又要高明许多,且绝不会被窃听了去。众仙侠还瞧得不明所以,就见惊澈指了指李慕泓,不知冲他哪里点了点,李慕泓也当即如释重负,欣喜上前行礼相认,起身后,一脸肃然焦急,说道:“殿下,既然有不怕死的冒充你上了天庭,想来也知晓你到了凡间,咱们这就结伴出去大杀一场,退了妖兵,立时上天庭抓那个冒牌货,莫叫他欺瞒了天帝天后!”(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河水倒流 惊澈眸光一凝,说道:“咱们三人合力,也打不退那么多妖兵,我已经送了令符到南天门,想来最快明日就能有消息,人间日长,天上日短,也不急这一时片刻。我父神母神就算被骗,误认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凶险,想必那骗子别有所图,否则就凭他一人之力,想暗算我父神母神,也绝无可能。” 李慕泓应道:“是,天帝天后*无边,宵小贼子,自然奈何不了,只是不知这妖孽扮成殿下,有何图谋?” 惊澈冷哼道:“回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咱们当下还是和众位侠士一起守山,等援兵到来,再放开大杀一场吧!” 李慕泓和无痕都齐齐称是,当即向流云道长和李掌门、独秋大师等人说明了情况。众仙侠群情振奋,兴奋难抑,今日不仅见到了两位大神之子,还能面谒天界三皇子,这可是十辈子修来的仙缘哪! 当下李掌门等人将三位仙人让至殿上,惊澈居中坐了,李慕泓和无痕两旁相陪。众仙侠首推鸿忘大仙、流云大师领头,接着是贤光大师、李掌门、独秋大师、长青子等,一溜儿按年纪辈分和地位排序,重新给惊澈行礼。 惊澈见凡人规矩也是如此繁冗,心中不耐,他又曾拜入北冥剑派门下,坚决不肯受大礼,只让众仙侠站立,行了半礼即可。 李慕泓惦记着早回天庭,找寻假冒的三皇子,急不可耐,便催着重新安排守山之策,要确保万无一失。 众仙侠陡然多出三位上神做帮手。又有鸿忘大仙和流云大师归来,都信心大振,李掌门便主持会议,重新分派守山之法。 水鳞儿站在不起眼的殿角,瞧着惊澈和李慕泓、无痕端坐落霞殿上,生受众人膜拜,那一副至高无上的尊贵。实在是遥远又叫她仰望不及。 听雪、方垂玉、齐麟和李家姐弟此刻也都成了最末位的小辈。无人关注,又不得上前,同水鳞儿站在一处。远远瞧着殿上的龙师兄……哦不,从此刻起,他已经变成传说中的天界三皇子惊澈了!听雪和李幼迦望着他,目光灼灼。绯红的脸上满是兴奋和喜悦。只李潮音粉面含羞,眸光中隐隐一片忧伤晦暗。 方垂玉、齐麟和李****精神抖擞。竖耳倾听着新的守山安排。李****见到从海边救回的龙师兄竟背景如此惊人,自然是欣喜激动。方垂玉和齐麟见龙师弟顷刻之间,就成了高高在上的上神,除了错愕。些许歆羡,也由衷欢喜,这么大的仙凡差距。自然是和李家姐妹无缘又无份了。 只听李掌门在综合众人意见后,尽快拿出结论。按先前的四面八方方位,重新安排众仙侠分组守护。他正肃然分派,鸿忘大仙在座下便有些不安分,跳在椅子上,左右坐不下来。独秋大师以眼光示意制止,他只是躁动不安。 惊澈同鸿忘大仙同院居住过,对他的脾性很了解,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听李掌门分派停当,又转而向着他恭敬道:“三位上神莅临敝山,仗义援手,实在感激不尽,就请三位上神自行行动,四处巡察,随时支援任何一方……” 话未说完,惊澈剑眉颦蹙,李掌门以为自己言语有何不妥,吓得一时停住了。 惊澈眉峰一挑,冲李慕泓和无痕道:“好像有奇异的响动!” 李慕泓和无痕一凛,凝神倾听道:“殿下,好像是水声!” 鸿忘大仙在台下猛地一跳三丈高,叫道:“山里河水倒灌啦!怪不得我心烦意燥!” 李掌门惊得目瞪口呆,道:“什……什么?” 独秋大师浓眉一竖,吹着胡子道:“师叔祖,你说什么?” 鸿忘大仙早跳上前,哇哇叫道:“‘九龙饮水’要变成‘九龙吐水’啦!还商议什么,山里要发大水啦!我去瞧瞧!”说着一涌身,就朝殿外飞去! 独秋大师飞上前要拉住他,却哪里沾得上他一片衣角?兀自叫着:“师叔祖!师叔祖!”却眼见师叔祖飞远了。 众仙侠听得“九龙吐水”,年长的都是脸色大变,瞧着鸿忘大仙、李掌门和独秋大师都有些方寸大乱,更是惊惶,议论纷纷起来。 “九龙饮水”那是北冥山的奇景,也便是因此,才形成了北冥山仅次于蜀山的风水宝地。九条河流分别从飞来峰、蒸云峰、夕照峰、永清峰、叠翠峰、芝玉峰、逐青峰、极目峰、回心峰九条山峰上流下,以夕照峰的瀑布为中心,汇聚山谷,形成“九龙饮水”的奇观。传说地仙之祖镇元大仙路经此地,曾在此修炼千年。后来北冥剑派祖师爷在此参禅悟道,发现了“北冥仙剑”剑谱,从而创立了北冥剑派。 到北冥山的众仙侠也都曾惊见这一奇景,为之咂舌惊叹,无不以为是天上人间罕见的风水绝佳之相。此时骤然听得“九龙吐水”,各门派仙侠便想到传说中的山河变异、沧海桑田,这等人力难为的自然灾祸。而北冥剑派年长之人却想到本派传闻,“九龙吐水”乃是北冥山气运殆尽、灵气涣散、山势塌陷、河水倒灌之时。因此众人都是惊闻色变,嘈杂声大起。 流云大师一向沉静,任是方才李慕泓和无痕难以分辨惊澈真假,她也静静旁观,不曾插口多言。这时听鸿忘大仙嚷嚷“九龙吐水”,才霍地起身,说道:“李掌门,独秋大长老,果然有异声从山谷穿来,似是潺潺水声,但响声不同寻常,咱们先去瞧瞧,再按方才的安排分头守山。” 李掌门见流云大师开口,也这般说法,才要请示三位仙人和贤光大师等,就见殿门口跌跌撞撞奔进来一名弟子,神色惊惶,急急忙忙扑地拜倒,叫道:“禀告掌门师尊、大长老、护法大仙、各位师伯师叔,山下……山下河水倒流啦!” 李掌门指着那名弟子,才道:“快说,究竟怎么个情状?” 惊澈已飞身而起,朝殿外飞去,李慕泓和无痕紧随其后,瞬间就飞出落霞殿,不见了影踪。(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九龙吐水 独秋大师和流云大师、贤光大师、长青子等人随即也飞了出去。李掌门瞧了那名弟子一眼,也等不及他慢慢禀告,跺了跺脚飞去实地查看。 一时殿中仙侠纷纷出动,飞出了落霞殿。 听雪和李家姐妹自然心急,殿门口都是各路长辈仙侠,她们不好上前拥挤,听雪御剑从天窗飞了出去,李幼迦拉着李潮音随后,方垂玉和齐麟连忙跟上。齐麟回头想携了水鳞儿同行,恰好李幼迦回头瞥了一眼,他便没敢带水鳞儿。 李****却无所谓,赶忙热情拉了水鳞儿的手,说道:“鳞儿姐,你跟着我!” 水鳞儿颤巍巍站在李****身后的半截剑上,拉着他衣袖,飞到蒸云峰侧,远远眺望,惊澈和李慕泓、无痕等三人已经飞到山腰,站在三棵凸出的迎客松上,随风飘举。 只是顷刻之间,山麓已经被水淹没了,蒸云峰下的河水已成了一片汪洋。靠近护山结界之处,巨大的水柱一簇簇冲起,哗啦啦落下,浩瀚的水势不断上涨。 李****停在山边一块岩石上,大惊叫道:“发洪水了么?怎么会这样?” 水鳞儿站定,抬手遮在眉骨处,远眺飞来峰、夕照峰,峰峦隐隐,似乎依旧,但山谷常年飘散的雾霭,此时流转得分外快速,眼见碧绿之色溢满谷中,显然不是绿树青草的翠色,而是浩然的水势亦淹没了其余各峰。 水鳞儿从小长在南海边,大风大浪见识得多了,惊澈落入南海时,惊涛骇浪更是从所未见。此时这漫山遍谷、侵山吞岭的水势,却叫她心惊胆战。叫道:“****,山谷下不是有许多农户么?” 李****痛心道:“大概都淹死了吧,这片刻之间,他们哪里来得及逃?” 众仙侠散落山腰,峭立崖边,俯视着上涨的河水,又眺望远处冲天的水柱。其余各峰隐隐涌来的水势。个个面露惊骇之色,唏嘘哀叹。 便在这顷刻之间,水势已将蔓延到蒸云峰峰腰。北冥剑派弟子众多。每个峰都有自己门下的弟子,平日里汇聚峰顶做功课学剑,若是修炼,则往往三五成群。或单独一个,寻一处优美僻静所在。自行用功。创派五百年来,又不断修建屋舍,因此,山中风景佳美之处。无不散落着北冥剑派弟子,修为越高,则住得越是偏僻。此刻莫名的河水倒涨。形成洪水之势,致使各处猝不及防的弟子都纷纷向峰顶御剑飞去。但有法力低微,尚不会御剑的,和派中丫鬟、小童等,一个个被水势席卷,冲入汪洋之中。 鸿忘大仙、流云大师和贤光大师等众仙侠飞散各处,不住搭救落水挣扎的弟子。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急忙赶往飞来峰,主持大局。李掌门吩咐方垂玉、齐麟立刻到各峰传令:“各峰峰主立时祭出法器,救援落水门人,所有弟子齐聚峰顶,静候命令。” 水鳞儿瞧见蒸云峰峰主听风吩咐柴桐瑜和听雪几句,他俩转身往峰主住所奔去,想是蒸云峰亦有收藏的法器,他俩去取了。听风祭出长剑,放入水中,以法力催动,那柄长剑越长越大,听风站在剑上,四处腾飞救人,抓起落水弟子便丢在剑上。 惊澈和李慕泓、无痕也在山崖边翻飞,随手揪下崖上绿叶,一片片射到落水弟子或丫鬟、小童的脚下,那些绿叶触水便骤然变大,如绿舟载了人,在波浪上漂浮。 李潮音和李幼迦御剑飞行,想要救人,但她俩法力稍弱,变不出东西,只能一次拎起来一个,驮在身后,带到峰顶。 李****神情激愤,转身道:“鳞儿姐,你去落霞殿吧,我也下去救人!” 水鳞儿似在怔怔然发愣,听得李****的话才回过神来,说道:“****,这场大水很不寻常,你带我去找龙公子,我有话要对他说!” 她方才望着不停上涨的洪水,也是惊惶失措,稍微镇定一些,赶忙在脑海中疾速搜寻,“九龙吐水?”大片大片的信息掠过,她顷刻已经明了这个属于北冥山的传说。显然,眼前突如其来的河水倒灌,并不是传说中那样。 李****见水鳞儿眸光凝重,俊俏稚嫩的脸上一喜,问道:“鳞儿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有什么消息要告诉龙师兄么?我们去找他!”立时御剑,带着水鳞儿朝惊澈追去。 水鳞儿平时恐高,这下站在李****身后飞驰,脚下是滔滔的大水,登时吓得紧闭了双眼,紧紧抓李****,听着风声过耳。李****追了片刻,大声叫喊:“龙师兄,等一等!” 惊澈闻声停下来,回头看到李****带着水鳞儿飞来,诧异迎上去道:“****,水姑娘这样半分法力都不会的,你带她乱飞什么?带她也去峰顶聚集!” 李****叫道:“龙师兄,鳞儿姐有话跟你说!”肩膀轻抖了抖,唤道:“鳞儿姐?” 水鳞儿睁开眼,被李****一抖,吓得一个哆嗦,差点掉下去。 惊澈眉峰一蹙,手中一片落叶射出,飞到水鳞儿脚下,变为一张极大的绿舟,凭空漂浮。水鳞儿脚下一稳,本能地乖巧道谢:“多谢……” 惊澈自然无心跟她在洪水之上客套,直接问道:“你要说什么?知道‘九龙吐水’么?”就是因为知道她博学多知,或许有什么信息,才耐心在这节骨眼上跟她多说一句。 水鳞儿摇摇头道:“这不是‘九龙吐水’。虽然关于北冥山的秘闻中,有‘九龙吐水’的预言,说是北冥山终有一日气运殆尽、灵气涣散、山势塌陷,将不复存在,征兆便是称为‘九龙吐水’的河水倒灌,但那应该是数万年甚至几十万年以后的事。如今北冥山形成不过几千年,正是天地灵毓聚会之时,怎么可能出现‘九龙吐水’?” 惊澈凝神听着,李****却迫不及待地追问:“鳞儿姐,既不是‘九龙吐水’,那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水漫北冥山 水鳞儿道:“我揣测,这大概是环伺在外的妖族的把戏,他们攻不破结界,竟想出了这个奇招,将流出北冥山的河水倒逼回来,形成洪水。想来这么大的水势,他们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离此处最近的,便是南海,他们大约是引来南海之水,逼入河流,涌入了北冥山,才会有这么汪洋大海的水势!” 惊澈眸光一凛,唇角一抽,道:“我出去瞧瞧,若果然如此,我便去一趟南海,瞧瞧敖钦叔叔是干什么去了!”敖钦便是南海龙王,掌管南海之水。但他说着瞟了一眼脚下,却停住了身子。 水鳞儿顺着他眼光望去,水面已淹没了山腰,她秀致的眉头皱了皱,道:“去南海是来不及了。”何况妖族守候在外,他一出去,还得一番生死较量吧。 惊澈转问李****道:“****,你知道北冥山有几条河水流出结界么?分别在什么地方?” 李****一怔,愕然道:“我平日瞧着,九条河水汇聚一条,流出结界的地方,我也曾见过,但这时候山谷都被淹没了,我恐怕找不准……” 惊澈目光又转向水鳞儿,水鳞儿早已叫道:“我知道在哪里!”指了指结界处的水柱,说道:“‘九龙饮水’是汇聚一条,但山中不少涓涓细流,甚或地下河道,平日于无人处流出山谷,此刻都已涌入海水了,所以水势才会这么猛烈!” 惊澈问道:“即使这样,你也知道每一条细流和地下河道么?” 水鳞儿垂下头,闭着眼摇了摇脑袋,北冥山的山势水域在脑海中如蛛网飘过,她抬起头。蝶翼般的睫毛忽闪,口吻坚定地道:“我想我知道,如果我不知道,那也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惊澈见她眸中闪亮的光芒,不禁有一丝惊异和好感涌上,点了点头,似乎略忖了忖。竟问道:“我去堵住海水涌入结界的河道。你认为我能办到么?” 水鳞儿闻言一惊,眸光刚对上他的,那么炯炯而探寻的眸子。随即不由自主低下头去,耳边烫烫的,沉思片刻,她仍是低头却严肃道:“我相信你可以。只是,北冥山之大。主河流虽然明显,细流和地下河道不少,这需要耗费太多时间,而且。万一你堵住了,妖族的法王又下来强行摧毁怎么办?我想,护山结界虽是镇元大仙帮忙所铸。后来却是鸿忘大仙一直亲手加固,我们只要跟他讨了法子。将河水中也布上结界,想来会更快更可靠一些。” 惊澈略微沉吟道:“好,去问问鸿忘大仙,若你说的可行,咱们立即行动。” 话音未落,李****只觉眼前一花,惊澈已跳到绿叶舟后半片上,也不见他使力,那绿叶舟闪电般飞了出去。水鳞儿身子一个趔趄,被风仰面一扑,脚下不稳,跌倒在舟上。 李慕泓和无痕正在忙着救人,瞥见惊澈驾着绿叶,载着一个衣衫普通的丑陋小丫头闪电般飞过,都面面相觑,茫然不解三殿下这是火急火燎做什么去?想来左不过是处理眼下危机罢,遂转首各自往不同方向继续分撒绿叶舟。 李****目送龙师兄和鳞儿姐眨眼飞走,舟上一个临风玉立,仙姿绰约,一个匍匐在地,行状狼狈,他满脸惊愕,半晌才反应过来:“啊……找护法大仙在河道布上结界!” 李****心下一凛,随即振奋,也顾不得去救人,就朝惊澈和水鳞儿追去。 才御剑飞出,后面传来急切的召唤声:“****!你做什么去?” 李****回身,是李潮音和李幼迦追来,听雪也跟在身旁。李****说道:“大姐,二姐,听雪师姐,我听鳞儿姐和龙师兄说要去找护法大仙,将河道下面布上结界,阻止海水再涌进来!”又将水鳞儿否定“九龙吐水”之说,推测是山外妖族引南海之水淹北冥山的话简练说了一遍。 听雪和李潮音、李幼迦听得一愣一愣。方才听雪和柴桐瑜已取来蒸云峰诸般法器,分送法力高强的弟子到处救人,这时听李****一说,三人都心思大动,要去帮忙堵塞河道布置结界,便和李****一起,找寻护法大仙去。 其实以他们四人的微末法力,又怎能帮忙布置结界,不过是少年人好奇,要去瞧个究竟。李家姐妹和听雪更是以此为借口,欲找寻惊澈,同他在一处而已。 鸿忘大仙自从落霞殿第一个奔到蒸云峰下察看水势,四处救人,一路变了无数个竹筏,早架着竹筏,一路打捞到飞来峰去了。李家姐弟和听雪边飞边救人,顺道打听,也跟着来到飞来峰。 飞来峰弟子众多不说,丫鬟、小童和一应派中杂役最多。远远地就见好多波若波罗密果子在水上漂浮,橙白色遍布水面。哭喊声,呼救声,此起彼落,夹杂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平日庄严肃穆的飞来峰,大半淹没于汪洋碧水中,一片乱纷纷的狼藉。 李****眼尖,瞅着简易的竹筏子,一一扫过去,指着峰前一座被淹没的屋宇檐头,道:“在那里!” 李家姐妹俩和听雪一瞧,登时一脸喜色。只见惊澈站在一座殿宇的粼粼青瓦上,正和鸿忘大仙在商量什么。水鳞儿远远蹲在檐边,帮着一条木筏子上的丫鬟小童整理行囊。 李家姐弟和听雪连忙飞过去,刚刚停在檐头,忽然脸上手臂上冰冰凉凉,豌豆大的雨点子砸下来,竟下起暴雨来!脚下水面更加快速上涨,这座殿宇也眼见就要被完全吞没。 雨珠砸在一片望不见边际的翻腾的洪水上,泛起拳头大的水涡,被救到竹筏上、绿舟上、波若波罗密果子上的北冥剑派弟子、丫鬟、小童和杂役,都惊得喊叫起来,生怕洪浪打翻了身下的法器。 水鳞儿在檐边已被淹没了脚踝,她拎着裤腿站起来,一眼看见李家姐弟和听雪,问道:“你们也来啦!” 听雪也不理她,飞上前向惊澈和鸿忘大仙道:“护法大仙,龙……龙师兄,怎么样?听说你们在商量阻止洪水上涨的法子?” 鸿忘大仙被暴雨一淋,气得更是暴躁,伸手抹了一把红润的脸上滚滚的雨水,扭头道:“女娃娃,这个只有你爷爷帮得上忙,你们赶紧救人!瞧瞧天上地下都是水,你们还飞来飞去乱飞什么!”(未完待续。) ps:最近更新速度太慢,真的很惭愧,尤其对于还在订阅的书友,不知道说什么了,说自己身体不好也似乎成了借口,但精神好点的时候,写文速度也下降了大半,果然是一孕傻三年!不过还是要在此向在追看的朋友保证,会坚持好好写下去的,故事内容绝不会打折扣,更新速度请大家见谅,攒一攒吧。此文至此别无所求,只为了之前收藏和订阅的朋友,为了自己对这个故事和男女主角的喜爱,不折不扣地继续下去。 第一百零八章 偶生的怜惜 听雪脸上一红,羞得耳根都烫了起来,奈何鸿忘大仙地位尊贵,平日说话本就直言直语,她爷爷都不敢违拗,她哪里好反驳?瞟了一眼惊澈,正是尴尬无已。惊澈看看她和李家姐弟,却主动说道:“听雪师妹,李家师妹,李师弟,你们快帮忙救人!我和护法大仙自有法子,告诉师兄弟姐妹,都不要惊慌!” 听雪和李潮音、李幼迦听他仍旧口呼师妹,都是心头一暖,当此大难关头,不但不怨他给北冥山招来祸患,反而竟有一股感激和喜慰之情,连李****也更喜欢这位已尊贵为上神的龙师兄了,四人同声应道:“是,龙师兄!” 李潮音盈盈上前两步道:“龙师兄,我知道我们法力低微,但有效力的地方,我们便是死,也要为师门出力!” 惊澈冲她点点头,道:“李师妹放心,我一定和北冥剑派共存亡!” 此言一出,不但李家姐弟和听雪大为感动,连鸿忘大仙也心中十分受用,有这么一位上神陪着北冥剑派,天界总会有大神和天将来援的!鸿忘大仙叫道:“好啦!咱们快上去,叫掌门人召集人众,我给你们传法!” 惊澈点头,向水鳞儿瞧去,见她膝盖已淹入水中,方才的绿叶舟显是给了别人乘坐。右手一挥,殿檐旁的树上唰啦啦落下一大片绿叶,骤然间都变成了绿舟,一片叶子刚好落在水鳞儿脚下。 惊澈说道:“走吧!”身形不动,已立在舟头。 水鳞儿爬上绿舟,倾泻的雨水简直跟瀑布一般,打得她眼睛睁不开来,发丝贴在额上。衣衫尽湿,裹在小巧玲珑的身上,竟凹凸有致。 惊澈瞥了一眼她狼狈的样子,又一片绿叶飞出,变成一张斗篷,裹在了她身上。 水鳞儿一怔,随即明白是龙公子的法术。爬起身朝惊澈扑过去。惊澈一怔,退开两步,伸手一点。稳住她身子道:“站不稳就趴着!” 水鳞儿叫道:“还有件极重要的事……”又两步奔到他身旁,踮起脚尖去附在他耳边,要对他说悄悄话。 惊澈以为是关乎布防河道的事,事关重大。便也没再躲。只觉耳边一股温热微馨的气息凑上来,水鳞儿固有的轻柔又清脆的声音低低道:“我方才忘记了。能不能拜托你的朋友去救救遮月大仙?她还在夕照峰山腹中,这会儿可能完全被水淹了!” 此时鸿忘大仙早已往飞来峰顶疾飞,听雪和李家姐弟四人正转身御剑,飞去救助丫鬟、小童和杂役。帮他们寻取波若波罗密果子栖身。但听雪、李潮音和李幼迦人虽飞离,眼光却不时频频回顾,恰好看到惊澈邀了水鳞儿同舟。水鳞儿竟不顾礼仪大妨扑了上去,三人都是脸色大变。 李家姐妹自南海边救回惊澈以来。因他周身仙障所阻,从未近过他身前三尺,听雪自然也是一样。李家姐妹早知道水鳞儿能靠近惊澈,听雪却只听得山中姐妹传闻,从所未见,此刻三人亲眼见到水鳞儿扑到倾盆大雨中挺身立于绿舟头的翩翩上神三皇子身上,而上神并没有躲,不禁心中妒意上涌,大为不甘。李幼迦咬牙叫道:“水鳞儿好不要脸!” 惊澈何等耳力,雨声夹涛声中,于细微之音也是听得清楚明白,原本水鳞儿讲的并不是布防河道之事,他已生烦,要将她当即推开,此刻听到李幼迦的声音,忽而心头一动,竟不想再叫她难堪,掌上外推之力骤然一收,只将身子侧开,向水鳞儿低声道:“水姑娘不用担心,那位大仙便在这水中泡上几百上千年也没事!眼下退水才是大事!” 说话间,脚下绿舟已载着二人,冒着雨水,朝飞来峰顶疾飞上去。 一路上御剑或驾着法器、灵宠四处救人的北冥剑派女弟子纷纷侧首,望着惊澈几欲倾倒,再瞥见水鳞儿倚在他旁边,更是嫉妒之心如脚下洪流翻涌。有地位尊崇的弟子,已得到瘟疫般散播开的消息:“龙师兄乃是天界三皇子!”消息不灵通的,还停留在流云大师与兜率宫神仙说“他是假冒老君侄儿李慕泓的骗子”的扼腕叹息上。 这两个极端的流言,在慌忙救人的北冥剑派众弟子之间播散流传,甚至激撞出火花。 惊澈和水鳞儿飞到峰顶,宸元殿前因暴雨也成了一片汪洋,天空大团大团的乌云袭来,遮住了天光,只有暗沉沉的雨幕。 水鳞儿跌跌撞撞跳下绿舟,伸手遮在脸上,仰望天空密布的乌云,忽而心头一闪,向惊澈说道:“龙公子,那一日妖族追杀咱们,布下遮天蔽日大阵,似乎天空的颜色也是这般的灰沉!” 惊澈眯了眯眼,冷哼道:“他们要玩这么大的把戏,自然要想办法躲过天眼!”眉峰一挑,朝西首崖边望去,两个身影正飞上峰顶,闪电般飞到跟前。 水鳞儿眼前一亮,竟是李慕泓和无痕两位上神。 李慕泓问道:“殿下,召我们俩何事?”原来惊澈在飞行中传音召唤他和无痕来宸元殿。 惊澈简短道:“大事!我们去封堵河道,阻止洪水!”转身率先进了宸元殿。 水鳞儿和李慕泓、无痕三人赶忙跟进去。 殿中众位仙侠高手已然齐聚。鸿忘大仙早传音出去,将李掌门、独秋大师召来,这段传音是对整个北冥山护山结界内发出,并不针对单独某个人,凡是法力够强大的仙侠高手,都能听闻,因此流云大师、贤光大师、长青子等各派耆宿也赶了来。鸿忘大仙以这段传音也删选了人手,凡是不能听到的,自然也就没有帮忙布防结界的法力。 因此,宸元殿中只有数十人,皆是法力顶尖的仙侠。 惊澈几步走到殿上,略微见礼,说道:“众位仙侠,此次洪水并非‘九龙吐水’,乃是妖族引南海之水所为,现下我们同心同力,请鸿忘大仙传下布防之法,将北冥山河道中也布上结界,阻止海水涌入!”转向鸿忘大仙道:“大仙,这法子可容易传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山势水域 鸿忘大仙摆着飘逸的白发,说道:“说难也难,说易也易,要布下永久的结界,靠你们自然是不成的,但抵挡个三日五日,缓解危急,等待援兵来救,还是可以的。敢问上神,你请的援兵五日内可确定能到?不要耽搁了这山中许多生灵!” 惊澈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尴尬,沉静道:“以金甲狻猊的脚力,此刻已然到了南天门,若无差池,想来天兵天将最迟两日内到……”话音至此,想到李慕泓和无痕提到天庭已有了假冒的自己,那么万一有了差池呢?又说道:“即便两日内不到,我自会出去拖住妖兵,慕泓和无痕去南海找到敖钦叔叔,请他退水!” 李慕泓和无痕听闻,点头附和道:“不错!”他俩现下也揣测明白,这北冥山的大祸看来是三皇子惹下的,便都态度恭谨殷勤,不因鸿忘大仙对三皇子的质疑而恼怒。 鸿忘大仙点点头,皱巴巴的童颜舒展开一些,说道:“好吧!我已经重制了五百道印符,这印符接上护山结界,足够抵挡五日,你们每人各领十五张,遇到一人不能将印符接上结界的,两人或者三人同时发力!”说着,双手抖开,五百张金光闪闪的梵语图画在双掌之间翻滚浮动,他眼光朝众人一一望去,瞧向谁,便有十五张印符飞出,钻入那人的掌中。 他最后看向惊澈、李慕泓和无痕,分别有二十张印符飞向三人。他们也赶忙伸掌接住,鸿忘大仙道:“你们三位是上神,法力自然高强,多给五份。盼望你们能多多出力!” 当次大难关头,鸿忘大仙素日嬉笑顽皮口气大减,话语不但正经严肃,这时候也带着点客气和凝重。 惊澈和李慕泓齐齐点头答应,无痕活泛,笑道:“那是自然!不消大仙嘱咐!” 鸿忘大仙一瞥水鳞儿,向惊澈问道:“你带这个小娃娃上来。肯定是她知道我们山中的水域河道了?” 惊澈道:“大仙和她同住檀香院多日。她的本事自然也知晓。但她一人知晓,终究有限,我便将她所知的河道水网。也学大仙之法,复制出来,教咱们每人一份,再分派任务。各去执行!” 他走到水鳞儿面前,说道:“水姑娘。你心中冥想着北冥山的河道,将整个山中地势水域图放在脑海之中,我进入你的意识,复制一份。可否?” 水鳞儿应道:“好!”也不敢多言,双手交握身前,忙低下头去。闭目冥想出一幅广袤的北冥山地势水域图,那张图如蛛网在她脑海中晃荡。她念头所到之处,则那一处的地势水网无不清晰如画。忽然,她脑门上一热,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渗入,猜到是惊澈,不由浑身打了个激灵。 惊澈右掌轻轻抵在水鳞儿额头上,眼眸微闭,便探入了她的意识之中,感到她陡然打了个激灵,他只好将神识更轻柔地倾入她的意识,触及之处,竟全是博大庞杂的文字、图画、语音等信息,属于她的活生生的生命记忆,仅有可怜的一点点。惊澈感到十分诧异,但来不及多想,就感到一张硕大的图画将所有信息排斥开,在她的意识中飘荡。他凝神闭气,迅速阅览一遍,以神识复制下来,脱离了她的意识。 惊澈收回右掌,轻轻一挥,朝宸元殿上一撒,立时一幅透明的北冥山山势水域网在上空铺开,青山绿水,角角落落,连地下河道、岩层、矿脉都十分明晰。 水鳞儿睁开眼来,怔然仰望,没想到他倏忽之间,就将她的一部分记忆复制得一模一样。 众位仙侠都抬眼仔细瞧着,一个个张开口,惊异之情毫不遮掩。便是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甚或鸿忘大仙,自然是熟知北冥山地势的,可瞧着这幅图,也自叹胸中所知太过有限。 惊澈说道:“这幅图已有数十幅副本,请众位仙侠各自抄取一幅,印入胸中。咱们按图上河网分派任务,各自负责,以最快的速度布防河道。” 众仙侠连忙称是,纷纷伸掌,以法力连接殿上的巨图,抄录心中。 惊澈瞧着图中河道,向鸿忘大仙等人请示,和李慕泓、无痕负责最大的河道,即“九龙饮水”汇流出山的主河道。这条河道最是广阔深邃,现下水流涌入之势最大,自然最难布防,他们三位上神自请,众仙侠自然没有异议。 鸿忘大仙自行做主,分派了其余的支流和地下河道,他按照各人法力高下和河道大小多少划分下去,各人领命,遂即各自冒雨出发,奔赴目的地。 水鳞儿毫无法力,贡献了地势水域图,便再无人理会。惊澈和众仙侠各自飞散后,她奔出宸元殿议事厅,只见殿前已经聚满了逃到峰顶的年幼弟子,丫鬟、小童和杂役更是衣衫狼狈,或背着包裹,或抱着湿透的胳臂,在宸元殿偏殿、廊下坐定。显然宸元殿中长辈议事,无人敢靠近。 水鳞儿见状,忙喊道:“大家快进来避雨吧!掌门师伯和各位前辈已经离开了,他们这就去想办法退水了,大家不要担心!” 飞来峰的弟子们闻言,识得水鳞儿,这才有年纪较大的弟子出面,安排丫鬟、小童和杂役等先行进殿避雨。 水鳞儿在人群中慌忙搜寻,叫着沈可心的名字,但众人都说没看到沈可心。她也再顾不得众人,冒着大雨朝山崖边奔去,到了飞来峰西面,正朝着“九龙饮水”汇流之处,她伸手遮住雨幕,眺望远处,只见茫茫雨幕连接着浩瀚的洪流,天光晦暗,惊澈和李慕泓、无痕三人的身影,早已潜入水下,寻望不见。 大雨中唯有法力高强的弟子还在四处搜救同门,脚下御剑,在大雨中完全没了平日的飘逸潇洒。 水鳞儿朝峰下一望,只见水势已远远漫过山腰,离峰顶也已不远,想来不过一顿饭功夫,就会逼上峰顶。 不时有获救的弟子飞上或者爬上峰顶,朝宸元殿奔去。那些毫无法力的丫鬟、小童和杂役,还有一大半乘着绿舟、竹筏子或波若波罗密果子在水面上漂浮。 水鳞儿瞧见听雪和李家姐妹在峰下搜救,李幼迦法力最弱,飞剑已经摇摇晃晃,有些站不稳身子。李****站在一颗波若波罗密果子中,载着数十个小丫鬟和小童,正催动咒语,以法力驾驭果子飞上峰来。 水鳞儿迎上去,焦急地挥着手叫道:“****!****!你看到可可没有?帮我找找她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师兄妹的分歧 李****驾着果子,停在崖边,果子中的丫鬟小童欢呼一声,向宸元殿去集合。 李****向水鳞儿道:“鳞儿姐,你别着急,我那会儿看到沈师妹在下面一颗果子里,也帮着救人呢!” 水鳞儿大喜,问道:“你看到她了?”又不无担忧道:“她躲在檀香院也罢,到宸元殿聚集也罢,就入门一两个月,自己御剑都不会,怎么敢跑去救人呢!” 李****道:“没关系!沈师妹驾驭果子很娴熟了,不会有事!鳞儿姐,龙师兄他们呢?真的去封堵河道了么?” 水鳞儿点点头道:“是,如果顺利的话,水势涨到夕照峰顶之前应该可以封住了!只是……永清峰、叠翠峰和极目峰恐怕会被淹没……” 北冥山以飞来峰最高,众星拱月,夕照峰高度居中,永清峰、叠翠峰和极目峰最为低矮,水鳞儿以夕照峰做估计,这三个山峰自然危险。其实回心峰也没有夕照峰高,但回心峰上并无人居住,因此也就不用顾虑。 李****急道:“那我去这三处山峰一趟,叫诸位师兄弟姐妹到飞来峰避水!” 水鳞儿摇头道:“****,这么大雨,你飞来飞去不安全,你学会密语传音了么?” 李****低头赧然道:“学了,可是我的法力根本传不了那么远!”忽而抬头道:“鳞儿姐,方师兄、齐师兄还有听雪师姐都可以,我叫他们!” 方垂玉和齐麟从蒸云峰开始救人,一路在洪水上奔波,也是渐渐回到飞来峰。听雪跟着李家姐妹来找惊澈。正在飞来峰山崖下搜救,李****于这么短的距离密语传音还是可以的。他嘴唇动了几动,听雪最先听到,以为李****传音是遇到什么危险,连忙招呼李家姐妹,顶着大雨循声而来。 三人急呼呼飞到峰顶,一瞧李****好端端地跟水鳞儿在一起。都有些诧异。李幼迦不客气地质问:“****。你传音做什么?没看到我们在忙着救人么?你不要学这个‘贵客’,闲站在这儿聊天!” “贵客”,李幼迦第一次用这么尊贵的词指代水鳞儿。却充满了讽刺。 李****眉头一皱,不理亲姐姐,赶忙将水鳞儿的话对听雪和李潮音说了。 听雪上下打量了水鳞儿一遍,狐疑道:“你猜测的对不对?叫永清峰、叠翠峰和极目峰三个峰的师兄弟姐妹折腾到飞来峰。那可不是容易的事,还有许多不会飞行的丫头童子呢!” 水鳞儿说道:“我也不敢十分确定。虽然叫那些师兄弟姐妹折腾点,但这样总是稳妥一些。” 听雪傲然道:“这么大的事,我们当然还是去请示掌门师尊,怎么可能听你一个外路小丫头的?”转首向李潮音道:“咱们去找掌门师尊和大长老!” 水鳞儿赶忙道:“掌门师尊、大长老和三位上神。还有诸位别派师伯师叔都去布防河道了,现下都在水中,你们往哪里找?” 听雪秀眉紧蹙。斜睨水鳞儿一眼,待要不信。崖边忽然又飞上来两个人影,雨幕中飞得稳健潇洒,身姿挺拔俊逸。 李****见听雪师姐和两位姐姐都不肯相信水鳞儿,正急得热锅蚂蚁似的,看到这两个人影,立即像见了救星,赶忙奔上去跟他二人述说原委。 这两位正是方垂玉和齐麟,他二人离得稍远,传音听得有些断断续续,都是大吃一惊,也都以为李****当此洪水暴雨之中,是遭遇不测传音求救!二人同为李掌门的亲传弟子,又分别属意李家姐妹,对于师父的亲侄子、李家姐妹的亲弟弟怎能不紧张万分,当即循声疾飞而来。 方垂玉和齐麟见了李****,又见李家姐妹和听雪、水鳞儿都在,放心之余,甚是疑惑。听得李****倒豆子一般说完,方垂玉神色凝重,沉吟不语。齐麟犹豫了下,瞟了听雪一眼,向方垂玉问道:“方师兄,你瞧怎么办?” 方垂玉眼皮一抬,眸光精湛,道:“师弟觉得呢?”问的是齐麟,眼光却向水鳞儿定定瞧去。 水鳞儿定定站着,冻得微微发白的唇轻启,保证道:“方师兄,齐师兄,我只是推测,但我真的不是乱说。” 齐麟顺着他的眼光,也瞧了水鳞儿一眼,道:“方师兄,水势这般厉害,师父他们又不在,我们不如相信水姑娘,这样虽然不容易,但总归是有备无患!” 方垂玉点点头,道:“好,咱们二人合力,同时传音给永清峰、叠翠峰和极目峰的师兄弟姐妹,叫他们速来飞来峰避难!” 他二人也不理会听雪和李家姐妹意见,同时凝神屏气而立,运功提气,一起向永清峰、叠翠峰和极目峰传去信息,这一回传音也不必守密了,所以距离虽远,对他俩也并不困难。 听雪见方垂玉和齐麟随便商议一番,也不问问她们三人意见,便自行做主了,心中犹有些不服气,但他二人在派中尊为大师兄和二师兄,地位超过自己,也不敢阻拦,只向李家姐妹瞧了瞧,眼神中流泻着诧异、怀疑和小瞧她二人之色,其中的含义也不难辨,那是说:“方师兄和齐师兄不是很中意你们俩么?怎么问也不问你们意见,就信了那丑丫头的?” 李幼迦哪里受得了这种挑拨,冲水鳞儿嚷道:“喂!你胡说什么?什么都不会,也敢预测这么大的事么……” 李潮音秀发湿透,站在大雨中始终默然,如一株安静的水仙,众人在争议,她的眼波却始终流转在水鳞儿身上的斗篷上,那是惊澈亲手以树叶变化给她的。 此时李幼迦嚷了起来,李潮音才缓缓转身,拉住她的手,捏了捏轻声道:“妹妹,就听方师兄和齐师兄的好了,咱们再去救人!” 李幼迦被李潮音一拉,脚下随着姐姐走了,兀自回头狠狠地瞪了水鳞儿几眼。 李潮音心中却猜到几分,短短两三个月,从护法大仙、独秋大师到爹爹,似乎都对水鳞儿十分尊重。惊澈身世揭露,未曾跟她们多说一句话,这危急关头和护法大仙商议大事,竟不忘携带水鳞儿,她自然是有些诡异的吧?连方垂玉和齐麟也二话不说,依她的预测行事,那么自己何必反对,想来……想来她说的大约有几分可能,既然事关重大,又怎能随意质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妖族入山 李家姐妹自去救人,听雪瞥眼见到峰顶不断飞上波若波罗密果子,或是竹筏子、绿舟,最多的,还是飞来峰法器库中搬出来的各色法器,都满载着法力低微的师弟师妹,或是丫鬟、小童和杂役。她艳美的脸色沉了沉,御剑飞下去救人。 李****赶忙向水鳞儿道:“鳞儿姐,方师兄和齐师兄传音过去了,你放心吧,快去宸元殿躲一躲,我也下去帮忙!” 水鳞儿点点头,却不回宸元殿,跑到崖边,招呼逃上峰顶的小丫鬟和小童,有些年纪幼小又不会法术的小丫头吓得大哭,那些救人的法力高强的弟子也来不及解劝,又急忙驾驭法器,重行下去救人,水鳞儿便赶忙去安慰。 方垂玉和齐麟传音完毕,也不下峰去,两人展开身法,将峰顶的树叶各采了一大兜,回到宸元殿前,施展法力,将无数片树叶变化成巨大的叶片,一片片参差组合,遮盖在殿前广场上,登时遮住了倾盆大雨。 不多时,就有永清峰、叠翠峰和极目峰的弟子驾驭法器飞到飞来峰顶,方垂玉和齐麟赶忙上去迎接,招呼众人到广场上的绿叶下暂歇。 水鳞儿回眸瞧见,心中赞叹道:“两位师兄果然想得周到!飞来峰的弟子整个宸元殿都装不下,更有三峰弟子涌来,在这广场避雨就不怕没地方落脚了!” 此时距离惊澈等人去布防河道已有一顿饭功夫,水势不见丝毫停歇,反而更有暴涨之势,水鳞儿听着三峰弟子赶来,跟方垂玉和齐麟说起。果然永清峰、叠翠峰和极目峰很快就要被洪水淹没了。 方垂玉和齐麟招呼了第一批弟子,便不再耽搁,又赶忙下峰去救人。三峰弟子乘着法器一批批到来,有法力高强的,自然不会清闲避雨,立时赶到飞来峰下去帮忙。 这般援手增多,眼见飞来峰下遇险弟子陆续被救。众人惊慌恐惧之际。都感到精神一振。 突然,远处洪水掀起更高更大的水浪,发出骇人的咆哮声。朝着四面一层层涌来。 水鳞儿拉着一个十二岁小丫鬟的手,正几句温言说得她止住了眼泪,闻声一抬眼,只见灰沉沉的水波上。似有巨型庞大的东西疾速涌来,她在海边生长。乍见便分辨出那不是海浪! 却是什么?她背脊瞬间涌上一股生生的寒意。 众人此刻都瞧见了远处的惊涛骇浪,水面上顿时一片惊呼,饶是法力高强的弟子,也都不由得心惊胆颤。慌忙驾驭法器,载着数人朝峰顶疾飞。有留在水面来不及救助的,都躲在法器中望着浪涛瑟瑟发抖。 浪涛迅疾。越来越近,水鳞儿睁大了双眸。死死盯着,白色的浪花如滚滚的云朵,携着汹涌的潮水,向着飞来峰拍来。忽然,自白浪中露出墨色的庞然大物,乘着水浪前进。那庞大的墨色在浪花中似有八九个之多,离飞来峰越近,越是清晰。水鳞儿正怔怔凝视,突然那墨色大物裂开,发出一声大吼,露出红色的大嘴,白森森的獠牙,黑黝黝的眼珠在头顶如地狱之光一般扫射。 水鳞儿失声叫道:“九首蛇王!天哪,他怎么进北冥山了?”她惶急地环视四周,见峰顶众人都是大惊失色,慌忙唤道:“惊澈上神!慕泓上仙!无痕上仙!妖族入山啦!救命啊!” 峰顶之上,山崖之下,众人都惊恐地盯着那墨色的九首大蛇,瞬间吓得张口结舌,恐惧不已。就连方垂玉、齐麟也都面色一青,听雪和李家姐弟更是惊惶失措,几人慌忙驾驭法器,分别载了一群师弟师妹飞上崖来,回身望去,李幼迦和一些女弟子当即尖叫出声! 九首大蛇血口大张,俯下头来,向滞留水面的弟子疾速游去,九只头颅分别朝着不同方向,一口下去就能吞掉几十名弟子,连着小小的漂浮水面的法器都能全部吞下! 水面上全部是法力低微的弟子,还有丝毫不曾修炼的丫鬟小童和杂役,见了这骇人的一幕,有的惊叫,有的大哭,有的已经闭上了眼睛。 方垂玉和齐麟见状,把心一横,明知不敌,也祭出长剑,朝崖下飞去救护。 突然,一道人影从飞来峰前的水面下钻出,凭空地携带起巨大的水浪,如一面水墙,那人影双掌齐出,重重击在水墙之上,霎时水墙激起数十丈高,重重朝九首蛇王拍去。 水墙携着更惊骇的力道拍向九只蛇头,若是正正拍上,定然能将九只蛇头拍得霎那晕眩。 但九首蛇王哪里就能如此降服?眼见水墙力道惊骇,阻住了前路,立时向下一就,钻入了水中,待他再次钻出水面,水墙已经和他携来的海浪正面拍上,激起漫天的水浪,发出一声轰然大响,然后跌落。 九首蛇王钻出水来,待要向前迎战,前方水面上已燃起熊熊的白色火焰。 “白玉天火!三皇子!哼!”九首蛇王冷森森的崩出一句,满含着挑衅。 飞来峰下的水面上,惊澈峭立浪头,右手缠丝剑斜斜下指,左掌燃起的白玉天火,已在水面上筑起一圈熊熊火焰,牢牢地护住了飞来峰下的众弟子。 他发丝浸湿,俊美的面庞上,一副坚毅和不屑混合的冷酷表情,扫了扫九首蛇王的九只头颅,眸光中杀意陡现,缠丝剑一颤,猛地朝西首蛇头刺去。 水鳞儿在崖上瞧得明白,惊见他于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心一下子要跳出来,伸手抚住胸口,见白玉天火牢牢守护住了崖下的众人,心中稍慰,随即想道:“九首蛇王乃妖族四大法王排行第二的法王,狠辣的威名远播六界,三皇子不过三万岁,即便在元始天尊门下修炼,毕竟时日有限,恐怕不是九首蛇王的对手,可怎么退敌?还有赤砂蝎王呢?瑶姬呢?他们哪里去了?会不会也进山了?” 一念闪过,崖上一阵唏嘘惊骇之音骤然又起,水鳞儿以为惊澈遇险,张目一瞧,却见他和九首蛇王斗得正酣,一时未落下风。只是不远处冒出一只巨大的通体赤红的蝎子,犹如刚刚从火炉中爬出来一般,在水面上携带着红色火焰,挥着坚硬的蝎钳,跟李慕泓缠斗在一起。 “赤砂蝎王!他果然也来了……”水鳞儿面色煞白,喃喃叫道。 ps:本章解释一下,对于上神和上仙之分,我搜索了很多材料,说法各个不同。在现在流行的玄幻小说中,这个分别更是混乱,因为每个小说都有自己的神仙体系,比如三生三世,比如花千骨。本文后面将大量涉及天庭环境和故事情节,出场神仙不排除有很多古典神话故事中的“原始”仙家,我实在很难给众神仙划分上神和上仙的档次,不过上神显然比上仙更牛,所以,就按照神仙的尊贵程度来分吧,凡是封神的,自然是上神,历来文学作品中公认很牛的,也是上神。一般的神仙都划分为上仙吧。 李慕泓不是太上老君的亲侄子,所以划为上仙,无痕的老爹广目天王我觉得古典小说中出场不算多,有点冷僻,他儿子也就划为上仙。 惊澈乃根正苗红的天界三皇子,自然天生该封为上神。 各位哥们姐们有异议的,随便喷……sorry,喷这个词严重了,请多多指教,嘿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漫山生灵漫山水 飞来峰上,众位北冥剑派的弟子都瞧得呆了!他们中有杰出的弟子随同长辈出山降妖,那也是常有的事,但谁都没有见过这么庞大恐怖的妖!甚至听都没听说过。有年幼的弟子吓得脸色煞白,身子哆嗦,却强忍硬撑着摆出不惧的姿态,不敢丢了师门的颜面。众人心中都恐惧暗道:“今日师门无幸,恐怕我们北冥山要遭灭门之灾了!” 方垂玉和齐麟于关键之时见惊澈来救,有他这位天界三皇子,又有老君侄儿和广目天王之子,又已经给天庭送去了消息,他二人心中终究有期盼和希望,因此对着惊人的大妖,虽然恐惧,也不至于失了方寸。两人在白玉天火的保护下,赶忙打起精神,重新将崖下的师弟师妹救往峰顶。他二人这么一行动,峰顶的弟子们恍若惊醒,连忙一起跃下帮忙。 听雪和李潮音、李幼迦都是俏脸煞白,见方垂玉和齐麟临危不乱,还在救人,心中都暗叫一声惭愧,赶忙奔去帮着救人。 此时峰顶弟子已然众多,又有永清峰、叠翠峰和极目峰法力高强的弟子援手,在这危急关头,人人奋力,竟陆续将崖下滞留的弟子、丫鬟、小童等人全都救了上来。 水鳞儿站在崖边,眺望着水面上的恶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一边瞧一边在脑海中飞速搜寻,关于克制九首蛇王和赤砂蝎王的法门,或者他们功成之后的命门,或是其全身功力最弱的穴位…… 正在脑海中信息翻滚如潮时,远远的水面上,又浮现一头青色的大犀牛。犀牛在水面上极速奔驰,卷起一圈圈的巨浪。只见它背上骑着一个矫捷的人影,牢牢抓着它两只耳朵,俯身紧紧贴在犀牛背上。那犀牛又抖又窜,又摇又晃,在水中咆啸挣扎,似乎被牛虻死死叮住的水牛。焦躁痛楚。要将背上的人影摔下来,但不论它怎么挣扎,那人影都像跟它合为一体一样。 水鳞儿望见。又是一惊,不由叫道:“青面犀王也来了!无痕上仙……小心啊……”第一句还因为吃惊而高声,到第二句,知道无痕根本听不到。已变成了忧心的自言自语。 方垂玉、齐麟和李家姐弟、听雪等人拼力救上人来,确信再无人困在崖下水中。便站在崖边,盯着水面上的激战,一个个面容焦灼,心惊肉跳。待见到一只大犀牛浮起。和又一位天界上仙打得难解难分,更是骇然。 李潮音回眸瞧见水鳞儿一脸愁容,喃喃自语。几步走近来,问道:“水姑娘。你不是说……惊澈上神和我爹爹他们都去布防河道了么?怎么会跟这么奇怪的九头蛇斗起来?它们都是水里的水怪么?” 李潮音这么一问,方垂玉、齐麟、听雪和李幼迦、李****姐弟都走了过来,瞧着水鳞儿。 水鳞儿绞着手指叹道:“这样本领强大的怪物,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水怪?它们都是妖,是妖族的法王原身……大概是龙公子他们去布防河道,妖族顺着涌入的海水,从没有结界防护的河道钻进来了!其实我们想到布防河道,妖族在山外环伺良久,自然也该瞧出些端倪,发现结界的薄弱之处了……” 李潮音和方垂玉等人闻言面色大变,李幼迦抢着问道:“你说这些怪物是妖,可龙师兄是上神,一定能打败这些妖怪了?” 水鳞儿眉间一蹙,摇摇头道:“恐怕很难,这九首蛇王是妖族赫赫有名的第二法王,论修为,他应当远在龙公子之上,龙公子能和他斗得这么久,已很是不易了……” 听雪冷哼一声,说道:“李师妹,龙师兄是上神,他和妖族法王的修为高低,我们谁也不知道,水姑娘也是凡人,又怎么能未卜先知,什么都知道呢?” 李潮音粉唇微动,似想再说什么,却紧蹙了秀眉,焦虑地去瞧惊澈搏斗九首蛇王。 李幼迦听了听雪的话,伸手一抹腮边滚滚的雨水,脆声道:“是,听雪师姐,她一个丑丫头,在这儿信口开河,龙师兄现在是天界三皇子,有什么妖怪是他降不了的?” 听雪完全不知水鳞儿底细,自从她和惊澈一同出山,回来后又讳莫如深,便对她深为防备,又很不瞧在眼里。当下傲然一笑,和李幼迦交换一个眼神,都瞧向水面。 方垂玉、齐麟和李****却哪里听她俩的“推测”,都焦急地望着水上恶斗,方垂玉不禁问道:“水姑娘,如果这三个大妖竟是妖族法王,那要怎么降服?有什么办法么?我和齐师弟去帮忙!” 水鳞儿正想摇摇头,叫他们不要去,免得帮了倒忙,但这样伤及方垂玉和齐麟颜面的话,她怎么说得出口?正要找托词,忽然水面上又传来密集的“嗖嗖嗖”之音,仿似无数支箭突然射来。众人本能地抬眼望去,只见水中钻出无数道灰甲妖怪,一个个奇丑无比,似人非人,兵刃各异,朝飞来峰、夕照峰、蒸云峰等各峰飞去。 灰蒙蒙的乌鸦一般的灰甲妖兵中,一道红色的人影飘飘然飞上水面,身姿宛然,仪态万方,发丝飘飞中,依稀可见妖娆妩媚的绝美容颜。 飞来峰上众弟子发出一阵喊叫,纷纷拔剑准备御敌。 方垂玉和齐麟闪身护在了李潮音和李幼迦身前,第一反应就是保护心上人。但方垂玉陡然觉得不妥,赶忙叫道:“水姑娘,快过来,我和李师妹保护你!” 李潮音祭出长剑,转首道:“水姑娘,这些也是妖怪了?那女子是谁?” 水鳞儿道:“这些都是妖族的灰甲兵,那女子是妖王的义妹,叫瑶姬!” 她说话间,望着天空飞扑而来的丑怪妖兵,不由往方垂玉和李潮音跟前挪了几步,方垂玉和李潮音一个会心的眼神,同时闪身将水鳞儿护在了身后。李****也祭出剑来,挡在了水鳞儿面前。 灰甲妖兵如蝗而来,瑶姬在漫天雨丝中仰天一声长笑,叫道:“惊澈,今日我们不但捉了你,还要毁了这满山的生灵,你恨我么?我就叫你更加恨我!” 惊澈骤然见到无数灰甲妖兵,缠丝剑一滞,随即舞得更加迅疾,剑影如虹,携着白玉天火,和盘旋在九只蛇头上的泣鬼剑斗成一片剑光火光。他清朗的声音在喧杂之中依旧清晰如在每个人耳边:“瑶姬,你敢伤了山中一个人,我就在你脸上划一剑,伤两个人,就是两剑,本殿下今日之言,千年万年不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神奇的经文 瑶姬一听这样绝情的言语,胸中一股怒火再也按捺不住,叫道:“是么?三皇子殿下,我就要你对我这么惦念,千年万年都不能忘!” 说着艳美的脸上一沉,长睫一挑,仰首一声清丽的长啸,发号施令道:“众兵听令,这山中不分男女,皆是资质上佳的修仙人,吸取他们的精气,对你们大有好处,都给我放开干,一个活口不留!” 瑶姬一声令下,众灰甲妖兵群情亢奋,面目狰狞地飞进北冥山众弟子中,肆无忌惮地猎杀起来。 惊澈大是震怒,缠丝剑急挥如雨。但他那一日酒醉中出剑无状,九首蛇王又旨在擒他,因此一时自保绰绰有余,此刻要想凭三万年修为,就斗倒修炼已有数十万年,亦是天纵奇才的妖族第二法王,却谈何容易?他几番强攻,强削蛇头,想要逼退九首蛇王,好腾出空闲去救北冥山弟子,但九首蛇王自然洞悉他的心意,九只蛇头四面八方跟他缠斗,就是不让他有丝毫余裕溜走。 惊澈怒极,但无计可施之下,便叫道:“瑶姬,你立刻撤兵,我跟你走!” 瑶姬柳眉一竖,又怒又气,反笑道:“是么?三殿下果然仁义!可惜来不及啦!除非你今日当着这许多凡人和我们众位灰甲奇兵的面,允诺与我联姻……” 瑶姬话未说完,李慕泓百忙中狠狠呸了一声,叫道:“殿下,别听这妖婆胡言乱语,她来给咱提鞋都不配!” 无痕也远远地叫道:“是,这老妖婆还能说话算数?殿下,我来助你啦!”他扯着青面犀王的耳朵,使出法力,以一股巧劲儿逼得飞速疾驰的大犀牛朝着九首蛇王冲来。 飞来峰上,众北冥山弟子奋力强斗灰甲妖兵,因妖兵从河道潜入,起初数量远逊于北冥弟子。在几人合斗一个妖兵的情势下,众弟子暂能自保。但灰甲妖兵还在增多,妖法本在凡人弟子之上,又一意要吞食众弟子的精气。时刻一长,自然会占上风,数万北冥弟子必将性命不保。 宸元殿前的广场上,大雨如瀑,绿叶屏障尽数被毁。众弟子各自持剑,奋力抵抗,人人心知生死关头,唯有拼命。 李潮音挺剑狠斗一个黄发牛头的妖兵,俏脸通红,心急如焚,向方垂玉道:“方师兄,咱们一起传音召唤护法大仙和我爹爹!” 方垂玉长剑飞舞,帮着李潮音和水鳞儿挡开妖兵攻势,叫道:“师父和护法大仙他们去布防河道。恐怕咱俩传音之力不能让他们听到!”转首高声道:“齐师弟,听师妹,咱们一起传音给护法大仙,听我号令,一起默念护法大仙名号!” 李潮音、听雪、齐麟三人齐声答应,连李幼迦没被提到,也跟着答应。 方垂玉暗运千里传音之法,出声叫道:“九峰之巅,北冥一剑,弟子有难。求护法大仙救援,护法大仙,护法大仙,护法大仙……” 众人以传音之法跟着默念:“护法大仙。护法大仙,护法大仙……” 水鳞儿披着斗篷,站在方垂玉、李潮音和李****的守护圈内,亦是心急如焦油翻滚,望着满目狰狞丑陋的妖兵,她每一眼都能看出一个妖兵的漏洞。在李****耳旁不断指点:“刺它左腋下三寸!”“刺那个左腿根部!” 李****依法而为,一剑一个,一时伤了不少妖兵。但伤得一个,立时有更多补上,妖兵渐渐发现端倪,弱一点的不再靠近李****,反而是更加厉害的一个个涌上来。 水鳞儿心知此法不能凑效,听得方垂玉他们召唤护法大仙,许久都毫无回应,想来护法大仙和流云大师等一众仙侠正在北冥山其余河道布防,距离又远,洪水又深,方垂玉等人法力尚浅,传音不能到达。 况且妖族入山,还不知他们有没有碰上?有没有凶险? 水鳞儿躲在方垂玉、李潮音和李****身后,眼见求救无望,焦急之中埋首苦思冥想,意识宛若游鱼在脑海中拼命搜寻,无数的降妖方法掠过,有许多或许可以一试,但她完全不会法术,根本运用不了。她急得心里都要哭了,从来没有这般懊恼,这么恨自己没用过。但她还记得不能哭,这个时候更不能哭! 意识在脑海无尽的信息中疯狂搜寻,她自己都不能想象自己竟记着这么多的东西。就在找得焦灼而绝望之际,脑海中忽然出现一片梵文,这种文字她从来没见过,但奇怪地是她竟清清楚楚地认得。如海洋一般神秘的文字中,她不由得升起奇异的希望,顺着这种直觉,她不停地搜寻,忽而抓住了一片泛着金光的文字。 这片文字在一堆奇怪的梵文中熠熠闪光,她立即抓住它们,霎那间心都要雀跃蹦跳出来!这篇文字深奥晦涩,她虽然识得,也完全不懂,但文字之后有一段简短的说明,却说这是一部宣扬佛法广大的经文,佛祖于万万年前收服南荒无数妖精,将之困入收妖洞,然而一万年过去,这些被困的妖精不禁不能消散,反而更加凶恶,在收妖洞****勤加修炼,要冲破符咒,冲出收妖洞。佛祖查看之后,深感自责,闭关三百三十三天,悟出这篇经文,传说可渡化世间恶念,着仙人在收妖洞前念诵,渐渐销蚀了洞中妖精的向恶之心,一个个将之感化,重新修炼向善。 水鳞儿见到这样神奇的经文,惊喜至极,也不问传说真假,便大声将那篇梵文念诵出来。她念诵之际,初时尚有怀疑忐忑之心,念了几句,脑海中便如进入空明之境,只是虔诚地一字一句念下去。 李****奋力挥剑与一名三只手臂的妖怪搏斗,听得水鳞儿念念有声,危急之中不禁问道:“鳞儿姐,你害怕么?你在说什么?”却不闻水鳞儿回答。只听水鳞儿越念越是语音圆润舒畅,叫人听了精神为之疏松,四肢百骸无有不爽。 李****正感到心神一振,忽见面前的三臂怪怔怔然听得入神,铜铃大的浑浊的灰色大眼又像是呆滞,又像是迷醉,手中三尺长的鬼头刀竟逐渐慢了下来,完全没有了攻击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渡普善咒 李****心中纳闷,手上更不迟疑,长剑疾刺,眨眼间刺出了一十三剑,乃是北冥仙剑中最快捷无论的招式“听风是雨”的第一式,此际使出来,最是得心应手,倾盆大雨中竟与情境也恰恰吻合之极。 那三臂怪如同着了魔一般,眼神痴呆,鬼头刀也没了凌厉的攻击,李****长剑刺到,他竟来不及招架,三只手臂齐齐中剑,鬼头刀哐啷掉在地上。更有一只手臂被连肘削下,大腿和腹部、胸口也分别被刺伤,疼得哇啦哇啦叫唤,滚倒在地。 李****纵上前,一剑刺入了三臂怪心口,结果了它,赶忙跳回护持水鳞儿,听她还在兀自喃喃念诵什么,语音舒缓,吐字却是莫名其妙,一句都听不懂,又问道:“鳞儿姐,你在说什么?”话音刚落,又一只厉害大妖扑上来,他赶忙迎战,无暇多问。 此时方垂玉、李潮音、齐麟和听雪都在水鳞儿身旁不远处,各人挥剑御敌,本来都渐渐不支,忽然发现妖兵状若痴呆,手下兵器慢了几分,攻击嗜杀的戾气大减,竟似在冥想,又像是仔细聆听什么,各人见到良机,不敢怠慢,使出得意剑招,几下解决了妖兵。 方垂玉和李潮音离水鳞儿最近,也听得水鳞儿口中呢呢喃喃,好像在念诵什么奇怪的经文。方垂玉听她不断念诵,涌上来的妖兵刚刚斗得几下,就似乎倾听入神,眼神迷离手下迟缓起来,不禁问道:“水姑娘,你是在念诵经文么?好像能迷慑妖兵的心智!” 李潮音闻言,百忙中回首瞧了水鳞儿一眼,向方垂玉道:“有这样神奇的经文么?”方垂玉摇头道:“不知道!” 水鳞儿念诵了一大段,听到李****和方垂玉问她,不敢稍停,只睁眼一看。果然最近的数名妖兵神态痴痴的,似是听得醉了,可是远处妖兵依然凶神恶煞,丝毫不受影响。水鳞儿在李****身后道:“****。你跟着姐姐一块念诵,使上传音的法门,大声念诵!” 李****也瞧出些端倪,赶忙答应一声。 水鳞儿继续垂首闭目念下去,李****仔细听着。比她迟了几个字,跟着一字字地念出来。他声音大了许多,又用了传音之法,经文之音传送更远,附近妖兵就有数十个听得,变得痴迷起来。 方垂玉和李潮音刺杀这些痴呆的妖兵,更是容易,两人心中大喜,精神一振,方垂玉道:“咱们也和****一起跟着念诵!”李潮音冲他点点头。两人一面杀敌,一面屏气凝神,竭力听着水鳞儿的念诵,和李****一同念起来。 齐麟、听雪和李幼迦听到方垂玉的话,见他和李潮音一同念诵水鳞儿奇异的经文,诧异之中,也悟出这经文似乎对妖兵有震慑之用,齐麟和听雪便跟着倾听,竭力学着念诵起来。 李幼迦兀自不甚明白,叫道:“喂。你们干什么?这紧要关头,跟那丑丫头念经么?”却无人理睬她。 李****法力虽然不高,但方垂玉、齐麟、听雪、李潮音这四大弟子跟着一念诵,又各自使了千里传音中广为传音的法门。经文之音传出更远,霎时数百丈内的妖兵都听到了,随即一个个仿似迷迷癫癫起来。 众弟子见状,虽然不解,却是群情振奋,立即挥剑杀敌。 方垂玉用传音之法说道:“众位师兄妹。大伙一面杀妖,一面跟我念诵经文,千万注意听明白了,要一字不错!” 众弟子有的便出声答应,有的更不答言,只凝神倾听,跟着轻轻念诵起来。 这经文乃是梵文,念诵出来语音奇异拗口,完全不解,但众弟子都是修仙之人,传音之法又是素日修习的,并不算繁难的法术,各人念着,逐渐心意相通,虽然每个人比方垂玉等人要慢上两三个字,不能同声,但总算都能做到一字不错。 不过多久,飞来峰上法力高强的弟子都陆续跟着念起了经文,靡靡之音陡盛,众妖兵更加痴狂迷醉起来,手中各色兵刃杀气骤减,毫无攻击性,众弟子都大为振奋,长剑霍霍,一时杀妖无数。 瑶姬在水面上飞舞逡巡,就想和九首蛇王联袂捉了惊澈,奈何他二人合力,想伤了惊澈容易,要活捉他却是难上加难。她几番想痛下杀手,报复他对自己的无情,但终究心中不甘,下不了手。 九首蛇王不耐,不仅忌惮惊澈,又深妒瑶姬恋慕他,早已起了杀意,九只蛇头御着数百只泣鬼剑,四面八方围住惊澈厮杀。惊澈缠丝剑携着白玉天火,压制着怒火与之狠斗。 瑶姬挥舞着千丈紫纱,时时想趁机缠住惊澈,忽然闻得飞来峰上靡靡之音传来,回眸一瞧,众妖兵竟手足迟缓,被一群凡人修仙者轻易斩杀,惊骇之下,立时大怒。 紫纱轻飘,瑶姬飞身拔高百丈,在半空中叫道:“众妖兵听令,吸取这些修仙者的精气,再尽数斩杀,不得有误!” 往日她令出如山,可现下这么一喊,竟丝毫不见灰甲妖兵振奋回应。 九首蛇王恶斗中闻得经文,虽然离得很远,也微觉心神摇晃,大声叫道:“瑶姬,是这经文有邪气,好像传闻中能摄取我妖族心神的‘大渡普善咒’,这凡人小山,竟有佛祖降临?你快去瞧瞧怎么回事?” 瑶姬闻言,心中一凛。传闻中,万万年前妖族数万精锐被困,佛祖将他们尽数打入收妖洞中,后来以一篇经文感化,竟将他们全部渡化向善,与妖族绝缘,便是这什么“大渡普善咒”?难道天界佛祖降临他们竟没有发觉? 瑶姬心中生怯,也不答话,扯下紫纱,牢牢堵住了耳孔,飞身朝经文传音之处寻去,却见飞来峰上众弟子个个口中念诵,哪里有什么佛祖?但这篇经文只是传说,妖族万万年来再无听闻,也从未有第二次传闻,她一直认为传言是假,若真有这般神妙的经文,天界还不天天拿来对付妖族,又何苦费心费力彼此交战? 既然这传闻中的“大渡普善咒”都是假的,又岂有流落凡间、人人成诵的可能? 可若不是,众妖兵听了怎会现出痴痴颠颠之状?(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被擒 瑶姬瞬息飘上飞来峰,在众凡人弟子中搜寻,美目一扫之下,虽千人万人,却何等犀利,立即看到人人都有倾听之态,唯有人群中一个小姑娘埋首伫立,念念自语。 瑶姬瞩目一瞧,竟是惊澈离开东海龙绡宫之后,随他一同逃亡的丑丫头! 当日她原本好奇,他怎么会跟一个凡人丑丫头泡在一起?便是找丫鬟,也该找个灵秀的。后来发现这丑丫头识破了九首蛇王的遮天蔽日大阵,她正心存疑惑,却听这丑丫头自己说,只是听说了妖族和天界大战的传说,九首蛇王曾施展遮天蔽日大阵助妖王逃脱。 这一节旧事,数万年来传遍六界,即便是凡间,也多有仙侠人士茶余饭后津津乐道,因此她以为这丑丫头多半听哪位老人讲古,知道这些也并不稀奇。 可今日瞧来,她定非如此简单! 瑶姬柳腰一摆,霎那就飞近去,见那丑丫头身边的北冥弟子都是护着她,跟着她的口唇动静,学着念诵。 瑶姬瞬时大怒,一个凡界丑丫头,何以竟会念诵“大渡普善咒”?真是匪夷所思!瑶姬更不犹豫,伸长玉臂,就朝水鳞儿抓去。 水鳞儿正自埋首凝神,仔细念诵,因此经凑效,心中安慰,毫无旁骛,对瑶姬逼近丝毫不觉。 方垂玉和李潮音等人却都看得明白,见那美艳的女妖飞上飞来峰,竟不受经音影响,径直朝他们欺近,犀利的美眸紧盯住水鳞儿,似要将她活剥了一般。都是大惊失色,急忙守护,连齐麟和听雪见了,也立时靠近来援救。 他们尽皆知晓,水鳞儿念诵经文凑效,这才迷惑了妖兵,让众弟子大占胜面。要是水鳞儿被擒被杀。经文中断,妖兵重新振作,那他们绝无胜算。终不免被吸取精气,满门覆灭。 这时候,瑶姬已在雨幕中闪电飞至,若是鸿忘大仙、流云大师等展开传音之法。念诵经文,瑶姬便是塞住耳孔也必不能抵挡其声。只因满山弟子,终究法力不高,修炼日浅,与她相去甚远。因此她以紫纱堵住耳孔,便能充耳不闻。 她见山中大佬不在,对这些年轻弟子毫不放在眼里。竟不出手攻击,也不防御。只伸长了玉臂,直直去抓水鳞儿。 方垂玉和齐麟大叫一声,刺退妖兵,齐齐跃起,向瑶姬挺剑刺去。 瑶姬美目顾盼,见两位美貌少年攻来,红唇微抿,轻轻一笑,道:“下去吧!”紫纱轻挥,将他俩打下,玉臂仍旧朝水鳞儿后颈伸去。 李潮音和听雪抢上施救,两人心知起不了作用,同声叫道:“水姑娘快躲开!” 水鳞儿闻得瑶姬打落方垂玉和齐麟,正自抬起头来,听着李潮音和听雪的提醒,本能地要后退几步,却瞥见瑶姬手臂已在身后,赶忙前扑,但以她的速度哪里来得及? 瑶姬修长的纤手一探,眼看便抓住了水鳞儿后领,水鳞儿吓得惊呼一声。 突然,一节霞光闪闪的软鞭击到,正正击打向瑶姬的手背,瑶姬连忙缩手,也不回头,知是那只火凤到了,左手轻挥,一片紫纱在身后大幅飞扬,挡住火凤,右手继续前伸,擒住了水鳞儿后颈。 水鳞儿被瑶姬提起,双足乱蹬,伸手到脑后去抓住瑶姬的右手,又掐又抓,口中经文却依旧念念不断。 方垂玉和齐麟等人见了火凤都是大喜过望,但听水鳞儿念诵不断,心中感动,也不敢说话,都是凝神倾听,继续跟她一同念诵。 火凤艳霞柔丝鞭抖开,鞭头勾住千丈紫纱上方,飞身而上,越过紫纱,又朝瑶姬扑去,一面媚笑着叫道:“妖精,快放下水姑娘,饶你不死!” 瑶姬亦是妖娆一笑,道:“今日便瞧瞧是谁死!”左手中又是无尽的紫纱飞出,一层层裹向火凤。 火凤的软鞭攻击防守都是一寸长一寸强,但对这软绵绵的紫纱,却也生怕被缠住,右手急忙缩鞭,身子跟着一缩,变成了一只火红的凤凰,凤口一张,一团红彤彤的火焰朝瑶姬喷去。 凤凰涅槃,都是浴火重生,像火凤这样的远古神鸟,已不知涅槃几多次。传说凤凰集神木自焚,重生之际便能凭借神力,存贮火焰,这火焰非同凡火,乃是神木之火,能点燃一切可燃之物。 谁知瑶姬竟躲也不躲,祭出漫天紫纱飞向那团火焰,将火焰生生挡住,自己提了水鳞儿,朝水面上飞去。 瑶姬的紫纱是认妖王为兄后,妖王专门着人取来极北金矿,锻造金线,制成薄纱,又在妖族水火化生池中锻炼一千年,炼成这千丈紫纱,因此水火都不惧。 瑶姬提了水鳞儿奔向洪水,心中想将她立即捏死,可总得弄明白这丑丫头有什么古怪,因此往九首蛇王跟前飞去。 水鳞儿一离开飞来峰,念诵之音便远了,方垂玉等人听不到了。方垂玉和齐麟还想追赶瑶姬,可千丈紫纱阻拦,他们哪里跟得过去。 便是火凤,被这么一阻,也眼看再也追不上瑶姬。 水鳞儿被瑶姬拎着,跟惊澈每次拎着她的手法如出一辙,可是被他拎着顶多是尴尬局促,被这女妖拎着,立时便有性命之忧。水鳞儿双足乱踢,伸手往后拼命掐瑶姬手臂,瑶姬冷冷一笑,左手一挥,一团紫纱便捆住了水鳞儿的手,又一团整个裹住了她身子,让她登时直挺挺的仿似个大粽子,哪里还动得了。 水鳞儿眼见脚下是滔滔洪水,她原本水性极好,可被裹住了身子,想跃下去是不能了,瑶姬也不可能松手。远处九头蛇、赤砂蝎、青面犀个个凶狠,跟惊澈、李慕泓和无痕恶斗,他们斗不过这三头妖族法王,又如何能来救自己? 水鳞儿心中一急,正想哭出来,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竟骂道:“笨蛋!叫你的铁奇!” 这声音清朗中满含怒意,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正是他的声音。水鳞儿心中一凛,朝惊澈望去,却见他和九首蛇王缠斗正酣,是他传音给自己么? 是哦,他送的傀儡,说可以保护她的,她怎么给忘了? 水鳞儿赶忙大叫:“铁奇!铁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紫色的粽子 水鳞儿话音方落,就感到兜里小铁人猛然一动,不禁心下大是懊恼,她现下被千丈紫纱裹得紧紧的,铁奇装在兜里,怎么能出来? 可她念头刚冒出,眼前便是一缕黑光闪过,在半空化为一个黑衣劲装的少年,身高七尺,身姿矫健,一个翻滚就朝瑶姬劈头盖脸打了过去。 铁奇现身不过倏忽之间,瑶姬全无防备,又被他近身搏斗,贴得严丝合缝,简直要粘在她身上。她纵然是个女妖,却也是个女子,又钟情于惊澈,忽然被一个黑衣少年贴得这么近,登时大怒,又羞又急,左手回转,要以紫纱隔开他,但铁奇身手奇快,风驰电掣地出手,全是搏斗,逼得瑶姬连连后退,又被他死死黏着,叫她只得躲避,丝毫没有招架回击的余地。 两人在半空中一个疾打,一个急退,呼呼呼地在水面上疾飞,瑶姬一手提着水鳞儿,一手紫纱千丈施展不出,不过片刻,便被逼得险象环生。 铁奇是惊澈亲手炼成的傀儡,为了提升他的威力,惊澈不惜向他二哥撒娇卖痴,苦苦恳求,终于求得二皇子扶疏无奈,亲手替铁奇重整筋骨,以一枚仙丹化为他的灵魂,又将天界搏斗招式挑最好的输入铁奇的灵魂记忆,因此,铁奇不止“肉身”得天独厚,身手亦是二皇子扶疏和惊澈两人合力打造,是惊澈最强的傀儡。 铁奇现身同瑶姬狠斗,未想到对手竟然也十分厉害,无论他怎么攻击,都没有制敌,更没有救得“主人”水鳞儿。 铁奇棱角分明的脸庞露出些诧异。坚挺的唇角一咬,忽然化为一缕黑光,瞬间飞到瑶姬右手上,变成小铁人大小,抓住瑶姬右手大拇指和食中三指,咔嚓嚓一掰,立时掰折了瑶姬的三根手指。 瑶姬不妨。乍觉眼前强敌突然消失。接着右手便是剧痛,不禁发出一声凄厉的娇呼,右手急甩。登时放开了水鳞儿。 铁奇这一招可谓狠辣,瑶姬一张艳容变得铁青,左手紫纱转成一个圆圈,朝铁奇兜头罩下去。铁奇扭头。陡然身子变大,那团紫纱舞成的圈就罩不住了。他一矮身。急朝下坠,去捞水鳞儿。瑶姬见了,美眸一凛,左足下踹。一股劲力朝水鳞儿射去,正正击在她身上。 水鳞儿痛得大呼一声,只感到五脏六肺都被一股大力震碎。身子如霜打的叶子,便蔫蔫地堕入洪水之中。激起一股水花,不见了踪影。 铁奇犀利的黑眸闪过寒光,来不及再斗瑶姬,朝水中跃去,一面叫道:“主人!” 惊澈闻得水鳞儿惨叫,已知不妙,余光微扫,就见她跌入了洪水之中,他心下暗骂:“佛祖爷爷的,铁奇会斗不过瑶姬?”手上缠丝剑急雨般挥出,左手捏一团白玉天火,忽而冒险攻向九首蛇王最中央的蛇头。 九首蛇王大喜,他和这个乳臭未干的天界三皇子缠斗良久,一直拿不下他,见他危急之中,仍是攻守兼备,丝毫不露破绽,虽几番痛下毒手,也被他险险躲开,想三两下解决他,实属不易。这会儿忽见他不辨形势,贸然攻近来,暗道一声好,蛇头旁的泣鬼剑不断佯装射杀,蛇头却拿捏方位,待他飞近,突然大张,朝他身上咬去,这一下,足足能把他活吞进肚子! 惊澈飞身上前,见九首蛇王果然大张了蛇口来咬,俊逸的眸光中精光一闪,左手一团熊熊的白玉天火丢了过去。 九首蛇王蛇头何等灵活,又一直凝神防范他的白玉天火,乍见他左手挥起,蛇头便跟着灵活一扭,躲开了那团火焰。这下又离惊澈近了几尺,蛇头更加凶狠凌厉地朝他扑去,猩红的蛇信子只差两尺,就能卷住他吞入蛇腹,其余八只蛇头更是从四面八方包抄,堵住他各方退路。 惊澈依旧挺身向前,就在蛇信子卷过来的一刹那,右手缠丝剑猛然朝那一条红线削去,九首蛇王其余八只蛇头瞧见,惊得一个哆嗦,蛇信子疾缩,躲过缠丝剑,又朝惊澈足下卷去。 惊澈冷笑一声,双足一缩,再飞身上前,堪堪避过蛇信子,左臂轻展,左手就攀住了蛇头上颚白森森的尖牙,身子一抖,襟口噗地滚出一团毛绒绒黄灿灿的东西,落在蛇口中。那毛绒绒黄灿灿的东西在殷红的息肉上忽地变成数十个之多,直滚入九首蛇王的喉咙。 八只蛇头瞧见,不明是什么东西,但当然绝对不能吞!中央的蛇头连忙大张,一股气流冲出,要吐出那团东西,但喉头刺痛,一路痛到腹中,那玩意已经自行爬下去了。 惊澈顺着九首蛇王喷出的气流,疾向后飞,趁着他疼痛惶急中不妨,朝下方急堕,眨眼钻入了洪水之中。 惊澈祭出避水珠,在水中飞快寻找水鳞儿的下落。 按说一个凡人小丫头,不值得他如此冒险相救,但他心中暗道:“此遭就当是还了她的救命之恩……还须好好救她上去,叫她再念那什么咒,迷惑妖兵!” 水鳞儿在飞来峰上念念有词,一时迷惑了妖兵,他也都听到了,只是他年纪尚浅,生来尊贵,在天界被重重护卫着,到沧海明珠山有师父精心教导着,形似温室里的花朵,六界神秘和污秽的传闻皆不曾听闻,因此不像九首蛇王,能猜出这是传说中的“大渡普善咒”。 惊澈在水中仗着避水珠疾行,循着方才水鳞儿落下的方位寻去,只见水中各种水族乱游,果然都是南海盛产的。北冥山乱七八糟的器具、屋瓦更是到处翻滚,一片狼藉。 惊澈也不唤水鳞儿,却召唤道:“铁奇?铁奇?”浑浊的水中,也不见铁奇黝黑的影子。 一大群密密麻麻的游鱼涌上来,或许是慑于惊澈身上浓郁的仙气,竟都避着他游了开去。 水越来越深,惊澈祭出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照明,心中估摸已寻到水鳞儿落水之处,只好朝下潜去。 正寻得心焦,忽然下方一团漆黑中隐隐露出一抹紫色,他心中一喜,水鳞儿方才被瑶姬的千丈紫纱缠成了粽子,定然便是了。他身子一倾,急急朝那一抹紫色靠近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虚与委蛇 惊澈钻入水中去,九首蛇王喉头火辣辣地疼,不一会儿连腹中都是火烧火燎,巨大的蛇头一伸一展,蛇口大张,急运功要吐出那一堆黄灿灿毛绒绒的玩意儿。 瑶姬担心九首蛇王受伤,毕竟他妖法最强,一旦有个不测,今日屠山和擒惊澈的计划都得泡汤,因此不及追赶惊澈和水鳞儿,飞扑到九首蛇王跟前,叫道:“龙王,你中了暗算么?可要紧么?” 九首蛇王正伸长了中央的蛇头,见瑶姬过来关切询问,一时心下十分受用,硬气道:“小小伎俩,不碍事!”又转而问道:“方才你抓的那个小女娃是谁?便是她念诵的‘大渡普善咒’?” 瑶姬柳眉一竖,喝道:“是!一个凡人丑丫头,怎么会念这么神秘的咒语?” 九首蛇王冷哼一声,幽冷的蛇眸精光闪闪,道:“我看这个女娃娃不简单!那一日认出了我的遮天蔽日大阵,今日会念这传说中的‘大渡普善咒’!瑶姬,她叫水什么?” 瑶姬道:“好像是叫水鳞儿……”被九首蛇王一问,正有些疑惑,这丑丫头叫什么名字有什么重要的?猛然如醍醐灌顶,醒悟道:“啊,水凌洛,水鳞儿,这名字不是很像?” 九首蛇王冷冷道:“龙绡宫的小公主不是无所不知么?她魂魄被人盗走,难道是起死回生了?” 他忍着腹中之痛,蛇头一伸,将瑶姬顶起,放在背上,狠狠道:“不论她是谁,会念这‘大渡普善咒’都得死!杀了她,再瞧清楚她是谁!” 瑶姬骑在九首蛇王背上,叫道:“是!我去杀这丑丫头!你去擒了惊澈!” 九首蛇王摇头道:“那臭小子下水去救那个女娃娃,那女娃娃身上一定有秘密,你先下去。缠住那臭小子,我悄悄偷袭,杀了那女娃娃,然后跟你合力。擒那臭小子,跟大王交差!” 瑶姬听九首蛇王小心到要偷袭,这样的确十拿九稳,那个丑丫头会念迷慑妖兵的“大渡普善咒”已是非死不可,若真是跟龙绡宫小公主水凌洛有什么瓜葛。那更是非死不可! 瑶姬点头答应道:“好,龙王考虑周到!咱们这就出手吧!” 九首蛇王一声冷哼,黑黝黝的蛇身一抖,已变得跟一头山羊般大小,驮着瑶姬潜入水中。 洪水仍在上涨,但涨势似乎没有那么快了,汹涌的水流携着北冥山被毁的屋瓦草木从身旁掠过,瑶姬皱眉道:“龙王,你瞧水势似乎缓了,难道是那些凡人仙侠封上了其它的水道?” 九首蛇王怒道:“咱们这么久都没得手。那些人人多势众,定然已封了其它水道!但是只要这条主河道畅通,一样淹了这北冥山!” 瑶姬蹙眉道:“是,可是那个白胡子老头有个混元银斗,一会儿他回来了,恐怕咱们都不好对付!” 九首蛇王道:“你知道就不要再手下容情,我去杀了那女娃娃,你缠住那臭小子,咱们能擒则擒,不能擒就杀!” 瑶姬听九首蛇王狠戾。想到惊澈,一时柔肠百结。 九首蛇王见她沉默不答,怒道:“到这一步你还不肯下手?” 瑶姬艳容一震,忙道:“是!就听龙王安排!”心中却暗道:“一会儿就让蛇王去斗他。我在一旁用紫纱伺机缠住他,必定擒了他,就是擒不了,我不使力,蛇王要一力杀了他也难!” 洪水涛涛,两个大妖眨眼潜下百丈。黑乎乎的深水中,蛇王十八只蛇眼泛着幽蓝的光,他修炼至此,目力所及,早已不受光线限制,又有敏锐感知,不一会儿就潜到水鳞儿落水之处,遥遥望见前方黑暗中一颗夜明珠放出柔光来。 瑶姬登时也发现了,只见幽暗的光线中,一道颀长俊挺的青年身影正在水中飞行,那翩然飘逸之态,如踩着祥云在天上飞翔没有两样。瑶姬心头一震,连忙按住九首蛇王的身子,九首蛇王回眸给了她一个眼色,她点点头,跃下蛇背,电光一般朝那个身影游去。 洪水是从河道涌入,越往下,水势越是汹涌,浪涛滚滚,发出轰隆的汩汩的鸣响。瑶姬在水中飞速游动,被水声遮掩,片刻已游到惊澈身后数十丈处,顺着惊澈手中夜明珠的光华瞧去,果然前方一团小小的紫色,是那个被她的紫纱缠住的丑丫头! 瑶姬心头大妒,柳腰一摆,极速游近去,媚声叫道:“殿下,等等我!” 惊澈在前方飞行,一路寻找水鳞儿,刚刚瞧见一团紫色,又见那紫色被一个黝黑的身影托着,想来铁奇找到她了,心中稍觉安慰,正想瑶姬这艳丽醒目的紫纱在深水中倒是帮了忙,就听得背后一声柔媚入骨的呼唤。 惊澈剑眉一蹙,知是瑶姬追来了,既然铁奇找到了水鳞儿,就由他打发了瑶姬吧。只是,几次三番被她纠缠,好似阴魂不散,这妖族的狐狸精,竟一直敢对自己怀有非分之想,不如就此杀了她,永绝后患! 惊澈停下身来,缓缓回眸,唇角微微勾出一个笑,俊美无伦的笑容颠倒众生,口中轻道:“好!我等你!” 瑶姬电光一般游到,甫见这样的笑容,美艳的脸颊登时被红霞尽染,心头噗噗跳动,赶忙平复心绪,暗道:“他这般笑,定然不怀好意,今日早晨在山外还要杀我!这个蛇蝎心肠的三皇子,我定要小心拿下他,再慢慢折辱他,叫他终究归服于我,离不开我才算!” 瑶姬不敢扑近,在他身前三丈停下,笑道:“殿下,你身上有仙障,我过不去,还得你先靠近我才是!” 惊澈笑着点点头道:“是,我竟忘了,那就由我主动一点儿好了!瑶姬找我什么事啊?又要拿寒冰锥暗杀我?”一面说,一面缓缓地欺近,近到好似要挨到她身上来。 瑶姬心知不是他的对手,见他一步步逼近,脸上笑着,口中说的话却是冰寒刺骨,不由自主后退,道:“殿下,那一日是个误会,再说殿下神通广大,中了寒冰锥,不是也痊愈了?” 惊澈摇摇头,皱眉叹息道:“中了你妖族三大圣器之一,岂有痊愈的道理?我知道自己活不多久了,所以逗留凡间,不愿回天庭叫我父神母神伤心,大概过不了半月,就要毒发身死了……啊哟,你不是要我靠近你?为何又躲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命悬蛇口 瑶姬只是一意担心他如早晨一般,对自己下狠手,且此时只是要拖住他,叫蛇王去下手杀那水鳞儿而已,因此不动手,同他说说闲话,暧昧几句,自然是最好的。但乍然一听他说活不了多久,便要毒发身死,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急切问道:“怎么会?我瞧你气色还好,同龙王斗了那么久,丝毫没有身受寒毒的样子,我以为你已大好了……” 惊澈冷笑道:“你以为?你暗算我,不就是要我死么?” 瑶姬连连摇头道:“不是的,我只是想擒住你!就算你中了寒冰锥,我义兄神通无边,也能帮你驱除寒毒的,你便同我回去,我叫他替你治伤好不好?” 这话却是情痴之际,思虑不周的好笑话!妖王神通无边,难道天界就没有神通广大的神仙了?惊澈回了天界,以三皇子之尊,哪一位大神会不尽心竭力想方设法替他逼毒疗伤?却要黯然徘徊在凡间等死了? 再说他哪里会毒发身死?这两三个月来,每夜月上中宵他就在夕照峰瀑布下运功逼毒,又不知不觉喝着沈可心煮的玉玦药汤,体内寒毒虽然未曾尽去,偶尔发作仍痛彻心肺,但毕竟已去了大半,发作时间极短。他同九首蛇王剧斗之际,虽然一直小心不敢触发寒毒,但终究不至于不能运功,以致受制于人。现下这番话,自然是骗瑶姬的。 惊澈轻笑道:“好!只不知道,妖神两立,妖王会不会同意为我医治?”说话间,已走近瑶姬身前,两人相距不过三丈。 瑶姬见他逼近,忽然身子一凛,又后退几步,说道:“你若真心同我回去,愿意与我联姻,咱们妖族和天族因此修好。义兄自然高兴,一定会帮你医治……” 说话间,眸光遥遥地瞥见惊澈身后远处那一抹紫色,只见黑暗中九首蛇王已从下方潜近。那黝黑的傀儡少年虽然身手厉害,但定然不是蛇王对手,又不曾防备,定能得手。 这一幕入眼,瑶姬一念闪过。心头陡然一凉,嫣红妩媚的脸顿时冰冷如霜,厉声道:“好个三殿下,你骗我!你逗留凡间其实是为了龙绡宫那个小公主,你不相信她已经魂飞魄散,因此要去龙绡宫瞧个究竟,却并非因为你将要死了,是不是?” 惊澈摇头笑道:“哪里,我逗留凡间乃是为了杀你!” “杀”字一出,身随念转。骤然已欺身到瑶姬面前,伸手掐住瑶姬白玉般的颈项,指上运力,逼得瑶姬仰首大张了红唇,却叫不出声来。 这一变故实在电光火石之间,瑶姬满身戒备,仍是没躲过他出手! 论修行,她比他要多两万年,论历练,她出来闯荡三界。四处吸食人族精髓,比他三万年长在无害的沧海明珠山要强得多,为何他竟比她预估的法力还要高出太多? 瑶姬一时未能躲开,被惊澈擒在手中。心中大悔,艳美的脸庞涨得通红,双掌齐出,片片紫纱飞出,朝两人身上裹来。她没有把握反击,竟抱了同归于尽之念。将自己和他缠在一处,缠成一只茧子,待得蛇王得手来救,或者同他一起死! 惊澈冷哼一声,左手使劲,右手缠丝剑挥出,片片紫纱被割得七零八落。 惊澈冷道:“不想死?吐出你的内丹,就饶了你吧!” 他今日说过要饶她不死,倒也不便自食其言。取了她内丹,毁了她的修行,叫她不得再害人,饶她也暂时可行。 瑶姬美眸如水,闪过坚决的光芒,划过惊澈身后遥远之处,再款款对上他的双眸,勾魂摄魄,尔后,竟露出一抹极得意极满足的笑! “啊——” 惊澈背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叫声凌厉,直侵入他的耳中,心中,不知为何,他心头猛然大恸,身子便是一抖,回眸望去,一只巨大的九头蛇,刁住了一团小小的紫色人影,殷红的血喷出,瞬间染红了那一片洪水! 惊澈霎那间忘了手中还掐着瑶姬,缠丝剑在水中划过一道银白的丝线,身子一晃,已在数十丈外。风中落叶的身法展开,在水中如在风中,借着水势,瞬息便飞至九首蛇王身后。 九首蛇王惊觉,待要回转,腹下已是一痛,一丝冰凉的痛感划过,这个天族的臭小子竟闪电般伤了他! 九首蛇王怒不可遏,腹中那毛绒绒黄灿灿的玩意儿还在,火辣辣的疼痛如火烧一般,现下又中了一剑!他九只蛇头,八只朝后扭去,硕大的蛇尾在水中一摆,狠狠地抽向惊澈,这劲急抽打,搅起水花如惊涛骇浪,在这深沉的水底,直涌至数百丈高的水面。 八只蛇头在水花中灵活攒动,盯住惊澈,满拟这一抽打震晕了惊澈,随即将他咬住吞下。 惊澈一剑刺中九首蛇王腹部,欲待飞身一划,将这蛇王一剑剖腹,谁知这巨蛇身子如此灵动,尾部卷起,已远离缠丝剑剑尖,蛇尾随即朝他狠狠抽来。 惊澈耳中听得水鳞儿凄厉的呼声良久不绝,在滔滔水中震彻心肺。他展开身法,借着水流急向上跃,待那八只蛇头找寻他之际,早已闪电般飞临那只噙着水鳞儿的蛇头。 缠丝剑一抖,银光闪烁,霍霍向蛇头攻去。 那只蛇头微微一缩,叼着水鳞儿,显是引诱惊澈,不及吞下。另外八只蛇头随即回转,围住了惊澈,蓝幽幽的蛇眼中难掩惊诧之意,显是未料到惊澈身法如此极速骇人。 缠丝剑剑芒闪闪,刹那间凝聚了数百点剑芒,掩饰着中心一缕剑光,朝叼着水鳞儿的蛇头刺去。 九首蛇王祭出泣鬼剑,剑芒幽幽,迎上缠丝剑芒。 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飞掠,从另一个方向朝蛇头上的水鳞儿扑去,正是铁奇,他势同拼命,和惊澈夹击九首蛇王。 水鳞儿被叼在蛇头上,包裹着紫纱的小小身子随着蛇头剧烈摇摆,大片的鲜红的血渗出,染红了蛇头,其实是染红了那一片洪水。凄厉的叫声忽高忽低,却始终不绝。 惊澈听在耳中,只觉心如刀绞,缠丝剑刺出之际,身随剑上,不顾泣鬼剑凌厉之势,将缠丝剑挥舞成一团银光,闪闪剑芒中,合身扑上蛇头,左手疾出,瞬间扯住了包裹水鳞儿的紫纱,右手剑光如电,竟不防守,拼着两败俱伤,疾刺向蛇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水凌洛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九首蛇王大惊,蛇头一摆,叼着水鳞儿便朝后仰,惊澈却扯着紫纱牢牢跟上,剑尖一转,刺向九首蛇王的蛇眼。 九首蛇王大怒,叼着水鳞儿的蛇头继续退缩,八只蛇头有两只缠斗铁奇,六只分从四面攻上,齐齐来咬惊澈。此时他几只蛇头距离太近,泣鬼剑无法施展,以免自伤,但六只蛇头包裹着惊澈,猩红的蛇信一吞一吐,獠牙森森,幽幽的蛇眼中闪着凶狠的戾光。 惊澈眸光一凛,突然周身三尺白光耀目,一道仙障显形,发出刺目的亮光,亮光中龙纹隐隐,急速流动,他便毫不防守,左手紧抓着水鳞儿,右手缠丝剑回转,竟朝九首蛇王的蛇口中撬去。 原来他这周身仙障,不仅仅闲时能屏蔽所有女神女妖和女人,危机之际,乃是一道坚不可破的护身符。 九首蛇王两只蛇头最先扑到,一口咬在白光之上,仙障光芒陡盛,龙纹隐隐,形成一条白色的龙的虚影,朝蛇头攻去。 那两只蛇头一声闷哼,顿时撞得四眼漆黑,蔫答答落了下去。 九首蛇王大惊,另外四只蛇头不敢再上,叼着水鳞儿的蛇口中便是冰凉犀利的一阵刺痛,缠丝剑已刺入口中,他摆脱不得惊澈,只好张口,放脱了水鳞儿。 惊澈左手揪着紫纱,见蛇口张开,立时一扯,将水鳞儿扯入怀中,见她身上殷红一片,眸中厉芒一闪,仗着仙障护体,挺剑就朝最近的蛇头攻去。 水鳞儿被九首蛇王吐出,靠在惊澈胸前,一张小脸煞白如雪,仰首长呼不绝,竟似比方才咬住更是痛楚难当。 惊澈以为她凡人之躯,受这样的重伤,自然忍不得痛苦。但听她叫得越发凄厉,不由得回眸一扫,登时怔住。 那张煞白的小脸上,隐隐有青碧的流光闪动。右颊上丑陋的胎记,变得血红欲滴,竟从中绽开,喷出一股血来,越绽越大。化为一道红色的流光,流光中包含着青碧的光芒。 惊澈大惊,叫道:“水姑娘!水姑娘!” 可手中哪里还是水姑娘的样子? 红色流光从右颊胎记上绽开,逐渐张大,从水鳞儿头上滑过,只见一个更加苍白的面容脱出,那容貌清新绝丽,一头如瀑的黑色卷发滑落,青碧的云雾般的衣衫在红色流光中流转,如蝉儿脱壳一般。又如新生儿降生一般,痛苦而缓慢地脱出。 凄厉的叫喊隐去,那清丽绝俗的容颜上,淡眉紧蹙,似承受着不能承受的痛苦,蝶翼般的睫毛轻闪,一点点睁开来。 惊澈抱着怀中的人儿,望着红色流光一点点褪去,胸口如有大锤击过,震惊之下。缠丝剑低垂,仙障之外,九首蛇王泣鬼剑芒如雨攻来,却如在梦中。恍若不觉。 瑶姬匆匆赶来,正要相助蛇王,惊见眼前这一幕,亦如雷击,妖娆面容一片苍白,银牙咬住饱满的红唇。几乎咬出血来,她一字一字道:“她复生了!她竟然没死!” 瑶姬猛地拔出胸口藏着的寒冰锥,飞身扑了上去。 自打那一日在第十天伤了惊澈,寻不见他,她日夜担忧他是否已死,以至于此后交手,再也不肯祭出寒冰锥对付他,可这时见到他魂牵梦萦的龙绡公主居然复生,她形同疯狂地提起寒冰锥,飞扑上去,锥尖寒光点点,直朝水鳞儿刺去。 铁奇原本和两只蛇头恶斗,忽见惊澈周身仙障显形,怀中的主人竟化为另一个姑娘,正感惊异,那两只蛇头便都丢开他,围斗惊澈去了。 瑶姬祭出寒冰锥,向惊澈扑去,铁奇见那寒冰锥寒光逼人,显是不凡,亦合身扑上,一脚朝瑶姬踹去。 惊澈在仙障的庇护中,一番如梦般的呆痴之后,震惊若狂,大喜若狂,轻摇着怀中的人儿叫道:“洛儿!洛儿!你是洛儿!你没有死!你竟然在这儿,一直在我身边!” 可水凌洛苍白的面容丝毫不见血色,唯有黛眉紧蹙,睫毛似恐惧似痛苦地颤动。 惊澈轻轻抱着她,看着鲜血丝丝流出,这才大梦初醒,回转神来,左手抵住她的后背,将上神之真气一丝丝送入,右手缓缓提起缠丝剑,眸光如剑,射向九首蛇王和瑶姬。 他心下已然明了,今日若是天兵不能到,整个北冥山的弟子无幸,他和李慕泓、无痕三人合力,斗不过这妖界的三大法王。他寻了洛儿这么久,今日竟然才发现她就在身边,伸手触摸她,已然是一个凡人女子的体质,现下身受重创,还不知怎么样了。 为今之计,若无回天之力,便跟这九首蛇王等拼了! 只盼鸿忘大仙他们已封住了河道,携了混元银斗回来,尚有办法驱逐妖兵,拯救北冥山众弟子。 惊澈复又垂首望了望水凌洛,三万年的平生,第一次有一丝悲怆之慨,刚刚重逢,竟然又眼睁睁瞧着她身受大难,他居然这般蠢,不过是样貌的变化,便再也认不出她! 心中亦有无数个疑团掠过,来不及细思,他忽然抓住仙障一揭,银白色龙纹环绕的仙障脱身而出,只笼罩在水凌洛身上。 惊澈向铁奇唤道:“铁奇,带她上去!你对付赤砂蝎王,叫慕泓立即给她救治,治不好我要他拿命换!” 李慕泓是老君的侄儿,这些年在兜率宫,也学了不少救人的本事,交给他是最好的。 铁奇闻言,赶忙飞身上前,连仙障接过,扛了便走。 九首蛇王和瑶姬亲眼见那凡间丑丫头蜕变为龙绡宫公主水凌洛的真身,确认她居然已活过来了,虽然受了重伤,可不死怎么甘心?何况今日竟发现她居然还会念诵“大渡普善咒”!这将是妖兵最大的威胁! 九首蛇王当即撇下惊澈,朝铁奇窜去。 惊澈电光飞至,挥起剑光,团团朝九首蛇王拼命,狠狠道:“今日便搏个不死不休!” 他剑芒如虹,气势迫人,只因见到洛儿复生,胸中激起万丈豪情,势如拼命,一时逼得九首蛇王接连后退。 瑶姬踌躇犹豫一刹那,随即朝铁奇追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佛音再起 惊澈余光瞥见,祭出一颗避水珠,左掌射出白玉天火,那避水珠包裹着白玉天火,便朝瑶姬身后烧去。↑頂點小說,瑶姬惊觉,急忙回身躲闪,狼狈地避开,已然不见了铁奇的身影。 惊澈挥舞缠丝剑,身周无数剑芒闪耀,分心二用,一大半朝九首蛇王射去,另一半朝瑶姬射去。 瑶姬哪里躲得了他的剑芒,祭出紫纱,拼力阻挡,但紫纱被节节刺破,眼见要中剑重伤,一颗蛇头飞至,将她顶起掠过。 惊澈喝道:“瑶姬,说,是不是你们伤了洛儿,占了龙绡宫?” 瑶姬惊魂方定,抱着九首蛇王的蛇头,煞白了脸,咬唇道:“你在龙绡宫不是见到你的心上人要成亲了么?难道你还痴心不死?方才那个水凌洛才是假的,她怎么会变成个凡人,难道你也信?” 惊澈心思一转,冷笑一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龙绡宫见了什么?”心下已是了然。 瑶姬一怔,自知失言,顿时悔恨难当,贝齿咬得红唇要沁出血来。她自诩聪明机智,可在他面前,无论假扮,还是谎言,当面即被拆穿! 九首蛇王嘿嘿冷笑,喝道:“瑶姬,还不跟我联手,杀了这臭小子,回去跟大王复命!” 惊澈闻言,心下一动,暗忖:“是妖王要我性命?”手中剑光一抖,又是数百道剑芒,每一丝剑芒如一道流星飞出。 他左掌轻挥,在避水珠内聚起白玉天火。正要涌身而上,忽然自涛涛水声中传来一阵靡靡之音,那声音念诵着奇异的经文,朗朗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晰如佛音袅袅萦绕耳畔,其声虽然不甚响亮,但有一股强劲的穿透力,在数百丈深的水底,也一字字清晰入耳。 惊澈心中一团舒朗的清气浮起,怒气、杀气在这靡靡之音中忽然有些飘摇起来。 再仔细一听。那声音越来越近。字字奇异,似乎跟方才水鳞儿念的经文如出一辙。 九首蛇王携着泣鬼剑的剑芒,驮着瑶姬,正向惊澈围剿。突然听闻这一阵佛音袅袅。似一股暖熏熏的春风。吹得他摇摇欲醉。 九首蛇王一怔,勉力定神,再仔细一听。那奇异的经文吐字仿若有震慑心魄的力量,竟钻耳钻心地飘来。 瑶姬早已用紫纱堵塞了耳孔,也隐约听得心神摇荡,惊惶道:“龙王,你听!” 九首蛇王蓝幽幽的十八只蛇眼射出愤恨的杀气,叫道:“撤兵,快退!”蛇身一扭,嗖地朝主河道通往护山结界的方向游去,瞬息不见。 瑶姬骑在九首蛇王背上,发出几声呼哨,招呼众妖兵撤退,其声渐远。 洪水涛涛,惊澈挂念水凌洛的伤势,又惦念山中众弟子安慰,见九首蛇王和瑶姬逃走,也不追赶,便朝水上游去。 他早分辨出那靡靡之音和水鳞儿念得完全一样,循声上游,将近水面,忽见一只巨大的犀牛和赤红的巨蟹仓皇入水,朝河道山口极速游去,身形虽然踉跄,但总算速度极快。 鸿忘大仙擎着黑色的混元银斗,紧追在后,一面大声呼喝:“呔!妖怪哪里逃!速速来受死!”威风八面,气势惊人,一溜烟地追去了。 但始终不见众妖兵撤退,方才瑶姬已经发出命令,难道那些妖兵都被这佛音迷慑了心魂,不及逃窜?却不知众北冥山弟子如何?是否伤亡? 惊澈心中挂念,忽听得水上各处有声音呼唤:“三殿下!三殿下!你在哪儿?” 惊澈一怔,随即大喜,天兵到了!却不知是哪一位天将率兵来援救? 他身形一晃,便又上浮数十丈,忽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飞至,却是无痕。 无痕在水中急匆匆四处张望,一眼看到惊澈,兴奋地扑上来,叫道:“殿下,你没事么?” 惊澈道:“没事!山中情形如何?” 无痕喜道:“殿下请放心!你刚刚入水,鸿忘大仙就带了个混元银斗回来,着实厉害,正帮慕泓和我斗那毒蝎子和臭犀牛,我父王便率兵下凡了,号令一万天兵擒拿妖兵,正打得厉害,就有这奇异的佛音传来,满山听得清晰,不但众妖兵昏昏欲醉,就连那只毒蝎子和臭犀牛也吓得立时逃窜了,鸿忘大仙不甘心,方才擎着混元银斗追去了……” 惊澈听闻,心下大慰,广目天王既到,又有一万天兵,不说尽数擒获妖兵,杀退他们是不成问题的。现下又有这佛音相助,北冥山众弟子想来平安无事了。 他赶忙问道:“慕泓呢?是不是给洛儿医治去了?” 无痕诧异道:“洛儿?”随即醒悟道:“是那位穿着云雾一般衣衫的美貌姑娘么?殿下放心,慕泓带她去宸元殿医治了,我这就赶来找你!” 惊澈听闻李慕泓施救,仍是担忧,追问道:“慕泓有没有说她的伤势如何?多久能医好?” 无痕挠挠头道:“他就瞧了一眼,和你的铁奇带着那位姑娘匆匆去医治了,没说伤势如何。” 惊澈蹙眉道:“好吧,你去南海找敖钦叔叔,叫他速速收回北冥山的海水,以后提防着妖族,看顾着北冥山,再不许出现类似情形!” 无痕拱手道:“是,我这就去!”又忍不住问道:“殿下,你听这念诵经文的声音,好像是个男子,声音如此近了,也是进了北冥山了!上面妖兵一听到这佛音,一个个跟喝醉了似的,这到底是什么佛经?来者却是何人?不会是佛祖座下的使者游历凡间,顺道来助咱们吧?” 惊澈忖了忖,说道:“是友非敌,不必顾虑。他念的这经文和洛儿念的一样,想来……是洛儿的故人。” 无痕自天兵降临,妖族三法王逃走,早放松下来,嘻皮笑脸道:“殿下,你说的这位洛儿姑娘到底是谁?长得真是美貌!她是哪里冒出来的?又怎么会受伤的?” 无痕自然不知水凌洛就是水鳞儿,以为是凭空又出现这么一位姑娘,居然叫三殿下如此挂怀,一看便是旧相识。 惊澈听无痕笑嘻嘻夸赞洛儿美貌,不知为何升出一股莫名的火气,又挂念她伤势,立时眸光一冷,瞪了无痕一眼,道:“你快去南海传话吧!” 无痕见三皇子陡然冷冰冰的,似乎还有怒气,不敢再问,耸耸肩钻入深水,也从主河道游出,往南海一路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龙绡宫护法 惊澈身形一动,再向水面浮起,就见水中跃入许多身穿金色铠甲的天兵,四处寻找呼唤:“三殿下!三殿下!” 惊澈迎上去,那些天兵见他急忙躬身行礼,簇拥着他浮上水面。↑頂點小說, 惊澈站在浩波之上,见水势离飞来峰顶也不过数十丈了,但涨势已然大减,有无痕去南海找敖钦收回南海之水,想来不过一时三刻,这些洪水就会退去。 众天兵天将在飞来峰顶捉拿妖兵,北冥山弟子不但见到仙人下凡,还有天兵天将援助,都是群情振奋,帮忙捆绑妖兵。那些妖兵闻得清晰入耳的佛音,大都心神摇荡,斗志全无,纷纷束手就擒。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流云大师等各派仙侠封堵河道归来,在飞来峰四处清点、安抚弟子。各峰峰主急归其余峰顶,查看灾情。 惊澈甫一露出水面,半空中一名目光如炬,面色发红,着甲胄,手缠一赤龙的天将飞身来拜。 惊澈伸手扶起他,说道:“多谢广目天王及时来援!” 广目天王起身,立在洪波之上,关切道:“殿下,今日才听闻你从沧海明珠山赶回天庭,给天帝贺寿,如何眨眼间就到了凡间?若不是那头金甲狻猊神骏非凡,乃是遮月大仙之座驾,口吐人语,又持了殿下令符,末将实难相信!那金甲狻猊形容事出紧急,我一面飞报天帝,一面自行带兵赶来,还请殿下这就同末将回天庭去。向天帝天后速报平安!” 惊澈点头道:“辛苦天王了!幸亏你及时赶到,否则这满山生灵,皆是我惹下的罪孽!天王先擒了这些妖兵,送到冥府,再回天庭,我在此间事了,也立时便回天宫觐见父神母神!” 广目天王诧异道:“殿下尚有何事?末将便在此等待殿下,以防妖族折而复返!” 惊澈道:“不必了,妖兵损伤惨重,一时也不会再来。我不过在此耽搁一二日。便同慕泓、无痕一起回去。” 广目天王犹不放心,仍旧力劝惊澈同他一起返回天庭,但惊澈挂念水凌洛的伤势,不知李慕泓多久能治好她。又有众多疑团。哪里肯走?只命他速速擒拿妖兵。 广目天王劝说不下。只得上飞来峰清点妖兵。 那靡靡之音已然渐渐弱了,却依旧如细语萦绕耳畔。 惊澈立于水波之上,听声辨位。神识探查之间,已感到水下一个陌生的气息越来越近。提气轻道:“是哪一位高人相助,不尽感激,可否请现身相见?” 说了两遍,洪波之中浪涛一涌,一朵水花中浮出一个男子来。他一身海蓝色衣袍,长发飘荡,面目俊雅,眉目间却有一丝丝愁苦之色。口唇中微微嗫嚅,念诵着奇异的经文,须臾停下,那靡靡佛音便从整个北冥山中消散了。 惊澈乍一见此人,眸中厉芒一闪,随即恢复如常,拱手道:“原来是墨护法出手相助!” 那男子正是龙绡宫的墨寒护法,只是相比惊澈多日前在东海龙绡宫见过的模样,似乎沧桑了太多,眉宇眼眸之中也全无意气奋发,而是一派忧愁。 墨寒也回礼道:“三殿下不必客气,我不过是来救公主的。” 惊澈打量着这个神情大变的男子,说道:“想来我几日前在东海龙绡宫见到的,并不是阁下真人了?” 墨寒凄然一笑道:“殿下果然去过龙绡宫了,那里已然非我族类。”却不欲多说,转问道:“公主想来受伤了,不知伤势如何,请殿下带路,一同去瞧瞧。” 惊澈点点头,带着墨寒,飞上飞来峰。 李掌门等人在飞来峰上惶惶然拜见了广目天王,一同抓捕了妖兵,广目天王将众妖兵装入一只黄澄澄的口袋,提在手中,见惊澈上得峰来,便向他拜别,又嘱咐他速速回天庭。 惊澈答应,目送广目天王率领众天兵驾着祥云离去。地下李掌门等仙侠和北冥山众弟子已密密麻麻跪了一大片,拜伏在地,恭送天兵天将。 惊澈回过身来,向李掌门等人歉然道:“师父,各位师伯师叔,对不住,是我累得北冥山遭此大难。” 李掌门惶恐得赶忙要俯身下拜,惊澈拦住了他,李掌门道:“殿下言重了!洪水漫山,伤了不少生灵,但六界轮回,一切不过是命数。所幸我山中弟子并无伤亡。殿下乃是尊贵的上神,以后切不可再师徒相称,当日是小老儿有眼无珠,不知道殿下来历,竟敢忝为殿下之师,着实惭愧!” 惊澈道:“北冥山于我有庇护之恩,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忘记。以后不便再称师父,便唤你李掌门,惊澈在此向李掌门和诸位仙侠、众位北冥山师兄弟姐妹谢罪!”说着躬身拜了下去。 李掌门与众仙侠都大为吃惊,心下惶恐,不曾料到这位传说中最小的三皇子竟是如此谦恭有礼,赶忙尽皆还礼,口称不敢。 方垂玉、齐麟和李家姐弟、听雪等人远远站在李掌门身后,大雨之后,衣衫半干,大难之后,心神未定,见惊澈行礼,心中都是百感交集。当此际,他们一个个人小位份低,插不上话,只是随同李掌门等向惊澈还礼。 惊澈礼毕,回身指了墨寒,向李掌门道:“水姑娘受伤了,这位墨寒先生是水姑娘的亲友,前来寻访她。方才就是墨先生念诵佛经,迷惑妖兵,暂缓了妖兵攻势。” 众位仙侠闻言,赶忙躬身道谢。 “大渡普善咒”乃万万年前密不可传的经文,天界尚罕有听闻,更不用说凡界了。众仙侠自然以为是如何高妙的佛经,竟有降妖之效,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乃是禁文,因此众人敬佩墨寒之际,并无多想。 李掌门问道:“殿下,水姑娘如何受了伤?可严重么?” 他自然看出惊澈与水鳞儿关系密切,以为水鳞儿毕竟是三皇子的救命恩人,且本身也透着古怪,胸中所知又深不可测,一定是一位背景神秘的姑娘,因此关切询问。 惊澈蹙眉道:“她被九首蛇王咬伤了,我们这就进去瞧瞧,洪水很快就退,李掌门和诸位仙侠安排重整各峰吧。” 李掌门等人答应。 独秋大师长眉一抖,说道:“三殿下,当日水姑娘被混元银斗摄取一魄,护法大仙替她医治之时,我和掌门人在旁听闻她的身体状况,不如我也一同去瞧瞧,向殿下说明情况。” 惊澈一怔,听独秋大师话中有话,此处却不说破,便点点头,和他一同带领墨寒,进了宸元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命悬一线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此时妖族三大法王败退,数万妖兵被擒,大雨骤然停歇,天空中黑云也缓缓消散,日光透射下来,照在宸元殿和殿前广场上。但洪水未退,宸元殿避雨的众弟子、小童、丫鬟和杂役等仍旧有序坐在殿内大厅,虽有数千人众,仍是静悄悄鸦雀无声。 惊澈和独秋大师一进殿门,殿中弟子齐刷刷站起来,躬身行礼。独秋大师随便挥挥手,举目一扫,一个机灵的弟子已赶上前忙道:“禀告大长老,方才有位仙长带了一位受伤的姑娘上二楼去了。” 独秋大师点点头,从左侧廊道带路,上了大殿二楼。 李慕泓因是仓促之下,和铁奇带了水凌洛来到宸元殿,唯有宸元殿在飞来峰之顶,一时不惧洪水上涨。在宸元殿上随便挑了个僻静整洁的房间,便给水凌洛查看伤情。 惊澈一上大殿二楼,就看到金甲狻猊蹲在一扇门前,静静如雕塑。听得脚步声,金甲狻猊起身,微微侧首,幽暗的大眼睛亮了亮。 惊澈上前抚摸了下它的狮头,说道:“你回来得很及时,放心吧,她不会有事。” 金甲狻猊垂首,似乎心情好受了许多,复又静静蹲在门口。 惊澈走进房间,小厅太师椅上坐着火凤,面色难看,旁边沈可心正嘤嘤低泣,窗口笔直地站着铁奇。【ㄨ】 铁奇见了惊澈,铜铁般的脸上闪过一抹希望,上前躬身道:“主人正在里面医治,伤得甚重……” 惊澈眉峰一拢,点点头,向火凤招呼道:“火凤姑姑。” 火凤见了独秋大师,只起身行了个礼,随即四仰八叉窝在椅子里,见惊澈招呼,柳叶眉一挑道:“不敢,我怎么能做三殿下的姑姑。恳请三殿下想办法救水姑娘吧!”言辞虽是呼救,语气却明显诸多不满。 沈可心扑上几步,泪眼婆娑对惊澈道:“龙师兄,他们都说你是天界三皇子。是上神,我以为你会护着我姐姐,怎么就叫她伤成这样?她是变美了,可是就快要死了……呜呜呜……” 惊澈见他们个个担忧如此,又是痛心又是焦急。对沈可心道:“放心,她不会死!”像是对沈可心保证,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发誓。 话音未落,已越过小厅,闪进了内室。 内室正中靠墙是一座古香古色的三面雕花床榻,榻上一团青绿色环绕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少女,就连樱唇之上也无一丝血色。 李慕泓站在榻前,双脚微开,双掌从胸前平出,两团类似蒸汽的白雾从掌中射出。笼罩着榻上的少女。 惊澈轻轻走近两步,眸光犹如胶住了一般,盯着白色蒸汽中身着碧烟流云裳的少女,从她的发丝、双眸、脸颊一点点直瞧到脚踝,见她身上血渍已净,若不是脸色煞白得吓人,还以为她已然痊愈,只是安静睡着了。 墨寒一直默不作声,跟在最后,一进内室。清隽的面容微微抖了抖,两步赶上去,俯身半蹲在榻前,盯着水凌洛的脸颊。唇角微动,轻声呼唤:“公主,公主……”语音激动又心痛不已。 独秋大师瞧见榻上少女,却是大吃一惊,水姑娘,原本是个衣衫普通、右颊上有一块丑陋胎记小渔女。如何现下变成这样一位清丽绝伦、衣饰华贵的少女?那股脱俗之气,绝不是凡人女子具有的气质,难道果然也是仙身? 独秋大师向惊澈道:“三殿下,水姑娘如何变成了这副容貌?” 惊澈痴痴盯着水鳞儿,却是听而不闻。 片刻,李慕泓缓缓收了手掌,那团白色雾气仍旧笼罩着床榻,袅袅环绕着榻上的水凌洛,一丝不散。 李慕泓平缓了气息,显是有些疲累,转身向惊澈说道:“殿下,这位姑娘原本不过皮肉之伤,就算是伤势再重,我以用法力替她复原了伤口,给她服了我兜率宫的灵丹,又用真气渡入她体内,即便是凡人,两个时辰之后也可醒转,谁知这位姑娘体质着实古怪,完全不是凡人,也不是仙胎,却像是……假托了一样物体塑造的肉身,而且只有三魂六魄,比常人少了一魄……” 惊澈脸色骤变,打断道:“少了一魄?你可探查清楚了?她虽是精灵,可一样是三魂七魄的!” 李慕泓道:“我已经探查了三遍,确定无误,她体内另外一魄,是用一颗定魂珠代替的。至于肉体,确实是以某一样物体重塑,这样物体甚至称不上仙物,像是一块玉玦,又不是玉质,替她重塑肉身的人法术也不高明,想来不过三年性命罢了。这次受此重伤,以她的体质,恐怕两日内能醒转,已是万幸。” 惊澈越听脸色越是发白,心头如遭重击,左手紧握成拳,若不是身在宸元殿室内,胸中的怒火就要冲拳而出,愤怒的力道足以击倒几座山岳。 独秋大师见惊澈神色有异,周身气势磅礴吓人,至此有八九分确定,现下的这位三皇子,对现下的这位水姑娘,着实关切到不一般,虽然有许多不明之处,但上神面前,撇清罪责是关键。赶忙道:“殿下,请息怒。那一晚水姑娘为替蜈蚣精求情,被混元银斗摄取了魂魄,鸿忘大仙替她查看后,发现她少了两魄,便赶忙入斗中替她捞取,足足捞了一炷香时间,只捞回了一枚魄。鸿忘大仙当日就说,水姑娘只有三魂六魄。我和李掌门也曾趴在混元银斗上细细检视过一遍,确实斗中只剩下蜈蚣精嗷嗷哀叫,没有水姑娘的魂魄了。” 惊澈眸中厉芒一闪,怒道:“大长老当日为何不告诉我?” 独秋大师见惊澈面色难看至极,惊得心头一抖,随即激起一股傲气,火爆脾气上来,直言道:“当日水姑娘还是个脸有伤疤的丑丫头,殿下对她显得相当厌烦,不若今日这般关切,我们自然想不到要告诉殿下。” 这话一出,李慕泓在旁倒抽一口凉气,连忙拿眼去瞥惊澈,心想这位凡人仙侠可真是胆儿肥,这话里有话的龌龊言语可是要大大激怒三殿下了! 谁知三殿下不但毫无怒色,反而满身怒气如吹破的泡沫,登时消了,一副颓然的神情道:“大长老,是我的错,一直没有认出她。” 独秋大师素来吃软不吃硬,何况是天界上神认错,立时心下一软,又听三皇子说是没有认出水姑娘,猜测道:“难道他们是旧识?瞧三皇子虽然年幼,但一派卓卓然君子之风,不像个好色之徒,绝无一见水姑娘变成绝世美貌的女郎,就顿起色心的可能,不如实话实说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灵丹灵药灵果 独秋大师遂恭谨肃然道:“是,殿下不必自责,也是水姑娘苏醒后恳求,要我们替她保守秘密。当时护法大仙探出水姑娘肉身有异,魂魄排列杂乱无章,显是曾经被人打得魂飞魄散,毁了肉身,丢了一魄。虽然起死回生,但重塑肉身之物并非仙物,又毕竟魂魄不齐,护法大仙说她最多活二十年已是难能,因此不过只有三五年性命了……” “魂飞魄散……起死回生……三五年性命……” 这一字字如惊雷打在惊澈心头,震得他胸中大恸之际,面色由青而白,由白而青。 至此,他心中已是了然:瑶姬那一日说洛儿魂飞魄散,他始终不肯信,就连去了龙绡宫找寻她,见到假扮她的妖精,也信以为真,连她要与墨护法成亲,他竟然也傻得信以为真!却不知她就在身边,经历了何等悲惨的事,才机缘巧合遇到他,要跟着他。她救了他性命,他不但认不出她,不能好好保护她,还一直自以为是地冷落她,如今眼睁睁看着她再受重伤…… 可是她如何变成了水鳞儿的样子?又如何变回了她原来的样子?这却又是为何? 独秋大师不知惊澈胸中暗潮汹涌,思绪如潮,见他面目青白,气息迫人,心下担忧,更加详细地备述:“鸿忘大仙与水姑娘投缘,当即取出一枚珍藏的定魂珠,替补缺少的那一魄,替水姑娘排好了三魂七魄。水姑娘苏醒后,听说自己曾魂飞魄散,肉身也是重塑,身世神秘不可知,悲痛之际,竟然思虑周全,想到那个害她魂飞魄散的仇家一定非同小可,若是知道她没有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因此央我们替她保守秘密,叫她继续在北冥山做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丫头。” 说完,独秋大师重重叹了口气,又道:“我们所知不过这些了。水姑娘身世背景,至此她自己不知,我们也实在不晓得。” 惊澈拱手道:“多谢大长老、鸿忘大仙、李掌门对洛儿的救命之恩和看顾之情,惊澈永不会忘。” 独秋大师见他神色慎重,言语诚恳之极。连忙还礼,口称不敢。 墨寒蹲在床前,一直静静听着,神色晦暗不明,只幽幽的黑眸不时闪过痛心的光芒。 惊澈右掌展开,朝左袖中摇摇一抓,两只锦绣荷包和一只白玉瓷瓶浮在掌上,向李慕泓道:“这瓷瓶中是你伯父历年送我的灵丹,还剩八九十颗。一只荷包里是我师父送我父神的寿辰之礼,叫做‘无上大还丹’。是给我父神渡劫用的,有何等功效你我都难以想象。另一只荷包里是我三万岁寿辰,观世音菩萨送我的贺礼,乃是一颗自然孕育的灵果,听说采摘于西天万丈雪洞之中,是六界罕见的救命之果。这些你瞧瞧,对她有没有用,不论是吞服外敷,还是由你另外配制成药,你都瞧着办。” 独秋大师在一旁听了。铜铃般的圆眼睁得老大,盯着惊澈掌中的荷包瓷瓶,眸光几乎要凝出欣羡的老泪来。这样无上神奇的宝物,他就是听着。也恍然如做美梦一般。 就连榻前的墨寒,也不由回头望了一眼,沉重的面容上露出舒缓的希冀之色。 李慕泓却愕然,愣愣不敢接过,道:“殿下,我伯父和观世音菩萨的灵丹灵果都没关系。可是天尊送给天帝渡劫的灵药怎么敢擅自动用?” 惊澈道:“没关系,待父神寿辰完毕,我再回去跟师父讨一颗。我知道师父有三颗,我私自用了这一颗,无论什么惩戒都由我一力承担就是。”说着右掌轻挥,将锦绣荷包和白玉瓷瓶一股脑都推到李慕泓面前,沉声道:“你只告诉我,你多久能把她救醒?” 李慕泓瞧着漂浮在胸前的荷包瓷瓶,又是大抽一口凉气,暗道:“这位姑娘到底什么来头?三殿下为她真是豁出去了!难道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不简单的私情?可是这姑娘如今性命堪忧不说,身世毕竟有限,便是健健康康的,三殿下想要跟她如何如何,天帝天后也不能答应啊,还要私吞了天帝渡劫的灵药……” 惊澈见李慕泓沉吟不答,急道:“怎么?你没有把握么?” 李慕泓赶忙大力摇头道:“不是不是,殿下,我伯父的灵丹我多得很,不缺殿下这些。另外两种灵药和灵果,我仔细品鉴一下疗效,有了这样无上的灵药灵果,我想两日内不但能让这位姑娘醒转,还能让她的体质恢复得更好。” 惊澈大慰,点点头,这才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你全力施为,我一定会好好谢你!” 李慕泓道:“殿下的事就是我的事,不消殿下吩咐,只求殿下无须如此客气!” 惊澈转过身来,看向墨寒,说道:“墨护法,你能找到这里来,一定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别的我不关心,但有关洛儿的一切,我希望你都能告知我。” 墨寒缓缓起身,黑色的眸光黯淡,沉沉说道:“三殿下,我来此是寻找公主,也是来找你,多谢殿下为公主如此费心……” 惊澈打断道:“这是我想做的,你不必相谢,不知墨护法找我有何见教?” 他明明知道此墨护法非彼墨护法,但想到在东海龙绡宫,见到假墨护法和假洛儿亲亲热热,忙乎着要成亲,心头仍旧有气,对墨寒自然就没有好声气。 墨寒道:“在下有事相求三殿下,此处说话不便,还请三殿下移步。” 惊澈瞧着墨寒,眸光一闪,暗道:“瞧他神色,难道龙绡宫的秘密和遭遇比我猜测的还要严重?” 独秋大师听他二人说话,显是有要事商议,且秘不可宣,忙道:“殿下,墨先生,此刻山中被淹,唯有摘月楼上僻静无人,寻常弟子不能上去,两位可到摘月楼一叙。” 惊澈点点头,他在山中住了两三月之久,自然知晓摘月楼高耸入云,楼顶窄小,容不得几人,最是合适不过。遂带领墨寒,出了宸元殿,便往殿西摘月楼上飞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东海之灵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星河璀璨,繁星点点,妖族的遮天蔽日大阵散去后,露出蔚蓝幽远的夜空。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危机,不知不觉,已然是深夜。 惊澈飞临摘月楼,沐浴着皎洁月光,感到天地灵气卓然,胸中为之一畅。但瞧着摘月楼下北冥山中的一片狼藉,无边洪水这时才缓缓退去,不知山中多少生灵被淹死,洛儿又伤重如此,实在难以解怀。 墨寒跟着飞至,站在摘月楼顶,萧萧夜风吹拂着他二人衣衫,一时尽皆沉默。 惊澈转身,瞧着这位墨护法满身沧桑,清隽面目微带一丝病容,眉宇间有着不尽的哀愁和坚毅,心中不由感叹:“若是龙绡宫遭遇不测,洛儿经历大难而不死,这位墨护法也一定有惨痛的记忆,他的神情和龙绡宫那一位假护法实在大不相同。” 惊澈问道:“墨护法,前些****去过一趟龙绡宫,找寻洛儿,当时龙绡宫也有一位同洛儿一模一样的公主,甚至龙绡宫看起来一切如旧,墨护法也在宫中当差,这却是怎么回事?” 墨寒回过头来,冷然一笑,笑中饱含凄楚的仇恨,咬牙道:“妖族占了我龙绡宫,还要伪装一切如旧,不让其他人发现,尤其是不让三殿下你发现。甚至他们追杀你,要你不能重回天庭,想来还有更大的阴谋,这一切,目的都直指天界,只是我们龙绡宫被妖族发现后,成了顺手屠宰的羔羊。” 惊澈惊异道:“墨护法,你如何知道我被人追杀?妖族为什么霸占龙绡宫?为什么要害死洛儿?难道这一切是那个瑶姬做的好事?”说着双掌成拳,几乎欲要立时擒了瑶姬,将她打回原形。 墨寒缓缓摇了摇头,盯着远处的洪水和山峦,神情幽远道:“这一切若只是****纠葛,哪至于到今日的地步,但所有的祸患,却又可说是从殿下爱慕我们公主而起……” 惊澈不解。眉宇紧蹙道:“墨护法还请明言!” 墨寒瞧了惊澈一眼,眸中流泻着毫不掩饰的痛恨、鄙夷、仇视,复转过头去,冷冷道:“我龙绡宫僻处东海。虽然在海底占地广大,但行踪隐秘,从不招摇,对四海龙宫数万年来礼敬有加,敬而远之。从未跟任何族类结仇。殿下想必早已知晓,我族人滴泪成珠,泣珠岛上珍珠无数,海底龙绡宫更是数不胜数,为避免被人觊觎我龙绡宫的富足,我族人对泣珠岛及周围海域设下迷阵,等闲船只旅人绝到不了泣珠岛,我族人也从不远离龙绡宫的海域……” “若不是三皇子,妖族决计不会注意东海之中一个隐秘至此的水族,更不会寻入深海。探查我龙绡宫的秘密,最后设下计谋,强占龙绡宫,将我族人尽数拘禁,沦为他们谋财的工具…… “公主天真烂漫,喜欢在泣珠岛唱歌,眺望广阔的海天,她何时与殿下结识,乃至情愫暗生,在下虽不知情。后来却奉宫主和夫人之命,偷偷探查。十五年前,在下刚刚确定公主与殿下在泣珠岛幽会,并禀报宫主。宫主和夫人大怒,逼问公主供出你的身份,公主羞怯,执意不肯吐露,宫主便命在下卜算殿下身份,在下卜出之后。宫主和夫人都是大惊,想到天界至高无上,殿下地位尊崇,怎是我一海中水族可攀附得起的?再说夫人心疼公主,又怎舍得让她远离?于是将公主禁足,派警卫对公主严加看管。” 惊澈听到此处,心道:“怪不得后来每日傍晚在泣珠岛苦等,再等不到洛儿。”随即又黯然道:“现下她身受重伤,魂魄不齐,性命堪忧,我还想这些旧日琐事做什么?” 墨寒又道:“公主被禁足后,****哭泣,宫主和夫人以为时日久了,自然就会回转,可是天上日短,人间日长,不过半年,龙绡宫就遭到妖族侵袭,最初两次,妖族都未得逞,但他们不肯善罢甘休,蓄谋半年,想来又细细探查筹备了许久,终于纠集大量妖兵,再度来攻。这一次,我龙绡宫诸多机关阵法,竟都对他们未造成致命损伤。宫主和夫人在那一战中殒命,我护送公主逃亡,还未逃出龙绡宫的海域,就被妖族的两大法王擒获。 “审问公主的,便是妖族的那个妖女,她盯着公主的容貌,打量了许久,细细盘问起公主与殿下结识的经过,我这才知道,原来是那个妖女最先发现公主,查探公主,进而发现了龙绡宫,禀报了妖王。他们原本是设计以公主谋算殿下,可是发现我族人泣泪成珠后,便打算侵略我族人,替他们供奉珍珠。因此不惜花费大功夫,最终将我龙绡宫侵占。 “公主生来未曾经历任何凶险,被擒之后,才思虑逃脱之法,于是在一个深夜念诵了‘大渡普善咒’,迷惑了妖兵,将我救出,我带着公主再次逃脱,和公主一起念诵‘大渡普善咒’。但妖兵众多,海底广阔,只要远离,‘大渡普善咒’就不能起作用,不过多时,妖兵又追了上来。后来我们误闯入另一个空间,却是那青面犀王开辟的,我们又被擒获。 “这一次,妖族终于对公主起了疑,瑶姬更是有了借口,竟对公主动刑拷问,我和公主欲再念‘大渡普善咒’,瑶姬等人便封堵了我的喉咙,狠狠对我用刑。公主不忍,终不再念。她虽然生性柔弱,此时却格外倔强,任他们如何迫害,都一言不发,不再吐露一个字。可妖族已霸占了龙绡宫,拘禁了我族人,他们在龙绡宫中四处搜寻查探,终于发现了‘东海之灵’。‘东海之灵’的神奇他们虽一时参悟不到,但仅仅是看到,也被完全震慑……” 惊澈听到此处,强忍着怒火在胸中澎湃,咬牙问道:“这‘东海之灵’又是什么?” 墨寒目光远瞩,神情似乎完全陷入了那一场痛苦的回忆,道:“‘东海之灵’便是我族人赖以存活栖身的通灵生物,它盘踞海底,扎根于东海海底不知深入多少丈,触角可达四海。更神奇的是,它懂得一切海鸟虫鱼之语,对所有感触到的语音都能存储下来。据传数万年前,我族一远祖便发现了‘东海之灵’,并且天生和‘东海之灵’有一种微弱的感应,能感受到‘东海之灵’获悉的一些消息。就是凭借这种微弱的感应,可以洞察海啸、地震等一切海底变迁,海水迁徙,我族人因此得以避祸,数万年来平安繁衍,人丁越来越兴旺,越来越壮大……”(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仙人遗留的蚌壳 “能与‘东海之灵’产生感应的族人少之又少,传承到后来,又出现一位可以感应‘东海之灵’的宫主,这位宫主的感应不但强了许多,而且发现了‘东海之灵’的消息来源。他不仅能被动接受消息,后来还以我族人泪珠化成的无尽珍珠交换消息,凡是向‘东海之灵’主动输送消息的海鸟、游鱼,都赠予它们与消息珍贵程度等价的珍珠,这些珍珠随时可以在我龙绡宫换取消息或帮助。 “后来,连海底盘踞漫长时间以致成精的海草、珊瑚虫都来兜售它们的记忆。大多数的普通海底生物自然并不需要珍珠,它们来贩卖消息,许多是为了换取别的消息,或是我龙绡宫能给予的吃食和帮助。这些庞大的消息让‘东海之灵’越来越强大,也让我龙绡宫越来越富足,因此,历经几任宫主,修建了龙绡宫,龙绡宫下深入数万丈,是‘东海之灵’的母体,‘东海之灵’的母体之上,修建了无数海底洞穴,皆是我族人的居所……” 惊澈闻言大为惊异,思及前些日在东海海底,亲眼所见龙绡宫的广袤、富足,已足可媲美天宫,若是连海底数万丈都修建了居所,那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工程?原来龙绡宫的庞大,是仰仗了“东海之灵”的庇护? 墨寒又道:“公主生来异能,不但可与‘东海之灵’感应,且感应力量十分强大迅即,往往‘东海之灵’刚刚感应到的消息,公主就能立时察觉。公主天真烂漫,以为这是一种好玩的事情,常常感应六界琐事绯闻,最爱听稀奇古怪的故事。自公主诞生二百多年来,东海平静无灾,诸多游鱼海鸟等海中生物,来贩卖交换的,尽是六界中杂乱不堪的绯闻。但公主听得津津有味…… “那妖族刚开始发现了‘东海之灵’,只惊叹于它的庞大、神奇,还不曾洞悉它的妙用,但他们动用了残忍的刑罚。终于有熬不过的族人吐露了秘密。妖族听说公主能与‘东海之灵’感应,洞悉六界一切传闻,乃至远古的消息都了然于胸,于是如获至宝,禀报了妖王。妖王亲自来到龙绡宫。利诱公主,公主自那一日受刑,不再说话以来,始终不再开口。妖王利诱不成,见公主娇弱,又动用刑罚……” 墨寒说到这里,挺立的身子微微颤抖,显是“刑罚”二字说来容易,但其实包含了无数难以想象的酷刑。 惊澈想象洛儿所承受的酷刑,心头如要滴出血来。黑夜中,一双眸子亦通红如血,仇恨与愤怒在胸中似炼油煎滚,咬牙只道:“妖族……” 许久,墨寒平静了些许,又道:“公主身体娇弱,终于承受不住,妖族见再用刑也是无用,便停了下来。过了一日,便来了一位妖神。他将公主的身体一寸一寸查探,和妖王细细商议,原来是要找出公主与‘东海之灵’的感应之处,承袭在妖神自己身上……” 墨寒又咬牙许久。才缓缓道:“那妖神更是残忍,不多日,便毁了公主肉身,取了公主三魂七魄,要做法将公主魂魄嵌入自己体内。但公主与‘东海之灵’与生俱来就有感应,她肉身被毁。三魂七魄被取之时,‘东海之灵’在海底摇荡不定,足足震撼了一个时辰。我趁机破了关押我的结界,逃出牢狱,四处找寻公主,可惜公主已经殒命,只找到了她生来与族人不同的一片片玉鳞。我犹不甘心,潜伏于海底我族人修建的秘密通道中,足足等候了一个月,终于伺机偷到了储存公主三魂七魄的水晶球。那妖神歹毒,虽然一时未能如愿将公主的三魂七魄收归己有,但耗费一月心血,已将公主一魄嵌入自己体内,因此我偷到的水晶球内仅有公主的三魂六魄……” “我带了公主的玉鳞和魂魄,潜回到‘东海之灵’的母体之中,妖族并不知晓‘东海之灵’的母体中还有着惊人的秘密。那是我妖族储藏最珍贵的法宝的地方,也是‘东海之灵’气息最浓郁的所在,往日只有公主开启,我和宫主、夫人虽然知晓开启的法门,但因为不能和‘东海之灵’感应,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一年只能开启一次。或许是携了公主的魂魄,这一次我没费多大力气就开启了。 “我藏在硕大的‘东海之灵’母体内,查看我龙绡宫自远祖起始收藏的珍稀法宝,找到了曾经和公主一一赏玩过的一件无价之宝,那是一只传说足以起死回生的蚌壳。‘东海之灵’储存的消息记载,从四海诞生之日,就一同诞生了这一只蚌。这只蚌经历了无尽岁月,在海底吸收了无穷的元气精华,终于历练成人。他游历四海,走遍三界,机缘巧合得到无数修仙宝典,又苦修无数岁月,终于飞升成仙。成仙之后,亦不知活了多少岁月,最后一次渡劫身死之前,他宁可凝聚一生法力,重新化为一只蚌壳,自行死去。因此这蚌壳拥有了他无边岁月修炼的法力,也拥有他成仙之后的一样大法,即滴血重生之法。 墨寒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在公主的玉鳞里,挑了一块血迹最多的,放入了那只蚌壳。一切尽是传说,我不知道那蚌壳要起死回生需要什么法门,只能尽力引动‘东海之灵’的灵力,一刻不间断地滋养着蚌壳。我绝望地等了三日三夜,那蚌壳终于开启了,中心一个小小的婴儿,正在啼哭。我惊呆了,看那婴儿的模样,正是公主出生时的样子,我又喜又狂,抱了公主,将‘东海之灵’母体中的法宝都装入储物戒指,又用其中一样隐形法宝,逃出了龙绡宫。 “我带着公主,逃到人间,将公主嘱托给一户可靠的农户夫妇抚养,就到东海龙宫去求见龙王,想求龙王上达天庭,请天界替我族人夺回龙绡宫,报仇雪恨,可是龙王听说我是龙绡宫护法,始终避而不见。我想这数万年来,我龙绡宫仗着富足,使四海鱼虾河蟹纷纷来归服,四海龙宫便有不少虾兵蟹将投靠我龙绡宫的,东海龙王敖广因此记恨,不肯见我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月下之誓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我求助无门,只好卜卦寻求契机,于是算到殿下于这一年将会遭到妖族暗算,堕入南海,流落凡间。我便携了公主,伪装成凡间渔夫,居住在南海边,十五年来等候殿下出现。 “公主长到了一岁,却始终不像个婴孩,总是怔怔然发呆,时不时流泪,我怕她落泪化为珍珠被人瞧见,便封了她的泪腺。可是她到了两岁上,仍旧不说话,无论我怎么教习哄劝,总是不开口。我知道公主复生,携带了前世的记忆,那些经历太过惨痛,她一个小小婴孩如何能承受得起?我大胆以神魂潜入公主意识之中,将她所有的记忆都封印起来。 “但是一个脑海中空白一片的婴孩,又显得痴痴呆呆,幸而‘东海之灵’所储藏的消息,经历代能够感应的远祖钻研,数万年来已有不少普通消息能被我族人破解,记录成册,珍藏在龙绡宫藏经室中。我年年岁岁阅读,也记住了无数的信息,便将这部分无害的记忆输送给公主,从此以后,公主才渐渐像个正常的凡人小姑娘,一点点长大……” 惊澈听完这一段诡谲曲折的故事,心潮起伏难平,想到洛儿遭受的苦楚,心头如被钝刀一刀一刀地切割,恨不能替她承受。许久才问道:“墨护法,洛儿是重生后才变了模样么?今日被九首蛇王重伤,为何又会变回她原来的样子?” 墨寒幽幽的黑眸在月色下闪烁不明,说道:“殿下也该猜到,公主美貌绝世,即便是一个小小的凡间渔女,以这等容貌示人,也必招人瞩目,惹来麻烦!因此,我在封印她的记忆之时,将天蚕衣穿在她身上,一并给她的右颊印下胎记。这胎记是天蚕衣的封口之处,也是她的记忆封印,只有等到她十七岁,才能自行解除。今日她以残破之躯。被九首蛇王咬伤,若不是天蚕衣护体,如何能够活命?只是这样一来,天蚕衣被毁,封口开裂。她终于恢复了记忆,露出了本来的容貌……” 惊澈听闻洛儿的记忆与容貌都是墨寒封印,诧异之中,也暗自佩服他思虑周到,只是不禁又问:“墨护法既然算出我会堕入南海,可与洛儿重逢,为何不解除她的封印,叫她与我早日相认,我定会早早想办法医治她的身体,替她寻求长生之法。再与妖族对抗,夺回龙绡宫,替她报仇,决不至于叫她又受伤至此……” 墨寒冷笑一声,察觉惊澈微有责怪之意,唇角淡淡一撇,遥望明月,冷冷道:“殿下为瑶姬所伤,中了妖族圣器之一寒冰锥,体内寒毒未除。如何与妖族对抗?就算是殿下康健,也得回归天庭,借助天兵天将之力,才可说得与妖族一较高下!公主魂魄不齐。肉身被毁,也绝非殿下之力能让她长生的,必得寻求天界大神全力施救,才尚有一线契机。再说那一日公主救了殿下,殿下却昏迷不醒,被李家姐妹带走。我只好拼力再算一卦,嘱托公主去追随殿下。因为连续窥测天机,我算完此卦便被反噬重伤,只好寻一处秘境疗伤。我想殿下对公主情深一片,即便公主变了容貌,也自会认出她来,即便认不出,也会同样喜欢她,善待她,因此不曾担心其他,没想到……殿下待公主亦是以貌取人?” 墨寒言辞咄咄逼人,眸中寒光一闪,直逼惊澈。 惊澈面容冷峻,被他质问得无可对答,又深自愧悔与水鳞儿相识以来,对她种种冷落不屑,此番听闻洛儿与龙绡宫的悲惨遭际,更加自责无已,当即抱拳道:“墨护法受累了,我惊澈对月盟誓,一定替洛儿杀尽妖族伤她之人,夺回龙绡宫,救出她的族人,替她寻求长生之法,以后千年万年,她的平安,尽由我一人负责!” 清音朗朗,言辞凿凿,星月光辉之下,俊逸无伦的脸上一派肃然,即便年岁难掩的一丝青涩,也已化为眸中的果敢坚毅。 墨寒冷哼一声,却道:“公主和我族人数万年来隐居东海深处,即便东海龙宫对我们也不甚了了,妖族近几万年来盘踞西荒,从不涉足四海,如何突然会觊觎我龙绡宫?这一切都是因殿下而起,自然应当殿下一力承担,却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公主性命堪忧,活不过三年五载,还望殿下守信,果真能替她觅得长生之法才是!” 惊澈默默听完,躬身为礼,肃然道:“墨护法请放心,惊澈倘若做不到,宁愿以自己上神之寿,度化给她!”遂不再多言,飘然飞下摘月楼,往宸元殿去。 墨寒却是一怔,呆愣许久,耳际只是那一句:“……宁愿以自己上神之寿,度化给她……” 惊澈回到宸元殿前,山中洪水已极速退去,众多弟子、丫鬟、小童、杂役虽是深夜,也井然有序,各归各处。 无痕刚刚归来,正自帮助方垂玉、齐麟等人重整飞来峰,远远瞧见惊澈,忙上去叫道:“殿下,我回来了,敖钦叔叔答应一炷香内就收回南海之水,他还要来给你赔罪,我说你心情不佳,叫他不要来了,以后着意看顾着北冥山就是!” 惊澈点点头,说道:“好!” 无痕便问道:“殿下,北冥山现下已然安全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天庭?” 惊澈微一沉吟,道:“我先去瞧瞧她。”说着转身进了宸元殿,往二楼去探望洛儿。 无痕犹自挠着头道:“瞧瞧她?那位水姑娘么?难道殿下敢带她回天庭?这也太贸贸然了吧,天帝天后会震怒的!” 一抬头,忽见听雪、李潮音和李幼迦怔怔凝望着惊澈背影,欲说还休的模样,显然是北冥山的女弟子,看眼神就对三殿下情意不凡,登时“啊呦”一声,叹息道:“我的殿下上神,来凡间这一趟就碎了这许多姑娘的玻璃心!却不知那位水姑娘是什么人?啧啧,本事真大!” 又摇了摇头,自去给众北冥弟子帮忙做好事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滴泪成珠的公主 惊澈回到宸元殿,不过片刻时间,殿中弟子均已退出,空荡荡的大厅悄无人声。二楼的走廊里金甲狻猊依旧雕塑般蹲着,一动不动。火凤和沈可心还在小厅等候。 惊澈走进去,颔了颔首,直接进了内室。李慕泓正在窗口研究那些灵丹灵果灵药,转首道:“殿下。” 惊澈点点头,轻轻走到榻前,凝视着榻上面色苍白的人儿,眸光中如要凝出血来。他俯下身去,捋了捋她乌黑蜷曲的发丝,说道:“慕泓,我们回天庭吧,我要带她去你们兜率宫,请你伯父亲手医治。” 李慕泓一怔,随即说道:“殿下,咱们正该速速回去。一则天庭还有一位三皇子,须得和你尽快照个面,看看那个妖孽是什么。二则妖族方才虽然铩羽而归,但三大法王并未受创,随时有可能转回来找回场子。那个经文虽然对妖兵有效,但三大法王还是能勉力逃跑,他们要是重返,肯定会想出克制的办法。” 惊澈道:“咱们便大张旗鼓离开北冥山,妖族也不会再来找北冥山麻烦了。等医治好了洛儿,我再找他们算账!”眸光一闪,寒光如剑掠过。 李慕泓轻叹一声道:“殿下,我伯父自然能将水姑娘救得醒转,但她确是……要彻底治好她,并非药石之力。” 这“魂魄不齐,肉身被毁”一节是不必强调再刺激三殿下了。 惊澈瞧了李慕泓一眼,自然明白他吞掉的话是什么,说道:“我知道,就是求遍菩萨佛祖,我也要治好她,若是不能,便将我的寿数渡与她。” 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毫无犹豫,李慕泓错愕,正要出言劝阻。忽听叮铃叮铃几声脆响,自榻上滚落几颗莹润发光的珍珠,一颗颗跌落地上,发出悦耳的声响。 惊澈低首瞧见。微一怔忡,随即狂喜地抬头,就见榻上人儿长睫颤动,一滴滴清泪涌出,化为珍珠。滚下脸颊。惊澈止不住心中的惊喜激动,一迭声叫道:“洛儿!洛儿!是我,你听见了么?” 苍白绝丽的容颜上,乌黑浓密的长睫如黑蝴蝶的翅膀,扑闪扑闪,渐渐张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盈满比珍珠还璀璨的光华,瞧来叫人惊心。但眸中却闪着恐惧不安的神色,在半空中无措地搜寻了一遍,不期然对上了惊澈的眼眸。“啊……”,发白的唇间一声清脆悦耳又柔婉如山泉的惊叹。 这一声教人舒爽的柔音,却像一记铁锤重重击在惊澈心头,砸得他又欢喜又心酸。右手拂上她的发丝,素日清朗的声音竟有些沙哑,道:“你……你怎么就醒了?” “你……你怎么来了?”榻上少女眸中闪过讶异,又一股泪水汹涌而出,化成一串串珍珠,叮叮铃铃滚落地上。 惊澈惊喜地回首,向李慕泓叫道:“慕泓。她醒了!你快看看她好了么!” 李慕泓从目瞪口呆中醒过神来,望着已是一地的璀璨珍珠,走近榻前,遥遥伸掌。传出两股白色的雾气,和笼罩在水凌洛身上的白雾连成一片,片刻之后,即又收回,迎着惊澈期待的目光道:“殿下,想是水姑娘虽在重伤之际。昏迷中依旧有一些意识,听闻殿下的声音,这点意识便挣扎觉醒,整个人苏醒过来。但她身体仍是十分虚弱,还需好好医治和静养,殿下不宜跟她多说话。” 惊澈点点头,说道:“你去请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就说我们立时就走,跟他们作别。” 李慕泓一躬身,道:“是。” “看看鸿忘大仙回来没有,也请他来,洛儿该向他道别相谢。”惊澈又补充道。 李慕泓又恭谨答应一声,眸光好奇地掠过榻上少女,一挥袖带上屋门,去请李掌门等人。 惊澈俯身凝视着水凌洛,伸手替她擦去泪珠,只是触手就变成了擦去珍珠,他想对她笑笑,但眼光中也有些莹然。半天,才放低声音,极柔和地问道:“洛儿,你还记得北冥山么?我们现在都在凡间,一个叫北冥剑派的仙侠门派……” 水凌洛眨眨眼,泛着泪光的眸中又落下两颗珍珠,脑海中瞬息滚过一片从南海小渔村、栖霞镇到北冥山的记忆,她想摇摇头,可是脑中胀痛,如有千斤重,只能蹙了蹙淡淡的黛眉,轻道:“我怎么又叫做水鳞儿了?是投胎转世了么?” 惊澈心头一酸,勉强笑道:“不是,是墨护法救了你。” 他不愿跟她提及旧事,怕惹她伤心,又担心她重伤后身体虚弱,李慕泓方才嘱咐还要好好医治和休养,因此避重就轻,一语带过。至于她起死回生的详情,等她完全好了再说罢,最好她永远都不必知道。 水凌洛眸光一转,黯淡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亮光,问道:“啊,墨护法,他在哪里?” 惊澈见她眸光发亮,依稀有几分过去的神采,心中一喜,又是一痛,笑道:“墨护法也在山中,一会儿你就见到了。”怜惜地拂了拂她的长发,又说道:“洛儿,我们跟李掌门和大长老等人道别,然后去天庭为你治伤。你想不想见鸿忘大仙,我请他来看看你……” 水凌洛迷惑道:“我为什么又是水鳞儿了?在南海边长大,还有个爷爷?我不是水凌洛了,也不在龙绡宫了……” 惊澈安抚道:“是,墨护法带着你在南海边隐居,隐姓埋名,等着跟我见面。” 水凌洛怔怔然瞧着惊澈,乌亮的眸光转了几转,脑海中两种身份的回忆衔接不上,懵懂道:“墨护法带着我隐居,难道他是我的爷爷?”惊澈道:“是,他假扮成你的爷爷。” 她现下记忆解封,有了龙绡宫的记忆,回想爷爷的面容,果然除了皱纹和几缕白发,便同墨寒墨护法极为相像。 惊澈又道:“洛儿,现在我们重逢了,我很快就带你回天庭去,以后绝不会叫你一个人受伤了……” 水凌洛闻言,心头一动,一时丢下爷爷便是墨护法的疑团,想起了水鳞儿的记忆,因是最新的记忆,格外清晰深刻,不免诧异道:“你要带我回天庭?可是你说过不能带我,送了我一个傀儡叫铁奇,还说两年以后再来凡间满足我一个心愿,赎回你的铁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与众作别 说着,眸光一转,就瞧见榻前一个小几,几上静静立着一个七寸高的小铁人,眉飞色舞威风凛凛的气势正是铁奇。原来铁奇见主人昏迷不醒,便变回铁人,守护在侧。 惊澈转首瞧见,眉宇一蹙,左手一挥,铁奇就收入了袖中,连着一地的珍珠,也收起不见,说道:“洛儿,墨护法带着你隐姓埋名,也封印了你的容貌和记忆,都怪我,没有认出你来,让你受委屈,今日又受了重伤,这些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好好待你,再也不会离开你,更不会叫你受一丝伤害,相信我!” 水凌洛黛眉轻拢,依旧迷惑地凝视着惊澈,似在思忖,眸中清澈纯粹的光华渐渐罩上一层水雾,在精致的眼眶中打转。 惊澈看出她在竭力回想,想想明白所有迷惑的事,却不忍她眸中流落的那一丝迷惑,凝视着他的迷惑。伸手握住她的纤手,紧了紧,道:“洛儿,听话,慕泓说了你要好好休养,你现下伤势未愈,什么都不要想,任何事都交给我来想,我定会为你做好所有的事,好不好?” 这样甜蜜的语言,这样温存的目光,水凌洛恍惚有些迷蒙如梦的错觉,怔怔然沐浴着他关切的注视,她有些迷醉不知身在何处。水凌洛?水鳞儿?脑海中无数的回忆似是春天不断复苏的万物,顷刻间爬满了记忆,尤其是那些沉痛的、不堪的、凄惨的……她突然心头一痛,又是一股泪水涌出,化为珍珠滚落。 惊澈伸手又去揩拭她的脸颊,无奈又沉痛道:“洛儿……”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李慕泓叫道:“殿下,李掌门和独秋长老来跟你和水姑娘道别,还有山中几位师兄弟姐妹。” 惊澈闻言,眉梢微微一挑,说道:“洛儿,咱们请李掌门进来。道了别,咱们就离开北冥山。” 水凌洛脑海中千头万绪的记忆牵扯不断,心乱如麻,闻言兀自怔忡。惊澈已收了满地珍珠,起身开门,迎了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进来。 独秋大师已经将水姑娘的情形告知了李掌门,两人听李慕泓说水姑娘已醒转,惊澈即可要带她回天庭。都不敢挽留,一同结伴来道别。李掌门走近榻前,说道:“水姑娘,今日姑娘对我北冥山有救命之恩,却不幸惨遭那大妖毒手,小老儿实在惶恐难安!”说着深深一揖。 虽然往日李掌门待水鳞儿也算客气,但此番亲眼见到天界三皇子对这位姑娘态度大变,且要带她同回天庭,虽仍旧不知龙绡宫和水姑娘的底细,态度却是更加格外地尊重。 水凌洛忙微笑道:“掌门师伯不必客气。恕我身上有伤,不能起身见礼。” 李掌门忙道:“水姑娘好生将息,此番随三殿下上得天庭,自然有灵丹妙药,更有天界诸位上神,姑娘一定能药到病除,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他说的自然都是祝祷的吉祥话,惊澈在一旁却听得并不满意,想到李慕泓也说洛儿只有三年寿命。不自主蹙了眉头。他有上神无尽的寿数,即便水凌洛长命百岁,要同她长相厮守,也是远远不够的。 水凌洛闻言心下凄然。但感念李掌门的好意,依旧笑道:“多谢掌门师伯!” 独秋大师也放低了大嗓门,说道:“水姑娘,你好人自有好报,望你来日福缘深厚,一定能诸事顺遂。有三殿下看顾。想来老夫说的这些话,也一定不会落空。”说着看向惊澈道:“三殿下,日后若有机缘再游历凡间,还望三殿下再来北冥山盘亘,掌门人和老夫还有我北冥山众弟子不胜荣幸!” 惊澈点头答应,便送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往小厅去。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见水凌洛容颜变得绝美,虽然心中诧异之极,却绝不敢打问缘由,只是又见她面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料得她重伤之际,身体虚弱之极,不敢多逗留闲话,忙鱼贯而出。 小厅中还站着李家姐弟、听雪和放垂玉、齐麟,他们随同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整理飞来峰,听说惊澈等三位上神即可要回天庭,又要携同水姑娘走,都来相辞一番。 惊澈出来看到诸人,拱手客气道:“众位师兄妹,在北冥山多蒙诸位照顾,惊澈铭记在心,他日有缘,必当再会。” 李家姐弟、听雪和方垂玉、齐麟当即抱拳还礼,听到惊澈仍是不改称谓,都是心中感动。 方垂玉道:“三殿下保重,替我们问水姑娘好,期盼她早日康复!” 齐麟也道:“三殿下,水姑娘重伤未愈,请三殿下多多照顾,两位再来凡间,还望能再次晤面。” 他二人此番去了“龙师弟”这位强硬的大情敌,结交了天界三皇子,却确定这位三皇子原来对水姑娘不同平常,现下更要带水姑娘同归天庭,都是心中庆幸,往日又跟水鳞儿颇多好感,因此言语诚挚,情真意切。 李家姐妹和听雪却心中充满疑惑,听说惊澈要带水鳞儿同回天庭,都是有些不信,想到平日惊澈对水鳞儿本是冷冷淡淡,即便他身份暴露,两位上神来山,注定他们要回天庭,却也没有要带水鳞儿去天庭之理。 李幼迦气呼呼想:“若说水鳞儿是龙师兄救命恩人,我和姐姐更是他的救命恩人,水鳞儿总是口口声声,有什么要事要求龙师兄,要跟着他,那我跟姐姐岂不是也可以跟他去天庭?”心中这么想着,气恼之色毫不掩饰,但终究是女儿家,这等嫉妒之语怎能宣之于口,便问道:“龙师兄,你真的就要回天庭么?洪水刚刚退了,妖族刚刚赶跑,为什么不多待几日再走?” 惊澈道:“是,只要我们尽快离开北冥山,妖族也就不会来犯了。此番给北冥山招来大祸,我心中很是不安,他日若有机缘,一定回报一二。”说着又向李掌门和独秋大师歉然颔首。 李掌门忙道:“这也是我们北冥山该当有此一劫,殿下仁义,无须这样耿耿于怀。” 李幼迦终究按捺不住,又问道:“龙师兄,你也要带水鳞儿一同去天庭么?为什么?” 惊澈道:“是,因为洛儿伤势沉重,我想早点带她回天庭医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去天庭游玩一趟 李幼迦道:“洛儿?那是谁?水鳞儿改名字了么?” 惊澈不欲多言,便道:“那是她本来的名字。” 听雪望了李幼迦一眼,素日傲然艳丽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解,但北冥山大难刚过,她对水鳞儿念经救了众弟子的行为也是颇为感念,说道:“龙师兄,水姑娘是被那个女妖抓走落入水中受伤的么?我们能不能进去瞧瞧她?” 惊澈点点头道:“多谢听雪师妹!”似是稍一踌躇,又道:“听雪师妹,李师妹……”这一声李师妹却是看向李潮音,而不是李幼迦,“我打算带洛儿同回天庭,只怕她此去人生地不熟,对天界感到陌生拘束,她又受了伤,不能自行照顾自己,诸多不便,我想冒昧邀请两位师妹同去天庭游玩一趟,陪伴洛儿,带她痊愈,再送两位师妹回归北冥山,不知允否?” 听雪和李潮音闻言霎时怔住,面面相觑,都是心道:“去天庭游玩?说得轻描淡写,好似随便到哪里游山玩水一般,那是天庭,凡人想都不敢想的所在,即便是修仙又成,飞升为天仙,也等闲不得上天庭一趟啊!” 二人都是心中打鼓,李潮音更是红了脸颊,一时低下头去,但同时都听得惊澈口中一口一声“洛儿”,叫得亲热而暧昧,仿似几百几千年叫熟了的,那股亲密无间、关切备至的语气,叫她们惊异,又不敢质疑,又不忍在心中暗暗涌起一股酸涩,“那水鳞儿……怎么突然间就被他如此看重了?” 李幼迦听惊澈只说道:“……两位师妹同去天庭游玩一趟……”不由大是恼怒,言下之意是不包含自己了。气鼓鼓道:“龙师兄,为什么邀请听雪师姐和我姐姐,我便去不得么?” 惊澈对她笑道:“不是,李师妹,实在对不住,即便是我,我也不能随意带太多人去天庭。所以此番邀请听雪师妹和李大师妹。待得下次,便邀请小师妹和方师兄、齐师兄还有****一起去逛逛好了。” 李幼迦眼珠子在俏脸上转了几转,无已反驳。想想似有道理,便道:“好吧,你可要说话算数?” 惊澈道:“一定。” 方垂玉和齐麟、李****忙都拱手恭谨道:“多谢三殿下!” 其实众人心中都是明了,惊澈邀请听雪和李潮音陪伴水姑娘。单单不要李幼迦,自然是因为李幼迦素日对水姑娘出言无状。刻薄无礼,但自然都不会说破。 李掌门忙瞪了李幼迦一眼,笑道:“殿下美意,实在难得。听雪。潮音,你们两个天大的福分,居然可以去天庭开开眼界。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你们便随同三殿下和水姑娘走一趟吧。何时归来,亦不必着急,一切听三殿下吩咐。” 听雪眸光闪闪,满脸期冀,又似是拿不定主意,看向李潮音,李潮音抬眼幽幽瞥了惊澈一眼,却迟迟不开口。 惊澈道:“两位师妹不必担心,虽然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但洛儿伤势有上神医治,料得三五日内必然好转,待她适应了天庭,自然送两位师妹速速回山,想来凡间不过三年五载。为了感激两位师妹陪伴之情,我便传授两位师妹一样上乘修炼法门,不至耽误了两位师妹潜心修炼。” 李掌门闻言大喜,就连独秋大师也面色一变,望向李潮音和听雪,目露鼓励暗许之色。要知道一位上神答允传授的上乘修炼法门,那该是何等高明的修炼之法,即便蜀山,或是整个凡间最顶尖的修炼法门,恐怕也难以匹敌。这样的修炼法门,必然能够一路修炼提升,只要资质、勤奋、时日等因素齐全,他日必能飞升成仙。 若是听雪和李潮音得了这等法门,北冥剑派诸人也可以跟着修炼,毕竟三殿下并没有说不许转授,说不得正有此意,以作为对北冥剑派庇护之恩的谢意呢。 谁知李潮音怔怔望着惊澈,听得这样一个诱人的许诺,忽而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咬了咬粉唇,决然道:“水姑娘此去,有三殿下倾心照料,自然能够康复痊愈,他日福寿绵长,也是可以想见,又何须我们多此一举,跟着去照料了?再说殿下虽然美意,水姑娘却未必做如此想,她素日在山中亲厚的,唯有沈可心师妹,我虽然同水姑娘熟识,却也算不得知己,又何必硬要同去天庭呢?我……我还是不去了,多谢!” 李掌门皱眉叫道:“潮音!这孩子……唉!” 李掌门心知女儿执拗,又心仪恋慕惊澈已久,此番知悉他是上神身份,天差地远,缘分自然无望。又见他心有所属,记挂他人,情意殷殷,自然更加伤心,因此拒绝陪伴心上人的心上人,自然是谁也劝不转的。 惊澈未曾想李潮音竟然拒绝,语气又满含呜咽幽怨之意,正有些不解,窗边伫立许久无人注意的沈可心便跳到面前,叫道:“龙师兄,潮音师姐说得对,我陪姐姐去啊!姐姐受了伤,自然是我跟去照料她,你怎么把我给忘啦?” 惊澈低头看到她,无奈道:“你才入门不到三个月,连御剑飞行也不会,又是好不容易才拜入大长老门下,不好好在山中修炼,跟我们去耽搁几年,日后归来,年岁又长,恐怕再修炼也有限了,我怎么能带你去?你姐姐知道了定然会怪罪于我。” 沈可心眨巴着大眼,嘻嘻笑道:“龙师兄,我自己要去的,姐姐怪你做什么?我和姐姐姐妹情深,就是不修炼成仙,也要去照料陪伴她,更何况她现下受了伤,生死未卜,到了天庭人生地不熟,龙师兄又是男子,多有不便,谁来照料她呢?我想想都难过,所以一定要跟去的,龙师兄你就答应了吧!” 说着明亮的大眼睛竟沁出泪意来,伸手在脸上虚抹了抹,显得担忧不已。 惊澈摇摇头道:“你还是在山中安心修炼得好!” 沈可心拽着他袖子道:“龙师兄!龙师兄!” 惊澈瞧着她,一时不答。 沈可心拽着他袖子,猛力摇晃道:“姐夫……” 两字一出,惊澈面上一抽,一股不自在的表情闪过,干咳一声道:“好吧,等会儿你进去问过你姐姐,她若是同意,我自然没有意见。” 沈可心喜上眉梢,作揖笑道:“多谢姐夫!” 众人都神情古怪,强做镇定。(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不与同归 惊澈身有仙障,任何女子不得近身三尺,在北冥山的这两三个月,众人都是知晓的。以往只有水鳞儿可以靠近他,众人之前不解,今日洞悉两人原是旧相识,便有些了然了。可是沈可心突然也能拽着他衣袖拉拉扯扯,又不免有些奇怪,然而奇怪也不便说什么。再想到沈可心是水鳞儿的金兰姐妹,惊澈自然也对她不设防了罢。 其实在洪水中水凌洛受伤,变回原身,惊澈心痛守护之时,将护身仙障给了她,因此自己没了仙障,自然便没有了屏蔽女人女妖女神仙的特异功能。这一节惊澈自知,北冥山众人却是完全不知晓了。 只是众人之前,沈可心撒娇撒痴,居然口呼“姐夫”,此称谓一出,惊澈果然立时允诺,于是连李掌门和独秋大师也心下尽皆感叹:“这水姑娘和三殿下不仅仅是旧相识,还是……还是……” 还是什么?这恰当的词语固然想不出来,更是不敢有丝毫亵渎了上神。 沈可心得到惊澈答允,喜不自禁,心中早已盘算停当:“素日我就瞧着姐姐不是凡人,今日不但念经御敌,突然变得美如天仙,还让龙师兄紧张成这副样子,听说他们原是旧相识啊!我不过随口叫声‘姐夫’试探一下,龙师兄就中招了!此番龙师兄要带姐姐去天庭疗伤,可见情愫已是匪浅,我若是能跟着去天庭走一遭,凭我的巧舌如簧机灵乖巧,又有堂堂三皇子的裙带关系,怎么也哄上几个大神仙收我为徒,最差也传授我几套修炼法门、法术。赠予几样法宝什么的,有了神仙指点,自然比留在北冥山辛辛苦苦日复一日下苦功强多了!这北冥剑派弟子,就可当可不当了!” 当下眉飞色舞,蹦到窗前拉着火凤道:“火凤姑姑,姐夫答允带我一起去天庭呢!怎么样,你是姐姐的灵宠。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去吧?” 火凤媚眼如丝如电。在惊澈身上逡巡一圈,听到水姑娘已然救醒,惊澈又要带她同去天庭。心下早已猜疑,又计较已定,便笑道:“既然我美男弟弟要带水姑娘去天庭,我就是不想去。也得跟着走一遭,水姑娘到哪里。我和猊猊自然得跟着,除非她活不成了,打发了我们!” 惊澈见火凤也要跟去,虽然言语间有些琢磨不透。但洛儿恢复原身以后,若能依旧有她和金甲狻猊时时跟随,那自然是多了两个忠诚的护卫。当下说道:“姑姑愿意同去,自然最好不过。惊澈这里谢过姑姑了!” 火凤翻个白眼道:“谢什么?我是跟着水姑娘去,不是要跟着你。”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见火凤和沈可心都已说定要跟随惊澈和水姑娘同去天庭,李潮音又不肯去,显然大势已定,却还有一点可惜和遗憾,都不由自主瞧向听雪,看听雪态度如何,毕竟听雪一个人跟着去,三殿下对她兑现许诺,那北冥山能得到的好处也是一样! 听雪原本确是想去的。她虽然对龙三已然钟情,但毕竟相识时日尚浅,又未曾单独相处,有什么瓜葛。再加上她生性骄傲,天分非凡,对修仙也是极为刻苦认真,飞升成仙亦是她生来就被灌输的梦想。只是这时候眼见惊澈对水鳞儿这般殷勤,原本还以为他是感念水鳞儿救命之恩,但亲耳听到沈可心口呼“姐夫”,惊澈不但丝毫不觉得被冒犯动怒,反而不自然的表情里面有着明显的受用,她当即心下黯然:“这水鳞儿有什么手段,果然是得了他的心了!” 她既傲然洒脱,自然不会像李潮音那般愁肠千结,又见李潮音不肯去,也便激起了一股傲气,心想修仙一途何等遥远艰险,凭自己天分和努力,要飞升成仙也未必不成,便是不成,那也是自己命数如此,何须跟着水鳞儿去厚颜占便宜。见李掌门和独秋大长老都瞧自己,便爽快一笑道:“既然火凤姑姑和沈师妹都去陪伴水姑娘,我也就不必凑热闹,给龙师兄添麻烦了!我们和水姑娘相识一场,今日又蒙她诵经救了所有师兄弟姐妹,实在不知如何感谢,此番她就要走了,李家师妹,方师兄,齐师兄,李师弟,咱们也进去瞧瞧水姑娘,向她道谢告别一番才是!” 方垂玉和齐麟闻言相视一眼,齐麟心中一转,已向惊澈拱手道:“殿下,水姑娘重伤卧榻,我和方师兄、李师弟进去颇为不便,不如请殿下代劳,向水姑娘致意,他日有缘,还望再向她面谢!” 惊澈道:“齐师兄客气!” 听雪当即向李潮音和李幼迦使个眼色,她二人见听雪说得大方,跟水鳞儿作别也确是礼数,便敛了敛衽,三人鱼贯进了内室。 李掌门和独秋大师眼见形势已定,这样的美事两个丫头不知为何竟都不肯去,心下不由扼腕叹息,遗憾到只差出声哀呼。 忽见惊澈手掌一翻,掌中出现一方小小的盒子,长不过三寸,高不过一指,通体金灿灿的,十分耀眼。 惊澈道:“李掌门,大长老,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还能再见,这是我给二位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李掌门一怔,道:“这……这……殿下太客气了……”略微惶恐地接过,翻来覆去却不知如何打开,便递给独秋大师。 独秋大师瞧了一眼,顺手摸了摸,他向来好面子,心想:“当面便拆看太也小家子气,掌门人打不开更是有些丢脸,且等这三位上神走了再慢慢研究不迟。”便说道:“多谢三殿下!”还给李掌门,示意他先好生收起。 二人一时都是心喜,不论是什么,以天界三皇子之尊,出手的东西总是宝贝。 李掌门将李潮音和听雪不肯去天界的恼火抛到一边,向惊澈笑道:“三殿下,天界尊崇,天庭自有数不清的宝贝,是我等凡人想都不敢想的,我们北冥山乃一凡间小山,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但所幸物产丰富,历年来储备良多,还容小老儿略准备一二,三殿下带回天庭,给天界上神上仙们尝尝鲜!” 惊澈欲待推辞,又恐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再三再四地恳请,推来推去甚是麻烦,遂不多言,道一声好,李掌门和独秋大师便欢天喜地筹备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惊艳三姝 水凌洛不过醒来了一会儿,惊澈刚刚送李掌门等人出去,她就又昏昏沉沉睡去了。复苏的记忆在沉睡中如迷梦闪现,龙绡宫被妖族如何侵占,她如何被瑶姬、妖神等逼迫残害,梦中如往事重演,那张苍白的脸上混杂着倔强和恐惧,只知道紧紧地咬着唇,一个字都不肯说…… 李潮音和李幼迦、听雪进来时,正瞧见水凌洛躺在榻上,睡得极不安稳,雪白的脸颊上凝了一层细细薄薄的汗珠,乌黑的长发凌乱在枕上,清丽绝伦的容颜人间罕见,却似在挣扎着要摆脱什么,贝齿咬白了下唇,喉中微微发出痛楚的呻-吟之声。 李幼迦惊道:“这是谁?就是水鳞儿么?她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李潮音和听雪也瞧得呆了,一时反应不过来,那个明明右颊有着丑陋伤疤的丑丫头,怎么突然变成这样绝美的女子?可是细看眉目间确是有几分相像的。 李潮音喃喃道:“她……她……好像做噩梦了……” 语音方落,惊澈已打发走了李掌门和独秋大师,身未折返,耳中已闻水凌洛沉睡中不安稳的呻-吟,一个闪身,便已出现在她榻前。 “洛儿,洛儿,你做梦了,快醒来……”惊澈俯身榻沿,温存的轻声呼唤,小心得唯恐惊吓到榻上的人儿,手掌轻轻拂过那张绝美的脸,眉宇间尽是担忧和焦虑,完全不在意室中有人在侧。 李潮音、李幼迦和听雪看在眼中,都已痴了,不自禁地有着一丝丝的酸涩。 水凌洛睁开眼来,眸光惊惧。拽住惊澈的衣袖道:“我知道要求你什么了!我知道我爷爷要我求你什么事了!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族人!”说着一串泪水涌出,又化为珍珠,叮叮铃铃散落一地。 惊澈蹙眉,他不想让任何人瞧见她滴泪成珠,这样的异能不仅仅是令人惊异,传扬出去。更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灾祸。他心疼地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洛儿,我知道了,墨护法都告诉我了。我们一起回天庭治好你的伤,就去龙绡宫救你的族人好不好?” 水凌洛摇摇头道:“你打不过妖族那么多妖怪的,我……我同你去天庭,祈求天帝……” 惊澈伸手在她脸颊上抚摸了一下。想止住她眼中的泪意,说道:“洛儿。不用你祈求,我会跟我父神请兵,一定救出你的族人,讨回龙绡宫!相信我。先不要再想了,你有伤在身,太虚弱了。要好好静养。你瞧,李家师妹和听雪师妹都来看你了……” 水凌洛抬起晶亮的双眸。看到榻前站着李潮音、李幼迦和听雪,挣了挣身子,想起来些,惊澈按住她,她只得侧身说道:“听雪师姐,李大小姐,李幼迦,你们来了。” 这称谓里面也分了亲疏尊敬与否,但李家两姐妹和听雪都浑未在意,她三人亲眼看到她目中泪水化为珍珠,惊得都有些呆了。听雪忙收起惊愕之情,笑道:“水姑娘,我们来瞧瞧你,看你身子可好些了。昨夜多亏你诵经缓了妖兵,救了山中师兄弟姐妹!” 水凌洛一怔,想起昨夜飞来峰上激战,犹有余悸,见听雪说得挚诚,也勉力现出一丝笑,道:“听雪师姐不必客气!我在北冥山托掌门师伯和大长老庇护,亦很是感激。” 李潮音收拾了纷乱的心绪,也强撑着友善一笑,说道:“水姑娘,原来你长得这般……这般美,现下你受了重伤,但是龙……三殿下带你去天庭医治,想来必定无妨,水姑娘此去还请多加珍重!” 水凌洛对李家姐妹却终究有些芥蒂,不若对听雪,便点点头道:“多谢李大小姐!” 李幼迦站了许久,一直盯着水凌洛瞧着,说道:“水鳞儿,我姐姐和听雪师姐说你诵经救了山中师兄弟姐妹,要谢谢你,我也就在此多谢你了!不过你既然长得美貌,做什么变成个丑丫头骗人?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一哭,眼泪都变成了珍珠,肯定不是凡人,你到底是神仙,还是妖精?若是妖精,就算你昨夜有功,也不能饶了你!” 水凌洛对上李幼迦质疑的眼光,见她一副嫉妖如仇的神情,本不想与她较劲,可免不得回嘴道:“我当然不是神仙。” 李幼迦一瞪眼睛道:“那你是妖精,现下又变得这么美貌,是来蛊惑龙师兄的?” 水凌洛瞧她就要祭出剑来,心中有气,故意道:“蛊惑龙师兄做什么?我去天庭是有极为重要的事,若说还有别的用心,那就是想见一见大皇子龙渊,他威震六界,我对他才是真真心仪得很!” 惊澈闻言不免侧目,瞟了她一眼,虽唇角略动了动,却未说什么。 李幼迦柳眉一竖,叫道:“龙师兄,你都听见啦!她别有用心,也许包藏祸心呢!她到底是什么人,居心何在,你一定要弄清楚才是……” 李潮音捏了捏李幼迦的手,暗示她住嘴。 惊澈笑道:“李师妹放心,如果她真的是妖精,包藏祸心,我一定会收了她!”说着俯首凝视水凌洛,眸中怜爱无限,哪里有半分戒心,分明是一片倾心,如醉如痴。 李潮音瞧在眼中,忽而不由得眸中泫然。李幼迦也一时怔住,虽然她年幼不解风情,可也说不出话来。 水凌洛沐浴着这怜惜的注视,却忽而眸中一黯,转开了脸去,向李潮音说道:“李大小姐,能否麻烦你请****弟弟和可可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李潮音应了,李幼迦惊讶道:“你又见我弟弟做什么?他可没有得罪你……”李潮音不待她多说,拉了她手,同听雪一同出去了。 片刻,李****和沈可心进来,沈可心扑向榻边,伸手去拉水凌洛的手,一面叫道:“姐……”一声称呼未喊完整,就被一股大力弹起,摔出了三丈远。李****愕然,忙顺手扶起沈可心。 惊澈在榻边微笑道:“小心点,你姐姐现在身上有我的仙障,女子都不能靠近她。” 沈可心揉着脑门,来不及反应惊澈的话,只是惊异地望着榻上清丽脱俗的少女发呆,半天叹道:“天哪!姐姐,你怎么可以变成这样?你说过你十七岁的时候伤疤就会消失的,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而且这才几天光景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要那长生做什么 沈可心说着不自觉往榻前又靠了靠,惊澈好心提点道:“小心了。” 沈可心扭过头来,冲惊澈说道:“姐夫,我姐姐应该防着男子,你叫她防着女子做什么?” 惊澈微微挑眉道:“我倒是想男子女子都防,但这仙障炼制以来只能防女子,不过,那也是好的。” 瑶姬不就是女妖么?单单只防了她,也是大大有用。 水凌洛听着沈可心口呼“姐夫”,同惊澈言来语往,十分稀松平常,仿佛就该这么亲热一般,不由得蹙眉道:“可可,你既然入了北冥剑派,以后就是数一数二的仙侠门派的弟子,以后一心奔着修仙,说话做事该当稳重,不可油嘴滑舌。” 沈可心嘻嘻一笑道:“姐姐,我不修了,我跟你上天庭去,姐夫已经答应我了!” 水凌洛惊讶道:“你去天庭做什么?”转而望惊澈,脸色冷了许多,“你答应带她去?” 惊澈忙撇清道:“不是,可可见你受伤,一片好心要跟去照顾你,我说了你同意我才同意。” 水凌洛打量沈可心,便道:“可可,你好不容易入了北冥剑派,在这里好好修炼,和****弟弟一起,他日姐姐若能事了,自然会来探望你。” 沈可心摇头道:“不,姐姐,我要跟你去,反正我资质差,修炼到老了要死的那一天也大概没法升仙,还不如跟你去天界走一遭,既陪伴你,又开开眼界,只要我开心了。就是做个凡人老死也没关系啊!反正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是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修炼那长生做什么?” 最后一句说出,水凌洛容色一凛,就连惊澈,也是心头一动。心中极为赞赏。叹道:“说得好!” 李****笑道:“沈师妹此言颇有禅机,叫人好生感触。” 水凌洛瞧着沈可心,一时沉吟。便不再说她什么,向李****道:“****弟弟,有一样东西,还请你带回去给李老爷。”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帕子上赫然有北斗七星,正是七星飞毯。 水凌洛递过去。李****踌躇不接,说道:“鳞儿姐,这是我爹爹送给你的,我怎么能拿回来。” 水凌洛道:“拿着吧。姐姐现下恢复了记忆,还有许多事情要办,可这七星飞毯是用不到了。因此托你归还,替我多谢李老爷。他和李掌门,还有你,我都不会忘的。” 李****才接过手帕,囊入袖中,想了想,却对惊澈道:“龙师兄,哦不,三殿下,鳞儿姐从来没有修炼过,毫无法力,也不懂法术,请你要好生照顾她周全。” 惊澈点头,对李****淡淡一笑,似是默然的保证。 李****又对水凌洛道:“鳞儿姐,我姐姐她脾气暴躁了些,从小被我爹爹宠坏了,她对你诸多无礼之处,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水凌洛没想到李****竟说出这些话,倏然触动,心头一酸,道:“当然不会,你姐姐有李老爷这样慈和的爹爹疼爱,有你这样懂事的弟弟维护,有李大小姐这样睿智细心的姐姐照拂,还有李掌门教导爱护,她原是有资本这样任性的,那也没什么……” 一念间,忆起在龙绡宫,她贵为小公主,也是父王母后捧在手掌心地宠着,两位姐姐忍让疼爱着,可是一夕之间,家园被毁,父王母后惨死,两位姐姐不知被拘禁在什么地方。她虽然如今还活着,但凭借之前与“东海之灵”相互感应的庞大记忆,已然猜到墨护法大概用了什么法子救了自己,这样的残破之躯,应是撑不了多久的吧?她得按照墨护法的计划,尽快寻法子解救姐姐和族人。 惊澈见她神情黯然,不由得又紧了紧握住她的手,唤道:“洛儿……”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不避讳李****和沈可心,道:“你还有我。” 温情款款的语音,水凌洛不由得长睫倏地颤了几颤,却道:“我爷爷……嗯,是墨护法呢?咱们这就走吧。” 惊澈见她突然这么着急催促着走,料到她的心思,也不愿再耽搁,说道:“好!” 沈可心赶忙在一旁拉长了语调唤道:“姐姐!” 水凌洛温柔看向她,说道:“既然你想去,那就一同去吧,只是不可调皮。”沉吟一下又道:“有没有机缘也是你的造化,不可强求!” 沈可心听得最后一句拆穿了她的心事,脸上微微一红,怕惊澈质疑她目的并不单纯,忙道:“怎么会?绝不调皮!我去照顾姐姐的,哪里做得不好了,姐姐就叫火凤姑姑打我!” 水凌洛道:“猊猊定然是跟着我的,火凤姑姑也愿意去天庭么?” 沈可心道:“是啊,姑姑说了,她是你的灵宠,你又受了伤,自然要跟着你啊!她还要姐夫一定要治好你呢!” 水凌洛蹙眉垂目道:“可可,这第一件事,就是不可出言轻佻!” 沈可心吐了吐舌头,说道:“是,我是说三殿下!”冲惊澈挤了挤眼。 惊澈道:“没关系,我喜欢她这么叫!” 水凌洛喃喃道:“我此去天庭,最紧要是求得你们天界出兵,替我龙绡宫驱逐妖族,你……你自然是帮我,可是……可是……别的话还是少说得好。” 惊澈微怔,但想她刚刚苏醒,恢复记忆,顾虑颇多,又只心心念念记挂着龙绡宫和族人,便也不再说什么,立时传音给李慕泓、无痕和墨寒,召唤他们启程。 李慕泓就在小厅,早已准备好了一样法器,变成类似卧榻之状,供水凌洛躺在其上飞行。墨寒已从摘月楼回来,一直在宸元殿走廊等候。无痕闻得召唤,也眨眼闪现。 惊澈对李慕泓准备的法器很是满意,将水凌洛施法移上去,当即率了李慕泓、无痕、墨寒、火凤、金甲狻猊和沈可心出了宸元殿。 无痕早已召来一朵祥云恭候,六人一鸟一兽踏上祥云,李掌门和独秋大师将准备的一点心意尽皆装入一个储物袋内,恭送上来。 此时各门派仙侠大部分都还未曾离开北冥山,鸿忘大仙追击妖族还未回来,便由李掌门、独秋大师引领,流云大师、贤光大师、长青子等陪同,率领各派前来襄助的年轻弟子和众北冥山弟子齐齐下拜,恭送上神。 一朵硕大的祥云缓缓升起,光芒遮蔽了整个北冥山上空,在碧空之上盘旋一圈,引得数千里凡人尽皆下拜,这才远远飞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假皇子现身 这一番大张旗鼓地在半空散发仙芒,就是通知妖族耳目,惊澈等人打道回天了。因此这一路上,惊澈和李慕泓、无痕全神戒备,祭出了法宝护驾,一路谨慎小心,以防遇到妖族拦劫,说不得还得放开大杀几场。但没想到的是,沿途出乎意料地平静,顺顺利利就望见了南天门。 九重天上,广阔碧蓝的天际,祥云缭绕,瑞霭袅袅,笼罩着四根擎天摩柱,柱子上各盘有一条凶猛金龙,长约百丈,双目如炬,灼灼俯视来人。数百丈高的金碧辉煌的门楼上,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南天门”放射着耀目的光芒,那光芒流转中,龙纹隐现,叫人触目间头晕目眩。 一行人中,那三位天界仙二代自然打南天门常来常往,火凤和金甲狻猊也曾登过天庭多次。水凌洛和墨寒虽然没有来过天界,从未见过天宫,但因着“东海之灵”的信息,对天宫是什么样子,脑海中却也是一清二楚,因此丝毫不以为奇。 唯有沈可心不但第一次踏足天界,见识南天门,且在凡间日久,听得的各种流言揣测,甚至集市上所贩卖的天庭图画,全都相去甚远。这一次亲眼所见,南天门惊人的雄伟和迫人的气势,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久久仰视,口中啧啧惊叹着,忽然觉得一阵头痛欲裂,翻身趴在了金甲狻猊背上。 火凤转了转凤目,嗤笑道:“丫头,你没事么?” 沈可心抱着金甲狻猊,蹭在它背上,使劲儿摇了摇头,道:“没事没事!姑姑,只是这南天门太宏伟,震慑到我了,怎么我觉得头疼得很,要下来拜一拜才行么?” 惊澈和李慕泓、无痕都是好笑,无痕促狭道:“当然要啊!小姑娘赶紧下来磕八个头!” 沈可心不敢再朝上看。眨巴着眼睛道:“真的么?你会不会骗我?你们为什么不拜?” 无痕浓眉一挑,故意傲然笑道:“我们是神仙,这是我们九重天的家门,你见过谁回到家了还对着自家大门拜上几拜的?你是凡人。好容易上天一趟,自然要叩拜,你们凡间那些小庙小寺,一个个泥塑的神像还被焚香膜拜的,怎么你见了天界庙堂。竟不知道磕头了?” 沈可心将信将疑,瞥了瞥墨寒,却道:“我才不信,怎么墨护法和我姐姐都不拜?” 无痕瞟了惊澈一眼,道:“他们可不是凡人。” 墨寒一脸冷漠,眸中愁色不散,对众人闲言充耳不闻。 沈可心瞪了无痕一眼,向水凌洛叫道:“姐姐,这位神仙打趣我,好不庄重!” 水凌洛躺在“榻上”。睁开眼来,说道:“你知道是打趣,还要当真么?” 沈可心便朝无痕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惊澈垂首,瞧着水凌洛,唇角一弯露出一抹笑,说道:“睡醒了?” 水凌洛沐浴着他暖暖的眸光和笑意,转首又复闭上了眼眸。 她一路躺在李慕泓给的比床榻还舒服的法器中,半睡半醒。惊澈伸右手将这法器拢在手心,简直是捧在胸前。长途飞行的无聊中,尽是俯首瞧她。当初在泣珠岛,他笑吟吟瞧着她,二人即便无话。她也是心喜无限,一同望着大海落日,只觉时光静止,无休无止。如今被他这样瞧着,忐忑不安之下,不知为何。隐隐地尽是伤心和不耐,只想远远地躲避。 但此行搬动天兵,还须仰仗他,只好又闭目装作不见。 自从恢复了记忆,她心心念念只惦记着龙绡宫,惦记着两位姐姐和族人,凡间十五年已过,她心焦如焚,不知道他们可都怎么样了。 惊澈见水凌洛不回答,对自己始终有些淡淡的,似有着隔阂与芥蒂,远不如在泣珠岛时那般两心无猜,亲密无间。但想她刚刚恢复记忆,遭遇大难,在北冥山以水鳞儿身份口口声声要跟着自己时,自己确实对她太也冷淡,凡此种冲,都是他亏欠了她,总须以后好好待她,慢慢求得她回转,重新像以前那样待他才是。 转眼间已到南天门前一望无际的云海,一行人飘行而前。刚到云海中央,忽然四面呐喊声起,数千天兵四下里骤然冒出,将众人团团围住。东南西北方各冒出一位天将,手持兵器,正是四大天王。 惊澈环目四顾,冷笑一声,轻道:“冒充我的妖精有些手段,要反客为主弄假成真了!”说着右手朝后一送,将胸前盛着水凌洛的法器推到身后,漂浮在半空,嘱咐李慕泓和无痕道:“你们俩看着她。” 无痕见阵势不对,颇为惊诧,朝矗立西方,肤色发红,手缠赤龙的广目天王叫道:“父王,你和三位叔伯这是列兵来迎接我们?” 广目天王面色严肃,微有尴尬,道:“我们是奉命行事!只要冒充三皇子的孽障束手就擒,就罢了此战,你等速速让到一边!” 无痕气急败坏叫道:“父王,谁是三皇子你还不清楚么?北冥山上三殿下跟你都相认了,你怎么又翻脸?那个真正的孽障在哪儿?叫他出来!我来收了他!”说着双手一招,祭出两柄长刀,双刀霍霍,护在惊澈身前。 南天门上突然徐徐飞下一个人影,双手在半空中啪啪鼓了几下,轻声笑道:“好!好!冒充我的妖精有些手段,要反客为主弄假成真了!” 这清朗的声音熟悉悦耳,谈笑中又有着轻描淡写。一袭雪白的长衫素洁脱俗,身姿翩若惊鸿,落到云海之上,在半空中站定,那股卓然华贵的气度叫人望而心折。他俊美无伦的脸上绽出一个笑,璀璨的星眸悠悠扫过下方,睥睨之姿如俯视凡俗疾苦一般。 四大天王向着那人影齐齐拱手叫道:“三殿下!” 沈可心“呀”地一声,大声惊呼出来,忙去扯惊澈的衣袖道:“姐夫!这个人……这个人是你!” 惊澈唇角一抹淡然的笑,早已了然于胸,打量着那拿捏姿态的假三皇子,许久,笑道:“倒也扮得丝毫不差,难为你了!”(未完待续。) PS:  这两天为了一项检查简直劳碌得快累瘫了,只想说生个猴宝宝的人也太多了吧……xh:.254.201.186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南天门大战 他话音方落,身形陡地拔起,瞬息飞上半空,剑光一闪,缠丝剑剑尖点点,已四面八方罩住了那假惊澈的身子。 假惊澈微微一笑,右手一招,长剑出鞘,竟然也是一模一样的缠丝剑。剑尖挽出朵朵剑芒,迎着惊澈的凌厉攻势,直扑而上。 两人一样的面容,一样的衣饰,一样的武器,亦是一样的身手和姿态,这么一动上手,身形变幻中,完全分不清谁是真的,谁是假的了。不但李慕泓等人瞧得目瞪口呆,便是四大天王也面面相觑,彷徨不知所措。一众天兵更是肃立观战,一片惊骇愕然。 真假惊澈二人在南天门的祥云瑞霭中瞬息斗了几十个回合,长剑霍霍,身形如电,瞧着不分胜败。旁观的两方阵营因为辨不出自己支持的是哪一位,都不敢贸然上前助战。 四大天王早遣了伶俐的小使飞报天帝天后。 不多时,南天门附近的一众仙官仙娥听闻打斗声,纷纷好奇地跑来瞧热闹。 九重天上,天宫门前,谁人敢擅动兵器?莫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众仙官仙娥跑到南天门口,望见半空中两个一模一样的三殿下,顿时炸了锅,指着打得难解难分的两人,大声叫嚷议论:“是三殿下哎!”“天哪!怎么两个三殿下,一模一样哪!”“打得好厉害,哪个是三殿下?另一个是谁?” 有义愤填膺的就叫道:“岂有此理,竟然有人敢冒充三殿下,还打到天宫门口来啦!” 有干着急的道:“哎呦,四大天王怎么光站着看,还不赶紧上去帮忙呀!” 旁边一个就白眼一翻骂道:“你傻呀,这怎么帮?都分不清哪个是三殿下,上去帮谁?” 不过片刻,南天门的广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一众莺莺燕燕的仙娥中,不知道哪个活泼疯狂的按捺不住,带头喊道:“三殿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三殿下所向无敌!” 余人一听,这马屁拍的不错!不论打斗的两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反正叫真正的三殿下听到,就能给他打气鼓劲,于是都跟着喊了起来,一时呼喊声热闹非凡,声震九霄。 九重天浓云瑞霭涌动,自东边隐隐的一片金芒席卷而来,不多时遮天蔽日,声势滔滔。金色祥云簇拥着两个人影,看似极其缓慢,实则迅捷如雷电,瞬息抵达。 那两个人影雍容庄严,携着巨大的气势落到南天门广场前。 众仙官兵将遥遥望见,早已齐齐跪拜行礼,口呼天帝天后,垂目等帝后二人示下。 水凌洛听闻,忙半支了身子,往南天门口望去,只见两个身披龙凤长袍、衣袂飘举的中年夫妇。男子长眉长须,目光如炬,神色威严,周身一股与天地合而为一的气场,令人望而心生敬畏。妇人慈眉善目,美貌如寒冬煦日,口角噙笑,叫人心生温暖。 水凌洛心中叹道:“这便是天帝天后了,倒与我脑中的印象丝毫不差,却不知……却不知我所求能不能被应允……”思及此,向空中打斗的两人瞧去,忖道:“却瞧不出那是何方妖孽,竟能与他缠斗这么久。” 她心知那妖孽一味用惊澈的本领迎战,不用自身妖法,她便不易瞧出。而对于惊澈,她脑中记忆复苏,于他的诸般信息了如指掌,虽然他三万年学艺沧海明珠山,其法力本领外界极少知晓,但凭借许多传闻,可推测他天赋极高,实力不容小觑,因此便不如何担心。 真假惊澈缠斗不休,不久都将团团白玉天火运上缠丝剑,挥剑之际,火光疾射,两人由近身战已拉开了三五十丈的距离,对着互刺互劈,速度快得只见剑光,不见招数。 这样凌厉的剑光携着白玉天火,落在谁身上,任是仙身,有瞬间自愈的本事,也架不住一个失手,便可能被对方剑剑紧逼,刺得伤痕累累,再无还手之力。 天后瞧得心惊胆颤,雍容端庄的眉间紧蹙,眼角轻跳,由不得叫道:“澈儿,小心呢!”可瞧瞧这个,瞧瞧那个,一般都是小儿子模样,却也不知这番提点是说给哪个听。 东边的惊澈叫道:“母神放心,孩儿定当活捉了这妖孽,给父神母神发落!” 西边的惊澈笑道:“母神无须担心,孩儿回来迟了,竟叫这妖孽祸害天宫!” 天帝目光炯炯,默不作声,只板着脸观战。天后着急劝道:“陛下,这般缠斗下去,万一澈儿有个闪失,可怎么是好?不如叫托塔天王携了照妖镜来,瞧瞧是何方妖孽,或者,叫斗战胜佛来瞧瞧,他的火眼金睛也总能辨认哪个是妖怪!” 天帝不置可否,天后正要再劝,忽然云海之上一声嘶响,一片火海朝东边的惊澈袭卷,饶是他躲得快如电光,白衫下摆也被烧掉了一片。 那惊澈面上微微一红,冷哼道:“妖孽,好本事!”蹂身而上,缠丝剑划出一片剑光,火光铺天盖地,朝东首的惊澈射去。 众仙一片惊呼,可是因分辨不清哪个是真皇子,哪个是假皇子,都不知道该为哪一个担心。 沈可心跺跺脚扑到水凌洛卧榻旁,气急败坏道:“姐姐,你说姐夫没事干嘛爱穿白衫子,他今日若是穿的黑袍,咱们也知道他是哪一个,好给他鼓劲儿,现下和那妖孽一个色儿,飞在云端里,你瞧瞧,连那一堆神仙都分不清谁是谁了!” 水凌洛靠在榻上,瞧着激斗的真假惊澈,淡淡的黛眉几不可见地微蹙。 天后瞧着激斗更烈,险些惊呼出声,看向天帝,眸光无限幽怨。 天帝耸起的眉峰微动,终于转首向身旁的随侍仙官吩咐:“依天后所言,速去请托塔天王和斗战胜佛。” 神仙的速度就是快,也不知那仙官如何传讯的,倏忽一会儿就见哪吒三太子驾着风火轮奔到天帝跟前,俯身拱手禀道:“启禀陛下,那照妖镜不知何故突然不见了,我父王正在家中四处找寻,特派我来回禀陛下!” 天帝闻言冷哼一声,瞥向另一边奔回的随侍仙官,那仙官惶恐跪下,忙道:“启禀陛下,斗战胜佛言道,三殿下学艺多年,怎么会连一个冒充自己的妖怪都收服不了,请陛下不必担忧,他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莫以成败论真假 天帝怒道:“他有何要事?” 那仙官身子一抖,嗫嚅道:“小的去的时候,斗战胜佛正在研究一盘棋局,如醉如痴……” 天帝面色黑沉,冷哼一声。天后在一旁终究忍不住,啐道:“这泼猴子,整日价不务正业,这节骨眼上用他,他居然要研究棋局!” 那仙官伏地不敢言。哪吒三太子听闻,便殷勤道:“陛下,娘娘,哪吒跟斗战胜佛也算有几分交情,不如由我再去请他一回!” 天帝道:“速去速回!” 哪吒答应一声,架起风火轮,一阵风也似的走了。 半空中两个三皇子拉开了百丈距离,缠丝剑剑芒携着火光,射出百丈之远,一剑胜过一剑凌厉。剑光火光在二人周身环绕,瞧得众人心惊肉跳。 西边的惊澈短了一片衣摆,已然成了众人分辨二人的标志。只见东边的惊澈忽而剑尖一扫,挡开对方攻势,竖剑朝天,飞身而起,左手一挥间,剑身陡然射出万丈光芒,一片白玉天火如燎原的野火,落在西边的惊澈身周,铺就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四面八方更是竖起火墙,团团包围。 众仙陡然又是一惊,有识货的立时叫道:“天火*阵!三皇子居然练成了天火*阵?” 这天火*阵是在白玉天火的基础上修炼的阵法,相传是元始天尊最厉害的三大阵法之一,若没有十万年的法力,根本使不了这门阵法。众仙都知道三皇子仅有三万零七岁,竟然能使出这门阵法来,实在是叫人惊异。 只是他毕竟年幼,功力火候未到,天火*阵制敌,四面八方都照顾到了,上方还不能封顶,否则可如铁桶,天地四方,上下四面,所谓*,皆以白玉天火封闭,如同老君的炼丹炉,可将对手炙烤成焦炭。 个别道行深湛的神仙,目露惊讶,沉吟不语,看出再斗下去,西边的三皇子终将落了下风。只是即便胜负分出,也难以分辨两位皇子谁真谁假,难不成胜的就是三皇子?败的就不是? 虽然东边的三皇子使出这天火*阵,可焉知他不是以妖法冒充的?毕竟元始天尊的这个阵法,众仙听闻者多,眼见的没几个,没法鉴定真假。 水凌洛在卧榻上微微抬起身子,凝视着火光包围的两人。只见西边的三皇子虽然身处火海,却也是丝毫不乱,双手紧握缠丝剑,纵身跃起,傲立半空,长剑一挥,剑上团团火光射出,冲向火海,竟是以火光迎战火光。两人这番斗火,便是真刀实枪拼法力高下了。 水凌洛黯淡的眸光一闪,忽而叫道:“慕泓上神!” 李慕泓瞧着激战方酣,正恨不能上去援手,听得水凌洛呼唤,回首道:“水姑娘,不舒服么?”左手探出,便要遥遥试她脉息。 水凌洛摇头道:“慕泓上神,这妖精有些手段,只是他用的火不是白玉天火,乃是五行灵火锻造成的白色灵火,施展出来,倒也能以假乱真。这白色灵火在凡界不惧水土,但现下在九重天上,观世音菩萨紫竹林中的溪水正是它的克星,你速速取一瓶来,浇了上去,灵火熄灭,真假三皇子立时可辨。” 李慕泓闻言大喜,忙招呼无痕小心照看水凌洛等人,一个闪身,风一般去紫竹林取溪水。 水凌洛回望半空,西边的惊澈祭出的白色灵火向四周火海猛扑,东边的惊澈长剑一挥,一片无垠的火海又从天而降,天上地下,火海熊熊燃烧,照耀着整个南天门都是一片耀目的白光。 水凌洛面上一喜,心想他勉力施为,上方的火海终究铺下来了,虽然不能闭合,但以他的修为,实属难能可贵。 众仙只感到一片炙热,以手护面,纷纷退后。只见半空两团火海相互逼迫,外面的火海渐渐压倒内圈,一丈一丈朝西边的惊澈逼去,不多时就要燃到他身上。 西边的惊澈勉力支撑,终于手忙脚乱,护住头脸,飞身寻个空隙逃窜。 东边的惊澈浴火飞临,缠丝剑陡长,堪堪逼在了西边的惊澈颈间。 众人发出一阵唏嘘,瞪大了眼,看着一个三皇子,将另一个三皇子揪出火海,押送到天帝天后面前。 沈可心又凑近榻前,隔着三尺距离,忙问道:“姐姐!姐姐!哪个是姐夫?胜了的那个吗?” 只因离得远,真假惊澈二人又都是白衫,站在一起,众人着实分辨不了。沈可心这么一问,就连墨寒和火凤、金甲狻猊也望着水凌洛,想知道究竟胜了的是真惊澈,还是败了的是真皇子。 无痕虽然也看向水凌洛,但嘴角带笑,显然对三皇子颇有信心,笃定胜了的自然是三皇子。 水凌洛缓缓躺回榻上,轻轻瞪了沈可心一眼。沈可心愕然,随即领悟,不让她唤姐夫来着,忙道:“姐姐,我是问哪个是龙师兄,你看出来了么?快说说!” 水凌洛淡淡道:“自然是胜了的那个,假的白玉天火如何能破天火*阵?只是……他的寒毒不知去尽了没有,使出这般大阵,可不太好……”说着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胜了的惊澈将败了的惊澈押到天帝天后面前,对天后微微一笑,先叫了声“母神”,再向天帝眉飞色舞道:“父神,这妖孽胆敢冒充儿臣,要不要打出原形,瞧瞧是个什么怪物?” 那败了的惊澈脸色灰白,身子一挣,恨恨道:“父神,母神,休听这妖孽胡说八道!想不到他妖法如此高强,父神母神千万不能信他!” 天帝凝视着面前一模一样的小儿子,一时沉吟不答。天后瞧着胜了的小儿子,差点就要笑着应一声,转目瞧着败了的小儿子面目狼狈,又是一片心疼,实不知如何是好。 四大天王侍立左右,瞧着两位三殿下,谁也不敢做声。旁边诸位大神也都是一筹莫展,若是单以胜败而论真假,谁都知道太过荒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穷寇莫追 那胜了的惊澈见状,打量着败了的惊澈,唇角一勾,笑道:“这厮确实扮得挺像,连我自己都觉得好像照镜子。父神,要么我把他打回原形,自然知道真假。要么请托塔天王叔叔来,拿照妖镜照照他是什么东西,也省得脏了我的手!” 天帝面色一沉,向身旁的仙官喝问道:“哪吒还没有回来?” 那仙官小心道:“启禀陛下,还没。” 天后怒道:“这斗战胜佛太也难请了些!” 忽见李慕泓奔过来,扑地拜道:“启禀天帝天后,小仙取来了紫竹林的溪水,可以验证白玉天火的真假。” 天帝天后大喜,见到老君侄儿李慕泓,都微笑道:“甚好,起来吧!” 天帝问道:“是你伯父叫你去取的么?快拿出来试试!” 李慕泓答应一声,知道此刻不是多生枝节的时候,也不分辨是水凌洛叫他取的紫竹林溪水,从怀中掏出一方小瓷瓶,放在手心,眨眼长成一口大瓮,托住了,眸光陡地射向两位三皇子,说道:“敢请两位三殿下祭出白玉天火,验证真身。” 眼光却朝胜了的惊澈脸上瞧去,目露期冀。 那胜了的惊澈微微一笑,左手伸出,将一团白色火苗抛在脚下云海,李慕泓提了大瓮,正要浇溪水上去,突然那败了的惊澈一扭身,趁机化作一道烟尘,朝下界溜去。 惊澈叫道:“妖孽,休想逃!”当即提剑追去。 天帝沉声喝道:“四大天王,快快去追!” 四大天王领命,呼喝着率领天兵追了去。一些好武善战的神仙见状,也凑热闹跟着去追,都想着去搭把手,追到了乃是大功一件。若是人多插不上手,也可以去瞧瞧热闹。 一大群姹紫嫣红的仙娥们呼喊着:“三皇子所向无敌……”也袅袅娜娜驾云跟了去。 天帝见得这般情形,不由蹙眉道:“天后,天宫的风气你得好好整顿整顿,实在是不像话,这堆小仙娥太也有失体统,跟凡间那些不庄重的女子有什么分别!” 天后却满意地微笑着,柔声道:“这有什么?说明咱们澈儿招人喜欢!要是渊儿,这些小仙娥见了吓得只敢躲着走了,疏儿等闲连个面都不露。” 天帝哼了一声,道:“他在沧海明珠山学艺,还没见有什么成果,回来了正该跟他大哥多学学,每次都惹得天宫乌烟瘴气!” 天后惊讶道:“怎么还没见成果?你没看澈儿刚才连天火*阵都能使出来了,一班仙卿多惊讶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么?再说了,这次你的寿辰,给他把皇妃候选人公开,绝了那些小仙娥的幻想,她们自然也就消停了。” 天帝想到爱儿方才擒妖,以三万年幼龄居然能使出元始天尊三大阵法之一的天火*阵,虽然天方疏漏,也实为不易,心中甚是欣悦妥帖,便不再多说,拂袖回宫。 李慕泓提了紫竹林的溪水去追赶妖孽,无痕要照料水凌洛一行,只好留下来。他不晓得三殿下的安排,自然不敢贸然去禀报天帝天后,便带了水凌洛、墨寒、火凤、沈可心和金甲狻猊,来到迎仙宫。 迎仙宫是天庭每逢大宴,专门接待安置各路神仙的宫殿,殿内又分成品阶不一的小殿、庭院,硕大无比。但因着天帝寿辰,各路来贺的神仙众多,几乎所有小殿都住满了。有仙家闲来信步,看到金甲狻猊十分惊讶,指指点点,不外乎惊异当年遮月大仙的座驾今日怎么到了天庭? 有认识无痕的小仙,便热络地与这位广目天王的贵公子殷勤打招呼,无痕不愿多闲话,寻了一处僻远的宫殿,殿名“怀璧”,将水凌洛一行安置下来,只等惊澈回来。 惊澈携剑追赶那只胆敢冒充自己的妖孽,直追下南天门去。他祭出缠丝剑,多次以剑芒打击那缕烟尘,都被险险逃开。 这般紧追不舍,很快到了第十重天,玄明恭华天。这层天风大云急,很是凶险,惊澈当日就是在这里被瑶姬暗算。 那缕烟尘钻入云雾,疏忽不知所踪,惊澈四处找寻,忽而看到两个面生的小仙,皆是青衣小帽,在云中嘻嘻谈笑,喝问道:“你们俩是哪个仙人门下?在这儿做什么?” 那两个小仙唬得连忙躬身行礼道:“小仙乃青龙孟章神君门下,见过三殿下!咱俩个没见过世面,此番随神君来赴宴,想四处走走开开眼界,不意来到此处,风大云急,没什么好玩的,正准备回去。” 惊澈问道:“你俩个方才有没有看到一股妖气?” 一个小仙机灵道:“方才正见着一股青气朝那边去了,我二人都觉得奇怪,却不知是不是妖气?” 惊澈身形一晃,已朝那小仙指引的方向追去。追了半盏茶功夫,堪堪已经到了九重天的边缘,再追就是下界了。 忽然云端一掀,冒出个虬髯如戟、凛然生威的人影,几步踏来,身周云海如浪涛澎湃,来人似踏浪而行,气势强大又舒缓沉稳。 惊澈讶然一望,忙道:“是青华叔叔?惊澈有礼了!” 东极青华大帝,又号太乙救苦天尊,掌管三界救苦之事,全心致力于仙界长生、人间救苦、冥界度亡,常常化身到三界底层走动,于三界疾苦最是了解,因此天帝时常召他长谈,询问三界情形。又兼青华大帝道法深湛,常与天帝论道,与天帝脾气甚是相投,因此天帝与他相交颇厚。他云游三界归来,常住在天帝的太微玉清宫,惊澈自小在玉清宫见惯了他,他也非常宠爱惊澈,因此惊澈驻足,不再追赶。 青华大帝微微一笑道:“三殿下,穷寇莫追!” 惊澈挑眉道:“还请青华叔叔指教!” 青华大帝道:“殿下未归之时,这妖孽冒充殿下混迹天庭,这是何等的胆识?想来定有不小的目的,殿下今日纵不追他,他日这妖孽定然还来找殿下。殿下此刻追下界去,一来未必追赶得上,二来殿下不宜孤身犯险,三来这妖孽在天庭日久,欺蒙帝后,殿下正该赶回天宫,看看这妖孽可对帝后有何不轨,剪桃宫有何异状,以免妖孽已逃,却留下什么不测之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入住迎仙宫 惊澈回剑一想,青华叔叔说得不错,这妖孽能混上天庭,今日被自己突然打跑,阴谋未成,必有异动,想来他跟妖界三*王在凡界劫杀自己之事必有干系,此帐非一日可清算。洛儿跟他回了天庭,正该回去先安顿好她。 当下躬身行礼道:“青华叔叔说得甚是,惊澈先回去拜见父神母神。叔叔慢走。” 青华大帝点头道:“嗯,我同你一块回去谒见帝后。”说着挥一挥袖,晃身到惊澈跟前。 惊澈眉峰一凛,退后几步笑嘻嘻道:“澈儿还有要事安排,不能和叔叔同行了,叔叔先走一步。”也不等青华大帝回答,已展开身法,风一般溜走了。 他一路疾飞,没几步遇到携着一瓮紫竹林溪水赶着助拳的李慕泓,问道:“洛儿呢?”李慕泓道:“无痕照看着呢!殿下没捉住那妖孽?”惊澈道:“给他侥幸跑了!” 正说着,四大天王率领天兵赶来协助捉妖,见了惊澈,忙询问假冒的妖孽,惊澈随手一指道:“逃下界去了!” 四大天王见三皇子不去追,但他们可不能说不追,当下发一声喊,不屈不挠地追去了。 广目天王落后几步,回头向惊澈纳头一拜,道:“请三殿下恕罪,臣相信殿下是真皇子,只是还未来得及禀告陛下,就接到军令,要臣等到南天门协助假冒三殿下的妖孽,天帝手谕,臣不得不遵!臣原本想私下告知三位将军,但一来恐怕他们不信,二来也没有时间机会。” 惊澈伸手扶起他道:“叔叔不须自责,叔叔在北冥山帮忙解围,澈儿已然感激,方才叔叔职责所在,怪不得叔叔。” 广目天王见惊澈果然没有怪罪之意,也便率兵擒妖去了。 惊澈李慕泓同行,回南天门去,又遇到一大堆热烘烘赶来帮忙的仙官,一群殷切切呐喊助威的仙娥,不胜其扰。惊澈连话也懒得多说一句,只蹙眉从中挤过。 到得南天门,守卫恭谨告知:“无痕上神带着诸位贵客入住迎仙宫去了!” 惊澈和李慕泓赶到迎仙宫,立刻有宫中小仙倌带领,七折八绕地寻到了无痕挑选的怀璧殿。 殿门口正围了几个小仙娥在指指点点,窃窃议论道:“是和三殿下、慕泓公子、无痕公子一起回来的,这两个女孩子面子不小啊,不知是谁的朋友,也来恭贺陛下寿辰的么?看着她俩不像神仙啊!” 又一个道:“嘘,可不敢这么说人家,她们不管是三殿下和二位公子哪一个的朋友都得罪不起,咱们好好侍奉就是了!不过那个躺在床榻上的女孩子好美……” 李慕泓轻咳一声,那几个小仙娥转过身来,吓得一个个垂首肃立,鸦雀无闻。 李慕泓轻轻一笑,惊澈瞪了他一眼,几步迈进殿去。 无痕和墨寒正在庭院中饮茶,火凤懒洋洋摊在一棵梧桐花盛开的树枝上大睡,金甲狻猊在树下踱步。见惊澈和李慕泓归来,无痕连忙起身笑道:“怎么样?捉住没?” 惊澈摇摇头,直接进了宫殿,穿过厅堂,水凌洛正躺在一间素雅的卧室中,沈可心捧着一杯茶,蹲在榻边和她说话。 惊澈一撩白衫,坐在榻边,俯身温言问道:“累不累?可好些了?” 水凌洛躲开他熠熠的目光,回道:“吃了慕泓上神给的药,已是好多了。” 惊澈眸中闪过喜悦,热切道:“那就好!我现在就带你去兜率宫,请老君伯伯亲自给你医治!” 李慕泓在旁边回道:“殿下,我伯父惦着陛下寿辰,早就起了丹炉,三日前已到了天宫,今日同福禄寿三位伯伯到银河边下棋去了。你要找他也不忙今日,须得先去见了陛下与娘娘,回了他们话,再给水姑娘疗伤不迟。” 惊澈执意道:“我先带她找你伯父疗伤。” 李慕泓还要再劝,惊澈已挥袖激起水凌洛的床榻,右手一指,将床榻和人一并隐形,携了便走。 李慕泓和无痕对视一眼,同叹口气,无奈跟上去。 沈可心不见了水凌洛,叫道:“姐姐!姐姐!”追着惊澈而去。 院中墨寒和火凤、金甲狻猊自然也紧随其后。 水凌洛在榻中不安,咬咬唇低声道:“慕泓上神说得对,你总得先去见了你父母,再来替我寻医问药。” 惊澈道:“我先治好了你,再带你一起去玉清宫。” 水凌洛自然知晓玉清宫是天帝天后的住所,他的话是要带她一起去见天帝和天后。正感觉十分不妥,无痕在一旁已多嘴道:“殿下,你招呼都不打就带水姑娘去见陛下和娘娘?这么冒昧小心陛下震怒……” 最后一句噎在惊澈瞪他的眼神里。 水凌洛缓缓道:“我自然很想拜见天帝陛下和天后娘娘,但确然不能如此唐突,你还是回玉清宫去,先行向天帝陛下和天后娘娘说明情形,再容我去觐见求恳。” 她此番孤注一掷来到九重天,肩负着拯救全族人的使命,要请求天帝为一个小小的水族遣兵实非易事,自然要小心谨慎,哪里敢如此胆大妄行。 惊澈却一意记挂她的伤势,不能治愈心不能安,闻言靠近榻边,低语安慰道:“你只管放心休息,一切由我安排。” 一行人浩浩汤汤出了怀璧殿,穿过硕大的迎仙宫,往银河边寻去。一路上因惊澈初回宫中,南天门激战妖孽之事也已火速传开,招惹来诸多目光。惊澈也不理会,到银河边上扯住一个小仙倌问路,那小仙倌恰好见过太上老君和福禄寿三星在河边忘忧亭中下棋,慌忙恭谨带路。 此时暮色已垂,乳白色的银河在如火的晚霞中五彩缤纷,如一条锦绣缎带,璀璨生辉。 沈可心惊叹道:“天哪!姐姐,你看!好美啊!果然天上不同人间!” 水凌洛从榻中望去,她见惯了海底的缤纷世界,极少看到人间美景,这样的天界胜景更是第一次瞧见。念及在南海边做一名小渔女时看过的牛郎织女传说,以及复苏的“东海之灵”给予的天庭信息,只觉眼前美景,更胜过书中所载,心下触动,无以言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