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降彩头 郑国,鹿州,白鹿头山。 天空中飘浮着几朵白云,微风轻抚着山上的花草树木,鸟语花香,一派春意盎然。 在一块紫色的巨大山石背后,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少年正坐在那里发呆。在他面前躺着两只通体乌黑的野兔,嘴角处溢出紫黑色的血液,身体僵硬,已然气绝多时了。 这已经是第十只了! 如雪叹了口气,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片圆溜溜的黑影若隐若现,好象胎记一般,细小的伤口处血液早已凝固。 自从十天前他不小心从这块颜色怪异的石头上跌落下去……,应该这么说,是他在峨眉山金顶看日出的时候,被一只该死的猴子抢了包挂在树上,包里的那部相机可是他省吃俭用再加上给无良商家当牛做马勤工俭学才攒够了本钱买的,一张照片都还没拍呢,那可是他拼了性命也要保护的东西! 他的确是“拼了性命”,爬上树去取包的时候,一脚踏空,成了万千在此地纵身一跃,寻求“长生大道”的“勇士”中的一员!只不过……他是意外! 金顶上的悬崖深渊何止千丈,摔下去还能活命? 他不但没死,还“摔”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虽然没有摔死,但是他相信,死亡离自己也很近了,眼前那两只野兔便是证明。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块石头,深入地面的根部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石窝,当时他饿极生悲,看到那里面有一颗似桃非桃的果子,想也没想抓过来就吃了下去,结果……他又晕两天,直到那个自称是他“娘”的吴姓老妇人把他背回“家”去…… 想起那个给人家当“临时工”的“娘”和那个除了屋顶土炕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家”,他心里就极不是滋味。在他还叫吴雪的时候,家里也很穷,但是也没穷到吃不上喝不上的地步,该有的家具电器一样不少,区别只在于档次高低而已。 华家是鹿州城中最大的富户,如雪的“娘”吴氏便是华家的“借奴”。所谓“借奴”,就是不住在府中的临时工。 醒来的如雪仍然饥饿难忍,凭籍之前的记忆到了华府去找吴氏,然后无意间看到了让他惊心动魄的一幕…… 一顶绣花大轿从他面前经过,直接进了那扇朱漆大门。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瞥,但是轿中人掀帘与他对望的那一刻,他如遭雷击,大脑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 他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可以美得那么惊心动魄的人,肌肤胜雪,眉眼口鼻犹如粉雕玉琢一般,尤其是那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中那缕浓浓的幽怨……,他的心在那一刻融化了! 然后……倒霉的事情便来了! 一条站起来比他还要高大的恶犬“从天而降”把他扑倒在地,张着獠牙利齿向他脖颈咬去,他一边大呼救命,一边抬手去挡,那只手腕便落入了狗嘴之中。 一人一狗滚做一团,旁边的人至少有七八个,可他们除了嘻嘻哈哈地看热闹之外,没有任何人有出手相救的意思。 结果…… 如雪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那条狗却一命呜呼了! 于是,他和他“娘”吴氏一同被赶了出来,按那些人的说法,把他们娘俩都卖了,也赔不起那条狗。 从那一刻起,如雪才猛然意识到两个问题,一个是自己命贱不如狗,另一个则是中“毒”了!相比于前一个问题,这后一个才是要命的。 那条狗咬破了他的手腕,只一滴血沾到狗牙上,它便触电般倒地不起了。 大惊之下的如雪顾不得吴氏如何唤他,一路狂奔到了这里,开始一次又一次的试验…… 当第十只野兔被他的血液变成黑炭之后,他彻底绝望了! “如雪!如雪!”山腰处跑过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小男孩,在如雪的记忆里,这个叫二蛋的孩子是隔壁佃户李大头家的小儿子,平日里和他十分要好。 如雪抬脚把那两只野兔踢到山崖下,转过身来问道,“二蛋,你叫我?” 二蛋气喘吁吁地说道,“如雪哥哥,不好了,你家里来了好多人,你娘叫你赶紧回去呢!” 如雪皱了皱眉头,目光落在二蛋手里那块黑乎乎的东西上,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声。 “二蛋……” “如雪哥哥,你饿了吧?这块烤地瓜给你吧!”二蛋把脏兮兮的小手递了过来。 如雪看了看那个叫做“地瓜”的东西,又看了看二蛋恋恋不舍的目光,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不饿。你说我家里来了好多人,是什么人啊?” “是华老爷家的人!”二蛋收回手来背到后面说道,“我还看见华安了呢,还有……三姑婆也来了!” 如雪有点犯迷糊了,华安是华府的管家,他来讨要赔狗的钱也算合理,三姑婆是什么人?那是远近闻名的大媒婆,她来干什么?难不成是给他娘找男人?如雪摇了摇头,吴氏年近半百,头发早就全白了不说,姿色更是半点也没有,根本就不值得身份那么贵重的三姑婆上门说亲。 回去还是不回去?这的确是一个难题! 从内心来讲,如雪和他“娘”吴氏一点关系也没有,即使就此远走他乡,他也不会有任何不舍或牵挂。 他正思索间,二蛋又说道,“华管家说了,一个时辰内要是见不到你,他们……他们就要把你娘送官呢!” 送官?送到大牢里应该有口免费饭吃吧?如雪笑了笑,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幅景象: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步三摇地把他背下山去,又把烧得滚烫的开水吹了又吹,送到他嘴边…… “走吧!”如雪拉了拉二蛋,直接越过他大步向山下走去。 二蛋愣住了,眼前人影一闪,如雪就不见了踪影。他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咦?如雪哥哥呢?刚才还在这里呢?” 那间被风一吹都会散架子的破屋前,站着一群身着绫罗绸缎的人。若在平时,这些人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如雪,你回来了!”吴氏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看见如雪忽然出现在她身边,兴奋地站了起来。 “哎……哟……!”三姑婆特有的声音响起,“这就是如雪那孩子吧?才几年不见啊,长成大人了,你看这模样……啧啧!” 如雪皱眉躲开了那只伸过来要摸他脸的手,厌恶地向后退了两步,三姑婆嘻嘻笑了起来,“嘻嘻……这孩子,还害羞呢!我说吴家姐姐,你家这可是攀了高枝了,人家华家大小姐能看上你家如雪,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三姑婆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如雪有点明白了,难怪自打他一出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原来是给自己说媒来了! “三姑婆!”如雪冷冷地打断了三姑婆的话,“我们家除了这间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房子,什么也没有,娶不起华家大小姐!” 三姑婆愣了一下,随即扭着水蛇腰笑道,“不用你们娶!华老爷说了,让你上门去,他们家娶姑爷!” 如雪看了看不知所措的吴氏,“我哪儿也不去!” 吴氏拉了拉他的胳膊,“如雪……莫要这样说话!” 三姑婆脸色变了变,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撇了撇嘴对站在一旁的中年人说道,“华管家,还是您说几句话吧,人家不同意,咱总不能明着抢人吧!” 华安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如雪,“小子,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摆在你们娘俩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应了我们家小姐的亲事,二是送你们见官,让你们两个进去吃牢饭!” “别别……!”吴氏急忙摆手道,“华管家,您可千万别报官,如雪还小呢,没见过官威,会吓着他的!” 华安哼道,“那就签了这纸婚书,不但以前之事概不追究,你还可以进入我华府,成为府上在册家奴……” 如雪怒道,“放屁……!” 华安眉头一挑,“大胆!竟敢辱骂于我,来人啊,给我打!”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挽起袖子便向如雪冲去。吴氏急忙挡在如雪面前哀求道,“华管家,如雪年纪小不懂事,我……我签了婚书就是!” “你若签你就去!”如雪冰冷的声音把吴氏吓了一跳,她惊愕地回头望向他,“如雪啊,你……你说什么啊?” 目光和那双混浊的眼睛一碰,如雪的心不由得一颤,语气顿时软了下来,“……娘,我不想当什么上门女婿!” 吴氏流下两行清泪,“如雪啊,……咱们家穷,赔不起人家……再说,你……你也该娶个媳妇生个娃了,要不然……我……死了也没脸见你爹啊……!” 如雪扬起头看向华安,“华管家,赔你家一条狗要多少钱?” 华安用眼角夹了他一下傲然道,“二十贯!” 如雪无语了!吴氏辛辛苦苦做工一年下来也才几十文钱,他自己根本就没有赚钱的能力,二十贯钱无疑是一个天文数字。 “怎么样?赔得起吗?”华安不屑地哼了一声问道。 如雪叹了口气,眼前忽然又浮现出一张美艳绝伦的如花玉容来,不由得心下一动,做个上门女婿好象也应该不错的样子…… 第2章 便宜姑爷 乱哄哄的场面最终以吴氏在一纸婚书上签押而收尾,华安和三姑婆大摇大摆地走了,只留下一群莫名其妙的看客在那里指指点点。 如雪扶着没了力气的吴氏走进房中,吴氏坐到土炕上拉着如雪的手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娘,你也不用这么伤心,说不定他们还会后悔呢!”如雪安慰道。 吴氏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如雪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身中奇毒,随时可能性命不保这件事。他很清楚,对于一个一贫如洗的孤寡老人来说,他就是她生存下去全部的希望和最大的动力所在。 吴氏伤心了一会儿,抹了抹眼泪说道,“如雪,华府门庭广大,不是我们这样的小户人家能够高攀得起的,以后入了人家的门,说话做事可要多加小心啊……” 如雪有一种极为荒诞的感觉,这种话好象是应该对出嫁的女儿说的吧?“娘,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做上门女婿吗?” 吴氏摇了摇头,“娘也不知道。若论相貎,你当然无可挑剔,可是……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啊!” 如雪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这副面容比之以前的吴雪当然俊俏上百倍,但是身体却显得单薄了些,而且在这个讲究门庭的世界里,他只能和生活在最底层的平凡女子成亲,高门大户家的大小姐,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所以,从天而降的这个大彩头,能砸到他头上,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大秘密。 “娘,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操办此事啊?”如雪问道。 “……明天!”吴氏犹豫了一下说道。 “明天?!”如雪顿时瞪大了双眼。 这顿晚饭很丰盛,所用的材料都是华府送过来的。吴氏把没吃完的东西都分给了左邻右舍,然后便闷闷不乐地合衣躺在土炕上闭上了眼睛。 如雪听了听吴氏的声音,感觉她应该睡着了,便起身下了土炕来到屋外,坐在门口望着星光点点的夜空,思绪却飞到了他之前所在的那个世界。 春夜仍寒,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其实他那身衣服无论怎么折腾都不会给他带来温暖,这个动作并没有什么用处。 “如雪哥哥,你真的要到华府去吗?”二蛋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 “好象是吧!”如雪在身边拍了拍,二蛋一屁股坐了下来。 “听说华老爷家的小姐个个都象天仙一样美丽呢!”二蛋双手托住下巴,满眼的艳羡之色。 “个个?”如雪愣了一下,“他们家有几个小姐?” “听说好象有三个。”二蛋扳着指头数道。 “你都见过吗?”如雪问道。 “没有。我们这些穷人哪有资格见到那么高贵的人啊!如雪哥哥,你真了不起,能娶到华老爷家的千金!”二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如雪笑了笑,用手拔了拔了他乱篷篷的头发,“你以为这是好事吗?” 隔壁传来二蛋娘的声音,二蛋起身道,“如雪哥哥,我娘叫我了,我得回去了。” 如雪点了点头,目送二蛋离开后,他开始心乱如麻了。华府竟然有三位小姐,那么今天见到的那位应该是哪一个呢? 越想心绪越是烦乱,他回到屋里躺在炕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是脑海中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清醒无比。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逐渐淡去,他进入了梦乡。 那是一个奇怪无比的梦境,在一个极为陌生的空间里,一股巨大的力量牵扯着他飞上高空,仿佛巨大的鸟儿一般穿山越岭,无穷无尽…… 梦境太过真实,他费力地睁开眼睛,骇然发现周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白色光芒中,而且……身体竟然飘浮在空中! 大惊之下,头脑猛然清醒,扑通一声闷响,他重重地摔在炕上,吴氏转过身来问道,“如雪,你怎么还不睡?” 如雪痛彻骨髓,但却不敢说出来,支支吾吾地说道,“……娘,没事,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吴氏喃喃道,“但愿你爹不会怪我吧!”,然后便又不做声了。 第二天天光未亮,吴氏便早早地起了床,做了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米粥,把左邻右舍的人都叫了过来。 如雪起床后发现这么多人在家里吃粥,倒也不觉得如何意外,只不过众人望向他的目光躲躲闪闪,感觉很不舒服。他盛了一碗粥到屋子里面去了。 功夫不大,敲锣打鼓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了碗筷躲了出去。如雪本想出门看看,脚还没踏出门槛便被五六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堵了回来。 为首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一见如雪,先是呆了一下,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了一会儿问道,“这就是新姑爷?” “好象是!”如雪笑了笑问道。 “我又没问你,你乱搭的什么话?”那小姑娘瞪了他一眼来到他身边,皱着眉头说道,“快把你这身衣服丢了,臭死了!” 不容分说,一前一后两个侍女模样的小姑娘走过来便把他的衣服脱了下去,拿起准备好的大红袍子给他披在身上。 小姑娘左看看右拉拉,一张如玉般的小圆脸在面前晃来晃去,如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禁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愣了一下,又给了他一个白眼呵斥道,“叫你说话了吗?”紧接着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叫怜月,是大小姐身边的丫环,你不要乱说话了!” 如雪微微点头,果然不再说话。 接着就是好一通的梳洗打扮,如雪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到了衣来伸手水来张口的帝王级待遇。 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总算是把如雪身上那股“土穷气”驱除得一干二净了,他才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门去。 阳光刺目,他抬手遮挡了一下,一匹挂了大红花的高头大马就在面前。这不用别人教,那匹马一定就是为他准备的。 在众人的一片惊呼赞叹声中,他来到马旁的垫脚石上,以他现在的身高,头刚刚和马背平齐。 “姑爷,上马吧!”华安明显是口不对心,连一丝恭敬的表情都欠奉,伸手便去抓他的腰带。 如雪厌恶地挡开那只手,“不用!”然后双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扶,身体竟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他大吃一惊,忙伸手抓住马背上的鞍桥。奇怪的是,身体好象和他有心灵感应一般,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他向下一拉,稳稳地坐在了马鞍之上。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喝彩叫好之声爆起,既为他的好身手,更是为了他精心打扮后的夺人风彩。 华安神情微微一动,目光在如雪身上停留许久,三姑婆催了他三次“该启程了”,他才反应过来。 鞭炮齐鸣,鼓乐喧天,在众人的簇拥下,迎亲队伍出发了。 如雪初到此地便经历了人生四美之一的“小登科”,但是,这一切在他面前显得如此的虚幻,仿佛离他很远很远…… 从进了华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如雪感觉自己就彻底变成了任人摆布的木偶,直到新娘被人从内堂请出来,三拜礼成之时,他无数次想看一看红盖头下的那个人是谁,可是新娘始终和他保持着两步的距离,拜完堂之后更是扭头便走,对他完全是视而不见。 不是应该送入洞房的吗?如雪站在那里极度尴尬,他甚至听到了一些人刻意压低的讥笑声。 吴氏也很尴尬,虽然他做为如雪的母亲也坐在上首,但是那并不是正位,而是处于斜向右方的角落上,和胖敦敦的华员外夫妇隔着一张桌子。 “老爷,夫人,如雪……”吴氏不知道该怎么说。 华老爷和华夫人用眼角瞟了她一眼,把华安叫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华安来到吴氏面前说道,“你跟我来!”,在经过如雪面前时也冷冷地说道,“你也跟我来!” 如雪和吴氏一前一后跟随华安来到后堂无人之所,华安面沉如水,压低声音说道,“如雪,吴氏,今日大礼已成,你们便是我华府名义上的亲眷,但是一样要遵守府上的规矩!” 吴氏愣了一下,“华管家,什么叫名义上的亲眷啊?” 华安眉头一皱,“我说姓吴的,你不会真的以为天上掉馅饼砸你家头上了吧?实话告诉你们吧,知州大人看上了府上的二小姐,急着要迎娶二小姐过门呢,还有三小姐,也已名花有主了,但是碍着大小姐在前面未嫁,她们不能出阁,所以必须得先把大小姐嫁出去,我这么说应该很清楚了吧?” 吴氏倒是没听明白,陪着小心问道,“管家,既然把大小姐许给了我家如雪,那总得让他们在一起……” “闭嘴!”华安瞪大眼睛喝斥道,“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一个土里刨食吃的穷小子,还真想吃天鹅肉不成?我都已经说了是名义上的,听不懂吗?”他向身后一处三层绣楼指了指,“三位小姐就住在那里,那是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你们,懂吗?” 吴氏好象听明白了,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如雪一直没有说话,见状问道,“华管家是吗?为什么是我?” 华安打量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为什么是你?那就要看你的命够不够硬了,前面给大小姐介绍的几户人家都死光了,现在到你了,明白了吗?” “啊?”吴氏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如雪急忙伸手去扶她。华安看也不看他们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府上的杂役。吴氏,你到净事房去当值。如雪,新姑爷……,你嘛……我看你还挺有脾气的,就负责清扫院子吧……”说完便扬长而去。 吴氏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过很快她便止住了悲声,四处张望了一下,仿佛怕被人听见一般,眼中的泪水却仍然滚滚而下,“如雪,娘真的不知道是这么回事……” 如雪淡淡地说道,“是什么样都不重要了,关键是……我们有得选择吗?” 吴氏呆了呆,神色黯淡了下去。 第3章 没有特权 自那以后,如雪便再也没有见过吴氏。 虽然也要干下人的活,但是他毕竟还是大小姐的夫婿,所以住的地方也和别人不同,紧挨着那座三层绣楼,只不过……那是一间柴房。 华府的规矩很大,不能大声说话,不能随意走动,甚至连放个屁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还不能出声。 这院子究竟有多大,按如雪目测来估算,至少有上万平米,也就是百米见方的样子。这么大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每天上午下午要各清扫一次。如雪看见那把只有枝没有叶的扫把就头大无比。 第一天上午,临近午饭时间了,满头大汗的如雪刚刚清扫了一大半,午餐自然就没有他的份了,所以他只能继续,直到扫完为止。 还好,厨房给他留了饭菜,虽然很难吃,但是管饱,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下午再接着干同样的事,如雪慢慢地摸到了点门道。其实只要随时盯住有人走动的地方,并不需要每次都要重新来一遍,所以晚餐的时候他倒是准时了。 可是,所有人都像看见了瘟神一样避着他,这让他感到很是奇怪。虽然华安曾经郑重其事地说过,任何人都要遵守府里的规矩,没有特权,但他还真是个例外,吃饭是一个人,睡觉的地方也离普通杂役很远。在华府中,他俨然便是一个另类的存在。 柴房里边靠墙的位置放了一块木板,那就是他睡觉的“床”了,那床被子也是别人用过的,散发着一股霉味。 对于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间还不长的他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能有口饭吃,有个地方睡觉,那就足够了。 他刚刚躺下,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如雪起身打开房门,见门外站着一个身材短粗的黑胖汉子,正眯缝着一双三角眼在他身上打量着。 “你找我吗?”如雪问道。 “你就是今天进府的新姑爷?”那人的声音好象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难听。 “是我!” “你跟我来一下!”那人眼神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说完这句话后,转身便走。 如雪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迈步出门跟在那人身后向前走去。 拐了两道弯,离那座绣楼远了些,在一座水池旁那人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冷冰冰地问道,“阿黄是你打死的?” “阿黄?”如雪愣了一下,但马上便想到那应该是一条狗的名字,“你说的是在门口咬我的那条狗吗?” 那人点了点头,“是你打死的吗?” 如雪道,“我没打它,是它咬破了我的手腕,自己死的。” “是吗?”那人靠近了一步问道,“哪只手?” 如雪抬起右手,“这只手,你看,伤口还在呢!” 那人突然探手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扭,剧痛传来,如雪哎呀一声弯下腰去。 那人恶狠狠地说道,“小子,不要以为你是什么新姑爷就了不起了,实话告诉你,我的狗都比你尊贵得多!”说着挥拳砸向如雪后背,如雪扑通一声趴在地上。 那人抬脚踏在他背上喝道,“记住你马二爷的名字,你杀了我的狗,害我丢了差事跑去喂马,他们不和你计较,二爷我却不能放过你!”说着便手脚并用在如雪身上疯狂殴打起来。 如雪想爬起来,可是那马二力大无比,每一拳每一脚下来都让他痛彻骨髓,他只能紧紧地抱住头,把身子缩成一团护住脸面,根本就没有还手的机会。 打了一会儿,马二气喘吁吁地停下了手,他打累了。 “小子,你给我记住了,什么时候让二爷把这口恶气出了,什么时候再放过你!滚回去吧,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就不去叫你了,知道了吗?”说完又在如雪后背上狠狠地踹了一脚,这才昂首离去。 如雪就那样侧躺在地上,良久未动一下。 倒不是马二给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而是他的心在颤抖。 这究竟是个什么世界啊?那位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大小姐,难道在府上一点地位都没有吗?不是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吗?噢……不对,马二爷说了,他比不上那条狗! 刺骨的冰寒从地面直入他骨髓,如雪打了个激灵,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拼命护住了头部,但是后脑还是挨了马二两记重拳,嗡嗡作响,走起路来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好不容易回到了柴房,他咚的一声倒在木板上,疼痛早已经麻木,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乱七八糟的梦一直缠绕着他,一会儿是在空中飘,一会儿又从金顶的悬崖上无休无止地坠落,一会儿又掉进了蛇堆里,被它们肆意噬咬…… 第二天,如雪没能按时起床,错过了早餐。其实即便他能起来,也吃不了饭了,因为他的嘴巴肿了起来。他甚至不能确定究竟是马二打的,还是梦中的毒蛇咬的。 华安第一时间出现在他的房间里,对他身上的伤势完全视而不见。 “大姑爷,你怎么不去干活?午饭也不想吃了吗?” 如雪咧了咧嘴,钻心的痛让他皱起了眉头,“……华管家,我……我受伤了。” “我知道你受伤了,我也知道是谁干的。”华安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杀了他的狗,让他从蹓狗的变成了养马的,他能高兴得了吗?不过我也警告你,不要想着找他的麻烦,你惹不起他,他老娘便是大夫人的表亲,连我都得让着他,懂吗?赶紧起来干活去,如果让我也不满意的话,那就不是现在这点伤那么简单了,知道吗?” 华安走了,如雪不得不勉强坐了起来,全身上下象要散了架子一样。 他开始憎恨这具身体。 当他还是吴雪的时候,虽然长相很一般,但却壮实得很,不敢说有什么真功夫在身吧,但也不至于让一个流氓马二打成这样。 他知道,无论把牙齿咬得多么响,即使是碎成渣也没用,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 昨天刚刚清扫过的地面无故多了许多草屑,如雪抱着扫把一点一点地把它们扫到一处,正要收起来的时候,一只脚飞快地从上面掠过,草屑四散飞舞。 如雪直起身来,看向那只脚的主人。 是马二! “小子,你还挺能扛的,今天晚上我准备给你加点料。”他边说边晃了晃手里的鞭子,“这是教训不听话的马儿用的东西,不知道你能挨几下呢?” 如雪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但却被马二捕捉到了。 “小子,跟我发狠呢?那就看看吧,是你的眼神狠,还是你的皮够厚!”马二斜眼看着他。 如雪很想把扫把丢到他脸上,戳他百八十个洞出来,可是……他知道,那只能是想一想而已,他没那个能力! 如雪不但中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 他躺在床上闭目冥想,身体里好象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他知道,那是他身上的伤口在愈合。 他甚至都能感觉得到,伤口处新的血肉生长出来,迅速弥合旧的组织。 那种麻痒的感觉让人发狂! 不知什么时候,他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进入了梦乡。 那个飞越千山的梦又来了。 他没有意识到,身体又缓缓地升了起来,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他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白光时强时弱,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睡佛。 “咚咚咚!”大力踹门的声音传来,“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没有声音。 “你死了吗?赶紧给我滚出来!胆子大了是不是?竟然敢放你马二爷的鸽子,今天不抽你一百鞭子,我便不姓马!”马二暴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马二,你跑这里来发什么疯?”清丽的声音从绣楼上传来。 马二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绣楼上没有一丝灯光,却有一个娇俏的身影立在那里。 “怜月啊!”马二那张大饼脸立刻美了起来,声音也软了八度,“怜月,我在和新姑爷聊天呢!” “怜月,你下去看看,让他别在这里大喊大叫的,烦死人了!”另一个温婉的声音隐隐传来。 怜月应了一声,“是,大小姐!”然后便从绣楼上走了下来。 仿佛一株含苞待放的百合亭亭而立,怜月站在马二面前,两只大眼睛闪闪发亮,“马二,你是不是想欺负新姑爷?” 马二的眼睛眯成了一缝,笑嘻嘻地说道,“怜月妹子,想让我放过他也可以啊,让我摸摸你的小脸蛋可好啊?”说着便把手伸向怜月,怜月厌恶地躲开,“马二,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我是大小姐身边的人,你也敢乱来?” “大小姐?”马二哼了一声不屑道,“怜月,只要我和大夫人说一句,你就是我的人,大小姐也拦不住,你信不信?” “你……”怜月呸了一声,“你做梦!” 马二脸上的贱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阴鸷的五官组合图,“我做梦?怜月,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使唤丫头而已,大夫人可是我的姨娘,你从了我就算高攀……” 怜月冷冷地回道,“高攀一个蹓狗喂马的人吗?我不稀罕!” 马二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怜月,你让我生气了!”说着向前逼近一步,“我即使现在做了你,顶多挨几板子,你当真活够了吗?” 怜月见他眼中凶光频闪,不由向后退了两步,“马二,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马二冷哼道,“先让老子快活快活吧……”伸手便向怜月抓去。 第4章 等我回来 柴房的门无声打开,一只手从里面探了出来,铁钳般抓住马二那只伸向怜月的魔爪。 如雪面无表情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马二愣了一下,随即暴怒,“你还敢出来?” 如雪随手一甩,马二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满眼尽是不可思议之色,这小子什么时候有如此大的力气了? “我跟你走!”如雪淡淡地说道。 “哎!你傻了吧?”怜月在他身后叫道,“他会打死你的!” 如雪回过头来直视着怜月,“你在这里等我,我有话问你!”然后便迈步向前走去。 马二从地上爬了起来,望着如雪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找死!” “马二!”怜月道,“他再怎么说也是大姑爷,你……打他一顿也就算了,如果伤了他性命,老爷会剥了你的皮!” 马二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死的,但我会让他比死还难受。等我收拾完他,再来收拾你!”说完便大步向如雪追去。 还是那座水池边。 如雪静静地和马二对视着。 马二忽然有一种不安的感觉,面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好象变了一个人,不但眼神凌厉无比,而且……脸上的伤痕竟然全都不见了。 “你的伤好得挺快的嘛!”马二晃了晃手里的鞭子,把鞭稍浸入水中,“听说沾了水的鞭子打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小子,今天你有福了。” “是吗?”如雪冷冷地说道,“那你就来试试吧!” 沉睡中的如雪被外面的声响唤醒,然后他便惊异地发现自己飘浮在半空中,这次并没有因为他的醒来而摔到地上,而是身随意动,慢慢地翻转,站了起来。 接着他便发现,不但身上的伤全部痊愈,而且肌肉也变得强硬有力了。 他现在有足够的信心云对付眼前这个流氓了。 马二可不管他在想些什么,恶狠狠地挥鞭抽了过来。 鞭子泛着水花直奔如雪面门,如雪身形未动,抬手一抓,便把鞭身稳稳地握在手中。 马二一愣,“小子,你还敢还手?”他用力拉了拉鞭子,竟然纹丝不动。 “放手!”马二咬牙切齿地叫道。 如雪忽然用力一拉,马二踉跄不稳,鞭子脱手而出。如雪闪电般倒手向前,倒握着鞭柄一步步走向马二。 危险的感觉瞬间笼罩全身,马二向后退了一步,“小子,你想干什么?你敢对我动手,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嘭!”鞭柄狠狠地抽在马二的脸上,把下面的狠话硬生生给打了回去。 眼前金星乱舞,少年那张白净俊俏的脸庞被浓浓的杀机笼罩,马二被这一记闷鞭打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敢打我?这个垃圾竟然敢打我?! “我跟你拼了!”马二顿时便红了眼睛,大吼着扑了上来。 “嘭!”又是一记闷鞭,马二刚迈出一步,脸上便又挨了一下,这一下比刚才的力道更大,打得他原地转了两圈,嘴里多了些东西,他噗的一口吐出了两颗带血的牙齿。 愤怒!现在马二的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人撕成碎片! 如雪两记得手,心中更加笃定,这个马二只是个莽夫而已。 多日来憋在心中的怒气在这一刻全部暴发出来。 马二张牙舞爪地扑过来,他不慌不忙地抬腿踢在他小肚子上,马二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如雪飞身而上,挥起手中的鞭柄,没头没脑地砸了下去。 马二翻滚了几下,硬生生被如雪的鞭柄抽得晕了过去。 见他一动不动了,如雪又狠狠地砸了他几下,把鞭子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怜月在柴房门前焦急地走来走去,嘴里不时地嘀咕着什么,忽然看见如雪回来,把她吓了一大跳,“你……你没事?” 如雪没有说话,直接把她拉进了柴房中,然后把闩死。 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点光亮也没有,怜月颤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如雪一屁股坐在床板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怜月慢慢适应了屋中的黑暗,如雪那两只眼睛闪烁着可怕的光芒,她向门边挪了挪,小心地说道,“你没事就好,我得回去侍候小姐了。”说着伸手就去拉门闩,可惜她的力气实在有限,门闩纹丝未动。 “你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让你回去。”如雪淡淡地说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怜月惊慌起来。 “你好象很害怕?”如雪问道。 “啊?”怜月呆了呆,猛然醒悟过来,对啊,他是什么人啊,我为什么要怕他呢?这样一想,她的语气立即就变了。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怜月说道。 “我到底是不是大小姐的夫婿?”如雪站了起来。 怜月道,“当然是了!” 如雪笑了,“你家大小姐在府中是不是没什么地位?” “胡说!”怜月道,“大小姐是府上最能干的人,府中所有人的吃穿用度都是大小姐打理……赚来的!”她有点不敢看那双眼睛,因为他笑起来的样子……看了让人心跳不已! 如雪道,“既然是这样,我怎么会在别人眼中连狗都不如,为什么姓马的敢对你那样无礼?” “我和你不一样!”怜月道,“马二是大夫人的表亲,大夫人才是府里作主的人,他若想向大夫人要我,大小姐也拦不住,我……我……我便只有一死了!” “那我又有什么不同了?”如雪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怜月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如雪问道,“我都已经进了府了,和我有关的事情我是不是应该知道?” 怜月咬了咬牙道,“跟你说了也无妨,反正府里也无人不知。”说完这句话,她反而放松了,来到那块床板前坐了下来,如雪也跟着坐在她身边。 怜月叹了口气说道,“大小姐是个可怜人!” 如雪撇了撇嘴,可怜?还能比他和吴氏可怜吗? 怜月没有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大小姐从出生的那天起,就和别人不太一样,她身上总是有奇怪的事情发生。直到去年,有人给大小姐提亲,连过门的日子都定下了,可是不知为什么……” “那家人都死了?”如雪插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怜月奇怪地问道。 “华管家说的。”如雪想起华安那张胖敦敦的脸,就想揍几拳。 怜月道,“他说的也不全对,那家人倒是没什么,只是和小姐订亲的那个人死了,这桩亲事也就作罢了。后来又有两家上门提亲的,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便再也没人敢来了。老爷和夫人这才意识到可能是大小姐出了问题,便找了一个阴阳先生来给小姐推命。那人说小姐命相古怪,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必须找一个命相极硬的人订了鬼亲才行,否则必定累及府上所有人,一生不得安宁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府中的事务,也不让大小姐管了。” 如雪问道,“什么是鬼亲?” 怜月道,“听那人说小姐的命相通幽,要找一个命相纯阳的人截了通幽之路才行。鬼亲就是……有婚约即可,还有……还有……” “还有就是我必须得活着,对吗?”如雪问道。 怜月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是我?”如雪问道。 怜月看了看他,避开他的目光说道,“那日在门口,大小姐见了你一面,觉得……觉得你还……” 如雪哼了一声道,“不只是这个原因吧?恐怕是因为那条狗没咬死我,反而自己死掉了,对不对?” “啊?你怎么知道的?”怜月吃惊地看着他。 如雪笑了笑,“不是你说的要找一个命硬的人吗?我的命的确够硬,不但狗咬不死,摔都摔不死呢!” 怜月只当他是随口说说,安慰道,“虽然你只是一个记名的身份,但是别人也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因为我必须得活着,是吗?”如雪声音变得冰冷起来。 怜月偷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 “华管家说还有两位小姐要出嫁,所以……大小姐必须得先配上这桩鬼亲是吗?”如雪沉默了一会儿问道。 怜月点了点头,“其实她们只是想让大小姐离开华府,招你入府……也是迫不得已的。” 如雪道,“有了这门鬼亲,你家大小姐还能嫁人吗?” 怜月道,“才没人在意这件事呢,二小姐要嫁的人是知州曹化时,三小姐的如意郎君是魏王的小儿子魏笑云,听说已经被仙人收做弟子,将来前程无量。有了这些人,谁还会去管大小姐的事呢?” 如雪又问道,“你们府上是做什么的?” 怜月道,“老爷是布匹生意起家的,生意做大后也开始做别的了,现在的郑国,至少有一半的商户都是出自我们华家,所以和官家的来往也就多了。” 如雪也只是随口一问,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他起身打开房门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怜月起身来到门边顿了顿问道,“马二……” “他没死!”如雪说完便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第5章 河东狮 如雪失眠了。 通过和怜月的交谈,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比预想的要糟糕得多,可笑当初还对那位美若天仙的大小姐动了心思! 必须离开这里! 即使不能当上什么大姑爷,也得是个正常人才行,做一个连狗都不如的奴才,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一念至此,他迅速起身,刚要推门,脚步却又停住了,他想到了吴氏,那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老妇人。如果自己不辞而别,她会如何?他不敢想! 直觉告诉他,不能这么一走了之,至少也要带着吴氏一起离开,他有那个相信,凭借他的能力,养活他们两个人应该没有问题! 重新回到床上,如雪把被子拉到头顶,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脑中思绪纷乱如麻,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到现在为止已经有两次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飘起来,身体也变得强壮了许多,否则面对马二时还是只能被动挨打。他能确定一点,此事必定和他误食的那颗神秘果子有关,原来一直担心因它亡命,现在想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莫名的兴奋在心底涌动,如果通过它能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谁还敢随意欺辱他? 如雪排除心头杂念,很快便进入静思状态。 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股奇怪的力量就是不出现。 无数次尝试失败之后,他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看来那只不过是一个偶然而已,或者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去控制它。 经过这一番折腾,如雪疲累不堪,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咚咚的敲门声吵醒了。 刚刚打开房门,四个如狼似虎的家丁就冲了进来,抓住他按在地上。 华安满面冰霜站在门口,冷冷地说道:“姑爷,你很有脾气嘛,连马二都敢打,这次你可摊上大事了,走吧,大夫人有请!” 如雪暗叫不妙,没想到马二这么快就告到大夫人那里去了。 家丁们不由分说把他拉起来就走。 这里还是他初进华府时和大小姐拜堂的地方:华府正堂。 华老夫人耷拉着脸坐在上首,马二的脸肿得像个猪头坐在下面。 如雪被家丁连推带踹地押了进来,华夫人眉头皱了皱,脸上的厌恶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跪下!”华安从背后推了他一把,如雪向前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形。 “跪下!”这次是华夫人拍案呵斥。 “我为什么要跪?”如雪可不想任人摆布。 “你只是一个奴才!”华夫人冷笑道,“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姑老爷了吧?” “姨娘!就是他打的我!”马二指着如雪含混不清地说道。 “我为什么要打你?”如雪瞪着马二问道。 “大胆!”华夫人拍案而起,“真是反了天了,一个奴才,竟然也敢在主子面前如此无礼!华安,先打断他一条腿,让他长长教训!” 华安躬身道,“是,夫人!”他转过身来看也不看如雪,对身后的家丁说道,“老夫人有令,打断他一条腿!” 那四个家丁又是一涌而上,向如雪扑来。 如雪知道,这次如果再被他们按住,自己真有可能断掉一条腿了!他迅速转过身来,上前一步,挥拳砸在两人胸前,又抬腿踢在另两人肚子上,四个家丁就这样惨叫着倒地上,痛苦地翻滚不已。 华夫人被如雪的举动惊得呆住了,她张着嘴巴指着如雪,“你……你……大胆!”接着便嘶吼道,“……华安,你死了吗?” 华安也被如雪如此大胆的举动惊呆了,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挥拳向如雪打来。 如雪一低头,让过他拳锋,可是华安另一只脚却结结实实地踢在他肚子上。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华安力道之大,完全出乎他的预料,这一脚是用了实力的,如雪眼冒金星,痛苦地捂着肚子,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华安面色狰狞,拾起一旁的大棒,向如雪走来,“姑爷,大夫人有令,要敲断你一条腿,你忍着些吧!”说着便把大棒高高扬起。 “慢着!”华夫人厉声喝道,“……把他两条腿都敲断!” “让我来!”马二蹭地跳了起来,“姨娘,让我亲自来打吧!” 华夫人咬着牙说道,“也好,怎么打随你的便!” “谢姨娘!”马二本来就已变形的五官更加扭曲,从华安手中接过大棒,在手心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道,“小杂种,今天我就让你记住马二爷的手段!”说着轮圆了大棒狠狠地砸了下去。 如雪眼见那根大棒在眼前迅速变大,心中暗叫完了,按这个力道打下来,恐怕两条腿都保不住了!他索性把眼睛一闭,听天由命,爱咋咋地吧! “住手!”一声大喝从门口处传来,把马二吓了一跳。如雪睁开眼睛一看,来人却是那个胖敦敦的华老爷。 马二吃惊之下,手中大棒脱手而出,当的一声掉到地上,但仍然有一半落到如雪腿上,如雪哎哟一声惨叫,那可是真的痛啊! 华老爷怒气冲冲地来到近前,抬腿一脚把马二踹倒在地,口中骂道,“大胆!连我家的姑爷都敢打,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不到马厩里去?” 马二倒在地上没敢爬起来,仰头看向华夫人,哀声道,“姨娘,救命啊!” 华老爷俯身拉起如雪问道,“姑爷啊,你没事吧?” 如雪有点发慒,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华老爷怎么忽然对他关心起来了? 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人还没站稳,那边华夫人却象风一样扑了过来,只不过对象不是他,而是华老爷! 如雪见势不妙,急忙向旁边躲了躲,华夫人哇哇大叫着张开五指便向华老爷那张胖脸抓去。 华老爷虽然身材臃肿,但是动作却非常灵活,原地一转,让开了华夫人饿虎扑食的一击。华夫人重心不稳,扑通一声趴在地上,两个丫环忙跑过来把她扶了起来。 华夫人一击未中,立即便号啕大哭,鼻涕眼泪抹了一脸,边哭边骂道,“你个老不死的,竟敢当着老娘的面儿打小二!”她一指如雪骂道,“……他……他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一个下贱的土坯子,小二再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出身,是他能比的吗?” 华老爷气得脸色发白,肌肉不停地颤抖,“你……你这个沷妇!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他现在是阳娇的夫婿,几天时间你也等不得了吗?” 如雪退到一旁,心说这还是大户人家吗?男女主人撒起泼来和普通百姓也没什么区别。他目光一转,和对面的华安一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华安却露出一丝冷笑,扭过头去不理他。 华夫人声嘶力竭地吼道,“……老东西!你不就是嫌我没给你生个儿子吗?可我也给你生了两个女儿啊!再说了,小二是我姐姐的亲生子,她家道中落,我让你收了他做义子,你死活不肯,你宁肯这么大的家业交到外姓人手中,也不肯收小二,你说你……你安的是什么心哪!”她越说越气,张牙舞爪地又要往上扑,被两个丫环死死拉住。 华夫人无法挣脱两个丫环,回手便在那个倒霉的小女孩脸上抓了几把,“你们这两个贱人,也敢来管我了!” 那两个丫环呀的尖叫一声放开了手,华夫人摇摇晃晃地向华老爷扑去。可是她还没扑到近前,华老爷上前一步,在她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你有完没完了?!” 华夫人被这一巴掌打得愣住了,足足呆愣了十几秒的时间,然后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大哭起来,“……华元你个老东西,你个没良心的狗才啊……要不是我爹收留你,你能有今天吗?要不是我姐姐把财产交你托管,你能有今天吗?” “马翠花,你若再胡闹下去,我可要动用家法了!”华老爷怒喝道。 如雪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华老爷大名叫华元,华夫人叫马翠花,两人的名字还真有点……俗! 华夫人仍然不依不饶,“……华元!你今天给我一个痛快话,要么杀了那个土包子,要么就收了小二做义子,你选一个吧!” 华老爷冷冷地说道,“做梦!” 华夫人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爬了两步抱住华老爷的大腿张嘴就咬了下去,“……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华老爷哎呀一声大叫,甩了两下也没甩开紧抱住大腿的华夫人,转向华安怒喝道,“华安!取家法来!” 华安愣了一下,“老爷……” “快去!”华老爷怒吼起来。 华安瞪了一眼捂着脸站在一旁的那两个丫环,低声道,“快去把两位小姐请过来!”然后便大步跑了出去。 那两个丫环愣了一下,转身也跑了出去。 如雪觉得自己在这里好象不太合适,转身刚要迈步,华夫人尖厉的声音传来,“土包子!……你不能走!” 如雪回过身来望着那张狰狞变形的脸,“夫人,您要我留下来干什么啊?” 第6章 有什么资格? “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华夫人起身就要扑向如雪,被华老爷一把抓住后脖领子拽了回来,“够了!” 华夫人回手便在华老爷额头上补了一把,留下了五条血印,疼得华老爷一咧嘴,随手一巴掌把华夫人打倒在地。华夫人被打的左右脸都肿了起来,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华元!你打死我得了,我跟你拼了!” “娘!” “娘!” 随着两声娇呼,一白一黄两道身影扑了进来,把地上的华夫人扶住。 华夫人一见这两人,哭得更加厉害了,“容娇,颜娇啊,你们要是再晚来一步……就……就看不到娘了……” “娘,这是为什么啊?”黄衫少女心疼地抚摸着华夫人的脸问道。 华夫人恶狠狠一指如雪,“都是因为这个土包子!你们那个老不死的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放着你们二哥不要,偏偏要招这么一个下贱坯子入府!” 两个少女同时抬头向如雪望去,三人目光一触,不禁都是一愣。如雪虽然穿的是粗布衣衫,但是黑发垂肩,皮肤白晰,五官端正,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明亮有神,整个人看上去风度不凡且桀骜不群,不由得让她们眼前一亮。 而如雪对这两个女子的感观却是另一番滋味。她们也可以说得上是明眸善睐,肤白貌美,但是和那日匆匆一见的大小姐相差实在是太远。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两人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奇怪的东西,让他感到这两个人有什么地方和别人不一样。 两个女子收回目光,扭头看向华老爷,刚要开口,便见到了华老爷额头上那五道血印,顿时一呆,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容娇,颜娇,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扶你们的娘到后堂去吧!”华老爷哑着嗓子说道。 华夫人却拉着两个女儿的胳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说道,“正好,女儿们也都在,去把阳娇也叫过来!今天就把事情说清楚了吧!”说着气呼呼地坐在上首旁边的椅子上。 华老爷气道,“你还没闹够吗?你想说什么呀?” 华夫人指着低头站在一旁的马二说道,“我就要认小二做义子,你同不同意?” “不可能!”华老爷斩钉截铁地说道。 华夫人为之气结,咬着牙说道,“好!好!你不愿意也行,那你把我姐姐留给他的财产还给他,让他自立门户去,总强过给你养狗喂马当奴才!” 华老爷眼中寒光一闪,看向马二,沉声喝问道,“马二,你自己说说,我可有图谋你家一分一文的财产了吗?” 马二低着头不敢说话。 华夫人道,“小二,有姨娘为你作主,你尽管说就是!” 马二还是不敢抬头,更不敢出声。 华老爷冷哼一声道,“还是我来说吧。自打你马二入得我府以来,我便与你说得清楚,你家的财产你自己作主,挥霍光了便在我府中为奴,不愿意就自己离开。马二,我和你说过这话没有?” 马二低着头小声道,“说过!” 华夫人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华老爷冷冷地看了一眼华夫人,“你以为他到我府上整日里花天酒地花的是谁的钱?我华元可没有一分闲钱给他胡花去!” 华夫人面色一变,“小二,你告诉姨娘,你娘留给你的财产呢?” 马二嗫嚅道,“……没……没了!” “啊?”华夫人闻言如遭雷击,身子晃了晃,被她的两个女儿扶住,“小二啊……你……你怎么这么傻啊?” 马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声道,“姨娘,我……我是自愿在府上为奴的!” “我不管!”华夫人厉声喝道,“小二,你起来!不论你有没有钱,都是我府上的一份子!谁也不能小瞧了你,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去喂马了,到我身边来伺候着!” “啊?”马二一缩脖子没敢应声,夫人身边都是女眷,怎么可能让他跟着呢? 华老爷冷哼道,“可以啊!如果他愿意就行,但是前提是得先把他阉了!” 他话音刚落,马二急忙喊道,“我不愿意!” 华夫人大怒道,“谁敢?!” 华老爷冷笑道,“如果你真想维护他,那就让他娶了阳娇吧!那样他和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 “不行!”华夫人断然道,“我姐姐就这么一根独苗,你想害死他吗?” 华老爷缓步踱到上首坐下,伸手抚了抚额头上的伤,皱着眉头说道,“如雪,你过来!” 如雪只顾着站在那里看热闹,没想到华老爷会叫他,愣了一下忙上前两步道,“老爷,我在这里。” 华老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问道,“如雪,你知道为什么会选你入府来吗?” 如雪道,“知道!”他学着别人的样子拱手抱了抱拳说道,“老爷,如今我和大小姐已然成了亲,我也没死,也算是帮大小姐破了那个什么劫,如雪恳请老爷开恩,放我和我娘离去,自此天涯海角,两不相欠,还请老爷成全!” 他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华夫人也都重新打量起他来,“你真愿意离开?”华夫人撇了撇嘴说道,“入赘我华府,只要你不离开,这府上的万贯家财可就都是你的,你舍得吗?” 如雪淡淡一笑,“夫人说笑了,你们家的财产没有一分是我赚来的,万贯家财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华老爷眉头微皱,“如雪,你的意思是……你要休妻?” 如雪愣了一下,他的脑子里可没什么休不休妻的说法,两人虽然也拜了堂,可是除了那仅有的一次惊鸿一瞥,就再也没见过面,根本就什么关系也没有,还谈得上休妻吗? 他正想着该怎么说这话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温婉清亮的声音,“你有什么资格休我?” 如雪身子一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这声音……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 一个娇俏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一身青绿色的绣袍,散发着淡雅的幽香,还是那张让他终生难忘的面容,只不过……那双幽怨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里面全是……不解,愤怒,无奈……,那是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感情,让他的心阵阵发颤。 他不敢和她对视,微微扭头侧过脸,“我……我不是要休你,是……是因为……” “因为什么?”华阳娇步步紧逼,“你有什么资格休了我?” 这句话再次深深地刺痛了如雪,他霍然转头,与那张绝世容颜直视面对。 “休妻需要什么条件?”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双明眸深处,淡淡地问道。 “你说什么?”华阳娇显然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拜堂之后不入洞房,徒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算不算一条?”如雪神色彻底冰冷下来。 华阳娇向后退了一步,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颊更显苍白。 “不敬公婆,任由夫家为奴为婢,自己却高高在上,算不算一条?”如雪向前迈了一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如花玉容。 华阳娇又退了一步,呼吸有些急促。 “哼!”华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和不屑的笑容。 如雪不忍再迫她,他看不得她那无助的样子。 “老爷,单凭这两条,我能不能休妻?”如雪转身面向华老爷,沉声问道。 “能!”华老爷面无表情是说道,“但是你不能!” 如雪愣了一下,“老爷,你说我不能?为什么?” 华老爷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叠得很规整的绸包,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张纸,如雪认得那张纸。 “你自己看!”华老爷把那份婚书递了过来。 如雪摇了摇头,“我看不懂!” 华老爷道,“这上面有你母亲的亲手签印。如果你看不懂,那我就读给你听。”接着他便一字一顿地念道: “婚书:今有郑国鹿州华氏长女阳娇,年方二八,人品贵重,待字闺中,吴氏之子吴雪,出身寒门,身无长物,自愿入赘华府与女阳娇结为姻亲,双方门弟不同,高下差距甚大,吴氏与子吴雪自愿于华府为奴十载,其间不得以任何理由擅毁婚约,否则以欺诈之罪入刑。” 听华老爷从头到尾念完,如雪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这哪是什么婚书,分明就是卖身契啊! 华老爷念完之后抖了抖那纸婚书,“你若不信,可随便找人来查验,上面还有州府衙门的佐证签印。” 如雪沉默无语,华阳娇莲步轻移,来到华老爷和华夫人面前施了一礼,“阳娇见过大娘,爹爹!” 华夫人冷哼一声扭过脸去,华老爷笑道,“女儿啊,你的身体可好些了吗?” 华阳娇又施了一礼道,“劳爹爹挂念了,女儿已经无碍。”她偷偷瞟了一眼如雪说道,“爹爹,他……不管怎么说,终究还是女儿的夫婿,不应太过苛责于他……” “苛责?”华夫人冷冷地说道,“我的大小姐,你的夫婿把我的外甥打成了那个样子,你怎么还说有人苛责于他啊?” 第7章 英明的老爷 华阳娇不疾不缓地说道,“大娘,这里面的事情我已经派人了解过了。马二哥因为他……如雪伤了他的狗,怀恨在心,当先殴打于他,昨天晚上还想继续行凶,甚至还出言调戏我的侍女怜月,如雪出手一为自卫,二也是替怜月出头,实是没什么过错的。” 她这一番话说完,如雪愣愣地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那个倩影发起呆来。 “胡说!他是你的男人不错,可他出身贫贱,根本就不配做我华府的女婿,又如何能与马二相比?”华夫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华老爷眉头一皱,厉声问道,“马二,可有此事?” 马二低着头不敢出声。 华夫人急道,“是又如何?打他一个贱民,那是给他脸了!” “放屁!”华老爷怒道,“一派胡言!华安呢?” 华安正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华老爷怒道,“华安,你给我滚进来!” 华安忙应了声是,快步跑了进来,顺手把一根皮鞭扔在了门外。 “华安,你让吴氏签婚约的时候有没有说明那条狗的事情?”华老爷厉声问道。 华安眼珠转了转说道,“当然……当然说过了。” “怎么说的?” 华安见华老爷神色不对,忙陪着小心说道,“当初……小人说了,只要他们签了婚约,那条狗的事就不再追究了……” “马二,你听清楚了吗?”华老爷寒声问道。 马二呃了一声,喃喃道,“……可是……可是我……我不甘心……” “你不甘心?”华老爷眉心跳了一下,“我府上的规矩难道还要由你来定吗?” “不敢!”马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已经敢了!”华老爷大怒道,“马二,从你入府之日起,我便和你有过约定,如今是你自己违约在先,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你即刻离开华府,以后生死由命,与我华府再无关联!” “啊?”马二大惊失色,呆呆地看着一脸怒气的华老爷,又看向目瞪口呆的华夫人。华夫人没想到华老爷会做如此处置,呆愣了一会儿刚要开口说话,华老爷却抢先说道,“你若想为他求情,便随他一道去!” “娘!”站在她身边的两个女儿拉住了就要暴走的华夫人。华夫人面色数变,几度欲动,都被她的两个女儿劝住。她双手掩面,眼中流下泪来,“……这……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小二,这些事情都是你自己搞出来的,别怪姨娘不护着你,你……你走吧!” “姨娘!”马二嘶心裂肺地喊道,“姨娘,离开华府,我……我只有死路一条啊!” 华夫人扭过头去低声啜泣,华老爷挥手道,“来人,把他扔出府去,永远不得踏入府门半步!” “不要啊老爷……!”马二手蹬脚刨的反抗和扯破嗓子的呼喊也没起到什么作用,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伙拖起他就往府外走去。 “华安,我让你取的家法呢?”华老爷目光又转到华安身上。 “啊?”华安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危险的信号,忙把头一缩说道,“在……在外面!我……我这就去拿!” “不用了!”华老爷厉声道,“马二走了,马厩里没人照应不行,你去吧!” 华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呃了一声问道,“老爷,你……你说什么?” 华老爷冷冷地说道,“管家不用你做了,你去养马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华老爷。 华老爷转向如雪,放缓语气说道,“如雪,虽然婚书说十年为奴,但是正如阳娇所言,怎么说你也是她的夫婿,我也不能做得太过份,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华府的管家,府中大小事务,都归你调遣处理。阳娇,你觉得如何啊?” 如雪的脑中一片纷乱,这前前后后的变化起伏太快,他还没反应过来呢。 华阳娇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爹爹,女儿担心他……他担不起这个担子!” 华老爷笑道,“他担不起来不是还有你呢吗?” 众人顿时恍然,如雪也算听明白了,这管家之职多半是冲着他这位大女儿给的,好象也没自己什么事。 华夫人坐在那里脸色阴晴不定,本想说什么,可是左右看看,也没有她说话的机会,便黑着脸起身道,“老爷,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容娇,颜娇,陪娘回去!” 那两个女子向华老爷施了一礼,眼角瞟了一眼华阳娇,便扶着华夫人走了出去。 正堂中便只剩下如雪等人了。华老爷看了一眼呆呆发愣的华安,“华安,你还不快去?” “是!”华安躬身一礼,转身向门口走去。他形容萧索,看起来连背都有点驼了。 如雪心中五味杂陈,他忽然感觉自己就象一个木偶一样,始终被人牵着鼻子走。他狠了狠心上前一步问道,“老爷,这管家之职究竟是我还是大小姐?” 华老爷愣了一下,笑道,“当然是你,不过你们是夫妻,阳娇处事多年,你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向她请教。” “不必了!”如雪冷泠地说道,“我好好做我的奴才,她做她的大小姐就是,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既然我是管家,那么我可以把我娘接到身边来吗?” 华老爷眉头微皱,看了一眼垂首不语的华阳娇道,“当然可以。不过如雪啊,你不必想太多……” “爹!你不要说了!”华阳娇忽然抬起头来决然道,“他有他的志气,随便他去好了!女儿告辞!”说完转身便走。 如雪根本就不想去搭理她,“老爷,你要是没事,我也走了!” 见华老爷没有做声,如雪一步三摇地扭身向正堂外走去。 华老爷眉头越皱越紧,直到如雪和他女儿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了,他才沉声对下面的丫环说道,“你们去照顾好夫人,让她想开些,明日我再去见她!” “是!”丫环们低头应道。 如雪出了正堂,一路疾行回到住所。既然现在他是管家了,那么外出的机会必定有很多,所以他现在首先要做的事情是找到吴氏,然后再找机会带着吴氏离开华府,远走高飞。 他记得华安曾对他说过,让吴氏在净事房当值。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他推门走出来,正想找个人问问净事房在哪里,却见一个熟悉身影在门前一闪,他急忙叫道,“怜月!” 怜月听见他呼唤,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慢慢地转回身来说道,“姑爷,你叫我?” 如雪并没有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走到近前问道,“怜月,你知道净事房在哪里吗?” 怜月点了点头,如雪道,“你能带我去吗?” 怜月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大小姐……身体不舒服,我离不开。” 如雪心说你现在不就没在她身边吗?知道她不愿意带自己去,他也不勉强她,“你告诉我净事房在哪里,我自己去。” 怜月不情不愿地对他说了一遍去净事房的路,如雪转身正要走,怜月问道,“姑爷,你……你是不是惹大小姐不高兴了?” 如雪愣了一下,“你站在我门口就是想问我这个问题吗?” 怜月没有说话,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他。如雪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该跟这个小姑娘说什么,低头想了想,忽然看见地上有一只蚂蚁,正在费力拖动一段枯草。 “怜月,你看,这里有一只蚂蚁。” 怜月显然没有心情看什么蚂蚁,眉头微皱说道,“大小姐刚刚回来,非常生气,连她平日里最喜欢的蓝花都摔了,还……还不住地骂你,我从没见过大小姐发那么大的火,你……你去给大小姐赔个不是吧!” 如雪不管她说些什么,自顾自地说道,“它拼命在做的事情,在你我看来非常可笑是不是?” 怜月愣愣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啊?” 如雪道,“我既不想做它口里的那根枯枝,也不想做它……”他话还没说完,一只绣鞋突然出现,狠狠地踩在那只蚂蚁上。如雪一惊,抬头望去,却见华阳娇那张如霜俏脸,冷冰冰地盯着怜月,“怜月,你闲着没事干了吗?跑到这里听故事来了?” 怜月吓得赶紧低头道,“大小姐,我……我……只是路过这里……才……”她偷看了一眼华阳娇越来越冷的脸,慌忙道,“我……我这就回去!”说完转身就跑。 华阳娇看也不看如雪,转身跟在怜月身后向绣楼走去。如雪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转身时,踏在那只蚂蚁上的脚用力扭了扭,那只蚂蚁变成了一小团黑点,一动不动。 “枯枝就是枯枝,蚂蚁就是蚂蚁,天生就是那个命,想改变……就只能被人踩死!”华娇阳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如雪心头一颤,蹲下身去用手拔了拔那团黑点,谁知那只蚂蚁竟然伸张四肢,重新站了起来,抬头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叼起那段枯枝,继续向后拖。 如雪呆呆地看着这只小生灵,一次又一次地努力着,心头顿生万丈豪气,既然已经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他起身回头向绣楼上看了一眼,那里面住着一位跟他有着亲密关系但又什么关系也没有的人,“我命由我不由人!”如雪心中暗暗道,然后大步向净事房走去。 第8章 新官上任 净事房位于整个府宅的最末端,由十几间连在一起的泥瓦房组成。所谓净事房便是清洗府中日常用具的地方,包括衣物,杯盘器皿等各种杂物。 如雪来到这里的时候,吴氏正坐在山一般高的衣物旁,用力地捶打着。如雪观察了一下,前后左右便只有她一个人,身边放着另一堆洗好的衣物,让身材本就瘦小的吴氏显得更加渺小。如雪的心没来由的一痛,脑海中出现了那只拖着枯枝的蚂蚁。 “娘!” 吴氏举棰的手忽然停住,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娘!”如雪又叫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如雪!”吴氏猛然转过身来,愣愣地望着他。 如雪一见吴氏,顿时如遭雷击。只两三天没见,吴氏仿佛衰老了十几年一般,整个人都枯槁不堪。 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吴氏抓住如雪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如雪,你……你没受什么委曲吧?” “娘,我很好!”如雪抹了抹眼睛说道,“娘,你跟我走吧!” “走?”吴氏愣了一下,马上道,“对对对!走!走!娘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你在这里受苦!” 她转了两圈也不知道要找什么东西,忽然又抬起头来看向如雪,“……孩子,走……我们还能去哪里呢?” 如雪拉起她那只长满老茧的手说道,“娘,去哪里都行,我能养活你!” “哎呀……!这不是咱们府上的大姑爷嘛!您老这是要到哪里去啊?”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扭着水桶腰不知从什么地方晃了出来,阴阳怪气地说道。 “……六姐!”吴氏对这个叫六姐的女人很是忌惮,陪着小心说道,“如雪……他……他来看看我,我们……哪里也不去。” “我要带她走!”如雪非常讨厌这个女人脸上那只朝天鼻,皱眉说道。 六姐把嘴撇得象一只开了口的瓢,“那可不行!她走了,这些衣服谁来洗啊?” “你来洗!”如雪冷冷地说道。 吴氏呆住了,拉住如雪的手使劲摇了摇,“如雪,不要乱说话!” 六姐愣了一下,随后张开血盆大口狂笑起来,“……哈哈哈,我的大姑爷,您是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吧?”随后如变戏法般收了笑容,“一个下等奴才,还敢跟老娘叫板?来人啊,把他给我打出去!” 房中冲出一群手持木棰的中年女子叫喊着向如雪扑了过来,如雪这才发现,那山一样的衣物后面,原本是有很多人的。 吴氏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在六姐面前,“六姐,如雪还是个孩子,他不懂事,你就放过他吧!” 六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如雪伸手把吴氏拉了起来,“娘,你跪她干什么?” 吴氏急道,“如雪啊,六姐是这里的管事,她一句话就能要了咱们娘俩儿的命啊!” 眼见得那些人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吴氏死死地抱住如雪,挡在他身前,“你们打我吧!” “给我往死里打!”六姐咧着嘴巴说道。 如雪从吴氏怀中用力挣脱出一只手来,拾起地上的木棰乒乒乓乓一通乱打,冲过来的女子们惊叫连连,手中的木棰纷纷掉落在地上。 六姐一惊,“你还敢还手?反了你了!”她捡起地上的木棰就要往上冲,可是和如雪冰冷的目光一触,手中的木棰又掉了下去。她向后退了两步叫道,“快去请大夫人来!” 如雪冷笑道,“好啊,我在这里等着!” 吴氏又要下跪求饶,却被如雪死死拉住,“娘,你放心就是,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如雪啊……”吴氏惊慌失措地说道,“娘一把老骨头了,怎么死都无所谓,可是……可是你不行啊!” 去搬救兵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趴在六姐耳边嘀咕了一阵子,六姐面色大变,看向如雪的眼光也变得躲闪起来。 “六姐,我能带她走吗?”如雪问道。 “……啊?能……能!”六姐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大姑爷,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不知道……您已经是府中的管家了,小人……小人给您赔罪了!”说着便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其它人一见她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跪了下来。 吴氏目瞪口呆地看了看身边的人,又看了看如雪,“如雪,你当了管家了?” 如雪点了点头,“娘,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以后你再也不用干这种粗重活了。” 吴氏还懵懵懂懂的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被如雪拉着手离开了净事房。 回到自己住的柴房,如雪让吴氏坐在“床”上,认真地说道,“娘,虽然他们让我当管家,但是我们还是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吴氏好象想明白了什么,脸上有了些喜色,“如雪,他们让你当了管家,是不是……认了你啊?” 如雪摇了摇头苦笑道,“娘,你想什么呢?”他向门外指了指,“刚才我们经过的那座小楼,便是大小姐的绣楼,如果他们接受了我,我还能住在柴房里吗?这样说你该明白了吧?” 吴氏茫然不知他在说什么。如雪又道,“娘,我们在人家眼里连只蚂蚁都不如!” 吴氏不解地问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招你入府啊?还让你当管家?” 如雪急道,“娘,你忘了那个管家华安说的话了吗?我只是一个替死鬼,只不过我命硬没死而已。他们让我当管家,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想先稳住我,后面还有用得着我的时候,否则不可能昨天还把我们当做狗,今天就变成人了。” 吴氏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随即她又叹了口气,“可就算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如雪咬了咬牙说道,“反正我不管他们要干什么,想随意摆弄我……绝不可能!” 吴氏担心地拉着如雪的手说道,“如雪,你可千万不能乱来啊,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爹交代啊?” “我爹?”如雪笑了笑,“我爹不是已经死了吗?还要向他交代什么啊?” 吴氏脱口道,“可不能这么说!你爹当年把你交给我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闭口不说了。 其实如雪根本就没有认真听她说话,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 吴氏见他没有反应,松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不要,也不能让你有事。” 如雪伸手搂了搂吴氏瘦弱的肩膀,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两人相依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如雪说道,“娘,你放心,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吴氏笑了笑,“如雪,你平安就好,娘的日子怎么过都是一样。” 如雪站起身来说道,“娘,你先在这里休息,我出去一下。” 吴氏不放心地问道,“你要去哪里啊?可不许与人争斗。” 如雪笑了笑,“放心吧娘,我得去让别人认识一下我这个新管家啊!” 吴氏这才略微放下心来,仍不忘叮嘱道,“好好和人说话,不要忘了我们的身份!” 如雪点了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府中要说最为宽敞的地方,那就非后院的储物场莫数了。这里也是如雪清扫院子时的重中之重,左边是大片的储物间,右面便是马厩。 如雪觉得自己嗓门不够大,也没有必要扯开嗓子瞎喊,他知道华安就在马厩里。 华安仍然是那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坐在马厩旁边的小凳子上,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帮我把所有人都叫过来。”如雪说话也没有丝毫敬意,直来直去。 “凭什么?”华安抬起头来怒目而视。 “凭我现在是管家,而你不是!”如雪面无表情地说道。 华安两只拳头攥了起来。 如雪弯下腰来凑近那张不停地抖动着的脸,“想打我啊?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是,只要你敢动我一根指头,我就去找华老爷,让他给你官复原职,怎么样啊?” 华安眼角的肌肉剧烈地跳了两下,眼中寒光一闪即逝,“好,你等着!” 看着华安带着一身怒气起身离开,如雪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快意,想玩吗?那就好好玩个够! 华安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只铜锣来,站在空地上当当当地敲了起来。功夫不大,便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许多人,男男女女的加在一起足有一百多个,其中净事房的那个六姐赫然在列。 “就这么多了?”如雪问道。 “你能指挥的人都在这里了!”华安没好气地说道。 “去给我找把椅子来!难不成让本管家站着训话吗?”如雪冷冷地吩咐道。 华安冷哼一声,回头叫道,“去给他找把椅子来!” 人群中马上就有人要往出跑,如雪抬手道,“谁也别动!”他看着华安道,“我刚才说的是让你去找,你现在只是一个养马的下等奴才,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替我发号施令?” “你?!”华安的那张胖脸涨成了紫红色,手指握得咯咯作响,气呼呼地扭过头去。 “去还是不去?”如雪冷笑问道。 “我……去!”华安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开。 第9章 新规矩 如雪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故意把二郎腿高高翘起。 “华安,你来宣布吧!”如雪左手抱胸,右手摸着下巴,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华安已经杀死他无数次了。 “老爷有令,大姑爷如雪任华府总管!”华安不情不愿地说道。 如雪点了点头,“你现在什么职位啊?” “我……”华安涨红着脸死死地瞪着他,“我……养马。” 如雪眉头紧皱,“华安,你不服我是不是?” 华安冷哼道,“不敢!” 如雪呼地站了起来,跳到华安面前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放屁!你的脸已经出卖你了!” 华安被他这一巴掌打得愣住了,“……你……你敢打我?” “你个养马的奴才,我为什么不能打你?”如雪恨声道,“你再告诉我一遍,服不服我?” 华安气呼呼地盯着他,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服!” 如雪抬手在他另一边脸上又打了一巴掌,“但是你的脸告诉我,你不服!” 华安双目喷火,双拳紧握,全身绷紧,仿佛一头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 “给我玩狠的?”如雪抬腿就是一脚,正中华安小腹,华安哎呀一声惨叫,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嘭嘭!”又是两脚,华安的身子蜷成了一只特大号的龙虾。如雪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的身体也不服,看来只有你的心服,那可不行!”说完便手脚并用,踢沙包般在华安身上招呼起来。 华安闭上眼睛,死死地撑住,一声不哼。 如雪心中暗暗奇怪,心说这个老东西也太拼了吧?演个戏而已,都打成这样了还能坚持住? 他的确是低估了华安的忍耐力。十几脚下去之后,他忽然感觉就像踢在铁板上一样,华安再也没什么痛苦的反应了。心想可能是这家伙身怀奇异功夫的缘故吧。反正气也出了,华安死挺着不动,任他打骂,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如雪拍了拍手坐回到椅子上道,“算了!既然你的身体已经服了,我就暂且先放过你。” 华安已然鼻青脸肿,爬起来后低着头站在一边。 如雪扫视了一遍人群,所有人都低下头去躲避他的目光,尤其是那个刚刚跟他发过狠的六姐,不停地往后退。 “六姐,别退了,再退就出去了!”如雪冷哼一声喝道。 六姐吓得一激灵,惊呼一声差点坐到地上。 如雪不再看她,拉着长音说道,“今天是我第一天接任管家之职,你们谁负责哪个部门的,主动上来交代工作,表现好的继续留任,表现不好的,立即滚蛋,敢有不听话的人,当场打死!” 场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出声。 如雪道,“好了,开始吧!” 人群还是静悄悄的。 如雪瞟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六姐,“六姐,我知道你是净事房的主管,你先来吧。” 六姐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姑爷,我……我……” 如雪把眼睛一瞪,“什么大姑爷小姑爷的,我是管家,叫大管家!” “是是!大管家!”六姐忙不迭地改口道,“大管家,净事房……净事房……” 如雪眉头紧锁,“刚刚你嘴皮子不是挺利索的吗?现在这是怎么了?” 六姐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大……大管家饶命啊!” 如雪嘻笑道,“饶不饶你的命,要看你工作是不是认真负责。说吧,净事房都有哪些事务要处理的,共有多少人,每月薪水是多少,有没有法定假期,一样一样的来!” “啊?”不只是六姐,其它人也都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如雪,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当如雪真的一条一条问起来的时候,他们才忽然发现,这个新任的大姑爷管家不是在开玩笑。 “事务吗?就是整理清洗府中衣物用具,凡是一些经常要用的东西,都包括在内的。”六姐在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只能认真应对了。 “人数嘛,在册的有十二人。” 如雪直觉中拿着棒棰打自己的人没三十也有二十,“只有十二人?” 六姐忙道,“那些都是在册的,不在册的还有……还有三十六人。” 如雪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在册的和不在册的工钱一样吗?” 六姐犹豫了一下说道,“在册的每月五十文钱,不在册的……按天结算,……一天两文钱。” 如雪可不知道她说的一文两文的是多少钱,不过他也不关心这个,“工钱由谁来发啊?” 六姐道,“都是……由您到府上去领,各主管自己来发的。” “好!”如雪起身道,“你把那十二个在册的,和三十六个不在册人的都叫出来,让我认一认。” 六姐一呆,脸上的表情变得丰富起来,“这个……”她一双小眼睛向站在旁边的华安飘去,华安只是低着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一样。 如雪一见她的样子就明白,“行了,你老实告诉我,虚报了多少人数就行了。” 六姐忸怩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不愿开口,如雪道,“你若是不愿在这里说,那就到华老爷面前去讲吧。” 六姐面色大变,忙道,“不用不用!我说……我说就是,在册的实际上……六人,不在册的……十人。” 如雪道,“明白了,也就是说你领了四十八人的工钱,然后实发了十六人,那三十二人的工钱你自己拿了多少,华管家拿了多少啊?” 六姐啊了一声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我……我拿了十二人。” “好!”如雪道,“你马上再帮我想个辙出来,就说净事房人手不够,还要再加……一百人吧!事成之后,后面这一百人的工钱我自己留着,原来那三十二人的工钱都给你。” “啊?”众皆哗然,这也太……太明目张胆了吧? 六姐呃呃啊啊地吭哧了半天,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下面轮到府中采买了,负责人是一个叫王吉的干瘦小老头,他个头不高,三角眼尖下颏,留着两撇小胡子,一看就精明得很。他倒是乖巧得很,走上前来还没开口,便伸出三根手,如雪问道,“你还是我?” 王吉指了指自己,如雪摇了摇头。王吉又改成二根手指,如雪还是摇头,王吉苦着脸道,“管家,没法做了!” 如雪道,“府上这么多人吃马喂的,不少了。再者来说,我的原则你记住了,只要好东西不看价格,明白了吗?” “啊?噢!明白了!”王吉立即喜形于色道。 旁边的华安脸都绿了,这可都是他的财源啊! 剩下的便是府中的一众杂役,如雪知道,这些人除了卖苦力也不会别的,高声道,“你们都记住了,从今天开始,所有人工钱翻倍,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想休假的直接来找我。任何人,记住,是任何人!发现谁有问题,都可以直接来找我举报!” “好!”众人哄然鼓掌叫好。如雪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无利不起早,无利不叫好,这是铁律,到哪里都一样! “好了,都散了吧!”如雪挥了挥手,众人一哄而散。华安也忿忿不平地回到马厩里去了。 六姐和王吉鬼头鬼脑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悄悄地走近如雪,每人塞给他一个鼓溜溜的包袱。如雪收入怀中,感觉沉甸甸的分量不轻。那两人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神情,在如雪凌厉的眼神下一溜烟地跑掉了。 如雪收了东西并没有走开,而是来到华安身边,“老华,你这是何苦来的,我都这么对你了,你也忍得住?” 华安吃了一惊,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是又想要干什么。 如雪蹲下身来说道,“你去和老爷说,就说我这个人贪财好色,好吃懒做,一无是处,既然我不能死,那就把我赶出府去得了,你也好重新做回你的管家,咱们大家都好过,你说呢?” 华安一脸不可置信之色,“你……你是这么想的?” “对啊!要不然我还能想什么?真的当你们家老爷的大女婿?”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还没疯呢!” 华安摇了摇头,“要说你自己去,我不去。” “好吧,”如雪起身问道,“你联合他们收好处拿回扣的事,老爷知道吗?” 华安一惊,“你想干什么?” 如雪笑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是背着老爷干的了。你想想看啊,如果我向老爷检举你,结果会怎么样?” 华安呼地站了起来,“你究竟想干什么?别忘了你也收了!” “对啊!”如雪摊了摊手,“我也收了,而且收的比你还多。但是那又如何?如果老爷知道我们两个都收黑钱,你说他会怎么做?” 华安愣愣地看着他,面色变幻不定。 “是把你赶走呢还是把我赶走呢?”如雪笑盈盈地问道。 华安咬牙切齿地说道,“小子,你别逼我!” 如雪笑道,“那就是说我可以走,而你不能,对不对?再说了,我逼你怎么了?小爷我贱命一条,死在哪里都一样,你华安大管家就不一样了,对不对?” 第10章 陪你们玩儿 “你……”华安怒目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如雪道,“两个选择,一个是我到老爷面前揭发你,然后你卷铺盖走人,另一个便是……告诉我,他想干什么!” “你真想知道?”华安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必须知道!”如雪斩钉截铁地说道。 “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还可以保证以后不找你的麻烦!”如雪郑重地说道。 “好!这可是你自己让我说的。”华安重又坐回到凳子上,如雪也跟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华安脸上的伤痕仍在,两人这样坐在一起,好象多年的老友一样,让人感觉十分怪异。华安道,“我一直不同意老爷的做法。” “什么做法?” “演这么一出苦肉计,就为了让你安心留在府上。”华安气忿地说道。 “苦肉计?”如雪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让我当管家是假的,罚你也是假的,那个马二呢?真的被赶出去了吗?” 华安道,“马二被赶出去是真的,老爷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如雪问道,“我这个管家能当几天?” 华安看了看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天!” “哈哈哈!”如雪笑了起来,“比我预想的多了一天。哎,老华,如果让你重新变回管家,你会怎么对付我?” 华安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对付你。” “你有这么好心?”如雪不信。 “因为三天之后,你就不存在了,我为什么要对付一个死人呢?”华安有点兴灾乐祸。 如雪道,“好吧,最后一个问题。我是怎么死的?” 华安撇了撇嘴,“你若不是出身太过低微,我还真想跟你做个朋友。既然你这么坦诚,那我也不怕告诉你,大小姐命相太硬,而你却能克制住她。按那位高人的说法,只要三天之后,二小姐和三小姐会过亲,然后再把你除掉,一切灾劫便烟消云散了。” 如雪道,“三天时间,足够我逃跑的了。” 华安哧笑道,“跑?鹿州知州曹化时就是二小姐的夫婿,他手上有近十万的精兵,你想往哪里跑啊?” 如雪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对了,你只告诉了我为什么死,还没说我是怎么死的呢?” 华安道,“三小姐的夫婿是仙人门派的大弟子,你的死法由他决定。” 如雪忽然想起,之前怜月也曾对他提起过仙人门派的事,便好奇地问道,“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愿意回答就说,不愿意说就当没听见。仙人门派是个什么东西?” 华安咧了咧嘴,“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不过你就当个故事听吧。你我现在所在的国家是郑国,之外还有陈国,楚国,魏国等等,反正不少。这些国家的领土按灵脉山分布,每座灵脉山上都有仙人门派,这个世界真正的主载者是他们,各国的皇上都得往后靠。” 开始听他一说,如雪还以为到了春秋战国时期,可是听到后来,又什么灵脉山和什么仙人门派的,看来自己所处的世界并不属于他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朝代。 “你去过别的国家?”如雪问道。 华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你知道灵脉山有多高吗?如果不是仙人派的人,根本就没有可能翻得过去。” 如雪起身道,“好了,我的问题问完了。我会守承诺的,我死前这三天,不会再找你麻烦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华安望着他的背影,惋惜地摇了摇头。 如雪回到住处,吴氏早就等得心焦不已了,见他回来,急忙拉过他前后左右检视了一番,见他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如雪一低头便发现床上多了一条新被子,“娘,这条被子是哪来的?” 吴氏笑道,“是大小姐身边的怜月姑娘送过来的。你看,大小姐心里还是有你的。你呀,以后勤快点儿,若能讨了大小姐欢心,愿意跟你圆了房,早点生个一男半女的,我也好有脸面去见你爹了。” 如雪听她越说越离谱,截断了她的话头说道,“娘,你想什么呢?大小姐怎么可能跟我这样的穷小子圆什么房呢?你忘了,我们的关系是名义上的。” 吴氏愣了一下,脸上兴奋之色消失不见,不过很快她便又开心起来,“如雪啊,怜月那丫头也不错,我问过她了,她打小就跟着大小姐,是通房丫头,如果大小姐不愿意,你先跟她圆房也行!” “娘!”如雪真想告诉他自己只有三天的活头了,弄不好只能跟鬼圆房去了,可是又不忍心扫了吴氏的兴致,只得说道,“娘,这件事以后再说。我问你,咱们家还有什么直近的亲属没有啊?” 吴氏愣了一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雪从怀里取出那两个包袱低声道,“娘,你看这是什么?” 吴氏接过包袱放到床上,打开来一看,里面全是成串的铜钱,足有上千枚,她手一抖丢开包袱,仿佛见了鬼一样问道,“如雪,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如雪道,“娘,你先别管钱是怎么来的,你告诉我咱家还有没有值得托付的人吧。” 吴氏脸色越来越难看,双手微微颤抖,“如雪,你……你说实话,这些钱……是你偷的还是抢来的?” 如雪见她如此激动,忙安抚道,“娘,你放心,这些钱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是人家送上门的。”接着便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吴氏听完仍然半信半疑,“如雪啊,你爹一生光明磊落,那可是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啊,他从来就没拿过别人一分钱,你……你还是把这些钱送回去吧!” 如雪道,“娘,还给谁啊?对了,你不是说我爹是什么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吗,那认识他的人应该不少吧?有了这些钱,你就可以去投奔他们了。” 吴氏脸色大变,慌忙向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娘刚才是胡说八道呢,你爹……跟娘一样,就是个普通人,家里的人都死光了,没什么亲戚可以投靠的。” 如雪却不相信她是胡说八道,“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吴氏道,“当然是真的了,娘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如雪大感失望,对吴氏说道,“娘,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人给咱们换个住处,这里哪能是我堂堂管家应该住的地方啊?” 吴氏啊了一声,还要说什么,如雪已经推门走出去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床上的包袱重新包好,小心地收了起来。 如雪来到门外,见左右无人,正要向正堂方向走,却听见一个娇嫩的声音传来,“如雪,你等一下!” 如雪扭头一看,正是怜月。她一路小跑从绣楼上下来,小脸红扑扑的。 如雪和她目光一触,怜月急忙避开。他心想这一定是吴氏跟她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把小姑娘给吓着了。他微笑道,“怜月,你不要听我娘胡说八道。” 怜月听他这样一说,更加害羞,脸都红到脖子根后面去了,讷讷地说道,“大……大小姐说,让你们……搬到里面去住。” “里面?”如雪向绣楼方向看了看,“你家大小姐回心转意了?” “啊?”怜月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什么回心转意啊?” 如雪道,“没回心转意?那让我们进去住干什么?” 怜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乱想些什么呢?大小姐住在三层,二小姐和三小姐都在二层住,一层是放东西的,有一个房间空着的,大小姐说让你们搬到那里去住。” 如雪失望地说道,“由柴房改到储物间,待遇也算提高了。” 怜月忍住笑说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比你这里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呢,你跟我来吧!”说着转身便走。 如雪跟在后面进了绣楼。虽然说是放东西的地方,但是从外表上却看不出丝毫杂乱的迹象。 怜月带着他来到靠近最里面角落的一间房中。房间很大,床铺被褥等各种用品一应俱全。如雪惊奇地发现,一个小隔间里竟然还有做饭的炊具。 怜月道,“这里是小姐原来住的地方,因为她……所以都是自己做东西吃的。” 如雪点了点头,“的确是不错的地方。不过既然是你们大小姐住过的,我再住就不太合适了。这样吧,让我娘过来住,我还住在柴房好了。” 怜月急道,“这怎么行,大小姐特意吩咐的,让你们两个都过来。” 如雪正色道,“怜月,你想想看,这座绣楼里有男人吗?” 怜月愣了一下道,“没有!” “对啊!”如雪说道,“所以我住进来不合适吧!” 怜月想了想说道,“我问问大小姐吧,看她怎么说。” 如雪道,“你家大小姐一定会同意我的看法。我这就去跟我娘说,让也搬过来住。” 怜月上楼,如雪回柴房。他把这件事和吴氏讲了,吴氏罕见地没有反对,“大小姐想得周到,你一个男人家的确不适合住在那里,除非……跟大小姐合住一间房。” 如雪急忙打住,“娘,这句话以后提也不要提了,根本就是没影子的事。” 吴氏却笑道,“这样离大小姐就更近了,不是吗?” 如雪对她的执念还真是没什么办法。 第11章 烧鸡和黑炭 如雪把“满心期待”的吴氏送去了绣楼,虽然只是一层的一间空置房,但是对于过惯了穷苦日子的吴氏来说,还是把她吓了一跳,而且拉着怜月的手不放,一会儿看看如雪,一会儿又看看怜月,那神态表情着实让人尴尬不已。 如雪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其实绣楼里不适宜男人居住只是表面上的理由,更深次的原因却是另外一件事。如果吴氏和他住在一起,挤在一张床上,万一睡熟之后自己又飘到半空中去,被吴氏看到了,非把她吓死不可。 想起华安说过的那些话,自己这管家之职只有三天,而且三天之后八成是活不成了,他就不由得一阵阵的心烦意乱。 人生在世,吃喝玩乐! 这八个字忽然跳进他脑海中。都已经死过一回了,既然还要再死一次,那就绝对不能象上次一样,一点准备也没有,空着肚子就下来了。 至于玩乐什么的就算了,他生性慵懒,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个标准的宅男,对游山玩水什么的根本就不感兴趣。好在他对美食还是有一定追求的,这多半是因为他天生嗅觉和味觉就异于常人。所以虽然没有经过什么专业的培训,却对食材搭配和烹饪技巧了解很深,而且自认为厨艺水平也非常的“不一般”。 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大学毕业后就去考个厨师证,然后找一家大酒店做几年大厨,积攒些本钱后自己开个饭店。他买相机的钱也是在饭店里做帮厨时赚来的。 想到这里,肚子便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这才意识到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不过管家应该去哪里吃饭,他还真不知道。 起身推开房门,正瞧见怜月低着头从绣楼里走出来,他正要叫她,谁知怜月抬头看见他,啊了一声便跑掉了。 如雪知道一定是吴氏又和她说什么过分的话了,这个老太太急着让他娶媳妇生孩子,这一点倒是和他妈妈相差不多,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给他安排了三次相亲了。 转身走出去没多远,便看见角落里有两个人头碰头低声说着什么,看见他走过来,慌里慌张地跑开了。 如雪眼尖,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人是那个跟他讨价还价的瘦老头儿王吉,“王吉,你站住!” 王吉弯腰塌背地正准备加速,被他这一叫登时便泄了气,回过头来干笑道,“管家,我什么也没干,你……” 如雪走上前来在他后背上拍了一下,“你爱干啥就干啥,跟我没关系。” 王吉这才把腰直了起来,嘿嘿笑道,“管家,您叫我……有事儿?” 如雪一看他一脸的奸相就觉得好笑,“王吉,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厨房在什么地方?” 王吉一听他问这个,顿时就来了精神,“管家,你想去厨房看看吗?我带你去吧!” 如雪道,“算了吧,你还是忙你的占便宜大计去吧,你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我自己去。” 王吉又干笑了两声,“管家说笑了,我只不过是……噢,厨房在前面左数第三个房间,很好找的。”他本还想说些辩解之词,可是一看如雪那双眼睛,立即就转了话头。 “老狐狸!”如雪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贴在他耳边呸了一声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小王八蛋!”王吉见他向前走去,小声还了一句。谁知却被如雪听见了,他转过头来向他竖起一根中指,“你大爷!” 王吉吓得一哆嗦,急忙弯腰低头,不敢说话了。 华府的厨房,应该是整个府上最大的房间了。如雪一踏进门来,便被里面的“热闹”景象给惊了一下,几十口灶台旁,只是洗菜择菜的下人就有二三十个人,年龄大小不一,男女都有。 “嗯哼!”他故意弄出点动静来,可是那些人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做手里的事情去了。 如雪刚要宣布自己的“身份”,一个头发胡子全白了的老头昂首走了过来,“管家!” 如雪见他满脸的皱纹,松驰的皮肤,立即便想到了一种动物:沙皮狗。 “你是这里管事的?”他直觉上这个人应该见过,但是忘了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了。 “老奴华百盛!”老头微微点了点头,松松垮垮的眼睑后射出两道不易察觉的精光。 “对!你叫华百盛。”如雪终于想起他是谁来了,拉了拉华百盛的胳膊说道,“老华啊,我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你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没有?” 华百盛咧嘴笑了起来,露出里面的两颗大黄牙来,“管家,有的,你跟我来。” 如雪跟着他来到里面的一间屋子。这间屋子也不小,满满当当的全是桌子,桌子上面是各种各样杯盘碗碟之类的东西。 华百盛端过一只大碗,打开上面的盖子,里面是一只黄澄澄的烧鸡,如雪凑上去闻了闻,摇了摇头道,“一点香味也没有,不好吃!” 华百盛撇了撇嘴,“你连尝都没尝,怎么就说不好吃了?” 如雪道,“老华啊,菜品讲究的是色香味俱佳才行,你手里这只鸡除了变了点颜色之外,哪里有一点香味啊?” 华百盛哼了一声,把碗重重地放到桌上,又取过另外一只盘子,打开后说道,“这可是用上品灵蒿根熬制出来的,你闻闻它的味道如何?” 如雪看了看那盘黑乎乎的东西皱眉道,“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灵蒿根是什么东西,但是这盘菜香味倒是可以,可是这颜色嘛,你要是不说它是一盘菜,我还以为是焦碳上撒了点香油呢!” 华百盛怒道,“胡说八道!黄口小儿!这是老夫亲手烹制的上佳美味,你知道灵蒿根有多难煮吗?” 如雪摇了摇头,“不知道!” 华百盛弯腰从桌下抓出一把花花绿绿的草状物说道,“这就是灵蒿根,你摸摸看!” 如雪伸手摸了摸,果然极为坚硬,和外表看上去的样子完全不符,但是它香气怡人,非常好闻。 如雪使劲吸了吸鼻子,那股清香味让他头脑为之一轻,“这东西吃掉了太可惜了。” 华百盛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吃掉可惜?不吃才可惜呢!” 如雪问道,“这东西完全可以当作香料,为什么一定要吃呢?” 华百盛哈哈大笑起来,“小伙子,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吗?灵蒿根这点香味算什么,它的花和叶子那才是世间最为浓香之物,只要指甲盖这么一小点,就能让方圆十里之内香气一年不散。吃了它的根,便能让人体内终身留香,女孩子们很喜欢的!”说到后来,他眼中已然有了迷醉之色,好象想起了什么极为有趣之事一般。 如雪被人揭了短,面子上有点挂不住,“长见识了,谢谢你了老华,我现在只想吃东西填饱肚子。” 华百盛道,“现在能吃的就这两样东西,你自己选吧!” 如雪想了想说道,“好吧,不过你确保吃了这两样东西不会拉肚子?” 华百盛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有点高深莫测的感觉。 如雪读了半天也没看明白他那张脸上写的是什么,索性把心一横,不再理会他如何想法,抓起那只鸡便咬了下去。 一大块鸡肉入口,淡淡的还有点腥味,如雪没怎么嚼便吞了下去。华百盛撇了撇嘴,“你是在吃东西,还是在吞东西?” 如雪使劲咽了口唾沫,“这东西实在太难吃,不吞就得吐了!” 华百盛指了指那盘黑碳,“放在一起吃感觉会好很多,你试试?” 一大口鸡肉入肚,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感觉更饿了,如雪也顾不上味道如何了,三下五除二便把一只鸡和那盘黑碳吃了个精光,这才感觉肚子里有了点东西。 “感觉怎么样?”华百盛一双眯缝眼忽然睁大,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如雪一见他如此神情,立即便感觉到了不妙,“……你是不是在整我?” 华百盛没有说话,他的肚子倒是先“开口”了,一阵咕噜之声传来,仿佛千军万马在他肚子里会师一般沸腾起来,如雪大惊,“老家伙……你……你果然整我!……快……厕所在哪里?” 华百盛在身后墙上拍了一掌,一道暗门打开,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有什么东西,“进去吧!” 如雪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他没有选择! 华百盛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道紧闭的暗门,嘴角扯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第12章 小爷的脾气 如雪的“清肠”大计足足进行了一个多时辰,等他从暗门里走出来的时候,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老王八蛋,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啊?”如雪扶着桌子瞪着华百盛,从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他就能看得出来,这老东西在整他。 “也没什么。”华百盛翘起二郎腿,“就是帮你泄泄火。” “小爷我用不着!”如雪非常想对他报以老拳,可惜的是现在的他,能站稳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尊敬长辈,有你苦头吃的。”华百盛把小手指甲伸进嘴里,抠着那一口大黄牙。 如雪觉得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赶紧休息一下恢复力气,他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张大嘴巴拼命地呼吸。 华百盛看了他一眼,“管家,要不要给你拿把椅子?” 如雪咬牙切齿,全当没听见。他目光忽然落到桌角处那几根黑乎乎的东西上,那不是他刚刚吃掉的灵蒿根吗?他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没错!是灵蒿根,可是……它怎么会动呢? 那明明就是一只爬虫啊! 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滚,如雪腾地跳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撞开暗门冲了进去,然后便传来他哇哇呕吐的声音。 当他眼冒金星地“走”回来,重新一屁股坐在地上时,华百盛啪嗒啪嗒嘴,“嗯……到底是年轻人,当年我可是躺了二十多天,见到吃的东西就感觉胃里有虫子爬,你竟然没有倒下……” “老……王八蛋,你……给我闭嘴!”如雪感觉自己已经接近虚脱的边缘了。 “你想到了什么?”华百盛弯下腰来,“毛毛虫?什么颜色的?有多大?” “……你大爷!”如雪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又跑进了暗门里呕吐起来。 这次他扶着门框坐了下来,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地瞪着华百盛,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华百盛站起身来,在左侧墙上拍打了两下,又一道暗门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口烧着开水的大锅。他打开锅盖向里面看了看,“嗯,火候刚刚好!” 如雪忽然感觉到了极度的危险,见华百盛面无表情地向自己走来,“你……你……”他只能发出这两个音阶了,而且那声音连他自己听着都模糊不清。 华百盛来到他身边,伸手把他提了起来,三下两下便把他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啧啧!明明是个爷们儿,长了一身娘们儿肉,将来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良家妇女呢!”说着便把他扛了起来。 如雪暗道完了,这老东西不会有什么特殊“爱好”吧?自己可还是一个童子鸡呢…… 不过,当他看到华百盛来到那锅翻开的沸水旁,准备把他丢到里面的时候,顿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就这么点小胆?”华百盛把软绵绵的如雪扔到沸水里,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才发现他晕过去了,摇了摇头,神情颇为不屑。 如雪昏昏沉沉地湮没在黑暗里,感觉全身都沉在海底,那海水一会儿彻骨冰寒,一会儿又炙热难当,他拼命地张大嘴巴,不让自己窒息而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四周漆黑一片,嘟噜嘟噜的声音传入耳中,全身像散了架子一样,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我还活着?这是什么声音……哎呀!”如雪大叫起来,他骇然发现自己仍然一丝不挂地浸在翻开的沸水里。 一道门打开,刺目的亮光钻了进来,如雪眯起眼睛偏过头去,华百盛那张老脸出现在门口,“你醒了?还没熟吗?” “老王八蛋!你要干什么?”如雪急怒交加,大声叫骂起来。 “你给老子闭嘴!”华百盛风一样冲了进来,在如雪头上狠狠地拍了一下,“老王八蛋老王八蛋!老王八蛋是你叫的吗?你个小王八蛋!” 华百盛边大骂边没头没脑地在他身上胡乱拍打起来,如雪一动也不能动,只能被动挨打。不过……好象很舒服的感觉?! 华百盛的拳头巴掌一下比一下重,如雪惊奇地发现,被他拍打过的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鼓起来一样,身体开始有了力气。 “够了!”如雪大叫一声,终于站了起来,水花四溅,喷了华百盛一脸。 华百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冷冷道,“够了?够了就滚出来,把衣服穿上。”说完便扭头走了出去。 如雪呆了呆,他看到华百盛出门的时候,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撞到门框上。 脚下热力传来,如雪啊的一声大叫,从锅里跳了下来,冲出暗室就去抓自己的衣服。 华百盛半坐半躺在椅子上,不停地喘着粗气,额头汗水一道道流下。 “……嗯,这才象个男人的样子!”他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如雪的身体,不住摇头点头。虽然没有什么怕人看的,但是如雪还是感觉非常别扭,他急忙忙地把衣服套在身上,却发现原来宽松的衣服竟然变小了。 他低头一看,才赫然发现,并不是衣服变小了,而是他的身体变得强壮了。原本松软的肌肉隆起了线条,而且……自己竟然有了八块腹肌? 他勾了勾手臂,胳膊上的头肌如拳头般突起…… “怎么样?还满意吗?”华百盛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了眼睛。 我是不是可以参加健美比赛了?如雪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他摇了摇头,赶紧把这无聊的念头扔到一边,“老……老东西,你对我做了什么?” 华百盛眉头微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累了,没事赶紧滚!” 如雪气血上涌,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华百盛对他应该没有恶意,但是想起被恶整的经历,他便怒火冲天,“老东西,我是府上的管家,你忘了吗?” 华百盛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仿佛睡着了一般。 “装死?”如雪更加生气,“你整我,小爷我如数奉还!”说着便冲到那张摆满了碟碟碗碗的桌子面前,抬手掀翻,噼哩叭啦的一通乱响,碗碟碎了一地。 华百盛对这一切仿若未闻,仍然闭目养神,甚至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如雪见他如此反应,更加怒不可遏,想起不知煮了自己多久的那口锅,转身便向那道暗门扑去。可是那门在他出来的时候便已关闭,现在无论他如何敲打,就是纹丝不动,仿佛那里原本就是一堵墙一样。 如雪敢肯定,这是华百盛做了手脚,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老头子,风一样冲了出去。 宽大的厨房里,所有人都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情,他的出现,好象空气一样,被所有人无视。 如雪牙关紧咬,发疯般冲到一个正在从灶台里往外掏灰的杂役身边,抢过他手中的木棍和铲子扔到一边。那人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了。 如雪心头怒火无处发泄,捡起地上的木棍便乒乒乓乓地砸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一个个地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那一刻,如雪心中所有的郁闷和不快全部化做了手中大棒的动作,他砸毁了整个房间中所有能砸得动的东西。 见没什么东西可砸了,如雪扔下只剩下小半截的木棍,扫视了一遍那些像木偶一样站在那里的人,“你们都是傻子吗?瞎了还是聋了?” 没有人应答。 如雪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转身离开了一片狼籍的厨房。 厨房被他毁了,晚饭肯定是没得吃了。如雪躺在木板床上,头枕着双手,眼睛望着黑乎乎的屋顶,此时的心绪反而平静了下来。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自己好象做得有点过头了,华百盛虽然戏弄了他,可是并没有做什么不利的事情,反而因为他身体变得更加强壮了。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今天顶多是两人第二次见面,以前根本就不可能认识。想到这里,他再也躺不住了,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推门走了出去。 夜空暗淡,明月如水。 时间过得很快,他感觉躺了不长时间,出来却发现已经是晚上了。 如雪悄悄地来到厨房外面,大门虚掩着,一个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门没关,自己进来吧!” 他愣了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一个佝偻的身影蹲在地上,正用扫把小心地打扫着碎片。 “……对不起!”如雪站在那里犹豫了良久,还是开口说出了这三个字。 “对不起有什么用?”华百盛变戏法般扔给他一只扫把,“干活!” 如雪捡起扫把,一下一下地扫了起来。 “不是那样!”华百盛眼中射出两道精光,“扫垃圾还用着你和我?那些活下人不会干吗?!” 如雪停了下来。 “你过来!”华百盛向他招了招手,如雪来到他身边蹲下。华百盛拿起两块碎片,“你看清楚了,这两片是可以拼在一起的。” “……拼起来?”如雪愣了一下,“拼它干什么?明天再买新的来就是了。” 第13章 贪财又好色 “新的?”华百盛撇了撇嘴,“新的哪有旧的好?少废话,快点帮我找。” 如雪顿时头大如斗,“这么多碎片,怎么找啊?” 华百盛瞪了他一眼,“年轻人,眼神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吗?能拼在一起的两片,接口处形状一定是一样的对不对?” 如雪还要辩白,华百盛却转过头去不再理他,自顾自地把两只碎片拼在一起,用力压了压,那两片彼此分离的碎片竟然真的合在了一处。如雪大感奇怪,拿过那结合在一处的碎片仔细看了又看,竟然连一条缝隙都没有,好象本来就是完整的一块。 “天亮之前要是拼不好这些东西,你和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华百盛见他拿着碎片发呆,没好气地说道。 如雪放下碎片,开始认真地在碎片堆里挑选起来。 随着一只只形状各异的碎片被贴合在一起,如雪整个人都沉静下来,脑中不断闪现着各种各样的碎片形状,速度也越来越快。 一大片乌云不知何时出现了,把夜空中的星星和明月遮挡起来,留给大地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 专心挑捡碎片的如雪却浑然不觉,在他的视线里,那些碎片已经看不见了,但是触手所及之处,碎片的形状大小却丝毫不差地出现在脑海中。 两人谁也不说话,一个捡,一个粘,配合和天衣无缝。很快,一只只被打碎的碗碟盆锅等用具重新出现了。 “很好!”华百盛把最后一口锅拼完,拍了拍手说道,“小子,你不错,连锅都能被你砸成几十瓣!这么晚了,我也饿了,你去给我做点吃的来。” 如雪知道他不是在夸自己,谁让自己理亏在先呢?“好,不过你得帮我。” 华百盛哼了一声,“如果没有我,你做的东西狗都不敢吃。” 火苗升起,炊烟袅袅。 如雪满头大汗地往锅加添加各种调料,华百盛站在一旁不停地指手划脚。 “……同一种作料,数量不同,味道就不一样,多了少了都不好,我刚刚不是跟你讲过了吗?百味草和灵蒿根只能按十比一的比例,你闻闻锅里的汤都变成什么了?倒掉重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如雪变成了学徒,华百盛变成了挑剔的师傅。 不过越到后来,如雪越是熟练,无论华百盛如何百般刁难,他总是能够从上百种食材中找出正确的用料和配比。事实上,这一顿饭做下来,两个人谁也没吃上一口,全都倒掉了。 “好了!”华百盛终于没让他把最后一锅汤倒掉,两人各盛了一碗坐在灶台边,小口喝了起来。 如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吗?” 华百盛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凑和”,然后便一口把汤喝干,把碗一扔说道,“我列了一个单子,明天还会有五百种新的食材进府,晚上你再过来,我让你重新辨认。” 如雪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汤,打了个嗝说道,“我又成不了当厨师,学那些东西干什么?” 华百盛瞪起眼睛斥道,“你爱来不来!”说完转身便走,把如雪一个人扔了那里。 如雪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过来是要问他问题的,结果被他安排了一大堆杂活给搅和得忘记问了,他站起身来刚要去找华百盛,却听见如雷的鼾声响了起来,只得苦笑摇了摇头,转身回柴房去了。 如雪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日上三竿了才起来,衣服还没穿好,外面便传来了敲门声。 不用猜就知道敲门的人是怜月,他披了件衣服打开门,果然见怜月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小姐叫你一起用早饭呢!”如雪飞快地看了一眼他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小脸一红偏过头去。 “叫我?”如雪摇了摇头,“我全身都是土腥味,上了不你家大小姐的桌面,我不去!” 怜月急道,“老夫人也在,就等你了。” “老夫人?”如雪愣了一下,“我娘吗?” 怜月点了点头。 如雪心中奇怪,大小姐邀约他和吴氏一起吃饭?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怜月,你先过去吧,我随后就到。”如雪转回身来穿好衣服,却发现怜月还站在那里等他。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绣楼一层的那间房中,果然见一身素装的大小姐华阳娇和吴氏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三碗粥和几样小菜。吴氏明显有些紧张,坐在那里不停地向门外张望。 见如雪进来,她忙站起身来喜道,“如雪,你看看,这些饭菜都是大小姐亲自准备的,来,快点坐下吃吧!”说着便把如雪按在华阳娇身边的椅子上。 华阳娇眉头微皱,向旁边挪了挪。 “吃饭吧!”她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便端起碗低头吃了起来。 如雪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感觉十分好笑,端起碗来稀哩呼噜几口便把一碗粥喝了个精光。他弄得声音很大,华阳娇眉头微皱,并没有抬头。 如雪放下碗说道,“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他起身就要走,华阳娇停了碗筷也不看他,“你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吴氏见状忙笑道,“好好!你们说话吧,我去找怜月。”说着端起碗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彼此都觉得有点别扭。如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刚要开口说话,华阳娇却皱眉道,“你不想笑就不要笑!” 如雪一愣,“我本来就没有笑。大小姐怎么忽然想起要恩赐我们一顿饭了呢?” 华阳娇大眼睛一瞪,脸现红潮,便要发怒,可又强行忍了下来,“什么叫恩赐?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不是吗?”如雪冷笑道,“你是凤凰,我是鸡,根本就不是一个笼子里的鸟。” “你才是鸟!”华阳娇啪的一拍桌子,怒目圆睁。 如雪忽然发现,人若是长得好看,怎么看都舒服,华阳娇发起怒来的样子,比平静时更加动人。 华阳娇也发现了如雪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偏过头去说道,“你不是说我不敬夫家吗?” 如雪哈哈一笑,“原来如此!那洞房花烛呢?什么时候给我补上?” 华阳娇拍案而起,抬手就向如雪打去,如雪机灵地闪身躲开,油腔滑调地说道,“娘子,打是亲骂是爱,你这是要亲我吗?” 华阳娇俏脸绯红,浑身颤抖,指着如雪骂道,“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如雪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口,“这可是你让我滚的!”转身就要跑,可是还没迈出一步,华阳妖的声音便再次传来,“回来!” 如雪暗叹女人多变,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你还要干什么啊?” 华阳娇脸上神色变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我有话问你。” 如雪摇了摇头,“你就在这里问吧,我想跑也方便些!” 华阳娇怒极而笑,不过只是一抿嘴,便赶紧收了回去,重新又板起脸来,“我有那么可怕吗?” 如雪认真地点了点头,“雄狮猛虎!”他本来想说河东狮和母老虎的,可是一想到随时会暴走的华阳娇,立即便改了说辞。 华阳妖也不在意他说了什么,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公开向别人要好处了?” 如雪一听她问的是这件事,当时心下一宽,“是啊!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这个管家今天有明天无,为什么不趁机敛点财呢?” 华阳娇死死地盯着他,“你贪财?” 如雪点了点头,“而且还好色!” “你……!”华阳娇又要暴走,见如雪作势要跑,她便又忍住了,“你昨天还砸了厨房?” “对啊!”如雪道,“如果谁要惹得我不开心,把这座大宅点着了也有可能啊!” “为什么?”华阳娇冷冰冰地问道。 “我喜欢行不行啊?”如雪不阴不阳地说道。 “你……你……你就是故意气我是不是?”华阳娇小脸发白,坐在椅子上流下泪来。 如雪心头一颤,强装起来的强硬之态瞬间融化。他走到桌前看着华阳娇正色道,“后天不就是会亲的日子吗?” 华阳娇看了他一眼,“是又怎么样?” 如雪道,“我这个管家就到那一天为止,对不对?” 华阳娇没有说话。 “如果我说的没错,我的小命也就到那一天为止,对不对?” 华阳娇霍然抬起头来,“你听谁说的?” 如雪笑了笑,“我不管它是真还是假,反正我知道一件事,在会亲之前,我就是把华府的天翻过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一下人生最后的快乐呢?”说完便昂首走了出去。 华阳娇站起身来,望着如雪的背影发起呆来。 如雪回到柴房,坐在床上闷闷不乐。虽然跟华阳娇说了一通快意人生的大话,可是内心深处却是无比的郁闷。试想谁愿意过那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呢? 不过,他生性随意洒脱,这种不快的情绪也只持续了一会儿,便被他抛到脑后去了。既然人生还有,那就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