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谢家来讯 - 伏灵院 - Tkom “什么?”楚鳞惊得摔落了手中的茶盏,一脸的不可置信,再次确认,“铃兰你说什么?订婚!” “是的小姐,老爷说请您过去商议此事。”铃兰回道。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我同谢家那小子也就小时候见过几面,现在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要我嫁过去,那怎么可能,我得好好找爹说说这事,得让他赶紧给回绝了。”楚鳞慌忙地擦着刚刚打湿的衣服,提起裙摆就要朝大厅跑去,险些踩到瓷盏的碎片,摔上一跤。 “小姐您慢些。”铃兰也紧跟着楚鳞,在旁边急急地劝慰着,“这还只是订婚,离成婚还早,小姐您可千万别冲动啊!等会儿见到了老爷,千万不要冲动,一定要冷静,冷静啊,小姐!” “订了婚,这成婚还不是迟早的事?等那时就晚了,我一定得把这件事扼杀到摇篮当中。你放心,我冷静,冷静得很,一点也不冲动!”楚鳞加快了步子,片刻也不想多等。 “小姐您可真的千万要冷静啊,不然待会说错了话,老爷又该罚您了。”铃兰见着楚鳞咬牙切齿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待会儿定要拦住小姐。 “铃兰,我哪里不冷静了?我冷静得很,我做事哪次出过问题,你放心一点事都没有。” “小姐,您闯的祸还少吗?上个月打了陆府的二少爷被老爷禁足了两周;上上个月砸了西市的赌坊,惹得人家足足追了咱们七条街,最后还是大管家赔了钱才解决掉;上上上个月,您……”铃兰一件件地细数,这些祸事她可帮小姐记得很清楚呢。 “好了!打住打住!”楚鳞突然停住,对着铃兰做了个止语的手势,“我的好铃兰,这些事情大可不必记得那么清楚的。我先走一步,你自己跟上来啊!” 话音刚落,只见楚鳞一个腾空翻越而出,自墙头飞往大厅去了。 “走大路呀小姐!会被骂的……”铃兰的嘱咐消散在身后、风中,楚鳞的身影早已远去,那模样分明就是没把铃兰的话放在心上。 铃兰也没有办法,只好加快脚步跟上。她只祈求在她赶到拦住小姐之前,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大厅中谢家的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楚宪在等候楚鳞的到来。 楚宪余光瞥见了从侧墙翻越而进,边走边整理衣裳的楚鳞,他只好装作没看见。这孩子,平日里就是自己太惯着她了,才这样无法无天。 “爹,你找我?”楚鳞垂首施礼,正好掩饰着自己大量四周的目光。周围未见谢家来使,想必是离开了。 “是这样,你谢伯伯差人送了话来,说是想将你同修儿的婚事给定下来。小时候你母亲还在时,两家虽说有了两家结亲的约定,但是一直也没正式定下来。现在你谢伯伯提出来,也就正好可以将此事正式定下来了。”楚宪呷了一口茶,不徐不缓地说,指了指桌上的盒子,“这些是你谢伯伯准备的见面礼,因为只是知会商议此事,所以备礼也不是太过正式。” “所以您就这样收下来了!怎么也不提前和我商量商量?”楚鳞气得就要上前来找楚宪理论。 “欸,你先坐下。”楚宪护好自己的胡子,生怕他宝贝女儿一生气就将它们全部薅秃了去,“坐下坐下,等爹好好跟你讲讲。” 楚鳞在楚宪旁边坐下,她倒要看看有什么好说的。 “这不是你娘在的时候就定下来的事情吗,这么多年没提还不是因为你们年纪太小了。现在年岁合适,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现在正式过来把这件事给敲定了,也是情理之中嘛。” “那怎么不和我提前商量?” “这不是怕你知道了不同意,所以就没敢先告诉你吗,怕你在谢家人面前丢了……” 楚宪只听见一声重重拍打桌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看着楚鳞的满脸怒容,也吞下了到嘴边未说完的话。 “所以您就瞒着我把事情定下来了,才派人来通知我?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和那谢君修就小时候见过两面,现在连他什么模样、什么品行都不知道,您就想把我嫁过去。就算是娘亲生前的意思,但那时候我还小,她也许就是说说而已呢。要是娘亲还在,我就不信她不会听我的意见!” 楚鳞一手拍着桌子,一脚已经跨在了椅子上面,怒目圆睁瞪着楚宪,活生生的山匪做派,哪有半点贵胄小姐的姿态。 铃兰赶到时发现小姐是这样一副模样,赶紧使眼神让她坐好,楚鳞却像没看见一般,瞧也不往她那边瞧上一眼。 楚宪递给她一杯茶,拉着她的手又把她摁回了座椅上,轻声细语地安慰道,不过言辞中总有些闪烁心虚:“我的好鳞儿,其他的事爹都随着你去闹,可是这件事,是你母亲定下的,就算是我也不好推脱呀。你担心修儿的为人,放心吧,爹都打探好了,那样貌绝对是没得挑的,这人品能力更是好得没话说,在梓州有不少小姑娘都喜欢呢。谢家和咱们楚家又是世代交好,知根知底的,你日后嫁过去了,爹也放心啊!” “所以您就这么把我卖了?”楚鳞直勾勾地顶着他的眼睛,恨不得能直接盯出两个窟篓来。 “这怎么能算卖呢?你们这属于娃娃亲,娃娃亲的!早有婚约,只是现在人家来商量具体事宜了。而且咱们这是在商量,商量啊,我的小祖宗,你可别那样看着我,怪瘆人的!”楚宪伸手想挡住楚鳞的目光,看得他浑身直发毛。 “等到这边定下来了,还只算是订婚,要真正成婚那还得好些时候呢。要不你们先见见面,相处相处,不然日后成了婚怪生分的。欸,求求你了小祖宗,你说句话呀,别再这样盯着我了。” 楚鳞换了一只手撑着脑袋,目光也移到了别处,无意中扫见了客桌上的那个漆盒,不禁又有些烦闷。 “好吧,那我再问最后一句,这婚事是不是非定不可?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我的好鳞儿呀,这是你母亲定下的,我也无权废止呀。再说论做夫婿,修儿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了。爹知道你爱玩,同谢家那边也讲得清楚,等过几年你玩够了,咱们再嫁过去也行。” “您只说有还是没有。” 楚宪接过楚鳞递过来的茶杯,瞧着她一脸温顺的表情,摇了摇头。 “这其他的爹都可以答应,只是这……” 楚鳞没有半点想听完的意思,从他手中夺过茶杯自己一口饮尽,留下空杯和一句“知道了”就出了大厅,这次是直接飞墙而出,没有半点掩饰。 铃兰这边气都还没喘匀,又见着小姐跑了,只好匆匆向老爷问安,被交代几句话后,又去找小姐去了。 楚鳞瘫在秋千上面,时不时踢一脚地面以维持秋千的摆动。一双眸子却不像瘫着那般颓废,目光流转,分明是在打什么坏主意的模样。 “小姐……” 铃兰刚出声便被楚鳞递过来的糕点塞住了嘴,等咀嚼完后,一杯茶水又递到了自己面前,而楚鳞还是保持着瘫在秋千上的样子。 “小姐您这都是哪来的啊?不对不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铃兰摇摇头,将自己被打乱的思绪重新整理一番,“小姐,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呢?” “铃兰啊,不急不急,让我再躺一会儿。”楚鳞悠悠地伸了个懒腰,翻转了下身子,这次索性将腿也放在了秋千上面。 “可是老爷刚刚又跟我说,三日之后谢公子会亲自前来拜访,叫您好好准备准备。”铃兰吞吞吐吐,试探着看着她,生怕她又一个冲动跑了。 楚鳞一个翻身跃起,抓着铃兰的袖子不放,“你说什么,三日后?这么着急的!” 铃兰点点头,“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冲动。” 楚鳞爽朗一笑,在秋千上坐好,自顾自地荡了起来。 “你放心,我刚刚想过了。我觉得爹说得有道理,论身世人品那谢君修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加上母亲曾经同谢夫人定下过婚约,这也算得上是件好事。方才是我太过冲动了,现在仔细想想还是非常不错的。放心好了,你小姐我还是识大体的。” 铃兰瞧得楚鳞说得一脸坦诚,不时还带上了些小女儿的娇羞情态,也觉得她是真的想通了,也就放心了。 “那既然小姐想通了,要不明日咱们就去街上置些衣裳妆面的,三日后与谢公子相见也能留下个好印象。”铃兰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哪家铺子的样式好,哪家铺子的做工巧等问题了。 楚鳞打量着铃兰,不过是二八芳华的小姑娘,但做事沉稳,总是一副长辈的关切模样。对自己好确实是好,就是有些迂腐古板,想着要瞒着她,还真有些良心不安。 “好,明日一早咱们就上街去,中午本小姐就请你去醉乡居吃了。” “小姐,我只是一个奴婢,怎么能让小姐请吃饭呢?这样不合规矩!”铃兰忙是摇着手推辞,这样做属于僭越身份了。 “规矩什么规矩,叫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反正不和规矩的事也不少这一件两件的了。走,饿了,吃饭去。”楚鳞拉着铃兰就走,心想:你要是知道我要干什么,那才叫不合规矩,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第二章 出逃准备 - 伏灵院 - Tkom “小姐,您戴这个也好看。”铃兰指着一个钗子说道。 楚鳞瞧着那个钗子,确实做得不错,通体是用白银制成,顶端用银丝缠作了飞鸟栖树的模样,又用了玳瑁、琥珀、翡翠装饰,整个造型新颖别致又不失灵动。 若是搁在平日里,楚鳞定会将它买了,可眼下她最厌烦的便是这种精巧却不值几个钱的东西。 “我瞧着一般,把那个给我看看。”楚鳞指了指靠后面的一款簪子,铃兰也顺着看去,只是个寻常的样式,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 “小姐,您平日里不是最讨厌这些式样了吗?说它们只是一般俗物,连个灵气都无。”铃兰问到。 楚鳞掂量着手中纯金的簪子,顶花硕大,上面嵌满了绿松石、玛瑙等宝石,造型夸张平平无奇,还带着一丝土财主的炫富之感。她估摸着重量,满意地将她递给铃兰,示意等会儿买下。 楚鳞不由得暗自腹议:我当然知道这是俗物,但是这不俗的东西卖不上价格啊,还是这沉甸甸的金子好使。 “铃兰,咱们买这些是为了什么?”楚鳞不答反问,又顺手拿了另一个足金嵌宝石的大钗子给她。 “当然是为了后日见谢公子所用。”铃兰有些不明就里,此行的目的难道不就是置办见面时穿戴的东西吗。 “那就对了。你可知这梓州谢氏是怎样的家世?” “这,奴婢也有所听闻,梓州谢氏实力雄厚,财力更不是话下。虽说达不到富甲天下,但至少这天下的财富中有他们重要的一席。”铃兰老老实实地回答,将打听来的东西都一股脑全说了: “谢氏不光是财力雄厚,实力也是不可小觑,在梓州地界算是说一不二的角色,哪怕是放眼整个东方说话也是有份量的。而且奴婢听说……”铃兰压低了声音,附在楚鳞耳边,“他们出的有灵修。” “说的不错,既然如此他们要来结亲,咱们是不是也不能太过寒碜,不然叫人笑话,你说是也不是?”楚鳞循循善诱,等待铃兰一步步进入套中。 “是。” “那咱们平日里穿戴得是不是太素了些,反倒有些小门小户的意思了。”楚鳞说。 铃兰重重地点了点头,再赞同不过,“小姐您平日里哪里是穿戴得太素,那是连钗子插两根都嫌多!家中首饰倒是不少,但您就只戴着那根青玉簪,多一点都说累赘,奴婢平日里劝过您好多次,您都不改。” 楚鳞摸了摸鼻头有些不好意思,母亲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自己曾经看到其他家中母亲教训孩子便是这种模样,不由得有些心虚。 “咳,先别说这个了。”楚鳞假意咳嗽一声,打断了铃兰,她如果再不制止,放着她说下去能就“该怎样穿戴才算是一个合格小姐”的话题再继续讨论衍生,那样一天的时间就没了。 “所以啊,咱们是不是应该选些这种……”楚鳞顿住,想了想,“……富贵,富贵的饰物来彰显身份呢?” 铃兰皱着眉,神情有些纠结,觉得小姐说得有几分道理,但好像又不是那样个道理。 “话虽如此,但是咱们小姐您的身份哪里还需要靠这些东西来彰显?楚府的名声已经够大了呀?” “欸,不能这样想。”楚鳞操着蛊惑的声音在铃兰耳畔响起,其真诚程度堪比奋力卖出东西的小贩,推荐的理由让人无法拒绝。“咱们确实厉害,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用这些符合身份的东西,是不是才不叫失礼失仪。别人用这些可能还有卖弄炫耀之嫌,但是咱们用这些不过是寻常生活罢了,也不会掉了自己的身份,你说是不是?” 铃兰被她搞得有些茫然,点了点头,总觉着不对,一时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好了,就照着这样的标准去帮我挑其他的饰物吧。”楚鳞趁热打铁,不给铃兰进一步思考的时间,就将她推到了手镯区挑选。 店铺中的店员也掌握清楚了楚鳞的喜好,搜罗了一大堆这般风格的黄金饰品过来,一时间金光灿灿,屋内光亮了许多。 楚鳞见着这一堆黄金珠宝,只觉得眼睛被刺得有些生疼,自己的审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但没办法,还是得挑选。 最终选定了两根金钗、两根金簪、臂钏一副、手镯一副、项链一根、步摇一对、插梳两把、耳坠一副、戒指三个,皆是厚金打造,用金足而紧凑,样式普通造型敦实。换言之,同一堆黄金没什么区别。 楚鳞瞧着它们自然是满意得不得了,铃兰却不这么认为,瞧着这一大堆沉甸甸的金饰,不免有些担忧。“小姐,这样打扮会不会……像土财主啊?”“土财主”三个字铃兰说得极轻,这样有些伤小姐的面子。 “不会不会,你放心好了。竹六,你来拿。” 楚鳞看着这一匣奁的东西,不由得喜上眉梢,稍微控制了下自己的表情,唤来随行的一个侍从抱着。这么沉的东西,交给一个小姑娘来拿可不太合适。 楚鳞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解决好了盘缠问题,接下来需要裁剪衣裳了。“走吧,去月华阁。” 月华阁,宁阳城有名的衣裳铺子,上至公卿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为有一件月华阁出的衣裳而自豪。除却它做工巧、用料好、版型新之外,最受追捧的是因为无论贵贱,都得预约排号,一般人想从这做一件衣裳,运气好的话也至少要个一年半载。好在是,他家有出售成衣及其他小件配饰,也算能给那些排不到号的人过过眼瘾。 不过月华阁对于楚鳞来说,不过是个喜欢的衣裳铺子罢了,别人或许有价无市,对她来说就算没钱也无所谓。谁叫她和掌柜的是从小一起掏鸟蛋的交情呢。 “掌柜的,鳞小姐来了。”楚鳞刚踏入店门,便有伙计通报了掌柜。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织锦青衣,面色皎皎,执一把乌木折扇,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在听闻伙计通禀之后,也起身下楼,去亲自接见自己的这位好友。他便是这月华阁的掌柜,亓官澈。 亓官家同楚家相邻,小时候二人便相互串门,楚鳞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一来二往两人便熟识了。 亓官家中世代为商,经营着丝帛布匹。如今家业基本上是亓官澈的大哥在打理,自己对于设计衣帽到有兴趣,索性就开了这间月华阁。一开始家中人自然是不赞同的,谁料到他经营得还是红红火火,时间久了也就随他去了。 “亓官!”楚鳞一见着亓官澈便给了他一个熊抱,猛拍了亓官澈后背一下,险些将这芝兰玉树般的人物打碎了去。 “你轻点,小鱼儿!我可受不住你这一掌。”亓官澈不动声色地朝旁边一躲,闪过了楚鳞的第二掌。 “行行行,我今天是来找你做衣裳的,时间有点赶,明天就得要,你看行吗?” “今天做,明天要!”亓官澈有些急眼,将楚鳞翻转了方向对着店门推了出去,“您请,出门左转过一条巷子找云霓铺子去。我这店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就一天时间!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月华阁做一单需要等多长时间!” 楚鳞扯着亓官澈的衣袖不放,“红月,你带着铃兰也去选一套衣裳,亓官你跟我上楼去。”说着抓住亓官澈就要走。 “小姐,我选什么衣裳啊?”铃兰不解。 “后日你跟着我,当然得选衣裳了!别废话了,红月快带她去!” 楚鳞拽着亓官澈就往楼上走去,却发现怎么也拽不动,看着亓官澈似笑非笑的脸,只好挤出个真诚的笑脸,推着亓官澈上去。 “楚小姐好不自在,就这样使唤我的人,可还顺手?” “好亓官,我的好澈哥,你就跟我上去吧,我真的有要事跟你商量啊,走吧走吧。” 楚鳞半推半劝,亓官澈才缓缓抬起他的尊腿,优雅从容地朝楼上迈步。 “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小心我将你的鱼鳞都刮了去。”亓官澈半眯着一双狭长好看的丹凤眼,眼中尽是警告的意味。 “是是是,澈哥说什么都对,小鱼儿保证是件大事儿!” 待送好了茶水糕点,亓官澈便将楼上的下人全部都撤走了。 “说吧,什么事?”亓官澈拿指节随意地敲叩着桌面,一副审问犯人的模样。 “就是,怎么说呢……”楚鳞瞟了一眼,对方显然没什么耐心的样子,“就是我要订婚了。” 亓官澈手指一顿,显然没料想到,没有言语,等待着楚鳞的下文。 “我同梓州谢家的谢君修从小就有婚约,是我娘以前就定下的。昨日他们派人来传话了,后日谢君修就会亲自前来,顺便交换庚帖,定下这桩亲事。” “那恭喜啊,你终于有人收了,早该有人管管你了。到时候来我店里做婚服,给你打折。”亓官澈饶有兴趣地盯着楚鳞,得了这样一件好笑的事情,当然不肯错过她脸上的一丝一毫难堪表情。 “恭喜个鬼啊!”楚鳞毫不吝啬地翻了个白眼,“爷像是在准备婚事的样子吗?” “我看着挺像的啊,不是刚还在着急忙慌地找我做衣服,为了见你那个未婚夫不是?” “我来确实是为了这件事,不过不是要你做见那小子的衣裳,而是要你做件男装,普通式样就行,不需要惹人注意的那种。” “你想逃婚啊?”亓官澈毫不意外,这样做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楚鳞耸耸肩,“不然呢?”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就为了这事?那你随便找家裁缝铺做了不就行了,还非得来找我?” 楚鳞一拳捣在亓官澈的胸口,没多大力气,“你傻啊!我这不是怕事情泄露吗,我这时候去做男装不是摆明了心思不对吗?” “那你来找我就放心了?”亓官澈装出吃痛的神情,调侃道。 “那是,咱们谁跟谁?铁兄弟!澈哥一定会出手相救的吧。”楚鳞双手抱拳,学着江湖人的方式朝着亓官澈行上一礼,接着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好不谄媚。“力道还合适吗,澈哥?” 一声声“澈哥”叫得亓官澈很是受用,要放在平日里也没见过楚鳞服软成这样。 “那我再考虑考虑吧。”亓官澈闭着眼,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享受着楚鳞的服侍。 “还考虑啥呀,记得赶工哦,我明日就要。对了,明晚记得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楚鳞捶了几下觉得手酸,就又坐回了位上,拈起茶点就吃。 “我都还没说同意呢,你就这般擅自敲定了。” “那我请你吃饭吧,醉乡居?” “这还差不多。你要什么颜色的?”亓官澈问。 “黑色钩金线吧,随便弄几个花式就行,马也要黑色的,晚上才方便行动。”楚鳞想了想,“要不你和我一起出去玩玩?总待在这阁中也没什么意思。” 亓官澈面露嫌弃,“好没意思的话,整日里疯来疯去有何有趣的,倒不如我自己待在在楼里画画新的图像。你懂什么?” “是是是,我不懂,我就一粗人,哪懂你这精细的艺术。可千万记得帮我瞒着,要是提前败露了,你兄弟就没了啊!”楚鳞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着亓官澈哭述,只是演得稍微过了些。 “行了,别把鼻涕弄在我的千云纱桌布上了,怪贵的。”亓官澈从怀中掏出了个玉戒指,扔给了楚鳞,“这个你拿去,只要是我亓官家的商铺行当,都会给你帮助。” 楚鳞立刻收起了哭丧脸,喜笑颜开,“澈哥果然够意思,你就不怕亓官家的产业让我给败光了?” 亓官澈没理会她,露出一个极为和善的笑容,“没关系,帐会记着,到时候楚老爷一起还了就行。” 楚鳞讪讪一笑,“我开玩笑呢,走,醉乡居,我请客。” 第三章 逃婚去咯 - 伏灵院 - Tkom “小姐,亓官公子来了。” “抬进来吧。”亓官澈朝着身后的人吩咐道。 紧接着楚鳞就看见一口硕大的箱子被抬了进来,足足有能放下一人的空间。 “不会这就是我定的衣服吧?”楚鳞指着箱子,来回转了一圈,不敢相信。“我不是只做了一件吗?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亓官你也太不是人了吧!” “怎么说话呢?”亓官澈狠狠瞪了楚鳞一眼,甩了甩袖子。“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打开看看吧。” “呸呸呸,我的错。”楚鳞打着自己的嘴巴,忙冲着亓官澈道歉。 一开箱子,入眼的便是一件叠放整齐的月白色衣裳,显露出来的地方可看见流云飞花的暗纹,泛着的光如水波粼粼,又似月华皎皎。触手也是极光滑细腻的,比常年把玩在手的握玉还要温腻三分。 往下翻看,还有其他颜色的衣裳,宝蓝色、绛紫色、雨后青、落霞色,从面料来看皆是各不相同。楚鳞未将它们取出细看,只是粗略地翻上了一翻,心中也明了了亓官澈的用意。 “难为你了,亓官,够仗义。”楚鳞注意到箱子的暗格,顺手便盖上了盖子。“铃兰,将银钱给亓官掌柜。” “我还以为你又要赖账呢。”亓官澈合扇轻敲着箱盖,含着浅笑,“这些都是最新的式样,一早就在做了,正好你明日需要,就一道送来了,可还满意?” “那自然是满意得不得了了,亓官做的衣裳,那可是有价无市!当年来你家串门可真是串对了!”楚鳞高兴地说。 “你那叫串门?分明是翻上了我家墙头,觊觎我院中的那棵梧桐上的鸟窝!当初你非说那是什么凤凰蛋,拉着我就要去掏。最后蛋是没掏到,摔得倒不轻,又吃了父亲的一顿责骂板子。” 亓官澈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楚鳞的场景,那时他在院中习字,突然抬头发现墙头上骑着个小姑娘。梳着两个小鬏鬏穿着件桃粉色的褂子,生得倒是粉嫩,只是动作虎虎的。看见亓官澈也不怕生,冲着他就喊过去帮她。等从墙上下来后,又鼓动着他一起爬树找凤凰蛋。最难得的是,当时自己对于她说的深信不疑,真的以为有什么凤凰蛋。之后自然就被父亲教训了。 突然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楚鳞也有些感触,当时她一直想同隔壁这个小孩玩,在墙头上偷偷观察他了好久。只是他父亲好像对他非常严格,大部分时间都在屋中读书,或是学习商贾之道,很少能在院子中见到他。那天正好看见他在院子中习字,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在,所以就信口胡诌了个凤凰蛋的由头,邀他一起。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当真了,心心念念了好久。那天虽然后来两人都被自己父亲责罚了一顿,但因此结成了朋友,也不算吃亏。 “所以我说啊,咱们是掏鸟蛋的交情呢!”楚鳞朝着亓官澈眨眨眼,满是溢出来的狡黠。“留下吃晚饭吗?” “不了,我还有些事情,改日再来吧。”亓官澈冲着楚鳞一笑,带着小厮也就离开了。 “铃兰,叫人抬到屋子里去吧。”楚鳞吩咐道。 “小姐您不试试吗,也得选选明日穿哪件吧?”铃兰刚才看着那一箱子的衣服,就开始在心中盘算哪一件最好。 “不用了,就最上面那件月白色的就行了。” “可是小姐,那会不会同咱们购置的那些首饰相冲突啊?” 楚鳞哑言,本就是随口敷衍了一句,怎么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铃兰啊,这就是你的不懂了。”楚鳞清清嗓子,故意拿腔作势。“咱们选的是不是都是些黄金珠宝缀满了的饰物,那戴上是不是肯定就非常富贵豪气了?” 铃兰点点头,目光中流露着些许茫然。楚鳞也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 “这样一来,如果再选择特别华贵的衣服,会怎样?是不是就太过于正式,甚至有了卖弄之意,像是在刻意炫耀一样?” 铃兰点点头。 “那如果我选择的是一件稍微素雅的衣服,效果是不是就会不同。虽贵而不逼人,两者相互调和,也能相得益彰。” 铃兰了然,捣蒜般点头,深深被楚鳞这番言论给折服。“小姐说得对!” “既然如此,你陪我去走走吧,离晚膳还有段子时间,闲着也是闲着。” 铃兰就陪着楚鳞在府中乱逛,没个章法定律。楚鳞表现出一副紧张无措的样子,叫铃兰看去真就以为明日要见未来姑爷,小姐才会如此娇羞紧张,还一直出言劝慰楚鳞,不过是见上一面,互换庚帖,用不着这么紧张。 见着铃兰是这样的想法,楚鳞自然是极为高兴的,不过面上的功夫那是一点也没少。时不时埋怨着院子里这不好那不妙,又有一言没一语的同铃兰搭着话,总是前后矛盾,故意让她看出自己的心不在焉。 明面上是在同铃兰散步消解心中的慌乱,实则楚鳞在一次次的试验逃跑的路线,实地踏查来决定最终的线路。 楚府占地颇大,要这样来回的走上几遍得花好些功夫,不觉间早就误了吃饭的时辰。待用完晚膳后,楚鳞推脱自己乏了要早点休息,让铃兰也就早点歇息。 楚鳞蹑手蹑脚的打开亓官澈送来的箱子,将衣物全都抱出,摸索到了底层的夹层,打开后便是一套叠放整齐的黑色男装,旁边还有一封书信和一个小盒。 楚鳞迅速将衣服换好,的确是一般的式样,连月华阁的标志都没有绣出,查不出来路。不过并非金线纹样,而是银线,在袖口、前襟、下摆处有少许云纹、缠枝纹、波涛纹等纹样,确实简单普通。 打开书信,楚鳞迅速扫读,信上说: 上面的那些衣服并非用来掩饰凑数的,的确也是亓官澈为她设计的,本来要等她生辰的时候一并给她,但是既然她现在要远出,不知何时才回来,就提前送来了。小盒子里有一瓶迷药,一瓶解药,瓶子上已经标注好了,今晚记得使用,但别忘了提前吃解药。马已经备好了,就在西门出去的一个酒肆那里,今晚亓官澈会在那里等她。在外有需要就去亓官商行铺子,不用跟他客气,反正之后会有楚老爷报账。寄信的话就送到芝芳斋,附上暗语即可。另外就是些注意身体,多多保重的话,啰里啰唆像个老太太。 楚鳞略过了最后一大段的注意事项,直接将信折回去放入了怀中,接着就去收拾盘缠银两。 平日里楚鳞没有敛财的习惯,一时间也找不到太多的现银,幸好前几日才购置了大量的黄金首饰,否则刚出门没多久,她就得自个儿受饿回来。 衣裳之类的东西,楚鳞一样未装,一则包袱太大行动不便,二则她此次出去打算一直用男子的身份,这样楚老爷要找她还得些功夫,三则自己这些衣裳太有辨识度,难免出差错。 楚鳞用了几条手帕将金银裹住,免得等会包裹里叮当作响坏了大事。虽说只带了银钱和那日买的首饰,却也是不太轻巧,还是有些重量。 大笔一挥留下个字条,上面寥寥写着:逃婚去也。便坐于黑暗中,等待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好翻墙而出。 楚鳞很顺利地出了自己的院子,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庆幸自己不喜欢在院中放太多人。去映辉楼的路上倒是有些惊险,不过几次都被她逢凶化吉。 映辉楼是座门楼,藏了些旧籍书目,是楚鳞平日间读书的楼,夜里这的人不多,可以说几乎没有。从这出楚府,也是离西门最近的一个门,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全。 到了约定的地方,亓官澈一脸的不满意,“你怎么才到啊,我还以为你被抓了。害得我在这吹了这么久的冷风。” 楚鳞恭恭敬敬地朝着亓官澈行了一个大礼,诚意得不行,“好兄弟,今日的恩情我林某记住了,来日兄弟用得到我的时候,林某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亓官澈摆摆手,让下人将马牵来,“别贫了,上马吧,我就不送你了,日后好自为之。” 楚鳞也不含糊,一个翻身便跨上骏马,抚着它的颈脖,“好马儿,就靠你了。”又抱拳于胸前,冲着亓官澈一拜,“好哥哥,山高水长,日后相见时林某自会报答。” 亓官澈似是受不了她的婆婆妈妈,打了个哈欠又像是困极,一挥鞭打向了马屁股。“废话真多,我还要回去睡觉。再见!”说着便转身离开。 身下的马儿受惊而奔,楚鳞慌乱地抓好缰绳,调整前进的方向,“再见!”声音被颠簸得断断续续,散于风里,也不知亓官澈听见了没有。 第二日清晨,已经比平日里晚了三刻钟,外间负责盥洗的婢女实在等不了了,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回应,才将外间的门打开。见着铃兰在自己的塌上睡得正香,便将她晃醒。 “铃兰姐,铃兰姐,快醒醒,睡过头了!” 铃兰本睡得正香,突然被摇醒,想起今日的大事,顿时睡意全无。 “什么时辰了?” “比平日里过去三刻了!” “什么!”铃兰忙掀了被子跳下床,胡乱穿上鞋就往里间冲去,嘴里还念叨着,“小姐,奴婢错了,误了时辰……” “小姐呢?”铃兰进了内室才发现楚鳞并未在床上,床褥整齐,周围也没见着楚鳞的踪迹。 “小姐出来过吗?”负责盥洗的婢女闻声也进了内室,刚进来便听见铃兰的询问。 “我一直候在外面,未见着小姐。” “这是什么?” 桌上是一张字条,压在茶杯下面,上面四个大字想忽视都难。 “逃婚去也……”楚宪将字条递给谢君修,脸上是挂不住的尴尬。“修儿,此事是我楚家对不住你,我已经派人去找那丫头了,定会给你个交代。” 谢君修用指尖夹着字条,端详了片刻,便放回在了桌上。“楚伯父言重了,楚鳞妹妹也只是一时贪玩,有些小性子也是情理当中。只是这婚约……” “婚约之事你放心,既然是她惹出来的乱子,待我抓到她后定然押她去梓州赔罪。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你们母亲定下了这桩婚事,那自然是作数的。” “楚伯父也不必动怒,楚鳞妹妹年纪还小,等她再大些的时候,再来商议这件事也不迟。” “修儿你不必为她这么说话,那丫头都是我给惯坏了。”楚宪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但还得维持着自己的风度,不能丢了身份。 谢君修不置可否,毕竟这属于楚家家事,他说多了也不好。 又是寒暄一阵,聊了些谢老爷的近况,扯了些有的没的,谢君修用了晚膳才离去。 第四章 封煦阳 - 伏灵院 - Tkom 楚鳞离家已经三月,首饰早换作了银票装在身上方便。数月来游逛在各地,肤色也没有之前白皙,男装打扮也越发炉火纯青,怎么看也是个俊秀的男子。 前几日她就到了昱州的地界,稀里糊涂到了,才想起有一个好友现在就在昱洲的彭万城,想着反正无事便前往找他。 昱州不比辰州,更偏北偏东一些,寒气来得也格外的早。不过才九月,树梢的叶便黄的黄掉的掉,一派凄清萧瑟的氛围。 楚鳞送了一封书信于封府,上面自然是用了暗语与假名,约定了见面地点时间,以她和封煦阳的交情,不可能认不出来。 她也不急,在二楼开了个临街的雅间,提早了半个时辰等候。菜品都已经点好了,只等时辰一到即可上菜。若是封煦阳来晚了耽误她吃饭,那他就完了。 一个人喝酒等人有什么意思,楚鳞绝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点了这楼里最有名的清倌为自己弹琵琶解闷,自己则吹奏起了骨笛与之相和。 这三个月楚鳞去了不少地方,也结识了颇多缘人。他们短暂的相遇、把酒言欢,之后又迅速的告别、忘却,虽一路上过得也算愉快,但终究少了几分挚友间的归属感。相谈甚欢是真,不过之间终是有一层陌生的恭敬。 现下能见到阔别许就的故友,又是在这异乡,不免心中的期待又多了几分,心情也更为欢愉。 不多久,封煦阳便到了,比约好的时候早了一刻钟。 楚鳞听着叮当作响的环佩声,不抬眼也知道是封煦阳到了,便令奏乐的伎人退下了。 “许久未见,封兄你还是喜欢佩戴组玉佩,附庸那份文士的风雅啊!”楚鳞示意一旁的侍从可以上菜了,收了手中的骨笛指着身边的座位,示意封煦阳请坐。 “一别数月,林兄依旧玩性不改。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交了个林储秋的朋友,还望林兄提点一二。”封煦阳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楚鳞旁边,为自己沏了一杯茶。他收到楚鳞信件时,虽不知道她又在耍什么把戏,但想着她既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应有自己的道理,也就瞒着妹妹先过来看看情况。 楚鳞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也不答他的问题,等到菜齐了,侍从都走了才出声解释。 “简单跟你说吧,我逃婚出来的。” “哦。”封煦阳点点头,这倒是像她干得出来的事情,也说通了为何要着男装、换昵称、没事找他。 “我就瞎晃悠着,没想到就到了昱州,想起你年前也来这了,就想着顺道来看看你。”楚鳞心中想着,不愧是自己从小到大过命交情的铁哥们,一说就透,跟他打交道也不用费多大劲。 “这你可来得巧了,再过几天伏灵院就报名了,我已经打算去了。如果再晚上几天,你恐怕就见不到不我了。”封煦阳抽出个吃下一口饭菜的空当,飞快地将这句话说完,便又挑了一块鸡肉。这桌菜全是封煦阳爱吃的,也见着楚鳞的用心了。 “伏灵院啊?”楚鳞来了精神,重复了一下学院的名字,“那我和你一起去好了,正好也不知道去哪。” 封煦阳被噎了一下,止不住的咳嗽,足足喝了两盅茶才平顺一些。 “你也要去?那是培养灵修的地方,能行吗?”封煦阳哧了一声,纠缠在一起的眉头表露着他的怀疑。 楚鳞递给他一张帕子,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当然。” 封煦阳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起身盯着她转了半圈,觉得意犹未尽,又反着转了回去。咂舌道:“真的?那你资质如何?” “还行吧,反正进去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我会用现在的身份进去的,林储秋,男。” 虽然不知道楚鳞到底如何,但既然她说没问题,那就肯定能行的。封煦阳想到楚鳞说她是逃婚出来的,势必楚老爷不会放过她,隐藏了真实身份也不错。 “那挺好呀,你和我一道进去,相互间还能有个照应不是。到时候谁欺负你了,就报你封哥的名号!” “少来。”楚鳞扯了个鸡腿塞进封煦阳的嘴里,冲他吐了吐舌头。“我们明明是同一天出生的,凭什么就叫你哥?这些年明明是我罩着你的,叫声鳞爷我听听。” 封煦阳将肉熟练地用嘴剔下,拽出了个光骨头,含糊不清道:“谁说的……我明明比你大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也是大,你得叫……嗝,哥哥。” 楚鳞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一嘴的荤油,脸上也沾了些,一手捏着筷子一手握着鸭翅,也是油腻腻的,反着光亮晶晶的。 “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封,哥哥,这些年我对你的多饭之恩,那岂不等于再生父母了?” 自小封煦阳就爱吃,不过在外人面前总归还是会收敛些。到了自己这,一点形象也不顾,还总仗着自己饭量小,把自己那份也吃去一半。楚老爷也因此总是感慨,明明自家鳞儿吃得也不少,可为何还是这一番瘦瘦小小的模样。 “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堂堂封家二少爷这些年还是靠我养大的。现在还占我便宜,唤他一声哥哥。”楚鳞捏着嗓子,声音那是又尖又酸,就算是那去了势的老太监也没她这么阴阳怪气。 封煦阳最受不了她这样的扭捏,当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脊背一凉,也没了食欲再吃下去。 “我错了。鳞爷!是小的不懂规矩,鳞爷就收了那神通吧!”说完还很配合地为楚鳞夹了一箸菜,期望她别再说了。 “对了,我今日约你出来的事,萱儿她应该不知道吧?” “放心吧,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你来了,早就跟过来了。” 楚鳞点点头,打消了这个小小的疑虑,心中知道封煦阳办事妥当,但再确认一下也是好的。她之所以将见面地点选在这青楼里,也是顾忌到封煦阳可能会将封萱儿带来。 自小楚鳞的饭量就不大,没几口也就饱了。闲着无事就瞧着窗外的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醉花楼可是彭万城有名的花楼,来这的嫖客娼人本就不少,楼下莺莺燕燕的,尽是些招揽客人的妙龄姑娘,身段容貌也都不错,不过既然在门口揽客,定不是楼里受捧的几位。 楼下的音浪不知为何突然高了几倍,姑娘们更为卖力。楚鳞嫌他们太吵,叽叽喳喳的,比那林子里鸟叫都还吵人,起身就要去关窗子。这一靠近,正巧楼下的话的传入了她的耳朵: “……谢公子……君修公子……” 楚鳞赶紧掩好窗,又附耳听着,颇为专注。 封煦阳见着她关窗户就关窗户,怎么趴在窗户缝上了,不禁有些疑惑,问道:“你干嘛呢?” 楚鳞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摒住呼吸听了一会儿,从窗户缝继续观察。 “你知道我刚才听见什么了吗?”楚鳞走过来神神秘秘地说,声音还刻意压成了耳语的音量。 “什么呀?”封煦阳也学着楚鳞的样子,凑过去小声问她。 “谢君修!”楚鳞声音更低,生怕是隔墙有耳。 “谢君修?谁啊?”封煦阳停止了咀嚼,思索了一下。“嘶,是不是谢家那个二少爷,就梓州那个?” “对。” “他怎么了?”封煦阳还是不解,听见谢君修的名字又怎么了。 “和我有婚约的就是他。”楚鳞慢腾腾地解释着。 “啥?”封煦阳愣住了。 “他进这醉花楼了。”楚鳞继续说。 “那又怎么了?你还不是来了,你们夫妻俩这不是挺……”搭字还没有说出口,封煦阳便被楚鳞的眼神劝退了。表面上依然平静得不行,但他怎么也看见了杀意。 “走,咱们去把他蒙上袋子打一顿。”楚鳞撸了撸自己的窄袖,一副兴冲冲就要上去干架的样子。 封煦阳赶紧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扒拉完,用力地摇摇头。 楚鳞蹲在先前的座椅上面,面露精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封煦阳觉得自己有必要阻止一下身边这位土匪气息已经溢出来的姑娘,“我说,你好歹也是楚家的大小姐,整天要不要这么喊打喊杀的?人家也没做什么,就打他一顿,不太好吧?” 楚鳞将自己的指头扳得嘎嘣作响,阴桀桀地盯着他,嘿嘿的笑了两声。 “不是他的话,我也用不着跑啊。最后婚事定下来了没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是这小子让我这三个月过得很不好,现在来青楼里找乐子了,自己过得倒是蛮滋润嘛,我不平衡了。” “可这婚事也不是他想的啊,还有你确定他就是那个谢君修?万一打错人了呢?”封煦阳虽然也一样顽劣,但要他无缘无故去打别人一顿,这事他也做不出来。 这话可把楚鳞给问住了,婚事的确是上一代人定下来的,和他没有关系。至于这人到底是不是谢君修,她也只是小时候见过,如今岁月沧桑变化巨大,也认不出来,万一打错了人也确实不好。 “要不这样吧。”楚鳞软了气势,从椅子上下来规矩地坐着,试探着说道:“要不,先打一顿,打轻些,留下药和银钱当作赔偿。你看怎样?” 封煦阳翻了个白眼给楚鳞,说到底这家伙还是没放下打人的念头。他也知道她心中一直憋了一股怨气,没地方发泄,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口子,绝对不会轻易地放弃,也就答应了下来。只盘算着待会动手时拦着她一点,下手轻些,之后多留些钱财就好了。只好牺牲那个叫谢君修的人了,希望不要打错了人。 “那好吧。”封煦阳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心中已经向那人道歉了八百回:对不起了兄弟,我兄弟不开心,你就先委屈委屈。 楚鳞一听瞬间乐了,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摸出个小瓷瓶,拍在了桌上,献宝似的: “亓官给的迷药,可好用了。对了还有这个……”说着楚鳞又拿出一个小玉盒,将它打开把里面的膏子抠出一点抹在了封煦阳的脸上,“这个是易容用的,涂上去变黑了,待会我再给你拾掇拾掇,保管别人认不出咱俩。” 封煦阳嘴角抽了抽,“那你的工具还挺齐全啊。” “那是。”楚鳞粗暴地擦着封煦阳的脸,“我说你吃东西的时候能不能斯文些,满脸都是,咦……” “那衣服怎么办呢?” “没时间了,待会完事之后扔了就行。索性你今日穿得倒是挺素净的,不惹眼。对了,将你的组玉佩一定记得摘了,那动静可不小。”楚鳞嫌弃地指了指他身上的那一大串玉饰,又不是个崇礼慕古的人,偏偏就对古时候的组玉佩情有独钟。 “记得下手轻些。”封煦阳不放心,再次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说话,我都不好化了。”楚鳞现在哪还有心思听他说话,在心中仔细盘算着待会怎么进去,怎么动手,打哪些地方痛却伤害不大但明显。 封煦阳只能在心中忏悔,他都已经算是混世的魔星了,没想到几个月没见,这丫头比他还要混了。他们俩在一块除了惹事生非,就干不出其他,他现在真心反思是不是自己把她给带坏了。 第五章 纨绔头头 - 伏灵院 - Tkom “听说了吗你们?谢家的二公子被人给打了!” “哪个谢家?” “还能有哪个呀,就是梓州谢家啊!” “我听说被打了后还留了不少银钱,连治伤的金疮药都有呢!” “是嘛,还有这等事!真不知是哪个胆子肥的干的,连谢家的人都敢动。” …… 酒肆的厅堂中人言嘈杂,什么刚发生的八卦新闻,总会第一时间成为这里人们的谈资。来往的客人什么三教九流的都有,聊天的内容也是天南地北的夹杂。隔壁桌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完完整整地传入了楚鳞和封煦阳的耳中。 罪魁凶手正吃着小菜喝着小酒,津津有味地听着别人的墙角。心下还颇为得意,的确是那个谢君修,没有打错人。 封煦阳扔了颗花生米朝楚鳞面门而来,楚鳞作势就用嘴接住,冲他挑挑眉很是得意。 “嘿,你过来就是为了听这些?”封煦阳压低了声音,凑到桌前朝对面的人说着。 “是啊,这不挺好的嘛!”楚鳞晃着翘着的二郎腿,端起酒杯虚敬了他一下而后仰头干净。“小二,再温壶酒来!” “这不是很好吧?”封煦阳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就觉得还有些心有余悸。 找到谢君修在房间并且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将房中的两人迷晕,有些惊险,但所幸都无险。本来只要楚鳞打他一顿,稍微出出气就可以完事的,但她却偏又有新的主意。 “我说楚,你这是又要干嘛?赶快走啊!”封煦阳催促着,生怕待久了徒增事端。 楚鳞不急,在房间中的柜子箱子里翻找着什么,“再等等,总得让他知道为什么。” “找到了。”楚鳞举起蘸好墨的笔就要在翻出来的一条手绢上题写,被封煦阳及时握住了手腕。 “你这是干什么,实名打人吗?生怕他查不到是你做的!” 楚鳞挣脱开他的桎梏,提笔飞快的写上了几个字:慕君多时,竟非良配。 “嘶……”地上躺着的谢君修突然抽搐了一下,就要醒了的样子。楚鳞赶忙将手中的手绢扔在他脸上,然后又狠狠地给了一脚,将他踢翻,背朝着他们。 “快走!”楚鳞将剩下的迷药全倒在了谢君修附近,而后拉着封煦阳就急匆匆地逃离了现场。 封煦阳短暂地回忆了一下昨日发生的事情,当时如果谢君修醒了的话,那他们俩算是摊上事了,而之后……。他赶紧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袋。 楚鳞咬着手指,顺着封煦阳的思绪又想了想,“好像确实不太好。”她真的没想到谢君修那么快就醒了,亓官澈给的药她向来是放心的,这迷药她之前也用过,效果挺好。只能说谢君修这人,不简单,以后还是少招惹为好。他们之间就这样了结了吧。 他当时到底醒了没?应该没有看见我的脸吧?再说了,我易了容,和平日里看着的不大像,就算以后相见应该也认不出来吧。反正再过两天就要去伏灵院了,应该不会遇上了。 楚鳞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分析推演了一大通,总算坚定了他认不出自己的信心。她和封煦阳一样,每次做了亏心事都会在心中斗争颇久,时常还会自己良心谴责,不过下次依旧不改。 “你要不来我家住两天吧?这两天我出去的太频繁了,萱儿都问了几次了。再说了,万一萱儿上街看到我和你一块,你又是这个打扮,不好解释的。”封煦阳为了心能安宁些,生硬的转了话题。 “算了吧,少一个人知道为好吧。”楚鳞回想了下封煦阳那个欢脱的妹妹,如果她知道自己来了,就没安宁日子过了,说不定还会迫不及待地拉着自己去见她的那些好姐妹呢。 “实在在街上碰见了,我就赶紧避开就是了。”楚鳞补充道。 封煦阳想着自己那个妹妹,以前他带着她来找楚鳞玩的时候,总是鳞姐姐鳞姐姐的叫个不停,比麦芽糖还要粘人。他也是那个时候发现楚鳞也有玩不动疲倦的时候,封萱儿属实太过闹腾。偏偏她喜欢的都是些小女孩家的玩意儿,他们两人都没兴趣还要耐着性子哄她,真的蛮费劲的。那时候也幸好有亓官澈在,有他带着封萱儿,他们俩才有时间玩其他的。 “也是。”封煦阳点点头,楚鳞没说的话他也明白。“那我这两天就不来找你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学院就好,免得节外生枝。你准备的东西齐不齐全,需不需要我再带些上?” “我这的东西都不缺,出门几月生活倒是简单了不少,没那么多讲究。”楚鳞估摸着,自己这三个月也算是体验过风餐露宿了,要说缺,除了钱还真没什么缺的。不过钱还剩的不少,省着点用,还可以游荡个十年八年的。等那时候老头子的气应该也消了,再回去应该就没事了。 “你这几日还住在福锦客栈吗,那我后天早上来客栈接你?” “行。”又省了一笔马车费,挺好。 “那我走了。” “回见。” 封煦阳离开后,楚鳞仍坐着喝酒,台上那位说书先生故事讲得不错,惟妙惟肖的挺招人喜欢。 一只手白净修长匀称而不失力量,不知从哪里伸过来拈走了几粒盘中的花生米。楚鳞未出声言语,那手又拿走几粒,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 “这位兄台,这是我的花生。”楚鳞见着那人生得白净,剑眉星目,一身绛紫的上等苏绸衣裳衬得个贵气逼人,不过举止间不甚端庄,是一为家中有些钱势的纨绔。这类人楚鳞见得多了,说起来她还算做辰州纨绔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我知道,待会我的仆人来了自会给你钱的。”那人满不在乎,听说书的听得倒是入迷。 “这里这么多空桌,不妨请您移尊别驾,跟我拼一桌也不嫌挤得慌吗?”楚鳞耐着性子,她不愿多生事端,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她实在不愿意和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坐一桌。 那人猛地一拍桌子,引得周围的人顿时听了聊天的话语看向这边。手掌拿走后是一片金叶子,大户人家随身带着把玩或者顺手赏人用的。 “你烦不烦,钱给你了,赶紧走!”那人恶狠狠地瞪了楚鳞一眼,然后指着说书人吼道:“愣着干嘛?还不继续!” 说书人忙作个揖唯唯诺诺地点点头,醒木一拍,继续讲着龟相二女战八方的故事。 楚鳞素来也不是个省油的主,出门在外三个月的时间虽说性子收敛了不少,但也不是说什么冤枉气都受得住。之前好言好语文邹邹地跟他客气了半天,接过换来这家伙如此嚣张,看她今日不灭灭他的威风。 楚鳞从怀中摸出了些金疙瘩——这些都是自家带出来的,一直没用,又将刚刚那片金叶子捡过来一并扔在了那人的脸上,开口骂道: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这位置是爷先坐这的,好言好语跟你讲让你走还听不懂,不就是钱吗,拿上这些,滚!” 那人显然是平日间霸道惯了,哪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被金子砸了头,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看戏的人倒是反应的快,皆是不嫌事大,胡乱叫嚷着瞎起哄来。 肉眼可见地,那人的脸到耳根唰一下红了,顺手抡起桌上的茶杯就砸过来,楚鳞微微一闪就躲了过去。杯子砸中了旁边的柱子,碎了。酒肆中的无聊人看有新的热闹,纷纷叫嚷地更大声,一时间店中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那人见楚鳞那般轻易地就躲了过去,更是气愤,上来就要用拳头锤她。楚鳞眼疾手快,一手架挡着另一手快速地给了他一拳。那人吃痛,就要用另一拳打来,楚鳞一个转身躲过并给了他侧面一脚,拉开了距离。那人气急,两次攻击都落空反而中了对方一拳一脚,打法也逐渐无章法了起来。楚鳞应付得也算从容,力气虽不如对方,但胜在一招一式精准灵活。她也看得出来对方练过武艺,不过应该是并不精通,想是学的时候没有认真。 楚鳞一脚踢中那人腹部,飞了出去砸坏了一张桌子和一桌酒菜。 “服了没?”楚鳞不慌不忙地走近他的身边,掸了掸衣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人捂着肚子,吐出了口瘀血,脸上也是青肿了几块,是刚才楚鳞打了两拳,全然不见刚才的俊逸。 “服了服了,大哥手下留情!”那人举着手挡在脸前。 楚鳞笑了笑,笑话!别的不说她打架就是少输的,这些年的打也不是白挨的。转身便回到自己刚才的座位上,还剩下半壶酒,刚刚打架时她刻意回避了这里。 那人也跟了过来,顶着个肿脸笑嘻嘻的,摸样滑稽地不行,像是肉铺上挂着的猪头咧嘴笑了。 “怎么,还不走?还没挨够?”楚鳞绷着脸,尽量装出一派高人的姿态。不过有些难就是了,对着这样一张滑稽的脸。 “不不不,我叫顾蔺夏,大哥怎么称呼啊?”顾蔺夏自觉地拿过酒壶为楚鳞斟满了一杯。“先前的事确实是我错了,被大哥你一打我那是醍醐灌顶啊,想同大哥交个朋友。” 楚鳞见着这人挺上道的,觉得多交个朋友也不错。 “林储秋。”不过在外交的朋友自然不是真名,之前旅途中那些当然也是一样。 “那我以后叫你储秋吧。”他倒是自来熟,好似忘了他们之间刚打了一架,忽略掉他红肿变形的脸,还以为他俩是多年的朋友呢。 “顾蔺夏?”楚鳞觉着这名字耳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 酒肆中的其他人自刚刚看完了热闹,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自个儿聊自个儿的。远处似有人在议论,不过闹哄哄的,也听不个清楚。 “是。”顾蔺夏点点头,“我是酀州人” 楚鳞高深莫测地“嗯”了一声,“酀州顾氏?” “没错。”顾蔺夏当然知道自己家世背景如何,父亲是当今天子重臣,参政事握兵权,雄踞一方。他这样直报家门也是希望给自己找点面子回来,吓吓对方也好。 不过事情并未让顾蔺夏如愿,楚鳞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知道他是酀州顾氏后,也没露出出太过惊异的表情。 我打了顾蔺夏?那个酀州顾家嫡系的宝贝独苗苗!楚鳞绷着脸,内心却在咆哮。这才两天,我就把顾家和谢家的宝贝儿子都打了!完了,再过二十年在回去吧,要是老头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修理我呢。 “是这样啊。”楚鳞维持着一种和善但不怎么真切的笑容,“今天我也有错,下手不该那么重的。” “没事!你我兄弟之间不提这个了,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嘛!”顾蔺夏豪气地搂过楚鳞,端起酒杯,“来,兄弟我敬你!” 楚鳞笑着将顾蔺夏的手臂移开,干了他递过来的酒。“算了吧,打都打了,有事再说吧。”楚鳞暗自想着。 “少爷!您怎么了少爷?”一声尖锐的惊呼伴着一个球状的身影滚到了顾蔺夏的身边。 来人一身褐色锦缎长袍,四十岁上下,保养得不错,皮肤白嫩细腻,应是顾家家仆,地位还不低的那种。 “薛管家你怎么来了?赶快回去吧!”顾蔺夏不耐烦地冲他摆摆手,催促着他离开。 胖管家拿手帕揩着汗,见着顾蔺夏脸上的伤就要去摸,被他挡了回去。胖管家的声音打着颤儿,“少爷啊,您这是怎么弄的,才这么一会子怎么叫人给打了?那人是谁,老仆这就带人来为您出气。这要是让老爷老太太瞧见了该如何是好啊!” “我不小心磕了的,什么被人打了,顾爷我什么出过这亏?”顾蔺夏瞟了一眼楚鳞,见她自顾自地喝着酒没理会自己,继续道,“我爹和奶奶那用不着你担心,你别乱说就行了。快回去吧,既然找见我了,回去吧,待会我自己回来就是了。 薛管家显然不信顾蔺夏的说辞,怎么看也不像是自己磕的。他得在这保护少爷,不然待会歹人又来了怎么办? 刚刚只顾着问少爷的情况,竟不曾发现桌前还坐着个人。 “这位是?”薛管家俯身询问着楚鳞。 顾蔺夏双手握住薛管家的两臂,将他翻了个面,边推边说:“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老薛你快走吧,这没你什么事了。不然我就跟爹说这伤是你找人打的。” 薛管家奋力转头道:“怎么能是老仆呢……老仆心疼少爷还来不及……” 顾蔺夏力道大,薛管家拗不过,也就离开了。不过是出了门又偷偷回来,躲在个远远的地方,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嘿,你真不走啊。”楚鳞偏偏头用眼神示意他薛管家的位置。 薛管家发现顾蔺夏正看向他,忙是低下了头,欲盖弥彰。 “唉,要放平时还好,现在带着一身伤,他肯定是不会走了。”顾蔺夏凑近楚鳞,用着两人耳语的音量说着,“我喝完这一杯就走。”这句话是故意说给薛管家听的,果不然他伸长了脖子,直勾勾地盯着顾蔺夏手中的杯子。 顾蔺夏似是有心逗他一番,摇晃着手中的杯子怎么也不肯饮尽,看得薛管家着急得不行,恨不能自己帮他喝净。 “对了,你住哪啊,等有空我好找你玩去。”顾蔺夏问道。 “游历至此,无固定居所。”楚鳞答道,她并不太想他来玩。 “那这样吧,你可以来顾宅找我,我会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 楚鳞默不作声,轻微地点了点头。顾蔺夏当她是答应了,一口饮尽了杯中酒,道了声“再见”,便很利洒地离开了。 楚鳞为自己斟满了最后一杯酒,感叹道,这酒没多少,要喝完它还真得费点事。 第六章 谢君修 - 伏灵院 - Tkom 接下来的时日楚鳞都待在客栈里,哪都没去。这一是觉得封煦阳提醒得对,万一碰上了封萱儿比较麻烦;这二是怕自己又把哪家的公子哥给打了。她向来骄狂的,不过到了外面又怕身份暴露,还是低调行事得好。 两日匆匆而去,就到了伏灵院开学的时日了。 楚鳞出客栈时,封煦阳的车马已经候着了。她的行囊不多,几件衣服,一些钱财就没了,出门在外利落干净得好。封煦阳怕她的衣服带的太薄,不能抵御昱州的寒冷,就也凭着记忆中的尺码,为她准备了几身厚实的。这一下子她的行李也变得丰富了不少。 “我说可以啊你小子,现在考虑得挺全面嘛!连气候不同这样的细节都能想到。”楚鳞拍了拍身旁的箱子,里面装着的便是他准备的衣物。 “那是,你要有个亲妹子,你也行。整天可不得把她给照顾好了?”封煦阳颇有些神气,难得听见楚鳞夸他。他们俩在一块不打架不互损就算好的了,要说夸赏称赞,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现在知道是亲妹子了?才带了几个月?之前怎么总甩给亓官,搞得我还以为萱儿姓亓官呢!”楚鳞不给情面地拆着台,说封萱儿照看着他还差不多,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是以前嘛,现在不是挺好的?”封煦阳不服气,他也算用心了几次,虽说妹妹已经长大了,也不太需要自己照顾了。不得不说交给亓官澈真是个好主意,他教的挺好,现在封萱儿还能顺手把他也给照顾了。 乍一提起亓官,楚鳞还真有些想他了。穿惯了亓官做的衣服,这一般的图样她还真看不上了。实在找不见称心的样式,现在她对衣物的要求品味都低了不少。她现在一心就盼着亓官澈的月华阁好好发展,将那些式样的衣服能卖到各处,自己无论去哪都能挑选上。 驾车的两匹马是难得的良驹,驾车的人也是经验老到的,马跑得快车行得稳,没什么颠簸便到了伏灵院。 伏灵院,如其名,是一处培养灵修的学院。就位于彭万城的南郊,西面水东靠山,出城不过数里路并不很远。历来招生是男女兼收,不过女学生稀少,总共也没几个罢了。 楚鳞用假的男子身份入学,也是考虑到父亲不会想到,更不会轻易找着自己。也因为出门晃荡了几个月,有些厌倦了,去学校学学控灵也好。 校门外已经集聚了不少人,皆是带着行囊提着箱子,或是仆人拿着,或是放在地上。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各种途径获得的伏灵院的消息,或是同新结识的朋友聊天。 楚鳞粗略地扫了一眼,除去下人约摸三十人,均是清一色的男子,一个女孩子都没见到。无趣! 伏灵院同其他学院不同,收费高不说,机制也不尽相同。入学是报名皆收,只要交够了束脩钱,一律可进。不过入学后一个月会有次考核,将不合格的全部剔除。考核很是严格,据说有一年就只有几个人留下了。 最后一条是楚鳞刚偷听来的,她还听到了什么老师严苛,哪位老师和善等内容。不过她没能再偷听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住她的目光。 楚鳞仔细一瞧,果真是冤家路窄。那人不是顾蔺夏还是能是谁?脸上的伤好了不少,不过还是有些淤青,完好部分的俊脸倒把受伤部分衬得分外刺眼。 楚鳞佯装看风景的样子,转着脑袋将头扭了回来,扯着封煦阳的衣袖,朝他努努嘴指着顾蔺夏的方向,小声说:“怎么他也在这!” “谁啊?我怎么知道!”封煦阳看过去,并没有见到认识的人,不过还是注意到了顾蔺夏,他那张对比强烈的脸很难不吸引人。 “顾蔺夏,酀州顾家的人。”楚鳞咬着牙小声说道,一边将身子尽力地往封煦阳后面藏。 封煦阳注意到她的动作,看着顾蔺夏的样子心中已猜到了七八分,试探着问道:“那伤不会是……” 话还没有问完,楚鳞便点点头,低着脑袋一副等待挨骂的样子。 “我说哥,不,鳞爷!你可收敛点吧,别什么人都招惹啊!”封煦阳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耳语的音量不过藏着巨大的能量。“现在你的境地还不够危险吗,还招惹还惹事!” “他怎么个反应,找你麻烦了吗?”封煦阳教育完了楚鳞,询问着情况,盘算着怎么帮她。 “那倒没有。”楚鳞略微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好像这儿不太灵光,我打了他他还认我做大哥。当时没有追究什么,像是被我打服了,还挺和气的。” 以往也不是没有见过这类型的人,平日里的确不学无术,不过确实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遇上比自己厉害的人也会是真心敬佩。但这顾家的独苗,肯定平日里骄狂惯了,也能如此的话,倒的确让人有些惊讶。 封煦阳点点头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不过既然现在表面上看起来和睦,便先提防着吧,万一暗中报复呢不是。 楚鳞的身躯又不娇小,她的个头算是高的,也就比封煦阳矮上几分,他又不胖自然是挡不住楚鳞的。顾蔺夏环视的时候自然是看到她了,朝他们这边走来。 “储秋你也在这啊,我们真是有缘,刚结了朋友马上又要做同学了。”顾蔺夏笑盈盈地,他这一笑着实更为明媚,伤口也更为刺眼。 楚鳞见被发现了,再躲下去扭捏作态也不是个办法,也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应和着:“是啊,真有缘分。”脸上却挂着些不自在的神情。 封煦阳适时开口道:“储秋这位是?” 楚鳞一拍自己的脑袋,煞有介事地说:“瞧我!这位是顾蔺夏,顾太师的公子;他是封煦阳,我兄弟。”简短地为两人介绍着。 “顾兄,久仰久仰。”封煦阳掬了个礼,有模有样的,这么久没见他真的同楚鳞记忆中的形象大不相同了。至少溜须拍马油腔滑调一派的更为熟练了。 顾蔺夏摆摆手,“不必这么客气,既然是储秋的兄弟,那以后也是我的兄弟了。以后哥几个一块,谁敢欺负你们了,我替你们出头。” “哈哈,那多谢你了。”楚鳞应付着,面上也看不出有多高兴。她向来不喜欢同没脑子的纨绔一块玩的,他们这些混世的小魔王呢,也是有鄙视链的。 忽地沙石无风而动,滚了几转。楚鳞感到气氛有种模糊的变化,却讲不明白,观察了下周围的人,也没见着异常。正当她疑心的时候,院门前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个人。 此人穿着一身玄青的衣袍,宽袍大袖无风自动,蓄着两指长的美须,神情肃穆。还没给人从他出现反应过来的时间,便开口道,声音中夹杂着风灵的力量,朗如洪钟: “诸位,首先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既然大家已经决定入我们伏灵院学习,想必多少有些了解。我也知道大家多半是家中条件优越,自小都是骄狂惯了的。不过,既然来了我伏灵院,就把你们公子小姐的做派收收。在这里不管你们身家背景如何,皆是无用,这里只看你的功课成绩,若是连第一个月的考验的过不了的,那倒是便请你们自动离开。还有我这人向来严肃,要求也是严格,若是做得不好自然是不会留情面,除此倒不是个喜欢刁难的人。你们唤我傅掌教便好。具体规矩入学后会再给你们讲明,除此之外可还有不懂的地方?若是没有,就拿了你们的行囊同我进去吧,你们带的仆人都可以叫他们走了。” 傅掌教撤了声,过了好几息都没人言语,想是被这威势给震慑到了。 一个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冒了出来,“不带仆人,那谁来伺候啊?”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还有些没有张开,带着些青涩。 “到底是膏粱子弟。”傅掌教嗤笑一声,眼中却是冰凉凉的。“在这,你们是来学习的,不是来享乐的。一切生活事宜皆是你们自己打理,若是不习惯现在走还来得及,免得一月后被赶出去丢脸。” 那孩子听了有些恼怒,嚷嚷着:“不带就不带,有什么大不了的!谁会被赶出来了,瞧不起谁呢?” 傅掌教没有理会他,说道:“没问题了?那就走吧,我带你们去你们的住处看看。今年没有女学员,倒是方便一块去了。” 窸窸窣窣地声音,人们纷纷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有些人带的实在太多了,好几个仆人才拿下,现在不免抱怨连天。这些事情封煦阳早打听好了,带的东西正好;楚鳞是本就没什么东西,就算加上封煦阳给的衣服,一个人也完全没有问题,便首先跟了上去。 倒是顾蔺夏,薛管家怕他这缺点那少点,足足准备了好几个箱子。他正为难着,少爷怎么才拿得了,顾蔺夏直接随手取了两个箱子就走,也不管他在身后的叫喊。 进了伏灵院的大门,才发现这里面的天地果真不同,连树都要绿些,阳光都要好些。不同于一般的庭院,伏灵院中的建筑并不密集,蜿蜿蜒蜒地,一直到东山上都错落有着分布。院落似乎很多,修筑了不少高台,用青砖铺砌整齐,外面围着朱漆的栏杆,想是练武场。 傅掌教走得很快,楚鳞他们不得不疾走才勉强跟住,七拐八拐的,也来不及多看里面的情况,生怕一不留神就跟丢了。 不愧是会御风的人,等以后我也学会了,老头再要打我就追不上了。楚鳞心道。 “好了,这就是你们日后住的院子了。两人一间屋子,都已经分好,名单在这自己找吧。”傅掌教衣袖一挥,一阵金光出现,凭空显现出众人的名字。 楚鳞站在前面,离金字近,瞧着虚空闪现的名字觉着好玩,便用手去碰。这一刚碰,那个“林储秋”几个字便消失不见,代之的是一枚玉牌落在了她的手心。 “这玉牌便是你们房门的钥匙。好了先收拾吧,一个时辰后院前集合,我先走了。”傅掌教解释道。 楚鳞见玉牌上果然刻着“申斋七”的字样。其他人见此,纷纷效仿,将自己的玉牌拿了去。 “封子,你是在哪一间?”楚鳞扒拉着封煦阳手上的玉牌。 “申斋五,你呢?”封煦阳也问道。 “我申斋七,那我们离得挺近。” “我们是邻居啊,储秋,我在申斋八。”顾蔺夏不知从哪凑了个脑袋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走吧,我们先进去把东西放了,收拾收拾。” 居所的房屋平面呈“凹”字形,横着的一笔是连排的屋子,旁边的两个突出来的是两个小阙楼。共二十间屋子,分作了上下两层,每层十间,一至十在二楼。 楚鳞很快就找见了自己的房间,房门上挂着木牌刻着房号。想是有些年头了,木头有些干燥发裂,裂纹间可见着细小的灰尘与蛛网。门锁也是玉质的,同玉牌的材质一样,上面雕刻些简单古朴的纹饰,做成个仰莲的形状,不过中间凹下去一块,同玉牌的大小正合适。楚鳞将玉牌放上去,只听“咔”的一声,再一推,门便开了,她收了玉牌就进去了。 房间倒还算宽敞明亮,两张床、两套案几连带凭几坐褥、一个大架子分了许多格、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两个柜子,这便是屋里的所有家具。里面还有个门,寻常普通的门,楚鳞一推就开了,放着桶啊盆啊巾架之类的东西,应是盥洗间。 楚鳞等了会不见自己室友前来,便随便选了张床——靠里那张,收拾起来。将衣物和一些随身带的东西放置好后,楚鳞看着倒在了床上,小做休息。 收拾东西真累啊!楚鳞枕着手臂,看着屋顶的大梁椽子,有些发愣,这就是自己要待上几年学习的地方吗?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对未来有些憧憬。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随之进来的还有外界的阳光与室友。 楚鳞弹坐起来,看向门边,想见见自己室友是怎样的人,着实吃惊。 “怎么是你?”楚鳞惊呼,一不留神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马上意识到说错了话,忙是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我刚才没见过你。” “哦,我有点事耽搁了,和掌教告了一会假。在下谢君修。”谢君修放着行李向楚鳞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楚鳞也忙是还礼,不过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楚……林储秋。” “那还请林兄日后多担待。” 楚鳞不自然地笑着,“好说,好说……” 谢君修脸上的伤基本上好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客套完了,谢君修恢复了淡漠的神情,不言不语地还是有几分吓人。也因为楚鳞心虚的缘故,她总觉着他在瞪自己。 楚鳞恨不得现在抽自己一顿,她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酀州、梓州的大人物都让她给撞见了,还都叫她给打了!她怎么就没想到人家也是来这伏灵院的?还偏要上赶着往这套子里钻,不是摆明着送人头嘛。 门外的敲门声将她拉回了现实,既然已经这样了,总得面对不是? 就要出门时,楚鳞想起了什么,觉得还是嘱咐一声较好,“那个,傅掌教只给了我们一个时辰的收拾时间,应该没多久了,待会记得院子里集合。” 谢君修正在收拾着自己的床铺,显然没想到他会跟自己搭话,微楞后友好地笑了笑,“我记住了,谢谢啊。” 楚鳞觉得以后多跟他说说话吧,至少他笑起来时没那么吓人。 第七章 - 伏灵院 - Tkom 门外自然是封煦阳了,不过为什么顾蔺夏也在?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被自己打了,就老是粘着自己。难道这人讨打不成?楚鳞想不明白。 “你怎么总跟着我啊?”楚鳞终于向顾蔺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顾蔺夏一副想不通的模样,不知道楚鳞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里除了你我也不认识其他人了啊,而且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朋友吧。”顾蔺夏说得理所当然,楚鳞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总不能说打他是因为他纯粹欠揍,不想同他一起玩是因为他太像地主家傻儿子了吧。 “现在时间还早,储秋你要不要和我去附近逛逛?”封煦阳问道。 “对对,我找你也是这事,可巧同封煦阳想一块了。”顾蔺夏也插话道。 楚鳞想了想屋子里的人,再待在里面她可受不了了,出去走走也挺好,便答应了。 伏灵院中又分作了十二斋,以地支为记。他们在的是申斋,也可称作九斋。哪一斋是依照入学的年份计算,十二年一个轮回。申斋位于伏灵院的西南方向,每斋的院落按照地支顺序排列成一个圆形,子斋正北,午斋正南,卯斋正东,酉斋正西。 众斋拱卫的中心便是藏书楼、正堂、比武场等建筑。山上零星也分布着教学的区域建筑,适应着不同灵的修行。 每斋本身就是一个的院落群,中间是大的院落,旁边零散些膳房、澡堂一类的。男子们住在西侧,女子住在东边。因着历来女子入学少的缘故,东边的空间不是很大。 “没想到学校里面竟然这般辽阔,外面却一点也看不出来。”楚鳞感慨道。感觉已经走了许久的路了,竟然还没有出申斋的门。 “伏灵院依山而建,又是修灵的好去处,自然同外面一般的房屋院落不同。你没觉着这里的空气都要清新好多吗?”封煦阳解释道,他可不是一时兴起,是做了好些功课的。 “储秋,你见着和你同住的人了吗?”封煦阳问道,要同一个陌生男子同吃同住几年,万一不小心被他发现了女儿身,亦或被欺负了可不是个事。 楚鳞转头看向封煦阳,一脸的生无可恋,封煦阳心中咯噔了一下,听她一说果不其然: “谢君修。” 封煦阳握拳挡在嘴边咳嗽一下,掩饰着自己的差点失态。 “谢君修?”封煦阳重复道,有些不敢相信。 楚鳞点点头,她也不相信他们竟然这样有缘。 “怎么,你们和谢君修有仇吗?”顾蔺夏瞧着他们俩的反应,饶有兴趣地问道。 “没有没有,只是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加之刚才分玉牌的时候没见着他的名字,所以有些惊讶。”封煦阳解释道。 顾蔺夏觉着这解释也算合理,刚才他确实也没注意,若是有熟悉的名字好歹会有个印象。 “顾少认识谢君修?”楚鳞适时岔开着话题,她不太愿意继续聊他们间的关系。 顾蔺夏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说道:“也算不上认识,有些了解罢了。他大哥近些年在昱州发展,有些势力。”突然话锋一转,带着三分痞子味,“认我做大哥啊,我罩着你们,有仇也没关系,他一个谢家也不足为惧。” 楚鳞手抱在胸前,用后肘戳了戳封煦阳,打趣道:“瞧瞧,梓州来的,酀州来的都在你昱州的地界称王称霸,也不管管?” 封煦阳也学着楚鳞的语气,拖着长音,懒懒散散地回答着:“我封家小门小户的,哪里敢呀?” “好啊!你们俩竟敢打趣我!”顾蔺夏笑着,就要上来打楚鳞。 楚鳞怎么可能乖乖站住,一溜烟就往前跑,还抽空朝后面做了个鬼脸。顾蔺夏玩心也被激出来了,也是撒腿就追,嘴里还嚷嚷着“看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 封煦阳扶额,楚鳞怎么回事,刚还嫌弃人家,现在又玩了起来。明明自己才是她的好哥们,怎么现在反倒自己被剩下了?也是追着他俩,喊道:“小心些,别摔着了!”明明以前都是自己带着她一起疯玩,现在倒是做起了老妈子的事情,莫非是我老了? 楚鳞体力不支,随意躺在了路边的草地上。这个时节的草枯荣俱存,很干燥,躺上去同一条粗线的毯子一样,还是舒服的。她嘴里念叨着:“我甘拜下风,顾少饶我!”喘了两口气又接着说:“你怎么体力这么好,累死我了!” 顾蔺夏也倒在她的旁边,大口地喘着粗气,“那是,小爷我谁啊!当然……当然厉害了!”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楚鳞躺着看着天,秋高气爽的,天也格外纯净,就这样躺在这看看天也是蛮好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也给忘了。管他呢,让我先躺一会再说。”顾蔺夏满不在乎地说道,就这样躺在草地上,看看天望望云,确实挺好的。 封煦阳不多时也跟了过来,楚鳞见他气息匀称不喘不急,调侃道:“不错嘛封子,连大气都不带喘的。” “我说你们跑那么快干嘛,现在这又是哪儿了?等会傅掌教还要训话,你们给忘了?”封煦阳说这话的时候,倒真有几分像个老妈子,楚鳞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铃兰。 “是哦!”楚鳞从地上坐起,一拍脑袋,“我就说忘了什么事!” “对对对,刚才我也是想说这事。”顾蔺夏也附和道,伸手将楚鳞从地上拉了起来。 “既然想起来了,那就赶快往回走吧。”封煦阳催促道,“你们跑出了这么远,也不知要多久才回得去。” 楚鳞刚才光顾着疯玩去了,哪里在记路,也不知这七拐八拐的来到了哪里。瞧着这几条道路,偏就犯了难。 顾蔺夏看出了楚鳞的难处,拍拍她的肩膀,自信地说:“走,让小爷带你们回去。” “你行吗?”楚鳞有些怀疑,同是一起跑的,难道他记了路不成?看向封煦阳,期待他找得见路。封煦阳回着她的目光,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你小瞧你顾爷了!就这么大的院子,有什么难记的,瞧好了,这就回去。” 顾蔺夏拍拍袍子,随意整理了一下,大摇大摆地朝一条路走去。见他们还在犹豫,挥挥手说道“跟上啊!” 楚鳞和封煦阳对视一眼,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姑且信他吧。 伏灵院中不比外面,玄妙非常,一花一树皆有灵性。道路树木一类的也会随时间灵气的变更看起来有所差异。同样一处的景观,早晨和晚上也许就全不相同。有些看着同来时路一样的,也许是完全相反的一条。 莫说他们没有记路,就算记了,刚来不知道这其中的玄机规矩,也是没有用的。 “咦这是哪啊?我怎么不记得来过这里?”楚鳞看着面前宽敞平整的大路,没印象经过过。 “不过这路倒是蛮特别的。足有数丈宽,却不见车辙马蹄印,还分隔成了数条。不知道干嘛用的。” “顾蔺夏你不是记得住路吗,那走了这么久,这里又是哪啊?” 楚鳞探查了一番新路,转头问顾蔺夏道,语气中颇有些揶揄的滋味。 顾蔺夏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却丝毫不肯示弱,“我明明就记得是这样的走的,怎么回事?再往前走走吧。” “不知道就直说嘛,我们也不会笑话你。”楚鳞不依不饶,笑着冲他说道。 “好了好了,我大概记着方向,咱们往那边试试。储秋你也别百步笑五十步了。”封煦阳指着一条路建议道。 顾蔺夏靠近楚鳞,冲着她说道:“知道了吗,百步!” “你个五十步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楚鳞不服气地嚷道。 封煦阳的方向感还是不错,让他们乱走竟然也能找到回去的路,虽然其中走了不少冤枉路就是了。 回到申斋的时候,院子中已经集满了人,傅掌教也在,鸦雀无声的,气氛很是不妙。 封煦阳凑近楚鳞耳语道:“看来咱们免不了一顿罚了。” “怕什么,我爹可是太师,怎么着也得给他老人家一个面子。”顾蔺夏听见了他俩的嘀咕,满不在意,声音一点没收。场上又那么静,自然是都听见了,不知怎么更安静了。 见他们回来了,傅掌教也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我刚说过的话你就忘了,看来很是不把我说的规矩放在心上嘛,那就处罚翻倍好了。” “什么处罚?”顾蔺夏急急问道。 “什么处罚?哼!你们误了时辰,迟了半炷香的时间,当然会受到惩罚。你、你、你,出来!”傅掌教点了队列中的三人,“你们作为他们的室友,他们有错一起受罚。等我讲完了事宜,便去院中的环道跑上十圈。你,二十圈。”傅掌教看着顾蔺夏。 顾蔺夏想辩解着什么,被楚鳞拉住了,形势都还没认清,真当罚轻了不成。 “你们受牵连的也不要觉得冤枉,伏灵院就是这样,连坐盛行。是为了让你们知道,你们并非独身一人,不是什么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能成事,除了你本身的能力还有环境他人的助力;当然,失败亦然。更是因为灵修素来有狂妄自大的恶习,但凡成大事者,需要的绝非一个人的努力,而是团体协调的结果。也是想让你们在这里,学会团结学会合作。 要说的事情也很简单,在伏灵院中只要按照规矩办事,是不会有人存心刁难你们的。首先,修灵之事虽同天赋悟性相关,但更重要的是在于勤勉。的确会有旷世惊艳之才,他们的一时顿悟便是常人苦修一世也难企及的高度。不过,我奉劝各位还是灭了不该有的心思,你们的资质也不过寻常,并无天纵之才。你我皆是凡辈,那些人是凤毛麟角,千百年也才出上几个。 再则,灵虽讲求的是意随行动,幻化无形。但作为我们修灵者,却不能放任自然,需以严律持身,以刚训柔,方能成为真正有作为的灵修。所以,在这里,要求虽多了些,但日后你们有所成就时,会感谢这里的严苛。 在院外我就已经说过了,在这里一切生活自行解决。除了膳房会供饭之外,其他都需要你们自己动手。这里,没有仆从,没有少爷小姐,人人都是一样。 我再说下时间安排,每日卯正、午正、酉正,准时开饭,时长半个时辰,逾时不候。平日里不许离校,每半月两日休息,逢二十外出实践,年节放假一月。伏灵院中忌酒、忌赌、忌斗。若是被发现了,你们不会想知道刑司堂那边会把你们怎样的,他们一天没事做,尽琢磨这些花样去了。 我是你们的掌教,也是这几年总揽你们教学事宜之人,至于其他老师,日后课上见到了就认识了。有什么问题便可来风灵阁找我。 这几日会有它来专门带着你们熟悉学校的布局。”傅掌教抚了抚身旁坐着地异瞳白虎,白虎感受到傅掌教掌心的温度,也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好了,除了犯事的几人,都散了吧。那几个藏酒的,也一起十五圈。” 待傅掌教话毕,一旁站着的那个笑眯眯的无须男上前道: “我是刑司堂的人,你们叫我老毒就行,诸位跟我走吧!”这人一直一副笑脸,脸上的笑褶子将眼睛都挤没了,说话也客客气气和和蔼蔼的,不过让人不知怎么在白日里竟感受到了一阵夜里的阴风,后脊一阵发凉。 被连累的几个人当然是一腔怨气,瞪着各自的室友,这才刚入学,什么事都没干,就先被连累受了罚。有人嘀咕着,也有人抱怨着。 楚鳞有些不敢看谢君修,本来就做了亏心事,现在又害他受了罚,更过意不过去了。 谢君修察觉到楚鳞的目光,不在乎地笑了笑,说道:“没事的,要不是你提醒我,我也会迟到连累你的。所以不用太往心里去了。” 楚鳞没想到自己这么小心的偷看都能被发现,有些感激地点点头,这人还挺不错的嘛。心中有些后悔打了他一顿。其实她每次动手后都会后悔的,不过下次还是照旧。 “储秋,我知道这路是干嘛的了。”顾蔺夏一脸生无可恋地说道。 楚鳞顺着顾蔺夏的目光看去,想起了不久前她才问了这大路的功用,不过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知道这是来干嘛的。 只见老毒一挥袖,那条不同寻常的路变化得更加不同寻常,刚刚平整的路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泥泞、崎岖,甚至前面还隐隐有火光的大路。分隔的十二条道正好够他们十二人每人一条,每条小道上皆是有着不同的风光。 “诸位,跑吧,劳烦跑快些,老毒我还想着按时去吃饭呢。”老毒依然笑着,让人怀疑那张笑脸才是他本身的样子,阴桀桀地笑道:“可不要想着偷懒哦,我会盯着你们的。” 阴森的笑声感染着天地,连树木的姿态都诡异奇谲起来,白日里原也有这么重的阴气。 日偏西斜,月影高升。 顾蔺夏终于跑完了最后一圈,浑身上下早已污浊不堪,混着泥水汗水以及其他不明的赃物。他瘫在跑道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一丁点力气也没了。 一睁眼,一张大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原是楚鳞坐在了他身旁,看着他。 等他差不多气息平稳了些的时候,楚鳞伸出一只手,说道:“来,我拉你起来。” 顾蔺夏伸手拉住她,反把她拉躺下了。“你怎么还没走啊?” “等你啊,我林储秋可不是随意丢下朋友的人,封子也在。”楚鳞指了指旁边,封煦阳坐在那等候。 顾蔺夏大笑道:“我真没看错人!我再也不想看见这条路了。” “哈哈,我也是,我再也不想到这院外围来了!走,回去,明早的早饭可不能错过了!”楚鳞迅速地爬起来,将顾蔺夏也一把拉了起来。 封煦阳见两人过来了,也起身一起回申斋了。 这条道是建在各斋的最外围,换言之,他们是围着山脚下的整个学院跑的。不仅长,而且崎岖多折,风火雷电金木水土那是全感受了一遍。 第八章 - 伏灵院 - Tkom 三人道了别,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楚鳞现在一心只想赶快收拾好了睡觉,实在是太累了。 楚鳞见着自己房间的窗户还亮着,刚才的困意顿时全无,她怎么把这尊大神给忘了! 推开门,果不其然谢君修还没睡,坐在案前还看着书。屋子里照明的是火灵灯,比寻常的灯亮了不知多少,夜里看书也不怎么费眼睛。用的是琉璃罩子制成的,开灭只需翻转底座上嵌的火灵石便可,是个灵术做成的简单玩意儿,有钱的大户人家中皆会用上几盏。楚鳞以前还将自己屋里的那盏拆开过,不过什么也没看出来。 “你还没睡啊?”楚鳞硬着头皮问道,左右是逃不掉了,索性还不如提早习惯面对。 谢君修见楚鳞回来了,便放下了书,看向她,说道:“我也刚收拾完没多久,也睡不着就看了看书。桶里有热水,我洗的时候顺便打的,早点收拾睡了吧,天色也不早了。” “欸,欸,好的,谢谢。”楚鳞乖巧地点点头,迅速找了套干净的衣物和巾帕,便跑入了后室,将门锁住。 楚鳞关好门,打了自己的左手一下,腹议道:楚鳞你啊你啊,做事就是鲁莽!人家对你那么好,你还让人家平白无故地挨你一顿打。这件事情他也不是自愿的,说不定和你心中一样抵触呢?就算发火也不该这样,不该不该!日后能帮他的尽量帮帮吧,不然你迟早要愧疚死! 自我批评完了,楚鳞在屋里想找一个盆子来装换下来的衣服,明日好清洗。这一找,她倒是发现谢君修准备的热水了。她本以为是一桶水,没想到的确是一桶水,不过这桶的容量稍微大了些——这是一澡盆热水啊! 谢君修是哪里来的神仙人物啊!如果我以后再说谢君修的不是,那我就真不是东西!楚鳞在心中感叹道。 楚鳞先舀了一盆水出来,先用毛巾把自己略微擦上了一遍,果不其然水变得浑浊不堪,这要是直接泡在盆里,那就直接坏了一盆清水。擦了两三遍,直到毛巾不再是黑的了,楚鳞才钻进澡盆当中。真是舒坦啊! 水温正好,不凉不烫,刚跑了十圈出了汗,又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凉风,现在泡个热水澡简直不知道人间是何处了! 楚鳞这样泡着,倦意也就上来了,靠在桶边就快要睡着的时候被敲门声吵醒了。 “储秋,储秋,储秋!睡着了吗?”谢君修见楚鳞进去了多时也不出来,怕他在里面睡着了就来敲门问问,“那我进来啦!” “哦!在!马上出来!”楚鳞惊醒,被吓个半死,后知后觉水已经凉了。 “哦,好,那就好。”门外传来谢君修的声音。 楚鳞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后,飞速地从桶中出来,擦干水穿好衣物。头发湿漉漉的,搭着根头发擦着。 “你还没睡啊。”楚鳞不自然地笑笑,“那个,澡盆我明天再收拾,现在不好打水去的。还有今天真是太谢谢你的热水了,怪不好意思的,那么大一盆。” “没事的,举手之劳,那个澡盆我来收拾吧。”谢君修说着,便走向了后室。 “不不不,那怎么能行,太麻烦你了,而且这么晚了,打水太耽误事了。放那我明天收拾就行!”楚鳞忙拦着谢君修,说什么也不愿意他再帮忙。 “不碍事的,我自学了点灵术,收拾这些还是很容易的。”谢君修越过楚鳞,拉着她来到后室,“不信你看吧,不碍事的。” 只见他手诀一捏,嘴里念念有词,盆里的水连同屋子里其他地方的脏水就消失了,接着是凭空而来的一泓清泉将它们全都润洗一遍。再是清风穿堂而过,水分也蒸发干净。无不久便打扫得干净。 “哇……”楚鳞微愣,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以前自然是见过灵修的,不过在这种生活小事上亲身感受,加之他同自己是一起入学的同学就又很有冲击力了。 “那热水也是这么来的吗?还用了火?”楚鳞问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是的,要火灵和水灵融合使用,我才学了点皮毛。不过最终效果还行。”谢君修谦逊地笑了笑,说:“我帮你把头发烘干吧,这样也可以早些睡觉。” 楚鳞呆呆地点了点头,还沉浸在谢君修带给她的震撼当中。 只见谢君修捏着诀子,嘴里念叨着,微风穿绕在楚鳞的发间,暖暖的,想是融合了火灵。不多时头发便干了。 谢君修收了灵术,说了声“早些睡吧。”,便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楚鳞抱拳于胸,朝他作上一揖,说道:“多谢谢兄,今日起,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拿你当兄弟了!”声音洪亮,说得豪迈。 谢君修微怔,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了多大的事情,不过还是笑了下,回礼道:“如此,就多谢林兄抬爱了。” 楚鳞上床后,谢君修便熄了灯。寻常人得翻转了开关才能熄灭,会灵术的人却不用,施个小诀子就行了。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灵术这么好使,生活都方便了不少。得赶快学几个简单的灵术,别的不说,单就不用自己去打水这点就很棒。楚鳞暗下决心。 她却没意识到自己以前根本不用亲自操持这些琐事,下人们自然会准备好,将她服侍得舒舒服服的。不过是现在需要自己独自生活了,这些平常没注意的小事都变得恼人了起来。 月色皎皎,秋虫安眠。不多久楚鳞便入了梦乡,也因今日劳累,夜色已深。 不得不说伏灵院真的灵气养人,楚鳞被谢君修叫醒时,一点也没有劳累的感觉,昨晚一觉睡得甚是酣畅。 楚鳞刚醒,躺在床上还有些意识模糊,听见谢君修在旁边说了些什么,一时间也不明白什么意思。过了一小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反刍了下刚才接收的话语,大意是他已经将水准备好了,自己先去膳房了,不要贪睡,误了时辰。 想起昨晚迟到的后果,楚鳞就觉着后怕,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人间地狱。便麻利地起床梳洗,穿戴整齐后出门。 刚出门正好遇上了来找她的顾蔺夏,“早上好啊,储秋!” 顾蔺夏揉着眼睛,还是一副困怠的样子,像是还没睡醒。不过也正常,毕竟她只跑了十圈,而他是翻倍的圈数。楚鳞注意到他脸上的淤青淡了很多,这来伏灵院还不到一天,就有了这么大的效果,还指不定日后他们修灵了,会有怎样的好处。 “早上好呀,顾少。”楚鳞也回复道,毕竟一起受了惩罚,日后就算是同患难的兄弟了。“走,咱们叫封子去。” 刚敲门不多时,封煦阳也从屋子里出来了,也是一副没睡够的样子,打着哈欠。 楚鳞不解,顾蔺夏是因为多跑了十圈,比他们都累;而封煦阳和自己跑的圈数一样,他平日的体力也比自己好,怎么反倒没有自己有精神,便开口问道: “封子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没精打采的?” “还能怎么回事,昨晚打水烧水洗澡,折腾了半夜呗!”封煦阳摆摆手,表示不想再提,“走快些吧,我太饿了。” 对哦,他们没有谢君修,还不会灵术,所以麻烦了不少。这样看来,和谢君修住在一起还是好处蛮多的嘛。 楚鳞他们来得不算早,到膳房时已经有不少人在了。楚鳞瞧了眼堂前的更漏,剩余的用膳时间不是太多了,但还是够用。早膳的餐品种类还算丰富,天南地北的,各地的食物都有。 楚鳞食量不大,随便要了一碗粥、两个煎饺就够了。封煦阳显然是饿极了,重重叠叠地垒砌了不少碟子,所幸艺高人胆大,虽晃悠得不行,也还算稳当。顾蔺夏拿的也不算多,但量上也是楚鳞的两倍了。 “储秋,你就吃这么点啊?”顾蔺夏看了看封煦阳手上的东西,又看了看楚鳞,对比更加强烈了。 楚鳞“嗯”了一声,眼睛却在寻找着空位。 “顾少这里!”不远处的一个人挥着手,招呼着顾蔺夏,指着自己旁边空着的几个位置。 正愁着没地坐,就有位置找上门来了,运气真是好。 入座后,楚鳞见着谢君修也在,他也看见了楚鳞,冲她点了点头,楚鳞也是回了下,算是打过招呼。 “他是我舍友,苏曜。”顾蔺夏简单介绍道。 “林储秋。”“封煦阳。”两人也自报着自己姓名。 桌上还坐着第五个人,楚鳞正想着要不自己也介绍一下时,苏曜指着谢君修开口道:“这是我朋友,谢君修。” “他也是我舍友。”楚鳞想了想还是说道。 谢君修同封煦阳和顾蔺夏也点点头,算作认识了。 “储秋你吃得好少哦,等会儿会不会饿啊?要到一直到午时才能吃饭呢。”苏曜关切地问道。 楚鳞看了眼桌上各位的餐碟,他们俩的食物虽然剩的不多,但从盘子数量和大小上可以判断出吃了多少。的确,她的食量是最小的,而且是远小于他们的那种,尤其是封煦阳的。 “那个,我从小就不怎么爱吃东西。后来虽说吃药调理好了,但食量一直不大。”楚鳞解释着,看来得逐渐适应男子的饭量才行。 “怪不得你看起来这么瘦,应该多吃点的。”苏曜咬着最后一口包子,一脸认真道。 “是了,我爹以前也老说我瘦弱,让我多吃些。” 一旁专注吃饭的顾蔺夏突然抬头反驳道:“不,你一点都不弱的,你只是有些瘦。”顾蔺夏一脸确信,就连脸上淡淡的淤青都在无声地证明。 楚鳞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胡乱点了点头,便往嘴里送着煎饺。她本来连煎饺都只想拿一个的,觉着看起来太少才要了两个。等会儿能吃下就吃吧,不然的话让封子吃了就好。 昨天那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孩端着盘子,站在桌前,有些害羞却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憋得耳根通红。问道:“我可以坐这吗?” “当然!这位置又没有规定名字。”苏曜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 “啊,煦阳哥哥早上好!”小孩礼貌着打着招呼,不过声音中满是紧张就对了。 楚鳞不认得这小孩,用眼神询问着封煦阳。 “你也好,子明。”封煦阳回复道,接着向其他几人说道:“这是我舍友,叶子明。” 其余几人又是报了一遍自己的姓名。 楚鳞见着有趣,不由得调侃道:“这倒是有些意思,咱们三屋的人算是到齐了!” 因着不识路,谢君修和苏曜吃完后,便坐着等着他们四人。等到了时候,昨日那只异瞳白虎自会带他们去的。 第九章 - 伏灵院 - Tkom 三十来人跟在一只威风凛凛的异瞳白虎后面,浩浩荡荡地朝着学堂而去。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的,毕竟自己当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楚鳞瞧着白虎威猛,又毛茸茸的又干净,心中喜欢得不得了,也就一直盯着白虎看。 只见白虎背上的花纹有些部分不是连贯的横条,而有另外的小图案给打破了,模模糊糊的。细细观察,可以见到左右各三处,小小的,像是几把小弯刀的样式。 楚鳞悄悄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封煦阳,他正在用心记着路,很是敷衍地附和了两句。 一旁的顾蔺夏听见了,也颇有兴趣,说道:“是欸,这白虎长得还挺有特色的嘛。” “是吧,你也看出来了?”楚鳞很高兴有人可以一起讨论自己的发现。 “这应该是飞廉兽,而不是白虎。”谢君修也冷不丁地来了句。 楚鳞又多看了几眼,兴奋地转过头跟谢君修说道:“我刚刚又观察了下,那些真的是它的小翅膀欸,不过现在贴在身上看不出来。你怎么知道的,真厉害!” “以前翻过几本古籍图录,上面有所记载。”谢君修回答道。 楚鳞扯了扯顾蔺夏的衣袖,小声说道:“看,叫咱们平日里不读书,现在尴尬了吧!” “我哪里不读书了,我只是……忘记了,对,忘记了。”顾蔺夏不满地扯回衣袖,反驳道,尽管这理由没什么可信度。 飞廉兽停在了一座房屋前,牌匾上写着“感灵堂”三个大字。屋内出来位老者,一身粗布麻衣,历经了岁月,一些部分已经起了毛断了线。老者鹤发白须,精神矍铄,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老者摸了摸飞廉兽硕大的脑袋,说了声“去吧,好孩子。”它蹭了蹭老者的腿后,便张开了自己的三对翅膀,随风而去。 看着它张开的三对洁白如雪的翅膀,不少人惊呼,而楚鳞他们几个是知道谢君修的判断是正确的。 “以后我就是你们灵术课的老师,负责引导你们灵术入门和点拨你们遇上的瓶颈,至于具体的每种灵术该怎样修习,那个可不是我的事情咯。你们唤我列老就行了。”老者的声音并不干瘪,反而如清泉一泓,滋润着众人,光是听他说话便如沐春风。 “好了,进来吧。” 屋中,几案列成两排围成半圆状,正前方的几案稍大,是老师坐的席位。几案围绕的中心地面下陷,最中心更低,是一眼澄净的蓝白色液体,散着袅袅白烟。 “你们就按照房号的顺序入座吧,一个房间的前后随你们选择,从最左边开始。”列老吩咐道,自己则是走向正前方的位置。 谢君修看着楚鳞,用眼神询问着她想坐前排还是后排。 “那你坐前面吧。”楚鳞觉得自己不算什么安分的学生,还是坐在后面得好。 顾蔺夏瞧着楚鳞坐了后面,也选择了后排,这样离她近些。封煦阳坐了前面,叶子明不太想直接面对老师。 等到所有人都入座好了后,列老便开始讲话了: “你们昨天才入学,对很多事情都还不清楚,但听说都已经有人被罚了是吗?”列老轻笑,那几个被罚了的,脑袋恨不得埋在几案下面。楚鳞坐得端端的,一点也不像是在说自己的样子。 “作为入门课,我便先跟你们讲讲这伏灵院以及灵修最基本的事情吧。你们每个人的室友并不是随机分配的,而是选择的和你们资质最为接近的人,这样你们一同生活一同修习,相互学习,也可事半功倍……” 资质相近?楚鳞看着前面的谢君修,我和他资质相近?那既然如此,他能自习得灵术我也该也行,也不知道他用了多长时间学会的,我也得赶紧学学,不然每天麻烦他给我打水怪不好意思的。 “……修灵最重要的在于感灵,只有先能够感受到灵的存在,才有可能借助它、利用它。不过不要尝试去控制灵,这样只会适得其反被灵所吞噬。如果你们实在不信,偏要去尝试,那我也没有办法,只是到那一步的时候恶果只能自己尝了……” 列老说这话的时候笑呵呵的,半点不改他慈眉善目的样子,只是话语中的提醒警告意思明显。楚鳞也想起了小时候常听的唬小孩的那些个故事,印象最深的就有个走火入魔的灵修灭了自己的亲族,最后自己也落得个被联合剿灭的下场,好像叫什么小虎来着。小时候还因为他,一直对灵修有些介怀,觉得灵修太过邪恶恐怖。 “……灵,是无处不在的,万物皆灵,灵即万物。你们首先需要感知灵,不需要太用力,用你们最原始最自然的感受去感知它。不需要探寻它,它们就在身边……就如同呼吸一样,这是天生就会的东西,也不需要刻意去做,自然而然地让它发生……” 列老闭上了眼,悠悠地说着,在他如同有着催眠魔力的声音下,学生们纷纷也阖上了眸子,感知着自己从未探索过的那个世界。像是徘徊在一扇透明门的前面,只要打开了它,世界虽还是那个世界,但天地的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即使它们本来就是那样。 “你们有没有感受到什么?”列老问道。 “风,我感受到了风……”“……像是,水……”“我好像听见了雷声……”“……火……” 众人紧闭着双眼,第一次感受到这些微弱的灵,让他们兴奋不已,纷纷回复着列老的提问。列老听着这群孩子的回答,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胡子,欣慰地笑着:这些孩子,第一次兴奋是难免的嘛。 “再好好感受下吧,记住这种感觉……” 楚鳞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嗡嗡一片,分辨不出。她看见了——火,满目的红色,烈焰滚滚,扭曲着眼前的空间,似是感受到了滚滚而来的热浪。 这便是灵么?尽管面前的火蛇肆虐张狂,叫嚣着毁灭一切的信号,楚鳞却并不害怕,反倒有一丝的亲切。她的意识随着火焰深入,越过它们直到最深处。 她看见三团格外炽热的火球,它们比所有的火光还要明亮还要耀眼。那些火舌在它们面前不自觉地变得温顺,如同臣服的仆。 楚鳞想要靠近它们,一股来自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渴望,想要接近它们,投入它们,如同飞蛾抵不住火光的吸引。却怎么也不能再近一步,像是被什么力量阻隔着,温柔的却始终阻拦。 面前的这些让楚鳞感到熟悉,似乎在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便写入了她的记忆中,早就和她融为了一体。她似乎听见了龙吟,低沉而苍老的声音。可是,她从未见过龙更不消说龙吟了,这世上怎么会有龙呢?明明从未有人见过。但她认为那就是龙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像她会看见这些一样没有道理。 “……储秋……储秋……” 楚鳞还在尝试接近它们,一次次被柔柔地反弹回来。外界的声音不断重复着,愈来愈大,好像是有人在叫她? “储秋……储秋……” 闭眼太久,外界的光线还一时不太适应,一张模糊的面容在她眼前逐渐清晰。 “啊?顾蔺夏,怎么了?”楚鳞揉揉眼睛,帮助它适应着明亮的环境。 顾蔺夏见她睁开了眼,舒了一口气,楚鳞发现谢君修也在看她,好像大家都在看她这个方向。 “列老叫你呢!你不会睡着了吧?”顾蔺夏小声地提醒着她,坐垫都快要移到了她的案几这边。 “啊?哦……”楚鳞忙点点头,看向正前方,“列老,您叫我?” 列老慈爱地看着她,摸着自己的胡须,问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回列老,林储秋。” “感受到了什么呢?”列老继续问道,那双眼睛像是能够穿透她,直接看见她所见到的画面。 “火,烈火,它的温度、颜色、声音我都感受到了。”楚鳞斟酌着,描述她所见到的画面,不过一些细节直觉告诉她要隐瞒下来。 楚鳞说完后,下面顿时窃窃私语,他们大部分人都感受到了灵,不过是很细微的感受。同样是感受到火的人,也不过是隐约看见了一点火光。 “不错。”列老点点头依旧微笑着,和蔼可亲,但不知怎么楚鳞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别有深意。 列老移开了视线,转到谢君修身上,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感受到了什么呢?” “回列老,谢君修。我感受到了风、火、水。”谢君修回答道。 讨论更为热烈,如同一滴水溅进了油锅,瞬间炸得劈里啪啦的。列老没有制止他们的行为,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等水分蒸发干了才继续问下一个。 “列老,我叫顾蔺夏。火、冰。”顾蔺夏说完,得意地朝楚鳞扬扬头,一脸等着听夸赞的表情。 待顾蔺夏说完,底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油锅又沸腾了起来。列老也是好脾气,任着他们吵去,自己先喝一口茶再说。 楚鳞刚才也没听见列老讲了什么,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激动,便问着这个已经和她坐在一张案几前的顾蔺夏。 “诶,为什么大伙都这么激动啊?”楚鳞将头凑过去小声问道。 “你不知道?刚刚没听列老讲?”顾蔺夏也将头凑过去,心中还在为楚鳞没夸自己而小别扭。 “我不是睡着了嘛!” “你真睡着了?”顾蔺夏有些惊讶。 楚鳞敷衍地点点头,“你倒是快说啊。” “也没什么,就是列老说能感受到的灵越多越具体就越好。”顾蔺夏概括了一下刚刚的那一大段话,中心意思大概就是这个。 楚鳞点点头,原来如此。看他们这样激动,应该是自己不行,又听见别人很厉害而震惊的反应。本以为大家都是小虾米,谁知道自己身边的却是真龙,放谁身上不吃惊。 不过说到具体嘛,刚刚那个马上就要将自己烤焦的温度确实挺真实的。不过那些火焰温度虽然高,火势虽然猛,但好像完全没有伤害我的意思。这灵还真是有灵啊! 楚鳞盯着谢君修的后脑勺,也没有心思听其他同学的课堂回答,心中自是在想其他的事情:他竟然感受到了三种灵?哦,不对,他是自己修习过的,不算是第一次感灵,和我们不能相提并论。 又看了眼顾蔺夏,他正好也在看自己,发现了她的目光冲她眨了眨眼。这小子倒是不错,应该是第一次感灵吧,不然昨晚就会自己烧洗澡水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天赋竟然还可以。 楚鳞这样想着,不自觉点着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顾蔺夏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被肯定了,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很高兴的,回了一个微笑。手就要揽上楚鳞的肩膀,以表示他们兄弟俩好,却被楚鳞无情地拒绝了。 列老问完了一圈,无论听见了怎样的结果,都笑眯眯的,对他们表示着肯定。对于那几个什么也没感受到的学生,也是一句重话没有,鼓励了他们几句,表示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多试几次就好。 “赵飞章、程珈、刘和、孙开宇,你们四人过来。”列老点着四人的名字,他们皆是刚才没有感知到灵的人。 四人相互看看,磨蹭着从座位上起身,不知道列老叫他们做什么。他们真恨自己资质不行,刚才为什么没有感受到灵,现在真是脸都没了。 列老看着他们垂头丧气地走来,这样的事情他已经见得太多,但是自己也只有尽可能的帮助引导他们。毕竟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修灵的,这必须得承认,尤其是那些才经历了一次不算失败的小小挫折就否定自己的人。 “去碧灵池那里再试一次吧。”列老指着屋子里中央的那个散着白烟的圆形池子。 “是。” 待他们围坐好,进入冥想的状态。列老也没闲着,嘴里念叨着什么,使得白烟更甚,笼罩着他们四人。 楚鳞也感到一阵沁人心脾的灵气滋润,她知晓那里面的绝非凡品,应是增强灵气帮助修行的宝物。 “我闻到了!泥土的味道!”“风!是风!” 那两人兴奋的神情难以掩饰,他们感受到的不光是最简单的嗅觉、触觉上的刺激,而是一线修灵可能的生机。就像是他们在一座上锁的屋子里摸索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大门,无论废出多大的力气,他们都要用力把它推开。否则,一生都只能困在这房子中,而屋外的风景只能听他人讲讲。 随着时间的流逝,另两人也逐渐有些焦急,尤其是听见那两个人的惊呼后,更是着急。他们也想看一看其他人都能看见的风景,可是他们连门都还没有找到。 汗珠逐渐从他们的额头、鬓角涌现,从最初细细密密的小汗粒,到最后豆大颗的滚落。 终于,他们还是失败了。 列老给予了感知到的两人鼓励,对于仍没有感受到灵的两人,他给了他们两个一个小吊坠。水滴的形状,里面泛着蓝色,装有一滴碧灵液。嘱咐他们道:“这个坠子有五天的效用,你们最就带在身上吧,没事再多练习练习,不要放弃相信自己。” 列老看着这两个头垂得更低的孩子,也没有说过多安慰的话语,毕竟那些只能有一时的作用。只是给了他们一个鼓励的笑容,就让他们回去了。 楚鳞看得有些唏嘘,列老说得还是委婉,没有挑明,如果五天内他们还是感知不到灵,那应该就真的无缘于修灵了。 最终能有大成的灵修本是寥寥无几,在踏上这条道路的时候便会不断淘汰。 第十章 - 伏灵院 - Tkom “好,现在感受到了灵,那么下一步就是试着将它具象化召唤出来。”列老环视着下面的学生,问道:“谁愿意来试试吗?” “我!列老我想试一下!”叶子明举着手,有些轻微的颤抖,小脸也涨得通红,但眼中闪耀的是自信而坚定的光芒。 列老很满意这么快就有人应和他,他总是喜欢积极一点的学生。“很好!到前面来吧,碧灵池那里。”他点点头,用留着长指甲的嶙峋的手指敲了敲脑袋,说道“我记得你叫叶子明对吧?子明,火!记住口诀,‘焰燚麟火,重燧炎祆”。再看手诀!”列老手捏诀动作极为缓慢,还从不同角度为叶子明展示了一番。 “记住了吗?”列老熄灭了面前的一团火焰,问道,“没记住我就再示范一次。” 叶子明摆弄了一番自己的手指,没有列老那样灵活,却还是像模像样的,有那么一回事的样子。 他点点头,也不知是自信还是不信自,紧锁着眉头一板一眼地模仿着列老刚刚的动作。 “焰燚麟火,重燧炎祆!” 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现在哪怕是出现一缕发丝细的小火苗,他们都能看见。不过有些失望,又或者那屡小火苗比发丝还细。 “不要紧,再试一次吧。”列老宽慰道。 叶子明也是这样做的。从他的脸上见不到失败或者懊恼的神情,他只专注地在重复着刚刚的动作,比前一次要熟练一些,声音也要更大一点。不过,还是没有成功。 他一次次的重复着,观众们的耐心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很快就把心思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虽说现在是在上课。 楚鳞托着腮为他数着失败的次数,嗯,也不是很多嘛,才七次……八次了。 “储秋,你觉得他还要几次能够成功?”顾蔺夏和楚鳞一样,也托着腮百无聊赖,随口问道。 “这一次。”楚鳞随口答道。 “嘶!”一声轻响,一簇和刚才水滴坠子差不多大小的火焰出现在了叶子明的指尖。那些刚刚还没什么兴趣的观众又将视线转移回了看台上面,反应各不相同,有平静看戏,有欢呼庆祝,有满眼艳羡。 尤其是刚刚两个拿到玉坠的人,他们脸上的不光是羡慕,更有一份对自己的同情——当自己还没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别人已经走出了第二步。 “不错,九次就成功了。”列老赞赏道。 叶子明的面颊已经憋得通红,却还是一副镇定的摸样。行了礼回了座位上,楚鳞分明瞧见他那双仍是孩童的眼睛中写满了兴奋,捏皱的衣袖便是他强忍心中高兴的证据。虽然平时表现地沉稳,但到底还是一个孩子,最本能的兴奋是抑制不住的。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还有谁想试试吗?”列老问道,眼神似有似无地往楚鳞他们这个方向而来,他们刚刚的表现让人有点期待。 “顾蔺夏你去试试呀?”楚鳞用手肘推了推顾蔺夏的手肘,差点将他的脑袋给摔了。 “我像是爱出风头的人吗?”顾蔺夏转过头问道。 “像。”楚鳞盯着他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这说的绝对是她的肺腑之言。 “那好吧,就让本少爷给你露一手。”顾蔺夏换了个姿势,伸懒腰似的举高了手,冲楚鳞笑了笑,不像是什么好笑容,一看就是憋着个坏心思。 楚鳞感到一阵寒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没有问题,这小子的确没安什么好心。 “列老,储秋说他想试一试!”顾蔺夏愉快地朝楚鳞挑了挑眉,那意思好像在讲:看我做的多好,不用谢我! “是嘛?”列老笑呵呵地说,“那储秋也到前面来吧!你也是火,需要我再演示一次吗?” “是,列老。不用再麻烦了。”楚鳞回道。走之前也朝顾蔺夏笑了笑,只是手在暗中狠狠地拧了他胳膊一把。“等着吧!”她悄声地警告着。 楚鳞的座位离碧灵池只要十步左右的距离,但这每靠近一步,那种舒适的感觉便浓一分。如同是被束缚已久的蝶,一层层地蜕掉了它外面包裹的丝。 停留在离碧灵池最近的地方,楚鳞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好像从这时她才真正能够呼吸,甚至有些沉醉。像极了刚从高原而下之人,适应不了突然充盈的氧气,微微有些醉氧。 看来这碧灵液真的是好东西,得想办法搞一些来,楚鳞脑中只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列老仍旧笑呵呵地看着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家的碧灵液已经被惦记上了。 楚鳞在脑中略微模拟了一下手诀的动作,不自觉间手上就捏了出来。 “焰燚麟火,重燧炎祆。” 只听“轰”的一声,在座的人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见到了满目的烈焰奔涌而来。身体还没做出反应,烈焰便被下陷外围一圈圆形透明光屏所挡住。里面烈焰灼灼,愤怒地四处冲撞挑衅,看不清什么情况。若不是这屏障,想是没几人能够幸免于难。 “储秋!?”几个声音交织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出声。 “哈哈哈,放心吧,他没事的。”列老笑着,同之前的笑不太一样,能听出几分爽朗欢快的味道。 列老一挥衣袖,顿时火焰消失,光屏也一道不见。他打量着楚鳞,笑着说:“不错嘛,小子。” 楚鳞鞠了一个礼,回道:“列老谬赞了。”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楚鳞表面上是云淡风轻,实则内心里已不知慌乱成了什么样子:天哪!吓死我了!早知道就不开小差了,还敢惦记人家的碧灵液,连力道都没有控制好!谁知道我就随便一试差点小命没了!等等,这么说来我还挺强的…… “……记住了吗,孩子?”楚鳞对上列老慈爱的眼神,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列老有点看见宝贝眼睛放光的感觉。 “啊?啊!嗯,嗯嗯。我记住了,储秋一定谨记。”楚鳞不敢再抬头了,万一又走神了可不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灵气太过充裕,一时间难以适应,以至于走神了好几次。 “好。回去吧,谁还想来试试?”列老颇为满意地抚着下巴上的白须,笑眯眯地环视着周围。 经历了刚才楚鳞搞出的那么大的阵仗,下面又是一番窃窃私语。本来想试试的人,看到了楚鳞召出的火,怕自己上去丢脸,也就不太愿意了。 “厉害呀,储秋……”顾蔺夏后文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刚坐下的楚鳞一脚踹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正就碧灵池的方向。 顾蔺夏指了指一脸大仇已报摸样的楚鳞,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只是一脸的无能狂怒。他拍了拍衣袍,优雅地起身走向前去,举手投足间将他酀州顾少的贵气展示个十成十。当然,这得在忽视掉背后一个没擦完的脚印的前提下。 “列老,我来!”顾蔺夏朗声道,颇具少年志气。 “蔺夏,火和冰你喜欢哪一个呢?”列老不知什么时候捏的诀子,一手悬冰,一手悬火,像是个问孙子想要哪个玩具的爷爷。 “还请列老演示一下冰的手诀和口诀。” “记好了!‘凌冰雪凰,青素典滕。’”列老配合着口诀演示了一次,便留时间给顾蔺夏自己展示。 顾蔺夏没有着急尝试,熟悉了一遍手上的动作,又把刚才火的手诀一起练习了一次。 “他想干什么?” “他不会是想同是召两次灵吧!” 邻桌的隔壁传来的小声讨论,一字不差地落入了楚鳞的耳朵。她也看出来了,呵,这小子,挺狂的嘛!不过看样子……这次不行。 “凌冰雪凰,青素典滕。焰燚麟火,重燧炎祆。”顾蔺夏飞快地念着,手上的诀子也快速地变化。 众人已经做好了惊讶的准备,毕竟人的适应力是会不断发展的。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期望的画面出现。 “切!什么嘛,还以为他有多厉害,这不闹着玩嘛!” “别装了,老实些吧!” 座下一片喝倒彩的声音,不过声音都不很大,也算是给了酀州顾少几分薄面。 顾蔺夏看着楚鳞的方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摆好召灵的架势。 他这一次念得更快,在手诀的部分也做出了调整,将它们更好的融合在了一起,而非看似快速实则独立的两个手诀。 “凌冰雪凰,青素典滕。焰燚麟火,重燧炎祆。” 成了。楚鳞点点头。 一个冰柄的火把出现在了顾蔺夏的手中,虽然它们并没有维持多久——火化了冰,水灭了火,但却又让在座者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再一次提高一个等级。 他们不该讪笑的刚刚,现在只会更显得自己的不行。 “不错,挺有天赋的。”列老欣慰地说道,“还有人愿意试吗?” 静默,长久的静默…… 楚鳞看着自己前面一直坐得端正笔直的那人,丝毫没有上去的意思。不由得在心中腹议:也对,人家和我们都不是一个层次的,肯定没有比较的意思。能把洗澡水的温度操控得那么精准,实力肯定不容小觑。 “既然没人还想试的话,那就下课吧。快到午时了,不能耽搁你们吃饭的时间。”列老说完这话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阵清风吹动着他几案上的书页。也不知是不是怕耽搁自己吃饭了,离去得这般迅速而具高人之姿。 其实在座的还期待着谢君修的展示,第一次感灵便能感知到三种的人物,该是怎样厉害的存在!他们迫不及待地想大开眼界,可惜人家根本没有露两手的打算。人被虐多了反而有一种求虐的心理,这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原因。 苏曜收拾好东西来到谢君修旁边,“走,君修,吃饭去!”他总觉得被什么目光给包围着,环顾了下四周,附耳在谢君修旁边说道:“怎么回事,君修?我总觉得大家看你的眼神,有点……幽怨。你干嘛了?” 谢君修拍了拍还在向四周张望的苏曜,说了声“别看了,走吧。”揪起他就往外走去。 “等等,不叫上储秋他们一起吗?”苏曜努努嘴,示意着后面正在同顾蔺夏说话的楚鳞,“反正都是要去膳房的,一起去多好,多些个朋友也热闹不少!” “随你。”谢君修松开了他的领子,其实他想说的是反正待会都会在膳房遇见,没必要现在在这耽搁时间,他们找到了座位邀请他们过来也行。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得到了谢君修肯定的回复,苏曜也挺高兴的,招呼着楚鳞他们一块走,正好一张桌子。 楚鳞正在同顾蔺夏聊着刚才的事情和一些有的没的的,封煦阳在旁边等着他俩,叶子明先走了。楚鳞努力维持着话题就是想等着谢君修他们走了她再走,不然等会怎么尽量离他们远一些。 她和谢君修现在虽说属于室友,但因着之前的种种,对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抵触,虽说她觉得他这人还不错。 没想到苏曜却问他们要不要一块走!他们好像还没熟到非一起走的地步吧?楚鳞看了眼顾蔺夏,他已经答应好了,他的好室友! “封子,咱们也走吧。” 封煦阳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心不在焉,楚鳞也大概猜到了是因为什么。所以很快地就和顾蔺夏转换了话题,仅就着他喜欢卖弄以及顾少的脾气瞎扯着,甚至连第一次见面的旧账都翻了出来。 听见在叫自己,封煦阳很快回过了神来,眨眼间刚才一脸沉思的脸就变了。“走走走,快些,我早饿了!” 楚鳞眨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应该是了,真封子无论什么时候对吃都不会辜负。 “走了,储秋!还傻站着。”顾蔺夏自然地搭上了楚鳞的肩膀,半揽着地推着她向前走。 楚鳞顺手将顾蔺夏的手臂拍了下去,这小子最近上手越来越熟练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走吧。” 第十一章 - 伏灵院 - Tkom “说真的,储秋,你吃得有点太少了。”苏曜眼神落在楚鳞面前的碟子上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楚鳞看了眼自己碗里的饭,少吗?不觉得啊,我明明还多要了些,怎么会少呢? “是嘛,哈哈。”她笑着说道,掩饰着一丝丝局促不安,“也不是特别少吧?” “她小时候身体不好,生过一场大病,自那之后就不太爱吃东西,也是最近几年才好些。你们用不着管她,她知道自己应该吃多少的。”封煦阳刚吃完第一碗的最后一口饭,在端起第二碗饭的间隙向他们解释道。 楚鳞将自己碟子中的鸡腿推给他,好兄弟,够意思!封煦阳也不客气,拿着就啃起来,这些年也没少吃她的东西,所以这个举动做起来格外熟练。 “储秋,你们从小就认识啊?”苏曜问。 “对啊,从小就认识。”楚鳞说完拍拍胸口和旁边封煦阳的手臂,“一起长大的兄弟。” “那这么说,储秋也是昱州人?” “啊,这个……”楚鳞一时不察,将这点给忘记了,她就不该一时嘴快说什么一起长大的,“不是啦,我是辰州人,小时候他也住在辰州,就那个时候认识的。” “辰州……”苏曜重复着点了点头,他总觉得辰州有一些不一样的联系,但其中的关联他一时想不起来。“那还挺远的不是,你怎么想到来昱州上学啊?” 梓州、酀州都和昱州接壤,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相较起来处于西边的辰州的确离得远了。 “可能是……贪玩吧。”楚鳞低着头小声念叨了一句。 “啊?什么?”苏曜没听清,贪玩?应该是听错了吧。 “哦,没什么,就是前些年收养我的叔叔故去了,家中也没什人了,我就四处游历。后来封子给我来信说他搬来了昱州,我就来这边找他了。至于入学之事,实在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楚鳞悠悠地解释道,一番话就将自己的人际关系撇干净,孑然一身,多妙啊。 封煦阳偷偷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她这随口胡编的功夫是越发炉火纯青了。楚鳞也暗暗地在桌下给了他回复,自己已经收到了他的夸奖。 她偷偷打量了下谢君修的反应,不知道他有没有调查过自己,或者父亲有没有跟他讲过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希望他听见了自己是辰州人,又和封煦阳从小认识不要起疑心。 谢君修也察觉到她的打量,迎上来她的目光,楚鳞连忙装作看风景的样子四处张望,慢慢地转移走了视线。 “那你们呢?明明是梓州和酀州人,还不是来昱州上学了。为什么要进伏灵院呢?”楚鳞问道,她觉得现在转移下话题比较好,一直讨论自己的事情,迟早也会自相矛盾露出马脚。 “有志报国,不负年华。”谢君修淡淡说道,眼神中的坚定彰显着他心中的力量。 他会回答还是第一个答的,这是楚鳞没有想到的。现在国家看起来还是天子掌权君临天下,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天子的权力早就被架空,所谓九州也是名存实亡,地方势力割据各自为政。面子上看起来相安无事,底下早就暗潮汹涌,撕破脸是迟早的事情。那么,谢君修说的“报国”,到底是哪个“国”? “我就没有君修那般有抱负了,只是想着男子汉大丈夫,需要闯出一片天地,成就一番事业。以前有灵修给我测过,说我资质还行,君修又要来伏灵院上学,我也顺便一到来了。”苏曜将自己的鸡腿夹给了楚鳞,刚才她推鸡腿给封煦阳的动作他瞧见了,明明就吃得很少了,怎么还把食物给别人呢?封煦阳也真是的,还真就接了。 楚鳞看着苏曜夹来的鸡腿,面露难色,很快就被感谢的神情给取代了,“谢谢你啊,苏曜……”她已经吃饱了,刚才好不容易将鸡腿送出去,本以为没人发现,怎么苏曜把他的又给自己了。他还真是个热心肠,这么下去可不行,尽快把饭量提上来吧,她可不想才逃离了每天劝她多吃些的铃兰,又来个苏曜。 “储秋你喜欢吃鸡腿啊,来我这个也还没动,给你,瞧瞧你瘦的。”顾蔺夏作势也将自己放鸡腿的盘子送到了楚鳞面前,看样子送得还挺开心。 楚鳞忙摆手,“不不不,你吃就行,我饱了,不用给我……”顾蔺夏跟着凑什么热闹啊,一个腿不够还要再加一个! “甭跟我客气,咱们谁跟谁,吃就行了。”顾蔺夏以为她是在跟自己客气,“自家兄弟,不用客气。” 谢君修看了眼这边的情况,又看了眼自己还未动的鸡腿,也默默将碟子推了过去。 “请。” 楚鳞看着封煦阳欲哭无泪,对方只在埋头吃饭,没有理会他们的情况,不过嘴角弯成了可疑的弧度。 封煦阳受了楚鳞一脚,猛地抬头,撞上楚鳞威胁的目光。她眼中的警告很简单:吃掉这些鸡腿。 他刚想动筷子将它们夹走,便感受到了三个方向上的目光正监视着他,尤其是他的正对面。只要他一动筷子,他保证,苏曜的眼神盯都能将他盯两个窟篓出来。 封煦阳默默地收回了筷子,低下头任凭楚鳞怎么盯着自己也不管,自己的饭菜真香! “储秋啊,是不是他小时候老欺负你,抢你吃的,所以你才不爱吃东西了?”苏曜犹犹豫豫地开口。他是注意到了,这两次都是封煦阳先看了眼楚鳞,她才把自己的食物给他的。刚刚她眼中那是充满着愤怒与无奈,想夺回自己的鸡腿却因为被抢了多年,成了习惯,敢怒不敢言。 “啊……”楚鳞不知道苏曜为何会这样想,眼珠一转,“是……” 封煦阳心中狂啸:姑奶奶我啥时候欺负过你?从七岁起,你不欺负我就算是好事了好么…… 苏曜看着封煦阳的眼神逐渐危险,瞧把储秋饿成什么样了,个子也不太高还那么瘦…… “……是这样的,小时候生病以后我就不爱吃东西了,就让他帮我吃,反正他也挺爱吃东西的。后来就成习惯了,总想把吃的给他,也许是下意识习惯了吧。”楚鳞解释道。 在苏曜如同老父亲般的关爱眼神下,楚鳞夹起一个鸡腿咬了一口,他也很是欣慰,如同不听话的孩子终于听劝了一样。 楚鳞细细地嚼着嘴里的那块鸡肉,她实在是不想吞咽下去,真的已经很饱了,比平时已经多吃了一半的量了。为什么鸡要长腿呢?为什么鸡长了腿就要吃它呢?为什么要吃鸡腿呢?还有两个! 谢君修瞧她吃得痛苦,开口道:“要不带回去吃吧,马上午膳时间就结束了,膳房也快关门了。” 楚鳞如同抓住了根救命稻草,附和道:“对对,我去要个纸袋。”立马放下筷子,撒腿就跑。 “对了顾蔺夏,你为什么来伏灵院啊?”楚鳞问着跟着自己去拿纸袋的顾蔺夏。 顾蔺夏双手抱在胸前,满不在乎地说:“还能为什么,我爹让我来的呗。不过来了遇见你这个朋友,还是挺不错的。” “还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来着。你说咱们认识时间也不长,为啥感觉你……”楚鳞思索了一下,斟酌着用词,“这么自来熟?”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我瞧着你有缘,面相不错。”顾蔺夏也说不上来,不过他这个人一向如此,看得上眼的人,不论对方身份怎样,他都想去结交一番。 “那第一次见面你还动手?”楚鳞颇为不信,在他身上上下打量着,满是审视怀疑的神色。 “这不是不打不相识嘛,反正最后也是我吃亏,你看还没消呢!”顾蔺夏指着自己的左眼眶,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始确实是自己莽撞了。 楚鳞注意到,那个地方的痕迹已经消失了,明明早上看的时候还有。知道了!碧灵液真是个好东西!楚鳞再次肯定了自己心中那个想法,并下意识有了初步的打算。 “已经没了。这里的灵气充沛,倒是适合养伤。你的伤应该也是上午上课的时候好的,那个屋子里有碧灵池,灵气分外充裕。”楚鳞从怀中掏出一方小巧的铜镜,交给顾蔺夏。 顾蔺夏仔细检查了一会儿,发现确实一点疤痕都没有,甚至恢复得比以前的皮肤还要好。 “真的欸!碧灵液真是个好东西!” 楚鳞看着顾蔺夏,要不是声音不对,她还以为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声。和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心思。他俩一拍掌,好兄弟! 下午的是体术课,傅掌教亲自给他们上课,所以还是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得好。再说他们现在对于里面的情况不熟悉,除了申斋,也找不见其他地方,万一又迷路了怎么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楚鳞将打包好的鸡腿放在桌子上,她吃不下也不想吃,只好到时候找个机会塞给封煦阳。 谢君修又坐在了他的几案前,看的书和昨天的不一样了。 “如果不想吃就不要勉强自己了。苏曜他就是有一点劝饭的毛病,他最见不得别人吃得太少了。你也不要怪他,也是因为他小时候经历了些事情,才落下的毛病。”谢君修冷不丁地开口说道。他见着面前这人对着鸡腿一脸为难的表情,想着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 “什么事啊?”楚鳞在他旁边的案几前坐下,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事才会喜欢看别人吃饭? “他小的时候被拐子拐过,不给吃的,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又在外面饿了好几天,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他家人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口气在了。所幸最后没什么大事,也没留下什么阴影,只是见不得别人吃得少,更见不得别人没饭吃。”谢君修看了眼桌上的鸡腿,“所以他才给你鸡腿,你真的吃的太少了。” “原来还有这么桩道理在里面。”楚鳞又想起了自己吃鸡腿时他的那一脸欣慰,原来是以己度人推己及人的高尚情操。别人是“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他是“惟愿天下饿殍无饥馑”,皆是圣人品质!佩服,佩服。 “那你呢?”顾蔺夏应该就是凑个热闹,她没想明白为啥谢君修也给她鸡腿。 “也许……贪玩吧。”谢君修笑了笑,脸上少见地带上了戏谑的表情。 “啊?”楚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起来不像是你会做的事……”至少看起来不像。 “那你觉得我像是怎样个人?不苟言笑、一本正经、一脸严肃?”谢君修反问道。 楚鳞摇摇头,“我不知道。”她认识谢君修的时间也不长,说不上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至于正不正经嘛,那可不一定,毕竟她是在青楼打了他一顿。 “对了,你那有关于修灵的书吗?我想看看关于水的,我路况不熟,等知道藏书楼在哪后就还你?” “有。我找找。”谢君修起身,来到自己的柜子边翻找,他带来的书籍不少,不像楚鳞那边,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放。 如果是楚宪知道了他的宝贝女儿现在主动要求看书,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楚鳞现在很需要看书,真的很急,不然晚上又得让谢君修帮她弄来热水。 “给。”谢君修将书递给楚鳞,“需要我演示一次吗?” “行啊,谢谢你了。”楚鳞点点头,有真人教学那是再好不过了。 “水渊潜龙,共努波罔。”楚鳞学着谢君修的手势,这一次她很小心地控制着,谨防上午的情况发生,将这屋子都淹了。 一股清泉注入了面前的盆里,一滴都没有洒出来,做得很好。 “挺好。”谢君修由衷地夸赞道,他的天赋是真的强。 楚鳞抱拳行了个礼,“还是老师教得好。” 心下里在盘算着其他,我这么快就学会了,那书是不是不用看了?算了,人家既然借给我了,至少还是翻一翻再还吧。 第十二章 - 伏灵院 - Tkom 上午列老的课真的给他们留下了个极其误导的印象,不是所有老师都像列老那样宽和包容,一直都是笑呵呵慈眉善目的。 可惜列老的课已经上完了,引导学生踏上修灵的大门便是他的任务,现在已经完成了。若是还想见到他,只有自己遇到瓶颈的时候,自己去寻他。 傅掌教的热身训练就已经让很多人叫苦连天,苦就苦在这苦还不能说出来,只能通过扭曲的面部表情来宣告。 “快!再快一点!磨磨蹭蹭地像什么样子?”傅掌教吼着落后的学生,接着风的力量,声音格外洪亮。 楚鳞吊在了队伍最后面,旁边顾蔺夏跟着,封煦阳那个没良心的,怕被罚跑得比谁都快。 又是昨晚那个外道,才一天不见,她一点都不想念这种感觉。迟早她要拆了这条道! “呼,呼……”楚鳞喘着粗气,她向来体力都不好,打架也是多靠智取,用不着硬碰硬,现在算是充分暴露着自己的劣势。 至于为什么他们一群灵修要来练体术,傅掌教在上课开始就给出了他们回答: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身体素质,在实战当中,还没来得及召灵,便被对方给控制了怎么办?灵确实是个好东西,但太过依赖它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在高手面前,一个不察自己的灵便会被对方给控制,那个时候总不能坐以待毙,肉搏也要搏上一搏。 “储秋……快……跟上,没多少了……”顾蔺夏向楚鳞打气道。 “呼……你……先走……我……不行……不用管……还有……多少?”楚鳞捂着肚子,大口地喘着气,剧烈的运动让她感到非常难受。肺部的像是被抽空了,窒息感和跑急了肚子的疼痛交织,嗓子干燥得冒烟,浑身又是湿漉漉泥泞泞的。 “一……圈!”顾蔺夏伸出手比划了个一,“没事……我也跑不动了……陪你……” 好兄弟! 楚鳞不想说话,做了个赞扬的手势,这份恩情她记住了。 越过了最后一个泥沼,楚鳞和顾蔺夏终于也到了终点,虽说其他人早就到了就是了。 傅掌教也不是不近人情的,至少给了他们一点喘息的时间。 总共喘息了十五次,然后时间就到了。 “好了,休息够了,准备上课吧。”傅掌教看着这群大口喘气的人的样子,摇摇头,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些。果然是一届不如一届。 众人只感觉到略微的眩晕,似乎听见了风声,再睁眼已经是一个别处的场景了。 这就是灵修的能力吗,这么短的时间内瞬移这么多的人,嘶,恐怖! 他们被带到了一处类似斗场的地方,周边是坐席围着中心,中间是个平台,看起来就像是比武之类的。空间很大,同时站上几百人都没有问题。 圆形,又是圆形,这伏灵院内部的设计都似乎很喜欢圆形,什么场所的设计都要弄成圆的。 傅掌教倒是没说座位的要求,只让他们坐下。 楚鳞呼了口气,正累得不行,傅掌教就让坐了,真是菩萨心肠啊。随即找了个位置,有意无意地离谢君修很远。 封煦阳也想坐她旁边,被狠狠地瞪了一眼,谁叫他刚才那么没义气。封煦阳害怕,只好委委屈屈地和她之间空了个位置,被顾蔺夏钻了空子。 “今天学习刀,你们注意看好了。”傅掌教又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大刀,便挥舞起来。 傅掌教这随时随地隔空取物的本事还真叫人羡慕,让人不免想知道他平时将这些东西都藏在哪里。 楚鳞小的时候学过一点剑,当时她和封煦阳两个迷上了话本,里面的剑客无不是绝世高手,引得佳人芳心暗许。他们俩那段时间便崇拜剑客得不行,自己也去学了点剑。 剑术的本质他俩没悟到,尽拣着繁复华丽、帅气俊逸的招式学,也还算有几分像样,只是更多是观赏性,实际威力也没多少。 后来兴趣过了,又迷上了飞镖、扇子、九节鞭一类,也就将剑抛却在了脑后。 这些年楚鳞学的兵器不少,样样都会一点,但要说多精通,那确实不敢夸下海口了。 楚鳞看着傅掌教使的刀法,也不知为何就想到了以前学的剑。下意识将二者做了比较: 剑属于轻盈灵动的兵刃,当然重剑除外,在打斗时总给人留下的是一种优雅的君子之气;而傅掌教舞的这刀,招招杀伐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招一式虽质朴无华,但也是去繁就简,取敌人性命,足矣。是一种刚猛的武将之风,肃杀而有力量。 傅掌教平日惯使风灵,看起来也总是飘飘逸逸的,没想到教的课这么猛。 一个横斩,破空之声呼啸而来,即使隔着数丈,他们还是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刀意,以及——杀气。 傅掌教一个收势,比划完了最后一招,刚才浑身的杀伐之气也收敛了干净,又恢复到那个严肃冷漠的傅掌教了。 “都上来。”傅掌教发令道,用刀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然后又一挥袖,三排整齐的刀架出现在了场上。每个架子上都插着十把大刀,整整齐齐的,共三十把,皆泛着寒光。 “你说傅掌教的袖子里到底藏了多少东西,每次一挥袖子都有东西出现。”顾蔺夏低着头凑在楚鳞耳边说道,用着他能用的最小的声音。 “我也想知道,你说装得下人吗?”楚鳞挑了挑眉,又偷偷打量了一下傅掌教的袖子,比别人的都大。 “能吧……” 顾蔺夏还没说完,便被傅掌教的咳嗽声给打断了,“快点!” 只要有风的地方他就能听见,再小的声音也没用。还有,东西没有放在袖子里,傻孩子。 “刚才我的演示都看清楚了吧?”列队整齐后,傅掌教发问道。 场上一时间没人回应,陷入了死寂。 “傅掌教,你刚才演示得那么快,动作又那么多,看是看清楚了,但是没记住。”顾蔺夏率先打破了这份窒息的沉默,说话的语调虽然有几分不正经,但这话的内容是没错,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只是不敢说而已。 傅掌教倒是笑了,没什么比一个平日里总板着脸的人笑了更让人毛骨悚然的了。 “我只是问你们看清楚了没有,谁说要让你们记住了?”傅掌教看着顾蔺夏笑着说,然后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呢,都看清楚了没有?” “看清楚了。”众人不太整齐地回答着,声如蚊呐。 我有那么可怕吗?看来生源倒退的不光是身体素质,心理素质也不行啊。 “看清楚了就每人拿一把刀,然后练习。”傅掌教看了眼手中的刀,近来疏于练习,刀法也有些生疏了,等会也练练吧。 “傅掌教,可是,我们不会刀法,怎么练习啊?”一个长脸的学生问道,楚鳞认得他,好像叫孙开宇,就是上午感灵失败的两人中的一个,脖子上带着列老给的水滴坠子,也不知道成功了没有。 傅掌教看了眼手中的刀,说道:“我虽然没有一招一式地教你们,但刚才的招式你们总记得一两个吧?再不济,那份刀意和使刀的气势能感受到吧?” 众人乖巧地点点头,何止能感受到,那份杀气差点人都没了。 “我要先纠正一个你们对武学的误区:并不是习武都需要固定的章程格式的,真正的高手都是无招胜有招,见招拆招,幻化无穷。当然,一些基础的招式还是需要的,打好了基础才能走得更远,这个我日后会教你们的。 今天是第一堂课,我当然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不会使刀,甚至一些人以前连刀见都没见过,更不需说摸过了。让你们练习,是想让你们先熟悉刀的感觉,至少不要太陌生。熟悉好了再自己比划比划,可以就着我刚才的演示动作模仿,也可以自己另辟蹊径。重要的不是招式,而是果决的气势,一刀毙命不拖泥带水。 懂了吗?” “懂了!”顾蔺夏的声音最大,他早就想试试大刀了,看起来是件称手的兵器。 楚鳞也点点头,懂了,说那么多不就是让我们自己比划着玩呗! “很好,那你们就开始练习吧,给你们一个时辰,之后你们一个一个来展示练习成果。”说完,傅掌教就到一旁的空地自己开始舞刀,给他们留出空间。 傅掌教一走,气氛也活跃了不少,众人也不似刚才那般拘着,都去刀架上取刀。大家都是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对于这种充满力量的武器当然也是颇感兴趣。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就胡乱地挥舞起来,一时间场上像是群魔乱舞。 楚鳞看着面前的刀架犯了难。一品的玄铁百炼而成,刀柄是数十年的楠木制成,刀是好刀,但这人…… 不太行。 楚鳞又试了试,是真的重,没有百斤也有几十斤,拿起来没问题,但如果要想像傅掌教那样随意的挥舞,恐怕不行。 “储秋,还好吧?”封煦阳看着楚鳞一脸愁色,心下也是了然。 楚鳞皱了皱眉,说道:“不太好,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力气小,体力差,这是从小不好好打基础的恶果,现在果实成熟了,该她自己尝了。 楚鳞双手拔出大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有站稳,好在勉强站住了。 她试着挥了一下,刀是出去了,但人也差不多也快飞出去了。 楚鳞悄悄观察了下其他人的情况,还好,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其他人看上去和她也差不多。 呼,还好还好,不算是最差的。我就说嘛,都是公子少爷的,怎么可能都比我强。即使是性别差异,至少在都是养尊处优的情况差异还没那么明显。 探清了敌情,楚鳞也没那么紧张了,既然大家都是菜鸡,只要不比他们菜就行了。体术不擅长就不擅长吧,只要不是垫底的就行了。 也不管其他的了,楚鳞练过武,有些底子在身上的,虽说力气小,但相比于其他什么都不会的人还是有些优势的。 一个时辰,听起来蛮长,真要做起事来,也快得很。 傅掌教练完了刀,酣畅淋漓,心情也好了不少。去看看那群小崽子练得怎么样了! “好,时间到了,按照房号顺序,一个一个来吧。”傅掌教见众人也都是大汗淋漓,头发都濡湿了,练得还算认真,还算是满意。 一号房住着周文武和周文延,正好是对亲兄弟还是双生子,不过两人的差距就很大了。 周文武人如其名,高大壮实,相比之下,周文延就显得有几分病弱了。双生子大多这样,一个强了另一个多半就弱了。 不出所料,周文武没有辜负自己的身材,一把大刀被他耍得虎虎生风,一招一式颇为像样。 与之相对的便是周文延,抱着刀挥不到两下,便拿不动了,气喘吁吁。 后面几个,大多水平也不行,除了四号房的孙开宇,将大刀舞得还像模像样,虽然招式还挺笨拙不连贯,但肃杀之气还是能够隐隐感觉到。 没想到孙开宇感灵不大行,但对于武学天赋还不错。 楚鳞看了看场上的表现,顿时觉得自己还不至于垫底,有了信心,也换上了副看戏的心态。 封煦阳同她一样,平日里虽没少武枪弄剑的,但像大刀这种重兵,就从没碰过了。 本想着他和自己的水平差不多,最多是好一点点,没想到封煦阳的表现竟这般令她吃惊。 我的天哪!这小子!什么时候背着我练刀了,力量感这么强,下盘这么稳!就才几个月没见,武艺进步了很大啊! 叶子明年纪还小,还没有完全张开,大刀对于他来说重了些,不过他那一脸憋劲的表情倒是有趣。能力上没上去,气势上算是勉强能行。 谢君修的大刀应该是目前为止舞得最好的,这楚鳞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自从见识到他主动预习的行为后,她在心中就将他默认划到了学习各项优秀的那一类。 谢君修一个利落的收刀,结束了演示。连一直紧锁眉头的傅掌教也点了点头,说了声“不错。” 楚鳞长舒了口气,拖着刀走向中心。刀划着地面直冒着火星,楚鳞走得决绝,一个小小的演示真叫她走出了荆轲刺秦的壮烈。 说是不紧张,真到了临场那都是假的。尤其是在谢君修演示得这么好的情况下,那只会是更加衬托出她的劣质。 只希望等会儿傅掌教骂得轻些,别像骂柳林之那样惨就够了。 既然在力量上薄弱,楚鳞选择的战术便是多运用技巧,在招式上面取胜。借着挥出的大刀还没散的力,楚鳞加入了腿法。又借着抡转的大刀前冲的力,楚鳞选择了借力打力再变化一次从横劈转为上挑,而不是像一般情况下的硬生生止住刀,直接抗下未散去的力。 楚鳞演示的时间不长,她的体力也支持不住她耗太多时间。所以每一招都很是精妙,每一次的挥刀都不会是无用的,而是刀刀藏玄机次次中要害。 傅掌教看完了楚鳞的演示,挑了挑眉,没有想象中生气的样子,评价道:“力量太差!我瞧你看起来也不瘦弱啊,怎么力气这么小?” 那是您看错了,这衣服穿得太宽松没看出来。 “招式倒是有些意思,在同阶层对决时可以弥补些你力量上的不足。但是,一旦双方力量悬殊过大,你这些同花拳绣腿没有区别!任何技巧的前提都是力量,回去记得好好练习,把你的力量提上去!”傅掌教拖着长音将最后几个字重重说道。 苗子不错。 楚鳞见傅掌教也没什重话,比自己预估的要好上了太多,忙是猛地点头,连声说道“知道了,我回去一定谨遵傅掌教教诲,好好练习。” 待傅掌教示意她可以下去时,更是拖着刀仓皇而逃,丝毫没有先前那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气势了。 “漂亮!储秋!”封煦阳撞了撞她的肩膀,为她庆贺道。 “那是!小爷我是谁?鳞爷好不?”楚鳞丝毫没有一点谦虚的样子,大拇指抹了下鼻子,一脸得意。 人一般只有在没想到会做好的时候分外得意,因为出乎意料,骄傲下也无所谓。 楚鳞扫了眼台上,现在轮到顾蔺夏了。 真的是,惨不忍睹啊。 之前他一副兴冲冲的样子,她还以为顾蔺夏肯定厉害,至少水平不差嘛!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顾蔺夏还没展示完,便被傅掌教叫了停。 完了完了,这下肯定要被骂得狗血淋头了。刚才的柳林之至少还能让傅掌教忍完。 傅掌教看着他很长时间的沉默,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里骂起。 顾蔺夏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不慌乱,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他,等待着挨骂。 “你……”好半天傅掌教才憋出这一个字,“算了,等会留下加训吧。” 这届的学生当真没给少他惊喜啊。 “下一个……”傅掌教摆摆手,示意他赶快下去,真是气得人脑仁疼。 “顾少,你这刀舞得挺别致啊!”楚鳞调侃道。 顾蔺夏在楚鳞旁边坐下,一脸得意的笑,“那是!你顾少谁啊,能和一般人一样?” “那就祝顾少等会好运了,希望你能赶上吃饭。没赶上也无所谓,中午的鸡腿我还帮你留着呢,到时候记得来吃啊!”楚鳞笑眯眯的,语气是分外诚恳狗腿,只是这说话的内容不是阴阳怪气还能是什么。 当最后一个人展示完了以后,要是楚鳞没看错,傅掌教是舒了一口气,一脸终于解脱了表情。 简单地进行了总结,便宣布了下课。 正好到了吃饭的时间。 楚鳞冲着顾蔺夏做了个再见的手势,那每一根晃动的手指都是对他的一种嘲讽,“再见了,顾大少,慢慢练哦,我去吃饭去了!” 顾蔺夏指着楚鳞,想说什么被气得噎住了,最后只化成了一句“别忘了给我带俩包子。” 得,大丈夫能屈能伸。 第十三章 - 伏灵院 - Tkom 伏灵院的课程安排还算规律,上午修灵,下午炼体,逢三晚上实战。 楚鳞也不负苏曜老父亲每日的叮咛关注,饭量终于比之前大了些,人也壮实了不少。这人壮实了,力气自然也就上去了,再加上每天晚上封煦阳的陪练,力量着实大了不少。 “储秋,明日就放假了,你到时候去哪啊?”苏曜这几日对她的吃饭问题尤其关心,顺带着同她的关系也近了一点,不过好像发展的方向有点问题,越来越往铃兰的样子发展去了。 “这个,我还没有想好。”楚鳞挠了挠头,“可能就待在学校里了吧。” “要不你去我家吧,反正也没想好去哪!”李达山兴冲冲地问道。 李达山是第一次实战时候抽中的楚鳞的对手,他当时可能觉得她是个软柿子,不怎么样。结果,被狠狠压制着修理了一顿,自此对楚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佩服,一天就围着楚鳞转,想方设法地让她和自己比试比试。 楚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体质啊,一把人给揍一顿就会收获一个朋友?追随者? 真是奇妙的事情。 楚鳞还没来得及拒绝,只听封煦阳抢着说道:“不行!” “为什么啊?人储秋都还没说话呢。”李达山有些不满,要不是封煦阳,他找楚鳞讨教的机会至于这么少吗?对了还有顾蔺夏这个大少爷。 “我妹说想你了,想让你去家里玩。”封煦阳随即找了个理由。 “啊?”楚鳞有点懵,但转念一想应该是封煦阳为自己解围,也就顺着他的话应和道:“萱儿妹妹想我啦?”这话问得有几分试探。 惊讶、难以置信和喜悦的神情交织在楚鳞的脸上,像极了一个青涩的少年听见自己心悦的姑娘说想见他的样子。 “嗯,对。”封煦阳的声音中有几分的不耐烦,显然不喜欢自己这个“妹夫”。 众人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神情都有几分变化,一副有八卦可听的样子。 “哦——”李达山拖着长音,声音转了几个弯,一脸“我懂了”的样子,“兄弟,把握住机会。” 他拍拍楚鳞的胳膊,为她打气。 楚鳞拨开他的手,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急急解释道:“哦什么哦,把握什么机会,你想太多了!我们从小就认识,我一直拿她当妹妹看。你想什么呢你?” 封煦阳沉默不语,他最近都是这个样子,像是有心事一样。没理会他们,埋头吃着自己的饭。 但他这样子像极了自家白菜被别家的猪盯上了,即使这人是兄弟也不开心的样子。 “我也没说你不把她当妹妹看啊,你急什么啊?”李达山笑道,指着楚鳞,“你慌了你慌了!” “我,我懒得跟你说!”楚鳞也不看他了,扒拉着自己的饭,借此掩饰她憋笑的脸。 李达山见她不理自己了,有些想不明白。 是啊,他又没有喜欢的人,当然不明白那种悄悄藏着自己心思,生怕别人看了出来的小心翼翼。 楚鳞当然也不明白,但她话本看得多,演演这些的不在话下。 顾蔺夏加训回来,端着餐盘,见着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问道:“怎么了储秋?吃饭得吃菜啊!” “我们刚聊了下储秋的心上人,他就这样了。”李达山颇为英勇的又提了这事,苏曜遮着眼睛看不下去了。 只见一道黑影一闪,李达山便从座位上飞了出去,足足有几丈远才摔落在地。 “滚!”楚鳞吼道。 只听见远处传来李达山的呼喊:“谢了,兄弟!” 这小子!楚鳞拳头握得更紧了,不允许触碰自己心中最柔软地方的少年的形象更生动了。 什么不懂,这小子就是装的,只是单纯为了讨打罢了。 最近李达山在土灵的修行中有些小瓶颈,需要不断和比自己厉害的人切磋才行,说白了就是最近需要不断地挨打。 土组成大地,最坚实厚重,能包容忍让。所以挨打是为了更快捷的模拟这种状态,更进一步地理解土灵。李达山最近天天缠着楚鳞,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楚鳞心中也明白,所以刚才那脚一点都没留情面。 赶紧滚吧,再说下去我就绷不住了。 “什么心上人?”顾蔺夏一脸好奇,眼珠子转了转瞬间又变了一张脸,一脸哀怨:“难道你心里的人不是我吗?储秋!” 楚鳞皱着眉静静看着顾蔺夏的哭诉,摸了摸他的头,喃喃道:“不烫啊。” 顾蔺夏作势就要扑上来抱她,楚鳞赶紧推开他,用手撑住不让他靠过来。“顾少,自重。我没有这种特殊爱好。” 见顾蔺夏还没什么反应,她又加了句,“想和他一样的话就继续哦!” 他指的当然是刚才飞出去的李达山。 顾蔺夏理了理衣服,清了清嗓子,“没事,吃饭吃饭。” “说起这心上人啊……”楚鳞瞪了顾蔺夏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我想起一件事。”顾蔺夏话锋一转,像极了摸老虎屁股及时收手的样子。“半个月前,我听说你被人给打了,还是在醉花楼里面。怎么回事啊?”顾蔺夏掩不住地八卦,看着谢君修。 谢君修吃饭的时候一般都很专心,极少参与聊天,与其说他平时就不喜欢接话。没想到顾蔺夏突然提到自己,还是这件事情。 “咳,顾蔺夏你这问题不太好吧,别人的私事你管那么多干嘛!”楚鳞拍了下顾蔺夏,眼神中也写着“别说了”几个大字,那架势就差来捂他嘴了。 “储秋你也知道这事啊,你这么激动干嘛呀?我这不是熟了之后才问的嘛,不然早就问了。”顾蔺夏看起来确实像忍了很久,眼睛亮晶晶的,盯着谢君修指望他说出什么风流韵事来。 她激动,她当然激动了,人就是她打的,现在凶手就坐在受害者对面,她不激动才怪。 “我这,我这不是感同身受嘛,我就不喜欢别人问我这种隐私。”楚鳞瞪着顾蔺夏,理不直气也壮,主要是她不敢往谢君修那个方向看,怕一不小心露了馅。最近本来就处在当初打人的愧疚当中,到时候良心再一痛,全给招了可咋办。 顾蔺夏点点头,认同她的说法,想了想说:“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过这种风流债我一向是不介意分享的。那谢君修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吧。” 楚鳞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顾少爷是将道理懂利害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谢君修开口了,看着猛转过头来一脸震惊的楚鳞淡淡地笑了下,“凶手我还没查到,他当时用了迷药,我也没想到会遭此暗算,也是一点防备也没有。” “就这?”顾蔺夏明显不满意,“我听说不是还留下了字条,上面说什么错付良人之类的话?” 楚鳞现在就想堵住顾蔺夏的嘴让他不要再问了,更想掐死当时的自己,打人就打人乱写乱画干什么? 封煦阳依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半点没有听他们说话的样子。 说我们了大哥!你是帮凶欸,怎么这么淡定?当初怎么不拦住我,不拦住我? 尽管楚鳞心中也是掀起了滔天巨浪,面上依旧是一副平静的样子。紧锁眉头,认真听八卦,分析凶手。 “确实有个这字条,但我也没什么眉目,印象中没有得罪过哪家姑娘。”说着谢君修就从怀里掏出了那块手帕,给他们展示。 慕君多时,竟非良配。 八个大字浓墨饱满,恢宏大气,不像是个姑娘家写的,倒有几分像个男人的手笔。 楚鳞只觉得那几个字在啪啪打脸,真的,她不想看到这个,她想赶快逃离这里。 “这姑娘的字迹,着实……”顾蔺夏顿了顿,可能这不是个清秀娇弱的姑娘,“壮阔。” “那会不会是打错人了?”苏曜问道,他见了这字迹,说是那人喜欢的其实是房中的姑娘他都信。 谢君修摇摇头,“不知道,当时我才来昱州没多久,应该不会是这里的人。” 顾蔺夏摸了摸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听说你不是有个未婚妻,会不会是她找人打的你啊?” 啊?什么!顾蔺夏,你在说什么???? 楚鳞这次是真的慌了,她已经想好了连夜逃跑的事情,连路线图都大致想好了,子时,西边,跑。 她现在是既不能不看着谢君修,又不能看着谢君修表露出心中的慌乱,难,是真的难。 楚鳞总觉得谢君修看她的眼神不对,可能他知道点什么,也可能是她太过心虚,杯弓蛇影。 谢君修见楚鳞一直盯着自己看,直勾勾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自己的八卦就这么好听吗?明明刚才不是还维护自己来着? “此话怎讲?”谢君修不解,面露不喜。 “你想啊,你是在醉花楼里被打的,醉花楼什么地方啊?”顾蔺夏一脸你懂我我懂你的神情,自我感觉分析得头头是道,“那你未婚妻能高兴吗?人楚家的大小姐有点脾气很正常的。” 谢君修抿了口茶,面色有些不善,沉着脸说道“我相信楚姑娘的为人,此事绝非楚姑娘所为。也请顾兄不要损了楚姑娘清誉。” “她不是你未婚妻吗?” “尚未交换庚帖。” “那……” 顾蔺夏还想问,被谢君修给打断了,“还请不要再提此事,不符顾兄身份,也不利姑娘名誉。” 楚鳞听见“尚未交换庚帖”几个字,又活了过来,爹还是她的亲爹,没有做出擅自卖女儿的事情。 扯住顾蔺夏,训斥道:“你还说什么呢?人家姑娘家清清白白的名声,哪经得起你这么瞎猜测?刚才就让你不要管人家私事了,你就是不听!” 被训了的顾蔺夏老实了不少,鼓着气小声嘟囔着,“你刚才不还是听得津津有味的,还说我。” “我,我那是关心君修,哪有八卦了?”楚鳞的解释因着结巴,不太有说服力。 她总不能说是他刚才猜的都对了,自己只是紧张到不敢动了吧。 “以后注意点知道了吗?” 顾蔺夏耷拉着脑袋,哼唧了一声,就只顾着吃饭也不理她了。 饭后有半个时辰的活动时间,然后便是例行的实战训练。 逢三实战,之前楚鳞以为的是三号、十三、二十三这种日子,后来才知道倍三也是逢三的日子。 所以,三、六、九、十二、十三、十五、十八、廿一、廿三、廿四、廿七、三十晚上都要实战。像是遇上两天连在一起的日子便是最痛苦的时候,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今日是十五,明后日两天放假,如果想的话,晚上训练结束后就可以走,但是前提是自己还能走得动。 一般实战结束后,没有人还能够站着,有好些连房间都不回了直接在训练场上将就一晚的。不怪他们邋遢,都是贵少爷,以前都是讲究人,只是回不了罢了。太累、太疼了。 封煦阳趁着这个休息的空当,把楚鳞扯到了一处隐秘的角落。 “封子,什么事?你现在知道理我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有多惊险,你倒好,坐在那里无动于衷的,见死不救啊?”楚鳞捣了封煦阳胸口一拳,没手下留情,力道还挺大。 封煦阳慌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张望着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楚鳞拉下他的手,说道:“放心吧,我在咱们周围放了风屏的,别人听不见的。” 封煦阳放下心来,面露疑惑,“风屏,什么风屏?” “用风灵做的屏障将我们包裹在内,这样我们说的话就不会随着风到他人耳中了。若是有人想探听,我也感受得到,不过没人会打听我俩说话的内容,你放心好了。” 看着封煦阳还是一脸求知的表情,楚鳞又补充了一句,“藏书阁的书上学的,我试过了没问题。” 封煦阳的脸上划过一丝艳羡的神情,不过很快就被自己隐了下去,“真好。” “所以说吧,找我来什么事?” 楚鳞抱着头,靠在后面的石头上面,太阳已经落下,月华初升。日夜交替晦暗不明,她最不喜欢这个过渡的阶段。 “我肯定尽力帮你。”楚鳞顿了顿补充道,封煦阳要说的事,她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了。 “确实有一件事想找你帮忙。”封煦阳有些犹豫。 “说吧,吞吞吐吐的,这不像你。你我兄弟之间,有话直说。”楚鳞见不惯他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一点也不爽快。 “这两日你没有其他的事情吧?” 楚鳞不知他怎么换了话题,但还是老实回答了,“没事啊。刚才不是说去你家吗?当然,我去了不太方便,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然后我找家客栈住两天之后再一起回来就行了。” “那,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封煦阳试探着问道。 楚鳞捏着拳头在他面前比划了一下,恶狠狠地威胁道:“封煦阳,你再不直说,还是这么婆婆妈妈的,它马上就会落在你脸上,你信不信?” “好好,鳞爷饶了小的吧。是这样的,你能不能恢复女装帮我追个姑娘啊?”封煦阳飞快地说完,然后偷瞄着楚鳞的表情。 “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 封煦阳不确定楚鳞现在的态度,谨慎地点了点头。 “那你从第一天上完列老的课后就一直情绪低落,这半个月都魂不守舍的。敢情不是因为修行的困扰,而是春心萌动了,思春啊?”楚鳞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强忍着自己马上就容不下的怒火了。 虽然思春这个词不太好,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封煦阳又点点头。 得到了他肯定的回答,楚鳞怒极反笑。 在两声非常惊悚的笑声后,楚鳞抓住了想跑的封煦阳的领子,说道: “我还以为你这几天怎么了?原来是这样啊!亏我还担心是不是你修炼遇见了什么问题,消极否定,又不敢太刺激你,只好自己偷偷想法子。你知道这几天我看了多少书吗,我有多困你知道吗?结果你告诉现在告诉我不是这个问题,是你他娘的思春了!还让老子帮你追女人!封煦阳你小子可以啊!这才多久不见,长本事了啊!” 封煦阳自知理亏,也没想到自己这几日有这么消极,更没想到楚鳞会这么细心。 他谄媚地笑着,一口一个“鳞爷”喊得亲切,为楚鳞捏着肩顺着气。 “鳞爷,咱不气,不气啊!为小的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不值当。” 知道封煦阳心态上没事,不是因为自己的资质一般而闷闷不乐,楚鳞心中也是舒了一口气。若真是那样,自己以后收敛着就是,别太刺激他就行了。不然她怕他自己钻了牛角尖,反而以后困进去出不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破裂。 骂完了也痛快了不少,楚鳞从来就是个不记事的主。什么仇什么怨的,一般当场就了了,日后相见也不会伤了和气。 “说说吧,你追人姑娘,我干嘛去?又不是我喜欢人家。” 封煦阳见楚鳞不生气了,不由得就松了手上的力道,也没那么专心了。 “别停。”楚鳞撇了一眼他的手,警示着。 封煦阳的手忙是勤快了些,求人的时候就是得有孙子的样子。 “我这不是还不认识人家嘛,想请你去接近她,你俩成了知己姐妹过后,再顺水推舟把我给引出来。人家都不认识我,我贸然上前会吓着人家的。” 楚鳞觉得这事听起来怎么这么不对,转过头问道:“那你找我干嘛,封萱儿啊,这不现成的人嘛!她那么喜欢交朋友,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小姑娘那些的,没有不喜欢她的。” 封煦阳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笑道:“这不是她身份有些特殊嘛,萱儿去不太方便。” “身份特殊?不会是青楼吧?”楚鳞扯了扯嘴角,不确定地问道。 封煦阳点点头,怕楚鳞误会又忙解释道:“她是醉花楼的清倌,平日里只是弹弹箜篌,不一样的。” “哦——”楚鳞意味深长地笑着,盯得封煦阳直发毛。 楚鳞换了种腔调,又腻歪又做作,用兰花指指着他说道:“好你个封哥哥,护着亲妹妹不让她去花楼那种腌臜的地方,怎么就让你鳞妹妹只身犯险啊?那可是狼巢虎穴,我一个弱女子,要是去了清白的名声不就毁了吗?将来还怎么嫁人,封哥哥,你好狠的心啊!” 楚鳞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挤出了两滴眼泪,想是梨花带雨,却似李逵哭母。 封煦阳猛地一个激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哀求道:“鳞爷,我求求你,正常点吧。花楼那种地方咱们从八岁就开始去了,这些年逛的楼还少?求你可怜可怜小的吧,成了小的的终身大事,日后定当结草衔环、执鞭坠镫。” “你小子还记得自己八岁开始就逛花楼了?那里面你还不熟悉?现在看上里面的姑娘了自己追去啊,叫我干嘛,这就怂了?啧啧啧,还害上羞了。” “我这不是不想她因为身份而迎合我嘛,如果我们不能在一个平等的情况下认识,恐怕得不来真心。”封煦阳有些脸红,不太好意思将心中的秘密分享。 “还挺细心。”楚鳞点点头,“说说你的计划。” “你答应了?”封煦阳眼中一亮,“你先去认识她,留下好印象,然后再给她赎身,再引出我来。” 楚鳞不置可否。 “你怎么就知道我能取得她的好感,成为朋友?” “鳞爷都亲自出马了,哪有拿不下的人?您心思多透彻,演技多棒!”封煦阳适时地拍这马屁,这事多半是能成。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姑娘最后看得上你?” “这……”封煦阳一时无语,“那也没关系,我尽力就好了,她以后的选择我自会尊重的。”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有心上人?”楚鳞歪着头,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封煦阳摊了摊手,无奈地说道:“那便是无缘吧,但我帮她赎了身,也算是成全了她。” 楚鳞拍拍封煦阳的肩膀,豪迈地说道:“放心吧,这忙你鳞爷帮了,以后自己可要好好把握。走,该干架了。” 自楚鳞听见谢君修说婚事还没有正式定下后,心情放松了不少,做事也不像前段时间那样畏首畏尾,大不了再跑一次就行了。总的来说就是她有点膨胀了。而膨胀了的人,一般都会出事。 第十四章 - 伏灵院 - Tkom 楚鳞瘫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谢君修跟她说话时也只是斜个眼睛看着他,连头转都不想转一下。 昨晚实战是和傅掌教对练,结果自然是惨烈的。 本来依照楚鳞的性子,能偷一分懒那就是一分,从不肯多废自己力气。然而傅掌教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当然看得出来并没有拼劲全力,然后,就一直打到她虚脱为止。 事后苏曜还来专门问她,是不是她和顾蔺夏得罪傅掌教了,明眼人一瞧就瞧出来了,傅掌教显然是在针对他俩。 楚鳞大概猜到是为了什么,自己平时和同学对练时,从来不去主动找人,能少打一次就少打一次。第一次对练的时候,她出手就是多方齐攻卯足全力,把第一个和她对战的人,打得可不轻躺了两天,也借此立了个下马威,除了李达山也很少有人主动挑她了。 划水的次数多了,傅掌教当然也看出来了,这不,就亲自来和她对练了。 修行就容不得马虎,即便是资质再高,也必须踏实刻苦。现在靠着天赋可以碾压他人,那日后呢?谁又说得清楚。 “好,我知道了,再见!”楚鳞目送着谢君修出门。 没有听见熟悉的关门声,倒是在门口看见封煦阳的身影。这小子来得真及时,要不然等会自己还得下床给他开门。 “君修再见啊!”封煦阳看着谢君修的背影挥手告别着。 封煦阳关好门,驾轻就熟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每个房间的布局一样,大同小异罢了。 看着桌上还热气腾腾的茶水和早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带回来的。 “想不到谢君修对你还挺好的嘛!”封煦阳打趣道,当然是另有所指。 这屋子非一般的材料制成,可以隔绝声音,外面听不到。现在房间里就他们两人,自然说话也不用太注意。 楚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对啊,你和他住一起,他对你也好。” 谢家的家风很严,这只是最基本的人际来往要求。 都是大家族出身的,楚鳞和封煦阳又怎么不知道,从小当然也是受过这样的教育。不过两人从小就野,也不拘着他们性子,只要大方向没问题,楚老爷和封老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你觉得谢君修怎么样啊,考虑考虑?”封煦阳贱兮兮地问道。 “你的冰姑娘是不想要了是吧?正好我也不想动,睡了。”楚鳞轻飘飘地问道,闭着眼,一副马上就睡觉不理他的样子。 封煦阳忙倒了杯水,半蹲在楚鳞床边,哀求道:“鳞爷我错了,来喝口水,吃了早点收拾收拾咱们就动身吧?” 楚鳞眼珠一转,盯着封煦阳,颇有些无语。 “不是我说,封子,你现在怎么这么狗腿了?以前都是想着法子当我大哥,占我便宜,现在想通了?一口一个鳞爷叫得比谁都顺溜。” 封煦阳讪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但脸都没红一下。 “我这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嘛,韩信尚受胯下之辱,我这叫两声也不吃亏啊。再说了,要是这事成了,您就是我一辈子的鳞爷!” 楚鳞冷笑一声,“人家是能屈能伸,你是一直屈啊。没成就不是了?”楚鳞眯着眼,含着警告的意思。 “鳞爷!成不成都是!”封煦阳忙拍着胸脯保证。 “我发现这几个月没见,你是皮变厚了,尤其是脸皮。”楚鳞从床上坐起,接过水抿了一口,将杯子还给了他。 “你先坐一会儿,我收拾一下。” 楚鳞从柜子里随便找了套衣服换上,她心中已经有了个大致的计划,等东西准备好了就可以去勾搭姑娘了。 自从掌握了用灵,楚鳞觉得自己的生活水平得到了质的飞跃。 以前洁面洗澡洗头一类的事情,就算有仆人的服侍,做好了准备,也需要自己亲自动手。而现在不一样了,直接操纵水灵就可以迅速清洁了,嫌冷还可以用火灵加热。这样也可以顺便避免谢君修发现的尴尬。 桌上的早点虽还冒着热气,但已经是强弩之末,不是温度最可口的时候了。 楚鳞随意用了点火灵,加热到喜欢的温度。拈起一个包子吃,将剩余的推给封煦阳示意他想吃就自己拿。 见识到楚鳞控灵的技术以及用到的地方,封煦阳有些惊讶,她好像将灵用在了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如此得心应手,像是天生就会。 “鳞爷,你这控灵的本事有点厉害啊。”封煦阳咬了口包子,“还有你怎么想到用灵来干这些事的,太妙了!” 楚鳞挑了挑眉,“也没什么,谢君修用灵烧洗澡水给了我灵感。” 封煦阳有些诧异,他俩某些方面还真像。 “对哦,就是刚来学院那天晚上,你们还在努力烧水的时候,我已经用上了他帮我弄来的热水了。”楚鳞补充道,吐了吐舌头,得瑟得不行,“这种好室友你不想要?” 楚鳞还记着刚才封煦阳调侃谢君修对她好的事情,见准机会就刺激他一下:没想到吧,你又脏又累的时候,爷已经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了。气不气气不气,是不是不平衡,略略略。 楚鳞捏了个诀子将手指清洁干净,起身向门外走去,“走吧!” 封煦阳晃了晃手中的袋子,里面还有好些吃的,“你才吃了一个包子,就不吃了?” “你吃了吧,最近被逼着吃了那么多东西,不想吃了!”楚鳞摆摆手。 “要是被苏曜知道了我就完了,都怪你说我以前抢你吃的,最近他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封煦阳虽这样说着,拿包子的手可是一点也没有松,嘴也没停过。 “知道了,走吧!” 昱州封家,也是当地有名有姓的大族,世代耕读传家,虽不算什么望族,但在文坛学界的份量不清。到了封煦阳的父亲封济海这一支,弃文从商,不免遭到家中反对,当年一闹差不多就是断了联系。 昱州封家,也算是当地有名的世家大族,追溯族史已有二百年。而这种传承越久的大家族,规矩限制往往也是最多,繁文缛节家风门规数不胜数。 封煦阳他们这一脉是封家正苗嫡支,本来不出意外的话,封煦阳从小过的日子应该就是那种大家族里规矩却枯燥的生活。 然而这只是假设的情况,现实中充满了变数。 封煦阳的父亲封济海,在年轻的时候立志于经商,当然受到了封老太爷的严肃反对,当年因为这事,封济海同封家一度决裂。 为了经商方便,封济海和其妻白诗迁居辰州宁阳城,也是在那里诞下了封煦阳和他的妹妹封萱儿。 封济海和楚宪是早就认识的朋友,又都住在宁阳城,两家离得不远,封煦阳封萱儿两兄妹小时候就常和楚鳞一起玩。 一年前,封济海和夫人在去漠州的途中遇见山匪,惨遭杀害。自此,封家的产业与未来的担子都落在了封煦阳的肩上。好在,有楚宪的帮忙一切处理起来还算顺利。 封煦阳对经商没有兴趣,封济海也从没有强迫过他,由着他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现在封济海亡故,他那偌大的产业没人打理,封煦阳从小没学过定然是不会的,况且也没有兴趣,封煦阳便将其悉数变卖,只留下了最核心的一部分,也算是父亲多年心血留下的念想。 封济海虽然不说,但封煦阳看得出来,他还是想同家中和解,日后魂归故乡。在外奔波了大半辈子,还是想着落叶归根。 封煦阳便带着封萱儿返回昱州。这一来是为了安置父母灵柩,二来是封老太爷去世前按例留给了封济海一份家业,他还需要回去打理。封老太爷这些年气归气,但心中还是一直有这个小儿子的,该有的一样不少。 封煦阳回来以后,同封萱儿在本家里住了一小段时间。封老太太对着这两个长年在外的孙子孙女自然是喜欢的,不过在这的约束太多,他们俩从小野惯了,当然浑身都不舒坦。没多久就搬了出来,去到封老爷子给他们留下的宅子里。 这些情况楚鳞当然是知晓的,封煦阳面上虽然不说,但她知道他需要承受的压力有多大。她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痛快,除了和封煦阳的交情外,也想有个人能够和他相互扶持,有个照应。当然,前提是那个蕤冰姑娘得过了她这一关。 “鳞姐姐!” 刚进封府,就见着一个鹅黄的身影扑过来,直撞入楚鳞的怀中。 “喂,萱丫头,你哥还在这儿呢,就没看见!”封煦阳不满地抗议,狠狠地揉了一把封萱儿的头。 “你干什么呢,哥!我头发都弄乱了。”封萱儿用手整理着自己的头发,一手拉着楚鳞,“我当然看见哥了,鳞姐姐又不常来,你反正随时都能见着,我当然是先招呼鳞姐姐了。对了,鳞姐姐,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封萱儿转头问着楚鳞。 “进屋再说吧,不急。” “好。” 楚鳞任着封萱儿牵着往里走,留着封煦阳孤零零一人在后面。 真不知你到底是谁的妹妹,小没良心的。封煦阳酸溜溜地想着,默默地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之前,楚鳞和封煦阳去了成衣店买了男女装各一套,然后又去了买了些脂粉和首饰。去客栈换好了行头,重新了辆马车才回去。 封煦阳不明白为什么,先前还说不去封府,怕封萱儿泄露了她的行踪,怎么现在又要去了。 本来在他的设想中,楚鳞还是住在客栈当中,有行动他再出来就是。 楚鳞解释道,若是父亲真想找她,她不信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那只能说明他是故意放水;这其次嘛,既然婚事还没有正式定下来,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尚有一线逃生可能;还有,到时候女装出现在街上遇见封萱儿更麻烦,容易露馅,还不如一早安排好她,通通气。 至于为什么要换一套衣服回去,那还不是怕他们家下人怀疑:明明是个男子为何小姐要喊姐姐? “啊?所以鳞姐姐你这次是偷偷跑出来玩的?”封萱儿一脸钦佩,“那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楚鳞点点头,继续瞎编道:“所以啊,为了不被我爹发现了,你千万别露陷啊。现在我叫林秋儿,反正你一直叫我鳞姐姐,鳞姐姐林姐姐也没差,没多大问题的。” 封萱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拍拍胸脯郑重其事地说道:“你放心吧,林秋儿姐姐,我一定不会说漏嘴的。” “很好。”楚鳞也是一脸郑重,像是在交代什么天大的事情,“还有,为了行动方便,有时候我会穿男装,那个时候我叫林储秋,千万记住了。林储秋和林秋儿是龙凤胎,所以长得像名字也像,记住了吗?” “记住了,麟哥哥。”封萱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封煦阳在旁边看得一脸担忧,他生怕封萱儿以后跟着楚鳞学坏了。 果然,谁家妹子谁心疼。若是楚鳞有哥哥的话,怕是早就将封煦阳给修理一顿了。真的要细究的话,楚鳞应该是他带坏的,虽然本身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乖宝宝就是了。 “那鳞姐姐这次会在这边待多长时间呢?”封萱儿问道。 “如果顺利的话,应该会待上几年。”楚鳞顿了顿,补充道,“我也进伏灵院了。” 封萱儿听到这个消息微微张大了嘴,呆滞了片刻,而后怒气冲冲地看着封煦阳。 “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鳞姐姐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封煦阳看着眼前这个捏着拳头气鼓鼓的小姑娘,想起了以前见过的河豚,生气时就是这副样子。 “是哦,都是你哥的主意哦。”楚鳞看热闹不嫌事大,还要添一把火。 “我这不是入学后才知道,怕写信说不清楚,事情传到楚伯父耳中就不好了嘛。现在一放假,我不是就把她带来了?”封煦阳急急解释道。他这些年最大的成熟应该就是对妹妹变温柔了。 封萱儿想了想,觉得封煦阳说的挺有道理的,但还是好气哦,闷声闷气地说道:“好吧,我原谅你了。不可以有下次哦。” 得到了妹妹的原谅,封煦阳自然是连连答应,至于下次要不要瞒着,下次再说嘛。 第十五章 - 伏灵院 - Tkom 吃完午饭,封萱儿本来想邀请楚鳞跟她一起去和她的小姐妹玩,楚鳞当然是找了个借口说有事不去了。 封萱儿心思单纯,性子又活泛,交的朋友自然是不会少。当初在辰州的时候楚鳞已经见识到了她的魅力,现在来了昱州,这种能力也是丝毫没有减退,还更加厉害了。 她现在在静嘉书院上学,身边都是些同龄的姑娘,自然是不会缺少朋友的。 封萱儿走后,封煦阳也跟楚鳞讲了讲那位蕤冰姑娘的具体情况。 蕤冰,从小被父母丢在山林当中,幸好被一家猎户收养。猎户夫妇收养她的时候已经五十多岁了,本来有个儿子,在几年前上山打猎的时候被老虎咬死了。后来在山上捡到她,觉得是上天的恩赐,便视如己出待她很好。 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蕤冰的养父母年岁大了,自然是多病缠身,家中又不富裕,花光了所有积蓄也没能救下其养父。不久后,她的养母也思念成疾,卧床不起。蕤冰没有办法只好卖身醉花楼,以获取些微的银钱来救治母亲。 结果就是天不遂人意,不多久养母也去世了。 自卖身算起,已经过去三年了。 蕤冰姿色不错,但出生乡野,没个技艺傍身,本来只能以色侍人。但掌柜的感念她的拳拳孝心,特准了她一个月学习器乐,若是学得好,自然能做个清倌伎人。 蕤冰天赋不错,选了箜篌,学习不久却小有所成,故此便成了醉花楼的清倌。 听完封煦阳的讲述,楚鳞问道:“你什么时候对琵琶感兴趣了?以前不是一听见这些大正雅声你就困吗?” 封煦阳转过头去,没有作回答,只是耳根有些隐隐发红。 他感兴趣的当然不是箜篌,而是弹箜篌的那位姑娘。 “你回去吧,我就先走了。”下马车前对着封煦阳说道。瞧他那一脸痴汉相,眼睛恨不得同楚鳞一起去,偏偏又不敢真的有所行动。 楚鳞一身男装,但是妆容还是非常女儿家的,还在衣服的胸部围着刻意塞入了棉垫。走路的姿势是那种模仿男子走路,想走得豪迈一点但又没学像,无意中还是会露出女儿态的样子。 总之无论谁见了,都能看出是女扮男装。 楚鳞走到了醉花楼的门口,拘束紧张又自信地往里面走去。这种虚张声势的样子,楚鳞在学院里见叶子明多了,把握起来格外顺手。 醉花楼门前那些迎客的姑娘们,都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当然是一眼就看穿了楚鳞故意拙劣的伪装。那些个富家小姐扮男装逛花楼,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见得不多但总见过几次。来到这里的有银子就是大爷,管他什么男女,也不会拆穿他。 “这位公子,第一次来吧?”妙梅见着楚鳞还有几分胆怯,上前招呼道。 楚鳞见着她突然亲近自己,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不……不是。” 脸却是突然红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拿手挡在妙梅面前,不让她再靠近自己。 妙梅见她的反应如此可爱,想逗上她一逗,上前就去拉她的手,也不管她愈发红烫的脸颊和抗拒的动作。 “那这位公子跟我来,今天是想来找哪位姑娘呢?要不然妙梅来服侍您吧!” 楚鳞整个人都差不多被她抱在了怀里,半推半就间就进了门。这姑娘穿得清凉,酥胸半露,肤若凝脂,裸露的皮肤在外面冻得有些红,却平白增添了一分娇媚。 楚鳞心中自然是非常乐意的,不过脸上却要装出不情愿和委屈的表情。一双凤目含泪,真叫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说得小声,却又恰好每个字都能听得明白,“不是……我是来找……来找蕤冰姑娘的。” 妙梅见她是来找蕤冰的,便吩咐了个丫鬟带她过去。临走前还不忘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说了句,“公子记得下回来找奴家哟!” 小姑娘的脸就是滑嫩。 楚鳞瞬间红了双颊,像只熟透了的虾。小心翼翼地递给她一块碎银,离得远远的,生怕她再摸自己的样子,“谢谢姐姐。” 妙梅似乎没想到,接过来对着她眨眨眼,千种风情也不过于此。“奴家妙梅,谢过公子了!” 给完钱后,楚鳞忙跟着丫鬟落荒而逃,羞得不行。 这个小姑娘真可爱。 楚鳞被带到了二楼的一处厢房,这是专为清倌接客设的房间,布置清幽雅趣十足。 不多会,蕤冰便到了。 对着楚鳞福了福身子,这才是真正的柔弱无骨我见犹怜。一瞥一笑都如春花灿烂,一言一行都似秋菊静美。 原来封子好这口啊!这要搁我我也喜欢。呸呸呸!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妻不可欺。 楚鳞垂着头绞着自己的衣袖,不敢抬头看她。蕤冰说话时,她迅速抬头看了一眼,又把脑袋垂了下去,只敢悄悄打量。 蕤冰从一进门,就发现了楚鳞其实是个姑娘。她不知道一个害羞的姑娘为何要来找她,既然对方还乔装了一番,自己也不好拆穿,依旧用着“公子”的称呼。 “你……坐……请坐。” 蕤冰前往箜篌面前坐好,柔柔地问道:“不知公子想听哪支曲子?” “破……破阵子。”楚鳞小声说道。 蕤冰轻笑了一声,“好。” 随即手指轻拨,却似有千军万马奔涌而来。 像是看见了黄沙漫漫风雪残卷,摇旗呐喊的将士,血迹斑斑的刀,森森白骨与还未腐烂的肉。 天地也为之变色,风雪也挡不住他们的意志,滚烫的血浆喷洒在冻硬的甲胄上,结成了冰,结成了战友对自己的护佑。 哪怕连明月也不忍看见,连神灵都会将此放弃,天地了无明色,而他们是唯一的光,刃上的寒光。 终于,在一声悲鸣中,什么都消失了,无论是敌军还是将士。 楚鳞噙着泪水,久久没有说话。 很难想象,这支如此苍凉的曲子来自这样一为柔弱女子的指尖。蕤冰也没有想到这位看似害羞的小姑娘,却喜欢听这样悲壮的曲子,还共情颇深。 《破阵子》据传是古时候的一为将军所作,而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是个无比残酷的乱世。虽然名为破阵子,但结局却是亡国灭种。 后世之人听着尚且伤心,那作曲之人该是何等绝望。他们觉得只要自己还在抵抗,国家就还没有灭亡。 绝望,又满怀希望。 “蕤冰姑娘,你弹得很好。” 楚鳞坦然地看着蕤冰,眼神中没有害羞没有局促,只有深切的悲哀,同刚才判若两人。蕤冰知道,她懂了。 “请再弹一曲《无猜》。” 蕤冰依然是轻声回了句“好”。 这一次从蕤冰指尖下流淌出的是轻快欢愉的气息,一扫刚才的肃杀死寂氛围。 《无猜》描写的是一对男女的爱情,从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再到耳鬓厮磨共生华发。整体曲子轻快明朗,像是个笑起来眼中有星星的姑娘,为你讲诉着她的故事。 楚鳞听得认真,不时也露出吃吃的笑,活脱脱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一曲完毕,楚鳞还沉浸在那种甜蜜的氛围当中,足足过了好久才反映过来。 楚鳞局促地夸赞着蕤冰,眼神又恢复了刚才的躲闪与灵动。 “那个……蕤冰姐姐,我……我很喜欢你,我们能做朋友吗?”楚鳞抬头说完后便立马低下了头,用余光观察着。看得出来光是问这一句话,就费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蕤冰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有些惊讶。明明一个人来醉花楼,怕得不行,但还是壮着胆子来了,喜欢戍边悲歌的同时也能欣赏这种甜蜜清新的曲子,当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 楚鳞见着蕤冰有些发愣,忙急急解释:“蕤……蕤冰姐姐,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是什么放浪的公子哥,绝对没有戏耍姐姐的意思。我也是,也是女儿家。” 楚鳞手足无措地胡乱比划着,急得都站了起来,摸摸脸又摸摸胸,试图让蕤冰相信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蕤冰看着这个急得都要哭出来的小姑娘,笑着说:“我信你。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 听见蕤冰的回答,楚鳞放下心来,也不似先前那般慌乱,看着蕤冰的眼神中充满了星星。 “蕤冰姐姐,你好厉害啊!我叫林秋儿。” “林小姐你好啊,你为什么会来这呢?”蕤冰双手叠放在腿上,身子微微倾向楚鳞,柔柔地笑着。 上钩了!楚鳞瞧出蕤冰眼中感兴趣的意思,心中暗喜,小爷我装的小姑娘还从来没有谁不喜欢呢! “我是今年在上元节的灯会上第一次见到姐姐的……” 依着彭万城的习俗,每年的上元节这一天晚上都会举办“花灯会”,全城的姑娘小姐只要未曾婚配都可以参与。 无论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论何种才艺都可以展示。 由全城百姓投票,喜欢谁的表演就为她点一盏花灯,最后花灯最多的即为魁首。可以在搭建的花灯楼上展示,由画师画出倩影,制成花灯,是为万花灯王。众人便会抬着魁首点着灯王,绕闹市游街,百姓献花提灯,团团围拥,这也是花灯会最重要最热闹的一个仪式。 因着这是女儿们一年当中最重要的展示机会,所以历来参与人甚多,受到的关注也很多。 恰巧今年蕤冰取得了魁首,她当时所弹的一曲《上元春》,不知被多少人藏在了心间。 楚鳞说那个时候知道自己的,也是合情合理。后来有几次偶然机会又听见了自己的曲子,在街上也看见过几回。终于今天鼓起了勇气,来醉花楼找自己。 听完了楚鳞的讲述,蕤冰没想到自己能在这样一个晶莹的小姑娘心中占据这样一席不凡的地位,也是大受感动,也钦佩她不畏世俗的勇气。 “可是我只是个青楼姑娘,同秋儿小姐身份有别,怎敢肖想同小姐成为朋友呢?”蕤冰垂着眼,话语虽是谦逊,但神态动作是那般的不卑不亢,丝毫没有轻贱自己。 楚鳞忙摆摆手,一着急便握住了蕤冰的手,随即便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不妥当又松开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蕤冰姐姐千万不要这样说自己,你在秋儿心中就是很好很好的人,像是天上的仙女一样。有仙子一样的人物和我做朋友,高攀的是我才对!小时候读到李青莲的‘云想衣裳花想容’那首时,我还在想他肯定是骗人,世间怎么会有比仙女还美的人物。直到我见到了姐姐,才知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说的原来是真的。姐姐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在重帷雕栏的台上弹着箜篌,当时我真的以为见到了神仙!” 楚鳞说得真切,她好像又想起了初见时的美好梦幻,脸上如痴如醉,看呆了般。 蕤冰掩面轻笑,这孩子刚才还一副羞答答的摸样话都说不清楚,怎么一夸起人来,倒似变了个人,小嘴真甜。 “林小姐真会开玩笑。” “蕤冰姐姐你以后叫我秋儿行不行啊,叫林小姐太生分了。” 楚鳞知道胜利在望,连忙趁胜追击。 蕤冰轻轻拉起楚鳞的一只手,“好,既然秋儿不嫌弃,那我就不要脸的担你一声姐姐。” 楚鳞瞬间笑开了花,少女的笑容最有感染力,蕤冰也被感染,笑了起来。 “那我以后可以常来找姐姐玩吗?”楚鳞凑近了一点,轻轻晃动着蕤冰的胳膊,撒着娇。 “当然可以。”蕤冰微笑着回答,有人常来照顾她的生意当然是好事,况且还是个这样有趣的姑娘,比那些色迷迷的臭男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好!”楚鳞笑弯了眼,“我平日里住在封府,就是群华街的那个的封府,姐姐想找我的话可以给我去信。” “对了,这个送给姐姐。”楚鳞从怀中摸出一根簪子,递给蕤冰,“姐姐不要嫌弃它不值钱,这是我好早以前就买了觉得适合姐姐,今日终于能给你了。” 这簪子用青玉制成,不算很好的玉质,但胜在构思巧妙,通体透雕成一支兰花的摸样,顶上的小瑕疵被处理成了花蕊,构思精巧。 蕤冰笑着接过它,难得小姑娘有心了,这摸样她确实也挺喜欢的。“那就谢谢秋儿妹妹了。” “天色不早了,那姐姐我就先走了。今天我是瞒着哥哥偷偷跑出来的,要是被他发现了我就惨了。”楚鳞看了看天色,一脸紧张,随后冲着蕤冰甜甜的一笑便离开了。 楚鳞走后,蕤冰对着铜镜插上了这支青兰簪,确实好看,衬得她多了几分娴雅的气质,更加不食人间烟火。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笑了笑,可惜自己并不是那样的人。不知道小姑娘知道自己真面目时会不会伤心。 第十六章 - 伏灵院 - Tkom 楚鳞出门的时候,妙梅已经不在门口了,想是已经接到了客吧。 在这种门口迎客的,多半是年岁大了的姑娘,她们的容貌不比年轻的姑娘,身体也在逐渐衰老。若是幸运,能遇上愿意为她们赎身的人,还算未来有个盼头。更多的是没有积蓄,没有傍身之技,老了也在这楼里,做个妈子干点杂活。服侍着年轻的姑娘,追寻着自己当年的影子。 楚鳞悄悄叹了口气,这种人太多了,她管不了也救不了,至少现在还不行。 她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神情,便走上了街去。 装男子她一点都没有问题,扮姑娘她也是手到擒来,演装男子又不熟练的姑娘她也能做到惟妙惟肖。 下次挑战什么呢,扮姑娘有破绽的男子好了。 醉花楼离封府还有一截不小的距离,楚鳞打算雇辆马车回去,否则指不定在这街上会碰见谁。 可惜离这里最近的车行还是得走一段路,希望不要节外生枝…… 后续的话语还没在脑海里呈现出来,楚鳞便被迎面而来的人给吓着了,扰乱了思绪: 呸呸呸,我这是什么乌鸦嘴,好的不准坏的一想就灵。 前面那个人影不是顾蔺夏还能是谁? 瞧顾蔺夏那一脸不开心的样子,旁边的姑娘倒是挺高兴的,想是被逼着上街的。 楚鳞先在处的位置离这条街的岔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若是贸然行动的话反而会弄巧成拙。这事她很有经验,以前犯了事被家丁上街找人时,本来都没发现她,她一跑正好惊动了他们,逮个正着。 久病自成医,而这种事情经历多了,也造就了楚鳞现在遇事不慌的本领。哪怕心中怕得要死,逃也要逃得优雅从容。这样就算被抓住了,脸上也好看些。总好过仓皇逃窜,被抓住时的狼狈不堪。 旁边正好是一家成衣店,楚鳞想也没想就钻了进去。只觉得里面陈设衣服颇为眼熟,啊,亓官!你家铺子救我一命! 醉花楼所在的这条街,应该是彭万城最繁华的一条。左右商铺鳞次栉比,从花楼乐坊饭庄客栈,到胭脂水粉服装首饰铺子那是应有尽有,而且都是城中最为上乘的货,叫得上名的店,来这边的也是非富即贵。 楚鳞随便进的这家铺子就是亓官家的产业——风华阁,算是他家祖业,差不多有一百多年的年头了。里面的衣服的式样,往往引领着当时的潮流。当然,它相对于亓官澈的月华阁还是要差点,在楚鳞心中。 既然进了风华阁,那顺便也做几身衣裳吧,日后还需要与蕤冰见面,那时候穿女装就可以了。 楚鳞招呼来店里的伙计,问道:“你们这新出的式样有哪些,给我瞧瞧。” 这伙计也是个机灵人,一眼都看出了楚鳞拙劣的伪装,堆着笑问道:“不知这位姑……公子,想看哪种的,是给自己选还是心上人选?” “心上人。”楚鳞当即明白他的意思,也配合说道。 “那您这边请。”伙计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右边,将楚鳞带到了女装这边。 “这是新出的流云裙,您看看,穿上它那是‘静如天外客,动若踏云归。’” 楚鳞摇摇头,太娴淑了,不符合“林秋儿”的气质。 “那这款呢,粼光裙,走起路来那叫一个‘步生波光曳红莲。’” 湖蓝色丝绸制成,行动时光泽感很强,裙尾渐红,确实有湖光映莲的感觉。不过适合夏天,现在看起来太冷了。 “这款您别看着式样不新颖,但料子用的都是上好的千云纱,制成衣服后整体的风貌都与之前大不相同,更灵动轻盈了。”伙计不死心地又挑了一款介绍,他就不信没有一款能入楚鳞的眼。 千云纱?楚鳞想起了还在辰州的时候,亓官澈月华阁中的桌布就是用千云纱做的。自她知道亓官澈用这个当桌布使,她就再没穿过千云纱做的衣服,太掉价了。 楚鳞摆摆手,示意伙计别再说了,从荷包中摸出块碎银子打发给他。“伙计你让我自己挑挑吧,说了这么多口也渴了,拿去喝杯茶水歇歇吧。” 伙计接过钱,自然是非常高兴,今天遇上了个良善的主。说了几句吉祥话也就走了,留下楚鳞一个人慢慢挑选。 楚鳞看着这些摆放在外面的衣服,她大概都看过了,没有合适的。它们都不够,怎么说呢?娇俏!“林秋儿”可是一个能甜到牙疼的姑娘,当然是怎么天真无邪烂漫可爱怎么来。 她只得再往里面走走,里面的东西一般都不是受众最广的,只有合适的人才能挑到合适的款式,不像外面的基本上适合每个人,但穿出的气质还在于个人的差异。 店内的空间很大,堆砌着人高的布匹,整齐地排列着衣架,上面放置着制好了的样衣。常常客人来了,各自逛逛就找不见对方在哪里了。算是个藏人的好地方,至少楚鳞成功藏过,没被管家给找到。 楚鳞逛得仔细,不觉间来到了最里面的休息处,设在更衣室的外面,设有茶水点心,这也是别家的比不过风华阁的原因。当然,除了月华阁。 看了这么多,有几套衣服勉勉强强符合楚鳞的要求,皆是什么缃色、鹅黄、嫣红、碧色、雪青之类的娇俏颜色,放平时楚鳞绝对不会穿,但现在是到了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时候了。 衣服的问题解决了,楚鳞很是高兴,随意地转了转脑袋,活动活动筋骨,放松一下。 谁知道这一转转出了大麻烦,没有放松到反而更加紧张了。 谢君修!他怎么在这里?这里明明是女款的衣服啊,他为什么坐在那? 更不幸的是,她看见谢君修的时候,他也正好看见了她,两人的眼神可以说有一瞬间是交汇的。 完了,这次是想跑也跑不掉了。继续装吧,今天只能是林秋儿了。 楚鳞脑中只冒出个这样的想法来。 楚鳞心中虽慌得不行,面上却非常淡定。径直走过去,坐在了另一张桌子前,温温柔柔地跟伙计说着自己刚才选好的裙子,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成品,不需要定做了。 楚鳞刚才用的声音和一举一动都是非常女儿态的,而且她刚才故意从谢君修正前方经过,她就不信他注意不到这些。 “储秋?”谢君修不确定地叫着。 楚鳞看向谢君修这边,满眼的疑惑,“你认识我哥哥?”声音软软糯糯的。 “哥哥?你是林储秋的妹妹?”谢君修问道,眼前这位女子确实和储秋长得很像,但仔细看的话她会更白净些,而且很明显能看出来她是女扮男装,口脂粉黛都未去尽,神态举止也非常女儿态。 楚鳞点点头,眼中的戒备少了一些,“你是哥哥的朋友吗?” “是的,我和储秋是同学。在下谢君修。” “谢大哥好。”楚鳞福了福身子,乖巧地行了个礼,“我叫林秋儿,你既然是哥哥的朋友,便唤我秋儿就好。” “秋儿,你为何这身打扮,我开始还以为见到了储秋。”谢君修笑了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 楚鳞低头看了眼,有些害羞,又有些干坏事被长辈发现的害怕,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这个,我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玩的,谢大哥请你不要告诉哥哥。” 楚鳞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谢君修,身子有些颤抖似在害怕。 “你哥哥平时管你很严吗?”谢君修不自主地软下声来,怕把这个小姑娘给吓到。 楚鳞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不是的,只是怕我乱跑出事,他是担心我。” “你哥哥说的对。”谢君修板着脸,一副教导晚辈的姿态,“下次出门还是结伴比较好。” “我知道,所以我穿了男装啊!”楚鳞一脸得意地指了指自己所穿的衣服,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但还是一眼都能看出你是个女子啊。 “你们是孪生兄妹吗?”谢君修仔细地对比了一番,确实不像是一人,但长得也太像了些。 “是啊,大家都说我们长得很像呢。谢大哥你刚开始不也认错了吗”楚鳞像是想起什么,拍了拍脑袋说道。 伙计端着叠好的衣服过来,询问道楚鳞是否需要包起来。 楚鳞随便拿了一套留下,吩咐剩余的包起来。 楚鳞抱着衣服,指了指更衣的房间,“谢大哥,那我先去换衣服了,要是被哥哥看见我这个样子,他会打死我的。” 谢君修轻笑,点了点头。这丫头也知道这样不妥当啊。 更衣室中是有婢女服侍的,除此之外还可以梳洗、补妆。 楚鳞在婢女的服侍下磨磨蹭蹭地换好了衣服,又让她给自己重新梳了头。因着也没准备其他的头饰,就只有将就头上的那根玉钗。好在小婢女手巧,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玉钗固定好,配着衣服也不失俏皮。 妆容倒不必重画,反正出门之前画的就是女妆。 楚鳞出门的时候,见着谢君修还在,真不知是陪谁家姑娘,这么磨叽。谢君修也是好脾气,现在还一点愠色都没有。 谢君修看着面前这个女子,若说刚才同储秋还有七八分相似,现在换回了女装,除了脸,身上竟找不出相似的地方。两人的气场完全不同,一个热烈豪情,一个腼腆乖巧。 楚鳞想着打个招呼告个别就赶紧离开,没想到又被熟悉的声音给叫住了。 “鳞……姐姐?”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怪不得要这么久,楚鳞一时还有些同情谢君修。 “萱儿?”楚鳞闻声看去,“你不是去找徐二小姐玩去了吗?怎么在这?” 封萱儿见果然是楚鳞,上前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坐在了谢君修坐的那张桌前。 给自己和楚鳞斟了一杯茶,端起就一饮而尽,想是渴极了。 “本来我今天和琦彤玩得挺开心的,有点饿了就想去茗烟楼吃点东西。没想到碰见了他们,”封萱儿指着谢君修,控诉道,“撞翻了小二的托盘,把我的衣服都弄脏了,说是要赔我就带我来了这里。” “不是,你出门前不是吃了午饭吗?”楚鳞一脸震惊地看着封萱儿。 封萱儿拈了块糕点,“是啊,但玩了会儿又饿了啊。鳞姐姐你是不会懂的,你压根就不喜欢吃东西。” “那徐姑娘呢?” “她回去了啊!”封萱儿又喂了块糕点。 楚鳞扯过封萱儿,耳语道:“你就这么跟他走了啊?” 楚鳞虽用的是耳语的声音,但谢君修还是能够听见,也看得见楚鳞偷瞟自己的眼神,满是不信任。 封萱儿点点头,“他给我看了腰牌,是梓州那个谢家的。放心吧,我小心着呢!” 万一是假的呢?封萱儿你可真是心大,等着吧,回去看我和你哥怎么教育你。不要轻信陌生男子! “今日之事确实是我们的不是,在这我替兄长向封姑娘赔罪,还望封姑娘海涵。”之前封萱儿不愿意透露自己的信息,也婉拒了送自己回家的做法。谢君修依着她俩说话的内容,和之前储秋所说推测出了她的身份。 “咦?你怎么知道我姓封?”封萱儿惊讶,明明自己没告诉他呀。 “在下同林储秋和封煦阳是同学,略有耳闻。”谢君修解释道。 封萱儿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你是哥哥的同学呀,早说嘛,我一直防着你也蛮累的。” 楚鳞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了,封萱儿不愧是小时候跟着她混过的,警惕性挺高。 任凭楚鳞如何推辞,谢君修还是帮她付了衣服的费用,说是第一次见面,应该送朋友妹妹点东西。 本来赔了衣服谢君修就该跟她们道别的,谁知谢君修坚持要送她俩回去,不然不放心。 楚鳞也拗不过他,只好同意了。 然后封萱儿客气地问了句要不要留下吃个晚饭,然后谢君修答应了! 楚鳞现在已经无所谓了,谢君修难道听不出来别人只是客气一下吗,他应该拒绝啊,为什么要答应啊? 第十七章 - 伏灵院 - Tkom 封煦阳从一回来就守在前厅,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不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楚鳞有没有吓到蕤冰姑娘。 要是这想法被楚鳞知晓了,还指不定怎么骂他见色忘友,竟然这般质疑为他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实在是太不信任了。 楚鳞今天那番说辞其实也不完全是假的,不过是主角换了,稍稍进行了些言语上的修饰罢了,怎么能算作假话骗人呢? 花灯会的时候,封煦阳才回昱州没多久。那段时间打点的事情太多,又快到过年了,里里外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 原来过年的时候,父母尚在,又有楚鳞、亓官澈他们,热热闹闹的,从不冷清。而今年,只有他和妹妹两个人,又是戴孝又要担起突然落下的担子,分外凄苦沉闷。下人们也大半休假回乡了,偌大的宅子也更是冷清。 上元节他和封萱儿决定上街去看看,屋里的冷寂快要逼得人发狂。 这也是他第一次参加花灯会,那天夜里的灯火阑珊鱼游龙舞仍历历在目,不过都没有那人的夺目。 就在这时,高台上的那抹仙姿倩影闯入了他的眼帘,再也挥之不去,一眼万年,应当不过如此。 他从来都欣赏不来什么雅乐正声,听不出那些乐器曲子间有什么不同。但是那天晚上,他从蕤冰的《上元春》中看见了山花烂漫,看见了家人团圆,看见了光明未来。 从那时起,他依旧是那个不懂乐理的封煦阳,他还是不懂箜篌,但他又不同了,他的心中藏了个姑娘,他想要懂那个弹箜篌的姑娘。 这些心底的柔软他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包括楚鳞他都没有说过。他还是那个从前的纨绔公子,只是纨绔公子也有长大的一天,也需要独挑大梁,成为别人的庇护。 封煦阳终于等回了楚鳞,他没想到同来的还有封萱儿和谢君修。 这是怎么回事?封煦阳用眼神给楚鳞发着信号。 楚鳞垂着眼不看他,她现在是“林秋儿”,娴静温柔“林秋儿”。 “君修,你怎么过来了。”封煦阳看起来很高兴地向谢君修问好,“可惜储秋有事出去了,不然他看见你也会很高兴的。留下来吃饭吧。”封煦阳吩咐下人再多做几个菜。 “那就谢谢了。”谢君修也没有含糊。 什么?他不应该拒绝吗?封煦阳用眼神询问着楚鳞。他只是客套一下,毕竟现在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马上就是饭点了。 楚鳞仍没有反应,一点也看不出封煦阳眼中的暗示:秋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煦阳哥哥! “是这样的,今日我和兄长去茗烟楼办点事。因为我们的不小心,兄长撞翻了小二的餐盘,弄脏了封姑娘的衣裙。兄长还有事就嘱咐我陪封姑娘重新购置一套衣服,以做赔礼。后来在风华阁又遇见了林姑娘,我才得知两位姑娘是你和储秋的妹妹,便一道送了她们回来。”谢君修回答着封煦阳的问题,简单地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这么快就露出什么马脚了,如果是这样那便没事了。 正巧仆人前来通禀,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封煦阳便自然尽地主之谊请他们移步饭厅。 在自家屋里,主人的需求仆人们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该准备多少膳食,味道的咸淡寡重,喜恶忌口,这些通通都是家仆们了然于胸的东西。 是故,封煦阳和封萱儿吃饭用的餐具和他们的都不一样,足足是客人们使用的正常碗盘大小的两倍。 桌上的菜品也是份量十足,一共十六道菜,如果不加封煦阳后来吩咐的菜的话,本来也有十二道。两个汤,鹌鹑汤、鲫鱼汤,八个荤菜,四个素菜,两个冷盘。 封煦阳和封萱儿的胃口都很好,当然封萱儿还是没有她哥能吃,也不愧是亲兄妹了。 以前楚鳞就非常好奇,他们俩这么能吃,为什么还一点都不胖。而对于她的疑问,他们同样也有,为什么楚鳞吃那么一点点,还能活下来没有饿死。 楚鳞吃了一片牛里脊,一块鱼肉,一粒花生米,再一粒花生米,又喝了一碗鱼汤,然后便放下了筷子。只见她嘴角含笑,颇为乖巧地坐在那里,陪着桌上的食客。 谢君修以为储秋算是他见过的饭量很小的人了,没想到他妹妹吃得比他还少,也真不愧是两兄妹。 反观封煦阳和封萱儿,他们俩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好歹她吃了,是啊,好歹她吃了。 不多久,谢君修也放下了筷子,晚上他不习惯吃太多。 封煦阳和封萱儿半点也没有要结束的样子,吃了这一会还只是他们的前菜呢,真正的技术还没有展示出来呢。 楚鳞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腰背挺得笔直,面带浅浅的微笑。 好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一看就是个文静的姑娘。 楚鳞不时地给他们俩使着眼色,你们能不能先别吃了,把人送走再吃啊,喂! 封煦阳自动屏蔽了她的信号,眼中只有吃食。 楚鳞百无聊赖地坐着,用眼神慢慢地扫荡着桌上的一道道菜,还有桌上的人。 当然,是那种纯真烂漫的眼神。 眼神停留在谢君修的脸上,从认识以来楚鳞还没有好好看过他,毕竟一个大男人总盯着另一个男人看多少有些奇怪。 现在仔细瞧瞧,这人生的是极好的。剑眉星目,面若冠玉。又处事沉稳,颇有风度。 楚鳞感叹道,真是个难得玉人。放心吧,既然你是我兄弟,以后一定给你找个配得上你的的好姑娘,等我把封子这边处理好了,就帮你把把关。别急啊,兄弟! 谢君修感受到了楚鳞打量的目光,没有乱动,怕吓着人家小姑娘。突然莫名其妙地感觉自己被肯定了,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我现在找理由回房等会林储秋再出来,和我一直在这林储秋不出现,哪个要靠得住点啊?林秋儿一走,林储秋就出现了,会不会反而打草惊蛇,画蛇添足啊? 楚鳞纠结着,算了算了,林储秋出去逍遥了,夜不归宿好了。 楚鳞扫了一眼他们俩,半点没有要吃完的意思。唉,这两个人啊,等着吧!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瞪了一眼封煦阳,吃吃吃,就知道吃!媳妇自己找去吧!我不管了! 封煦阳感到一阵恶寒,看了一转,也没什么问题啊。只是楚鳞笑得也太纯良了些,等会定要好好嘲笑她一番。 算了,我找点话聊吧,就这样干坐着太磨人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度日如年,我算是懂了。 “谢大哥,你可以跟我说说伏灵院里的事吗,我以前听哥哥讲关于灵的事情觉得很有意思。”楚鳞换了个姿势,托着腮望着谢君修,“哥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明明说好今晚给我讲的。”语气埋怨,小脸气鼓鼓的。 “咳咳!”封煦阳突然脸冲着桌外猛烈地咳嗽起来。 楚鳞忙给他顺着背,暗暗用劲,看似轻柔实则千钧。“封大哥,你怎么了,慢点!” 封煦阳缓过劲来,摆摆手,“没事,咳咳,刚才吃急了呛住了。” “没事就好。”楚鳞继续拍着,力道不减。 封煦阳拉住楚鳞的手,将她的身子摆正。“我没事了鳞妹妹,你们继续聊吧!” 鳞妹妹几个字咬得极重,这种便宜可不是随时能够占到。 “是啊,谢哥,讲讲吧,我也想听。”封萱儿也抬起头搭着话,“听鳞……哥哥说,有一只毛茸茸的像大老虎的飞廉兽。” “是有这么回事。”谢君修点点头,“这只飞廉兽是副掌教养的,确实是很像白色的老虎……” …… 楚鳞强撑着精神,配合着谢君修的讲述,时而惊叹,时而发问,一副真的像在听稀奇古怪事情的样子,而非自己的生活惯了的场景。 待桌上的碗碟差不多都见了底,封煦阳他们可算是吃饱了,闲谈了会儿,送走了谢君修。 “吃完啦?吃好啦?” 楚鳞笑眯眯地看着他俩,恢复了正常的神情,抱着手指了指身后,“走吧,咱们还有账要算。” 封煦阳看着她那一脸笑容就瘆得慌,知道没什么好事,“不了吧,天色已晚,困了困了。” 掩面打着哈欠就朝自己屋里走去,“冰~”楚鳞拖着长音睨了他一眼。 “诶,我这不是开玩笑的哪!”封煦阳瞬间转过身来,脸上堆满了笑容,“走,去哪,您说。” “冰是什么啊?”封萱儿好奇得不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你这个月零花没了,并且这一个月在家的时候不许出门,将《拜月记》抄一遍明日晚饭前给我,不然,哼哼。“楚鳞轻飘飘地说着,看了眼封萱儿,“好了,没事了,回房吧,还可以抄一会儿。” “对,你鳞姐姐说得对,你太过分了,再加一个月的零花和点心。”封煦阳幸灾乐祸地附和道,这叫做祸水东引。 “哼!”封萱儿气得跺脚,“哥哥你凭什么?封煦阳大坏蛋!” 然后就气冲冲地回房了,现在开始抄还能抄一个时辰。 “走吧,你也不用着急。” 楚鳞看着封煦阳那一脸遮不住的高兴,这真的是亲哥干得出来的事吗? “诶,你为什么罚她抄话本啊,这样也太有趣了些吧。”封煦阳撞了下她的胳膊,双手比划着,想丈量出有趣的程度。 “够长。” “你不说我都给忘了,《拜月记》可不是长嘛!”封煦阳突然兴奋起来,想起了这桩陈年旧事,“当初你嫌那些话本写得太短,读不尽兴,索性就自己写了本,那叫一个鸿篇巨制,那情节叫一个跌宕起伏,长,确实长!就是不知道萱丫头知道是你写的,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楚鳞满不在乎地说道,那口气就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普通的事情,“什么什么表情,那肯定是崇拜呗!她鳞姐姐在她心里的形象更加光辉伟大了呗!” 封煦阳很难忍住笑,但她确实说得没错,当时《拜月记》出版的时候,那是“人人争读拜月记,白初故事天下传”。什么叫洛阳纸贵,他那时候算是见到了,虽说一般是因为它实在太长了就是了。 还有一个原因楚鳞没说,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她素来也不爱读书,近来看的都是灵修有关的,一时间也真想不起什么经典来,便随口说了本。 毕竟她写的嘛,至少印象挺深。 第十八章 - 伏灵院 - Tkom 楚鳞回房换了套衣服,果然这娇俏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就是不舒服。还是深色的男装好,至少不容易被发现,同封煦阳在屋顶也不会太奇怪。 屋顶上封煦阳早备好了酒和吃食,是给他们两人准备的,但结果肯定是差不多他一个人吃完。 楚鳞平时也不怎么饮酒,应该说饮食之类的除了水,她什么都不太喜欢,但酒量还不错就是了。 小的时候,每次受了委屈或是有了烦心事,封煦阳总爱往房顶上跑。那里有些像一个避风港,他能够得到短暂的歇息,而不受外界的打扰。久而久之,屋顶就成了他心中特殊的地方,不论是事情好坏都会去那,甚至在他心中屋顶成了商讨大事的正式地方。 楚鳞就不一样了,她从小也爱往屋顶上爬,有时候一待就是很久。和封煦阳不同,她不是上去寻求短暂的护佑安宁的,而是“因为我是仙子啊,仙子就是该在天上。” 她说话的那份笃定的模样,现在还能清晰地在封煦阳眼前浮现。当时她说得太过坚定,以至于明知道说法的荒诞,他还是迟疑了,有些相信。 楚鳞手中拿着件披风,一跃而起登上了屋顶,递给封煦阳。“披上吧,晚上风大。” “谢了。”封煦阳顺手接过来披上,暖和了不少,是可有可无的温暖,当然还是有的好。 “怎么样了?今天的事情。”封煦阳再按耐不住性子,迫不及待地问道。 楚鳞白了他一眼,现在这么急了,那刚才吃饭还吃那么久,果然爱情比不过美食是吧?等着吧,等以后你俩成了,这事自个儿和孙媳解释去吧。 “不急,叫声爷爷听听。”楚鳞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小口酒。嗯,不错,至少八十年的皎清溪,下血本了啊。 “鳞爷!”封煦阳没有丝毫犹豫,喊得那叫一个声情并茂,连他亲爷爷都没机会听到过。 楚鳞看着他满眼的诚意,浑身上下都是听话乖巧的气息,有些恶寒。 天哪!这就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吗,太可怕了吧!这个笑容我在哪看见过?对了,赵财主家的那个傻大儿。 楚鳞用手掌遮住他的脸,把他的头扭到了一边,“你正常点。” “好的。”封煦阳答道,不过还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楚鳞没有丝毫吝惜地给他当头一掌,“蕤冰叫你正常点。” “什么,她提到我了吗?” 楚鳞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春思的男人,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情了?摇摇头,“你别说话了,听我说就行了。” 封煦阳乖巧地点点头。 要是他正常地问的话,还指不定楚鳞要怎么吊他的胃口呢,干脆不如装成这样。这招叫做以毒攻毒,坏处就是自己也被恶心得不行就是了。 “从我的观察看,蕤冰应该对我有了初步的好感,并且觉得我是个挺有趣的人,和她以往见到的姑娘都不一样。这样挺好的,我打算明天再去一趟,听听箜篌聊聊天,巩固巩固。” 封煦阳自动忽视掉楚鳞大段对自己的夸赞,抓住了重要信息:进展不错。 “那什么时候我可以出场啊?” 楚鳞随手拿了块杏仁酥塞进封煦阳嘴里,“吃你的东西吧,想什么呢?才见了一次面,你就想登堂入室了?等着吧,再等一两年吧。” “鳞爷~”封煦阳扯着嗓子,两个字愣是被他叫出了一句话的长度。尖细又油腻的腔调,一看就是学小姑娘撒娇没掌握要领。 楚鳞实在受不了,封煦阳现在怎么回事,不要脸的程度都快追上她了。“好好好,再等几次行了吧?” “听鳞爷的!” “对了,帮我办几件事,当将功赎罪了。”楚鳞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寄到辰州,亓官那里,你知道的。还有就是林储秋、林秋儿的消息知道该怎么做吧?” 封煦阳恢复了正经的模样,接过来,“当然,这种小事,你放心吧!” 楚鳞微微点头,补充道:“给我些银子。” “要多少?” “你家库房的钥匙吧,我需要的时候自取。”楚鳞笑着说。 封煦阳迟疑了一下,“也行,你不会搬空的对吧?” 楚鳞的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看看天,玉盘悬空皎皎生辉。“那可不一定。” “那我就只好找楚伯伯了。” 楚鳞转过头看着他,“知道吗,亓官当初也和你说了相同的话。但他给我的戒指太大了,我也不敢真的在他们家铺子里用啊,那不是等于直接给我爹信号?” “这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封煦阳晃着脑袋,这么多年难得看见她如此吃瘪。 “其实谢君修也不算恶人吧,他遇上我算是好人没好报了。”楚鳞抱着头躺在屋顶,这样看月亮别有一番滋味,手可摘星辰,指可触明月。 “酒还要吗?”封煦阳晃了晃手中的秘色瓷莲花壶,“没多少了。” “再来一杯吧,难得你小子舍得把这坛皎清溪给拿出来,不能全便宜了你。”楚鳞一个翻身,同封煦阳共举杯,一饮而下。 果然好酒。 第二日,楚鳞一大早就出门了,去了醉花楼,被告知已经有人点了蕤冰。 好家伙,一大早就去花楼,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楚鳞要走的时候,遇见了妙梅。 早上客人少,也落得清闲,尤其是她们这些皮肉姑娘。 楚鳞当然又被妙梅调戏了一番,红着脸写了张花笺托她带给蕤冰。 妙梅顺手将它折好放进了胸衣里面,羞得楚鳞道了句再见就仓皇而逃。 当然全是装出来的,她见过的世面恐怕比有些楼里的姑娘都大。这么一点小事还得装害羞,也是难为她了。 递完信后,楚鳞是径直回到封府,她可不想节外生枝,再遇上什么熟人。 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谢君修早就看见她了。 那个一大早就逛窑子不正经的人就是他,蕤冰现在接待的客人。 “主子,你笑啥呢?” 蕤冰大大咧咧地躺在贵妃榻中,一只腿垂在外面晃着,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的温婉贤淑。 “没什么,见到一个认识的姑娘罢了。”谢君修淡淡地说道,嘴角还保留着刚才勾起的一丝浅浅的笑容。 “哟,我来瞧瞧。”蕤冰起身来到窗前,顺着谢君修的眼神看过去,“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能让你感兴趣,眼睛都恨不得飞出去了。这不是昨日来找我的姑娘嘛!” 蕤冰一眼就看到了楚鳞,现在时辰还早街上的人不是很多,看得也清楚。 “哦?”谢君修收回了目光,饶有兴趣地问道:“她昨日来找过你?” “对啊。”蕤冰又倒回了榻中,平时端得太辛苦,可得抓紧时间休息。“昨天下午来的,也和今日一样穿的男装,不过装扮的技术也太差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谢君修想起了昨日在风华阁见面的场景,的确装扮得一点也不像,明明是十足的小女儿做派。 “那她来找你干嘛?” “还能干嘛,喜欢我呗。”蕤冰摸了下自己的脸颊,这番容颜谁不喜欢?“说是喜欢我好久了,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才来找我的,想和我做朋友。” “那看来我今天来的不是时候,让人家小姑娘白跑了一趟。” “是吧,我还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蛮有趣的一个人。你猜猜,她昨天点了什么曲子。”蕤冰坐起身来,翘了个二郎腿,冲着谢君修扬了扬头。 谢君修刮着茶碗里的浮沫,眼也不抬,“既然你这样问了,肯定不是些寻常姑娘爱的曲子。该是些什么江湖豪情家国大爱一类的。” “嘿,还真叫你给说中了。”蕤冰走到了箜篌边上,随意抚摸着它的琴弦,“她一来就点了《破阵子》,说话都还是结结巴巴的,听的曲子却这么豪迈。” 《破阵子》?谢君修默念了一遍,这还真是意外啊。 琴声铮然肃杀,战场的死亡气息弥漫着整个绣房,碰撞出不一样的和谐诡异。 蕤冰指尖的音比昨日更加铿锵有力,她的脸上再不是柔柔的神情,而是坚韧又自信,这才是她本来的面貌。 谢君修听着琴声,眼前不知怎么浮现出了林储秋的面容,轻笑着。 果然是兄妹啊。 本来今天是来看看蕤冰最近有没有新的情报,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得让人查查林储秋和林秋儿了。 他们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直觉啊,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蕤冰,你不是说林秋儿似乎对你很有好感,在接近你吗?”待一曲弹完,谢君修说道。 蕤冰又恢复到刚才的样子,趴在贵妃榻上,玩着一双芊芊玉手,纠正他道,“是啊,不是似乎,是赤裸裸地表明了对我的迷恋。” “那这些,你帮我仔细观察着她,有什么异常就跟我汇报。” 故意接近蕤冰,是发现了什么呢还是巧合?如果是发现了蕤冰的身份,那么她是哪边的人? “好,没问题啊。”蕤冰答得爽快,“您把钱加够了就行。” 谢君修从怀中摸出个貔貅的玉坠,扔给蕤冰,“少不了你的,生辰快乐。” “嚯,这可是上好的独山玉,主子阔气啊。”蕤冰对着光把玩着手里的玉坠,在阳光下是透彻的墨绿,成色极好,“貔貅,只进不出你倒是有心了。不过生辰一类的,我向来是不过的,东西我收下了,不过这祝福嘛我就不要了。” 蕤冰晃了晃手里的玉坠,笑得没心没肺的,但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霾。 谢君修不赞同地摇摇头,“总归是个特殊的日子,生命的初始,本就是造化的成全,没有再比这大的事情了。” “主子,有时候你真的挺唠叨的。”蕤冰吐了吐舌头,岔开着话题。 谢君修笑了笑,不置可否。 回到封府后,楚鳞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封煦阳有事不在,封萱儿还在抄昨日罚的内容,楚鳞百无聊赖,便回房睡觉去了。 觉睡到一半,楚鳞突然清醒,想起还有件事没办,忙从床上下来,收拾好出门。 昨日林储秋一直没有出现,为了避免怀疑,她得去让林储秋干点什么事情,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快到晚饭的时间,楚鳞才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提着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交给了下人,嘱咐道要用炙烤的方式,今晚加餐。 封煦阳在院子里练着大刀,舞得飒飒生威。 楚鳞看了一会儿,这小子的大刀又长进了不少,难怪傅掌教夸他,挺刻苦的嘛。 又练了几式,封煦阳收了刀势,到点了,该吃饭了。他的肚子向来特别准时,从不误一刻的时辰。 “楚,储秋。”鳞字都到了嘴边,愣是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看来下意识的反应还得改改。“你这一天都干嘛去了,我哪都找不见人。中午是不是又没吃饭?” “去山上玩了一转,打了两只野味,晚上加餐。”楚鳞拿过封煦阳的大刀,掂了掂,比学校里的要沉。“忘了。” 封煦阳自然知道她说的忘了是什么意思,就是吃东西对她来说是件可有可无的事,没人提醒着,吃不吃就看心情了。 “小心我告诉苏曜去。”封煦阳真的想象不到自己若是一顿不吃饭那会怎样,对他来说不能吃东西就是最大的刑法了,妥妥的酷刑。 楚鳞舞了一下手中的大刀,还挺顺手,正好也想玩玩。 “无所谓,你们怎么总是喜欢管我吃东西的事,不吃我又饿不死。”楚鳞一个借势转身,横挥出刀去,“你忘了,小时候我怎么过来的了。” 楚鳞这么一说,封煦阳又想起了小时候自己不懂事干出的蠢事。 那时候楚鳞比现在还不喜欢吃东西,每天一到要吃饭的时候,她就跑了,家中的仆人好些时候都找不见她。 后来,她发现封煦阳喜欢吃东西,并且胃口极好,便想着法子地把自己的吃的给他。 封煦阳那时候也不懂事,只晓得别人给自己东西吃,是件好事。所以楚鳞给多少,他吃多少。 谁能想到的是楚鳞那段时间把自己的吃的全给他了,每天就只喝点清水。 这种情况还是后来楚鳞虚弱得太厉害,一天在街上突然晕倒才被发现。 一问,才知道她至少有十天没有吃过饭了,能活下来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封煦阳当时吓得要死,足足过了好久才敢吃楚鳞给的吃的。 不过自那时起,包括封煦阳在内的楚府、封府、亓官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监督楚鳞按时吃饭。 这种情况直到楚鳞长大了些,更懂事听话的时候,才作罢。不过一些习惯却保留下来了,比如有时候自然而然地问她吃饭没就是一个。 封煦阳见着楚鳞大刀耍得挺高兴的,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那小的斗胆问一句,您前几个月有按时吃饭吗?” 楚鳞顿了顿,将大刀扔回了刀架上,“没意思,不玩了。”看着封煦阳还没跟上来,回头催促道:“饿死了,走,吃饭啊。” 封煦阳了然,看来没有按时吃饭。不光没按时吃,甚至吃没吃都是问题。 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这是封煦阳这多年一直没有弄明白的事情。 而他以后依旧想不通。 第十九章 - 伏灵院 - Tkom 封萱儿恭恭敬敬地呈上自己罚抄的内容,退在一边,低眉顺眼地观察着楚鳞的表情。 楚鳞大致翻了翻,这厚厚的一摞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蝇头小楷,看得她直头疼。 果然,她还是不喜欢看书的,即使是自己写的话本也不想看。 当初看过的那些话本,都是靠铃兰读的,与其说是读书不如听书来得准确。 《拜月记》也是她口述,别人代笔的。那么多字,她才懒得一个一个的写呢。若真要她写,那白初刚出场就死了。 翻了几页后,楚鳞实在不想看了,囫囵翻了翻,将纸页齐整齐放在了一旁。 “算了,我问你个问题吧,太长了,不想看。”楚鳞揉揉眉心,果然不论什么时候看书都很困。 “你也知道太长了啊……”封萱儿小声嘟囔着。 “啊?你说什么?”楚鳞其实已经听清楚了,但总得给小姑娘一个台阶下。 封萱儿忙摇摇头,“什么啊,没什么啊,鳞姐姐你快问吧,我还等着吃饭呢。” 她的思绪早就飘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面,注视着仆人们一道菜一道菜地上着。 楚鳞注意到了她小馋猫的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真的有那么饿吗? “好吧,白初的第二把剑叫什么名字?” “第二把剑……”封萱儿咬着唇,沉吟片刻。 “白初就只有一把剑,叫做沉蛟,是他十四岁的时候偶然得到的。之后他得到的第二件武器应该是一把弓,名为百杨。” “嗯,对。”楚鳞点点头,看来确实仔细看过。 “一直崇拜白初的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香娘、寻薇和杜若。香娘性命是白初救的,寻薇是白初的师妹,杜若一直爱慕白初。但她们最后都找到了自己归属,当时我还一直以为寻薇会和白初在一起,毕竟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谁想到是这样发展的。” 第一次看这个话本的时候,封萱儿实心实意地认为白初和寻薇是一对,他们之间默契又足,互动又温馨,谁知道后来杀出个东方瑾直接横刀夺爱。 真不知道作者是怎么想的。 “不错,最后一个问题,问完了就吃饭吧。”两个问题的陷阱都避开了,说明至少是自己看过,楚鳞瞧她的表情,像是在表达对结局的不满。 “沉蛟是怎么断的?”最后一个问题楚鳞没有故意为难,直接明了且又是话本中最重要的一幕。 封萱儿一脸不满地看着楚鳞,好家伙直接问了全文最虐心的一个情节。 “白初武功尽废,受尽屈辱,沉蛟也被公羊高澹抢去。沉蛟有灵,不堪其辱,自断剑身。”封萱儿呼了口气,“还在后来白初找剑师修补好了沉蛟,不然也太惨了吧,沉蛟那么有灵又是一直陪在白初身边的剑,早已经不是一把单纯的剑了,更像是他的伙伴战友。” 楚鳞轻笑,摇摇头,“答对了,不过后面的美好是你自己的想象哦。” “怎么可能,明明后面写了,华骨老人将沉蛟修补好了啊!”封萱儿抢声回道。 “那在后面的故事里,你看到白初拔出过沉蛟吗?他之后连剑都没有碰过。”楚鳞又拿过誊抄的纸张翻着,算了,头疼。还是直接讲吧。 “华骨老人的确是补好了剑,但也只是看起来补好了。沉蛟自断剑之后,就已经不存在了。后面补好的,也不过是看起来完好,实则只是一堆废铁。你可以理解成‘留个全尸’。白初后来什么兵器都用,却唯独再也没摸过剑,也是因为这个。” 封萱儿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难道不算个好结局吗,怎么会这样? “白初他可是个剑客啊!不,不可能,应该是后面没有值得他出剑的对手。你不也是猜测的吗,书里也没明说啊!” 封萱儿捂住耳朵,全身都在抗拒接受这个结局。 “我写的我不知道?” 楚鳞笑了笑,那个笑容总之非常欠打就是了。 “什么!?”封萱儿震惊,她这么多年最喜欢的一个话本,竟然就是她认识的人写的,还是她的鳞姐姐! “改剧情,快点!让寻薇和白初在一起,不能让沉蛟断剑!” 封萱儿拉着楚鳞,将自己抄的话本拍在她面前,努力摁着她的头说道。 “行了,行了。”楚鳞拉过封萱儿的手,将她推到了桌前坐下,“别想这些了,快吃饭吧,待会儿菜该凉了。” 说完还很细心地在她手中放了双筷子。 封萱儿捏着筷子,吃饭的本能和精神上的需求做着斗争,终于,食物竟然输了! “不行,要不你重新写个,要结局好的。” “快吃吧,你!”楚鳞撕了个兔腿塞进封萱儿嘴里。 “唔……唔唔……” 楚鳞指着封煦阳说道,“你哥已经教训过我了。当初知道了这结局后,他足足追了我一天一夜,可把我累坏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楚鳞眨眨眼,满是狡黠愉快的神色。 “我把小布也顺手写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封萱儿看着楚鳞一脸得意的样子,真是太贱了!很难忍住不打她。 哦,身体比意识先行动,一巴掌已经冲着她的脸过去了。嗯,优秀的本能。 楚鳞身子微微一闪,轻飘飘地躲了过去。 “好了,不逗你了。话本抄的不错,说明没有偷懒,自己有好好受罚哦。”楚鳞施施然起身,就要离开。 “喂!你还什么都没吃呢!”封煦阳适时提醒道。 楚鳞双手掩面,遮住微微张大的嘴,一副吃惊的无辜样子。“对不起,我给忘了。我还以为我来饭厅后,就已经吃了呢。” 接着便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偷跑失败。 “说起小布,你本来没打算让它死?”封煦阳问道,直视着楚鳞的眼睛,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看着杀害自己唯一儿子的凶手,愤怒与不甘。 楚鳞摸了摸下巴,总不能说实话吧。 “算是吧。所以,别干预我的故事发展哟,乖!”趁机摸了摸封萱儿的脸蛋,真嫩。 小布!难道真的是我害了你! 封煦阳心中惆怅无限,怎么会这样,自己怎么成了杀貂凶手了? 小布是一只雪貂,白初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了。若要说有多特别,那便是特别长寿了吧,至少跟着白初了十多年。 不光长寿更是有灵气,通人语。平日里挂在白初脖子上逗趣解闷,关键时刻能送信夺宝,甚至紧要关头还救过白初的命。 可就是这么一只通人性的雪貂,却在白初落难后也被人抓去。一群山野村夫,剥了小布的皮,要拿去卖,如此纯白无杂质的雪貂皮只卖了几个钱,就够他们喝一顿酒。拿它的骨肉做了菜,吃了两口还嫌肉太老了,最后喂了狗。 当时看到小布是这样的结局后,封煦阳都快疯了。小布那么可爱,怎么可以这样! 但他也不敢找楚鳞反抗,上回沉蛟断剑时,他追着打爽了,然后小布死了。 所以这《拜月记》的结局就是个大悲啊,虽说白初功力恢复,再难有敌手,大仇已报,最后结局也是寻薇和东方瑾的大婚。看起来其乐融融,结果呢,白初倒成了孤家寡人。 剑也断了,貂也死了,人也散了。 刚出版的那段时间,不少人都在讨论白初的结局,无不是唏嘘。 当然也不乏自欺欺人的读者,便如封萱儿一类,下意识忽视掉沉蛟已经没了,安慰自己华骨老人修好了它。 后来封煦阳请求,楚鳞下次写话本能不能给个好结局。楚鳞只是表示,她这一本故事都包含了,什么才子佳人、帝王将相、江湖英雄都在里面,也没必要写下一本了。 其实封煦阳知道,她只是懒罢了。不过这样也好,总比再虐一次心来得要好。 吃过晚饭,楚鳞便和封煦阳一同回学校了。封萱儿明天早上再直接回静嘉书院上课,她们每日的安排比伏灵院轻松多了。 他们回房间上楼梯的时候,遇见了刚下来的苏曜。 苏曜看着仰着脸上行的楚鳞,笃定道:“储秋,你这两天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瘦了。” “有吗?”楚鳞摸了摸脸,“不会吧,没有吧。” 楚鳞不自然地笑笑,苏曜是什么眼神,人形尺子吗,一眼就能量出别人的胖瘦。 “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楚鳞就先走一步。 苏曜和封煦阳对视一眼。 是吗? 是呢。 真不听话。 是啊,真不听话。 楚鳞回到房间的时候,谢君修已经回来了,毫不意外,他又在看书。 他难道不会困吗,楚鳞百思不得其解。 楚鳞将准备好的礼物从包袱里拿出来,是一块玉佩,岫玉雕琢的,温润晶莹。 “君修,昨天谢谢你送我妹妹回去了,真是不巧我当时去山里了。这是昨天你送她衣服的回礼,也不知能不能如你的眼,但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谢君修接过来,把玩了一番,入手温腻又清透无暇,是块好玉。 “谢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谢君修顺手将玉佩放入了怀中,又拿起了书卷。 楚鳞瞧着他手捧书卷看得认真,也就没有再打扰了,默默地将新添的东西收拾好。 真想不通,人为什么可以安静地坐那么久。要是她,半个时辰都待不下去了。 有人敲门,所以说啊,学会使灵真的好。楚鳞躺在床上,使了个风决就把门开了。 “顾蔺夏是你啊!有什么事吗?”见着顾蔺夏楚鳞还是挺高兴的,他这个人至少话多,什么都能聊聊,比和谢君修单独待在一起要好。 顾蔺夏也不客气,进来拉起楚鳞就走,“我听苏曜说你回来,正好,和我去个地方,保管你不后悔。” “哪啊?什么地方啊,好玩吗?”楚鳞由着他拉去,正巧她现在没事干,正想找点乐子呢。 “去了你就知道了。”顾蔺夏卖着关子,不肯直说。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楚鳞看着眼前楼上的招牌,拍了一下身边的人问道。 楼外莺莺燕燕,楼上张灯结彩,来往宾客熙熙攘攘。 “添香楼”几个大字在烛火的照耀下,鎏金的牌匾更加流光溢彩。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是啊,敢进去吗?今晚可有一场绝妙的演出。”顾蔺夏抱着手点点头。 也不知他的眼神有多不好,竟然觉得楚鳞没来过这种地方,进去会不会害羞。 楚鳞忍不住笑出了声,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她。 “我说顾少啊,这种地方,你还真不一定有我熟。走吧,不然等会姑娘该着急了。” “诶,别急啊。”顾蔺夏一把扯回了径直往前走的楚鳞,“看来还是我比较熟,给,带上。” 是一个黑色的面具,全脸都遮住了,只留下眼鼻嘴和小部分的下巴,挺丑的。 “为什么要带面具进去?”楚鳞不解,但还是乖乖带上了。 顾蔺夏也带上一个,白色的,除此之外和楚鳞的一样,反正都不好看。 “这也是今晚有趣的地方,客人都必须带面具入内,谁也不知道谁的真实身份。走吧,咱们去看看热闹。”顾蔺夏牵着楚鳞的袖子就大步朝里面走去。 隐藏真实身份的活动,看来是有见不得光的事情要发生啊,有趣。 第二十章 - 伏灵院 - Tkom 楼内暗香浮动,舞姬翩跹。影影绰绰,光怪陆离,一时间分不清是否还在人间。 西域的香料炽烈浓郁,充盈着室内满是塞外的风情。 胡姬赤脚伴着胡琴羯鼓而舞,身上金片飒飒作响,别有一番韵动。 乐声、笑声、喧闹声,熏香、酒香、女儿香,混杂着,交织着,散发出腻人又诱惑的气息。 人人皆佩戴各式面具,或青面獠牙或面若冠玉,连同姑娘都是戴着面纱瞧不出模样,一切是如此诡谲奇幻。 一进门就有姑娘带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从这里看,大堂的情况一清二楚。 顾蔺夏早就定好了房间。 “今天这里要做什么,平日里可不是这么回事。”楚鳞看着一楼中心台上的胡姬歌舞,异域风情他国别俗,有意思。 “据说阿善耶今晚要来。” 戴着面具,露出的五官少了,注意力便自然会放在眼睛上多些。 顾蔺夏看着楚鳞,他的一双眼睛生的极美。近乎黑的瞳色,亮得如盈满了星光;若非是用仙露洗过,那双眼怎会如此清澈。 它们就这样看着你,你便觉得世间至情也不过如此,得此凝眸,再容不下其他。 不愧是我兄弟,一个个的都这么好看。 “阿善耶?!”楚鳞忍不住叫出了声,引起了周围人的短暂关注,“是柘弁国和纳傈国大打出手的那个阿善耶吗?” “是。”顾蔺夏看着储秋的反应,就知道今天晚上自己找对人了。 “老早就想见识见识这位绝代美姬的舞姿了,不知道她该是多妖媚多摄魂。”楚鳞忍不住扬起了嘴角,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据说今天是有她的表演。”顾蔺夏也疯狂压制着内心的激动,他刚知道这消息时不比他有出息。 “好兄弟,这等好事不忘了叫我。等今天回去了,咱们就拜把子,以后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楚鳞玩笑似地捣了顾蔺夏一拳,好家伙,真够意思。 顾蔺夏揉了揉胸口,笑道,“那倒也不必,但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就认了你这个弟弟。” “好哥哥!” “好弟弟!” 两人相视而笑,共举酒杯喝得畅快。 楼内的客人们都隐藏着真面目,很难揣测面具后面真正的神情与身份。 楚鳞总觉得今晚应该有大事发生,而不只是单单来个阿善耶这么简单,况且和阿善耶相关联的事情,就从来没有简单的。 楚鳞使了个诀子,微风在楼内穿梭着,一些不正经的风撩动着姑娘们的石榴裙,贴着身穿过。 不过,很快风就止了,楚鳞察觉到有人也会使灵,做出了反击。 有意思,灵修也来了,还是修为不低的。不知道今晚会发生点什么,真是期待呢。 “诸位!” 楼内的灯火突然全都熄灭了,只留下台上的光亮——一个简单的火灵术罢了,没什么好惊奇的。 台上的舞姬们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面具只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他的两撇小胡子分外稀疏搞笑。 长期淫逸的生活让他变得臃肿虚浮,说话的声音中尽是中气不足的兆示。 “可库达知道大家今晚都是为了什么而来……” 可库达?纳傈国的人?不过官话说的挺不错的,没什么口音。 楚鳞和顾蔺夏相视一看,默契地点点头。 “……当然,可库达也绝对不会辜负各位的期望。今晚,请再容许可库达啰嗦一句,各位尊客千万不要摘下的面具!好了,请纵情狂欢吧!” “我保证这个人肾虚。”楚鳞侧身对顾蔺夏说道。 顾蔺夏重重地点点头,表示不能再同意了。 那人话语虚浮,步子也不稳,看起来就虚得不行了,不知霍霍了多少美人。 银面八字胡说完,台上就出现了几个妙龄女子,看装扮和长相应该也是纳傈国的,不过跳的却是昱州当地的舞蹈,这般的混搭看起来还真是有另类的感觉。 传统的歌舞楚鳞这些年见过不少,但这纳傈国女子所跳的还是头一遭见到。单不论她们跳得是否标准,就光是更为曼妙大胆的身姿就令人耳目一新了。 随着鼓点的结束,舞姬们也纷纷退下场去。从更加喧闹的场景和宾客们欢饮畅谈的姿态来看,这热场的效果似乎不错。 既是已经打了锣鼓开了场,断没有主角不出现的道理。 一个展台又是凭空出现在了台上,与之相配的还有一块黑色的锦缎和一位金丝覆面的纳傈女子。 风灵,使的不错,不过还需要再练习练习。风太大了,一点都不神秘了。 楚鳞随性拍打着一面羯鼓,这是刚刚从屋子里找到的,挺符合现在的氛围。 顾蔺夏移过目光,打量了一番夸赞道:“你还会羯鼓啊,是不是刚才的那支啊?” 楚鳞扬扬眉,偏头示意他看台上,“好戏开场了,认真看吧。” 那女子穿得分外清凉,贴身的碧色丝衣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高叉飘逸的下裙隐隐显现白玉般的双腿。声音也是千娇百媚,听得人骨头都酥了,“可库如在这欢迎各位尊客。” 说罢,行了个纳傈的礼节表示尊敬,不过是个简单的动作却也让她做得风情万种。 “这是此次的第一件宝品,萨尔多衮王曾用过的九犀杯。” 九犀杯几个字一出,台下宾客尽是按捺不住,这可是几十年来名声颇盛的宝贝啊,这一下子出现在了自己眼前难免不激动。 “起价五百两。” 女子给了人们激动的间隙,等稍微平静些时,报出了价格。 楚鳞打鼓的手一顿,九犀杯?那玩意不是她小时候给摔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顾蔺夏正跟着楚鳞羯鼓的节奏点着头,蓦地停了节拍还有点不适应,偏头注意到了楚鳞盯着那杯子的眼神,“怎么,储秋你也对这九犀杯感兴趣?要不然我买下来送你?” 楚鳞轻笑着摇摇头,继续打着羯鼓,“九犀杯名气虽大,但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名贵些的杯子。有点兴趣看看,但不至于要买它。” 不出所料,果然有着细细的裂纹,虽说拼合得很好就是了,一般也看不太出来。 倒是个真东西,不会是从我家垃圾堆里翻出去的吧? 楚鳞觉得有些好笑,不动声色地继续瞧着。毕竟东西是真的,说明这背后的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六百两!” “六百五十两!” “八百两!” …… 楚鳞不屑的,不代表他们也不喜欢。九犀杯在大部分人眼中毕竟是个难得宝贝,是故最终成交价为一千八百二十五两白银也不是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了。 在成交的鼓槌敲响时,楚鳞和顾蔺夏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两人对视一眼,意思明显: 瞧啊,那个傻子! 是啊,那人就是个傻子! 不过能在这里看见九犀杯,并且出现挥金如土的人,倒让楚鳞坚定了自己的猜测:组织今晚活动的人来头不小,并且勒令每个宾客带上面具是为了掩饰他们的身份,因为所到者非富即贵,且是大富大贵的那种。 楚鳞这样想着,顺便看了眼顾蔺夏,顾太师的儿子都来了。这添香楼,不简单啊。 不过顾蔺夏现在可没有注意到楚鳞打量的眼神,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台上竞拍的第三件宝品: 游山客的《拜月记》手稿。 楚鳞见他两眼放光的样子,试探道:“你喜欢啊?” 顾蔺夏眼神移都不移一下点点头,举起手中的牌子就要加价的样子。 “那个,没什么好收藏的。”楚鳞委婉地提醒着他,这东西真的不值八百两啊,现在一千两了。 顾蔺夏摆摆手,示意楚鳞不用再劝了,“储秋,你不懂的,这套手稿我说什么都要拿下。只可惜游山客只写了《拜月记》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又不是她亲手写的,有什么意思……”楚鳞小声嘟囔着。 “啊?什么?”顾蔺夏太过于投入“战场”,没太听清楚鳞在说什么。“一千五百两。” 楚鳞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谁知道这别人代写的手稿现在能这么值钱呢,早知道当时就应该同书局老板一起自己给拍卖了。 不过这刚开始,三样东西里面有两样都和她有关,今天来这趟也算是缘分吧。 楚鳞看着那个抱着书稿傻乐的人,想起了刚才他俩看拍下九犀杯的人的眼神,呵,傻子。 顾蔺夏时不时地摸上一摸抱在怀中的书稿,脸上是藏不住的笑容。 要是告诉他这所谓手稿不过是游山客请人口述代笔写的,里面根本没有一个字是她自己写的,他会有什么表情。 或者,要是他哪天知道这是我写的,还陪他一起以二千五百两的价格拍下了所谓自己手稿的东西,那场面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楚鳞轻笑了一声,手上的拍子也轻快起来,反映着她现在的内心。 接下来的几件都是些稀世珍宝,有传世已久的名品,也有效果斐然的灵物、可遇不可求的药材。皆是拍出了不菲的价格,不过他们两个倒是什么兴趣都没有。 楚鳞一直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情,她最期待的还是阿善耶等会的舞蹈。 顾蔺夏嘛,则是在《拜月记》拿到手后,就不停翻看、抚摸,对其他的一概没有了兴趣。楚鳞在一旁忍笑忍得相当辛苦,谁叫他的目光和动作太过于腻歪。 台上的黑绸下罩的东西比先前的几个都要巨大,台上的女子的声音也故弄玄虚起来,“这是本次拍卖的最后一件,想必诸位也乏了,不如先看一段表演再继续吧。” 话毕,一把扯下了黑绸。 最后一件宝品也显露出来,竟是个人,还是个绝世美人。 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 第二十一章 阿善耶 - 伏灵院 - Tkom 女子低垂着双眸,面色平静。身着繁复而精致的纳傈舞裙,妆容配饰无一不是极美的,然而最美的还是它们配在了她的身上。 眼尾晕染出俏丽的红色,一般人难以驾驭的颜色在她的身上却是散发出了不一样的魅力,平添了风情妩媚,以及灵动与俏皮。 虽以轻纱覆面,但那若隐若现的真容,更是增添了几分神秘的美感。 纵使万花丛中过的楚鳞,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绝色美人,不经意间倒吸一口凉气。 一直沉迷于《拜月记》的顾蔺夏,也将目光投在了台上,这一看便挪不开了眼。 阿善耶! 楼中的宾客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声。 此次来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寻常人士,有目睹过阿善耶真容的人在也不意外。 他这一嗓子倒是让众人更加不淡定了,场面的沸腾程度不亚于往一大锅热油中洒一瓢水。 顾蔺夏指着台上的女子,有些结巴,“她,她就是阿善耶?”手中的手稿暂时不是香饽饽了。 楚鳞也从掀开黑绸开始便停了手中的羯鼓,“应该吧。”阿善耶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能让纳傈国和柘弁国也为之而战。 红颜祸水,不足以概尽其美。 主持的那位女子很自觉地退下了台,留给阿善耶足够的空间,她就不必碍事了。 随着琵琶声起,在场者无不沸腾,欢呼之盛一时间盖过了伴乐之声。 无他,只因起舞者为阿善耶。 关于阿善耶的传闻,楚鳞早有听闻。她一直以为这位“东陆第一舞姬”该是怎样的妖媚动人,才能勾得两国国主为她开战。她的一支舞该是有多么的摄人魂魄,勾人心神。 现在看来,她是完全想错了。 最好的求,是不求。 阿善耶的容貌是极致的张扬的美,是极其富有侵略性的肆意的美。而她在跳舞的时候,脸上永远是淡淡的,半垂着眼眸,一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神态。 像是天上的神祇,俯瞰着人间的人儿。 她的眼中含着嘲弄,嘲弄着为她交战的国主,嘲弄着天下。 倾国又倾城。 却非美人愿。 楚鳞看着那台上舞动的身影,美则美矣,却是毫无灵魂,像是一具提线木偶。 等等,提线木偶? 这样一想,楚鳞好像刚才真看见有什么一闪而过,再仔细一看又不见了。 台上的灯光太暗,看不清楚。楚鳞使了个诀子,用灵去探,不出意外,被挡了回来。 有蹊跷。 楚鳞正在思忖怎么回事的时候,楼内的灯光突然全灭。 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这骤然变化的黑暗,耳朵却是已经捕捉到了东边包厢中传来的破风声。 楚鳞按住一旁的顾蔺夏,示意他静观其变不要冲动。 仅仅一瞬,楼内的灯已经被人用火灵给点燃了。 ——在座的灵修有的是,其中不乏大能。 黑暗只存在了几息的时间,再到光明的时候,却是发生了命案。 二楼的包厢中有人死了,陪同的歌女的尖叫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再看台上,阿善耶也不见了连同一早拍卖的女子和那个银面八字胡。 现在光线充足,亮如白昼,将一切的细节都放大,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无处遁形。 楚鳞看了看台上,若有所思。 “看来我们今晚是走不了了。”楚鳞说道。 顾蔺夏紧了紧怀中的手稿,颇为不解。 楚鳞扬了扬下巴示意顾蔺夏看门口的方向。 确实走不了了,彭万城府衙的官兵来了,需要盘问搜查情况。 来得倒是挺及时。 是傅掌教亲自来领的人,像提溜小鸡仔一样,一手一个。 全程没有人说话,气氛降到了冰点,这像是暴雨前的宁静。 楚鳞和顾蔺夏用眼神交流着: 怎么办啊? 不知道欸! 这次死定了吧? 我看是跑不了了。 楚鳞翻了个白眼,伸出舌头,模仿着死鱼翻肚皮的样子,虽说鱼不会吐舌头就是了。 顾蔺夏被她的模样逗得差点笑出声,差点破坏了这严肃的氛围。 回到申斋后,傅掌教竟然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这倒是让他们还有些不习惯,总觉得没什么惩罚就不算圆满。 一开门,楚鳞发现房间的灯还亮着。她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想来也是不早了,谢君修竟然还在挑灯夜读,真是佩服。 “回来了?”谢君修头也没抬,靠在床上读着她走之前的那本书。 楚鳞简单地应和了一声,就进小屋洗漱去了。 今晚的事情有些刺激,她得冷静冷静。 楚鳞上床的时候,谢君修也正好放下书,顺手熄灯睡觉,弄得好像专门在等她一样。 楚鳞掖好被子,暗自思忖道:看来我早睡会影响到他的读书时间。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能一直瞒下去的消息,更何况这消息与情艳和人命有关。 楚鳞到膳房吃早餐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讨论昨晚添香楼的事情,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尤其是昨晚还涉及到了阿善耶,更是让人们将兴趣提升到了顶点。 “储秋你听说了吗?那可是阿善耶啊,没想到她会来昱州。”封煦阳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楚鳞,她以前为了能见到阿善耶还专门去过纳傈国和柘弁国,不过结果当然不是那么容易一睹芳容的。 楚鳞慢慢地饮了一口牛乳,淡定地点点头,“我昨晚见到了。” “什么?”封煦阳错愕,昨天不是她和自己一道回的学校吗,之后又出去了? 一旁的顾蔺夏也补充道:“昨晚我拉着储秋去添香楼了,也算是完整见证了这次的事情。” “传言中被傅掌教抓回来的那两个人就是我们。”楚鳞叹了口气,他们在传闻中的形象可不是太好。 苏曜默默地推了一小碟煎饺在楚鳞面前,“太不够意思了吧,那可是阿善耶诶,有这等好事都不叫上我们一起。” 楚鳞盯着顾蔺夏,目光中说着:我不知道,这是你的问题。 顾蔺夏倒是也不尴尬,神色十分坦然,“忘了。” “不过你还是算了。”楚鳞撞了下封煦阳的胳膊,“以前的做派得收收了,别说是心中还念着阿善耶,就算是她对你投怀送抱你也得坐怀不乱。” 封煦阳吃着饭听得好好的,没想到突然话题到了自己头上,一脸迷茫,“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竟然敢叫我妹妹帮你这种忙!既然帮了,你的心思就收着点。”楚鳞俨然一副好兄长为妹妹抱不平的模样。 封煦阳“嗯嗯”了两声,明白了楚鳞的意思。既然他现在心尖上放了个姑娘,那自然当初的那些的风流做派都会为了她而改变。是为了她,也更是为了他自己。 “储秋你还有个妹妹啊?”顾蔺夏有些意外,难道他前天真的没看错,是他的妹妹? 楚鳞点点头,“是啊,有个孪生的妹妹,林秋儿。” “对了,前天君修正好送她和我妹妹回去,还一起吃过饭,是吧?”封煦阳将话头抛给了谢君修,以增强话语的真实度。 谢君修笑了笑,“和你长得很像。” 楚鳞也笑着说道:“能不像吗?毕竟是孪生兄妹!” “你们名字中都有个秋字,是在秋天出生的吗?”顾蔺夏问道。 “啊,对啊。”楚鳞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她当时随口编的名字哪想到这些,“我们是十月出生的。” “十月?那就是下个月了呀,几号啊?” “初一。”楚鳞随口胡诌了一个时间,她怕说的太复杂日后记混淆露了馅。 “那没有多久了啊!”顾蔺夏摩拳擦掌,一副要搞出个大惊喜的架势。 楚鳞只好配合地点着头,初一在学校,正好断了他们让林储秋和林秋儿一同庆生的念头。 不过,这番对妹妹的解释,以及模棱两可的对她为什么会在前天男装出现在街上进行了说明,应该会打消些谢君修的疑惑。这种不明了直接,但暗戳戳的解释,他应该能想得明白。 “对了,你刚才说煦阳不行,为什么他不能啊?”顾蔺夏一脸好奇地问道。 楚鳞白了他一眼,苏曜也咳嗽一声使着眼神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了。 “没事,你以后会知道的。”楚鳞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点关爱的神情,“回去多看几遍你昨天拍下来的《拜月记》手稿,多揣摩揣摩杜若见白初的心理你就懂了。” 说完,楚鳞便起身放餐盘去了,不欲再多解释一句。 “可是,那不是因为杜若喜欢白……”初字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完,顾蔺夏转过头恍然大悟地盯着封煦阳,“哦!你……” 还没你出个所以然,便被封煦阳打断了,“你拍下了《拜月记》的手稿?” “是啊。”顾蔺夏不明就里。 “你竟然拍下了《拜月记》的手稿?!”苏曜吃惊地问道,瞳孔也不经意收缩了。昨天真是亏了,怎么就不知道呢! 谢君修也抬头看着他们,显然这话本他也是知道的,至少有些兴趣。 顾蔺夏一脸得意,默认地将每个人看他的目光理解成了羡慕,毕竟游山客只有这么一部作品。 “那是,还没有我拍不下的东西。” 封煦阳默默地看了眼楚鳞的背影,怪不得这家伙说完就跑了,原来是怕憋不住啊。 “那,你最终花了多少银子拍下来的?” “两千五百两啊。”顾蔺夏扳了下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道,这点银子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就算是两万五千两,他咬咬牙也要买下来。那可是《拜月记》啊,还是手稿啊! 封煦阳嘴角不禁抽了抽,思索着要不要告诉他手稿不是游山客本人写的,这一天大秘密。 算了,还是不要说了,让他继续保持在现在的幸福当中吧。 楚鳞拿了两个橘子回来,顺手扔给了封煦阳一个。 他们刚刚的对话,她已经全部听到了,当然明白封煦阳想说的话,不过没有兴趣继续那个话题。 “储秋,我们的呢?”顾蔺夏目光落在了封煦阳手中的橘子上面,“哦,我懂了,是不是为了讨大舅哥的欢心……唔……” 楚鳞顺手将刚剥好的橘子塞进了顾蔺夏嘴里,“不要刚学个东西就胡乱用。我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橘子就没给你们拿,要是喜欢的话,我下次也给你们带过来就是了。” “喜欢。”“嗯。”苏曜和谢君修都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熟悉的钟声适时敲响了,这是提醒着还在用餐的人们,离上课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加紧速度。 在修灵池见到傅掌教的时候,众人显然是吃了一惊。 这堂课本来按照计划,应该是淳于渡老师来教授关于水灵的知识。 不知怎么的,楚鳞心中有了个想法,傅掌教的到来同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关。 第二十二章 查案 - 伏灵院 - Tkom 傅掌教能出现在这里,至少说明不会是没事干,而是有事情要宣布。 果不其然,很快楚鳞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实践提前,你们的任务就是调查这次添香楼的命案。为期半个月,所取得的线索也你们最重要的考核标准,能不能留在伏灵院就看你们这次的表现了。” “对了,你们两个。”傅掌教看向楚鳞和顾蔺夏的方向,如鹰捕猎时的尖锐,“既然昨晚在场,香艳的场景都看到了,那自然要求得高一些。只要有人比你们俩的调查结果好,就算是不合格。” 楚鳞和顾蔺夏怯怯地点点头,乖巧得像一只毫无反击之力的雏鸟。 乖乖,怪不得昨晚傅掌教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提惩罚的事情,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傅掌教又嘱咐了一些细节,将一些资料给了每个人一份之后,便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给他俩留下个意味深长的警告眼神。 伏灵院同其他修灵学院不同的点也在这里,它其实属于中央直接管控,最初建院时是由天子直接任命的。不过在后来数百年的发展中,天子的权力日渐萎缩,伏灵院的自主权力也在不断扩大。 但,它一直保持着同官方紧密的联系,换句话说即是伏灵院拥有其他大多数学院没有的权力,能够直接同府衙交涉,甚至直接代为接管。除了昱州的伏灵院外,便只有辰州的御灵院和清州的承灵院有这般的殊荣了。 楚鳞粗略地看完了手中的资料,昨日遇害的那人叫刘复瑄就是昱州人士,不过不是彭万城的,而是澢北城的,刚搬来彭万城不过三年。在澢北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世代为官,到他这里虽不济,也做了个知县,凭着家世的积累也算个地方豪绅。 不过,怎样看起来他都不算是个大人物,就算家中有点钱势也不至于专门设这么大个局来杀他。看来这背后还是另有原因,但具体是什么呢,还不大清楚。 楚鳞顺手将资料折好放入了怀中,“走吧,再去添香楼看看。” 在一众人等都在思考昨晚的那起命案的时候,只有李达山一个人还乐呵呵地关注着阿善耶,“储秋储秋,你昨晚真的见到阿善耶了?怎么样,她美不美,美不美?” “美,美死了。”楚鳞没好气地回答,反反复复问了几遍,任谁脾气再好也是烦心得不行。 不耐烦地敷衍完,楚鳞纵身一个轻功就飞了出去,不想再理会他。 轻功是她练得最好的一项,这也有部分得益于长年的逃亡,惹了事就跑,反正后来也没谁抓得住。再加上在外面游历了几个月,又习了风灵,更是如虎添翼。 楚鳞向添香楼门口的守卫展示了令牌后,便直接进入了,现在是这里是由伏灵院全权接管,府衙只需要协助就好了。 楼内的布置仍旧保持着昨晚的奢靡,浓香变淡,仍有残味。不同的是人去楼空,现在的添香楼看起来仍旧华贵,终究还是蒙上了一层命案的阴霾,有几分喧嚣过后的寂寥。 楚鳞去到台上,昨晚阿善耶站立的地方,纤尘不染,没有一丁点可疑的东西留下。 楚鳞又捏了个风诀,微风轻扫着台上的地毯,仍旧没发现什么细小遗留的东西,只有些香粉和微尘。 奇怪,昨天明明看见了。 “有什么发现吗?”背后传来一道朗润的男声。 谢君修。 看来他的轻功也相当不错,来得挺快。 “暂时没有。”不过楚鳞心中有了些想法,在找到切实证据之前她都不打算提出,以免提供错误的思路,“我去后面看看。” 后台的空间开阔,也就只略小于前台的大小,这可不是寻常的做法。 依照刚才的做法,楚鳞又用风灵细细地将分割舞台的幕布前后扫上了一遍,也是有些细小的香粉。楚鳞将两次得到的香粉分别装好,说不定这就是关键。 “储秋。” “在。”楚鳞听见谢君修的呼唤后,便转身寻他的踪迹,他已经去到了二楼,刘复瑄遇害的那个房间。 “昨晚阿善耶在哪个位置,你能过去下吗?”谢君修坐于塌上,这是昨晚刘复瑄所在的位置。 “行。”楚鳞凭着记忆,将昨晚阿善耶所站的位置,以及后面所跳的舞蹈的走位和姿势大部分复原了出来。 如果说昨晚阿善耶的舞姿带来的是神秘而清冷的美感,那么现在楚鳞复刻出来的,和美这个字那是一点都不沾边。动作倒是基本都做对了,但在楚鳞的努力下,是半点都不优美。 将动作都做完时,楚鳞也差不多将阿善耶的走位自己体验了一番,同资料上描述的刘复瑄受伤的位置并不吻合,并且昨晚她并没有看见阿善耶有什么动作。 “有什么发现吗?” 谢君修指着楚鳞的身后,“我想,应该在这后面。” 楚鳞回头看去,谢君修指的是台后的空间,这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一个青云微步,楚鳞已然踏上了刘复瑄死时所在的房间,立于谢君修旁边,扫视着整个房间的布局。 楚鳞看了一圈,除了一些散乱的酒具和掀翻的座椅,没什么特殊的,应该是昨晚刘复瑄遇害倒下以及歌女受惊后碰翻了的。 除此之外,楚鳞注意到确实这里的房间不是正对着舞台,而相较于台后动手的话更为方便。 楚鳞同谢君修四目相对,看出了对方眼中想法的契合。 “如果我猜得没错,阿善耶已经死了。”看着谢君修那双清透的眼睛,楚鳞觉得同他说下自己的猜测也无妨,他在她的心中算是聪明人的那一类。 谢君修看起来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早已经知道这个情况了,“意料之中,西边不久前来了消息,纳傈国发生军变,软禁了他们的国主,现在是大勒穆统领朝政。阿善耶作为以前他们国主最宠爱的舞姬,当然是首当其冲。” 自离家以后,楚鳞的消息来源便闭塞了不少,何况这件事是才出不久,除非刚一发生就有人传回,至少还得一段时间才能为中原内地知晓。谢家涉足商政,消息灵通些也在情理之中。 那这两者有什么联系?示好?抑或是立威? “唉,你们轻功真是好!”顾蔺夏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大厅,与之同进的还有封煦阳他们。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楚鳞展身踏空而下,来到了顾蔺夏的面前,“有点吧。现在我要去个地方,一起么?” 封煦阳迎着楚鳞狡黠的目光,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这事不简单,恐怕有坑。 “去哪啊?可是这里我们刚来,还没有仔细查看啊。”顾蔺夏指着楚鳞下来的那个房间,说不定还有些重要线索呢。 楚鳞拉上封煦阳就往外走,冲着顾蔺夏挥了挥手,“那你先去查你的,我先带他走了,之后再汇合吧。” 谢君修也从楼上下来,默默地跟在了楚鳞身后。 “君修,你也去啊?”苏曜问道。 “嗯,这里我看过了,去找找新线索。” 封煦阳止了步,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往前一步。 “我不进去。”封煦阳拼命地摇摇头,全身都在抗拒楚鳞的拉扯,说什么也不愿意踏入这莺歌燕舞的地方半步。 楚鳞笑着劝解,“你上次不是来了,怎么这次就不愿意了?我们是来做正经事的,你就牺牲一下,乖啊!” “上次是因为你刚来昱州,我给你面子才来的,现在说什么都不行了。”封煦阳试图转身离去,却因为胳膊牢牢被楚鳞抓住而不得,“再说了,你现在来这里不是偷懒还能是干嘛,我还不懂你了?” 封煦阳说什么都不愿意相信楚鳞来这是来找线索的,这种当多上几次就长心眼了。 楚鳞摸了摸鼻子,看了眼谢君修有些尴尬,不过谢君修倒是面色坦然,并没有因此有什么探究的表情。 楚鳞松了紧紧拽住封煦阳胳膊的手,转身朝醉花楼的大门走去,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那我也该管管秋儿了,一个姑娘家确实不好来这种地方。” 楚鳞感到肩上一沉,不用看也知道封煦阳现在定然一副狗腿的模样。 “鳞爷,先前是我狭隘了,怎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您来这肯定是为了找线索,怎么可能是为了享乐呢?” 楚鳞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这家伙现在是越来越熟练了。 再看谢君修,丝毫没有一点局促的样子,十分坦然,和他浑身的君子之风是既违和又相符。 “姑娘,请吧。”楚鳞粲然一笑,便掸下封煦阳的胳膊搂了那位姑娘盈盈一握的腰肢。 妙梅看着面前这个搂着自己的人,明明像极了前日来的那个小姑娘,可为何浑身的气场却完全不同。而且怎么瞧也就是个长得清秀好看的男人。 心中虽是疑惑,但常年淫浸于此的经验让她绽出了一个完美的笑容,很配合地靠在了楚鳞的肩头,“公子既然选了奴家,奴家定会将公子伺候舒服。” 封煦阳听着妙梅的笑声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真的酥到骨子里了,低着头怕撞见蕤冰,虽说现在她根本还不认识自己。 楚鳞听着妙梅银铃的笑声,颇为高兴,挑了下她的下巴,算是一雪前耻。“你们这有个叫妙梅的,待会也叫过来吧。” 妙梅听见他要找自己,有些惊奇,“奴家便是妙梅。” 楚鳞大笑,“真是缘分啊!”将腰肢拦得更紧了些。 封煦阳悄悄瞥了眼谢君修的反应,他似乎见怪不怪,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要是他知道了眼前这位风月场上的老手是和自己有婚约的楚鳞,不知是否还能保持现在这副淡定的模样。 封煦阳不知怎么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他想看看身份暴露后谢君修的反应,反正这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自从拿了封府的库房钥匙,楚鳞手头也阔气了不少,选的当然是上房雅间。 几人刚刚做定,便有婢女抱了架箜篌进来,安置在他们的坐塌对面。 封煦阳顿时心中警铃大作,猜到了楚鳞在打什么算盘。 楚鳞也不去看封煦阳那杀人般的眼神,自顾自地同身旁伺候她吃葡萄的妙梅聊天。 “来楼里几年了?” “回公子的话,已经十五年了。” 楚鳞点点头,的确是个老人了,示意她斟酒,“可会什么器乐歌舞?” “奴家愚钝,少时又家中苦寒,未曾学会一技傍身。” “那平日里可有什么喜欢做的事?” 妙梅瞧着面前这位公子,虽一开始行事孟浪了些,但到底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举动,比起她之前接待的好些客人都好上了不少。现在又似乎在真心实意地关切自己的情况,心中不免对他的好感又加上了几分。 “奴家平日里也没别的做,只会捣鼓个香料,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制香啊,那认识的香也不少了?” “是。” 那就没错了,这和先前听到的消息吻合了。妙梅,算是醉花楼里第一的制香高手了。 正他们说话的功夫,蕤冰也到了,虽蒙着面纱但还是一眼便能认出。 见着屋里坐着的人的时候,她明显地顿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接待的会是他们。 谢君修冲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楚鳞和妙梅在他的前面,封煦阳低着头根本不敢抬眼,谁也没注意到他这小小的举动。 看着封煦阳那副瑟缩的样子,耳根也可疑地红了,楚鳞暗骂了声没出息,便转头笑着招呼着蕤冰。 “蕤冰姑娘你坐,不用拘束。”楚鳞笑得一脸和煦,真就是做哥哥的慈祥模样,“在下林储秋,是秋儿的兄长,她说最近结识了两个新朋友,我这才来过来见见两位姑娘。刚才若有冒犯,还望妙梅姑娘见谅。” 说罢,楚鳞便起身朝着妙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以示赔罪。 怪不得两人何其相似,原来是兄妹。再看楚鳞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刚才半点的轻浮模样,完完全全是一个干净的少年模样。 “对了,妙梅姑娘,蕤冰姑娘,这位是我的发小,封煦阳。”楚鳞一手搭在封煦阳的脖子后面,强迫他抬头。 “你,你好呀,妙梅姑娘,蕤、蕤冰姑娘。”封煦阳口中在同两人打招呼,但眼神一直盯着蕤冰在看,加上那极度不自然的神情,哪怕是傻子也看得不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楚鳞咬着牙,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声“出息!” “这位是谢君修,我朋友。” 楚鳞见着她们俩的表情有些微妙,当即也明白了为什么。不久前人家谢家二少爷才在这醉花楼被人打了,她们想不认识也难吧。 好在谢君修并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拱了拱手道了句,“谢君修。” 第二十三章 助攻查案 - 伏灵院 - Tkom 楚鳞从屋里找了把琵琶,像这种高级一点的房间里,一般普通的乐器都会是有的。因为能来得起这种地方的人,其中不乏有文人雅客,精通音律者。 楚鳞随意地撩拨了几下,铮然有声并未走音。 笑着对蕤冰说道:“蕤冰姑娘,我听秋儿说你的《破阵子》弹得极好,在下能否有幸亲耳听到?” 蕤冰欠了欠身,恭敬地回道,虽看不清神情,但想来也是极为温婉的。“公子说笑了,自然是荣幸之至。” 话毕,纤纤素手撩拨琴弦,赫赫苍茫铮然之声,战场的肃杀绝望之感瞬间逸散了出来。 楚鳞也未多言,半抱琵琶与之相和,共一曲将士的哀鸣与荣光。 有了楚鳞琵琶的相和,将军绝唱更显立体凄厉。听者无不肃然,敬佩他们于无明处拼出一线光亮,又为他们最终的命运哀叹不已。 虽九死其尤未悔。 一曲作罢,听者皆为热血含泪,连不通音律的妙梅也被其中所饱含的拳拳报国之情所打动。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流泪,她只知道听了这首曲子她心里很难受,是一种不得排解的压抑,压得她喘不过气,束缚着她缠绕着她。如同一只化蝶失败的虫,作茧自缚,难受得要命。 蕤冰看向楚鳞的眼神变了,至少在那一瞬间内,她的眼中有光,是那种终遇知音的光。 不过她又很好的掩饰下去了,她现在扮演的是一个温良的乐女,不应该表露出那种不和身份的神情。 楚鳞当然捕捉到了她眼神的变化,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这样才能更好地拉近一步她们之间的距离,人熟了事情当然就好办了。 “这首《破阵子》是我和秋儿小时候偶然间听过的,自那以后她便念念不忘,便学了它的琵琶。说来惭愧,我弹得还没有她的一半好,真是献丑了。”楚鳞抚弄着怀中的琵琶,作回忆状,“听她说蕤冰姑娘演奏得极好,我便斗胆相和了,情不自禁,还望姑娘见谅。” 楚鳞说得诚恳,真是一副歉意的模样。 蕤冰当然连连否认,夸赞他弹得极好。不过她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而是他话中没有林秋儿一半好这点。 从刚才的演奏来说,已经算是上乘了,那林秋儿得何等厉害?蕤冰不禁想见识见识。 她很难想象,那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到底能蕴藏着多大的能量,让人期待。 “对了,我这位发小也是对于箜篌颇感兴趣,不知以后蕤冰姑娘是否愿意赏脸,同他一起探讨?”楚鳞蓦地推了一把一旁的正不停吃着水果掩饰紧张的封煦阳。 封煦阳没想到自己突然被推了出来,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不行的,我对于箜篌的了解就不必在蕤冰姑娘面前班门弄斧了,以免贻笑大方。” 蕤冰掩面轻笑,显然是被他的反应给逗乐了,不过她的笑声很浅就像她的人一样,娴淡如兰。 “当然是可以的,那蕤冰随时恭候封公子的大驾了。” 楚鳞朝着封煦阳眨了眨眼,颇为得意。 楚鳞:我帮你大忙了,厉害吧! 封煦阳:你可别捣乱了,我又不懂我该怎么办啊? 楚鳞转过头不再去看他,有些事情不逼他一把永远是没有进展的。如果是为了日后的失败而不敢踏出第一步,那么终将只能停留在想象的成功当中。 “其实我今天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拜托姑娘。下个月就是我妹妹的生辰了,我想送她一些熏香,但是又不想选择那些普通的款式。又听说妙梅姑娘擅制香,便想来请你帮忙,妙梅姑娘你看怎样?”楚鳞将目光又转移到了妙梅的身上,眼睛亮晶晶的。 “能够帮到公子当然是奴家的荣幸。不知奴家该怎么帮?”妙梅听说是为了送林秋儿礼物,也是想出一份力,那个小姑娘她挺喜欢的,这个忙她当然会尽心尽力地帮。 楚鳞勾唇笑了笑,明媚又耀眼,拉着谢君修的袖子就起身。 谢君修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从从容容的也跟他一起站了起来。 “那就劳请姑娘跟我到街上去了。”楚鳞做了个请的手势,复而转身朝蕤冰说道,“蕤冰姑娘,请恕在下今天还有些事情,改日一定再来同姑娘畅谈。煦阳你好好陪陪蕤冰姑娘,不是说还有很多地方想讨教讨教吗?” 封煦阳拉着楚鳞不愿意让她走,他真的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好好表现。”楚鳞俯身在他身边小声嘱咐了一句。 封煦阳突然了悟,怪不得前天晚上在屋顶上没事给他讲了半天的箜篌名曲,技法,以及一些同它有关的奇闻轶事,原来都在这等着呢。 想来楚鳞早就考虑到了日后见到蕤冰了该聊些什么,提早让他先做点准备。若不是这突如其来的任务,只怕她还可以准备得更加从容一些。 封煦阳不自然地扯着嘴角,露出个看起来就很紧张尴尬的笑容。 楚鳞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他打气,一副我懂你的样子。 封煦阳:谢谢你啊,真是良苦用心。 楚鳞:不客气,好好把握,我走了啊。 楚鳞将妙梅带到了暗浮阁,这是她所知道彭万城里最大的一家香店。尚在门外便能闻到暗香阵阵,不愧为暗香浮动。其门阁装潢富丽异常,同这条街上的富贵繁饶相得益彰。 妙梅见楚鳞到了这里,只掩面笑个不停,也不说为何,只弄得楚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妙梅姑娘,不知你为何发笑,这家店铺可有什么问题?难道不是卖香料的?” 妙梅忙摆手,“倒也不是,它暗浮阁的确漂亮,也的确是卖香料的,不过呢……” 妙梅眼波流转,稍微卖了个关子。 “不过,它也就是面上好看,要实打实选香的话,还得跟我去嘞!” 楚鳞揣摩着她的神情,也猜出了她还没说完的话:价贵物少,就欺他们这些有钱还不识货的人。 “那就劳请妙梅姑娘了。”楚鳞做了个请的手势。 对于不懂行的事情,她向来是不会吝惜自己的虚心,以求教。也不会自作聪明,凭着自己的第一眼判断来下结论。 比如眼前这爿铺子,虽处于繁华闹市之中,却毫不起眼,灰蒙蒙的,甚至还有些破败。讲得难听些,像是一块锦绣上的油渍,虽不起眼,却实实在在地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就是这了,我平日里常来这里。我的制香技术和这位掌柜的相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过掌柜的脾气不大好,希望二位公子能见谅。” “不要紧的妙梅姑娘,高人脾气一般都比较奇怪。”楚鳞笑着答道。 “韩家香铺”,招牌早已发干破裂,带着陈年的污垢,填充在那些裂隙凹槽处。看得出这家铺子很有些了年头,否则就是主人太过于邋遢。 “韩掌柜在吗?”妙梅轻车熟路地推开了虚掩的木门,对于像她这样的熟客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一进门,屋里的光线真是不敢恭维,各种浓香淡香花香木香夹杂在一起,发酵出一股浓烈而又复杂的独属于香铺的香味。 猛地一次性吸入太多,香得有些醉人。待适应了几息,楚鳞才看清屋内的陈设。 各种瓶瓶罐罐香料膏子挤在一起,堆放得十分随意。很多高处的原料,眼看着就摇摇欲坠,生怕它们哪天“香山崩塌”。 “是妙梅姑娘吗?” “哎哟,这该死的罐子!” 楚鳞听见了后屋那边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以及陶瓷一类器具跌落在地上滚动的声响。想来是他听见妙梅的声音,急着跑过来,没注意脚下被绊倒了。 “妙梅姑娘。”从堆积的货架后面钻出个高约八尺的男子,不过他有些佝偻着背,站直了应该更高一些。 一副已经辨认不出原先的颜色,呈现出一种纷杂而斑驳的状态。头发仅用着一根木簪固定,乱糟糟的,同他脸上肆意生长的胡须一样。 他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就往妙梅奔来。 突然在离她还有几步的时候止住了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身后,脸色一沉,笑容也消失不见。 “这两位是谁?” 韩明看清了妙梅身后的人,是两个模样俊俏衣着不凡的男人。霎时没了刚才和悦的神色,一副不欢迎的样子,仿佛下一秒就会赶人出门。 妙梅以前从不会带客人来这里,今天竟有两个公子哥,他们肯定没有安什么好心。 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悄悄滋生出了一丝嫉妒以及自卑。 “掌柜的好。我是妙梅姑娘朋友的哥哥,今日是想为我妹妹挑选生辰礼物,特意来请您和妙梅姑娘指点指点。”楚鳞抢在了妙梅前面,不卑不亢地轻轻拱手见礼,朝韩明说明了来意。 更重要的是妙梅身份特殊,叫他误会了反倒误事。 韩明的脸色缓了缓,没了先前那般阴沉,不过还是不很亲善,同一般那些笑脸相迎的掌柜简直是天壤之别。 “知道了,别乱碰我的东西。要哪种的?”韩明沉着脸,走到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用身体将他们和妙梅隔开,冷冷地问道。 妙梅轻轻握住韩明的手,给他使着眼色,小声劝导,“你对二位公子客气一些吧,他们也算是我的朋友。” “哼!嫌我脾气大可以走,不送!”韩明用着另一只没有被拉住的手指着门外,话语中增添了几分愤恨,冲着楚鳞和谢君修吼道。 “妙梅姑娘,不碍事的。就劳烦韩掌柜了。”谢君修出声示弱劝慰道。 “你别说话!”韩明指着谢君修,复而又指了指楚鳞,“让这小子说话就够了,你离我远些,别将身上的臭气染给我了!” 妙梅瞪了韩明一眼,刚开口想说些什么,被楚鳞笑着摇头止住了。正事要紧。 楚鳞微微拍了拍谢君修,算是安慰。“那就劳请韩掌柜了,我想先看看胡香。” “那些玩意有什么好看的?轻浮、低俗……”韩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飞快地瞟了眼妙梅的神情,还好!迅速地转了话头,“跟我来。” 这次是硬生生把想说的威胁话语憋了回去。 “我很臭吗?”谢君修用风灵给楚鳞传了句话,旁人是听不见的。还悄悄低头嗅了嗅肩膀的位置。 楚鳞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闻自己的样子有些滑稽,忍不住想要戏弄他一番。蓦地凑近,也是一脸认真地嗅着。 楚鳞矮谢君修半个头,又突然这般靠近,离他的颈窝不过几寸。 谢君修没想到他会突然凑过来,呼吸微微一滞。随即感受到被一阵淡淡的暖香包围。 这里充盈着多种浓烈的香气,不知它是否真的存在。谢君修想要再确认一下时,它已经不见了,感受不到楚鳞轻呼出在脖子上的热气。 “香!君子香。”楚鳞也用着风灵传着话,还不忘调侃一番,配着个陶醉的表情。 谢君修现在倒没有心思在这个问题上面了,他刚才着实被储秋吓了一跳。 否则,他现在的心为何会快上了几分。 韩明将他们带到了后院当中,这里通风透气,香味互不相扰。 面前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各式的瓶罐盒奁,韩明还在不断地从屋里找着货往外搬。 妙梅指着桌上的这些,“林公子,你可以先挑选着,剩下的韩掌柜还在找。” 楚鳞点点头,看样子东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便随手拿起一个小盒轻嗅着,同记忆中昨晚的香味们进行着对比。 “君修,你也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自己用或者送姐姐妹妹都行啊。”楚鳞见着谢君修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端端正正的,没什么事做的无聊样子。 而自己这边已经选出两盒了,还有很多要找。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让他帮她一起找。 “我习惯熏淡香,家中也没有姐妹,只有一位兄长。”谢君修回答得一本正经,配合他的坐姿,像极了夫子课上认真听讲回答问题的乖孩子。 “那就看看,送心上人也行啊。”楚鳞满不在乎地提醒道,送红粉知己这种事她最有经验了,送香一般都好使。 何况她找茬的那天,是在醉花楼遇见他的,当时房中有一位姑娘,虽蒙着面没看清容貌,但模糊感觉定是位美人。从这些天对谢君修的了解来看,若不是真的喜欢人姑娘,他应该不会去到那里。想来也是为不俗的姑娘。 “我不知道我未婚妻喜欢哪种的。”谢君修回道,看着这些香盒有些发呆,似乎在想些什么。 “那你问她一下不就好了嘛,或者尽你自己的心力去选,她应该会喜……欢的。” 楚鳞刚才的注意力全在闻香辩别上面,一时不察。 等等?未婚妻?我说心上人提未婚妻干嘛?何况他不是说还没有和我交换庚帖吗,怎么自己就先叫上了?算了吧,还是先把这一茬绕过去再说。 “真的吗?”谢君修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对于这种情爱风月之事,他向来就不在行。 楚鳞见着他的样子,真是愈来愈像个好学的学生。她真的觉得自己日后有必要开个风月小课堂,好好教导一下像他这种从小就乖乖守礼的好孩子。 “也不一定吧!”楚鳞下意识就想摸头,半道上注意到自己手上沾满了香膏,便止了动作,不自然地放了回去。“你觉得呢?妙梅姑娘。” “如果那人很用心地为我挑选了礼物,即使收到的并不合我心意,那我也是会很高兴的。” 妙梅想起了前不久收到的一枚戒指,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韩明正好在摆放刚拿出来的香盒,只重重地放下,冷哼一声,“快点选!” 不过楚鳞发现,他离开的背影有些仓皇,并且耳根有些可疑的颜色。 看来不会挑礼物的不止谢君修一人。 “是嘛?”谢君修点点头,思索消化着他俩的建议,也拿起香盒挑选起来。 楚鳞宁愿她刚才没有说话,好好的管那闲事干嘛?又给自己增加了个日后要处理的麻烦。况且,谢君修保留的那盒是她先前闻了那么多中,最不喜欢的一款。 那个闻起来给人的感觉太甜了,一点也不适合她辰州鳞爷的气场。也不知道在他的心中,他的未婚妻到底是怎样个形象,在经历了逃婚之后,不可能还是个温柔娇俏的闺阁大小姐吧? 楚鳞暗自摇摇头,不行,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得想办法慢慢打消他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陈旧观念,得让他忘了未婚妻,去寻找真正自己的喜欢。 第二十四章 香料线索 - 伏灵院 - Tkom “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样的?”韩明不耐烦地问道。 挑出了一大堆,完美地逼开了所有内敛娴淑的香,尤其是好几种是那种楼里常用的,一看起来就不像是送自己妹妹的正经香。 连妙梅看他们的眼神也不太对了,还带着一点小小的鄙夷。 先前还觉得他们两兄妹很像,这样一看秋儿乖太多了。如果真是拿着给妹妹送礼的借口给相好的姑娘送,那就真是太掉份了。 楚鳞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想解释太多。伏灵院接手查案的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指不定怎么就打草惊蛇了。 昨晚的香味七七八八地找得差不多了,在她的记忆中只剩下了一种味道还没有找到,将韩明铺子中所有的香都闻过了一遍都还是没有找到。有几次以为是了,仔细一闻又不太一样。 他们来的时候是晨风微微旭日初升,现在早已是月华浓浓更深露重。也难怪韩掌柜不高兴了,本想着单独和妙梅待一会的时间也被他们这两个公子哥给耗没了。 这最后的一股味道,看起来不怎么普通,难道它就是线索? 楚鳞想了想,该怎么描述好呢,这股香味并不像她以前闻到过的所有味道,没办法清楚地表达出来,但她面对的是制香的高手,这样说不定能行。 “这个的馥郁,但是没有它的杜鹃花味,加上青蒹香的一点感觉。”楚鳞指着身边的小盒艰难地迈着步子,这里路上全摆满了瓶瓶罐罐,很不好行动,“再加上这种熏香的木头味道,但是没有那么浓烈,比较淡一些,最后应该还有一股耳蒲花的味道。” 楚鳞又仔细地与记忆中的味道对比了一番,确认没有遗漏掉什么描述。 “大概就是这样的味道,韩掌柜能试着调出来吗?”楚鳞点着头,应该就是这些了。 韩明脸色铁青,这个人真的不是来砸场子的吗?说了一大堆模糊的形容,就让他来调香。不过都忙活这么久了,他也算是被激发出了胜负欲,就这样放弃还有些不甘心。尤其还是在妙梅姑娘的面前,他可是一点面子也不能丢的,更重要的是妙梅姑娘很少来求他办事,不能够让她感到失望。 “我试试吧。不过这耳蒲花我这里没有,只能先用和它味道相似的东西替代一下。”韩明回答完就转身去到自己的那间调香室里,平日里除了陪妙梅和接待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里面鼓捣他的东西。 “耳蒲花?”妙梅重复了一遍楚鳞配方中的一味,这名字听着耳熟。 “妙梅姑娘有什么问题吗?”楚鳞见妙梅似有异色,以为是什么线索。 妙梅摇摇头,“那倒也不是,我只是听说过耳蒲花,那是极为珍贵的花朵,林公子亲眼见过吗?” 耳蒲花,只生长于纳傈国和柘弁国最洁净的高山峻岭上面,数量极其稀少,价值斐然千金不换。也因其极高的美学价值被作为了两国的国花,只有国主才能够享有,当然赏赐和偷盗的不在其列。 这种东西往往在黑市上面大受欢迎,除了稀少美丽尊贵之外,更因为它对于灵修益处颇多。 “哦,是这样的,我曾经游历四方的时候有幸结识了来自纳傈的贵族,有幸见上了一面。”楚鳞心中警铃大作,她现在可不是显贵的身份。和妹妹林秋儿可是从小父母双亡,被叔叔收养,不久前叔叔也故去了现在寄居在朋友家的悲惨兄妹啊! 小时候,来自纳傈的那个叔叔每次一来便会送他们很多耳蒲花,也因此太过熟悉,楚鳞觉得稀疏平常算不上稀奇,一时没注意才顺口说了出来。 妙梅也不疑有他,相信了楚鳞的说法,心思全不在他是怎么见到的,而是她也想亲眼见见这传说中的花朵。 至于谢君修相没相信,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还挺好奇耳蒲花长什么样子呢,但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妙梅语气中不免遗憾。 “挺好看,蓝色透明的,很圣洁。”可能是从小见的缘故,楚鳞没觉得它有多么稀奇美丽。 妙梅面上浮出了想象的神情,她好像看见了雪山之上蓝色的耳蒲花在风雪中摇曳,“神的礼物”名不虚传。不过她也知道,像这种珍惜的宝物,她这辈子怕都是无缘了。 没过多久韩明就回来了,手中抱着一个小罐子,里面装的是调制的半成品。 “你来闻闻,看味道是不是你要的那个。”韩明没好气地冲她说着,他的脸色从他们进门起就没好过,楚鳞也不计较,求人办事自己态度得好。 不过他出来得比她想象得要快很多,看起来这个韩明确实有几分本事。 楚鳞凑近一闻,对!有九成接近她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是,差不多就是这个味道。有没有什么制好了的东西是这个味道呢?”楚鳞将罐子递还给韩明。 韩明思索了一番,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有。” 真的有?楚鳞静候着他的下文。 “纳傈国有一种保存尸体的方子,差不多就是这个味道。” 尸体,纳傈,耳蒲花,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楚鳞和谢君修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啊,这样啊,不行不行,这种香太不吉利了,韩掌柜还是不用再调了,这个怎么送给我妹妹啊!”楚鳞适时打破了变得诡异安静的气氛,忙摆着手。“麻烦韩掌柜将这些香包上就好,今天实在是麻烦妙梅姑娘和韩掌柜了。” 楚鳞一次性买了三十多种香,里面除了昨晚闻到的之外,还有几款她闻起来不错的,索性一次性买了,还能鱼目混珠混淆视听。 反正她现在也不差钱,有封老板财力的支持,也不需要处处节省。 “走吧,天色不早了,先学校吧,回去再说。”一阵冷风而来,楚鳞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闻了一天的香气香粉,现在鼻子难受得不行。 楚鳞掂了掂手里大大小小的包裹,谢君修那里还有一部分,东西真是多。 “先不急,去吃点东西再说。”谢君修指了指对面的一家酒楼,现在仍是灯火通明。 “啊?”楚鳞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扯到了吃上面。 谢君修勾唇笑了笑,“一整天都没吃饭,饿了。” “哦。”楚鳞觉得挺有道理的,还带有些许愧疚,自己不饿又不喜欢吃东西,总是会忽略掉他人是需要吃饭的。 时间虽然不早了,但酒楼里仍是高朋满座,欢饮不断。 谢君修随便点了些菜,楚鳞也是都行没什么意见,反正她都不爱吃。 等到菜都上齐了,关了门,谢君修便施了道风障,这样说起话来比较保险。 “你一开始就说阿善耶可能死了,是昨晚就发现了什么端倪吗?”谢君修将舀好的山药山楂粥推给储秋,这是专门为他点的,调养脾胃有开胃功效。 楚鳞接过道了声谢,手拿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等着它凉。 “确实是有一点,如果昨晚我没看错的话,阿善耶的身后连着数根透明的丝线。不过当时光线太暗了,我也没能看得很清楚。等到最后刘复瑄死了,所有灯都亮起来了,我清楚地看到地上有一小截反光的线。今天再去找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应该是有人清扫掉了。” 傀儡?谢君修沉思了一下,是真的阿善耶吗? “那你们是怎么确定那人就是阿善耶的?”谢君修问道,阿善耶虽是名动天下,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见到的,尤其这昱州离纳傈、柘弁太远了些。 楚鳞摸了摸下巴,这的确是个问题,他不提自己还真就忽视掉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太确定了,阿善耶的真容我以前也是没有见到过。这次是听顾蔺夏说的阿善耶会来,加上那人一出场的时候,台下便有人叫道‘是阿善耶!’。但现在仔细想想那也可能是他们的托,诱导着大家往那边想。” 楚鳞顿了顿,“但是没道理啊,如果是假的阿善耶,也不至于用个死人来假装吧?” 这的确是疑点所在。现在假设韩明说的没错,那个味道是纳傈用来保存尸体的,加上之前看到的丝线和“阿善耶”一直淡漠的神情,的确台上是个死人。如果不是真的阿善耶,就没必要找个尸体来假装,劳费心力又容易被发现。 但是自己又没有见过真的阿善耶,怎么确定昨晚见到的真的是她。 还有就是,阿善耶如果真的死了,不可能没有传言。除非,这事才发生不久,又被刻意压下来了。 亦或者背后之人费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让人们认为这个假的阿善耶是真的阿善耶,所以费尽心机用尸体做成傀儡,那布局之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君修,你有什么头绪吗?”楚鳞见谢君修认真吃饭的样子,半点没有无措的迹象。 “有,不过还需要证据。现在若是贸然说出我的推断,说不定会影响你的判断。”谢君修顿了一下,“储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纳傈发生军变,大勒穆统领朝政吗?” 楚鳞重重地点点头,白天的时候谢君修的确提了一句西边的形势,加上这一点的话。 “所以你怀疑是纳傈官方的人,他们杀了阿善耶?为了……示好?”楚鳞随即做出了这样的联想,符合情理。 谢君修点点头,眼中是赞许的神色,同他这样的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力。 楚鳞见了谢君修是这样的反应,便也继续推测道:“如果真是示好,那他们求的是哪方的势力?这个刘复瑄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就算是有仇人也不会是什么需要这般大动干戈讨好的。” “是,这也是我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而且他们打着阿善耶的名号,生怕不知道是纳傈那边的人,一点也不担心被发现。”谢君修饮了一口青梅酒,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疑惑郁结。 楚鳞倒不是很担心,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青梅酒,这酒颇为开胃。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还有十几天的时间,不着急,明天再去刘复瑄那里看看好了。” 楚鳞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这青梅酒在辰州不兴喝,是南方的特产,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谢君修见楚鳞对这青梅酒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平日里难得主动吃些东西的他,今天竟破天荒地多吃了些东西,还主动为自己添上了一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喜欢这青梅酒?”虽是问句,话语中却是笃定。 楚鳞摇了摇装酒的瓶子,还剩一点点了,大半都是她喝了去的。 “还行吧,以前没喝过。今日见你点了尝了下才发现味道不错。”楚鳞放下了酒瓶,也不打算再要一壶了,今日吃的东西算是多了。 “对了。”楚鳞像是想起了什么,戳了戳桌上的酒瓶问道,“我记得没错的话青梅酒是梓州的特产,你说说这酒怎么样?” 她不喜欢吃食,并不代表她不了解吃食,再者说跟着封煦阳待久了,耳濡目染的,对于美食的知识储备还不算少的。 谢君修端详了片刻手里的酒杯,轻笑道:“自然是比不上梓州的,你何日来了梓州,我带你去喝最正宗的青梅酒。” “行啊。”楚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对吃一向不在乎,以后自己就算去了梓州肯定也是会想办法躲着谢家人的,不过这和她现在口头上答应得爽快一点也不矛盾。 “那就这么说好了。”谢君修轻笑着喝尽了杯中的残酒,丝毫没有怀疑这是楚鳞随口答应的客套话。 在储秋吃了不少食物,达到了谢君修心中的标准之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稍稍坐着闲聊了几句,便同储秋付账离开了。 苏曜平日里没少跟谢君修唠叨,说他是储秋的室友,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些,一定要监督他多吃点。 对于这一点,谢君修总是笑着说他太过操心了,实则自己也总是默默关注着储秋的饭量,只不过自己还没发现罢了。 第二十五章 起身纳栗 - 伏灵院 - Tkom 楚鳞和谢君修刚回到申斋,便被封煦阳堵上了。 看他的样子披了个大氅,更深露重的,满沾潮气,想是在外面等他们很久了。 “你跟我来一下。”封煦阳拉起楚鳞就往一旁的亭子走去。 楚鳞连忙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全堆在了谢君修手上,“君修你先帮我带回去……啊~。”尾音因为封煦阳拉得太急也有些颤抖。 谢君修看着自己手上已经堆得挡住视线的包裹,不由得无奈地笑了两声,一个风诀便让它们浮起来跟在自己身后,省事多了。好学生的学以致用大抵如此罢了。 待楚鳞布好风屏,封煦阳便急不可耐地质问道:“楚鳞你也忒不够义气了吧,今天那种场面你就直接把我卖了!直接留我一个人同蕤冰说话,我根本没准备好啊!要是这样做的话,我一开始还找你帮忙干嘛啊……” 楚鳞也不急,一手托腮,微笑着看他发牢骚,一句争辩的话也不说,像极了正在看一出好戏的观众,就差鼓掌喝彩了。 良久,许是封煦阳说累了,也可能是说了半天对方没个反应,也没了意思,便停了下来。 楚鳞依旧保持着那副闲淡的姿势,微笑地看着他:“怎么,说完了?渴了吗,要给你来点水吗?”说着,一泓清泉便从楚鳞的指尖而出,浮在空中,等待着浇灌封煦阳干燥的唇舌。 “我就问你今天的效果怎么样吧?” 封煦阳嫌弃地摆摆手,挥散了空中不寻常的清水,也浇湿了他的衣袖。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今天抛下了我一个人!”封煦阳见她有了反应,也鲜活了过来。 “结果怎么样?”楚鳞依旧笑眯眯地问着。 “你抛下了……” “结果怎么样?” “还行……” 封煦阳败下阵来,摸了摸鼻头言辞间有些闪烁,还带着一分羞涩和骄傲。 “那不就行了。”楚鳞换了个姿势,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当她占据理论的高度时,总喜欢做这样的动作。 “可是你在我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将我放在那样的境地!”封煦阳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她压根就没听进去自己的埋怨。 “我不是跟你讲了些箜篌的知识嘛!”楚鳞挑了挑眉,觉得他这话说得很是无理。 封煦阳有些恼羞成怒,怎么都争辩不过楚鳞,“那一点东西根本就不够聊的,我今天找话题找得有多辛苦你知道嘛?” “哦?是吗?”楚鳞满不在乎地玩着自己指甲,“又不是我喜欢人家,我能帮你找个切入点就不错了。还想我给你准备一整套说辞啊?到底是你要媳妇还是我要?” “困了,你也早点睡吧!”楚鳞摆摆手挤出个哈欠,一个借力便直接展轻功回到了二楼,只留给封煦阳一个潇洒的背影,再不回头。 真是的,追姑娘还想我来全安排,又不是我想抱孙子!楚鳞心中嘟囔道,还不忘占一下他伦理上的口头便宜。 回到房中,买的三十多种香已是整齐地堆放在桌子上面,按照大小颜色整齐排列。在收拾整理方面,谢君修有时候细致得有些变态。 后室传来水声,不用想也知道是谢君修在盥洗沐浴。 楚鳞趁着这时间,展开了纸笔,将今日所查到的香名一一誊写出来,免得过几日便就记忆模糊了。在谢君修出来之前,便将其整理收捡完毕。 她是得考重新考虑考虑这件事情了,如果当真牵扯出了纳傈大勒穆的话,之后该怎么做她一时之间还真是没个答案。也不知道可里苏叔叔有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如果有,他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是敌?是友?亦或者二者皆不是? 如果事情真的走到了那一步,自己的抉择又当是如何呢?自己又应当以什么样的身份存留世间呢?或者,又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自己的这些故人呢? 楚鳞怀着忧思,一夜辗转反侧,未曾入眠。 …… 第二日,谢君修醒来时发现储秋已经不在屋里了,桌上留个长纸条说的是叫他先查着这边的情况,自己去纳傈一趟。 谢君修不由得皱了皱眉,纳傈距昱洲路途遥远,就算是快马加鞭没有个把月是绝对到不了的,现在储秋只身一人前往。单不论结果怎么样,就是体力安全上都得不到保障。 “真是胡闹!” 谢君修捏着纸条,颇为生气地呵道。一时间什么世家的修养都忘了,也不在意自己的衣冠整洁,只冲出去寻找储秋的身影,指望他还没有走远可以阻止。 搜寻了一圈无果,又在路上遇见了列老,告诉他说储秋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出发了,估计现在已经出了昱洲的地界了。 …… “什么,他一个人去纳傈了?”顾蔺夏听见这消息连饭都不打了,扯着谢君修问道。 封煦阳也没想到楚鳞就这样一声不吭就走了,连给他打个招呼都没有,明明昨晚他们才见面聊了那么久,难道是嫌自己昨天太烦人呢? 只有苏曜一脸惆怅,担心着储秋会不会按时吃饭,会不会饿着这样琐碎细小的问题。 而这边楚鳞可没有在乎他们的心思,自己天还没亮就跑到列老那里,软磨硬泡了半天才拿到一壶碧灵液。 楚鳞掂量了掂量还觉得少,列老可没再理会她那央求的目光,只是笑呵呵地扔给她了一块碧色的玉佩,说了句不少了。 楚鳞不知道,若是换了他人来要,列老怎么也不会给的。再有那壶碧灵液可非凡品,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一次性给了她这么多的确不少了。 楚鳞道了谢,又去傅掌教那里告了假,便直接施展轻功御风而往西去,一刻也不耽误。 要在半个月之内往来昱州和纳傈,一般人绝对是做不到的,但楚鳞有了碧灵液的支持,还只能算是勉强能行。 …… 经过了几天没日没夜的赶路,楚鳞总算是跨上了纳傈的地界。 这里不同于九州的景观,黄沙满地,罡风烈烈。即使现在是九月,白日里依旧是挡不住的烈日骄阳,在白云蔽日时又是骤然而至的寒意。不得不让人停下来稍作歇息,又不能长久停歇,补充完水分就该马上上路。 楚鳞摇了摇腰间的银壶,这几日她不吃不喝不眠地赶路,全靠这碧灵液撑着,现在也用去了大半。 至于怎么回去,等见到了可里苏叔叔后再说吧,相信依他的手笔,支持自己回去的灵耗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这片沙海是纳傈与九州的交界之地,也是隔绝两者嫌隙的重要缓冲屏障,除非是有什么重大变故,二者往往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处甚欢。 按道理来讲,这里是纳傈的疆域范围,不过因为自古就是荒芜之地,所居百姓不多,又是边疆,故而纳傈对此的管辖力度不大。近年来又同柘弁频频开战,更加没有精力匀出给到这里。于是像什么大盗贼人流寇匪患,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都聚在了这里,逐渐也有了这里的生存法则,此地也因此被称做“黑沙城”。 楚鳞打算先在这里稍作歇息,一来是恢复些体力,二来这种鱼目混杂的地方,少不了能听到些什么风声消息。 她现在仍然是男装打扮,不过露出的皮肤比平日里涂得更黑了些,粘了胡子带了斗笠,这样面貌就更不瞩目了,同那些江湖游士并无区别。还可以压低伪装了自己的声音,使之听上去更像是一个久经沧桑的江湖浪人。 楚鳞委身于一个饭馆里,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点了壶茶,要了碗辣子鸡块擀面。面是一筷未动,茶只是轻抿了一口,不过是做个掩饰罢了,真正的目的是看看有没有有用的信息可得。 “纳达介意拼个桌吗?小二操着一口流利的九州话,若不是浑身的打扮,一点都看不出是个纳傈人。 小二指了指店内的其他地方,解释道:“小店店面不大,现在又是饭点,坐不下了,还请纳达通融通融。” 楚鳞抬手示意小二自便。有人拼桌更好,这样搭话也不显得突兀。 “好嘞!”小二随即转身高喝,领着一个浓眉大眼的粗壮男子过来,“纳达这边请。” 男子“啪”的一声,将一把鞘上已经生锈的老刀拍在了桌上,怒目圆睁,长得一脸凶相。 楚鳞正借着假意喝水的时机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却突然对上了他的眼睛,如同鹰一般锐利,又同狼一般狠戾贪婪。 楚鳞微微一怔,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这样的眼神她曾经见过,那些阵前回来的军队都是这样的眼神。不过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神中,又多了一份原始的野性,不似在正规军中待过之人,更像是一些亡命之徒会有的阴桀狠戾。 男人并未说话,自坐下起便一直在擦拭他的刀鞘,让人很是奇怪。 小二径自为他端上了一大碗擀面和一壶温好的酒,他也不说话,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男人吃得很快,在楚鳞想好怎样开口之前,他便吃完离开了。 真是个怪人。 楚鳞看着他的背影和那把明显已经残断了的刀心中说道。 刚刚在他擦拭刀鞘的时候,楚鳞就注意到了,那把刀断了,虽然经过仔细的修补,但是断刀就是断刀,补不回来了。 这倒是让她想到了白初的沉蛟。 有点意思。 第二十六章 玄奴 - 伏灵院 - Tkom 街上热浪滚滚,失真了画面。 楚鳞掩了掩面纱,微微低着头,跟着刚加入的驼队,去往纳傈的都城。 驼队的头儿倒是个热心肠的人,天南海北的都能侃上一些,很快便让楚鳞了解到了一些信息,同她也熟悉了几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子。 他们是来往黑沙城和遣琲城做茶叶贸易的一支驼队,平时也倒卖走私些“俏货”,具体是什么,驼头不肯说,这是他们立业吃饭的秘诀,哪能轻易与人知道。 楚鳞扶着骆驼的鞍辔,身下这头骆驼跟着骆头有些年头了,驼峰不再挺拔,步履也有些摇晃虚浮,时不时还打着喷嚏喘着粗气。 老驼迈着沉重的步子,踏在细沙之上,一轻一重,也颠得楚鳞跟着其颤动起伏。 这驼头定是做黑心生意的,收了我那么多银钱,却给了这样老瘸的骆驼予我,这垫子也是太硬了些,硌得我屁股还有点疼。楚鳞在心中不满地吐槽着,反正也有面纱挡着,脸上的表情颇为不好,眉毛只是拧结在了一起。 楚鳞摸了摸驼背上的坐垫,纹理早已看不清楚,表面的织物磨损发毛得厉害,颜色混杂斑驳,触感极硬,还有一种奇特的粘腻之感,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安上以后从来都没有清洗过。这样一想,似乎一种陈腐的臭气也萦绕在了她的鼻尖。 楚鳞只觉得很是后悔,嫌恶地在外侧的披风上蹭了蹭,确保将手指上的油脂弄了干净。为了尽快摆脱这份生理上的恶心,她决定同驼头说会话来转移注意力。 “驼头,我听闻这黑沙城的玄奴最为出名,你可知道些门路,哪里可见到些上乘货色。”楚鳞瞥见了驼队前方几个牵引头驼的少年,皆是衣衫褴褛皮肤黝黑,手脚带拷,丁玲作响。她突然想起了这样的说法,刻意低沉嘶哑着声音问道。 驼头并行在她的旁边,身着纳傈近来最流行的九州式直裾袍,不过布料花纹仍是纳傈风格的缠枝耳蒲花纹。面阔耳大,体态肥腴,皮肤细腻白净保养得不错,看上去约莫四十岁上下。 听着楚鳞的问题,驼头突然来了兴致,一改刚才昏昏欲睡的样子。 “纳达也听说过玄奴?” 楚鳞有些看不惯驼头这张挤眉弄眼的油腻大脸,玄奴之事在纳傈根本算不得什么,只要有些门路稍稍一打听就能知晓,也算作个公开的秘密了。 不知道驼头为何突然这番反映,楚鳞也不愿打草惊蛇,淡淡地回了个“嗯”,算作答复。 驼头见楚鳞一副不想深聊这个话题的模样,也没有继续深究。 做他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好奇心太重,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心中得有个数。别人有别人的消息来路,自己也敛这份黑财的,但讲生意莫问来路。这是规矩。 “纳达要是肯给面子,信得过可库达,待到了遣琲城,可以随可库达看看,瞧瞧有没有合上眼缘的货。” 驼头笑得谄媚,刚刚只是一匹老残骆驼就能给如此高的价钱,也是个不识货又有钱的主,可不得好好把握住机会,狠狠地敲上他一笔?怎么也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楚鳞也算是混迹于三教九流之所多年,虽说穷奢极欲大奸大恶之人尚未遇到,但像是这种奸商小贩市侩走卒之类,还是见过不少,也算是能将其心性摸清一二,看着驼头这副嘴脸,便也将他心中的想法猜到了十之八九。 不过都是为了生计,楚鳞倒也不是太过介意,可能见到得太多,没了最初的那份感触。有些事情心中明白就好,也不一定就要全部挑明了说出来。 “好,那就麻烦纳达了。话说货的成色怎么样?” 见楚鳞上了心,这笔交易算是开了个好头,驼头也是颇为高兴,忙着为她介绍。 “纳达尽管放心,可库达的货绝对都是水字级的好货,保管纳达享用得放心。” 水字级的好货?楚鳞不太了解他们这黑沙城的黑话,玄奴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并不十分清楚,故而现在是一头雾水。 不过,她面上仍是波澜不惊,知道自己该怎么故作高深。 “水字级?”楚鳞重复着,语调平缓上扬,以一种质疑轻蔑的语气问道。 驼头忙是连连称是,唯恐对方不相信,大肆称赞起来。 “纳达有所不知,这批货也是才到不久,纳达可算是赶上了,这要是放在平日里,哪有这么大的便宜?尤其这批货里还有一个天水级别的,纳达要是拿去了,让她服侍,还保不定怎么享用舒坦呢!” 驼头提起他所谓天水级的玄奴,不知想到了什么,目露淫光更加猥琐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也顺着他的双颊流下,一张脸泛红而油腻。 “像是这种级别的,恐怕是连国主都没有享用过,纳达也是好福气啊,看着就是极品的货色,要是真能享用不知道该是如何的快活……” “够了!” 楚鳞适时打断了驼头的臆想,再说下去还指不定是什么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呢。 驼头也不知这随之而来的威压是怎么回事,意识到自己有些狂妄失态,也只敢噤声不言。直觉本能告诉他,面前的这个人不好惹,还是小心为妙。 话说到了这里,楚鳞也将这所谓天水级玄奴猜到了八九不离十,一股本能的恶心之感从她心底涌出。 呵,真是浊污不堪! 她在心中冷哼道,打定了主意要去见上一见那个玄奴,也只是为了同性间的相助罢了,她看不上这样的行为,也同情这样的可怜人。 …… 驼队的脚程还算快,在天色将黑的时候到了遣琲城外不远的郊外。 此时城门已闭,只有明早方可进入。驼队们便在这片树林里安营扎寨,搭建帐篷将息一晚。 老驼自停下时便轰然跪倒在地,不愿再起身,差点颠晃得楚鳞从它的背上滚落下来。 驼头扬鞭便朝老驼身上而去,一鞭鞭皮实狠戾,幸而老驼皮糙肉厚,只是打得毛发中的尘沙飞扬。 “真是个畜生,一点都不顶用……” 后半句他憋在了心中没有说出:摔坏了好不容易碰上的冤大头可怎么办? 老驼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遇上夜来骤降的寒意汇聚成白烟,在零星灯火下显现出来。它的一双眼睛浑浊,黄色的眼周分泌物糊满了周围的毛发,睫毛微颤那是吃痛受疼的表现,它无动于衷,任由主人鞭打发泄,自己只是倒在地上,喘息着。 楚鳞将驼头又要挥下的鞭子截留在了空中,从怀里摸出块银子交付到他的手中。 “这骆驼我买下了。” 驼头一喜,这老畜生哪里值得上这么多银钱,看样子马上就不行了,自己打它也不过借机发泄做做样子,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驼头忙是连连称是,吩咐正在收整营地的几个玄奴赶快将老驼收拾干净,为它增被添料。对于老驼全然没有刚才狠恶的姿态,而将这份恶意施予了几个精瘦的玄奴身上。 楚鳞看在眼中也没有言语,他愿意这样做就让他装吧。她不了解骆驼,看不出现在这头老驼的状态到底如何,但也能感觉得出它的生命正在消逝,行将就木命不久矣。 老驼对于自己的命运发生的变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仍旧瘫倒在地,眼中映着西方太阳最后的一点光影。 落日的余晖将它庞大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影子在地上扩张着、蔓延着,逐渐同黑暗融在一起混为了一体。 其他年轻的骆驼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它们是向来经历惯了的,逆来顺受,只要这鞭子没有落在它们的身上,那疼痛便和它们没有一点关系。 夜幕降临,驼头将楚鳞的帐篷安排在了营地的中心,紧挨着自己的篷子。说是他是贵宾,当处于中心上位,实则也是为了将他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方便监视,以免节外生枝。 驼头虽是贪财好色,但毕竟在驼队中待了这么多年,该有的防范意识、常识还是有的,不然也爬不到驼头的位置。 篝火差不多快要燃尽,驼队众人大部分都休息去了,只剩下楚鳞和零星的几个人还在外面。 他们成团坐着聊天,离得楚鳞几步的距离,只是顺路之人,并非每个人都愿意与之攀谈搭话。 驼头留给楚鳞一个玄奴,供她差遣。 “喂,你叫什么名字?” 楚鳞裹着大氅,询问着正在向火堆里添柴的玄奴。其实她也不冷,早就用火灵悄悄温暖着自己了,只是认为现在的打扮比较合时宜。 玄奴对于她的话充耳不闻,只管埋头添柴挑火,让篝火堆又熊熊燃烧起来。 火光映着他黝黑的脸颊,烤得通红,看起来就像是烧红了的煤块。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楚鳞又问了一遍,这次她稍稍提高了声音。 周围静悄悄的,连聊天的几人都朝这边看来,她不信他没有听见。 “纳达不用再问他了,他听不懂九州话,而且他们这些玄奴,又哪里配拥有名姓?” 楚鳞循声而去,说话者是一旁驼队中的人,他的口音极重,勉强才能听懂他在说些什么。 “哦,是嘛?” 楚鳞朝他们点点头,便起身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准备休息。 第二十七章 修库山明 - 伏灵院 - Tkom “这就是你说的天水级玄奴?” 楚鳞嘶哑低沉的声音藏着薄怒回荡在阴冷潮湿的地下室,伴着偶尔传来的老鼠啃咬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更显得瘆人。 驼头拿头巾悄悄地抹了一把汗,这个地下室太过潮湿,对于他这般的体态来讲,有些过于闷了,逼仄得紧。 他不知道面前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也不知道此人的实力如何,只觉得有一股自己忽视不了的气势与威压。 驼头不知道的是,这份实质感极强的威压,本身也是实际存在的:楚鳞觉得地下潮湿阴冷,早就使用了火灵护体。他离得近,胖子又容易热,又潮又热的当然就很不舒服了。再加上灵修对于普通人而言,确实会带上压迫感。 “是……纳达别看这里脏乱,他们看起来腌臜,收拾好了都是品质很好的玄奴。” 驼头对于自己这批货还是信心十足的,他也算是有些见识的。 楚鳞环视了周围,与其说是一个地下室,不如讲是一个地洞来得合适。 四壁地面修整得很不齐整,坑坑洼洼,让人不由得怀疑这壁面是直接挖掘后就没有加工。 中央是精铁铸造的栏杆,足有碗口粗细,上面有部分斑驳锈迹。栏杆里面拥挤簇拥着好些玄奴,他们的肤色黢黑,同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壁面上零星的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亮。若是仔细听,还偶有水滴的声音,顺着墙壁的凹凸痕迹,汇聚在地上的浅坑处。地上的水坑映着摇曳的火光,星星点点明明暗暗。 一股发霉的潮气从关押玄奴的狱所阵阵传来,还有一股发馊发酸的诡异气息。 楚鳞皱了皱鼻子,这里的味道直让她恶心,想要作呕。又是一阵腥风而来,是有玄奴听见了这边动静起身而来,嘴里还喃喃念叨些什么。 “他在说什么?”楚鳞下意思地后退,躲开了前来的玄奴,其实他们被关在了这样类似笼子的地方,哪里能够真正靠近。 “都是些无意义的话语罢了,纳达不用在意。”驼头擦着汗,内里衣衫已经濡湿了,以前也没有觉得有这么热,不由得又远离了楚鳞一些。 “纳达可要仔细瞧瞧?” 驼头这样问着,又给手下做上手势,示意他们行动。 手下也是驾轻就熟,将早已备好的湿毛巾,水盆端来,麻利而又粗暴地清洁着玄奴们的面容。 一盆清水很快就浑浊起来,白色帕子也变得油腻污浊。那些藏在污垢后面的一张张脸也逐渐显露,显现出他们真实的模样。 楚鳞看着这些玄奴们,他们看起来皆是年纪不大,十多岁的样子,多是相貌清秀的少男少女。 他们的肤色虽同自己不同,从五官上仍是能觉得其独特的精致。称得上漂亮,又带着别样的异域风情。 楚鳞突然想起以往在花楼里偶然听过的“黑皮子”,有些嫖客对此啧啧称奇,总说想换换口味尝尝鲜。现在想起来,她大概明白了,他们口中的“黑皮子”就是卖进窑子里的玄奴了。 她不由得感到一阵战栗,像是触电般,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恶心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笼里的玄奴们对于自己正在接受的粗暴对待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那双黑亮的眸子里却看不见一点活气的光。他们逆来顺受的样子让楚鳞又想了那头老驼——它在昨天天黑后不久便死了。 楚鳞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她怀着悲悯,却没有作用。 驼头在下令后便一直观察着楚鳞的神色,见她摇头叹气,以为是觉得这些货不行,急忙说道: “纳达要不要再看看天水级的,可库达保证会满意的。” 驼头试探着问着,却已是示意手下带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楚鳞想着来便来了,看看也无妨,也就跟着前面的小厮走了。 关押玄奴的里面还有一条小路,藏着个暗门,进去后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同外面一样用精铁打造的栏杆,不过更加整洁一些,里面只有一个玄奴,看起来也宽敞很多。 “去!” 驼头下令道,手下们皆是心领神会,端着盆缶盥洗用具放在了围栏前,以便让里面的人自己清洗。 那玄奴对于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仍是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像是盯着墙壁在发呆。 她披散着头发,身上只套了件破烂的袍子,烂旧得分不清本来的颜色。 即使是这样,楚鳞还是看出了她曼妙的身材,在摇曳的灯火下映照在墙上的影子也顾盼生姿,婆娑婀娜了起来,隐隐约约,明明暗暗,勾动着人心,摄人魂魄。 “纳达,这就是天水级的玄奴,不过她有些不识好歹,还没有经过调教,若是出言不逊惹怒了纳达还请多多海涵。” 驼头介绍道,看他铺垫这么长,想必以前没少“海涵”她的出言不逊。 “去,开门。” 楚鳞观察着门内的女子,她似乎对他们丝毫不感兴趣,对于他们的说话声充耳不闻。 直到门打开的时候,她突然转过身来,一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楚鳞。 楚鳞一直盯着她,被她这突然而来的动作有些吓到,微微向后倾斜了一些。 闯入楚鳞眼帘中的首先是她那双燧石般透亮漆黑的眼,再随着她的眼扩大,逐渐勾勒描绘出她的整张容颜。 艳丽而张扬。 这是楚鳞对她最为直接的第一印象,即使非我族类,肤色也有很大的差异,楚鳞也不得不承认她被眼前的这个玄奴给深深惊艳到了。 她的衣服堪堪蔽体,与其叫做衣服,不如称之为破烂的布条,全是真正的“百衲衣”。 曼妙的胴体在这些短而紧贴身躯的衣服的勾勒下,更是引人遐想,带来无穷的遐思。 她带着笑,肆意的笑,眉目间是不加掩饰的嘲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现在的境遇,一点也不面前的人们放在眼中。 楚鳞只觉得眼前一亮,被她的明艳吸引。说来实在讽刺,在这样一个阴暗的地下,面对着这样一个囚奴般的玄奴,自己却看到了张扬明艳。 “你,可以带我走。” 一个缠绵慵懒妩媚得能够拉出丝的声音蓦自响起。楚鳞只觉得鸡皮疙瘩洒了一地,真真是媚到骨子里去了。 一旁的驼头打了个冷颤,长舒一口气,身边的几个手下也是同样的反应,光是声音就让他们如此受用。 “我?” 楚鳞敛了敛心神,她毕竟不是真正的男人,并不能更真切地体会他们现在的感受,于是表现得还算正常,没有失态。 玄奴点了点头,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很是无语地指着楚鳞。她的手指也非常好看,修长匀称,指节纤细肤质细腻。 “你,带我走。” 她说的话非常笃定,笃定没人会抗拒她的魅力,笃定楚鳞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但是对于一个阶下囚,一个连自身自由都没有的玄奴,这话说得却太过猖狂。 楚鳞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眼前这个玄奴和她这两日见过的全都不一样,她不像他们一样麻木温顺,她拥有着独属于自己的鲜活。 “我为什么要带你走?” “你会带我走的,我比你看到的要有用得多。” 玄奴仍旧保持着自己说话漫不经心的调调,丝毫不担心楚鳞真的会拒绝自己。 她瞥了一眼面前那个油腻肥胖的男人,他正色咪咪地盯着自己,那双污浊的眼睛中映着自己玲珑的曲线。复而嫌恶地移开了眼,这些男人她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又补充道: “当然,并不是他们眼中的有用。一群只会滥交的蠢猪。” 驼头神色一变,他是贪恋她的美色,但还没到能够容许一个低贱的玄奴出言侮辱自己的地步。他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如果楚鳞不要这货,那么自己也不想着再卖了,这小骚货的滋味他早就想尝尝了,自己已经忍耐够久了。 楚鳞注意到了驼头神情的变幻,他阴桀扭曲的脸上只差没明白写上自己的想法了。不过,她也不甚在意。 “名字?” “修库山明。” “好。” 楚鳞从怀中随意摸出了一个锦囊,扔给了驼头,“放人吧。” 驼头还沉浸在自己的意淫当中,突然被打断,还颇有些恼怒,“这怎么能够……” 够字还没说完,开锦囊的手突然一顿,脸上不屑、震惊、狂喜的神情交织着,颇为滑稽可笑。 “快,快开锁交货!谢谢纳达,谢谢德尔玛纳达,还不快感谢德尔玛纳达……” 驼头语无伦次地说着,他的手下们也遵循着他的命令,符合着“感谢德尔玛纳达……” 一时间狭小的地下室中充斥着起伏不一的感谢声,闹哄哄的,吵得人脑仁疼,像极了一群讨人厌的苍蝇,嗡嗡地叫个没完, 楚鳞一直观察着修库山明的表情,她也回望着她,眼神中带有赤裸裸的欲望与勾引,但更深处是不屑,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鄙夷。 楚鳞不明白她的这份傲慢来自何处,让她同她的族人区分开来。 修库山明娇喝一声,笑声中是化不开的魅意,让人听了骨头都酥了。 “走吧。我的……主人!” 第二十八章 遣琲城 - 伏灵院 - Tkom 遣琲城中,也是热浪滚滚,黄沙漫漫。不过比起黑沙城来说,实在是天壤之别。毕竟是纳傈一国之都,繁华程度岂是一个边境小城可以比拟的? 城外种满了胡杨沙柳,抵御着狂沙的侵蚀,也带来了生机绿意。商贩店铺临街而设,鳞次栉比,来往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里不像九州,民风彪悍纯朴,居民热情直爽,规矩琐碎也没那么多,铺块地毯便在上面摆放商品买卖交易的,也不在少数。 像是什么耍蛇的,杂耍顶橦的,卖艺跳舞的,皆是不缺。整个外城便是被这样热闹的烟火气息包围着,充盈着,和乐幸福。 楚鳞自赎出修库山明后,便同驼头他们分道扬镳。又在一驼市另雇了匹骆驼。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驼头不过是个混了些年头的油子,有些小门道势力,但还登不上台面的。能够得到这批玄奴,想来也是机缘巧合,从他那里得不出什么太有用的信息。 至于怀中这个玄奴怎么办,她还没有想好。 楚鳞和修库山明共骑一驼,正好她就被罩在楚鳞的怀里。楚鳞并没有多余的衣服给她换上,她那一身布条又委实不太方便出门,只好让她坐在前面,自己用大氅讲她盖住。 温香玉软美人在怀,修库山明软软地瘫在楚鳞的胸前,头发正好在她的下巴前飞舞,搔得人痒酥酥的。一阵若有若无的冷香也似有似无地萦绕在她的鼻翼。 在旁人看来,像是不知哪边的江湖大哥新得了美人,共骑一驼招摇过市。 楚鳞没有在乎周围群众的眼神,她依旧戴着黑纱斗笠,披着大氅,打扮得生人勿近。 修库山明漫不经心地扫荡着路过的景象,调整着身子在楚鳞身前蹭了蹭,找到个最舒服的姿势,刚刚那个姿势已经有些累了。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修库山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道。 “你是灵修。”楚鳞平静地回答道。 “哦?”修库山明来了精神,直了直身体,贴好将头放在了楚鳞的下巴下面。“你怎么知道的?” “我观察过你们所在的地牢,还有其他的玄奴,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有清洁的样子。再加上驼头带我去的时候,手下们带着不少盥洗用具,就是为着给你们清洗……” 楚鳞停了停,将修库山明乱动的小脑袋按住,又继续解释。 “他们也给你放了盥洗的器皿,不过你根本没用。但是你身上却一点异味都没有,非常干净,甚至还有香气。而且你指定要我带你走,除了灵修之外我不知道还为什么。” 修库山明像是很满意这个回答,轻笑了起来。就是这随意的笑声也含着说不尽的风情,到底是个媚到骨子里的人。 “你说得不错,很有道理。不过我可不是什么灵修不灵修的。倒是主人你,我知道是灵修呢。” 楚鳞有些诧异,自己的推断难道不对? “那你为什么……” 修库山明伸出食指轻轻点在楚鳞的唇上,隔着黑纱有些痒痒的。 “诶,主人不用猜了,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的。现在就当我只是一个只能感灵的灵修吧。” 楚鳞也没有多问,玄奴的事情她也不是特别清楚,待日后慢慢去查,也不急于这一时。 “你的九州话说得很好,是什么时候学的?”从修库山明说第一句话开始,楚鳞就感到十分震惊,她的九州官话说得非常标准,根本不想是外地人。而其他的那些玄奴,莫要说九州话,他们就连纳傈话都不很熟。 “唔,这个嘛……可能我天资聪颖吧。”修库山明头抵着楚鳞胸膛,仰头看她,一双玄晶的眼睛更显水灵无辜。 楚鳞听出了她回避话题的意图,也没有深究,现在还不愿意说,也是很正常的。 “你们玄奴有自己的语言吗?”楚鳞换了个话题。 修库山明不由得冷笑一声,像是听见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 “玄奴?”她玩味地重复着,“确实,我们不过是黑色的奴隶罢了,对吧主人?”她将“人”的音拉得很长,缱绻悱恻,不过楚鳞现在听来只有满满的讽刺。 “可能你们早就忘了,不,连我们玄奴都快要忘了,所谓黑沙城以前本也是个国家。”修库山明说得轻描淡写,又往楚鳞身上靠了靠,调整个舒适的角度之后就不再言语。 楚鳞低头看见了她阖上的眸子,睫毛轻颤,一副不再理人的姿态。 亡国之奴? 楚鳞回想了一番,自己确实不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国家,也是第一次听说。看来她说得没错,鲜少有人还记得一个亡国。 楚鳞打量着自己怀中紧裹着大氅的女人,她的呼吸均匀轻微,应是睡着了,不过眉头仍是上扬,带着挑衅与忧愁。 玄奴的性格温顺,若是由他们统治一个国家,想必是非常和乐安宁的吧,楚鳞暗暗想到。但是现在…… 楚鳞摇了摇头,不愿再去细思亡国的苦痛,收敛了心思,加快了步伐去往她这次前来的目的地——大勒穆府。 …… 遣琲城对于楚鳞来说陌生而又熟悉,自己只是在小时候来过几次,大体的布局有个印象,其他的细节这么多年过去早就看不出原貌了。 她虽然生养在辰州,但对于纳傈的风俗人情都还算了解,纳傈话也说得不错,只要换上纳傈的服侍,活脱脱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纳傈人。 自进了外城以后,楚鳞就用眼神搜寻着街边的成衣铺子。纳傈的风俗是自家裁衣,他们崇信布衣神,认为每次衣服的制作都能够带来神的庇护,于是都养成了在家中做衣服的习俗,裁缝店在这里便是极难寻觅。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店铺,楚鳞便带着修库山明进去买了一套当地的服饰换上,他们这个打扮确实不太容易进入内城。 楚鳞看着身上这粗糙的布料和糟糕的印花,很是无奈。心中只是想着:我一定要告诉亓官这个商机,这些也能叫做衣服? 楚鳞感受着这些梆硬的布料随着自己的走动而在皮肤上摩擦,她不用看也知道,像是胯肘这些部位一定是磨红了,说不定还掉皮了。 哎,要不是没力气了,她一定会用风灵隔断一下的。 …… “大勒穆忙于政事,也是你们这不知哪里来的人可以见到的?” 门口的侍卫持着银白的大刀,挡住了楚鳞他们的去路。 意料之中,毫不意外。 要是大勒穆这么容易就能够见到,那才有问题了。 楚鳞早有准备,解下了腰上的一个玉坠,它其实是一个雕刻精密的玉盒,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的金印,这个是可里苏叔叔以前送她的私印,她喜欢印纽上面雕的那个狼头。 侍卫看了一眼便将它抛还给了楚鳞。 “少拿金子来说事,贿赂在这里是没有用的。”侍卫说得铁面无情。 “啊?不是。”可能因为金印太小了,他没仔细看清楚,楚鳞指着它说道,“这可不只是一块金子,这是大勒穆的私印啊,你们看清楚。” 侍卫接过又看了两眼,上面确实有纳傈文的“曲若”二字,这是大勒穆的姓氏没错。 “还是不行,没见过。”侍卫仍是果断地回绝了。 楚鳞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点,她没有想到侍卫的级别根本就不够接触大勒穆,更别说这种私人的信物,只怕他们连见都没有资格见到。 没有办法,楚鳞只好在门外等着,只希望可里苏叔叔能够快点出现,她现在的状态可不是很好。 带的碧灵液早就用尽了,她算下来又是好多天都没有进食了,高强度的灵的消耗,又没有补充,这让她的身体很是吃不消。 在黑沙城的时候,她就有些力不从心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觉得在那里的时候格外不适,灵的消耗也格外得快。 …… 她们坐在府门口的不远处,倚着一棵杨树,保存着些体力。也不知道大勒穆什么时候出现,没必要一直傻站在那里。 修库山明温顺着趴在楚鳞的腿上,像是一条软得没有骨头的蛇。 “你快坚持不住了,很累吧,主人。”她用指尖在楚鳞的腿上随意地画着圈,描摹着衣服上的纹理。 楚鳞的确很疲倦了,现在是强撑着精神,不过她自认为掩饰得不错,修库山明明明没有看自己怎么能够发现。 没等到楚鳞的回答,修库山明又继续说道,“主人要是累了,可以先歇息歇息,等大勒穆来了,奴再叫主人。” 她的声音很是魅惑迷离,对于楚鳞现在的状态来说很是有诱惑力。她多想现在泡在碧灵液中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天生的警觉让她不可以这样做。 “无碍。” 楚鳞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修库山明的头发,像是给小动物顺毛一样。有一点小动作,可以帮助自己克服这强大的倦意。 修库山明也很是受用,懒散地伸了个懒腰,像个小猫咪一样。 “主人不想知道修库山明在我们语言中的意思吗?” “什么意思?”楚鳞应和着,她现在完全没有精力思考她在说些什么了。 “修库山明,是我们信仰的主神,不过看起来他并不能真正佑护他的信徒……” 楚鳞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世界被拉扯扭曲了起来,恍然间,她好像看到了烈焰中的庞然巨物,人们向它膜拜,向它祷告,喧闹得令她头疼。那是什么?龙?好像又叫什么,修库山明…… “……呀,主人……你累了呀……” “……鳞儿……” 恍然间楚鳞听见有人在说话,不过说的什么她却不知晓了。 第二十九章 大勒穆 - 伏灵院 - Tkom 第二十九章大勒穆 楚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池温泉当中,身上早已换上了轻便的薄纱。池水泛着盈盈蓝光,波光粼粼。 修库山明趴在一旁的小案几上,也换了一身衣服,赤足露在外面,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 看着屋里华贵的陈设,以及熟悉的耳蒲花的味道,楚鳞便猜到了自己现在身处何方。除了大勒穆,谁还能有这般实力,将这么多的耳蒲花来泡澡用? “你怎么在这儿?”楚鳞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刚醒的缘故。 修库山明眨了眨眼,起身踏水而来。 “主人在这儿,奴当然就应该在这儿了。” 她双手捧着一方叠好的毛巾,跪在池边,乌发披散,发尾垂在了水中,微微濡湿。 “主人现在可要出浴?” 她的一字一句风情万种,妩媚到了极致,就连一个简单的动作也有着说不尽的缠绵,让人想入非非,勾得人心痒酥酥的。 楚鳞点头默认。 修库山明熟练地起身为她褪去泡澡时穿的衫子,轻柔仔细地擦拭着她身上的水。 “主人的身材也非常不错呢。” 她的指尖顺着楚鳞的脊柱轻划过去,柔柔的像一片羽毛拂过。楚鳞只觉得一股电流从自己的背部蔓延至全身,鸡皮疙瘩不自觉地全部被激发出来。迅而转身捏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再继续犯上。 “你的小动作委实太多了,以后不要随意碰我。” 修库山明噙着笑,并未将楚鳞的话放在心上,眼神上下游移着,脸上的笑更浓了。 “那么多人想要奴,不就是看中了这具皮囊身子吗?若是不是这色相,奴哪里还有机会见着主人?”她轻嘲着,脸上仍是一副娇媚的笑容。 楚鳞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安慰道:“你大可不必这样轻贱自己,自己的身子当然也需要自己怜爱。旁人怎么看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也这样想自己。还有,你不必叫我主人,也不必总是自称为奴。我将你赎出来,并不是想让你做我的奴隶。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财,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你是自由的,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修库山明摇了摇头,“不,主人错了,奴哪里都去不了。” 亡国之奴犹如丧家之犬,又能够去往何方? 楚鳞也知道这层的意思,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又能够做些什么? 修库山明没有管楚鳞在想些什么,自顾自地拿出里衫为她穿上。双手环在了楚鳞腰前,绕过腰上系带,为她系紧。 修库山明感受到了自己挨住楚鳞时,那一刻楚鳞身子的突然僵硬,笑了笑玩味似的又贴近了些,从背后将楚鳞抱住。 楚鳞只觉得有一团柔软温暖贴在了自己背上,不由得更是绷紧了身子,在心中暗叹一口气。 妄自己一世英名,还顶着个辰州第一纨绔的名号,花楼逛了这么多年,今天却被一个玄奴给拿捏到了。失策,失策啊! …… 穿好衣服后,有仆人带着楚鳞直接去了前厅,大勒穆现在那里等着她。而修库山明则被带去了准备好的房间,主人间的谈话,一个玄奴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尤其是在纳傈。 刚到看到大勒穆的身影,楚鳞便急不可耐地施了个风灵配以轻功飞驰过去,直扑进了他的怀中。 刚刚泡完了耳蒲花药浴,她现在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 “可里苏叔叔!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 楚鳞用头在大勒穆的怀中蹭了蹭,行为同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无异。 大勒穆也爽朗地笑着,用手轻拍着她的脊背。 “哈哈,我的鳞儿这么久不见,现在都这么高了!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快让叔叔好好看看!真是同秋妹越来越像了!” 大勒穆口中的秋妹即为纳秋,纳傈名为卡木秋若,是楚鳞的母亲,也是同可里苏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鳞儿怎么突然就来叔叔这了,还在门外等着,直接进来就好啊,真把自己当外人了?还晕倒了,是不是最近又没有好好吃饭?”可里苏板着脸,俨然一副严厉长辈的姿态。 不过在楚鳞这里,他就像一只纸老虎一样,说话那是一点威严的都没有的。 楚鳞笑嘻嘻地坐在可里苏旁边的位子上,绕着他的胡子玩,委屈巴巴地哭诉道:“可里苏叔叔您还说呢,这个金印一点用都没有,他们都不让我进门,说是不认识!那我只好在外面等着,天气这么热,我都热晕了!” 说着便将玉盒拿给可里苏,赌气似的说道,“还不如将那个大勒穆的权杖给我呢,那个肯定比这个管用!” 可里苏接过玉盒大笑到,“行行行,将权杖给你给你!要是下次他们再不让你进来,你就拿它狠狠地敲他们的脑袋。鳞儿说好不好呀?” “这还差不多!”楚鳞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是依照我们鳞儿的性子,进不来门怎么不翻墙呀?老老实实地等着,这么乖巧,可不像我们鳞儿。” 可里苏将玉盒中又放入了一枚戒指,上面镶嵌着象征大勒穆权力的克尔晶蓝宝石,足足有指甲盖大小。将它放回了楚鳞的手中。 楚鳞自然地接过重新系回了腰间,跟可里苏叔叔没什么好客气的。 看着可里苏发问的眼神,楚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叔叔您发现啦?我这不是赶路赶得急,一下子没注意,有些力竭嘛……” 楚鳞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心虚得不行。 “你呀你呀!”可里苏敲着楚鳞的脑袋,看起来很用力,实则他才不舍得呢。 “我该说你什么好呀!连补充灵的东西都没准备好,那么拼命干什么?从辰州赶过来的这几天肯定也是什么都没吃吧!要是我再来晚些,你就在那池子里泡上三天吧!” 楚鳞摸了摸鼻头,嘿嘿一笑,“什么都被您给说中了,您可真神!”竖起个大拇指。 “神什么呀,我还不了解你小子?明明是个姑娘家,比好多男娃都要皮。我还听说早年间你就混成了辰州的小头头,没少挨你爹的打吧?”可里苏带着一点点鄙夷,这孩子就是心太大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来得这么急。” “其实,那个,可里苏叔叔,我不是从辰州来的,我是从昱洲来的……”楚鳞试探着说道,观察着他的神情。 “昱洲?就是你们最东边的那个州?” “是……”楚鳞看着天,看着地,就是不敢看他的眼。 “嘶,鳞儿你还真是不想活了啊!昱洲到这儿……你用了几天?” 楚鳞用手比了个数字,将自己的脸挡在了后面,她实在不敢看可里苏的表情。 “六天!” 可里苏不可置信地说道,音量也提升了几倍。 “还真是叔叔小瞧你了啊,我真应该现在就给楚宪传书,让他过来收拾你!” 楚鳞忙是给他斟了一杯茶,“叔叔莫气莫气,我这不是人现在好好的嘛。” 可里苏接过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但还是一口将它饮尽。 “你没事去昱洲干什么?” 看来这茶水确实有下火的功效,可里苏的情绪平和了很多。 “这个就要从几个月前说起了。那个时候谢家突然来人,要来将谢君修和我的婚事给定下来,我爹不听我的,没办法我就一气之下跑出家了,四处游荡,之后晃到了昱洲。不过现在想想,确实当初的做法有些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要我说跑得好,我们鳞儿还这么小,定什么婚事啊!不喜欢就拒绝掉,叔叔支持你!”可里苏一脸愤愤地说道,“不过鳞儿你都出来几个月了,都没有想到来叔叔这儿住一段时间,也太让叔叔伤心了。” 楚鳞抱着可里苏的臂膀,依偎着,像一只贴在妈妈身上的小猴子。 “我这不是怕爹爹一下就把我给逮住了嘛,来叔叔这里目标也太过明显了。估计爹爹第一个排查的就是叔叔这里。” 可里苏笑了笑,捏了捏楚鳞的小脸,上面虽没二两肉,不过捏起来的手感还是不错的。 “你呀,还挺鬼的,小心思可真多。不过,要想找到一个人,就算他变换了容貌身份,对于楚宪来说都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让叔叔猜猜,我们的小鳞儿应该也捏造身份了吧。” 楚鳞顿时有些脸红,叫可里苏给全部说中了。 “那既然如此,父亲为何还没有派人来找我呢?” “你呀!”可里苏刮了下楚鳞的鼻头,“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呢?你要是真的不愿意,你爹还能强迫你不成?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给你放水呢!估计从你离开家的那一刻起,你爹对你的行踪便了如指掌,等着最后你自己乖乖回去了,再跟你秋后算账呢!” 可里苏的声音中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那场面想必也挺有趣的。 “哦,是这样子的吗。”楚鳞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小心思颇为幼稚,跟父亲相比,自己果然还是太嫩了。 “后来我就到了昱洲,去找了封煦阳,你知道的,就是小时候老跟着我后面的那个小胖子。再后来我就和他一起进了伏灵院,学习了些修灵的知识。可里苏叔叔您知道吗……”楚鳞顿了一下,不知道如何继续开口。 “什么?” 可里苏正听得认真,突然没了下文。 “就是那个,谢君修也在伏灵院里面……” “啊?” 世上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那啥,他还……和我住在一个房间里面……” 空气寂静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可里苏发出了爆笑。 响彻在整个天地。 第三十章 真相扑朔(上) - 伏灵院 - Tkom “所以我现在应该叫你林储秋,你还有个妹妹叫做林秋儿?” “叔叔您就别笑话我了。”楚鳞捂着脸,实在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这种狗血的情节怎么发生在了她的身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的储秋。”可里苏有些恶趣味地说道,逗逗鳞儿他觉得很是有趣的。“那你这次专程过来,就是想弄明白阿善耶的事情,对吧?” 楚鳞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作弊,不过她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说的不错,纳傈近来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朝局有些变动。”可里苏的声音正经凝重了起来,他的小鳞儿长大了,能够和他一起讨论这些大事了。但是在他的心中,多么希望她永远都不用长大,一直是那个扯着他的胡子向他撒娇的小鳞儿。 长大后的世界太过复杂,太难了,太令人失望了。 “国主整日耽于女色不问朝政,已经是人心惶惶,又苛政连连,这样下去迟早会将纳傈葬送出去。” 楚鳞脑子里不知怎么闪过了修库山明说起他们亡国之事时脸上的落寞,还有一路上她看到的玄奴们逆来顺受的景象。她不敢想象这些发生在纳傈当是怎样的情景,毕竟这里是母亲生长过的地方,也算是她的半个故乡。 “发生了军变,事实也确实如此,我不能就这样看着纳傈的江山在我们这一辈毁去。说起来,国主也应当叫我声叔叔,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可里苏看起来有些颓然,他不明白小时候挺乖巧的小孩怎么会长成今天这样。他的眼神中也蕴含着多少自责,认为国主没有成为一位贤明的君王自己也有责任。 楚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对于那位远房的表哥并不熟稔,小时候仅仅见过一两回,对于这个人的印象淡得快要消失了。 “阿善耶的确是个红颜祸水,但是我心中清楚,问题并不在她的身上,就算没有她,还会出现其他的宠妃。怀璧无罪。在禁了国主之后,我也没有岢待于她,给了她一次钱财让她出宫生活去了,终身不得再入遣琲半步。”可里苏长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他并不是很想再次回忆,亲手软禁叫自己叔叔的孩子,那滋味并不是很好受。 “那之后呢,阿善耶有什么消息吗?” 可里苏摸了摸她的头,一脸慈爱地说:“叔叔每天那么多事情要做,哪里有时间去在乎一个宠姬的去向啊?自然是打发她离开后就没管了。” 确实也是,楚鳞点点头,纳傈刚发生了军变,国主被软禁,可里苏叔叔现在需要处理的政事应当是堆积如山,的确没有精力再去管一个小小宠姬的事情。 “那阿善耶真的死了吗?叔叔这里有没有她的画像之类的东西,我没有见过她的容貌,也不确定上次见到的是不是她。”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这种东西,只是……” 可里苏神色复杂地看着楚鳞,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是什么?” 可里苏长舒了一口气,“只是……国主之前的行为稍稍有些不妥,这些画像都……荒唐至极。” 楚鳞霎时明白了可里苏的意思,不过碍着面子她不能够表现得太过明白。虽说自己在辰州传出的名声并不太好,一点也不像个正儿八经的大家小姐,但是在长辈面前总还是个乖巧不谙世事的活泼小白兔形象。 楚鳞睁大一双水灵的眼睛,无辜地看着可里苏,静候着他的下文。 装!就硬装呗,反正这种事情不过手到擒来。 可里苏纠结了一番,还是传令仆人去宫里取画,吩咐着定要能登大雅之堂的画作。 仆人也是心领神会,那些画作他们曾听收拾宫中物什的兄弟们讲过,那画面……是相当精彩。 “咳,这件事情鳞儿是怎么想的?”可里苏不自然地转移着话题,他生怕楚鳞再继续追问这画到底有什么问题。 楚鳞也暗自舒了一口气,在长辈面前装天真是真真很难。她还真想见识见识那些画作,到底有多么的震撼。 “鳞儿不过一些拙见,还请叔叔指点一二。这次的命案看起来有些奇怪,刘复瑄也并不是什么紧要人物,这般费尽心思地杀他肯定不是因为他本人。但若是因为他背后的势力,倒是有这可能,不过鳞儿还没去查过。或者刘复瑄只是被随意杀掉的,幕后之人还有更大的阴谋。” “再者,我从现场看过,杀人者应当是利用着一具尸体在前掩饰,自己好在幕后杀人。死尸据说是阿善耶,这就牵扯到了纳傈。鳞儿也是听闻纳傈近来刚发生了军变,想到这还可能与外境势力有关,再加之九州内部也不消停,柘弁同纳傈近来也是交恶。我怕,这次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可能是一次小的示好,但双方的势力并不清楚。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又牵扯到了九州和纳傈,鳞儿这才来得这样急。” 可里苏欣慰地摸着楚鳞的头,眼中甚是骄傲,他看着长大的的孩子有了自己的担当了。 “鳞儿,你能够这样想叔叔真的非常高兴。你能念着纳傈,想着纳傈,叔叔真的非常感动,我相信秋妹有知也一定会为你感到自豪。但是鳞儿,你自己的身体也同样重要呀,这种国家大事,有我们这些大人来处理呢。你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披星戴月而来,我们都是会心疼的。” “叔叔很高兴你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这让我们在时间上有了先机,你放心吧,叔叔这就派人去查,一定把他们的狐狸尾巴全部都揪出来。” 楚鳞乖巧地点了点头,他们总是还当自己是个需要时时照顾的小孩子,总是忽略掉自己也在一点点地成长。 “叔叔,我还听说纳傈有一种保存尸体的香料,里面会添加耳蒲花吗?” “并不会,耳蒲花是相当名贵的东西,常人别说用就连见都见不到,更不可能用来保存尸体。但是有一种情况除外。”可里苏摇了摇头,鳞儿从小锦衣玉食,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想法也是正常。 “什么情况?” “王族停棺。” “阿善耶的确是妃嫔,这一点能够对上……” 可里苏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想法,“算不上,没有资格。” 楚鳞一想也是,阿善耶被打发出宫,这肯定也不是正常的死亡,不可能这样做的。 “那能够从耳蒲花拥有者这一点入手查吗?” “确实是个法子,不过除了纳傈,柘弁也产耳蒲花。王室虽然严格把控,但是走私偷盗的情况不在少数,想要真正全部查清楚,几乎不可能。” 可里苏耐心地为楚鳞解释道,纵使他现在政务繁忙,纵使她问的问题多么粗浅,可里苏还是非常耐心。同鳞儿说说话,本来就是一件愉悦的事情,而不管说的是什么。 楚鳞也料想的是这样的结果,本也没有奢求能行,只是再确定一下而已。 “好啦,叔叔看到你身边跟着个玄奴,要是喜欢的话我再挑几个好的送给你。” 楚鳞明白这是结束上一个话题的意思,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讲,想要平等地和长辈议事,还是有些困难,至少还得等自己再成长成长。 “不用了谢谢叔叔,我现在在伏灵院上学,哪里用得上奴仆伺候。再说了,这个玄奴也是我偶然间赎买回来的。” 楚鳞又将这一路上的事情拣有趣地同可里苏讲了,直逗得他哈哈大笑。 不觉间太阳已经西斜,仆人也从宫中取回了画像。 第三十一章 真相扑朔(下) - 伏灵院 - Tkom “大勒穆,画卷取回来了。” 仆人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木盘,上面陈放着一摞捆束整齐的画卷,足足有小人高,都快将仆人的头完全挡了去。 “放在桌上吧。” “是。” 楚鳞偷瞄发现,有些画卷奇异地鼓了起来,里面像是夹了什么东西,不太协调,一点都不匀称。 “打开看看。”可里苏对楚鳞说道。 “好的。” 楚鳞有些心痒,第一次在长辈面前看这些图画,想来还真是刺激。不知道宫里面的画作是什么水平,应该相当不错吧,不知道有没有把仪态神韵刻画得入木三分。 “哗啦”一声,楚鳞随意拿起一副画卷展开。 没看到想象中香艳的场景,只见一个刻画精美的美人脸,妖媚异常,双颊酡红,双目迷离含情,勾得人魂魄都少了三分。 美人美则美矣,却只有一个脑袋,其他包括脖子的所有部分,全部都被另附的宣纸遮的严严实实,连本来的颜色都透不出来。实在少了些生动的氛围,留得个残缺的美感。 “是她吗?”可里苏问。 “这个……”楚鳞敲了敲脑袋,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我不确定,因为我上次见到的人没有一点点表情,这副画上面的阿善耶,她的表情太过……生动了些,有点看不清本来的容貌了。得再看看其他的。” 可里苏摆摆手,示意她赶紧看,这种东西他再多看一秒都觉得头疼。 楚鳞又拿起另外一卷,这副画上面除了头还有一部分其他的部位,应当是腿,楚鳞凭着多年的经验判断了出来。宣纸遮住了大半,只因腿翘在了头的部分,不好遮挡才勉强露了出来。白花花一片,正好同阿善耶满脸的红晕形成颜色上的对比。表情依旧沉醉、放浪,让人看了也不由得脸上一红。 “咳!” 楚鳞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又翻了翻其他的画作。 不得不说,宫里的画师真的名不虚传,她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春宫图春宫图的叫,感情这宫里的图才是质量最高,光是一个人脸,便含着无穷的风情。 她在心中不由得感叹,会玩还是这个远房表哥会玩,自己和他一比又算得了什么?自己见识过的东西还没有人家创作出来的一半好! “是她。” 楚鳞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至少看起来不能太过猥琐,肯定地说道,比对了这么多,认出一个人也不算太难。 “阿善耶果真死了?” 可里苏忙招呼着仆人来将这些东西收走,他是一刻也不想看到了。 “我想也是,除非用了很高超的易容术。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没必要大费周章地用操控一具尸体了。” “时间不早了先吃饭吧,这件事待叔叔派的人回了再说吧。”可里苏催促着,他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你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饭,今天必须多吃些。”可里苏板着脸,声音中带着不了拒绝的严肃。 “是,都听叔叔的!” 楚鳞抱着可里苏的手臂摇晃着,俨然一副娇娇儿的乖样子。 …… 饭桌上菜肴丰盛,纳傈九州的菜品各占半壁江山,既照顾了楚鳞的口味,又能让她吃得新奇。 楚鳞夹了一箸青菜,她现在其实什么胃口都没有,一点也不觉得饥饿,只好挑选点清爽的不那么难以接受的东西。 “嗯?” 楚鳞偏过头看着可里苏,欲言又止,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更加仔细地品味着。 待全部咽下去了,楚鳞迫不及待地说道:“可里苏叔叔,这是怎么做的?怎么我吃起来格外好吃呀,看起来只是寻常的青菜呀?” 可里苏早就料到了她这样的反应,抚掌而笑。 “确实是寻常的蔬菜,厨子也并不是什么神厨,只因为这些菜里面都加了耳蒲花。” “哦!原来如此。” 楚鳞了悟,怪不得变好吃了。 “叔叔,我总觉得自己有时候异于常人,我该不会是什么神人转世,天选之子吧?。” “哈哈哈哈!”可里苏笑出了声,“傻孩子一天天的想些什么呢!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那怎么我可以不吃饭,补充灵液就可以了?” “因为你修灵的天赋非常高啊,比很多人都要好,这也算上天赐给你的礼物吧。” “哦,是这样吗。”楚鳞大口嚼着卷好的米饼,这里面也有耳蒲花,真香! “那叔叔,耳蒲花和碧灵液相比,哪个更好些啊?” “这个不太好比较,毕竟二者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并不共存。但要单论修灵的效果,那自然是耳蒲花更好。” 楚鳞端起饭碗,做出风卷残云的势头,“那我可要多吃些,这等好东西,也就是在叔叔这里能够见到了!” 可里苏大笑道:“慢些!慢些!别噎着了!你想吃的话,尽管来叔叔这里,天天顿顿让你吃都没问题!” “那就谢谢叔叔了!” …… 酒足饭饱以后,可里苏同楚鳞聊过一小会,便去处理政务了。今日大部分时间都在陪他的鳞儿,需要处理的事情早已堆积如山了。 楚鳞回了房间,这屋子是可里苏专门为她准备布置的,自她小时候就存在了,不过那个时候不是在这个宅子里,可里苏还不是大勒穆。 这房间同楚鳞在辰州的房间格局布置一样,处处都彰显保留着她自己的色彩。 青木的桌椅家什,雕刻精致的春水玉仙山云鹤摆件,来自澍州的绣品织就的枕被罩子,就连地砖上面模印的翠竹青山纹理都是一模一样。 楚鳞在这里便像回到了家中一样,若是再加上铃兰的唠叨,那简直就是在家中了。 “我带来的那个玄奴呢?”楚鳞问。 “在东埔院中,德尔玛纳达要叫她过来吗?”一旁的侍女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让她过来吧。” 楚鳞现在精神状态极佳,本来想着再出去逛逛,但转念一想到修库山明的事情还没解决好,决定先把她的事情给解决好了再说。 在她来之前,楚鳞先短暂地梳理了一下现在知道的信息。 阿善耶已经死了,这是基本上可以确定的事情。从可里苏叔叔的反应和回答来看,他并不知道或者说并不是他的意思杀了阿善耶。那就不是纳傈官方的意思,事情的性质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其次,耳蒲花这东西并非常人能够得到,不是权贵就是黑道中人,还有就可能是柘弁的势力。 他们利用阿善耶的名头在青楼里将刘复瑄吸引过来,明目张胆地拿引得纳傈柘弁两国相争的美人做噱头,胆子不小啊!而且利用了西边事情发生后的时间差,来做了这样一个局,只为了杀一个小小的当地财主? 楚鳞揉了揉太阳穴,她只觉得事情越想越复杂了,变得难以解释,说不清楚其中的逻辑。 到底是什么呢,能够将这一切的事情串联起来? 刘复瑄? 如果不是因为他,那难道是同他的身边人有关,为什么呢? 仇杀?示好?挑衅? 楚鳞望着窗外,残阳如瀑,躲在云层后面,只将红光洒向大地,铺满整个天地,看不见光的来源,但是可以肯定它们来自太阳。一如这些线索一样,挤满了楚鳞的整个头脑,混杂无绪,但是楚鳞知道,它们一定有个源头,可以将一切给规整起来。 “主人!” 一声娇滴滴的呼喊将楚鳞的思绪拉了回来。 天上的云也散了,霞光赤裸裸地铺就在来人的身上,为她镀上金边。 一时间不知道光和她哪个更为耀眼。 第三十二章 主神 - 伏灵院 - Tkom 修库山明含着笑款款而来,扭动的腰肢不知道荡漾着多少人的心。 一瞥一笑,一嗔一怒,皆是百般风情,难以言表。 纵使楚鳞这样见过多少美人,领略过不同的风采,也还是每每被她浑身的妩媚征服。 “主人!” 修库山明学着九州的礼仪,福了福身子,本来严肃死板的动作,却被她赋予了新的生机。 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方红色的面纱,那张祸国的脸隐隐若现,更是增添了神秘的美感。 “主人说这个吗?” 修库山明感受到了楚鳞打量的目光,指着脸上的面纱问道。 没等楚鳞回答,便自顾自地解释起来,“这个是方才我见星儿兰姐姐带着,便也要了一块,主人觉得怎么样?” 楚鳞不知道星儿兰是谁,可能是刚认识的侍女吧,纳傈确实有女子敷面纱的习惯,刚刚她就注意到有些侍女脸上便戴着。 “好看。” 确实修库山明戴着非常好看,楚鳞也不是个别扭的人,从来不吝惜对别人的赞美。 “主人喜欢便好。” “坐吧,不用站着。”楚鳞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她还是有些不习惯被叫做主人,顺手也给她斟上了一杯奶茶。 “这是纳傈这里的特产,咸奶茶,也不知道你喝得习惯不。” 修库山明接过银杯,娇笑到,“主人怕是忘了,奴也算是纳傈的人,只是很多时候没有人把我们当做人罢了。” 楚鳞一时语塞,自己确实有时候会忽略掉这个问题。 待修库山明饮尽了杯中的奶茶,楚鳞冷不丁地说。 “你打算就一直这样跟着我吗?” 修库山明歪着头,一脸的疑惑不解,满脸都写着“不然呢”。 “主人这话的意思,是想赶奴走?” 楚鳞摆了摆手,“也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你一直跟着我也不是个事,也挺不方便的。” “奴是不会走的,既然认了主人,那主人就是一辈子的主人。” 修库山明说得理所当然,让楚鳞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才同她认识了不足一日。 “我说过了,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你拥有自由!” “奴想去的地方只有主人身边。” 楚鳞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是第一次遇上这么上赶着给别人做奴隶的人。 “你要留下来,有什么目的?” “主人就是目的。” 楚鳞微微汗颜,她现在怀疑修库山明要么是脑子不好使,要么就是不怀好意,另有阴谋,还这么明显。 “那我换一个问法,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够留在我身边?别再用些什么色相媚主的由头,没用,我不吃那一套!” 修库山明噗嗤一笑,媚眼含春,“主人不愧是主人,连这都能预见。” 楚鳞翻了白眼,她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一拳打在棉花上,她现在属于鸡同鸭讲。 注意到楚鳞神色的变幻,修库山明仍旧是那一副笑呵呵的样子,懒懒散散地靠在桌前,一手托腮。 “要说用途,奴的确还有点其他的用途。” 总算是要说的正经话的样子了。 “主人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黑沙城离着遣琲城如此近,却是边疆,几乎无人看管?” 楚鳞摇了摇头,“以前听说是因为黑沙城沙患严重,不宜人居,才逐渐荒芜了的。” 她不知道为何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难道要告诉她什么黑沙城的大秘密? “若是这样,那主人有没有想过为何离它如此近的遣琲城,没有那么严重的沙患。另外,遣琲城在纳傈的众多城里并不算条件资源优越,地形也是易攻难守,为何就做了纳傈的都城?” 这个楚鳞倒是真没有关注过,她来的次数也不多,就算来了,也是住在大勒穆府中,吃穿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也感受不到那些条件限制的差异。 “这个……可能是因为这里靠近边疆,局势混乱,需要重兵镇守。又兵重于边疆,不利于控制,便定都于此吧?” 楚鳞思索了一阵,不确定地说道,这不过是自己的分析罢了。 修库山明不置可否,只是托着腮注视着楚鳞,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似乎是嘲讽。 “那你说说是因为什么?” 楚鳞被她盯得有些发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出那般神情的眼神,论演技自己还差她一截。 修库山明摊了摊手,无所谓地道,“还能为什么,那里有王气呗!” 楚鳞只觉得她的话颇为胡扯,王气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也出来了。只是轻轻地笑着摇了摇头,并不相信。 修库山明也料到了她这样的反应,也不在乎。 “主人应该还记得奴说过自己的名字,修库山明是我们崇信的主神的名字吧?” 楚鳞点了点头,她当时虽然脑子很昏沉,但听到的东西都还是记得。 “修库山明,其实是我们为它取的名字,将它神化了。它的原型是一条神龙。” “龙?”楚鳞声音有些惊异,“那不是传说中的东西吗,世上怎么会有?” “有的,我们族人皆是龙的信徒,皆是因为它我们才会存在。”修库山明的话越来越往玄幻的方向发展了。 “但是它已经陨落了,就在黑沙城下,地下便是主神的尸骨。遣琲城之所以建在那里,是因为想沾染主神的灵气。” “照你这样说,那为什么不直接定都在黑沙城,那里的王气更重。” “因为那样会渎神,是没有好下场的。主人看看现在的黑沙城便知道了,混乱恐怖。” 楚鳞只觉得这个说法新奇有趣,但是听个热闹可以,要让她真正相信,是极困难的。这些听起来更像是志怪传说,真实性一般都微乎其微。 “那这和你留在我身边有什么用途有什么联系吗?” 绕了半天,楚鳞仍未忘记这个核心问题。 “主人莫急。” 修库山明伸出食指,轻点在楚鳞的唇上。 她的指肚摩挲着楚鳞的唇瓣,麻麻的,痒痒的。 “我们的族人便是从主神蜕下的皮,燃尽的灰烬中生长出来的。所以我们的族人天生便拥有着,同你们都不一样的黑色皮肤,有些族人还会拥有火焰般的红色眼睛。这些都是我们作为主神的信徒的标志。” 楚鳞觉得这故事越来越有意思了,她感觉修库山明现在越来越像一个传道的神婆,一个漂亮的神婆。 “所以我们天生就具有感灵的天赋,还有极强的为其他灵修恢复灵力的能力。只是作为代价,我们不能控灵。” 修库山明铺垫了这么久,前面的楚鳞都是当故事听听,直到她最后这一句话,“可以帮助灵修补灵”,让她顿时来了兴趣。 “既然你这么有用,那当初还眼睁睁看着我灵竭昏了过去?” 修库山明一脸无辜,“主人,奴也不想的,只是现在奴受了很重的伤,身体还比较虚弱,实在是没办法了。”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真的身体不行,还柔柔地却异常精准地向楚鳞的怀里倒去。 楚鳞早有防备,迅捷地一闪躲了过去,怕她真的跌下去撞了,还是用一只手将她扶住。 “所以,这才是你要跟着我的原因?为了养伤?” 修库山明顺势摆弄着楚鳞的手臂,挠得她手心有些微痒。 “主人怎么会这样想奴?养伤不假,但奴跟着主人的心也是真的。既然买下了奴,那主人便是奴永远的主人。” 她的声音丝丝动人,让人不疑其中真假。 第三十三章 纳傈废主 - 伏灵院 - Tkom 灯,明晃晃地亮眼,它由火灵供养着,无论黑夜还是白昼,它不会熄灭。 它叫做纳灯,是嵌于纳傈宫城,君主寝殿房檐最高处的一盏明灯,它比城内的任何一处建筑装饰都要高,是纳傈君王的象征。 纳灯从不熄灭,只有在国主亡故之时,直到下一任国主继位。 现在的纳灯依旧明亮,发出红色的耀目的光,神圣而不可侵犯。 楚鳞推开沉重的精心鎏金雕刻的寝殿大门,它的里面住着当今纳傈的国主。即使他现在颓然得如一条丧家之犬,纳灯未灭,他仍是纳傈之主。 随着“吱呀”沉闷的一声,殿门被楚鳞打开,殿外的阳光肆意的闯入殿中,却怎么也到不了殿内最深的地方。那里太黑了太深了。 楚鳞和修库山明踏上地板上铺就的白狐皮,软软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这里早就被大勒穆摒退了所有宫人,外面重兵把守,只有饭点会派专人送饭。 国主已经被软禁了,这是楚鳞早就知道的事实,可她没想到做得如此之绝,他完全接触不到外面的人了。 殿内金碧辉煌,物什无一不是华贵考究,只是这些都早已化作了齑粉,碎成了残渣,满地狼籍,只能从其中的残片里窥探一斑往日的繁华。 “滚!” 一只八曲莲瓣金杯飞了过来,楚鳞忙使了个风灵改变了它的轨道,砸在了一旁的金柱上,留下了浅浅一个白色的印记。 “表……哥?”楚鳞试探性地用纳傈语叫着,这个称呼对她来说陌生异常。 对面没了动静,楚鳞只好继续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地上满是砸碎了的陶瓷片金银宝石残片,她现在又穿着纳傈的传统服饰,裸露出脚踝双腿以及臂膀,稍不注意容易划伤。 楚鳞终于看清了窝在美人塌上的表哥,颓然得没有个人形。 他的头发散乱了下来,披散了几缕于肩上,隐约可见曾经发髻的模样。 胡子也是许久没有修整,在本该光洁的脸上冒出许多青碴。 罩着一身宽大的袍子,未束腰带,衣襟也是散开,将削瘦的身体罩住,却留下了嶙峋的锁骨。 他的眼神中满是轻蔑与怨毒,眼下是两块化不开的淤青。 他盯着楚鳞来的方向,瘫软在白虎皮铺就的塌上,哪里有一点君王该有的样子。 “你是谁?” 他的声音很是不善,目光如毒蛇般咬向楚鳞和她身后的修库山明。 呵,现在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进来羞辱必达了吗?连玄奴都可以出入必达的寝殿了?必达还算得上是纳傈的王吗? “表哥,我是楚鳞。” 从纳傈发生军变到现在,不过是短短一月不到,国主便已经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楚鳞也不知道可里苏叔叔的做法到底正不正确,至少她现在心中对这位国主是否定的。 “表……哥?楚鳞?” 塌上之人重复道,指节在扶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这是他想问题时的习惯动作。 轻缓而有节奏的声音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衣服磨蹭的窸窣声。 废主直起了身子,坐了起来,“你是楚鳞?”显然是对来人有了兴趣。 “是。” “你来这里干什么,看必达的笑话吗?也是像他们一样,看不起必达!认为必达不过一个远房的宗亲,血脉不纯,根本不配做纳傈的王,根本上不得台面是不是?是不是?”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嘶哑而凄厉,到最后直接咆哮起来,质问着楚鳞,也质问着这样对他的人。不过都只是无能狂怒罢了,起不了任何作用。 见楚鳞没有回答,他的眼神更为阴狠,狂笑起来,殿中皆是回荡着他尖利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必达就知道,你们都看不起必达!都看不起必达!必达可是纳傈的王,纳傈的国主!你们岂敢如此?岂敢……” 楚鳞等待着,她知道现在这位表哥最需要的发泄,宣泄掉他的不服,宣泄掉从高位跌落的落差。 他的声音渐小,到最后隐隐有了抽泣的声音,逐而哭声渐大。 “真是吵死了!” 修库山明扣了扣耳朵,双腿交叠坐在了一处还算完整的翠云木桌上面,厌烦地说道。 废主突然被这样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心情颇差,见到是谁说话后更是震怒。 “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玄奴也敢放肆?低贱肮脏的东西!” 废主骂得难听,修库山明却是一脸不在意的表情,微笑着看着他。这在他看来,皆是赤裸裸的嘲讽,随便从身边捡了一个玉佩想也不想地就砸了过去。 修库山明头轻轻一歪,轻松地避开了过去。玉佩也随之摔在了地上,清脆一声,四分五裂。 “不!” 玉碎的时候,废主突然发现自己扔了什么出去,连滚带爬地从塌上跌落,跌跌绊绊地奔向了玉佩掉落的地方。 “阿善耶!阿善耶……你不能碎,不会的,不会碎的,没事的……” 修库山明歪着头,看着他在地上癫狂的样子,觉得颇为可笑,也毫不忌讳地大笑起来,声声妖媚而冰冷。 “没事的……不会碎的……不会的……” 废主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他现在死死地捏着那几块碎掉的玉佩,不敢放手,让它们看起来还是完整的一样。 他的膝盖和手肘,在刚刚滚爬过来的时候,被地上破碎的瓷片划伤,汩汩鲜血染脏了外袍。 “快,补好它!必达命令你补好它!快啊!” 废主突然抓住过来查看情况的楚鳞,瞪着猩红的双眼,怒吼着。 就在他松开手抓住楚鳞的同时,残碎的玉块掉了下来,清脆而又刺耳。 “不,不!” 废主又急急松手去抓掉下的玉佩,再一次将它们拼合好,死死地摁住。 楚鳞只觉得自己这个表哥精神已经时常,再不将玉佩拼好,指不定他还会怎样胡闹,于是念了个灵咒,使了个冰灵,将玉佩修补完好,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见着玉佩重归于好,废主舒了一口气,像个孩子一样,仅仅地将它抱在怀里,一遍一遍地念叨着:“阿善耶……阿善耶……” “你也是灵修?”废主问道,语气已经和缓很多,没有先前那般咄咄逼人。 楚鳞点了点头。 “呵,不愧是血脉纯正。”废主轻嘲着,眼神中却是艳羡与不甘。“你不在九州好好待着,来纳傈做什么?莫不是听闻可里苏将必达软禁了,你就迫不及待地跑回来了吧?”他的眼神中是戒备是警告,如同宣示自己主权的雄狮。 确实是听见他被软禁了就赶回来了,不过楚鳞可不会这样说,她也懒得解释太多,回避了他的问题。 “你想太多了,不过是过来玩几天,恰巧听说表哥做错了些事情,就顺便来看看。” “做错了事?是可里苏告诉你的吧!必达是王,他是臣!他这样是欺君犯上,错也是他错!”废主吼道,他是君主他怎么可能会有错? “若是表哥没有做错事情,那叔叔又为何要软禁你,让你好好反思反思?” 楚鳞对这个远房表哥知之甚少,只知道他是王室宗亲中支系的孩子,小时候相见的时候还是个腼腆温纯的孩子。 现在?楚鳞摇了摇头,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 “他不过是想收归权力,享受大权在握,一切由他摆布的感觉罢了。必达……”废主苦笑了一声,“不过是他手中的傀儡,玩物罢了!” “照你这样说,那为何叔叔当年又要扶持你做国主?” “必达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宗亲旁系,无权无势,又没见过多少世面,一点点恩惠还不感恩戴德,对他也毕恭毕敬,好是拿捏。” “明明当年叔叔能够自己继位,又何苦如此大费周章,反而失了名声道义?叔叔曾同我讲过,表哥虽不是慧极,但也宅心仁厚良善温纯,在他的扶持下定能做好一代明君。可曾想,自继位后,你是愈发昏庸无道,百姓载声怨道,这才不得已限制了自由。” 楚鳞苦口婆心地规劝,她也希望表哥早日迷途知返,毕竟国不可无君。 “笑话!真是笑话!”废主大笑道,“原来你是当他的说客来了,替他说这些好话。你又知道些什么?不过是整日锦衣玉食,待在你们楚府,潇潇洒洒地做你的楚家大小姐。来了纳傈,还有大勒穆为你撑腰,不过是什么都不懂的娇滴滴大小姐,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必达说教?你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稀罕,什么都有人护着,你又懂什么呢?” 废主冷笑道,“不过是有个好的出身罢了,不过是没有个好的出身罢了!哈哈哈哈哈!” 笑声尖锐凄厉,听得人直瘆得慌。 他捧着玉佩,凝视着,像是在看一个深深眷恋的情人。 “阿善耶,走,我们不理他们,必达不会让他们来打扰我们的。我们会有酷儿的,会生很多很多的酷儿,他们会继承王位,会的……阿善耶……” 废主同那块残破的玉佩念叨着,旁若无人,深情款款。 转变得如此之快,让人一时间很难接受。 他不再理会楚鳞她们,只是对着玉佩絮语喃喃。 他的脑子绝对有病,楚鳞暗暗地想到,这是她对这位远房表哥最终的评价。 第三十四章 归程 - 伏灵院 - Tkom 月光皎皎,星河漫漫。 楚鳞手抱着头,翘着腿,躺在床上。 这里的一切都同辰州的房间一致,除却晚上天边那亮如白昼大如玉盘的皎月。 楚鳞看着天上月,银光拉长了墙边胡杨的影子,窗外是风声呼啸。 何处是吾乡? 明日是归期。 可里苏叔叔今日将排查的结果告知了她,阿善耶之死并不是他的手下臣子所为,也暂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事情。至于其他派系的,并不敢保证。 虽说这一趟来纳傈,并没有了解更多更直接的信息,但她至少知晓了大勒穆在这件事中的角色态度。 “还好,事情没有恶劣到我所担心的那一步……” 楚鳞喃喃道,取下腰上的玉盒,将里面的戒指和私印拿了出来,随意地把玩。 对着月光,克尔晶蓝宝石散发出幽幽的蓝光,神秘而美丽,以及它那致命的吸引力。纳傈大勒穆权力的象征,这小小的一枚戒指,不知道历来是引起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往上爬,也没挣抢到。 楚鳞将它套在了自己手指上,太大了,从拇指到尾指,每根手指都套过一次,无一适合。 又扣弄了一会儿,戒托上刻着蛇王,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形象,说不上为什么。玩得没有意思时,便收了起来,放进玉盒里,这是她专门用来放可里苏叔叔给的小玩意儿的收纳盒。 翻了个身,盖好被子,楚鳞决定睡觉,明日就要启程,还需赶路。 虽说扭不过可里苏叔叔,答应了他派人送自己,但她的强烈要求下,他还是答应了送到九州的边界就好。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这个点了,侍女们也都被她打发走了,又能是谁呢? 一阵风过去,门锁精准地被打开,房门应声而开。 披着月光,在夜的阴影下看不清修库山明的表情,但这样肤色的,除了她也没有别人了。 她是属于黑夜的,这永夜的黑给了她独属的气质,她在黑夜中潜行,引得梦里的人想入非非。 “你来干嘛?” 楚鳞撑着半个身子,看向门口,风灵用来开门的确好用,不过不太好打发来人就是了。 修库山明没有说话,但听见她身上金钏银链响动的声音,风声迅捷。 楚鳞只觉着身旁一暖,一个人影已经窜至了自己床上,贴着她躺了下去。 一切是如此迅速,一个不会控灵不会武功的人能做到这些,让楚鳞觉着不可思议。 就算再震惊,也不是能让她睡在这里的理由。 “修库山明,喂,回你房间去。”楚鳞拍着她的脸,皮肤碰撞的声音告示着她下手的力道不小,语气也是毫不留情。 “喂,别装睡了,快出去!” 修库山明没有半点反应,呼吸匀称,神情恬静,一点都没有受影响。 楚鳞又摇晃了她一会儿,脖子上的项链叮铃作响,是金属同宝石撞击的声音。 床上之人仍是没有反应。 她不会睡着了吧?楚鳞又试探性地戳了戳她的脸,翻了下她的眼皮,只见白色同皮肤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乍一看还有些瘆人。 不会是梦游吧?楚鳞以往听说过这种症状,若是贸然将人叫醒,脑子以后会不好使。 想了想那个表哥发疯的样子,楚鳞忙是摇了摇头,还是聪明点好。 唉! 楚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去一旁的小塌上将就一晚。 刚掀开了衾被,双腿悬在床上还没下去,突然想到:凭什么啊,这是我的房间,要去也是她去! 又默默地收回了将要迈出的腿,看了眼身边之人。 楚鳞估算了一下修库山明的重量,应该在掌控范围内,然后默念了个决子。 清风徐来,扰动着衣襟。修库山明就这样在风中漂浮起来,被轻柔地放在了外塌上面。 楚鳞又细心地为她加了个小被子,而后躺下身去准备入睡。 迷糊间,只觉得胸口有些沉闷,不知何时竟有个臂膀放在了上面,修库山明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 楚鳞无奈,只好故技重施,再次将她移走。 这一次是环在了腰上,如同一条蛇一样,盘绕在楚鳞的身上。 “唉!” 楚鳞重重地叹息一声,她真的累了,算了,她爱怎样就怎样吧,无所谓了。 只是在她没注意的地方,修库山明没入阴影的脸上,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晴空万里,天上的云化作了一朵朵盘旋天边的花,绽放着盛开着。 楚鳞站在甲板上,感受着呼啸的风,穿堂而过的云。 这里云气缭绕,氤氲着水汽,处于高空之上,不由得让人有种仙人飞升之感。 这是可里苏为她安排的送行工具,一艘御风的船。上面安装着风灵的装置,船上又配备着数名控风的灵修,虽万里可朝发夜归,冯虚御风盖是如此。 除了这艘风舟,可里苏还给楚鳞准备了大量的耳蒲花提纯液,足足有一大壶,用了好大一个皮囊壶才装下。 本来还有准备好的金银宝石首饰之类的,都是平日里各地上供来的好东西,可里苏为她留着的。但是楚鳞这次是直接回伏灵院,带这么多东西根本不方便,又用不上,也就没有要了。当时可里苏的表情失落中带着些委屈,看着又要远行的孩子好不心疼。 余光瞥见了穿着斗篷的修库山明,楚鳞收回了漫无边际的想法。 她有了个新的发现,自从昨晚修库山明抱着自己睡了一晚,今天她感觉分外地舒适。那种感觉就同在耳蒲花液中泡了一晚,满满地补充好灵之后一样。 想起她之前说的话,楚鳞觉得她那听起来怪诞不经的传说,竟然还有几分可靠。至少,她能补灵是真的。 “你之前说你受伤了,等伤好了就可以帮我补灵的事情是真的吗?” 修库山明早已悄悄靠近,偷偷地贴在楚鳞身后。不过楚鳞早就发现了她的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当然了,奴什么时候骗过主人?” “你梦游的毛病需要改改。”楚鳞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去,躲开了她的亲近。现在修库山明一靠近她,她就会想起昨晚那双在自己腰上游移的手,柔若无骨。 “不过,你确实好像有帮助到我灵力的恢复。”楚鳞顿了顿,补充道,这是个她不想承认的事实。 “哦~”修库山明点了点头,“主人原来说的是这个啊。没有办法,奴改变不了,因为主人就像太阳一样,对奴有些致命的吸引。这是因为奴现在重伤未愈,还控制不了自己的能力,在睡着的时候意识最为薄弱,便流露出了吧。” 楚鳞觉得她说得有些道理,的确睡着了会有些能力难以控制,尤其是在重伤的状态下。 “那你的伤怎么才能医治呢?” 修库山明轻笑一声,踮脚在楚鳞耳边轻声说道,呼出的气扰动着她耳边的发,在她的脖颈上划过。 “不行!” 楚鳞大声呵斥道。 修库山明掩面而笑,倾倒了众生。 第三十五章 返回昱州 - 伏灵院 - Tkom 昱州,封家。 楚鳞自在九州边界同可里苏所派之人分手后,便一直带着修库山明御风施灵而行。 连着几天,没日没夜地赶路,也是消瘦了不少,连修库山明每日的插科打诨都无所谓了,随她去了。 她直接去了封家,也是为了方便修整。 封家家宅地处于昱州,封煦阳封萱儿两人也从小生在辰州,但这府宅中的装潢却带有些江南水乡的旖旎柔情,这同前代家主夫人来自梓州不无关系。 后院营造的是园林的景致,一步一换景,一步一留情。 楚鳞他们现在所在的是后院的中心,接连着主屋,一条花径竹道联通。 从花径出来,首先见到的是一洞月门,隐匿在群芳之间,黛瓦灰墙,上面偶有络石藤攀附,增添一抹绿意生机。 站于月洞门,入目的是一屏假山,能听见水声潺潺,却不见活水之源。 绕过假山,才得以见到水瀑涓涓集成小溪,流于西边暗渠再汇入一方大池塘。 东边地势较高,居于假山之上,是一顶小亭,下有曲水穿过,可供欢聚宴会。 此亭名曰成溪亭,铭刻着封家老一辈的伉俪情深,封煦阳他们便就在此亭之中。 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楚鳞还没从墙上下来的时候,便看见院子里围聚着数人,还有些不甚熟悉的面孔。 “储秋!” 不知谁先叫了一声,众人皆抬头向天边望去。 封煦阳忙是起身上前迎接,顾蔺夏谢君修也起身而立。 今天也不是休息日呀,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楚鳞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身子已经朝下坠去,带着一个人行了如此多路,她早就累得不行了。 楚鳞一个腿软,正好撞进了封煦阳的怀中,正好将她扶稳。 一旁的谢君修和顾蔺夏也只好收回刚刚伸出的双臂。 以前每次楚鳞许久不吃东西,饿得快要昏厥,都是封煦阳及时将她接住,这个东西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她现在只觉得天昏地转,脑子里一片混沌,耳朵轰鸣,不知道周围人在说些什么。 “储秋你还好吧?” 靠在封煦阳肩上缓了片刻,她才好些,脸上恢复了点血色。 “我没事。” 楚鳞摆了摆手,从封煦阳肩上离开,刚刚只是一时力竭,缓一下就好了。 “嘶!” “玄奴!” 周围声音一时有些嘈杂,楚鳞没听出都是谁在说话,不过看他们的反应都是注意到了修库山明。 “你怎么还带回了一个这样……的玄奴?” 封煦阳问,眼神停留在了修库山明的身上,在场之人很难不被她所吸引。 封萱儿更甚,直接跑过去跟她攀谈上了。 楚鳞看了眼修库山明的方向,她正好也一直盯着楚鳞,朝她妩媚地眨了眨眼。 “顺手救下的。”楚鳞回道。… 修库山明这个媚眼,更是引来了不小的骚动,尤以李达山的吸气声最大。 谢君修径直走过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来回翻转打量着,表情颇为凝重。 “君修,你转得我有些头晕。”楚鳞一手撑着头,一手扶住谢君修的手臂,说道。 “抱歉。”谢君修说,双手仍是没有放开楚鳞,让她扶着。 见着楚鳞浑身完好,除了有些疲乏没有其他的伤势,谢君修脸上凝结的冰霜消融了一些。 “你去黑沙城了?”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楚鳞点点头,不知怎的她突然有些心虚。 “黑沙城那里是集三国之乱的地方,什么牛鬼蛇神汇聚之地,你知不知道?” 楚鳞依旧乖巧地点点头。 “亡命之徒在那里数不胜数,什么不要命的勾当他们都干得出来。那群人目无王法,目无人伦道德,为了利益杀妻弃子、杀母弑父什么都能做,你知不知道?” 楚鳞勉强扯出个笑容,点了点头,“君修你说得太严重了……” “什么严重?” 楚鳞看着谢君修又黑下去的那张脸,顿时将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重新换上一副懂事的面孔。 “是是是,那里非常危险。我下次一定更加小心,不,下次不去了总行了吧。” 楚鳞认错挺快,这也是这些年挨多少打总结出的经验。只要错认得够快,那么训诫就会少很多。 谢君修有些无语,不过看着楚鳞这张笑嘻嘻的脸,他也批评不下去了。 楚鳞的眼下淤青甚重,几天高强度地用灵也使她双颊下凹了些,她的脸上带着笑,也掩不住目光中的倦怠。 “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楚鳞又转了一圈,向谢君修展示着自己良好的精神面貌,见他还是板着脸,便伸出指头戳了戳他的嘴角,拉出一个奇怪诡异的笑容幅度。 “储……秋哥哥!”封萱儿拉 ^0^ 一秒记住【】 着修库山明便朝这里走来。 这个小妮子,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自来熟,这么快就和修库山明搭上了。 “山明姐姐会和我们一起住吗?”封萱儿的声音中满是兴奋,带着一脸的期许。 “主人。”修库山明娇娇地朝着楚鳞行了一个礼,尾音上翘,带着缠绵妖娆。 楚鳞淡淡地嗯了一声,通过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她已经对修库山明这身媚骨免疫了。至于她说话的声音总是千回百转,千娇百媚这一点,更是不在话下。 楚鳞不打紧,她是习惯了,可这在场的人哪里顶得住?都是家教森严的世家大族,美人见过不少,都是些温婉大方知书达礼的。不过像是这般风情万种,眼波流转便能倾倒众生的,只怕是还得年龄才能接触到。否则,还指不定被慈父怎样教训呢。 数道目光汇聚在楚鳞身上,盯得她有些不自在。… 也不知是不是她累极了的缘故,一时间也没有觉得哪里有些不妥,直到顾蔺夏悄悄拉过她附耳说道: “储秋,你这人不厚道啊!不是心中念着萱儿妹妹,怎么还去找玄奴。找就算了,怎么还往封家带,你以后……可长点心吧!”说罢轻捣了两拳在楚鳞肩上,神色颇为复杂。 我什么时候…… 楚鳞不明白顾蔺夏的意思,突然回想起很久之前在饭桌上的大放厥词……说假话好累啊! “那个,修库山明是我在路上顺手救下的,她也没地方去,我只好先将她带回来了,待找好了去路去留随她。” 楚鳞摸了摸鼻子,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才好。 修库山明笑了笑,“奴自是要留在主人身边服侍的,哪也不去。” 众人的眼光更是不对了,大家都是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虽说里面包含的内容有些复杂,楚鳞有种自己越描越黑的感觉。 “咳!”封煦阳适时打断了这样一种奇妙的尴尬氛围,“敏荷,带这位……” “修库山明!”封萱儿抢着回答。 “带这位修库山明姑娘下去歇息吧。” 唤作敏荷的侍女领了命,给修库山明带着路,封萱儿也要跟去,被封煦阳无情地叫住了。 “萱儿,你留下。” 封萱儿瘪了瘪嘴,冲着封煦阳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便向楚鳞那里蹦去。 楚鳞坐着喝了一杯苏曜递过来的茶水,气色和缓了些。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楚鳞见苏曜一直盯着自己,抬手抹了一把脸,除了有些粘腻粘上的细微灰尘,应该还算干净。 苏曜一脸的不高兴,有些生气,也不理她,只是气鼓鼓地盯着她。 “他怎么了?”楚鳞悄悄戳了一下旁边的谢君修,小声问道。 苏曜一直是个和颜悦色很好相与的人,怎么今天脸黑成这样。 谢君修也凑近她的耳边,用气声回答,“还不是因为你不好好吃饭,都饿瘦了好几圈了,骨头都露出来了!” 有这么严重吗? 楚鳞捏了捏自己的小脸,上面的肉没少啊?诶,好像确实尖了点,应该不明显吧! “那怎么办呀?他不理我了。”楚鳞问着谢君修,眼睛却看着苏曜,他们离得这么近又都是习武修灵之人,她不信苏曜听不见。 “那你以后要乖乖吃饭才行。” “嗯嗯,我发誓。”楚鳞摸着胸口保证道。“但是苏曜还是不理我怎么办呀?以后都没有人监督我吃饭了,没有人给我带好吃的了,封子抢我鸡腿都没有人替我撑腰了……” 苏曜终是受不了楚鳞的碎碎念,没绷住表情笑出了声。 楚鳞开心得抚掌而笑,“苏曜,你笑了!就别生气了啊,可不许赖皮!” 谁才是赖皮了?之前也没说是这样的规矩,苏曜心说。… “那你得说话算话。”苏曜仍是绷着脸说道,对于他这样一个随和的人,保持这个表情挑战不小。 “那是自然。”楚鳞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亭外传来一声轻笑,楚鳞循声望去是一玄衣玉冠的男子。 “这位是?”楚鳞见他面生,却又有几分熟悉之感,不由得看向了谢君修。 “哦,这是家兄。”谢君修介绍道。 怪不得看起来既面生又面熟,原来如此。 楚鳞朝他抱拳行了一礼,“谢大哥好,我是林储秋。” 那男子也抱拳回礼,声音清冽动听。 “谢听寒。” …… 楚鳞还没同他们聊上两句,就被封煦阳打发着去沐浴更衣了。说的是她一身赶路回来的风尘,隔着人都能闻见呛鼻的尘土,需要好好拾掇一番。 楚鳞也不愿与他多辩解,让他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又有何妨,她是真的累极,只比去遣琲城脱力晕倒那一次好了一点点,也不容乐观。 可里苏叔叔给的耳蒲花液还剩余一些,正好可以一并在沐浴更衣时补充了,恢复一阵。 ^0^ 一秒记住【】 躺在浴桶中,楚鳞回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觉得甚是纷扰。 最震惊莫过于知道了玄奴的一些传闻。她遇见修库山明之前,真的就只是以为玄奴不过也是奴仆的一种,不过更加温顺而已。 后来才知道,还有一部分玄奴会分化出专门取悦他们的主人,充当发泄兽欲的工具。 从修库山明那里她还了解到,因为他们族人的特殊性,部分拥有补灵能力的玄奴,会被单独训练。更有甚者会将他们当作药引,用以炼制补灵的灵药。 “他们还是人吗?” 当时楚鳞便是这样问的,震惊而不理解。她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在她成长的环境中充满了阳光,像是这种阴暗肮脏的东西,都会同她隔绝开来。 “说不上来,但是他们眼中我们肯定不是人。” 这是修库山明的回答。 楚鳞合上眼,将整个身子浸没在澡桶中,她想象不出那些人的心理,也揣摩不出他们的想法。 翱翔天际的鹰,从来也不会考虑阴暗中的苔所忧虑的事情。 ……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拍门的声音,响声渐大,吵醒了泡在水里的楚鳞。 水已经透凉了,秋日的温度总是散去得很快。 “储秋!储秋!睡着了吗?储秋……” 楚鳞分辨出,是封煦阳的声音,放下心来。 回声道,“就好!”便起身出浴。 水确实凉得不行,刚出水,皮肤被风唤醒。楚鳞不由得一哆嗦,打了个喷嚏,忙是捏了个火灵暖暖身子。 这么冷的水还能够睡着,也真是佩服自己。楚鳞腹议。 外间是封煦阳早就准备好的衣物,和化妆的膏子黛螺等用具。 封子有时候还是蛮心细的嘛,连这种小东西都考虑到了,虽说我随身带的还有,不过也不能辜负了他这一份心意,楚鳞心说。 画好男妆,穿好衣服,收拾妥当。 这个准备的膏子还挺好用,有时间一定得找封子问问是哪家的东西。 门外封煦阳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但又不能让其他人来,不然指不定会怎样的乱子。 “麟爷,您快些吧,就差您了!我们还等着开饭呢!” 封煦阳揉着肚子在门口来回踱步,看得出他是真的等不及了。 “来了来了,别催了,待会我把自己那份也给你就行了呗!” 楚鳞刚推门,便听见封煦阳这样的一通抱怨,顺口就回答了。 “不不不!”封煦阳忙摆手,“我可没答应啊!” 楚鳞不解,他的反应为何如此之大。 一转头,才看见不远处的苏曜和谢君修。 “你说什么?”苏曜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说我饿了,现在,马上就要狠狠地吃上饭!”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三十六章 封家宴席 - 伏灵院 - Tkom 封家的晚宴永远可以值得期待,会吃能吃的主人从来不会让老饕们失望。 餐桌上重重堆叠着佳肴盘碟,南汤北菜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其中以一道名为“山海盆”的菜肴最为吸睛,这也是封家独有的特色菜品。 “山海盆”顾名思义上面有山有海,不仅是形象山海,更是来自山海。 它当之不愧地被置于圆桌的中心,与人齐高。 上面分别以六畜肉蓉堆筑出山形走势,其上浇注菜汁,以象征巍巍青山。 再以鹿筋、熊掌、野雉、兔肉等煎炒烹炸,做成一个个惟妙惟肖的动物模样,或走或立或动或静,栩栩如生。 海是以熬得透亮的肉冻做成基底,里面游动生长着鱼虾水藻。 海上又有贝蚌制成的小舟大船,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直挂云帆济沧海。 青山山巅之上,盘踞着狩猎的鹰,死死地盯着山中正在吃草的兔。双翼收束,肌肉绷紧,似乎下一秒就会腾跃而下,用利爪穿破白兔脆弱的头颅。 “山海盆”不仅是胜在形象巧思,更绝的是它的味道。融合而又独立,统一而又富有层次。当真能从其中品出山海。 就连楚鳞这样不爱吃饭的主,曾经在封家吃过一次“山海盆”后,也是念念不忘。 “不愧是文人风骨,书香门第,连吃食都这般讲究风雅。实非我等俗人都够比肩!”谢听寒见到这“山海盆”后,大为赞叹。 “谢兄谬赞了谬赞了,煦阳愧不敢当。不过是祖上功德,到我们这一辈都是不肖子孙,不学诗书,只钻这奇技淫巧了。” 封煦阳连连摆手,道着“惭愧惭愧”,一边张罗着大家入席。 楚鳞一把拉过封萱儿,将她拉在自己这边,悄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突然这么多人来家里吃饭?连平时间很难做一次的‘山海盆’都端出来了,是个大日子啊!” “唉,没什么。”封萱儿叹了口气,一脸深重,有些失望的样子。 “本来说着嫂子会来,结果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哥哥的那些同学们正好来家中议事赶上了,听寒哥哥是送我回家,也是正巧遇在了一起。” “嫂子?” 楚鳞颇为震惊,她这才走了没多久,封子就把人搞定了?可以啊! “嘘!”封萱儿忙捂住楚鳞的嘴,慌乱地张望着,见封煦阳顾着招待宾客没注意到她们才松开手。 “怎么了,事情还没成吗?”楚鳞被她搞得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封萱儿如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连嫂子的面都还没见过。” “那你就嫂子嫂子的叫上了?”楚鳞觉得这小孩有点意思。 “我这不是偷听到的嘛,稍微一联想就想到啦!嫂子肯定会是嫂子的,我相信我哥。”封萱儿一脸得意,骄傲地微微扬起头望着楚鳞,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楚鳞拍了拍封萱儿的头,无言地笑了笑。 “那谢听寒又是怎么回事?”楚鳞眼神示意着谢家兄弟的方向,她怎么会和谢听寒扯上联系? “之前听寒哥哥不是把我的衣裳弄脏了吗?” 楚鳞点点头,那一次她印象深刻,那可是“林秋儿”第一次遇见谢君修的时候。 等等,林秋儿!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解释的,待会儿可不能露馅了。 “后来听寒哥哥专程登门拜访,为他上次的莽撞道歉。之后一来二往,也算是熟悉了。”封萱儿解释道,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对了,秋儿呢?这么久了怎么都没见到她?”楚鳞一本正经地问道,真就是一副兄长的样子。 “秋儿?”封萱儿疑惑,“哦!秋儿姐姐她前两日感染了风寒,在房间里歇息呢。” “哦!”楚鳞放下心来,“最近就是入秋降温了,要注意保暖啊。” “好了,你们俩别光顾着在那里说话了,吃饭了,赶紧过来吧!”封煦阳叫道。 “来了!” 桌上除了楚鳞她们俩,大家都已经找好了自己位置,正好剩下两个空缺。 一个是谢君修和顾蔺夏中间,一个是谢听寒和封煦阳中间。 不消说,自是封萱儿挨着封煦阳,剩下一个余给了楚鳞。 众人坐于圆桌前,从封煦阳开始,依次为封萱儿、谢听寒、谢君修、楚鳞、顾蔺夏、苏曜、李达山。 楚鳞留意到,叶子明没有来,他是封煦阳的室友,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关系不错才对,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 “储秋,真没想到,你今天回来。要是早知道,我定当包下醉花楼为你接风洗尘。”顾蔺夏贪饮了不少皎清溪,有些微醺,开始胡言乱语了。 皎清溪也是封家独门之法酿造的美酒,名字也是源于封家那对老一辈的夫妻。入口清冽甘醇,但是后劲极大,若是贪得一时之快,恐怕便会“不知东方之既白”。 楚鳞忙摆 ^0^ 一秒记住【】 了摆手,她也喝了不少,动作有些迟钝。 “知道顾少阔气,但还是不要了吧!上一回你带我去添香楼,美人是见到了,但是惹了一身晦气回来,还被傅掌教给盯住了。我可不敢再去了,不敢了不敢了!”接着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杯。 “这,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顾蔺夏挠了挠头,醉醺醺地轻晃着身子,语气颇为委屈。 “唉!” 两人不约而同地举杯共饮,相视一笑。两人皆是难兄难弟,这次的查案结果,傅掌教是要重点他们的。 “那储秋,你这次去纳傈的收获怎么样啊?”李达山大口嚼着刚撕扯下来的烤羊腿,就着皎清溪颇感兴趣地问道。 “给我们讲讲呗,我还没去过纳傈,听说纳傈遍地美人,是不是啊?” 李达山意有所指,今天见到的玄奴将他的魂都要吸走了,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人类型,但他只是今天一眼,便觉得天下美人都太过白了。… “收获不多,但也不小。至少那晚见的确实是阿善耶没错,至于其他的。”楚鳞沉思了片刻,皎清溪的威力逐渐显现,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越来越沉重了,迟钝了不少,大部分时间处于一种空白的状态。 “我查到那种香料了,还有些其他的发现。” 楚鳞托着腮注视着谢君修,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面色红润,眼睛中酝酿着水汽,带着迷离和散漫。 “什么香料?”顾蔺夏打了个饱嗝,摇头晃脑地问道,“哦,纳傈的香料确实很好。” “你用过啊?” “嗝,没有,我送过姑娘。”顾蔺夏摆手,“我哪里用得上那些东西。” “哪家的姑娘呀?” 众人都有些醉意,哪能轻易放过这样一个八卦的机会。 “好像叫贝清?我也不太清楚,都是我家老头安排的。他老是想往我这边塞女人,我才多大啊,就想早早将我栓住!”顾蔺夏不满地抱怨道,平时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些话也没个机会说,正好趁着今天酒醉不吐不快。 “对!”楚鳞深有同感,攀住顾蔺夏的肩膀,将人的重量也大部分移了过去。 “我们顾少还这么年轻,急那些干嘛?这些长辈总是一天闲着没事,喜欢说亲拉煤,把他们的小辈凑在一起,恨不得用红线将他们绑在一起,打个死结!” “对对对,”顾蔺夏仿佛找到了知音,附和着。 端起酒杯就要再敬楚鳞一杯,被一双手拦了下来,顾蔺夏迷糊间认出了是苏曜。 没了酒顾蔺夏也不恼,乖乖地就不喝了,拿起筷子准备吃菜。 “储秋你懂我,你也被逼婚?” “当……” 然字还没有说出口,楚鳞突然惊觉,打了个冷颤,吓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 “当然不是,只是这种戏码见多了。我孑然一身,只有一个妹妹相依为命,怎么可能会被催婚?”楚鳞及时打了圆场,差点就露馅儿了。 顾蔺夏摇摇头,不想再提这个伤心的话题。 他平时是能够按照自己意愿生活,但当遇见这种大事,他的意见在顾父眼中狗屁都算不上。他也想闯出一番事业,让父亲真的对他另眼相待,而不是永远一个长不大需要被安排的小孩。 “你们呢?我不在的几日线索找得怎么样?”楚鳞随口问道,现在不是谈正事的氛围,只当是随便聊天了。 “我这几日从透露阿善耶会来添香楼这一消息方面入手,追查到了一些信息,放消息的人同柘弁有联系。”顾蔺夏说。 “柘弁?”楚鳞不算意外,阿善耶这个人本身就牵扯到纳傈、柘弁两国,这件事有柘弁参与也算是正常。 “君修你呢?”楚鳞回头问道,之前他同自己的很多想法不谋而合,她觉得他的收获应该不少。 “我从刘复瑄那边入手的。他这个人没什么可疑之处,但是他的一个养子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他三年前就死了,但是最近又有人说见过他,出事前不久有人在昱州见过他。” “诈尸了?不不,应该是假死了。”楚鳞摩挲着手中的秘色羽觞,这个案子真是有意思,不是死人假活就是活人假死。 谢君修微微点点头,肯定了楚鳞的说法。 “他那个养子也是柘弁的人。” “柘弁人怎么成了他的养子,这两地离着那么远。再说刘复瑄不过算是个土财主,也没什么权势,费这么大劲来杀他,因为什么?私人恩怨?那他这个养子在柘弁地位还不低啊,他们私人恩怨应该不浅吧?” “你又说对了。”谢君修抿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 …… “萱儿!” “萱儿。” 同时两道声音响起,封萱儿偷拿酒瓶的手一滞,默默缩了回去。她本以为大家都聊得火热,没人会注意到她,结果同时被封煦阳和谢听寒给发现了。 她只好悻悻地挂着假 ^0^ 一秒记住【】 笑,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没有,我只是想给储秋哥哥添上。” “是嘛?”封煦阳一副“我不信”“你唬鬼呢”的表情。 小时候父母不让饮酒,楚鳞便带着封煦阳和封萱儿,偷偷地潜入他们家酒窖,抱了一坛皎清溪出来。当时他们可虎了,三人直接喝完了一整坛,醉了三天,挨了三天打。 后来封煦阳长大懂事了些,也不准封萱儿喝酒,自己倒是和楚鳞没少偷偷喝过。楚鳞总是见萱儿可怜,时不时也会偷偷给她带点。这可能也是一提到酒,封萱儿立马就想到楚鳞的原因。 “储秋离你那么远,哥哥离你这么近,你这也未免太偏心了吧?” “那是因为储秋哥哥今天回来,我要为她接风洗尘啊,当然应该添酒了!” 封萱儿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很是俏皮。 这理由十分充足,封煦阳一时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到底谁家妹妹啊?扯谎做借口,都不愿意提到哥哥吗? 封煦阳有些心塞,自顾自地倒上一杯,一饮而尽。甘甜好喝,但心是苦涩的! 楚鳞笑嘻嘻地双手端杯,接住了封萱儿送来的一腔美意,管他是不是萱儿的本意,喝了便是。 不过,有人并不打算让她如愿。 谢君修抽走了她手中的杯子,给她换了一盏已经放凉适口的蜂蜜水。 “储秋你喝得太多了,刚劳顿回来身体吃不消的。” 斜前方的苏曜冲着谢君修赞赏地点了点头,一晚上他已经夺下顾蔺夏和李达山很多杯酒了。明日还有正事要做,他们要是醉成烂泥了可不行。 “那好吧。”楚鳞抿着唇妥协道。 其实只要施个水灵加快酒在身体里的代谢就好了啊,楚鳞心中想到。其他人不知道,难道谢君修也没有试过吗,他不是将灵完美融入生活的人吗? 楚鳞不解,这个法子她在纳傈的时候就用过,只能说是太方便了,直接省略掉了宿醉的难受。 他好像今晚上就没沾过一滴酒!楚鳞后知后觉地想起,谢听寒好像也是浅饮了一杯便作罢了。 不愧是谢家,家规森严,在外面也能坚持克己复礼。 楚鳞暗自佩服,要是自己能像谢君修这样乖巧,只怕是父亲睡觉做梦都会笑醒。 她摇了摇头,佩服归佩服,但要她这样生活也太没劲了些。 复而痛饮了一杯温良的蜂蜜水。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三十七章 去留(上) - 伏灵院 - Tkom 清晨唤醒沉睡中人的除了阳光,可能还有考核死线的压力。 “啊,快!快迟到了!” 封煦阳慌乱的声音就算隔着几个屋子都能够听到,大早上的安静就被他给打破了。 楚鳞掏了掏耳朵,皱着眉头,有些不喜。她现在还躺在被窝里,半点没有起床的意思。这几天太累了,昨晚又喝了一点酒,正是睡得香的时候。 封煦阳的声音越来越大,脚步声也渐渐靠近。 “啪啪啪!” 是一阵急促的拍门声。门连着墙壁,带着床也有轻轻的颤动。 “楚鳞,别睡了,快迟到了,快起来!”封煦阳一边拍门一边高叫着。若不是楚鳞提前有了准备,在屋子周围施了一层风屏,只怕整个宅子都会回荡着他的声音。 楚鳞抬起手臂档在眼睛上面,不想理会外面的叫嚷。她最烦早上听见杂声,尤其是这种音量特别巨大的。 门外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她的冷落而消停,反倒愈发严重。 门板剧烈地抖动着,仿佛受不了这样的摧残,下一刻就会散架似的。 “有什么好急的?” 楚鳞拉开了门,身上随意披着一件外衣。 “还有一刻钟了!快,赶快去洗漱,应该还来得及!”封煦阳见她出来,赶紧推着她往盥洗室去。 楚鳞顺手一抡,绕过了他的手臂,说道:“不用急。” 封煦阳没理会她,仍旧急慌慌地又想来拉她。 “唉。”楚鳞叹了一口气,大早上的怎么就这么烦呢? 楚鳞一手擒住封煦阳的胳膊,一手飞快地捏着决子。 一涌清水凭空而出,如有灵性般挑动着封煦阳的脸颊,忽而转急,迅猛地拍在了他的脸上冲进了他的口腔。 “唔……咕……唔” “呸!”封煦阳吐出嘴里残留的水。 清水又如它来一样,消失无迹,只是在墙边的树丛中多了一块可疑的水渍。 “这……”封煦阳指着地上还很新鲜的水迹,半天有些语塞。 楚鳞摆摆手,转身就要回房再躺一会。 “真厉害啊!”封煦阳发自肺腑地感叹,他怎么没想到呢,或者说自己根本还没有这样自由控制灵的能力。 “没什么,我天天用。”楚鳞捂嘴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这样会不会太杀鸡焉用牛刀呢?” “怎么会这样想呢?”楚鳞不解,回过头来。“灵不就是来用的吗?予人方便就好了。至于是不是大材小用,是用的人决定,又不是让他人评判。” “可是我不能还如此精准地掌控它。”封煦阳的语气有些失落,他同这位自小长大的挚友的差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大,不知是否有一天两人之间也会存在跨越不过的鸿沟。 “没事,改天教你。”楚鳞看了眼天,应该还能小眯一下。 “诶,不行,快迟到了,还没吃饭,还要赶路,坐车都需要半个时辰呢!”封煦阳又叫住刚要离开的楚鳞,差点又让她给绕进去了。… “行吧行吧。”楚鳞敷衍道,“让我回去把衣服穿好行了吧?” 封煦阳这才放楚鳞离开,不过嘴里的催促一直没停过。 楚鳞无奈,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她离开的时候,封煦阳又因为迟到被傅掌教罚过。如果是的话,看起来罚得挺厉害,不然也不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 “你不是赶时间吗?还在往嘴里塞。”楚鳞手抱在胸前,斜靠在饭厅的门边,轻嘲道。 封煦阳支吾了两句,楚鳞没听清楚,不过不猜也能想到,无非是些“民以食为天”的话语。他现在还在往嘴里塞鸭尾酥,掉了许多酥质的渣,桌上粉粉面面的。 就不能带着路上吃吗,带点在身上去了吃也行啊。就算不吃也没事啊!楚鳞在心中默默吐槽,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啊。 “好了,赶快走吧,管家准备了两匹快马,尽快赶过去吧。”封煦阳脸上的酥粉还没擦净,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囤积冬粮的松鼠。 “你真的习过武、修过灵吗?”楚鳞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继续嘲讽道。 “你的意思是从这飞过去?”封煦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会太远了吗?” 他的思维依旧是非常传统的,还没有真正转变为一个灵修的思维。 “唉,来!”楚鳞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 封煦阳不懂她要干嘛,还是乖乖地走过去了。 楚鳞冲他一笑,灿烂如春日骄阳,封煦阳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拉了过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腾空跃起了。 “啊喂!”封煦阳不由得本能地惊呼一声,有被小小的惊到。 他以一种极为不体面的姿势被楚鳞揪着领子,腾跃在群房之间。所幸楚鳞飞得够快,路人就算看到了天上的二人,也看不清他的脸。 “啊……能不…能……换个姿势……啊啊 ^0^ 一秒记住【】 啊……” 封煦阳的话被吹散在空中,自然也吹散入了楚鳞的耳朵里面。楚鳞侧目看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赶时间呢,别闹。” 封煦阳实在没了脾气,谁叫自己催她呢?现在公报私仇,他能怎么办? …… 天上的人影越来越大,从两个小点逐渐变作了两个清晰明了的人。 众目睽睽下,楚鳞将封煦阳丢了下去。幸而他也是练家子,一个翻身腾跃,利落地在地上站稳,也算是给自己找回了些脸面。 不过,被林储秋抓着领子扔下来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很难忽视。 这个时候封煦阳只希望没有熟人看见,至少这样的尴尬会少一些。 但是并非所有时候都会如意。 “煦阳!”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上,不回头也知道每天这样笑嘻嘻没个正形的人是谁。 “储秋你也来了!” “顾少也是踩点啊。”楚鳞抱拳打了个招呼。… “储秋臂膀挺有力啊,平时看着挺瘦弱,结果深藏不露啊。”顾蔺夏轻笑,意有所指地看着楚鳞的右臂,便是这只手刚刚提着封煦阳的领子。 “哈哈。”楚鳞干笑两声,“赶紧进去吧。” 封煦阳也点了点头,他还在尽力抚平胸口上刚被抓出来的褶皱。 也不知是不是这次事情给他带来的刺激太大,此后封煦阳施展轻功的次数越来越多,对风灵的把控也越来越好。终是变成了他们几人中,御风最好的一个,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试灵堂中,傅掌教已经等候多时,堂中学生也来得七七八八,水漏嘀嗒作响,只等时间一到,就正式开始考核。 今日是九月的最后一天,也是他们来伏灵院整整一个月的日子。按照规矩,每个入院者都要通过了今天的考核,才能够真正成为伏灵院的学生。不合格者,一律退学,无论权势大小。 老毒也在,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毒蛇般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缠绕,似有实质般的粘腻触感。他的嘴狞笑着,带着阴狠,令人毛骨悚然。 要是有人闹事,那就有好戏看了。他这样想着,不自觉舔了下嘴唇,眼神晶亮了起来,如潜伏中的猛兽。 能来伏灵院的非富即贵,皆是有些权势,不然也负担不起入学所需的高昂学费。 也正因如此,有些人便会自命不凡,通过不了考核便会想些歪门邪道的主意。那些路子走不通,便会恼羞成怒,在伏灵院闹事。更有甚者,没通过考核的时候便开始摆架子,抬家势,辱骂破坏。 这种时候,就是老毒的工作了,他总是期待着伏灵院里的人犯错,犯更大的错更多的错。这样,他才能够名正言顺地实行他的权力,享受他的快乐。他很危险,却又是不逾矩的危险。 至于那些闹事者后来怎么样了,不太清楚,反正伏灵院这么多年就没有因此倒过。 那种缺乏教养的人虽不多,但总会偶尔见到。毕竟这世上,从来不缺的便是没脑子的人。 “好了,开始吧,从一号开始。”傅掌教倏然睁开了合着的眼皮,他对时间的感知比水漏还要精准。 “是。”周文武周文延两兄弟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试灵堂,因堂中的试灵石而得名。平常它看起来不过是一块平平无奇,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黑色巨石,表面暗淡无光,异常突兀地伫立在屋子中央,直抵屋顶,占据着小半个屋子的面积。 若只是一块寻常砾石,势必不会放在这里。万物的表象皆具有或多或少的迷惑性。 “风。”傅掌教说道。 首先开始的是周文武,他作为哥哥理应先来。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第一个测试,也因为他的体术方面更好,而在修灵这块天赋稍欠。 周文武走近试灵石前,在离它两三步的距离停下。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快速地捏着风决。… 许是太过紧张,试灵石只是微弱地闪了一下,连光的颜色都看不出来,之后便再没了反应。 “重来。”傅掌教垂着眼,在虚空中记录着什么。 周文武的背后隐隐有些濡湿,刚开始便得到这样一个成绩,自然是更加的紧张。周文延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他打气。 “呼!” 周文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深呼吸几次。又重新捏起诀子。 这次试灵石上的光亮了一些,勉强能够看出些银色,不过仍旧不太亮堂。这些光在试灵石上蔓延,逐渐组成了几个古朴苍劲的大字——“末丙”,因为光亮不足的原因,有些地方断断续续没有连贯。 “火。”傅掌教依旧没有抬头,继续在虚空中记录着,应是每个人的成绩。 周文武这次的信心明显比刚才要强,相较于灵动轻盈的风,猛烈暴躁的火更符合他的气场。 试灵石泛着红光,“中乙”。这个等次相较于刚刚,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错 ^0^ 一秒记住【】 ,再来。”傅掌教的声音没有起伏,表情也没有变化。 “中乙”。等次并没有变化。 “水。” …… 接着又分别测试了水、木、雷、电、金、冰几种灵,这是他们在伏灵院这一个月都有学过的,也是平时常见常用的。 周文武之后的成绩都不如火灵的中乙高,相较之下他的弟弟周文延在这一方面比他好了很多——他最高等次为“上丁”,最差的也是“下丙”。 周文武不免有些丧气,他们兄弟从在母亲肚子里时,便没有分开过。如果他不能够通过考核,留在伏灵院的话,这将是他第一次同弟弟长久的分开。他不能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因为这件事在他的潜意识中就根本不会发生。 周文延坐在周文武的旁边,尽量说些宽慰的话,来安慰哥哥。 “实在不行的话,我也退学就是了。咱们进不了伏灵院,还有御灵院、承灵院,再不行就去五灵、紫灵,总有学校会要咱们!”周文延说。 “不不不,不行的。”周文武忙打断弟弟的胡言,“那怎么能行呢?若是能进伏灵院当然最好了,怎么能够说放弃就放弃呢?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不爱听。” 周文延没所谓地摇摇头,“我只想同哥哥待在一起,进不进伏灵院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两兄弟在一起。” 周文武大受感动,弟弟能说出这番话让他非常高兴,他们是孪生兄弟,心连着心,情通着情。 但是一码归一码, 他坚持到,“若是能留下,就一定要留下。实在不行,哥哥明年再来试试,一定会行的。” “不要喧哗。”傅掌教抬眼看了过去。周家兄弟立马噤声。 “最终结果都还没有出来。怎么,就想着走了?就想着明年再来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想走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用不着等了。”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家兄弟忙是摇头,比小孩子的拨浪鼓还要摇得厉害。 “还有……”傅掌教顿了一下,将目光移向了楚鳞的方向。“这种严肃的场合就不要睡觉了,你说是吧,林同学?” “林同学”三个字被傅掌教狠狠地加重,还蕴着风灵的力量打向了楚鳞。 “啊?”楚鳞惊醒,茫然的看着前方。 “下一个你来,林储秋。”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三十八章 去留(下) - 伏灵院 - Tkom “啊?哦。” 楚鳞起身就往试灵石那边走去,脸上还残留着刚刚睡觉时压在衣袖上的皱纹痕迹。 “风。”傅掌教这次没有低头,一直盯着楚鳞。 “好。” 话音刚落,试灵石上便迸发出一阵强烈的银光,石上蔓延着古朴的云山纹路,字迹笔法遒劲,蘸墨厚重饱满。 “上甲”。 众人还没看清她的动作,便被这突如其来的银光大字给闪了眼睛,这便是“上甲”的威力吗? 傅掌教没有叫她重来,确实也没有必要再测第二次了。 “火。” 这次众人都凝神屏息,紧紧地盯着试灵石,他们都还没有忘记一个月前第一次召灵时,林储秋给他们带来的震撼。 楚鳞看了眼试灵石,又快速地捏了一个诀子。 因为这次大家都格外留意,所以她的手法比刚刚看起来清楚了一些。但是对于好些人来说,仍旧快得只能看见残影,就好像他只不过是抬了下手,试灵石便亮了起来。 “上甲”。 试灵石上强烈炫目的红光映着室内,满室通红,如烈焰焚烧,置身火海。 依旧是最佳的等次,但是众人却有些小小的失望。在他们心中,第一次能搞出那么大动静的林储秋,火灵当然应该是非常震撼的,甚至有些人隐隐想就算试灵石碎裂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傅掌教的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记录下她的成绩,继续考核下一个项目,“水。” 楚鳞乖乖地照做了,虽说现在她依旧异常的困,想要马上测完回去睡觉,克制着自己想要一次性将灵全测完的冲动。 只听“轰隆”一响,声音从试灵石内部发出,表面却没有玄光的踪影。 不会是坏了吧? 这是林储秋啊,不可能水灵没召唤出来呀? 他也会这样? 各种猜测在众人的脑海中响起,室内却是鸦雀无声,寂静一片,只有刚刚响动的余声。 楚鳞也不明白哪一步有了问题,向傅掌教投去询问的眼神,刚想问他需不需要重新测一次的时候,试灵石有了反应。 寻常普通的黑灰色巨石,突然闪烁着七彩流光,照耀得室内熠熠生辉,一片神圣祥和。 光芒汇聚组合成一片片繁复精美的图案,小花套大纹,连试灵石上凹凸不平的表面也被装点成了古拙的浮雕,共是三层花。 比起这些精致的花纹装饰,试灵石上流光溢彩的几个大字更加地引人注目: “哈哈哈天选之子” 七个大字笔法刚劲有力神气畅然,根本不像是会写出这种活泼话语的字体,太不正经。 傅掌教干咳一声,打断了底下的嗡嗡喧哗讨论之音,对着楚鳞说了一句“不错”,便让她继续测下一个灵了。 原来当初造这试灵石的人认为,只有一个月的学习,一般人勤学苦练对灵的掌控最多到达“上丙”,可能会有少数到达“上乙”,能做到“上甲”的更是凤毛麟角。… 他觉着这些档次便是够用了,也是出于一种玩乐的心态,将最后隐藏的一级的表现制作得特别繁复炫目,以满足自己明明特别喜欢绚丽的颜色,却不得不常年使用深色故作深沉的压抑。 他是真的打心里觉得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却又抱着极小的渺茫希望,期待着这样的情况发生。 至少,从这块试灵石放在这里起,这么多年,只有楚鳞一个触动了最终的等次。 而那个制造这块试灵石的人,现在就正在这个屋子里面,佯装在虚空中记录东西,以掩饰自己好不容易玩心大发一次还被发现的尴尬。虽说他们并不知道这石头是傅掌教自己制作的就是了。 …… 几种灵楚鳞很快就全部测完了,她每种只测了一次,用没有酝酿磨蹭的时间,自然是非常迅速。 除了雷灵电灵得了“上丙”,土灵得了“上乙”,水灵得了“哈哈哈天选之子”,其余全是“上甲”,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楚鳞朝着傅掌教抱拳附身行礼,傅掌教颔首,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异常迅速地坐了下去趴在案几上睡了过去。 傅掌教微张着嘴,想说些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 楚鳞之后,傅掌教仍让他们按照房号依次进行。 试灵石上的光明明灭灭,纷纷杂杂,除了谢君修的全部“上甲”引起了些波动讨论之外,整场测试也没有再大的惊喜了。 楚鳞便一直趴在案几上睡着,只有封煦阳和谢君修测试时,才抬头看了一眼,便一直睡到了整场测试结束。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推测是也是因为灵竭和纵酒的缘故,不过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 上午的灵能测试结束后,众人心中也是大致明了了自己的成绩,虽说下午还有体术测试和刘复瑄案的线索测试会记分,但是灵能的权重是最大的,这一块很不行的话其他再好也难。 ^0^ 一秒记住【】 封煦阳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他的成绩不算优秀,最高“中甲”最低“下乙”,同楚鳞、谢君修他们相比是天差地别,同顾蔺夏、苏曜他们比也是差距甚远。 楚鳞注意到他的面色不好,将自己的那一份葡澧烧推给了他,这道菜工序复杂,只有每月才能吃上一次,且一人只限一份,为伏灵院十大特色菜肴中的一道。 “别丧着脸了,吃那么少,来,把这个也吃了。”楚鳞说道。 封煦阳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的小盏,又看着楚鳞,挤出个笑容,“谢谢啊储秋,今天那个‘哈哈哈天选之子’真是有意思,太好玩了吧。不愧是是你,太厉害了!” 说完非常不自然地干笑着,似乎真有那么好笑一样。 “别笑了,难看死了。”楚鳞毫不留情地说道,封煦阳也依言收了表情,有些丧气。… “多大点事?大不了以后多练习,下一次的月测成绩自然就好了。因为这么小一点事情就这般丧气,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封煦阳吗?你当初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哪去了?” 封煦阳沉默不语,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他已经不可能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公子哥了,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整天消遣度日。 他已经失去庇护了,并且成为了妹妹的庇护,他需要强大需要成长,需要能够担起封家家主的责任。 所以,他得优秀,他得变强! 而这些,他该如何开口述说?即使说了,没有亲身经历的体会终究是浅显的。终是隔岸观火,自以为是洞若观火,不过是隔鞋搔痒看个热闹。 封煦阳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确实变了,想得更多了,忧虑得更多,不过这都是少年成长的印记,终会是经过考验,得到欢欣的结果。 …… 下午的体术测试不同于上午,不需要将学过的每一项内容都测试一遍,而且采取自选的方式,可以选择自己擅长的内容。 因为伏灵院主要还是修灵的地方,对于体术的要求并不是特别严苛,只是相较于其他学院很重视学生全面综合的能力。 傅掌教换了一身深紫色锦衣,手腕上绑着皮护腕,浑身的打扮干净利落,配合着下午测试的内容。虽说他参加测试的并不是他。 依旧按照房号进行,首先上场的还是周家兄弟。 相比起早上的紧张,周文武现在明显从容不迫得多,他从小习武身体强壮,这种测试对于他来讲根本不在话下。 两把鬼面重斧在他手中舞得虎虎生风,破风阵阵。就算是在看台之上,也能感受到他那掩饰不住的刚强劲力。 “上乙。”傅掌教记录完后,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赞许和鼓励,至于其他人能不能看出来,那就另说了。 周文延崇敬地看着周文武,“我就说哥你没问题的吧,像是我就不行了。” 周文武拍拍他的肩膀,“别说丧气话,你的优势本就不在这里,尽力就好。” 周文延重重地点点头,印证着周文武说法似的,咳嗽了几声。 双生子多是一强一弱,周文延便是羸弱的那一方,自小身体不太好,不过脑子灵光天资聪颖,也算是和周文武正好互补。 他选的是君子剑,走的是君子文风的路子,柔柔不堪拂风,弱弱恰似病柳。说的难听点就是根本不像是在舞剑,无神无形,破绽百出漏洞连连。 “末丙。” 傅掌教没有起伏的音调响起,“二号。” 周文武迎接着弟弟,宽慰道,“很不错了,体术占比不高,你肯定没有问题的,不像我,还悬而未决。” “哥不要这么说,一定行的。” 周文武笑着点点头,和他一同回了看台。… 之后封煦阳选了戟,也是得了“上乙”。 苏曜和谢君修都选了剑,不过两人的剑风却截然不同。 苏曜舞剑如春风化雨,不急不缓,施施然有君子之风,温柔的同时却带着力量,同他人一样。 谢君修则是利落干脆,剑风简朴有效,每一招一式都有着它的用途,丝毫不拖泥带水,环环相扣恰到好处。大道至简便是如此。 二人皆为“上甲”,也是意料之中。 令楚鳞意外的是顾蔺夏竟然选了大刀,想当初他因为练习不好,没少被傅掌教拉去磨练,现在选了大刀,看起来加练也真的有用。 顾蔺夏杵着刀柄,一脸得意地冲着傅掌教扬扬头,意思是:看好了! 他之后的表现也确实配得上他的自得,大刀锐利威风,战意十足。招式灵活多变,攻中有防,挡中有攻。 楚鳞见着一招借力打力变化刀势的招式有些眼熟,这不是她第一次上课展示时,为解决自己当时力量不足这个问题而设计的吗,没想到顾蔺夏将它融入了自己的套路招式当中,形成了独属于自己的武功。 楚鳞测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她见着很多兵器都被使过,有些看腻了,便选 ^0^ 一秒记住【】 了没人用的弓箭。 毕竟自己身上还留着一半纳傈的血,祖先草原上生存的技能早已融进了后人的血脉当中。 楚鳞确实也对得起这一半的血统,神箭手虽不敢说,但得个“上甲”还是非常轻松的。 毕竟,捂着眼睛光靠听声辩位,就能射中天上快速乱窜的水滴大小的冰晶,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做到的。 其实楚鳞也做不到,但她对灵进行了感知,能够更加精准地确定它们不确定的位置。 规则上并没有说不能用灵,更何况灵与体本就是一体。 …… “好了,咳咳。”傅掌教清了清嗓子,斜坐在飞廉兽的背上,悬在空中,一挥手便从虚空中唤出了密密金字。 众人已经见识过,并未感到稀奇。 “这是所有人的单项成绩,自己最后权重的等次,按照伏灵院的规矩,‘下丙’以下的人不能留下。” 底下瞬时窃窃私语,纷纷急迫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楚鳞和谢君修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的疑惑:查案线索一条的考核呢?当初不是说权重很大吗? “傅掌教!”楚鳞出声道,“不是还有刘复瑄案的线索提交吗,当初不是说也纳入考核的成绩当中吗?” 傅掌教指了一下天,“现在改了,由上面的人去查了,你们不用再管此事了。” “对啊,还有查案的分数啊?” “凭什么说变就变啊?” “之前也没说,费了好大力气的!” 底下不满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犹以那几个成绩不达标的人吵得最凶,这是他们留下来的唯一稻草了。 可能加上这部分成绩他们也不一定能行,但直接取消的话,给了他们一种侥幸的膨胀心理。反正也没法验证,便可以把进不了伏灵院的原因,归入这不合理的改分制度上面来。… “这是上面的意见,我也只是传达学院的要求。”傅掌教耸了耸肩解释道,也不管众人接不接受这个说法,没有再言语。 “阿延,我果然还是不行。”周文武攀着周文延的肩膀,颇为失落,“以后你在伏灵院要好好的,哥哥会常来看你的……” “别说了哥,”周文延一把捂住他的嘴巴,“说好了不会分开的,你不在这伏灵院又有什么好呆的?走了便罢。” “阿延不可胡说……”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傅掌教冷不丁地打断了: “你们不用再推来推去了,周文武也留下。” “什么?”两人不约而同地反问道。 其他没能留下的也盯着傅掌教,想问凭什么? “你们是难得的双生子,心灵相通。就如同你手里的那两柄鬼面大斧,单用能行,但是结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你们也是如此,单看都不是非常出众,但是配合在一起实力便不可小觑。” “谢傅掌教!” 一个月来的三十个学生,现在只剩下十九个,好几个房号人家都没了。 他们十九个,便是日后申斋的正式成员:周文武、周文延、孙开宇、封煦阳、韩子明、林储秋、谢君修、封煦阳、苏曜、李达山、萧驰、陈留齐、宋波、梁杰、尹红诺、孟邢图、王玉、赵落、章垢剔。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三十九章 野外出游 - 伏灵院 - Tkom 十月的天是凉爽的,少了夏日的燥热,比冬日多了温和隽永。连云都是可爱的,一团团一片片,聚会在天边、山间、海上,闲闲散散的,掩着青山,装点着好心情。 刚刚经历了资格测试的伏灵院申斋的学生们,得到了来之不易的三天假期,这也算是给他们正式入学的奖励。 楚鳞在屋顶上找到了封煦阳,在这个角度能够看到翻涌的大海,碧蓝的海打着白色的浪,卷着潮气的海风吹过,带来微微腥味以及海水的咸味。 楚鳞在他的旁边自然而然地坐下,伸手给了他一把梅干,“吃吗?” 封煦阳拈了一块空中一扔,随后张嘴精准地接住了,细细咀嚼。 “你怎么不在下面和他们一起烧烤,上来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封煦阳问。 “那你呢?”楚鳞反问道,“一个人坐在房顶上晒太阳吹凉风?” 封煦阳苦笑着,“你还能不知道吗?” 楚鳞装傻摇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自己想什么我又不会读心术还能读出来不成?” “还能因为什么,蕤冰呗!”封煦阳抱着头仰身躺了下去,“我都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我费了半天劲给你叫过来的,你喜欢人家就去表示啊,躲在房顶上面算什么好汉?” 封煦阳:…… “还要吗?”楚鳞塞了一块在嘴里,又摊开手问道。 “要。”说着便伸手去拿。 这个梅干还挺好吃的,酸甜软硬恰到好处。 “吃完了就下去,多和蕤冰说说话聊聊天,吃了人家专程做的梅干,就好好招待着。” “啊?这个是蕤冰做的?”封煦阳停顿了一下,得到楚鳞的肯定回答后,咀嚼的速度明显变慢。他要好好地细细品味,慢慢地享受,真后悔上一块吃的太快。 “人都在这,你搞什么寄情于物?赶紧滚!”楚鳞不耐烦地催促着。 “那你呢?” “我在上面再待会儿。”楚鳞没好气道。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可是你说的,躲着小明也不是办法哦。”封煦阳丢下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 楚鳞烦躁地揉乱了头发,小明,也就是修库山明,一直黏着她,让她好不习惯。 不过,她也确实发现了修库山明说的没错,她的确能够帮助她恢复灵力。 昨天测试完回到封家以后,见到修库山明,她的疲惫困乏之感顿时轻了不少,精力恢复也比平时快了很多。 她想赶修库山明走,但她确实对自己有用,何况她也想跟着自己,服侍的事也很到位,没有差错,唯一过分的就是太热情了,这让楚鳞很不习惯,更多的是有些不好意思。 唉,躲着也不是办法,迟早需要适应面对的。 楚鳞再坐了一会,看着翻涌的潮水,心情也平静了许多,便也下去了。 ……… 他们现在是在封家的一处别院里,不如主宅精致大气,但依山临海风景独好。 昨天测试完以后,他们便放三天假,正好封萱儿她们也遇上了月假,又正值秋天,是个出行游玩的好时候。 昱州临海,加之封家自己又正好有一处海边别院,索性就决定去了。 修库山明知道此事后,说什么也要跟着,说自己深处内地,见的只有荒漠沙丘,只是听说过大海,还从没见过。楚鳞拗不过,便也带上她了。 因为是自己出游玩耍,又是年轻人没那么多讲究,就没有带仆人随从,一行四人昨晚出发,策马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 别院自有常年留住在这的老彭一家,也算是在封家待了大半辈子的老奴了。见到小主人来了,也是颇为高兴,忙是张罗着老伴给他们准备收拾,高兴得忙乱了手脚。 …… “给,鳞姐姐!”封萱儿颇为高兴地递来一串烤鱼,看卖相还挺不错。 “谢谢。”楚鳞接过咬了一口,“你的手艺?越发不错了。” 封萱儿得了夸奖甚是开心,能得到一个不爱吃的人对食物的夸赞,那只能证明确实不错。 封萱儿又将烤好的鱼递了一个给蕤冰,这可是她未来的嫂子,当然要先讨好啦。 她的心思单纯灵明纯粹,并不像一般人在乎蕤冰是不是花楼里的姑娘,她只想着哥哥喜欢便好。再说了,蕤冰是弹箜篌的清倌,本来也是清清白白人家的女儿,也是因为一片孝心才染了尘埃。 蕤冰接过鱼,温柔地道了声谢,再小块地撕扯着鱼肉,细细地咀嚼。 表面上吃得文文静静,斯文得很,内心里却早已吐槽开来: 这个鱼好香啊,好像一大口啃下去啊!唔,这也太美味了吧,萱儿真是个可爱又厉害的宝贝!不行,得矜持,秋儿和萱儿还在这儿,不能放肆,要优雅要优雅。 同样煎熬的还有楚鳞:装大家闺秀也太麻烦了!一直挺着腰并着腿正襟危坐太累了,好想靠着斜耷拉身体啊。这块石头也太适合放脚了吧,不能放不能 ^0^ 一秒记住【】 放。封子的未来幸福还靠着我呢! 封煦阳自下来后,便紧张得不行,明明内心非常渴望同蕤冰搭话,却又不敢。只好一直默默低头给大家烤制东西,时不时偷听一下蕤冰在和她们说什么。 在场的五个人估计只有封萱儿和修库山明是真的悠然自得,她们俩才是真正在游玩度假的。 修库山明一手拿着刚烤好的鱿鱼,一手撑着头舒服地躺在树桠之上,正对着楚鳞,欣赏着她故作文静贤淑的模样,甚为有趣。 时而楚鳞同她眼神交汇,便送上秋波,冲她魅惑一笑。楚鳞自然是没有回应的,只是将目光缓缓移开,不再看她。 “蕤冰姐姐,你这身衣服真好看!特别衬您的气质,就像仙子一样好看!”封萱儿由衷地夸赞着。… 小女孩的话题总是会围绕着胭脂水粉,珠宝首饰,服饰穿搭,以及一些新奇好玩的事物。 蕤冰掩面而笑,“萱儿真是说笑了,我哪里比得上仙子?” “真的真的,蕤冰姐姐你是我见过最好看最好看的姐姐了!就算是仙子也肯定没有你好看。”封萱儿一脸认真地说道,心里默默地向楚鳞和修库山明道着歉:对不起了鳞姐姐和明姐姐,虽然你们也非常好看,但是在我心中是不能比过嫂子的! 蕤冰真是拿这个古灵机怪的孩子没办法,小嘴每天都像抹了蜜,从昨天见到她开始就把她夸上了天。 “你呀……”轻轻地捏了捏封萱儿肉嘟嘟的小脸蛋,软软的很有弹性。 楚鳞也轻笑道,是那种自己听了都觉得恶心做作的笑声,“萱儿说得一点儿没错,虽未见过仙人,想来也不过蕤冰姐姐的样子。我记得姐姐穿的这套裙子名为‘流云’,‘静如天外客,动若踏云归。’这不是说的正是姐姐?当时我看见它还在想该是何等风姿的人物,才能穿出这样踏云而归不染人间凡尘的气质,没成想今日就看见了姐姐。” 封萱儿和楚鳞的轮番吹捧,让蕤冰听了很是受用,没人不喜欢夸赞自己的话语,尤其这些话都是出自两个心思纯净的姑娘嘴里,更是令人愉悦。 要是能同她们成为好友,那也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吧。蕤冰想着,她本就对林秋儿好感十足,觉得她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温柔而有力量。 封煦阳在一旁暗自憋笑,她们俩也太夸张了,吹捧的痕迹不会太过了吧?不过看蕤冰的反应,应该挺不错。 “给,蕤冰姑娘。”封煦阳将烤好的虾端了过去。 虾壳虾线都已经去除干净,码放得整整齐齐,色泽红艳,微微带焦,油亮鲜香,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萱儿秋儿,你们的。”封煦阳放下的这盘虾明显就是烤好直接端过来的,还保留着虾本来的样子。 “哥哥也太偏心了吧。”封萱儿撇撇嘴嘟囔道,“凭什么我们的虾就没有剥?” 封煦阳眼神有些飘移,不敢看封萱儿的眼睛,更加不敢看蕤冰。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了吗? “蕤冰姐姐是客人,理应厚待。萱儿没事,我给你剥虾就好,正好吃了刚才的鱼,我也已经饱了。”楚鳞笑着将碟子推到自己面前,又拿了一个空盘装剥好的虾仁,一个装虾壳。 “我也来帮忙吧,大家一起吃吧。”蕤冰将虾仁推到了中间,“封公子也歇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吧,你都一直在忙,还没吃上呢。” 楚鳞给他使了个眼神,封煦阳正好顺水推舟坐了下来。 “修库山明,你也一起来吧。”楚鳞叫道。 “主人吃吧,奴吃不惯这海里的东西。”修库山明摆了摆手,回答完后便闭眼小憩。… …… “听寒哥哥!” “那不是谢君修吗?” 封家兄妹同时说道,封萱儿已经跑了过去。 他们吃完饭后,想着在这边逛逛,便不知觉间到了海边。 绵密的沙滩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温柔地包裹着每一寸肌肤,楚鳞在这里感受到了磅礴的水灵,这种感觉让她感到畅然, 她感受到水灵不自觉地游走在她的经脉里,没有可以感悟,便都是充盈的。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谢君修他们,估计同他们一样也是趁着休息,来海边玩玩。 楚鳞刚想打招呼,君字都到嘴边了,才想起她现在是林秋儿不是林储秋,只得立马改了称呼。 “谢大哥好。” 谢君修回之一笑,“秋儿你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大哥谢听寒。这样说来你应该叫我谢二哥才对。” 谢听寒也正好同封萱儿打完招呼,同她一起往这边走来。 “大哥,这位是林储秋的妹妹,林秋儿。”谢君修介绍道。 谢听寒拱手道,“秋儿你好。” 楚鳞也福了福身子,“谢大哥好。” “君修哥哥你们也是过来玩的吗?”楚鳞觉得谢二哥什么的叫起来实在别扭,索性就这样叫了,不过感觉还是很奇怪。 “不是,是听说这边最近出现了水怪,已经破坏好 ^0^ 一秒记住【】 几艘渔船了。正好我们没事,就过来看看了。” “对了,怎么不见储秋和你们一起呢?” “哦,哥哥在家休息呢,昨天回来以后就直接睡去了。”楚鳞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的,神色如常。 昨天自己确实困得不行,逮住机会就在睡觉,合情合理并不会起疑。 “你的身子好些了吗?听说前些日子受了风寒,这里风大,身子吃得消吗?”谢君修关切地询问。 “已经全好了,没关系的,谢谢君修哥哥关心。” 封萱儿不知从哪捡了个贝壳过来,奇形怪状的,不像是寻常的海贝。带着五彩的颜色,在阳光下反着光,煞是好看。 她兴奋地举着它小跑过来,“鳞姐姐,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彩贝在她的手上一上一下地晃动着,泛起的光也随着她的步伐而跃动。 “这是个什么啊?”楚鳞问。 她自小长在辰州,对海边的事物也不是特别了解。 封萱儿摇了摇头,封煦阳也表示他不知道,蕤冰摸了摸也笑着摇了摇头。 “不知道,我见它好看才捡回来的。”封萱儿指着不远处的海边,不断地有海浪拍打,“就是那里了,还有好多呢!” 谢听寒拿过彩贝,沉思了一会儿,儒雅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的变化。 “是那里吗?”谢听寒指着远处,那里有一堆刚刚被冲上来的,反着光的东西。 封萱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就是那儿。” 谢听寒迈步过去,谢君修他们也跟了过去。 …… 这是堆彩贝的残渣,看不出它本来是什么样子,不过可以肯定它不是寻常可怜的贝类。 上面五彩斑斓, 有着珍珠般的光泽,却又是礁石的大小,怪石般嶙峋坚硬。看不出它本身的样子。 崎岖的外壳似乎能够组成一个大致闭合的空间,楚鳞拨弄了一片看起来能够开合的彩壳。 一个浑圆的东西暴露出来,不似坚硬的质地,看上去倒是像肉。 “这是什么呀?” 封萱儿胆大又皮,用手指戳了戳,软软的,马上就能够回弹。 呼! 那块圆物赫然睁开,竟然个眼睛! “快走!” 谢听寒察觉到不对劲,赶紧高叫着。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霎时巨浪滔天,将他们全部卷入了海中。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四十章 谢君修受伤 - 伏灵院 - Tkom 眩晕,无法克制的晕厥。 在楚鳞被卷入水中的那一刻起,她便感受了巨大的不适。 她像是马上就被禁锢住了六感,同外界的感知始终是朦朦胧胧的隔着迷雾一般。 海水封住了她的口鼻,让她不能呼吸,四肢突然僵硬不能够动弹,更别说使灵了。 意识模糊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坠落,像是要掉入最深的海底。 …… 海面上,天地突然风云变幻,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同他们捡到的彩贝一样的巨大怪物,正搅弄着巨浪,将他们折磨得苦不堪言。 那厮怪物九头狰狞,身如巨蛇,在身体腹背的地方又披盖着七彩绚烂的贝甲,只是现在看来格外丑陋。 海怪嘶吼着,九头龇牙咧嘴,攻击着随着海水起伏的谢君修他们。 封萱儿不会武功,不会控灵,蕤冰是有点傍身的武艺,她们俩明显应对不了现在的情况。 蕤冰稍好点,封萱儿还不会凫水,呛着夹杂海怪墨绿色粘液的海水,就快要晕厥过去。 “萱儿!” 谢听寒迅速游到了她的身边,将她的身子托起,拍着背咳出了呛住的海水。 封煦阳则是离蕤冰较近,将她扶住。 “秋儿呢?” 封煦阳的话音还未落下,海怪又用它的尾巴拍着海面,翻滚着,掀起滔天巨浪。 “这儿!” 谢君修潜入水中,抱起了已经失去意识的楚鳞。 海怪自见到楚鳞露出水面的那一刻起,突然就发了狂,九头都便这边疯狂地撕咬过来。 它朝着天嘶吼着,十八只眼睛都冒着幽幽红光,流淌着贪婪。獠牙上淌着毒液,滴落在水面上,溅起了青烟,滋滋作响。 一团火球自谢君修的方向了过去,爆炸声响起,正中海怪的一头。 海怪吃痛,被激怒了,翻涌得更加厉害。三人卯足劲控制水灵才堪堪能够稳住身子。 “君修,试试攻击它的腹部!”谢听寒大喊着,水浪声淹没着其他的一切声音。 刚刚海怪的翻腾,让他看清了它的腹部,上面长有一团圆形的息肉一样的东西。被彩贝重重包裹着,只是在刚刚打开了一瞬。同他们刚刚看到的类似眼睛的东西一样。 “好!” 谢君修默念着诀子,一手抱着楚鳞,单手变换着繁复的手诀。 一时间火球、电击、风涌、冰刺、金针不间断地朝着海怪的腹部射去。 只听兵刃相接的碰撞之声,海怪毫发无伤。没想到那看起来易碎的彩贝,竟然如此坚固。 那海怪彻底被他们激怒,甩出硕大的尾巴,横扫过来,似有雷霆万钧之力。 他们三人带着楚鳞她们狼狈地躲闪着,借着灵的力量勉强能够保住性命。 “大哥,煦阳,你们攻头!” 谢君修大声指示道,他们必须速战速决,这海里是这海怪的地盘。… 他们现在跑又跑不掉,体力灵力又没法补充,肯定同这海怪打不了持久战。 刚刚攻击它的头的时候,腹部贝甲有一瞬间张开,也许这样是个法子。 谢听寒和封煦阳应声答应。 各自捏起诀子攻击着,火光雷鸣四起,混杂着海怪暴怒的嘶吼,天地也为之震荡。 趁现在! 谢君修飞快地瞄准着,雷灵和火灵齐出,从左右包抄着那只类似眼睛的肉团。 只见海怪腹前绿汁飞溅,九头如离弦之箭朝谢君修奔来。 海怪翻腾着,如沸水之鱼,死命地扑腾着,耗尽着它最后的精力,也要报仇雪恨。 海面如沸,巨浪接踵而至,连海底都不得安宁。 他们抵不住这强大的力量,毕竟身躯太过渺小,被冲散开来。 一道黑影划过长空,穿过巨浪,朝谢君修袭来。 谢君修堪堪躲了过去,却不曾想它竟然能够分裂。 …… 楚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冲在岸边,谢君修泡在岸边的水里,海水一遍遍冲刷着他的身体,却也没有洗净他背上涌出的汩汩鲜血。 周围也不见封煦阳他们的人影。 楚鳞忙是奔过去见他昏迷不醒,也顾不得什么形象,扛着他来到了岸边相对干燥的一片区域。 她发现自己还是使不了灵,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这种情况在逐渐恢复,应该持续不了多久。 真是奇怪,为什么刚刚突然就像是被封印住了一样?如同束缚进了一个壳子,而她的身体就是那道打不开的枷锁。 楚鳞没有想太多,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将谢君修的伤势控制住,不然流这么多血,再厉害的人也会死的。 楚鳞三下五除二地扒开了谢君修的衣服,也得益于海水的缘故,伤口没有结痂,没有同衣服粘连。 他的背部中了倒刺一样的东西,白色而泛黄,切面破裂着,像是牙齿一 ^0^ 一秒记住【】 样的质地。 足足有三寸长,深度不浅,留在皮肤表面的有大约五寸,不过幸好位置不太重要,再偏离一些就能够直穿心脏。 鲜血从扎入的地方源源不断地流出,楚鳞感受到靠在自己身上的谢君修的体温也在不断地散失。 不能等了,楚鳞当机立断,一把将它拔了出来,嵌在皮肉当中的尖竟足有手指长,再用准备好的衣服立马堵上。 “嘶!” 谢君修倒吸了一大口凉气,直接被痛醒。 他发现自己现在被秋儿抱在怀中,他们保持着一个面对面相拥的姿势,而自己的衣服也被扒了下来。 “秋儿……” 谢君修的声音还非常虚弱,不过他正好趴在楚鳞肩上,正对着她的耳朵,所以说话还是听得清的。 “怎么了君修?”楚鳞专注地为他包扎着,回着他的呼唤。 “将我放下来吧,这样……不大好……” 楚鳞不解,“有什么不好的,我这样比较方便包扎……”… 刚说完,楚鳞才回神过来,他刚刚叫的是秋儿,再看看两人亲密的姿势,确实不大好。 不过都这种关头了,还是性命更重要些吧? “这样对你的名节有损。”谢君修犹犹豫豫地说道。 楚鳞翻了个白眼,反正他也看不到。都这种时候了,还担心这个?对,这确实也是谢君修能说出的话,要是他心安理得地躺在自己身上,那才不对劲了。 “没事,君修哥哥,事急从权嘛,这种情况理应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才对。” “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咱们得先找一个地方休息休息吧?” 残阳余晖如金粉般洒在海面,红日坠入了海中,只余下残缺的一半。 谢君修轻嗯一声,表示赞同。他现在身受重伤,又处于灵竭的状态,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知道那海怪有没有彻底死去,或者还有没同类在这附近,还是赶紧离开得好。 “来。” 楚鳞为他包扎好后,帮着他把衣服重新穿好。 “呀!你的腿也受伤了!” 楚鳞先前没有发现,只顾着背上的伤口。又从身上撕下一块衣服,为他熟练地包好。 “多谢。”谢君修惨白着一张脸说道。 “还能走吗?” 楚鳞自然地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手从他的腰间穿过,将谢君修架起。 在楚鳞的手碰见他的腰的时候,谢君修的身体明显僵硬了,耳根也突然烧红了起来,要不是失血过多,相比脸上的颜色应该会很精彩。 “不用……”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鳞直接打断,“靠着我,先去上面,那边像是有个山洞的样子。” 姑娘都这样说了,谢君修也的确不好再说什么。要是再磨蹭下去,入了夜,在外面可能还有野兽的袭击。 “多谢秋儿了……” “你是我哥哥的兄弟,那自然我也会把你当哥哥看待,不需要这般客气生分。”楚鳞真是受不了他这一直道谢的样子,君子之风固然很好,但在熟识之人面前却会显得生疏。 落霞的余晖拉长了他们的影子,二人互相搀扶,将影子都留在了金黄的沙滩之上。 …… 噼里啪啦! 是枯枝燃烧的声音,火光带来了温暖,将黑漆漆的山洞都映照得舒适。 伤口处理好后谢君修恢复了一些元气,至少勉强可以用一些灵了。 楚鳞也感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前那种压抑窒息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了。 难道是那片海域有问题?楚鳞不禁想到,离开了就好了很多。 楚鳞自己不吃东西没事,可是谢君修现在重伤在身,不吃东西怎么恢复? 也不顾谢君修的竭力劝阻,将他在山洞里安顿好后就去山中寻觅食物了。任凭谢君修怎么呼喊也不回头,他现在连自己行动都困难哪里管得住她?… 当然,在临走前楚鳞在洞口设置了一道电屏,将谢君修所在的地方笼罩了起来,以防止有野兽之类循着血腥味而来。 现在是秋季,山间熟了很多林果,不多久就摘了很多。 楚鳞觉得光是水果哪能够谢君修的恢复,既然受伤了就应该吃点好的。 但是,林秋儿这么一个文文弱弱的姑娘家,怎么可能精通打猎之术呢? 于是乎,洞外响起了雷鸣,划过了电闪,让洞内一直不见楚鳞归来的谢君修好生担心。 就这样,楚鳞捡到了一只被雷劈死的兔子。至于是天灾还是人祸,就看她怎么说了。 …… “这兔子是雷劈死的?”谢君修有些狐疑,刚才确实有一阵子的雷鸣响动,但是不是也太巧了吧? 楚鳞将怀中的果子一股脑都堆在了谢君修怀中,“君修哥哥你吃果子,你吉人天相,连老天都相助于你!这不给你劈死一只兔子,给你补补嘛!” ^0^ 一秒记住【】 谢君修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楚鳞看着手中的兔子有些犯难,尽管她今天看着他们烤了很多食物,但是她还是不会做饭啊! 以前在外面游历的时候,经常是有店家就去吃一顿,没遇见就不吃,好几天不吃东西都是常事,所以也一直没有学会如何在野外做饭。 谢君修注意到了她脸上的难色,伸手接了过来,取出怀中的匕首。“我来吧。” 楚鳞只好看着他熟练地开膛破肚,将不能吃的脏物清理干净,再用水灵洗净,穿上树枝烤制。 “真厉害啊!”楚鳞蹲在一旁由衷地感叹道,对于这种自己不熟悉的技能,她总是很崇敬的。 谢君修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个简单的食材处理,当不起厉害二字。 …… “给。”谢君修将烤好的兔肉递给她。 兔肉表皮金黄油亮,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楚鳞忙摆手,“不用了,这个本来就是带回来给你吃的。今天救了我的性命连感谢都还没有说呢。” “可是你也救了我啊,咱们扯平了。来,吃点吧。”谢君修轻笑着,以一种哄妹妹的语气说道。 “不用了,我吃点果子就好了,晚上我不怎么吃东西的。”说着便拿起手中的果子小小地咬了一口。 呸,酸的。 “行吧。”谢君修也不强求,他们一起吃过饭,她的饭量很小他也知道,只好自己吃了起来。 他吃饭的样子非常斯文儒雅,一点也看不出来内心的想法:没有味道,真难吃! …… 谢君修吃完兔肉以后,面色明显红润了一些,力气得到了恢复。 他们四目相对,又没有事情做,一时山洞里沉默得有些尴尬。 “咳。”谢君修率先打破了这份诡异的静谧,“听储秋说你们都是辰州人?” 楚鳞见谢君修开口说话,很是高兴,不然让她就这样和他呆一晚上,她可能会尴尬死。聊点什么吧,什么都行。 “是的,我和哥哥自小被叔叔收养,在辰州长大。”楚鳞努力回忆着之前随口编的幌子,不能够在这种细节上露出马脚。 “那你们和封煦阳认识多久了?”谢君修继续问道。 “自小认识,一起长大,如同亲生手足。”楚鳞回得自然,因为事实本就如此。 “那你认识一个人吗?” “谁呀?”楚鳞心中警铃大作,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楚鳞。她也是同封煦阳一同长大,关系甚好。”谢君修顿了顿,看着楚鳞的眼睛。“你们也都是辰州人,应该相互认识吧?” 完了,不会露馅了吧? “当然……认识,不知突然提到楚鳞姐姐做什么?”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想多了解了解她。” 火光映在谢君修的眸中,竟比天上星河更加璀璨,在它的深处映着楚鳞的身影。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四十一章 共处一夜 - 伏灵院 - Tkom “啊?” 楚鳞没想到他要问的就是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谢君修轻笑了笑,甚是温柔,火光眸光交织,似有万般柔情。 “突然这样说起有些唐突,还希望秋儿你不要见怪。” 楚鳞忙是摆手,“不要紧不要紧,只是突然提起有些惊讶。” 她也想知道,她在谢君修心中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形象,也想趁机探一探他对这桩婚事的意见。 “那君修哥哥想知道些什么呢?” 谢君修摸了摸下巴,“就是她平时的一些事情啦,喜好啦,这些琐事就可以了。” “就比如,她喜欢吃什么呢?” 楚鳞微愣,她就不喜欢吃东西呀! “楚鳞姐姐不挑食,基本上什么都行,硬要说的话……”楚鳞沉吟了片刻,“喜欢鱼多点吧。” 嗯,鱼!今天刚吃了鱼。 “这样啊。”谢君修点点头,像是在听很重要的事情,表情严肃,要把它牢记于心。 “那她平时喜欢玩些什么呢?我听说她的功夫不错,在辰州的名声也是响当当的。” 楚鳞有些心虚,名声真的是响当当?而不是恶名远扬? 以往她自己做的事情她心里清楚得很,传出去并不是什么正经名声。 辰州响当当的纨绔头头,连穆侯府的恶霸见了她都要礼让三分的那种。在家规森严,注重礼教的谢家看来,肯定只会觉得是胡闹,上不得台面。 不过,这也许是个法子。楚鳞思索道,他们家既然那般注重礼仪名声,要是再添油加醋地说上一番,指不定这桩婚事就黄了呢?到时候他们再抬出自己逃婚无理这件事情,嘿,再顺理成章地提出退婚,多美啊! 楚鳞想到这,不由得笑出了声,发现谢君修正看着自己,等待回答,忙是收敛住了。 清清嗓子,以一种近乎天真的声音说道,“啊,这个呀。我记得楚鳞姐姐以前和哥哥他们很喜欢去留仙居,不过每次都不带我和萱儿,里面具体是怎么样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里有很多很好看的姐姐,她们的胭脂水粉可香了呢!我曾经让哥哥帮我问问她们用的都是哪家的香粉,还被哥哥训斥了一顿呢!” 楚鳞蹙着眉,气呼呼地鼓着小脸,颇为委屈,似乎想起白白被训的事情还很不明白。 谢君修当然听出来了那“留仙居”是何许地方,寻花问柳纸醉金迷的销金窟罢了。 “她时常去那儿吗?”挑了挑眉。 上钩了! “也不是。”楚鳞咕噜噜地转了转眼珠子,伸出指头数着,“还有万花楼,烟翠阁,冰香院,芙蓉招……” 楚鳞一边细数着,一边观察着谢君修的表情。果然,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凝固,还是很在乎的吧。 这方法果然能行。 “除了这些地方,平时还去别的地方吗?”谢君修问。… 对于楚鳞的事迹他听说过一些,不过没想到她的阅历比他想象的还要丰富不少。估计辰州宁阳城里但凡有点名气的花楼,她全都去过了吧?说不定还是老主顾。 “还有啊……”楚鳞觉得还需要再添点火才行。 “哦,对了,楚鳞姐姐还常去穆侯府。” “她去那里做什么?”谢君修不解,楚家同穆侯府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也没有听说楚鳞和穆世子交好啊? “楚鳞姐姐可威风了!去穆侯府当然是为了揍那个小侯爷啊!”楚鳞讲得神采奕奕,看起来真像是一个真心崇拜她的小姑娘。 “揍小侯爷?平白无故揍他干什么呀?”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小侯爷把鳞姐姐养的小猴子给弄伤了。然后鳞姐姐就追了他打了半条街,一直到穆侯府。在小猴子伤势没好的那段时间,鳞姐姐基本上都会去穆侯府一趟,去要说法。” “小猴子?”谢君修问,“什么样的小猴子,能让她如此生气?” “是鳞姐姐从小养的,好像到现在已经有十年,是一只狨猴。所以感情甚笃,非旁物可以比拟。” 尽管如此,那也不过是一只猴子,在旁人看来,一只畜牲是无论怎么也同小侯爷无法相提并论。 “那小猴子是不是别人送她的?” “嗯,没错。”楚鳞点点头,随即觉得不对,“君修哥哥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小猴子的来历她差不多都要忘了,如果不提还一时真想不起来。 谢君修勾唇笑了笑,看起来还挺高兴,半点不像要苛责楚鳞蛮横的样子。 “听人说的。” 楚鳞想问不知是谁人连这种久远的小事都能打听出来,但转念一想,他曾经去过她家,也许是父亲告诉他的也未可知。 “她现在好嘛?” “什么?鳞姐姐还是小猴子?”楚鳞一时不知这个“他”指的是谁。 谢君修注视着楚鳞的眼睛,嘴角仍噙着一抹微笑,“我当然问的是……小猴子。” ^0^ 一秒记住【】 “它呀,挺好的啊。”楚鳞想也没想就直接答了,后知后觉太过迅速,又补充道,“后来我又见过它,活蹦乱跳的,伤势养得很好。” “是嘛,那便是挺好。对了,还没有问小猴子叫什么名字。” “咻咻。” “嗯?” 楚鳞看着谢君修眼中的诧异,刚发现这个同音,忙解释道,“不是你那个修字,是‘来视襄人,噢咻提携’那个咻。咻咻,因为它每次上下树很快,咻的一下就上去了。” 谢君修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同一只狨猴撞了名字。 楚鳞之前也没注意,现在突然发现了,只觉得再见到谢君修有些怪怪的,总想把他和咻咻联系。想咻咻的时候,也会不觉间浮现出谢君修的脸。 真是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除了你们几个,楚鳞平时还有交好的朋友吗?”… 这个问题着实难住她了,现在若是将人都答死了,那岂不是以后再胡编乱造的时候,岂不是就没有那么自由了? “这个我也知道的不多,单知道还有亓官澈,平时亓官也会常来找我们来玩。或者说,哥哥他们不在的时候,都是同亓官在一起研究最新的衣服式样的。” “君修哥哥,你都问了这么多了,我还不知道鳞姐姐在你心中是个怎样的人呢。你说她是你的未婚妻,可是你连见都没有见过她,怎么就知道你们合适呢?” 楚鳞抱着双膝,坐在火堆旁边,小脸放在膝盖上,歪着头看着谢君修。她是真的很想知道他的想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的婚事是自小就定下的,我也当然一直将她当做妻子看待……” 这确实是像谢君修会说出的话。君修,即为以君子之风修身立德。不过,在遵循礼法的同时,是不是也忽视了自身的想法需求? “我们也并非没有见过面,只是那时候年岁很小,她忘了也很正常。” 谢君修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凝望着楚鳞,好似这话就是说给她的,而不是林秋儿。 一瞬间,她觉得他早已看穿了自己的伪装。 小时候见过?楚鳞神情不变,只是心中已经在极速地回想。小时候有见过吗?有吗?没有吧? “那个时候还发生了一些趣事……”谢君修垂眸一笑,没了下文。 “什么事啊?”楚鳞好奇,他们不光见过。还有事情发生? 谢君修笑着摇摇头,“都是些小孩子间的玩笑罢了,没什么打紧的。” 楚鳞心里痒痒,只是她现在披着“林秋儿”的身份,贸然打听别人的私事并不太好。这个身份日后还要再用,还是苦心经营点为好。 “那除了这些,平日里她还有什么喜欢的事物吗?听戏?话本?访景?”谢君修尽量挑些楚鳞感兴趣的话题来问,就比如他根据传言,就不会问她喜不喜欢读书这种话。 “都还行,话本的话确实也迷过一段时间,只是后来有了《拜月记》,就没再看过了。” 是啊,自从写完了《拜月记》,楚鳞基本上将世间能用的所有桥段,不论新旧都用到了,自然是看其他的索然无味。更重要的是,都不如她写的。 “《拜月记》?这本我倒是看过,着实不错。” “那你觉得怎么样呢?”楚鳞想听听谢君修对她这部作品的评价。 “明月阴晴何处定,不过大梦一场醒。即使用语再风趣幽默,也难掩其基调的哀愁。就像是白初,他从最初的天才沉淀为了最后的宗师,但是他在成长的路上不断在得到在失去,最后孑然一身归入山林。我不知道写他的人是如何想的,只能推测其看似潇洒肆意,实则有自己也化解不了的愁绪。” 楚鳞只觉得他在胡扯,自己写这个的时候哪里有想那么多,不过是把自己心中想的故事给叙述出来了而已。至于有没有他说的那些愁绪,她又怎么会有?神仙都不一定过得有她逍遥自在。… “原来你是这么看的啊,我读它的时候只觉得是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罢了,没想到背后这么复杂。” 楚鳞的话里带着些讽刺的意味,写书者还没有看书者了解?只不过谢君修不知道这层意思,也听不出来。 “这不过是我自己的理解,至于正不正确,是否确有此事,那便只有游山客他本人才知道了。更何况,每人理解不同,也是情理之中。” 楚鳞重重地点点头,深以为然,这本书刚出的时候,怎样解读的都有,什么样奇葩的传闻她听说过,也不过一笑而过。 火堆里的木柴就要燃烬,只剩下大片焦黑的炭末。 明月在他们交谈时,也不知何时升至了天顶。 月色皎皎何其撩人,伴着群星,呼唤着地上成对的人儿,去到梦里。在那里,伴着月光,去会白初,去体会真正的《拜月记》。 …… 第二日清晨,楚鳞是被一阵鱼粥的清香给唤醒,这种最简单的食物烹饪,有时候才是最为美味。 昨晚的篝火早已熄灭,谢君修 ^0^ 一秒记住【】 在其旁边又生了一堆,上面挂着一个简易制作的陶罐,里面便是香气的来源——海水鱼羹。 楚鳞发现自己身上还盖着谢君修的外袍,有些不好意思,昨晚没想到能睡那么好。明明受伤的是他,自己不好好看护就算了,还要他来照顾自己。 “你还受着伤,让我来吧。”说着就掀开衣服,起身过来。 谢君修听见身后的动静,也回过头来。 少年同逆光同回眸,眼中带着温柔,笑容比晨光还要和煦。 “无碍,已经恢复得比不多了。” 楚鳞颇为震惊,“真的?”说完就要上来检查伤口。 谢君修捉住了她自然就伸过来的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是松手。 楚鳞也意识到这样做太过莽撞,也不再继续,只是问道:“昨日伤势还那么严重,怎么可能才一晚上就好了?” 谢君修无奈地笑笑,“确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信你看。” 话毕,谢君修就一个翻身跃往了洞外,施展了一套拳法给楚鳞看。 楚鳞也是习武之人,里面的门道自然能够看出。肌肉劲力的确不像一个重伤之人能够有的状态,难道他真的恢复好了? 即便是修灵之人,木灵水灵有帮助疗养的功效,那他这也太快了些吧!楚鳞不由得惊叹,这谢君修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她不免想到,入学测试,他是否是隐藏了自己的实力? 谢君修演示完,便收了势,重新回到山洞。 “君修哥哥, 你当真恢复得差不多了?”楚鳞即使亲眼所见,也难免有些不敢相信。 “当真。”谢君修说得轻松,一副没事的样子。“这个鱼羹还有一会儿就可以吃了,先收拾准备一下吧,等会儿叫你。” “好,那我去河边梳洗一下。”楚鳞答道,当然不是去河边,而是找个他看不见的地方用灵而已。 “不用这么麻烦了。” 谢君修一边照看着罐里的食物,一边捏了个诀子。 清水浮在楚鳞周围,非常精准而体贴得帮她梳洗完毕。 楚鳞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被傅掌教惩罚的夜晚,便是谢君修帮她用灵打来了热水供她沐浴。 “哇,谢谢君修哥哥!” “没事,过来吃饭吧,是你喜欢的鱼。”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四十二章 神裔? - 伏灵院 - Tkom 群翠环绕,银带中穿。外有碧海万顷,内有清风和煦。 在这群山间,有一团黑影在迅速移动,借着风势乘着树冠,如履平地。 楚鳞艰难地搂着谢君修的脖子,被他抱在怀中,感受着风的讯息。 这并非她所愿,也不知道事情如何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只是吃完鱼羹,谢君修同她说了句“得罪了”,便抄手横抱起她就御风而驰。 在路上似乎是怕她害怕,跟她解释着这样行动快一些,早点回去,免得他们担心。二来是,还不知道封煦阳他们的情况,若是他们尚未回去,先把她安顿好,自己能够更加放心地去寻找他们。 楚鳞只觉得他说的在理,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更何况自己昨天已经说了“事急从权”这种话,又早就扒开了他的衣服,现在再扭捏也有点不像样。 不知怎的,谢君修突然一个踉跄,楚鳞赶忙将手臂收紧了些,牢牢地贴在他身上。 好家伙!差点就把我给摔了! “怎么了?”楚鳞关切地问道,按照谢君修的功力,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才对。 难道是我太重了?楚鳞凝眉思索到,不应该啊,我应该很轻才对,不会是谢君修这么外强中干吧? “无碍,躲避了一只飞鸟而已。没吓着你吧,秋儿?”谢君修垂眸关切地问道,揽着他的手收紧,更为稳了些。 “没事的,没事的,君修哥哥你认真飞你的就行了,不用管我的。”楚鳞微微别过了头,回答道。 他们本就靠得很近,她的头处在谢君修的胸前位置。他低头说话时,正好能够感受到他呼出来的热气,在她的脖子附近,痒酥酥的,整个身体都快麻了。 楚鳞的脖子向来敏感,最受不了别人在这呼气说话,连有人在自己头顶说话,靠得稍微近一些也不可以。 …… 回到封家的别院,谢君修轻轻将楚鳞放下,之后便主动退后离她几步,不想给他人看见,以免在背后有她的闲话。 “萱儿?蕤冰姐姐?煦阳哥哥?”楚鳞冲着屋内呼唤道。 “是鳞姐姐的声音!”隔着屋子都听见了封萱儿欢快的声音,随即出现的是她小跑奔来的身影,“鳞姐姐!” 蕤冰紧随其后,道了声,“秋儿姑娘。” 封萱儿拉着楚鳞的手,团团看了一圈,“鳞姐姐你没事就好,我们都快要担心死了。” 楚鳞莞尔,“我现在这不是好好的吗?对了,你哥哥他们呢?” “他们去找你们去了。昨日我们被那海怪最后掀起的大浪给打散了,醒来都在岸上,只是不见了你们的踪影。谢大哥怕我们有事,就让哥哥先送我们回来,自己在周围寻你们。哥哥将我们送回来后,也一起去找你们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封萱儿一股脑儿将事情的经过全都说了出来,她一激动话就特别多。… 趁着她俩说话的功夫,谢君修同蕤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们。”说完谢君修便转身离去,也不知是不是楚鳞想多了,总觉得他的背影有些仓促,像是在刻意逃离。 楚鳞拉着封萱儿在一旁的亭子中坐下。 “鳞姐姐你知道吗,昨天你突然晕过去可把我给吓坏了,幸好谢二哥救你及时。真是太惊险了,后面的海怪你没见着,它长着九个头,可吓人了!”封萱儿抖落着手臂上不存在的东西,她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光是想想就起满了鸡皮疙瘩。 楚鳞扶额,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当时到了海中就突然意识全无,奇怪得很,为了不让封萱儿担心,只得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可能是我有些晕海吧。” “还会有人晕海吗?”封萱儿的眼神中写满了不相信,“我第一次听说,鳞姐姐莫要又用些我不懂的话来唬我。” “我确实有听说有人会晕海,就像有人会晕高晕血一样。”蕤冰适时搭上了话。 “是嘛?”封萱儿转头看着蕤冰,“这么神奇的呀。”既然是嫂子说的,那肯定就是有了。 楚鳞点头附和道,“当然,我这不是第一次见到海嘛,有些不适应也是正常的。” 封萱儿咬着指尖,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楚鳞自幼长在辰州,这的确是第一次见到大海,有些不适的反应似乎也说得通。 “对了,修库山明呢?怎么没有见到她。”楚鳞环视了一圈,不见那个黑色的身影。像是以往知道自己回来了,她绝对是第一个黏上来的,今日突然这般安静,还有些不太适应。 “明姐姐昨日突然得了高热,夜里才降下来,现在还在房里休息。” …… “听说你昨天突然病了,怎么回事?现在好些了吗?” 楚鳞端着药碗推门而入,封煦阳已经回来了,同封萱儿一道去送蕤冰回家。谢君修找到他们后,也直接就和谢听寒回去了。现在这个别院中只有她们和两个老仆。 修库山明半起身靠在床前,脸上的病色削弱了她平日里的明艳美丽 ^0^ 一秒记住【】 ,倒是多增了一份楚楚可怜。 “主人,你过来了。”虽是病中,语调还是那般鲜明妩媚,一点也未受到影响。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病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是不是在树上睡着了受了风寒?”楚鳞将药碗放在了桌上,现在的温度还有些烫。 修库山明掩面轻笑,“主人又在说笑,奴哪里就如此较弱不堪,这就能染了风寒?” “那是怎么回事?” “主人昨日可是受了重伤,生命渐微?”修库山明问。 楚鳞不知她知不知晓昨日发生的事情,单从她这问话的语气来看,不像是知晓。 “没有受伤,不过确实有一段时间像是被封住了五经六脉,没了意识。”… 不知道她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但楚鳞打从第一眼见她起,便觉得此人可信,说不上为什么,只是天生的亲切。 “那是如何,难道坠入了海底?” “没错。昨日捡到了堆残碎的彩贝,里面似包裹着一只眼睛。再后来听萱儿说有一只九头的海怪,将我们都卷入了水中,再之后我就没了意识。” 楚鳞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同她交代得这般清楚,明明她的底细都还不太了解。 但不知为何,在心中隐隐有种期待她能给自己一个合理解释的期盼。 楚鳞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甚是可笑。 “九头海怪?它是不是形似巨蛇,身披彩色贝甲,腹部被重甲罩着有一眼睛状的心脏?” “啊?我晕了,不知道。”楚鳞耸耸肩,没想到她能够描述得如此清楚。 修库山明似乎翻了个白眼,眼白在她黑色的皮肤的对比下更显得巨大明显。 “那就是了。”修库山明很是肯定,“它叫阿哈达豸,是我们信仰中的一种巨怪,在你们的神话中应该是叫做相柳。” “阿哈达豸?相柳?”前者第一次听说,不过相柳楚鳞还是知道的,毕竟那么多的志怪图册也不是白读的,只不过她读过的相柳记载可不是身披彩色贝甲。 “那它为什么会突然攻击我们?难不成那一小堆彩贝就是它用来引诱过往人群的,然后将他们吃掉?”楚鳞想起之前谢君修说的,他和谢听寒正在追查海怪伤人的事情,已经有好几艘渔船遇难,于是才这般推测。 修库山明点了点头,“不完全正确。那堆你们认为的小彩贝不是用来引诱的陷阱,那是它的孩子。你们动了它,阿哈达豸肯定会不高兴,从而攻击你们。” 修库山明嘴角勾起完美好看的弧度,似是在说:谁叫你们瞎摸瞎拿,活该! 楚鳞点点头,如此说来,那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不过,它为何会盯着我攻击?”听谢君修说,相柳是发现自己被救上海面时突然兴奋,所有的攻势都朝着自己来了。 “那还不简单,它想吃了你,功力大增呗。”修库山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却让楚鳞有些怀疑她这个答案的真实性。 “此话怎讲?”谢君修的修为天赋不比自己差,单从这里是讲不通的。 修库山明不急着回答,换了一个单手撑头的姿势,媚眼脉脉含情凝望着楚鳞。 “主人莫急,容奴先讲一个故事。 话说那天地初开的时候,世间只有两个神明,一个是修库山明,另一个便是阿哈达豸。 它们的本相一个是龙,一个则为九头蛇。 在天地之初,它们每天唯一做的事情便是打架,多少万年也没有分出胜负。 后来,山川养人,天地滋润,逐渐出现了万物生灵的踪迹。 而我们的祖先衲尔频阿便是最初的神仆,在之后逐渐修库山明受到了供奉,受到了敬仰,力量大增。… 阿哈达豸也因为缺乏适应的能力,逐渐衰弱,渐渐残暴了起来。 再后来,阿哈达豸堕化了,成了一心想要吃掉修库山明提升自己实力的妖邪。 这个故事被先圣衲尔频阿记录下来,在族群中流传,保存至今。 所以阿哈达豸在我们的文化中,代表的是至暗的妖魔,是非常邪恶的存在。” 楚鳞耐心地听她讲述完,等了片刻发现没了下文,问道:“那同它攻击我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主人便是主神,也是我们一族世代侍奉的主人。” 楚鳞觉得这话着实离谱,她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成了他们玄奴的主神了。 修库山明一脸诚挚,虽说她平日里说话总没个正经,但现在这副样子却不似作伪。 “你说我是你们的主神?”楚鳞指着自己,难以相信。 修库山明狠狠地点点头。 “主人会感觉到眩晕,失去意识也是因为阿哈达豸的影响。更是因为东边的大海,本是修库山明生活的地方。主人近乡情怯,才一时会控制不了,没了意识。” 楚鳞没有说话,一脸不信地盯着她,此时无声胜有声。 修库山明笑了笑,“主 ^0^ 一秒记住【】 人不信?” 楚鳞也失笑道,“这实在荒谬得很,委实难以相信。你说的阿哈达豸是上古的神明,又说昨天我们还遇到了它的孩子,这又怎么说。” “阿哈达豸自堕了神,自然也就没有了长生的能力。现在所见的阿哈达豸,虽还叫这个名字,却远远不是曾经的阿哈达豸了。不过是有些功力的异兽罢了。” “那修库山明呢?一直都是那一条龙?” “陨落了,没有后裔族群。” 修库山明的话语中不无可惜的意味,堕神对于以神仆自居的他们无疑是个异常巨大的打击。 楚鳞觉得她讲的故事很不错,但终是不信的。要是这些神话传说都能够相信的话,那这个世界早就乱了套。 修库山明也察觉到她的想法,也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声,“奴知道的便是这些,至于主人信或是不信,皆是主人的选择,奴并无异议。” “药快凉了,赶紧起来喝了吧。”楚鳞余光突然瞥见桌上的药碗,这才想起来自己进来的初衷。 修库山明只是摇头,神色间又带着独属她的轻嘲。 “主人,奴都说了,并非感染了风寒,也不是得了其他的疾病。而是因为主人昨天遭遇危险,奴才会如此。” 楚鳞一脸狐疑,还越说越离谱了。 “你该不会是嫌药太苦了,不想喝,才找了这些个由头吧?” 修库山明很是无奈,轻笑着,勾着楚鳞的脖子,面对面朝她说着话,直能闻见她身上的隐隐香气。 “主人说是那便是吧,这药太苦了,主人喂我喝可好?” “咦惹!” 楚鳞嫌弃地扒下她的双臂,不吃她这一套。粗鲁地将药碗塞进她的手里,差点洒出来。 “快喝,少那么多废话。难得给别人端一次药, 你今天就算没病也给我喝完咯!” 说着便在桌前拉了个凳子坐下,抱着手,一脸监督的严肃样子。 修库山明撇撇嘴,微低着头,颇为委屈地向上抬眼看着楚鳞,似乎下一秒就能流出泪一样。 “别装,赶紧喝。要是冷了我给你热热都行。”修库山明看着手中的苦汁子,味道并不好闻,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是她第一次喝这种东西,昨天的被她偷偷倒掉了。 “别看了,再看也得喝掉,一滴都不能剩下哦!”楚鳞见她的表情如此纠结,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 “主人给的,就算是鸩酒,奴也甘之如饴。” 不知怎的,一碗药愣是被她喝出了壮士断腕的气势。 “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四十三章 伤情 - 伏灵院 - Tkom 三天的时光并不很长,在外面折腾了没多少时候,便结束了。 封煦阳怀着忧愁的心同楚鳞返回学校,好不容易同蕤冰的感情有了点进展,又要半个月不见她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半月不见直教人日益消瘦。 楚鳞倒还好,她除了测试那天,许久没来学校上过课了,还是蛮想念的。 他们十九人正式成了伏灵院的学生,规矩要求没有太多变化,但是课程有了重大的调整。 比如,以往不开设的土灵学习课,也会开展了。一些非常小众的灵修课,也会陆续有老师来教习。 实践也从逢三,增为了每日一次。练灵室也对他们开放,可以在这闭关修炼,而不用去上课。 总之,框架不变,内容更为丰富了。 课程新开了,自然意味着会有新的老师教习。 …… 楚鳞被刚走过去的身影吸引住了视线,头也跟着那人转了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 “储秋?储秋?”封煦阳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将她唤过神来。 楚鳞用肩膀撞了下他,扬扬头示意那人的方向,“看到那人了吗?” 封煦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点头,“看到了,刑司堂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刑司堂的人?” 楚鳞在学院少呆了一段时间,对于很多事情了解程度还没有那么深。 “对啊,你看他身上穿的就是刑司堂的衣服,胸前纹着刑司堂的徽饰——鞭刺。可能是刚入职,还穿的是正式着装。”封煦阳解释道。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楚鳞点点头,原来如此,刑司堂的官服她这确实是第一次见,其他人平日都是常服只是会佩戴腰牌罢了。 “那人我好像见过,只是在哪我有些记不清了。” 封煦阳拍着楚鳞的肩膀说道,“那不是什么大问题,总是会有人长得相似。彭万城说大也不大,就算偶然见过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也许是吧。” 短暂的讨论后,两人便继续前进,去往厚载堂。 …… 厚载堂,取的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之意,是专门修习土灵的地方。 位于伏灵院的东山南坡,面靠一大片原野,由伯达主教。 正式习灵后,每种灵的学习都有着不同的场合和方式,都是主教们精心设计挑选的位置,以方便更好地修习。 土灵的学习不是于屋内,而是真正亲临黄土,在广袤的土地上感悟体会。 “你们对于土灵是如何看待的?” 说话的是伯达,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豁达宽厚,一如他的身材,心宽体胖。 “土灵敦厚,在包涵而不在于攻击。所以用它多为防御,而攻击力不高。” 首先说话的是李达山,他早早就感悟了土灵并且修习得不错,测试的时候得的是“上乙”的好成绩。当然,这同他三天两头来找楚鳞和谢君修求打密不可分。… 伯达笑呵呵地点点头,拍着他层层叠叠又圆鼓鼓的肚子,问道,“不错,还有吗?” “土灵沉稳静谧,在修习的过程中也能让人更加沉稳,收获内心的成长。” “很好,其他同学呢?想到的都可以说。” 楚鳞悄悄撇了撇嘴,有些不赞同,李达山练了这么久,还不是整天咋咋呼呼毛毛躁躁的?反正她个人觉得灵在于使用者的个性,而不是它本来的样子。 伯达似乎注意到了楚鳞的微表情,笑着看着她问道,“看来‘天选之子’同学并不赞同啊,不知道‘天选之子’有何高见呀?” 众人纷纷回头侧目看向楚鳞,楚鳞突然被这么多人盯着还有些怪不好意思。 “回伯主教,弟子未曾专研过土灵,并无高见。”楚鳞作揖屈身,非常谦逊有礼的样子。 伯达摇了摇自己胖乎乎的小短手,脸上仍旧挂着慈祥的笑容。 “不碍事的,随便说说就好了,想到什么都可以说。” 楚鳞沉吟片刻,“那好吧,我觉得土灵对于植物的生长有利。可以结合木灵、水灵,从而达到控制植物生长开败的作用吧?” 伯达连连称赞,“好!”不由得鼓起掌来,众人不明就里也随之鼓掌,“这不是答得挺好的嘛,还有吗?” 楚鳞摇头,“弟子愚钝,暂时没有别的想法了。” 伯达摆手,“无事,其他人呢?” “可以平地起土建房屋。” “可以劈山裂谷,填海造山!” “……” 不时有人回答,掌声也此起彼伏。 无论答案是多么的稀奇古怪,伯达都是微微一笑,给予他们鼓励和赞扬。 看得出他很是不吝惜夸赞别人,也很能够听取他人的意见。 …… 音潮渐小,直至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0^ 一秒记住【】 “还有人有高见吗?”伯达笑眯眯地环视着众人,他的眼睛从最开始就没有舒展开来,一直处于笑成了一条缝的状态。 底下无人响应。人们确实将自能想到的都说了,多么离谱的想法都表达了出来。 “既然大家没有想法了,那我就补充两句。首先,大家的想法都很不错,可以看出对于土灵的认识还是不浅的,应当说是非常深刻的。只是有几个,比如‘移山填海’这种,都是可行的只不过做起来太过困难,目前还没有见到。但是我很期待在场的各位,将来能有一天能够做到,将这载入九州史册,让我伯达也一起沾沾光!” 众人哄笑,他的语气相当轻快活泼,半点没有师长的严肃古板,更像是一个亲切的朋友,同你在一起吹些十分离谱的牛皮。 “其次,我要补充的只是一点点,因为你们大部分都说到了,只有这一点没有说到。” 在场者皆是集中了精神,谁都知道接下来的才是重点。 “那就是……”… 是什么还没说出,伯达突然停住,像是噎了一口气。十分狡黠地坏笑一声,说道,“上了这么久课了,先休息片刻吧。” “伯主教快讲啊,休息什么啊!”“对啊对啊,不用休息的!”“伯主教别卖关子了!” …… 众人七嘴八舌地吵嚷着,好奇心被他成功勾起了,恨不得马上将那个现在正悠哉游哉饮茶的人套出话来。 不知人群中谁喊了一声,“老胖,快讲啊!”将大伙都逗乐了。 伯达正在喝茶,差点一口全喷出来,呛得不行,止不住地咳嗽。” “谁喊的老胖?”伯达笑得话都说不利索,“……哈哈哈,我好歹也是个德高望重的主教吧,哈哈哈……这样叫不太好吧?哈哈哈……不过我很喜欢……看在这个称呼的份上,我就不卖关子了。” 伯达将剩下的半盏茶放好,刚刚没注意全喷进去了,不能再喝了。 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土灵,最重要的不是实战中的防御攻击,也不是影响植物生长,更不是表面上的堆叠移动。而是,它是源于黄土。而黄土是百万年、千万年、甚至万万年积聚而成,可以说,土见证着历史也记载着历史。由此可见,土灵最重要的是能够追根溯源,去获得那些已经湮灭在历史尘埃中的信息。也就是说当你能够控制好土灵,你就能够重见过去。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土都会告诉。” “哦!”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着头,纷纷发出了悟的声音。这一点他们确实未曾想到过。 “不过,”伯达适时出声,给他们浇上了一盆冷水,“这对灵修者对土灵的要求极高。而且,因为并非所有地方都有土,都有合适的土,所以能够探得的信息也是非常残缺。只能无限接近,却永远不能接进。” “啊?” 确实是当头一棒,热上浇水,明显没有了刚才的兴奋样。 “所有,这门课学好了对你们大有裨益,还希望各位在日后的学习中多下点功夫,费点心思。毕竟,用土灵读取历史这项本事,全天下会的也不超过三十个,精通的也不过五个。而恰好,老胖我是那五分之一。” 伯达适时自夸一番,却没有一般人炫耀自己的讨厌。归根到底应当是他通身随和的气质,让人讨厌不起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如是而已。 …… 下了学,是短暂的午餐时刻。 这是封煦阳每天最期待的时刻,也是楚鳞每天最头疼的时候。 前段时间没在学校,也没有人监督自己,当然是随心所欲不想吃就不吃。在纳傈,虽有可里苏叔叔督促,不过饭菜中都加了耳蒲花,吃起来也没那么痛苦。 现在不行,回了学校有好几双眼睛盯着,尤以苏曜为甚。 对了,今天怎么少了一双眼睛? “苏曜,谢君修呢?”… 今天自上伯主教的课时就没有见到他,难道刚正式入学就去闭关了? 苏曜一脸愁容,“储秋你不知道?”对于她的问题很吃惊的样子。 “知道什么?他什么都没跟我说啊。”楚鳞不明就里,她应该知道什么吗。 “君修前两日受伤了,还挺严重,现在在屋子里躺着修养呢!” “他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楚鳞有些惊讶,前两天不就是他们在海边相遇的那天,确实受了很重的伤,但第二天不就好了吗? “测试完的第二天,秋儿和煦阳不是也在吗?”苏曜看向封煦阳,后者嘴里包着饭,不方便说话点了点头。 “当时他们遇到了海怪,被海怪的碎牙给刺中了,伤势不轻。”苏曜一脸凝重,眉间是化不开的担忧,看来着实伤得很重。 “什么?不是已经好了吗?”楚鳞的声音不由提高,引起了旁桌的注意,复而小声道,“秋儿同我说,第二天早上他就痊愈了,像个没事人一样。” “唉,哪里好了。”苏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 ^0^ 一秒记住【】 过是他们谢家的功法,暂时压制住伤势罢了。” “既然没好,那他为什么说好了,就不能诚实点吗?之后还带着我……妹妹御风回来的。” 伤没好就不能不装吗?楚鳞真是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苏曜摇摇头,“可能也是为了不让秋儿担心吧,要是说了伤没好,她肯定不会让他先送回去的。当时情况又复杂危险,也是为了秋儿安全着想吧。” “对了,这事瞒着秋儿,怕她内疚。” 楚鳞将筷子重重一放,“你们先吃,我先回了。” “等等。”苏曜在她将离桌前把她叫住。 楚鳞心中不由得浮出了多个念头:难道是我刚刚表现得不够愤怒?还要让我吃完饭再走?还是说我表演得太过了,露出破绽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苏曜便继续下文: “将这个顺便给君修带回去吧,我已经打包好了。”苏曜将一个饭盒推给了楚鳞,“对了,这是你的,也要好好吃完哦。” 说着又拿出了一个不知什么时候装好的饭盒。 楚鳞将它们接过提好,道了声“好”,便离开了。 不禁在心中舒气,幸好不是催她吃饭。 也不知为何,自从纳傈回来,她的食欲就更加不振了,甚至吃完饭会有想当难受的感觉,头晕、呼吸不畅等现象。 封煦阳见楚鳞离开,默默地将她的盘子挪过来,异常自然地吃了起来。 …… 楚鳞推门而入时,见到的是谢君修一脸苍白地趴在床上,面前还放着一本书,正认真地读着。 这个姿势不知为何他做起来有些滑稽,要不是他背部受伤,可能还看不见。 “储秋你回来了。”谢君修见到来人,招呼道。嘴角挂着笑,也消减不了苍白的病态。… “谢君修,你能不能别装?”音量比平时提高了一倍,把谢君修镇住了,有些迷茫。 “既然受伤了好好养伤,瞒着又算什么事儿?你们谢家不是向来注重自身言行,哪一个圣人经典鼓励撒谎?” 谢君修张口想要解释,直接被楚鳞毫无缝隙的话语给挡回去了。 “受伤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出来大家都会体谅。用不着明明重伤还装痊愈吧?你觉得瞒着对秋儿好,先把她送回去,减少她的愧疚。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回来的路上又遇见什么不可控的情况怎么办?要是你的伤势加重又怎么办?你是不是蠢啊!” 谢君修任由楚鳞训斥着, 只是含着笑不住地点头称是。 “你笑什么?知道了吗?” “不会有下次了。”谢君修笑着回答道。 “唉,我不想说你了。”楚鳞叹了口气,见他并未有思过悔改之意。 “我饿了,可以吃饭了吗?”语气中似乎还带着点撒娇的成分,楚鳞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是出了毛病。 她会如此生气,不光是因为谢君修对“林秋儿”瞒着自己的伤势。更重要的是,她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发现,为了所谓的伪装间接地伤害到了他。要是早点说自己就是林储秋,也会武功控灵,他们就能早点回去,也不至于让他带伤奔波。 更多的是一种愧疚,觉得自己目光太过短浅,格局比不上谢君修。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四十四章 病中照顾,露陷? - 伏灵院 - Tkom 不会吧,谢君修原来这么娇气的吗? 楚鳞捏着手中的白玉瓶,嘴角止不住地抽搐,眼前这个娇弱无力之人是谢君修? 谢君修趴在床上,上衣尽数褪去,只留出一大片裸露的背部。 他的肤色本就白皙,加之这背部长年不见阳光,更是雪白。 上面隐隐显现着力量感十足的肌肉线条,优美而又富有生机。 只是在背部正中心的位置,一长条狰狞的伤口生生阻断了肌理的延续,如同一块白绢被从中间生生划破。 伤口边缘已经结上了厚痂,不过中间的部分还是异常新鲜,泛涌着光色的光泽,带着隐隐的黑色。 那牙有毒! 不知是不是中毒后用灵才会发作,当初楚鳞见到这伤口的时候并未看出有毒。 “我还没有上药呢,你躲什么?”楚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正谢君修头趴在枕头上,看不见她的表情,语气中不免带着些嫌弃。 “……痒……” 谢君修反手指着自己的脊背,有些别扭,卡着手臂。 原是自己的指尖刚刚在描摹他伤口的外缘,估计有些不适应吧。 “哦,我知道了。”楚鳞迅速收回了手指,拔开瓶塞。“你忍着点,我上药了。” 谢君修无声地点点头,楚鳞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攥紧了被角,布料都皱得变形了。 不至于吧?楚鳞心想,有这么怕吗? 在她的印象中,谢君修应当属于那种打碎了骨头都会一声不吭,风轻云淡的人。 怎么现在上个药就紧张成这副样子,明明之前在“林秋儿”面前还非常的高大,怎么到了“林储秋”面前就成了这样一副嘤嘤娇弱的样子? 哦,我懂了,楚鳞了悟般点点头,一副顿悟大道的样子。 他是在兄弟面前不装了!在姑娘面前还需要装装样子。 啧啧啧,男人啊! …… 白玉瓶中装的药才不如它的瓶子那般白净好看,或者说更像是一种毒性极强的毒物。 黑中带绿,绿中泛黄的颜色,看上去就让人觉得毒性极强。更不要说还伴着一股浓烈而又刺鼻的腥臭,其中以血腥味最强。 要是说这是用蛊虫毒物相残后的虿,碾碎了做成的膏体,楚鳞都能相信。 “这真的是药?” 楚鳞看着玉板上面蘸出的一点,忍着想吐的恶心,怀疑地问道。 “是,这是谢家自制的药品。”谢君修叹了口气,每次用自家做的药都会被质疑被询问。 “药效非常不错,只是……这味道难闻了些,样子……也不好看。” 楚鳞深以为然,这味道何止难闻了些,这是稍微闻一下就恨不得扔掉它然后再在香粉中泡一个时辰的程度吧! 不过既然他说了没有问题,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 良药苦口,丑橘多甜嘛。只是这程度也太深了。… …… 楚鳞在自己头周围施了个风屏,将这药的气味全部摒弃在外,才勉强将药上完。因为这药的质地颜色和某种秽物实在太像。 现在她在怀疑,这牙真的有毒吗?莫不是这药的问题吧。 看着谢君修糊满了药的伤口,楚鳞觉得她不想要在这屋子里住了,更在心中泛起了对他深深的怜悯。 “唉,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不好吧。” 楚鳞没由头地来了这么一句话。 “是啊。”声音中也是无奈。 使用这药不能使灵,所以谢君修是将它的味道全吸了去,一丝不差。 楚鳞没想到自己怎么吧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只好接着说道。 “你受伤了都会用这种东西吗?”连药这个字都不愿意称呼它了。 “也不是,”谢君修想了想,“我很少受伤,而且这药是伤势越重,味道越难闻,样子越难看。” 想必这海怪的毒性应该非常厉害了,楚鳞想象不出还有更恶心的存在。 世间明明芳香美好的事物那么多,为何谢家就能做出这样……的东西? “你们家会用其他的药吗?都是自己做的?” “是,谢家祖上有一支便是药师,积累到现在还是略有底蕴。” “那谢无药是谁?”楚鳞突然脑中蹦出个名字,脱口而出。 “正是家祖。” “嘶,怪不得。”楚鳞不经感叹。 谢无药,百年前闻名天下的神医,重疾难症药到病除。 无药无药,取的是天下无疾,无需用药之意。 这般医术高超的医者,竟是他们家的,这哪里是略有底蕴,这直接是医药界的半壁江山啊。 “谢无药的药都这么……恐怖的吗。”楚鳞想了个还算委婉的词语。 “这不是无药前辈的药方了,是经过数代人不断改良精进的结果。” 这算是精进?算是吧,药效到了就 ^0^ 一秒记住【】 行。 “那你们是只有这种伤势严重,病情复杂会自家调制,还是说所有的药都是自家的?”楚鳞有些好奇。 “所有。” “天呐,那你小时候过得得有多苦啊!”楚鳞不由得惊呼,想起自己小时候吃的那些药用的那些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太可怕了。 谢君修偏过头来,双手抱着枕头,有些疑惑。 “为什么呢,我小时候身体不差,吃药次数并不多。” 楚鳞恍然大悟,一拍手,“对啊,你这么听话小时候肯定没有挨过打,自然也没有用金疮药啊、跌打酒啊这类东西的机会了。” “也不是。”谢君修否认道。 难道这种乖孩子也会挨打? “小时候一共挨过两次打吧,我记得。当时被我爹打得可厉害了。” “为什么啊,详细说说。” 楚鳞眼睛放光一般,蹲在谢君修旁边,头正好同他齐平。 谢君修有些无措地将头往后挪了挪,被楚鳞突然靠近的脸给吓了一跳。… 两人四目相对,看着楚鳞一脸期待的样子,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谢君修只得移开了视线。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小时候不听话而已。” 谢君修说得敷衍,楚鳞自然也是不乐意,这么乖的孩子突然犯错,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为什么不听话,你干什么事了?” 谢君修的脸突然腾的一下红了,眼神飘忽是心虚的表现。 “就是不听话,不愿意回家而已。” 楚鳞看着双颊通红的谢君修,觉得很有意思,玩味地笑道。 “让我猜猜。” 楚鳞手肘撑着床边,手指微微弯曲,咬着食指和拇指的指尖,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 “唔,同一个小姑娘有关。” 楚鳞观察着,谢君修垂着眸子没有言语,只是脸上的红又加深了一分。 说得正确与否,不言而喻。 “让我再猜猜,你干了什么对不起这个小姑娘的事?”楚鳞狡黠一笑,谢君修的反应让她玩心大发。 “我没……” 谢君修睁着眼,满脸通红,想要解释,却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 “没有?那你干了什么?” 楚鳞逼近,凑在谢君修的眼前,带着一副看好戏听八卦的表情。 “不是我,明明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谢君修也停止了言语。 真是没意思,明明马上就套出话了,也可以知道谢家二少的风流韵事了。 …… 一开门,是苏曜的身影,背后跟着封煦阳。 “对了储秋,刚刚忘记跟你说了,他们家这个药用了会神志有些不清,有点像醉酒的状态。” 苏曜很是自然地进来,见到桌上已经吃完的餐盒,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苏曜指着床上满脸通红,双眸似有水汽的谢君修,“这是正常的,就是会有这个反应。我刚忘记了,怕你上完药见到这副样子奇怪,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 “原来是这样。”楚鳞点点头,突然就没意思了。 封煦阳听完苏曜的解释也呼了一口气,附耳在楚鳞跟前,小声说道,“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在干什么呢。” 楚鳞绕手过去拧了封煦阳背后腰上的肉一把,嘴唇未动地说道,“你说什么?皮痒痒了是不?一天少想些有的没的。” “既然话带到了,我就不打扰了,一会儿药效上来了,他可能就会马上睡着,这都是正常的,不用担心。”苏曜嘱咐道。 “嗯好,没问题,君修交给我照顾就行,你们先回吧。” …… 送走他们俩后,楚鳞又来到谢君修的床前,蹲在了他的面前。 这样一说的话,确实他的眼神非常迷离,一点都不像是清醒的样子。 看来刚刚说的话和他脸红的表现都是因为药效,而开始说胡话了。… 楚鳞伸手用指尖摸了摸他的睫毛,真的好长啊。他现在就像一只可爱的猫咪,半点没有平日里的正经样子,还挺有意思的。 数了数他的睫毛根数,也没个结果,楚鳞觉得无趣便起身打算回床睡觉。 正当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听见谢君修嘟嘟囔囔地说着,“……明明是你啊……” 楚鳞没听清,“啊,你说什么?什么是我?”又凑回了床前。 “我不要跟你讲,你坏。”谢君修气鼓鼓地说着这话,不过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个孩童的语气。 “我怎么坏了?” “你就是坏!”眼中含着水汽,真像是楚鳞欺负他似的。 苏曜说的没错,这药确实会神志不清,不过他也没讲会直接伤智力啊,说话就像是个七八岁的孩童。 “你是谁你知道吗?”楚鳞用着哄小孩的语气问道。 ^0^ 一秒记住【】 “知道,我是谢君修。” “几岁了呀?” “八岁!”谢君修左手比了个八,在楚鳞面前晃着,语气颇为炫耀。 楚鳞忍住自己笑出声的冲动,真是遗憾没法把这一幕记录下来,不然她一定让谢君修自己看看。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楚鳞指了指自己。 “知道,这是鼻子,我还知道这是眼睛,这是嘴巴。我又不是小孩了。”语气颇为得意。 楚鳞看了看自己手指的地方,想来他是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 又重新指了指,这次没有具体的位置,而是在自己面前画着圈,勾勒着范围。 “我是说,我这个人,你认识吗?” 谢君修点点头,一本正经。 “知道啊,你是我的妻子。” 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便凝固在了楚鳞的脸上,一阵寒意自她颅顶席卷至全身。 “你说……什么?”楚鳞带着这样一副凝固的笑容,惊恐地问道。 “妻子啊,也是夫人,拙荆,内子,娘子……” “停。”楚鳞现在可不想听他竹筒倒豆子一样地盘点称呼,神色复杂地问道,“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 “楚鳞。”谢君修说得认真,一时分不清药效还在不在,“以后我们的名字会一同写在族谱上。” 楚鳞顿时有了逃跑的冲动,太可怕了,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 “什么啊?”谢君修歪着头,不知所云。 “明明是你动手的,还要怪我,之后还记不得我了,还逃婚了。”谢君修说得委屈,却同楚鳞的问题没一点关系,更像是自顾自地说话。 “什么我动手?”楚鳞听不明白,这药效太猛烈,好好一人怎么变成了这副德行。 “被爹爹打啊。” 怎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话题。 “为什么被你爹打?” “因为你亲我啊!”谢君修捂着脸,像个被占了便宜的黄花大闺女。… “什么?”楚鳞惊得合不拢嘴,她什么时候干过这事,她怎么不记得了? “什么时候的事?” “你说过对我负责的。” “什么时候的事?” “你说长大了就对我负责,把我抢来做压寨夫人!” “什么……” 算了,楚鳞扶额,捂住了谢君修的嘴。这么羞耻的话她真的说过吗,而且从谢君修嘴里说出来感觉就更怪了。 幸好没法记录,要是被谢君修看到自己套了他这么多不该说的话,她就完了。 “我是谁?”楚鳞不甘心再次问道。 谢君修一脸迷茫,摇了摇头,“不知道,你为什么在我房间?” “那楚鳞是谁?” “我的妻子啊。” “认识林储秋吗?” 谢君修摇摇头。 “那林秋儿呢?” 谢君修仍是摇头,一脸茫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那,封煦阳、顾蔺夏、叶子明呢?” 谢君修还是摇头,“你到底要干什么,是新来的护卫吗,可以下去了,我要睡觉了。” 楚鳞松了一口气,看来刚刚只是他的胡言乱语,堆笑道,“是少爷,那小的先出去了。” 说完便开门出去,这屋子她现在是一刻都不想呆了,刚刚同谢君修说了几句话,冷汗都将衣衫给全部浸湿。 什么叫做做贼心虚,这就叫做做贼心虚。 楚鳞在心中默默舒缓着情绪,拍着胸脯,幸好没有认出来。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四十五章 贝清 - 伏灵院 - Tkom 楚鳞出了门,本想去院中的亭子小憩,却发现已经有人在了。 申斋并无女学员,那这抹倩影是何人? 直到看见了顾蔺夏的身影,二人似在交谈,看起来还相谈甚欢的样子。 楚鳞本想换个方向,去其他地方看看,没想到被顾蔺夏给叫住了。 “储秋!”声音中的兴奋溢于言表,这是顾蔺夏叫得最激动的一次。 楚鳞回头望去,见那姑娘似乎有些眼熟。对了,好像是上回在街上看到同顾蔺夏一共的那位女子。 “这位便是蔺夏哥哥平日里常提到的那位林同学吗?”女子虽是在问楚鳞的事,眼睛却一直看着顾蔺夏。 她身着一身鹅黄色襦裙,声音清脆悦耳,双手自然地攀着顾蔺夏的臂膀。 顾蔺夏默默将手臂抽出,朝着楚鳞的位置挪动了几步。 楚鳞算是大概猜出了两人目前的关系,和顾蔺夏叫住自己的意图,不过是片片桃花债。 她应该就是前几天顾蔺夏口中的那位,顾父给他相中的对象,想要撮合他们一起。 “你好,我是贝清。”贝清冲楚鳞俏皮地眨了眨眼,笑得很是明艳。 楚鳞也报之微笑,“林储秋。” 看来猜得不错,确实是他头疼的那位。 顾蔺夏背对着贝清,对着楚鳞疯狂地使着眼色,口型在说“帮帮我,救急,救急。” 楚鳞回给他一个了然的挑眉,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在回复:放心吧兄弟。 “对了,傅掌教上回布置的飞刀你练好了吗?”楚鳞问。 顾蔺夏如梦初觉,十分夸张地点着头,“哦,对哦,我差点给忘了。” 随即转过头对贝清说道,“贝清,今天我还有事,你先早点回去吧。” 说完就要搭上楚鳞的肩而后离开。 没想到贝清却没有理会到他逐客的意思,笑着跟上来,“没事啊,你们练你们的,我就在旁边看看,不会打扰到你们的。而且,我正好也没见过蔺夏哥哥舞刀弄剑的样子。顾伯父也让我多来蔺夏哥哥身边多看看,多了解了解。” “是派你来监视我有没有好好上学的吧。”顾蔺夏没好气地回敬道,语气颇为不善。 贝清小跑着跟上来,同他们并排在一起,偏过头微皱着眉望着顾蔺夏。 “蔺夏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顾伯父呢,他也只是想让你好而已。”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责备。 顾蔺夏偏头看着楚鳞,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口型说着“她好烦”。 楚鳞耸了耸肩,表示没办法。 这种事情要是不烦有办法的话,她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更不会听他的吐槽。 …… 楚鳞现在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本来这个时间点她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怎么变成了同顾蔺夏在这偌大而空旷的场馆中练习飞刀,还有一个不时鼓掌夸赞的观众在。… 大中午的不睡觉,跑来这里耍什么飞刀啊,真当自己每天精力多得没处花啊。 楚鳞早就想走来着,但是没耐住顾蔺夏恳求绝望的眼神,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想同贝清呆在一起,一刻也不想。 本着推己及人的高尚操守,楚鳞也答应了,但是没想到这个贝清属实有些烦。 “蔺夏哥哥好棒啊!” 楚鳞已经数不清这是她今中午听见的第多少声了,难道她不累的吗,声音竟然能一直保持着这么高亢而富有活力的情绪。 每当顾蔺夏命中目标了,她都能这般欢呼,即使是没命中,也有她自己独特的鼓励。 “这风真大,都把靶子吹斜了。” “这阳光真刺眼,都怪它,害得蔺夏哥哥没打中。” “……” 这还不算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她每隔没多久就要跑过来嘘寒问暖,又是递手帕又是送茶水的,佣人老仆都没她这般殷勤体贴。 顾蔺夏一直都没有好脸色,每次对着她要么是不搭理要么就是冷着一张脸。贝清也不在乎,还是跑得可欢了。 楚鳞也从最开始的烦躁逐渐转换成了看戏的姿态,反正人家看的也不是她,到后来她索性靠在场地的外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俩。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何方神圣,让顾少也是手足无措,拿她没有办法。 ……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这也意味着午休的时间的结束,下午课程的开始,也意味着顾蔺夏所受的折磨终于能够到头了。 贝清要走的时候,很是依依不舍,泪眼婆娑,仿佛是什么生离死别。 “蔺夏哥哥,那清儿下次再来,十五号记得早点到,清儿会想你的。”说完还一步三回首,一步一相思。 顾蔺夏不耐烦地摆摆手,意思不言而喻,快走快走!别回来了。 看着贝清的身影逐渐消失,顾蔺夏长舒了一口气,瘫软在地上,总算是走了。 楚鳞瞧着他那张生无可恋的脸,觉得颇为滑稽,戳 ^0^ 一秒记住【】 了戳他的胳膊。 “哪家的小姐啊,这么难缠?” 顾蔺夏望着贝清离开的大门,久久没有言语。 “长公主府中的,酀州贝家。” “是长公主的孙女?”楚鳞问道,她记得长公主的驸马是贝姓,只育有两个儿子。 顾蔺夏点点头,“是,贝焕的长女。” “哦,那就是长公主的嫡长孙女了,也算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得很。”楚鳞若有所思,“怪不得连顾少都不得不忍让三分了。” 顾蔺夏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坐起,一脸正经地看着楚鳞,“储秋,你当我顾蔺夏是什么人了?就算他贝焕是当今的丞相,权势滔天,那也不配让我因此对他点头哈腰。我顾蔺夏虽不是什么君子,但‘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缓了一口气,顾蔺夏的语气没了那般强硬,继续说道,“我陪着贝清,应付她也不过是遵守了我家老头的话而已,他指派的任务罢了。”… 楚鳞也没想到自己一句戏谑的话,竟引起了他这么大的反应,忙是向他道歉。 顾蔺夏也大度地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对了,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刘复瑄的那个案子和贝家也有一点联系。” “什么?” …… 楚鳞回到房间的时候,谢君修还没有醒,看来药效还没过去。 这样也好,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楚鳞心想。 洗完澡楚鳞没有将头发烘得太干,处于一种半湿润的状态,随意地披散在肩上,一直垂至腰间。 楚鳞见谢君修还在熟睡,天色还早,又想等头发自然风干,便坐上了床,靠在床头,开了自己这方的小灯,拿了一本从纳傈带回的书册看了起来。 正看至精彩处,楚鳞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被临床的声音给打断了,脸上还挂着没有消退的笑容。 “啊,君修你醒了?”楚鳞合上书页,将它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穿好鞋下床。 “要吃点东西吗?”楚鳞熟稔地打开了食盒,里面自然也是苏曜精心选择搭配的菜肴。 谢君修也起身,披了件羽衣大氅,走到桌子旁边。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浑身僵劲得不行,需要下来活动活动筋骨。 “有劳了。” 得到了谢君修的回答,楚鳞便施了火灵,帮他迅速加热一下食盒中的晚餐。 “君修,你们家这药副作用是不是有点大?”楚鳞吞吞吐吐地问着。 “确实会大,其实它的本质是一种毒药,只是正好应用于对应的伤势上面才会成为良药。不过,效果奇佳。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楚鳞见谢君修毫不知情的模样,半点都不记得中午发生了什么,还在犹豫要不要全说。 她还是决定将事情的始末都复述一遍,顺便再看看能不能套出他的话。中午那句自己亲过他,给她带来的震撼不小,总想知道个事情缘由。 “嗯,就是。”楚鳞想着该怎么开头,突然直奔主题会不会吓到他,“就是你中午说了些话,有些不符合你平日里的作风,让我大吃一惊。” 谢君修停止了夹菜的动作,将筷子在筷架上放好,“什么话?” “你说你只有八岁,还说什么楚鳞亲了你不负责任,她坏。” 楚鳞还是决定一口气说完,不给他喘息思考的机会。 确实冲击非常大,谢君修直直地愣住了,半天没有反应。 “咳,我说了这种话?”谢君修有些不好意思,又不能装作没有听见。 “嗯,本来苏曜告诉过我你这药有使人神志不清的作用,但我没想到效果这么猛烈。不小心听到的,要是不方便讲,我就当今天从未听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楚鳞这招以退为进,虽是说得好听,她还是想听听后续的。 “这,小时候的玩闹,当不得真的。让储秋你照顾我,还听见这种无聊的话语,真是麻烦你了。”… 谢君修并没有否定这件事,只是敷衍过去,这让楚鳞感到非常不妙。 难道,我真的小时候亲过他?我怎么不记得了?楚鳞心中掀起了巨浪,拼命地回忆着这些年来同每一个小男孩相处的细枝末节,但还是什么头绪都没有。 该死,不会都是真的吧? 谢君修说完这话后,也不再言语,安静地吃着楚鳞带回来的食物。 楚鳞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在努力地追忆自己的丰富过去。 房间就这样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当中,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和谢君修细微的咀嚼声。 …… 还是楚鳞率先打破了沉默,这样的氛围让她如坐针毡,浑身难受得不行。 “顾蔺夏今天同我说,刘复瑄的案子同酀州贝家似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就是从贝焕的一个手下的家丁的小舅子那里,得到的那晚阿善耶会去的消息。而且这个月十五号,是贝焕长女贝清的生辰,邀请的人当中就有 ^0^ 一秒记住【】 刘复瑄的儿子刘世甲。” 谢君修抬起头,将口中的食物尽数吞咽下去。 “刘世甲?刘复瑄?”谢君修念叨着这两个名字,“那我们得去看看。我上次不是跟你说了,我查到刘复瑄曾经有一个养子,死而复生?” 楚鳞点点头,谢君修在她回来那天就跟他说过了。 “他就是刘世甲的大哥,刘溥。刘复瑄先是收养了刘溥,又过了十年才老来得子有了刘世甲,据说两兄弟关系甚好,胜似亲兄弟,刘溥在时他们无一日分离。如果这次刘世甲去了,倒是可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刘溥。” 楚鳞笑了笑,“反正那日休息,去看看也无妨。不过就苦了顾蔺夏了。” 谢君修下午并未去上课,自然没见识到顾蔺夏一直吐槽埋怨的场景,不明就里地问道,“为何?” 楚鳞摊了摊手,“还能为何,桃花债呗!人姑娘上赶着倒贴他,他只觉得厌烦,今天刚又专门叮嘱他不要忘记十五号去了。” “也是一片痴心。” 楚鳞并不赞同,“那也要看对方喜不喜欢,若是不喜,这般痴心只能是个妄想,还会给他人增添许多的烦恼。” “那你呢?”谢君修突然冷不防地问道,眼睛注视着楚鳞。 “我?若是不喜,这般追着肯定会避而远之,厌烦至极。” 谢君修点点头没有言语,说得确实很对,不能让自己的喜欢成了他人的负担。 …… “今晚的月色不错,你想出去走走吗?”谢君修收拾好了碗筷,看着漆牗外的峨眉月,询问着楚鳞的意思。 “不了。”楚鳞早已窝在了床上,捧着刚才尚未读完的书卷, 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谢君修除了最开始的几日,还没见她这般用功,便也不打扰,自己披好外衣出门去了。 听见谢君修合门的声音,楚鳞抬眼再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心地将书页外的遮挡取下。 这书里哪里是什么正经内容,原是一册春宫画卷,是她从纳傈专程带回来的,还没来得及细看。 不得不说换了个地方,口味确实不同,异域风情新鲜感十足。 就是比纳傈宫中的那些图还是差了些,楚鳞在心中比较着。 虽说那些阿善耶的画像只剩个脑袋,但难掩其神韵妩媚之姿。 等看完了给封子也品鉴品鉴。好东西怎么能够忘了兄弟呢。 只是让楚鳞想不到的是,这东西第二天就被谢君修给发现了。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四十六章 女扮男装扮女装 - 伏灵院 - Tkom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向了屋内,火灵石接受着阳光的洗礼也变得璀璨眩目了起来。 楚鳞在被窝中尽力地舒展着身子,伸了一个绵长的懒腰,昨晚睡得很是香甜,好不容易的休息日可以多睡一会儿,当然得好好享受才醒。 “君修早啊。” 楚鳞余光扫见了已经收拾整齐穿戴完毕,坐在书桌前的谢君修。 “早。”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可能也是早上刚醒不久的缘故。 楚鳞翻身下床准备去内室洗漱,也没注意到谢君修的表情,直到她完毕出来后,才发现谢君修并没有在看书,而是一直盯着自己的方向,似乎有话想跟她讲。 “怎么了君修?”楚鳞从衣柜中挑了两件外袍,一件是她平日里少穿的石青澍绣黛山青竹袍,另一件则是绀青纹岁寒三友,“哪一件好些?” 她举着手中的两件衣袍,问着谢君修的意见。 “石青的那件吧。” 楚鳞扬了扬左手上的衣服,“这件?好吧。”说着便将另一件放归原处,套上了外衣,又配了一条竹叶形玛瑙腰带同它相配。 “怎么了,一直看着我,有什么话直说就好。”楚鳞扎着腰带,瞥了眼谢君修,见他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盯着自己看着。 “这个……”谢君修吞了吞口水,“虽说这是你的自由,但还是节制一点为好。” “什么?”楚鳞双手还在对着水镜整理,一脸疑惑地回头。 她没明白谢君修的意思,但他说的是那个意思吗? “咳。”谢君修佯装咳嗽,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我也不是有意要看的,只是今天不小心打翻了书架,帮你整理的时候……” 楚鳞顿时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不由得瞪圆了双目,急忙来到书架面前。 “那个我帮你都整理好了。” 确实,楚鳞看着书架上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籍,只是心道大事不妙。 她平日里都是看完了便随意堆叠上去,重重垒垒的,杂乱无序,书山摇摇欲坠。 这个习惯以前被铃兰说过好多次,都没改过,这不,终于翻车了。 楚鳞捂住自己的脸,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谢君修了。 那些书籍能是什么?无非全是正经书皮包的精品春宫图,要价可贵了呢,没点门道根本就买不到。 这也就意味着,里面的图画内容异常丰富,描绘格外细致,神态动作尤其传神,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那个,这个,很正常,只是,也许,可能,需要节制一点……”谢君修说得异常断续委婉,可以看出这堆东西的确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楚鳞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不敢想象现在自己在谢君修眼中的形象是什么样子了。 平日里从来不看书的角色,好不容易奋发图强一段时间,没想到看的都是这些淫秽不堪的东西?… 好巧不巧,这时候封煦阳来敲门了。 更是巧的是,他一脸兴奋地抱着一堆书册过来。 “储秋,你的书。” 封煦阳见到屋内的两人异常沉默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的笑容也呆滞在脸上。 “发生了什么吗?”他十分摸不着头脑,“对了,顾蔺夏说他那边的等晚上再还你,等苏曜看完了一起拿来。” 谢君修:苏曜??? 楚鳞一脸黑线。 封煦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又惹这位姑奶奶不开心了,便听到楚鳞平静而又可怕的声音响起: “拿着这些东西,一起出去吧。”说完便将书架上所有的册子全部堆在了封煦阳手中,马上就要挡住他的视线了。 “这不是你的吗?全给我干嘛?” “现在都是你的了,不要烧了也行。” 楚鳞说得绝望,她现在觉得谢君修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了,那眼神明明在说:是你带坏了苏曜?没想到你是这样子。 “啊,可是……” “没有可是好了,快,出去,等会直接小亭子见。”顺手就将封煦阳翻了个面,半推着将他送了出去。 楚鳞关上门,懊恼了一下随即转换了表情,“君修,其实……” “其实……”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先说吧。”谢君修不自然地笑了笑,摆手示意。 “其实我平日也不是这样的,这个真的真的只是偶尔看一点点。” 这话当然是假的,她楚鳞可是阅图无数饱览群书。至于为什么想解释,她也说不上来,只是可能潜意识中希望谢君修对她的印象没那么差吧。 谢君修也坦然地笑了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用这样不好意思,大家都是男人,很正常的事情。” “那你也看过?”这话一出口楚鳞就后悔了,她真恨自己这张不把门的嘴。 ^0^ 一秒记住【】 谢君修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程度飞速变红,似乎是想起了刚才见到的某种画面。 “并……未。” 楚鳞知道自己又把天给聊死了,讪笑道,“没事没事,下次我给你找两本好的……” “呸!”话还没有说完,楚鳞便忙打着自己的嘴,什么破嘴! “哈哈,我可能刚起床,这嘴还睡着呢。”楚鳞尴尬地挠挠头,极不自然地干笑两声,“那啥,我先去小亭子了,你好了就直接过来啊。” 说完便落荒而逃,没有看见谢君修嘴角一丝浅浅的笑容,眼中是无限的温柔。 …… “什么,我不同意!”楚鳞急得起身怒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动起来,几滴茶水也被晃荡出来。 顾蔺夏笑得谄媚,安抚着楚鳞道:“储秋你就答应了吧,不能对兄弟见死不救啊!” 苏曜也摇了摇头,“我也觉得此事不妥,秋儿毕竟一个女孩子,名声还是很重要。就算去的是储秋而不是秋儿,那传出去也是不好听的。再说了,你这是逢场作戏,将来秋儿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总归还是会影响点的。”… 楚鳞没想到苏曜考虑得这么长远,自己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但仍顺着他的话接到,“对啊,我妹妹日后的名声该怎么办?” 她会这么义正言辞地拒绝,无外乎是不想在谢君修面前女装,要是一个不小心演不好,他又同“林秋儿”接触不少,万一露馅了,被他发现是同一个人,少不了后续又有好多麻烦。 封煦阳一脸看戏的表情,津津有味地吃着苏曜带来的点心,谁叫楚鳞刚刚莫名其妙地凶他,现在看着她吃瘪还有点高兴。 谢君修则是一言不发,静静地喝着他的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求求了,储秋,你就当顺手做一件好事,积一份功德吧。” 顾蔺夏央求道,他也是刚收到薛管家的消息,说是贝家有意借着贝清的生辰将他们的婚事给提出来,看顾父的意思似乎也是默许了。 可怜薛管家一身横肉,又是常年养尊处优,第一时间就跑来给他报信,直喘得他这把老骨头不行。要说疼,他是真把顾蔺夏当亲儿子还疼,虽说名义上是顾父的人,但他却是什么都在为他考虑。只要是顾蔺夏不喜欢的,他就算忤了老爷的意,也是会支持自家少爷的。 “你顾大少红粉知己还少?从那些人中随便挑一个就好,哪里还需要我来装扮?”楚鳞的语气很是呛人,她其实也是在无意识地消解着刚刚尴尬带来的火气。 “那些不过都是露水情缘,她们也不过是贪恋我顾家的权势财力,不可深交的。” “那你就找上我了?我一个大男人给你扮女人,那像话吗?”楚鳞抱着手,靠在柱子边上,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地上的石凳。 “我这不是实在找不到人了,正好你和秋儿有八分相似,又最为清秀,你来假扮准是没有问题。” 楚鳞环视了一圈,在坐的四人中,确实这么看来她好像最为合适。 “你,是不是变相骂我矮呢?” 那语气似乎顾蔺夏只要说个“是”字,楚鳞就能马上腾手揍他。 顾蔺夏哪敢啊,忙是摆手,连连说道,“哪里哪里,我怎么可能有这种想法呢” 不过眼神却短暂地扫视过了在场的人物,楚鳞不提还没注意,她确实比他们矮了一小截左右。 “嗯?”楚鳞注意到他眼神的飘忽,马上就看穿了他脑中的想法。 “不敢不敢,储秋你就帮我这一次的忙吧,我顾蔺夏日后为你结草衔环执鞭坠镫也再所不惜!” 楚鳞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这些官面上的话了,“你们这些人,真是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自己就不能有点出息吗?” 另一个人指的当然是封煦阳,他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垂眼默默吃着他的点心。只要装得够傻,那就骂不到自己。 “是是是,储秋说得是。”顾蔺夏见楚鳞有了松口的迹象,事情也终于出现了转机。… “走吧,先去买一套衣服和胭脂水粉吧,总不可能就这样子去吧。” “有有有,”顾蔺夏忙将一早就放在桌下的大箱子拿上来,“早就准备好了,我目测的尺码,应该差不多,香粉脂黛都在这了。” 顾蔺夏将箱子打开,里面至少叠了有三套衣服,分割箱中也是摆满了瓶瓶罐罐。 “好啊,早就算计好了,就等我上钩了是吧!” 顾蔺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不是早作准备嘛,我就知道储秋你不会见死不救的,够兄弟!够仗义!” 楚鳞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但是因为顾蔺夏突如其来的拥抱,没能让他看到,还是非常可惜。 “选一套吧,储秋。”顾蔺夏一脸兴奋地将三套衣服都拿出来。 楚鳞不由得捂住了眼睛,这三套衣服,真是,一套比一套刺眼。 石榴红,鹅黄,湖碧。皆是她从未触碰过的颜色领域。 ^0^ 一秒记住【】 “随你吧,反正装的是你的心上人,你自个儿定吧。”楚鳞只觉得眼睛被刺得生疼,她向来是不太喜欢这样太过艳俗而又浓烈的颜色,尤其是这些裙子的样式还一条比一条丑。 这让从小见惯了亓官那高雅清淡服饰的她,很是不自在。 看来,这酀州顾少说是风流公子,也不过浪得虚名,选的女儿家的东西这般丑陋。 “那就这件石榴红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吧,这是店里卖得最好的一款。”顾蔺夏指着手中的红裙,“你们觉得呢?” 众人都点了点头,其中包括封煦阳,楚鳞更加确信了,他们不过是想看热闹罢了。 …… 换好衣裙,胡乱画好妆容,刚出门便引起了哄堂大笑。 “储秋,你这画的是什么啊!哈哈哈哈!”顾蔺夏笑得不加掩饰,直接趴倒在了桌上。 楚鳞当然知道自己画的有多么糟糕,但也不至于这样吧,故作不悦道,“那要不你来,再笑,你就自己去吧。” 说完便佯装要回里室换回自己的衣服。 顾蔺夏立马就收敛住了笑容,“别啊,我这就找人来给你画。” “不用找人了,让我来吧。”坐在一旁的谢君修突然出声。 众人皆是惊讶,“你会?” 谢君修并未说话,只是拿起了黛笔,开始重新为楚鳞描眉。 他的手很轻,楚鳞能感受到黛笔在她的眉间轻轻划过的痕迹,似乎是一个不错的弧度。不愧是练武人的手,异常地平稳,一笔画过,完美手势。 而后又细细地将楚鳞涂出界外的口脂擦拭干净,为她新点绛唇。 …… “哇!你们两兄妹真的好像啊!”顾蔺夏看着上完妆的楚鳞,不由得称赞道,“要不是你要黑些,几乎就一模一样了!” 楚鳞在心中默默吐槽道,如果不是我早就涂了这变黑的膏子,那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林秋儿。谢君修也是厉害,连女子妆容都会,这要说他每个心上人,我断然是不信的。 施好了妆容, 谢君修的手并没有停止,将楚鳞头上的玉簪拔下,千万青丝如瀑般顺势而下。 “哇!” “哇什么哇,有什么好哇的?”楚鳞没好气地对顾蔺夏说道,他今天的反应真是太欠揍了点。 “我这不是惊叹嘛,没想到储秋你打扮起来如此好看。” 楚鳞翻了个白眼,“好看有什么用,我们得靠拳头,不然以后去当小白脸吗?” “你快别说话,这一张嘴,什么氛围都没了。”顾蔺夏摆摆手,示意楚鳞别再说话了。 楚鳞无语,不知道他脑子里一天在想些什么,不过是个寻常的妆发,他明明见过“林秋儿”更精致的样子,怎么现在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兄弟突然变装,带来的禁忌与刺激之感?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四十七章 茶香四溢 - 伏灵院 - Tkom 院外备着几匹骏马,各个都是身形高大四肢修长健美,毛色柔顺光亮,如身披裁剪得体的锦缎。 见着楚鳞来了,其中一匹淡金色骏马颇为兴奋,长啸着腾空着前蹄,而后低着头,亲昵地蹭着楚鳞的颈脖。 楚鳞双手抱臂,十分懒散地靠在院墙外,一只手敷衍地摸着马头当作是给它的回应。 “不会骑。”楚鳞一直脚翘起,不耐烦地抖动着,语气要多恶霸就有多恶霸。 “别呀,储秋,这时候就别闹脾气了,咱们得快点出发了,要不然宴席就开始了。”顾蔺夏央求道。 “秋儿不会骑马,”楚鳞捏着嗓子说道,另一只手则捏起兰花指,十分妖娆地挡在脸上,“嘤嘤嘤,蔺夏哥哥你还凶人家,人家不会骑马了啦!” 马儿似乎被楚鳞这个反应吓到,将被顺毛的头猛然抽离,眼神中带着不应该在马身上看到的惊异。 “噗嗤。”封煦阳没忍住笑出了声,在被楚鳞瞪了一眼后默默地藏在了谢君修的身后,不敢露头。 苏曜同谢君修当然也是没见过楚鳞这样,也是忍俊不禁地轻笑起来。 顾蔺夏一脸错愕地看着楚鳞,伸手想来摸摸她的头,看是不是发热烧糊涂了,被她重重地打了回去。 “干嘛,我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不会骑马怎么了?”楚鳞声音恢复了正常,叉着腰中气十足地问道。 “有意见,嗯?”声音带着挑衅和威胁。 “不敢不敢。”顾蔺夏费力地憋着笑,储秋这副打扮配上这些动作属实违和得不行。 “那请问秋儿姑娘,你想怎么过去呢?我这就去让薛管家雇一辆马车过来?” 楚鳞无语地盯着顾蔺夏,叹了一口气,眼睛看着天,只留下大面积的眼白给他。 随后一个转身十分干脆利落地踏着马镫,翻身而上,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本来他们几个今天约好了纵马直驱去贝府,在路途中比一比谁更快。 楚鳞都已经好久都没有酣畅淋漓地享受过策马奔腾的感觉了,本以为今日可以如愿,还是同好友一起,结果顾蔺夏又给她找来了这样的麻烦事,有好脸色才怪。 “愣着干嘛,上来啊。”楚鳞居于高位,睨着顾蔺夏,用头示意了下自己身后的位置。 “储秋这不太妥当吧?”顾蔺夏摸着头,看着一袭红衣的楚鳞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觉得,要不蔺夏你骑我这匹吧。”苏曜说,转过头问道谢君修,“君修你觉得呢?” 谢君修也是点了点头,“太亲昵了些。” 楚鳞并未管他们的意见,从马背上俯身向顾蔺夏伸手,“别磨蹭了,快上来。” “你们懂什么?既然要做戏那就得做得全套一点,不然旁人怎么会相信?更别说那位对你情深意重的贝小姐?”楚鳞解释道,手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索性弯腰幅度更大,一把揪住顾蔺夏的领子将他扔上了马。… 顾蔺夏一时身子不稳,手也不知道往哪放,明明平日里勾肩搭背的兄弟,怎么换了套衣服他竟然还害羞上了?慌乱间没个抓手差点滚下马去。 楚鳞反手搂住他的腰,将他扶好,二人身体相贴,直接能感受到顾蔺夏慌乱勃发的心跳。 “就这样,来你来拿缰绳。”楚鳞从身后拉过顾蔺夏的双手,将缰绳放在他的手中握紧,看上去她就是被直接环在了顾蔺夏的怀中。 “我们这般共骑一马,举止又这般亲昵,倒却像是一对郎情妾意的璧人。” “啊?”顾蔺夏尚在状况之外。 “啊什么啊,这样过去保管他们有得议论了,贝家看见你我这样,为了面子,定然也不会再在贝清生辰宴上提出结亲之事。你的目的不就达成了吗?”楚鳞解释道。 “何况,你选的衣服颜色如此艳丽,配上你身上这骚气的绿色,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楚鳞对顾蔺夏选的这套衣服仍是耿耿于怀,尤其同他身上的颜色相撞,放在一起格外的刺眼。 “但是这般招摇,会不会对于秋儿的名声有损啊?”苏曜有些忧虑地问道,还有半截没有说完的话是,会不会让人觉得她太过轻浮,落下个不好的名声。 楚鳞会心一笑,“这个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同衣服颜色相同的面纱,围在脸上,只留出一双清亮的眼眸。 “这是哪来的呀?我记得这套衣服并没有配面纱啊。” 顾蔺夏的声音从她的头上响起,楚鳞不由自主地瑟缩着脖子,尽量避开他音浪所及的地方。 “我从裙子上撕的,要看看吗?”说着就要掀开衣裙,让他看看被撕下来的部分。 “不可!”封煦阳和谢君修同时发声,只是谢君修要快些,已经抓住了楚鳞就要掀起的手腕。 “是啊储秋,你现在扮演的是秋儿,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掀衣服呢?”苏曜也颇为不赞同地摇着头,他一直就不赞同顾蔺夏这个馊主意。 “好吧好吧, ^0^ 一秒记住【】 我尽量温柔贤淑一点行了吧。”楚鳞耸了耸肩,无奈地答应道,“你说好不好呀,蔺夏哥哥~” 也不知道是在恶心谁,在场的没一个听见这个称呼不浑身起出鸡皮疙瘩。 “你还是好好说话吧,平时的声音就行了,你这样我好害怕。” 顾蔺夏将楚鳞的头扳正回去,她这个样子用着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看着自己,真是太奇怪了,一点也不适应。 “好了,都上马走吧,我保管今天贝家这婚事提不出口。” 楚鳞恢复了正常的林储秋声音,转头对着马下的各位说道。 众人也都牵上自己的那一匹良驹,上马的姿势一个比一个潇洒。 “驾!” 前往贝家。 …… 贝府门口,这里虽是贝家在昱州的别院,但是气派程度并不小于这彭万城中任何一个大家族的宅邸。…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贝家怎么也算得上皇亲国戚。现在的当家主母又为前朝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那自然讲究派头要做得十足,将宫里的规矩架子那是十成十地端着。 至于还有人给足面子,也不过是看在贝焕手中的大权,以及一点皇家残存的脸面上了。 现在是九州乱世,又有几个人是真心服拜天子? 贝清一大早就吩咐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在门口观望着,一见到顾蔺夏的身影就马上来通禀自己。 今天是她的生辰,她从母亲那里得知,今日爹爹也想趁着她生辰的日子,正式同顾家将亲事定下来。听母亲的意思,顾家那边也算是默认的态度,也就是今天这件事应该就能正式敲定下来。 想着日后同顾蔺夏生活的场景,贝清不由得捂住了脸,颇为不好意思地扭动着身子。 过了今天,蔺夏哥哥就是自己的未婚夫了,就算他现在还不是很喜欢自己,她也有把握日后让他爱上自己。 丫鬟回来的时候,贝清正在补妆,这已经是她今早补的第三次了,她一定要用最好的状态来面对她的蔺夏哥哥。 “怎么了?蔺夏哥哥来了吗?”贝清正对镜涂着口脂,是浓艳而又不失娇俏的红。 “是的,小姐,可是……”丫鬟有些吞吞吐吐,胆怯地低着头,不敢继续说出下文。 “可是什么,快说,别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贝清停了手中的动作,从铜镜中瞪着丫鬟,没好气地说着。 “可是顾少爷还带了一个女子来,他们还……” “还什么?”贝清猛然回头,瞪大了双眼,在听到女子的时候她就非常震怒,到底是哪个狐媚胚子敢跟她抢男人。 丫鬟被她这样一吼,立马跪在了地下,将头埋得极低,止不住的抖动着身子,她害怕被小姐的火气牵连。 “还……共骑一马,举止……举止颇为亲昵……”丫鬟越说越小声,实在不敢抬头去看贝清的脸。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并不是多余,一个青瓷盒猛然砸了下来,在她的头顶磕出了清脆的一响。而后弹落在地上,里面的香粉散落了一地。 丫鬟并不敢抬头,她感到头上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出了血,但是并不敢抬手去擦。 “呵,”贝清一声冷笑,“我倒要去看看是哪个小贱人敢同我贝清抢人。” 待到贝清的身影已经走远,闻不见她身上的天茶冷莲香的味道,丫鬟才慢慢从地上爬起,默默地将地上的香粉打扫干净。 …… 要说在演戏这块还是楚鳞强呢。 这不,刚到贝府的门口,当着众宾客的面,楚鳞便上演了一场娇弱无力,不慎坠下马背的好戏。 顾蔺夏自然是稳稳地将她接住,好一个英雄救美。 楚鳞攀着顾蔺夏的脖子,十分造作地在他耳边,用在场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道:… “谢谢蔺夏哥哥了,快放我下来吧,别抱着我了,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啊!” 顾蔺夏差点没被这声音给震聋,一时间表情凝固,心里顿时有些后悔找储秋来演这场戏。 连忙将楚鳞放下,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语来。 楚鳞却并未收敛,十分熟稔地挽上了顾蔺夏的胳膊,他想甩都甩不掉。 顾蔺夏转头看见楚鳞那张欠揍的假笑,突然心中大道不妙,隐隐有种今天还有其他大事等着自己的预感。 不得不说他们俩的这个配色,在一众贵人里头也是尤为扎眼。再加之几人的身份显贵——酀州谢家的二少,苏家的大公子,顾家的大少爷和昱州封家的家主,又是结伴而来,像不被注意到都难。 刚刚楚鳞的声音又不小,估计底下早就窃窃私语传开了,只不过每个人都顾忌着身份,不敢抬到明面上来。 有好些知情人士,知道今天还有贝家想同顾家结亲的意思,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抱上了看好戏的心态。 人群中表面仍是衣冠楚楚,背地里皆是各怀心思。 水面平静无风,只是这水下的厮 ^0^ 一秒记住【】 杀已经上演了多少轮。 …… 贝清来到前院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穿着她最爱的石榴色裙,依偎在顾蔺夏的身边,他们还不时耳语交谈,举止亲密。 贝清不由得跺着脚,愤怒地咬着银牙,目光甚是狠厉。而后深呼一口气,变换出一副高兴欢快的样子。 “蔺夏哥哥!” 贝清笑得明媚灿烂,丝毫没有刚才同小丫鬟说话时的戾气。 …… 楚鳞用抱着顾蔺夏手臂的手肘捅了捅他的腰,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哦豁,我们衣服竟然一样哦,你也太杀人诛心了吧。” 顾蔺夏听出了楚鳞话中的揶揄,摸了摸鼻子,“我也没想到她会穿这身。平时她就老喜欢穿那几个颜色,搞得我以为你们姑娘家都喜欢。” 楚鳞使劲地手肘攻击了他一下,“什么叫我们姑娘家,再乱说话把你腿打断。” 顾蔺夏忙是拍着自己的头,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主要是储秋你打扮得太像了,刚刚我都忘记了你是个男子。” “瞧,人家喊你了,还不快去,蔺夏哥哥~” …… 顾蔺夏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装好的锦盒,这是薛管家为他准备好的送贝清的礼物。 “给,生辰快乐。” 贝清接过锦盒,立马开心地抱在怀中,“给我的?谢谢蔺夏哥哥!” 一边还若有若无地朝楚鳞晃晃手中的盒子,眼神中颇为挑衅。 “里面装的是什么啊?”楚鳞抬头看着顾蔺夏的眼睛问道。 “不知道,薛管家准备的。” “哦~”楚鳞意味深长地看着贝清, 故意拖长了声音,“原来不是蔺夏哥哥亲自准备的呀,唉,我还以为你给别人挑的礼物都像是给我的那样,足足将城中的店铺都逛完了,才找到一个满意的红龙春玉雕百蝶香囊。原来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子的呀,看来蔺夏哥哥对我也太好了吧。” 说着又是在顾蔺夏的胸口蹭了蹭。 顾蔺夏哪里知道楚鳞会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身子僵硬得不敢动弹,心中满是疑惑,但又得顺着她的话走。 “嗯嗯,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贝清属实被拂了面子,堆着马上就绷不住的假笑说道,“蔺夏哥哥快入座吧,爹爹早就想见见你了。” 在顾蔺夏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瞪了楚鳞一眼,走着瞧吧小狐狸胚子。 楚鳞觉得很是好笑,回敬给了她一个微笑,不过因为蒙着面,只能见到她那双笑弯了的晶亮眼睛。在贝清看来,更加地挑衅了。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四十八章 线索,上门挑衅 - 伏灵院 - Tkom 进入贝府后,楚鳞他们主要兵分两路,楚鳞同顾蔺夏去演恩爱鸳鸯,将婚事扼杀在摇篮之中。 谢君修他们则去其他地方逛逛,看看运气够不够好,能不能遇见刘溥刘世甲兄弟,将刘复瑄的案子再查上一些。 虽说傅掌教曾告诫过他们,不需要再插手刘复瑄的案子,但是都已经开了头,好不容易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就这样放弃也太让人不甘。 更何况,傅掌教并未言明其中缘由,想来也是因为背后牵扯众多,滋事体大,说不准还有他国势力的介入干预。 再加之他们个个正值青年,都是些不信鬼神不信邪的青年,满腔热血正需要地方撒撒,傅掌教又言明不需查,反骨自然上来,偏要继续进行。 …… “君修,我们该怎么做啊?”苏曜问道。 自进贝府后,楚鳞便和顾蔺夏挽着臂膀,同贝清去了大厅,只留他们还在原地。 “不急,转转。”谢君修将手中扇叶一合,敲打着手心。 现在秋凉用不着折扇了,但这把可并非送风只用,而是一把打造精良的暗器。扇中存有九九八十一根迷魂针,是谢君修专为今日准备的,以备不时之需。 “啊,就转转呀?”封煦阳反问道。 “对,随便逛逛。”谢君修含着笑,迈着大步就往里走去。 苏曜和封煦阳也是紧跟其后,虽不懂他话中缘由,但照他说的做准是没错。 他们仨皆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族公子少爷,封煦阳家世虽弱些,但好歹是封家家主,这又是昱州的地界,声望还是很高。 这不,一些想要平步青云,或是想攀附关系的人,便也蜂拥而至。 “这不是谢二少吗,久仰久仰!”一个身着湖绿色锦袍的男子朝着谢君修拱手作揖,白净无须,身材中等,看起来保养得很好,一点也没有其他贵人的那种油腻。 “苏少和封家主也在,失敬失敬!”男子笑容可掬,热情十足,做足了礼数给尽了面子。 谢君修也同他抱手回礼,是文人间的仪礼,苏曜和封煦阳则也同他点头问好。 “原是苏左卿,听闻刚刚升迁,君修还没来得及道贺。” “谢二少哪里话,不过是区区小事,何足二少挂心。今日没想到能在这昱州彭万城遇见二少,真是缘分,缘分啊。”苏左卿说得爽朗,情绪的感染力极强,让人也不由得快活起来。 他说的不过是场面话,但凡有点情报基础的,一打听也知道谢家二少来了伏灵院上学,同时还有苏曜、顾蔺夏他们。 否则长公主家的那位怎么也闹着要来昱州?否则今日不过是长公主孙女的生辰宴,一个小辈而已,又有这么多达官显贵前来?还不是看中了他们几人可能会出席罢了。 谢君修只得同苏左卿客套寒暄,他家教严,像是这种无趣的场面话也会认真体面地应付,绝对给足对方面子。当然,如果对方太过分那得另说。… 当着谢君修同苏左卿寒暄的空当,苏曜同封煦阳小声吐槽道,“这人可假了,场面话说得一套一套的真要他做点什么事,比猴都精。别看着他一副书生模样,背地里什么礼义廉耻都不记得,实在是伪君子。” “啊,看起来确实不像啊。”封煦阳悄悄又看了他一眼,怎么说也算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竟是这种人吗? “不信你就等着瞧吧。”苏曜使了个眼色,示意封煦阳看过去。 “话说谢二少,我近日听闻梓州商局在招标,正好我……” 话还没有听完,封煦阳便转头同苏曜竖起个大拇指,此人也太过心急了吧,刚闲聊没几句便直入了正题。 他也算是明白了,平日里对谁都温和儒雅的苏曜,怎么一上来便说他人坏话,想来是见过太多次,厌恶至极才会如此吧。 封煦阳摇摇头,官场商场的事态变化万千,在识人用人方面他还差点火候,要想经营下封家的产业,定然还是不够的。好在,他学习的时间还很长。 …… “嗯,我会向家兄说明的,苏左卿所提建议,确实值得考虑。谢某还有些事情在身,就不方便多陪了,还请苏左卿海涵。”谢君修说得客气,手随性地摇着折扇,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什么! 苏曜和封煦阳齐齐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震惊表情看着谢君修,不明白他为何答应下来了。 待苏左卿走远后,他们便急不可耐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君修你怎么答应他了?你不记得以前那次你们家被他坑得有多惨了吗?足足损失了八万两,八万两黄金啊!这种人你和他多说什么,直接不理会就好了,你倒好,唉!” 苏曜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真是为他的好友操心。 谢君修倒是没当回事,一脸悠然自得的神情。潇洒利落地合上折扇,在他们俩肩膀上轻点了一下,说了句“不急,山人自有妙用。” 说完便神秘莫测地笑了笑,继续欣赏这院中的 ^0^ 一秒记住【】 景色。 若是说封煦阳家的院子是园林的典范,代表着南方的水乡碧色精致舒适。 那么这贝府也是皇权正统的传承,无论什么都讲究大气讲究气派,规模宏大,但少了几分生机灵动,多了几点等级森严的威势呆板。 他们现在在的庭院的格局同宫里相似,不过是缩小简略了很多。以主院为中轴线布局,前厅后院,方正对称。 长公主一生端着她的皇族架子,但生逢在这乱世之中,尊贵的无非只有她那一点已经稀薄寡淡的皇室血脉。她的身上留着同先帝一样的鲜血,只是先帝死于政变,新皇侄儿不过傀儡,就连她最尊贵的身份也不过是一具空壳。还是依仗着自己丈夫儿子的权势,才得以继续享有她长公主的尊荣。… …… 会客厅,长公主端坐在上位,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保持着皇家的威严和气势。 她保养得很好,仍旧白腻光滑的皮肤上少见岁月的侵蚀,看上去不过四十多岁,然她早已经过了自己的六十大寿,马上就快步入古稀之年。 满头的珠宝钗饰彰显着她身份的显贵,是按照长公主礼制的十二只金钗。头顶最显眼的位置是一个点珠嵌绿宝石梳蓖,这是她母后曾在封后大典上戴过的,后来赏赐给了她。长公主习惯的动作便是抚摸头上的珠饰,久而久之这件梳蓖也被盘出了光亮。 次位坐着的是贝焕,当今的丞相。虽说比天子好些,掌着实权,但面对一个形聚而神散的国家,丞相的权力也并不很大,不过也是各地派系中的一支,只不过名头好听了些罢了。 再次位则是贝清的生母贝焕的正妻叶氏,说起来她同叶子明还算是亲戚。 “奶奶,父亲,母亲,蔺夏哥哥来了。”贝清规规矩矩地见礼磕头,自然用的也是宫中的规矩。 “嗯。”长公主轻嗯一声,便是知道了,仍是专心地饮着她江县特供的雨前龙井,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哦,你这么受待见啊。”楚鳞挽着顾蔺夏的胳膊,自然地也跟着进来,贴耳同他小声讲道。 “没办法,太英姿绰约了。”顾蔺夏也不含糊,十分臭屁地回了她一句。 他们虽说是耳语的声音,但在这肃静的氛围中,显得便是大声,加之贝焕也有些修灵的功夫,这话自然是尽数落去了他的耳中。 “啊?”叶氏见着来人轻呼道,被长公主睨了一眼后,赶忙用手绢捂住自己的嘴,默默垂首不再言语。 长公主虽还保持着上位者的冷静克制,但是她的眉头不禁地跳动了一下,眼睛也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些。 只有贝焕还算淡定,多年官场的淫浸,让他不至于对这点小事就大惊小怪。 素来听闻顾蔺夏风流的名声,只不过没想到能在这里还见到他怀抱红颜。 之前从未听说他有什么尤为重要的心上人,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不过是用来应付敷衍罢了。 这点小伎俩,还不至于让他乱了阵脚。贝焕在心中冷哼一声,好小子,有点脾气。 “蔺夏向各位长辈问安了。贝老夫人,贝伯父,贝夫人好。”顾蔺夏还算恭敬地说道,不过礼节方面就不要强求了。 听见顾蔺夏对自己贝老夫人的称呼,长公主明显地不高兴,脸色更是阴沉了不少。 没规矩没教养的小子,也算是大家族养出来的? “好侄儿近来可好,令堂身体还好?”贝焕问道,俨然一副慈爱长辈的样子,对于楚鳞那是视而不见。 “一切皆好,不知贝伯父找我来何事?”顾蔺夏也不想同他客套,直奔主题也不拐弯抹角。… “这不许久未见,特意邀侄儿来叙叙旧。” 楚鳞看戏觉得好没意思,进程太慢,不由得想推波助澜一番。 “啊,蔺夏哥哥,我的头好晕。”楚鳞突然扯着顾蔺夏衣袖,朝他的怀中倒去,精准地在众目睽睽下扑倒在他的胸膛上。 真没教养,不知是哪个小门小户生出这样不检点的女子,真不嫌害臊。长公主冷哼一声,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贝清站在叶氏的身后,手把着椅背,直捏得指节发白都没有注意。 小贱蹄子,不知脸面的骚浪贱货,在这也敢放肆,我看你还能猖狂多久。 “怎么了,怎么突然头晕了。”顾蔺夏低着头关切地问道,如果不是他脸上那副马上就憋不住的笑容,还真会以为他就是如此的深情款款。 “啊,可能是站久了吧,头晕。”楚鳞一手捂着头,十分娇弱无力地靠在顾蔺夏身上。 别说,这样靠着确实舒服。 “咳,那还请姑娘快快入座。”贝焕适时地说着,这让他想忽略也忽略不掉,一双犀利的眼神恨不得将楚鳞身上瞪出两个窟窿。 “蔺夏侄儿也快快入座吧。”贝焕指着对面的一把椅子,想着赶紧将他们俩分开,以免有碍观瞻。 顾蔺夏正要过去,便被楚鳞狠狠地拉住了袖子,外人看来不过是虚虚一拉,只有顾蔺夏才知道其中的力道 ^0^ 一秒记住【】 有多大。 “蔺夏哥哥别走,我的头好不舒服,给我揉揉吧。”楚鳞楚楚可怜地说着,只露出的一双眸子,含着秋水,煞是动人。 顾蔺夏无奈,储秋真是豁得出去,一点面子也不要的啊。没办法,只能配合呀。 便是听话地站在了她的身后,为她轻柔地按着太阳穴。 楚鳞挑衅般地巡视着屋内的几人,那眼神仿佛在说,气不气来打我呀。 她才不管什么皇家的赐座陋习,想让她在这低眉顺眼,开玩笑!她就是来给自家兄弟找场子的,反正也不怕他们,全得罪了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长公主看着她那副得意欠揍的样子,恨不得下来亲手掌掴她几巴掌,但是这样就落了俗套,她是长公主不能同这些没教养的下人计较。 “你……你无耻!”贝清忍不住冲着楚鳞大叫起来,半点风范都没有,不过长公主像是默许了她这样的行为。 “哦?我哪里无耻了?”楚鳞玩弄着手指甲,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知廉耻,不知羞耻!”贝清被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她恨不得现在就扒了楚鳞的皮。 “我同蔺夏哥哥两情相悦,怎么就不知耻了?这只是情到浓时,情不禁自。贝小姐难道不懂?”楚鳞挑了挑眉,继续道。 “哦,对不起我忘了,贝小姐并非两情相悦,只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整天缠着我的蔺夏哥哥,又算得上什么有教养守礼节呢?” “你……”贝清指着楚鳞, 目眦欲裂。 “你什么你,”楚鳞轻飘飘地说道,“难道堂堂长公主的嫡长孙女,当今丞相的嫡长女,便是这样对待客人?拿手指着客人的鼻子说话?” “清儿,不可无礼。”贝焕假咳一声,声音中微带训诫,同时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楚鳞。 最好你能一直躲在顾蔺夏的庇护中,否则你可没什么好日子了。 长公主也因刚刚楚鳞的那番话而收敛了表情,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要同这种庶民一般见识。 “那么我就直说了,蔺夏哥哥已经同我定了终身,敬了天地神祇,娶不了贝小姐,还请丞相长公主另择贤婿。否则,在今日贝小姐生辰的喜宴上,不知还会不会有更多的笑话呢。” 楚鳞冲着贝清俏皮地眨了眨眼,拉起顾蔺夏的袖子,“蔺夏哥哥咱们走吧,我见到那边的池塘里有好多王八,咱们去看看吧。”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四十九章 大闹宴席 - 伏灵院 - Tkom 池塘里的王八游戏在浅池当中,澄净的池水在风下粼粼波动,漾得绿色的龟壳都像是光亮了起来。 只听“噗通”一声轻响,一块掰碎了的白色糕点被投入了水中,惊走了一旁的鱼儿。在水面一层一层地晕开了波纹,搅散了池塘上倒映的红绿身影。 不是楚鳞和顾蔺夏还能有谁,她不知从哪随手拿了块点心,百无聊赖地掰碎扔进池塘里。 惊走的鱼儿似乎闻见了糕点的清香,同着王八一起,渐渐围聚在了楚鳞的身前。 好不容易聚合的水镜又被打碎,泛起涟漪,周而复始。 听见池塘上的响动,王八好奇地探着脑袋,张望着。不过没多久又尽可能地伸出头,同它们抢食。 那些庞然大物的声音它是听不懂的,但它知道面前这块东西是食物,异常可口美味。 “储秋,刚刚是不是说得太没礼貌了些啊?这样就行了吗?”顾蔺夏也从楚鳞的手中拿了一块,学着她的样子喂着池鱼王八。 只是他掰的太大,入水时溅起了不小的水花,惊走了聚集的鱼群,而后又吸引来了更多的食客。 “怎么了,我觉得礼仪完备,有理有据,没问题啊。”楚鳞没有看他,眼睛盯着池塘中的一只王八,它比其他的王八更聪明,被先抬头预判自己扔的位置。 他们俩贴得很近,说话的声音也不算小,只是这里来往的人不多。加之大家都很识趣地避开了这对惹眼的璧人,自觉给了他们相约莲池默默语的机会,谁也不愿意去做那一个煞风景之人,更何况对象还是他们惹不起的顾少。 顾蔺夏一时语塞,要这么说好像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他向来猖狂惯了,没想到还能遇见比他更拽的人。 储秋和秋儿自幼而孤被叔叔收留,现在更是漂泊无依暂居封家,却能够为了我而如此仗义,不畏长公主贝家的权势。这该是何等炽烈深重的情谊呀! 顾蔺夏大受感动,默默在心中将楚鳞的分量更加提前了,十分动容地注视着楚鳞,点了点头。 楚鳞感受到他的视线,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心想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为何这么恶心地看着自己。 顺手将剩下的半块糕点塞进了顾蔺夏嘴里,将他的头拨到了一边。 顾蔺夏同池中的那只王八大眼瞪着小眼,嘴下意识地嚼动着,挺甜的。 不知为何,他竟然从一只王八的小脸上看出了情绪,总觉得它的眼中满是生气,水中吐出的几个泡泡,都像是它在骂人。 顾蔺夏:?我刚刚是不是被一只王八给瞪了? 王八:抢我吃的,啊吧啊吧啊吧。 楚鳞拍了拍手,将手上残余的糕点碎屑一同拍落,掉入了水中,王八这才低头去新的一轮抢食的战争。 “等着吧,好戏还没上场呢,蔺夏哥哥。”楚鳞目光流转,十分俏皮地朝着他眨了一只眼。… 顾蔺夏不知为何,感到心像是被击中一样,剧烈地跳动着。 他捂住胸口,默念道:不应当不应当,不至于不至于,不会吧不会吧…… “走吧,我们去找君修他们。离正式开宴还有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得见识见识这气派非凡的皇家格局。”楚鳞抱着顾蔺夏的胳膊,声音也是甜美异常,一时还真分不清后面那句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 “咦?”楚鳞轻呼,微不可闻。 头保持着原来的位置,只是眼神追随着一个壮硕的锦衣男子,正是她上次在伏灵院中见到的那个刑司堂的人。 这本不是太奇怪的事情,刑司堂中的人确实也不差家世显赫者。 只是,他今天腰间别的那把锈蚀的断刀,让她颇为眼熟。 原来是他! 楚鳞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人的气场眼神和身形给她如此熟悉的感觉,今天这把断刀让她全想起来了。 这不是上回去纳傈,在黑沙城遇见的那个拼桌的彪形大汉嘛!他竟然来了九州,还易了容,进入了刑司堂。 有点意思,楚鳞摸了摸下巴点头想到。 背后又有什么不可搞人的秘密呢?竟然混入了这里。 顾蔺夏注意到身边之人的小动作,转头问道,“怎么了?” 楚鳞笑眯眯地摇着头,轻快得像只娃娃玩的拨浪鼓。 “蔺夏哥哥,你看枝头那只鸟羽毛多么的鲜艳,叽叽喳喳的,吵人得很。” 顾蔺夏顺着楚鳞手指方向,只见到五彩斑斓的贝清,和枝头上那只同她一样花哨的鸟儿。 …… 在顾蔺夏他们离开后,贝清便气得回房换了衣服。 那小贱人竟然同自己穿的一样的颜色,她也配?真是晦气。 便重新挑了一件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又改了改珠饰,更加地华贵逼人。通身的气度谁看了不说一句家世显赫,是那只是寥寥几个珠花,连面都不敢露的狐媚胚子无论也比不上的。 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不,连我一根 ^0^ 一秒记住【】 脚趾头都比不上。贝清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想到。 …… 贝清离他们不远,楚鳞的声音又没有刻意放低,或者说是专门说给她听的,自然是一字不差地入了她的耳里。 她自然也见到了所谓的聒噪烦人的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指甲直扎进了皮肉里都没有反应。 顾蔺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脸宠溺地刮了下楚鳞的鼻子。 “你呀,不喜欢赶走就是了。” 说完便挥袖,贝清只感到莫名有一阵疾风袭来,拿袖子挡在脸上遮避强风。 树枝轻晃,落了几片黄叶,树上的鸟儿也被惊飞,飘落了一片羽毛,不偏不倚盖在了贝清的头上。 当然,风是顾蔺夏起的,羽毛是楚鳞控制的。 贝清忍着马上就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她要在蔺夏哥哥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抓住头上的羽毛,狠狠地仍在了地上。羽毛是轻盈的,任她多大力道,都只是飘荡着,最后又粘在了她的衣服上。… 试了几次,贝清终于忍不住了,呵斥道身旁的丫鬟,“我以后不想在园子里看到任何鸟!” 丫鬟瑟缩着头,唯唯诺诺地猛点着头。 贝清再看顾蔺夏,发现人早就走了,人家连正眼都没给过自己。 好啊,很好。 贝清气急反笑,表情狰然,掐着一旁丫鬟的手臂。 丫鬟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否则将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她的两条胳膊早就青紫,新伤旧伤重重叠叠,上面结痂不少,都是这些年的积累。 …… 他们在一个亭子中同谢君修他们汇合了。 谢君修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狮猫,黄蓝异瞳,窝在谢君修的怀中,非常享受地抬着下巴,让他抚摸自己,时不时还发出一些咕噜声。 楚鳞见了这只温顺优雅的猫,哪里还有贴着顾蔺夏的心思。十分迅速地就跑到了谢君修身边坐下,摸了摸它的头顶。 “你从哪来的猫?” 谢君修也非常配合地将猫咪抱起,放在了楚鳞的怀中。 “从天而降的。” “从天而降?” 楚鳞摸着猫头,好奇地反问。 “确实是从天而降,我们在假山那里,突然就从山顶窜了下来,稳稳地撞入君修的怀中。”封煦阳接话道,也伸手抚摸着白狮猫的背部,只是反着顺毛,让它给瞪了一眼,又默默地低头舔毛梳理。 “是府中的吗?” 谢君修摇摇头,“问过下人了,他们都说没见过。看这猫养得如此水亮,又如此亲人,想必是哪家带来的走失了。” “哦,原来如此。待会在开宴了,带过去让它自己找主人去。”楚鳞挠了挠它的小肚子,它也十分温顺地将肚子露出,让楚鳞抚摸。 “这猫真乖啊,搞得我也想给秋儿弄一只了。” “这简单,改明儿我就去张罗。”封煦阳拍了拍胸脯,好歹是他们昱州的猫,自然说话就是硬气。 封煦阳:怎么样,够义气吧!什么送秋儿,分明是你想要吧。 楚鳞:哦,那又怎样。我说秋儿就是秋儿。 “你们怎么样,有收获吗?”顾蔺夏离得远远的,靠在另一头的柱子边上,他对这些带毛的动物过敏,一靠近就会打喷嚏、鼻塞、眼睛痒。 “君修说有,我们倒是没看出来。”苏曜摇了摇头,无奈地耸了耸肩,“你们呢,怎么样了?” “当然很好,是吧蔺夏哥哥。”楚鳞朝着顾蔺夏明送秋波。 “咦,君修,你将它好不容易舔好的毛全都弄乱了。”楚鳞语气中有些责备。 谢君修不语,只是将猫咪的毛弄得更乱了些。 “乱了,确实乱了……”他似乎在呢喃,不像是只在指猫毛。 …… 正式开宴。 宴席的座位实行的是男女分座,不用说也是参照了宫中的仪规。一般这种小辈宴会,都是非常随意轻松的,但是这并不适用于贝家。… 贝清坐在奶奶身旁,得意地看着楚鳞同顾蔺夏分开,独自来到了东边的女宾区域就坐。 楚鳞的身份肯定不是真的,加之又用贝清的特殊照顾,按照尊贵程度,坐席自然是处于末端。 看你还怎么得意,腻在蔺夏哥哥身旁?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把蔺夏哥哥迷成这样。不过父亲说了,蔺夏哥哥身边的人从没长久过,这个女人不过也是找来演戏搪塞的。 哼,走着瞧吧。 贝清想到这里,微微抬高了下巴,学着奶奶的样子端坐着,不怒而自威。 我可是长公主的嫡亲长孙女,又是当朝丞相之女,身份高贵,岂能是这些不知哪来的山野之人能够比拟的。男人嘛,在外面玩玩就够了,要真是谈婚论嫁,还得是我这样门当户对的贵女。 楚鳞看着贝清故作老沉的样子,以及她挑衅不屑的目光,觉得颇为好笑,但也没有当回事。 ^0^ 一秒记住【】 自己本来就是来同她玩玩的,她要如何对自己无所谓。 关键是声势要大,闹得满城风云。 本来还在担心该如何激将,现在看来,这个担心简直是思虑过多。 …… “那位姑娘,已经开宴了,不取下面纱吗?”贝清笑得和煦,口气也非常温和,像是高位者对下属的关怀。 众人也皆是因贝清这一声纷纷看向了楚鳞,他们中不乏早就对她好奇之人,只是碍于顾蔺夏的面子,不曾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当真不懂规矩?还是不敢以真容示人?”说话的是贝清的好友,卢右使的千金,向来敢言。 席间窃窃私语,这热闹是送上门来了,焉有不看之理。 “我有个表妹,曾经划伤了脸,便是这样,一直戴着面纱,等伤口都无事了才摘下。” 贝清也适时发言,“姑娘莫怕,若是真的是面有伤疾,不用担心,我回头让御医给你看看就好,定不会留下疤痕。” 她一副真诚考虑的样子,实则是将貌丑脸伤的帽子直接扣在了楚鳞的头上,让人以为她的容颜真就受损。 若是楚鳞想证明,那就需要摘下面纱。 我倒要看看你长成了什么样,是个何方神圣。贝清暗自想到,对自己刚刚的激将颇为满意。 楚鳞并不着急,隔着面纱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捏着嗓子用一种甜腻软糯的声音说道: “倒不是我不愿意摘面纱,只是蔺夏哥哥不让。他说要是我被其他男人看上一眼,他都会吃醋很久。说我是倾国倾城的貌,九天仙子落了凡尘。我只当他说笑,哪里能够当真呢?对吧蔺夏哥哥。” 顾蔺夏连连应声,“嗯嗯,没错没错。”只觉得羞耻。比脸皮厚,我还是稍逊储秋一成。 “后来我又仔细想想,不过是蔺夏哥哥心中有我眼里有我,容不下他人,便只觉得我哪里都好,连天上的仙子都比不上。”… 楚鳞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着贝清。 “但偏就有些人,整日如同一只花蝴蝶一般,围在蔺夏哥哥身边。就算是再好的名声也被她们给毁了,白白得一个浪荡公子哥的名头,好不委屈?” 顾蔺夏扶额,这确实不委屈, 事实却是如此。他的形象在储秋口中都快变成深情专一,宽松大方的道德楷模了。 “至于有些人,偏就不信邪。蔺夏哥哥是烛光般明艳不错,但有些好好的姐姐怎么偏就想不通去做那丑陋的蛾子?就算最后得到了又能怎样?还不是粉身碎骨。更何况,我同蔺夏哥哥已经定了终身,天地神明山川河海皆是见证。她们来了也不过委身做妾。哦,不,连做妾都没有机会。蔺夏哥哥曾说过,自见了我,天地便失了颜色;又说,一见了我,天地便更为明艳。这话我只当个玩笑听听,但也深知他的心是真的。” 说完深情款款地看着顾蔺夏,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四目相对,秋波连连。 “哦,不好意思,一时话说多了,还望贝清姐姐莫怪。” 楚鳞捂着嘴,似刚反应过来。 反观贝清,一张脸真就绿了,刚才那些话明里暗里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做妾?她都不配?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五十章 线索整理 - 伏灵院 - Tkom 自贝家一役,楚鳞算是一战成名,坊间皆是她的传闻。 说是贝家宴席那一天,本是要宣布贝清大小姐同顾蔺夏大少爷订婚之事,却被一个不知哪来的神秘红衣女子给搅黄了。 据说在宴席上,那女子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将贝清说得怒发冲冠,竟不顾家教仪礼冲着客人掷了酒盏。幸而有顾少护着,不然那女子的额头只怕会被砸出一个窟窿。 那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贝清这般无礼,动了顾少的心上人,自然得不到好脸色。贝丞相也大怒,直接禁了贝清大小姐一个月的足,让她好好学习礼仪规矩。 你说那红衣女子怎么了? 唉,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谁找也不见。真就应了顾少的一句话,恰似九天仙女落红尘。 那红衣女子就当真是天上仙子? 哪能啊!想必是顾少金屋藏娇,给藏起来了呗,想必是个绝代风华的美人,不然也不会让顾少如此痴狂! 定当如此…… …… 楚鳞听着苏曜的转述不由得笑出了声,“他们就这么说我的?” 苏曜沏了壶茶,润润嗓子,刚才那一段可把他累着了。 “哪能啊,我这是挑了段最正经的说的。离谱的,那还是比比皆是。” “能有多离谱?”说话的顾蔺夏,作为传闻中的角,自然也要关心一下。 “无非是猜你的身份,有说你是流落民间的公主,或者说是哪个大门大户的小姐,更有甚者说的是贝焕外面的私生女。” “私生女?”这话将楚鳞给逗笑了,还能传得如此离谱。 “那当然了,合情合理,有理有据。”苏曜说得正经,一点也不像装出来的样子,表情管理很是到位。 “第一,能够得到顾少的青睐,必定不是常人;” 顾蔺夏满意地点点头,抬举他的话当然不会嫌多。 “第二,蒙着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是因为真容会引起轰动,不方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储秋在宴席上说的那些话很无理,但是贝丞相却没有动怒,反而是罚了宴会主角贝清一个月禁足。仔细品品,便得出来了这样的结论。” 楚鳞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哦原来我爹是贝焕贝丞相呀。” 封煦阳瞥了楚鳞一眼,眼神里透露出警告的色彩,要是被楚伯父知道了,你就完蛋了!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楚鳞眼神游移,林储秋说的话,关我楚鳞什么事? “先不说这个了,我倒是没想到贝丞相竟然这么狠,直接禁足一个月。不过,倒是便宜我了。”顾蔺夏拍着胸口说道,他这段时间都快被贝清烦死了。 “长公主生于天子式微,皇权架空的时候,最重的便是她的皇家身份,皇室血脉。自然也不允许自己的长孙女做出这样不顾身份的事情,都闹到明面上了,她要顾及自己长公主的面子。”谢君修冷静地解释道,敢在宴席上砸宾客,禁足一个月他都觉得少了。… “长公主最珍惜她的公主名分,因为皇室能给她的就只有这个。奈何空有一个长公主的头衔,从小经历的便是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公主该有的福气一点也没享到。好歹遇上了个愿意抬她的驸马,也算是苦尽甘来。”楚鳞补充道,对于这位长公主,先帝的长姐,可怜又可恨。 从未真正有过公主的待遇,却一直摆着公主的架子。只因未见到过正统的样子,一直模仿追求的,总归是有些不三不四,滑稽可笑。 …… “好了,这是我梳理好的线索。” 楚鳞停住手中的笔,将写好的纸页展示给他们。 上面的字迹非常的潇洒悦目,只是这上面的画作有些,有趣…… “这一坨是什么东西?” “哪里?这个嘛?哦,那是储秋画的小人。”封煦阳指着画上的那一堆墨团说道。 “小人?怎么看出来的?”顾蔺夏震惊,这坨东西是个人? 谢君修指尖落在一个墨点上,“眉,眼,口。” 封煦阳也附和道,“没错,这是刘复瑄,这个是,刑司堂的人?” 顾蔺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一个小人,“你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怎么就是了?太神奇了吧。” “特征不是很明显嘛,这个衣纹就是刘复瑄那天穿的,这个人眼神这么凶,身上又是刑司堂的衣服,不是那里的人还能是谁?”封煦阳觉得难以理解,明明是很容易的事情呀。 哦,不对,他忘记了,自己从小就是看楚鳞画作的,这么多年,一点进步都没有,简直也是厉害。 “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案件的梳理,我直接给你们复盘一下吧,省得说看不懂。”楚鳞双手撑在桌上,挡住了大半部分纸上的内容,以及上面密密麻麻的小人打架图。 “刘复瑄是澢北城的人,来到彭万城才三年,以前是个知县,刚卸任不久。从先前给的卷宗上看,他家是世 ^0^ 一秒记住【】 代为官,到他这代才式微。不过,从君修查到的情况来看,事实并非如此。 他出生并不算嫡正,是刘父风流一夜的产物。生母是个窑姐,后来虽被他父亲接回做了个妾,但是没多久就郁郁寡欢死了。 母亲身份低微,自幼也不受父亲的待见,这家业祖业本也同他无份,最多百年后分他一些钱财了养残生而已。 他才武均是粗疏,本来此生就该这般碌碌无为,直到遇见了他的夫人吴氏。 吴氏是澢北城的富商,家中颇有几分财力,又只刘吴氏一个独女,加上老来得子更是宠爱有加。 刘复瑄将刘吴氏娶进门后,他也迎来了自己的转机。 吴家出钱,为他捐了个知县,得以有个正经差事。 他和刘吴氏早年一直未曾孕育,收养了个孩子,唤作刘溥。十年之后刘复瑄才得子,名为刘世甲。 但是这刘世甲并非是刘吴氏所生,而是他的第二位夫人刘莫氏之子。… 他的夫人因天灾大火,在他们成亲后第十一年被活活烧死,当时刘溥才十三岁,脸上也被烧去一大块,毁了容貌。 吴家老两口本就年事已高,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不久后也去世了。 刘复瑄便将养在外面的莫氏接了回来,成了续弦。 三年后,刘莫氏也难产而死。 后来刘复瑄便将小妾杜氏,抬为了正妻,也就是现在的刘老夫人。 ……” 楚鳞抿了口水,说这么多,有些口渴。 “现在听起来,感觉刘复瑄这个人除了吃了点软饭,好色了点,似乎没什么问题啊。”顾蔺夏托着腮,眨巴着眼睛看着楚鳞。 “等着吧,重戏还在后头呢。 三年前,刘溥死了,同时柘弁犍傩失散二十三年的大儿子突然被找到了。 是不是很巧? 更巧的是,在刘复瑄出事前不久,有人又看到刘溥出现了。” “他没死?”封煦阳惊呼。 “不光没死,还就在我们身边。” “什么?”顾蔺夏激动得站了起来,张望着四周,门窗都是紧闭,也不见有人身影。 楚鳞指着刚才封煦阳说的刑司堂的小人画,“就是他。而且,更巧的是我在纳傈黑沙城见过他,当时他还不是这副容貌。” “可是……” 楚鳞没有给顾蔺夏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 “传闻刘世甲同刘溥两兄弟虽不是血亲,却胜似亲手足。昨日在贝府,他们虽接触不长,但很明显默契而熟稔,更多流露出的是信任。 当然,这些都不足以证明,直到我发现了刘溥手臂上的胎记,月牙形,被火烧过。 如果他真的是刘溥的话,那他目前的嫌疑便是最大的。 不过,这些都只是目前的推测,至于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还需要后续的证据。” 楚鳞的指尖移动到了纸上所有箭头汇聚的终点,一个巨大的问号。 “这件事的突破口便是这个刘溥,但他现在是不是柘弁的势力都还不清楚,还有,他真的是就是刘溥吗?会不会有人假扮?” “这个说不清楚,线索交织缠连在一起,搅得我头疼。” 楚鳞抱着头,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中,一只腿控制着,让椅子脚悬空两只,摇晃着。 “真是麻烦死了,先去上课吧,今天据说是学刀法。” ……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是要从这个“刘溥”下手,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傅掌教指着身旁的大汉说道,“想必你们有些人都已经见过了,这位是博博鸿菜,九州名蔡鸿,是刑司堂新来的掌刑,也是你们这节课的老师。这节课将由博博鸿菜来给你们上,内容是柘弁刀法。” 言毕,傅掌教做了个请的手势,同博博鸿菜又客套了两句,便离开了。 这个博博鸿菜,也就是他们推测可能是刘溥的人。… 楚鳞注意到,他的腰上依旧配着那把残损的旧刀,手上则是握着一把新刀,同那把旧刀一样,普通寻常,毫不惹眼。 博博鸿菜上来并未说话,而是直接拔出新刀,刀意逼人。 不似九州刀法,柘弁刀是双手横握,讲究狠厉、迅猛,刀刀见血而回鞘。 “柘弁刀这便是。” 博博鸿菜的九州话标准异常,甚至还带着些昱州当地的语言习惯和语法结构。 “没有那么多花架子,一招击毙便是追求的最终奥义。力道、速度、精准,缺一不可。这不是练来作秀演示的,而是厮杀、活命用的。” 他的眼神里带着狂热的野性,同楚鳞第一次见他一样,充满着狩猎者的警敏,仿佛在等候着,那最后一击毙命的场景。 “唰!” 众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便已经收刀。 面前那个用来演示教学的人形木桩看似完好无损,脖子的 ^0^ 一秒记住【】 部分却有一条浅浅的线。 王玉好奇一碰,整个头便直接滚落下来,再看茬口处,整整齐齐,似被精心打磨过。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等对劲力的把握,得是多少年的功夫。 博博鸿菜淡定如常,表情没有一丝的波动,冷漠而威严。 “都试试每个人,拿刀。” 看着每个人都学着他的样子,劈着自己面前的人偶。 “这不是砍柴刀。” “连木头都削不动?这么浅的印子比你牙咬的都浅。” “好家伙,刀都被你砍弯了也没将木头砍动,你还真是个人才。” …… 博博鸿菜的讽刺声此起彼伏,没想到他看上去那般凶猛,不善言辞的样子,说起话来却是这样。小嘴像是淬了毒,说的话一句比一句毒。 “很好,”博博鸿菜面无表情地鼓掌,“砍了一下午柴,想必是累坏了吧。以后若是你们家门中落,也不至于饿死,至少还能做个樵夫不是?” “你不行,”博博鸿菜顿了下,目光向楚鳞投来,“你连樵夫都做不成。” 楚鳞目光游移着,表情无辜,如同不是在批评她一样。 “其他人可以走了,你,留下来加训。”博博鸿菜指着楚鳞。 顾蔺夏十分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天道好轮回啊,终于轮到储秋被拎出来单独加训了。 贱兮兮地说道,“放心吧储秋,我一定为你留两个包子!” “可是我不爱吃包子欸。” 苏曜十分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别听他胡说,放心吧,有我在少不了你饭菜的。” 谢君修也拍了拍胸脯,“放心吧。” …… “老师,我们要去哪?” 其他人走后,博博鸿菜说了句,“跟上。”就埋头向前走去,一路上再没有说过话。 博博鸿菜仍旧没有理会她,继续向前走着。 楚鳞注意到这是上山的路,他们很快都要到伏灵院的东山山顶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上来山顶, 没想到这个地方的夕阳格外好看。 “请吧。”博博鸿菜在一间屋子前停住,这座房子同其他都都不一样,十分破旧,也没有牌匾。 楚鳞不知道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既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就大胆地进了。 屋内的火灵珠被点燃,光明重返。 原是一块试灵石,只不过比他们上回用的小了很多,也更加的不起眼了。 “测测。”博博鸿菜吩咐道。 楚鳞也依言照做。 这一次试灵石上面并没有显示出文字花纹,只有对应灵的微弱的光,在室内光亮的对比下,显得是那么的微不可见。 “楚鳞,你在查我的案子?”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五十一章 刘溥的过去 - 伏灵院 - Tkom 博博鸿菜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 楚鳞只觉得汗毛乍起,这个人知道她的身份,竟然还知道自己在调查他。 心中已经在盘算打败逃出去的胜算,以及待会的战略。 却听见博博鸿菜的笑声,像是嘲讽,“现在的感觉倒是对了,刚才学柘弁刀法的时候为何不这样呢?” “你想做什么?”语气中是警戒防备,双手已经做出了捏诀的准备,双腿也时刻准备着逃跑,路线已经在她的心中制定好了。 “别紧张,凭你现在,若是我想伤你那是易如反掌,还不如我们静静地谈一谈。比如,我就是刘溥,也是我杀了刘复瑄这件事。” 楚鳞没想到他能够如此自然地说出这件事,他虽说目光锐利,但身上确实没有杀气,谈谈又何妨? “谈吧。”楚鳞一脸放松,闲散地找了个最近的位置坐下,似乎是同老友聊天,一点也不紧张。 博博鸿菜或者说是刘溥,也很满意这样的氛围,在她不远处也拖了个坐席坐下。 “我们之前见过面,你应该还记得吧,说起来也算是一同吃过饭了。” 楚鳞点点头,目光瞟着他腰间的断刀,“我认得它。” 刘溥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将断刀取了下来,在手中不住地擦拭爱抚,眼神中满是柔情。 “它很普通,甚至很丑是不是?” 楚鳞耸耸肩不置可否,能让他这般青睐肯定不是什么一般的刀具,别人珍视的东西不应该随意评价。 “它是我妻子送给我的,那个时候她还在我的身边。”刘溥睹物思人,断刀上的每一条缝隙,就像是他妻子鬓角的每一根青丝。 “妻子?”楚鳞诧异,没有听说过刘溥成亲啊,听他这个语气,妻子像是已经亡故的样子。 “没错,我的妻子。说起来你还见过她。” “我还见过?那还真是荣幸。”楚鳞的语气分明是不信的,还带着些许挑衅。 “阿善耶你们叫她,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唤她芸儿。” 楚鳞顿时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以确保自己听到的话语没有问题。 “阿善耶!?” 刘溥点点头,神情认真不似作假。 “她是你的妻子?” “对,他是我的妻子。”语气坚定,还隐约带着些愤怒。 楚鳞不知怎么,突然想到自己在纳傈看到的那几卷春宫图,上面阿善耶的表情欲仙欲死,迷离而又沉醉。 “她……是你的妻子,可是为何又会成了纳傈国主的宠姬,甚至柘弁纳傈为她还大打出手。”楚鳞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过那些画面,抑或是他看到了又是怎样的感受,她实在是想象不出。 刘溥沉默了,低着头,额前散乱的碎发看不出他眼中的神色。抚摸刀身的手也顿住了,久久没有动作。 火灵石的光很明亮,但楚鳞这时候只觉得昏暗,像是再亮的光也找不到他的黑暗一样。… “她被带走了,离开我了,永远的。”刘溥的声音低沉,似乎是对往昔的追念,追念着那一个远去的身影。 “既然你说是你杀了刘复瑄,阿善耶又是你的妻子,那你怎么舍得让你的妻子……不早日入土为安呢?”楚鳞发现了一个疑点,哪里会有人舍得亵渎自己妻子的尸首,借她杀人呢? “因为刘复瑄他该死,杀他一千次都不足以解我的心头之恨。至于芸儿,这是她生前的遗愿,她想要手刃血仇。”刘溥的声音阴森嘶哑,如同从地狱下爬出的厉鬼,前来人间讨债。 “阿善耶又是怎么牵扯进来的,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楚鳞手指轻叩着案几,又马上收回手,用水灵狠狠地洗净,这里的家具不知荒废了多久,上面的灰尘积攒了不少。 “还有,你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讲这些?你难道不怕我去检举你吗?柘弁犍傩的大公子?” 刘溥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撕心裂肺,止不住地咳嗽,比刚才的阴沉更加瘆人。 “柘弁?犍傩的大公子?哈哈哈,不错,我确实是。不过,你现在应该换个称呼,因为我已经承袭了犍傩之位。”刘溥突然转换了表情,将狂笑收敛,恢复了那副阴桀狩猎般的表情。 “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楚家大小姐楚鳞?抑或是纳傈的王孙,下一任的纳傈之主?”刘溥像是撕去一层隐形的面具,整个人的气场突然变得同刚才不同,也更加地危险起来。 “王孙没错,不过这纳傈之主从何谈起?”楚鳞的语气也变得尖利,能这么快转变情绪,从悲伤愤怒中走出,要么是装出来的深情,要么就是显不出的心机。 “呵,你愿意继承那个位置?那就一直容许你那个愚蠢的表哥呆在国主的位置上?”刘溥突然又放肆地大笑起来,“哦不,我忘了,他现在应该被叫做纳--傈--废--主--”他将最后几个字拖得很长,似乎这也是一种对他的报复。 楚鳞默默在耳边建了一层风屏,冷眼旁观,只觉得他的笑声 ^0^ 一秒记住【】 太过刺耳吵闹,原来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待他终于恢复正常了些,楚鳞才将风屏撤掉,非常不耐烦地说道,“说说吧,犍傩,你同刘复瑄的过去。还有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又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据我所知,纳傈、柘弁以及九州并不和睦。” “我和刘复瑄的恩怨,那就要从三十四年前讲起。”刘溥盯着桌上的断刀,缓缓说道。 楚鳞则是用火灵以及刚刚掌握熟练的几个土灵招式,现场烧了两个小陶杯,很不好看,不过不漏水就是了。再施水灵,为二人各倒上了一杯水。从下午上课开始,她就没喝一口水,都快渴死了。 刘溥也意外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谢”,之后便开始他的讲述。 “我是柘弁人,这是我二十岁的时候才知道,现在我已经三十六岁了。… 我刚出生的时候,因为一些柘弁内部的军政原因,被家仆给带出躲避纷乱。只是那家仆后来也没躲过追杀,只留下我独自一人,被拐子偷走,一路转手倒卖,来了九州昱州。 幸而在我两岁的时候,芸儿见我可怜,将我带回来家去……” 楚鳞听见这一声芸儿,隐隐觉得不对劲。 “……后来我才得知,是刘复瑄那畜生为了独吞掉吴家的家财,以免未来出现变故,便在新婚当夜给芸儿下了避子药,让她无法怀上孩子。在后来的次次欢好中,都有那药,久而久之芸儿的身子伤了根本,再也不能生育……” 楚鳞发觉自己没有听错,他确实说的是芸儿二字。她之前还在疑惑,阿善耶并非九州人,怎么会有个九州名。现在看来,阿善耶和芸儿应该是两个人,并且一个大胆可怕的猜想在她的脑海里慢慢显现。 “……新婚一年没有孩子,芸儿又正好捡到了我,对我更是视如己出,百般疼爱。 刘复瑄一开始对我也不错,只是越到后来他对吴家的家业控制越大,越是待我冷淡。甚至有时会有拳脚的伺候。 我挨点打没有关系,芸儿很是心疼,给我上药照顾。我也乐在其中,像是白捡了一个亲近芸儿的机会。 不过后来,刘复瑄那个畜牲,竟然开始对芸儿动手。 我当时还很小,只能眼睁睁看着芸儿被他打,被他糟蹋,却半点力都出不了。你懂那种无力和愤怒吗?”刘溥说得咬牙切齿,牙齿摩擦的声音嘎吱作响。 他并不是真的在问楚鳞,而只是在寻找共情,在怜惜当初那个弱小的自己。 “你知道吗? 我是眼睁睁看着芸儿烧死在我的面前,一点一点被火焰吞噬,而我这块脸,这副皮囊也是在那个时候烧没了的!” 刘溥抓着自己的脸,皮肤虽粗糙带着伤痕,却也算平整,看不见烧伤的痕迹。 “那个时候我才十三岁,芸儿她也才二十七岁呀!而现在,我已经比她大九岁了。 刘复瑄那个畜牲出事的时候不在,他说的是天火,天干物燥,房屋年久失修才会酿成惨剧的。 但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这一切都是他谋划好了的!策划好了一切,故意锯掉容易倒塌的房梁、打不开钉死的门窗、算好的容易起火的天气,然后,心腹再放一把火。 出事当天你猜他在哪?在他小情人的床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溥笑得没心没肺,狂笑着,似乎这样才能宣泄掉他心中的愤恨。 “多么妙啊! 他本来也想烧死我的,这个不知哪来的野种,留着也没用。 但是芸儿用她的身躯,用她最后的一份力量,将我救了出去,自己却被大火卷了进去。 明明她最爱漂亮,又生得极美,最后却要被大火全部毁掉,她明明最珍惜自己的容颜。… 芸儿走后没多久,刘复瑄便将他在外面养的人带回来了,我多了个弟弟,小我十岁。 不久后,他嫌吴家老夫妇碍事,也一同杀害了。那个时候他已经全权掌握着吴家的财产,是真正的当家人。 新回来的莫氏不几年也死了,因为她知道太多的秘密,也因为刘复瑄玩腻了,觉得她配不上自己了。 真是好笑,一个婊子生的贱种,攀权附贵,杀妻灭妾的人渣,也能觉得他人配不上自己? 总之,我那弟弟刘世甲的母亲也死了。后来又进来一个女人杜氏,年纪还没有我大,却是我名义上的母亲。 除了杜氏,刘复瑄这些年玩的女人不少,玩死了的也不少。不过他的本事日增,多少次官府查起也是不了了之。 三年前,我需要回柘弁,刘溥这个身份自然也就无用,所以刘溥三年前毙命。 一定是上天的恩赐,让我又能够见到我的芸儿。 她还是那般的美丽高贵,而我已经丑陋不堪,手上布满了鲜血。 但是她并没有嫌弃我的污浊,我的低微,还是愿意成为我的妻子。 她是我的芸儿,我的妻子。” 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沉醉痴迷的表 ^0^ 一秒记住【】 情,抚摸断刀的手也更加地深情。 楚鳞不知道他现在在念叨着谁,是阿善耶,或者是真正的芸儿,他名义上的养母吴芸。 “可是上天并不能这般轻易满足我这小小的心愿,也许是我的罪孽真的太过深重。 他将芸儿送来了我的身边,又很快地夺走了她。 柘弁、纳傈,为了争她而疯狂,而她是我的妻子呀!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想必你们纳傈的大勒穆给你讲得很是详细。 纳傈军变,国主软禁,阿善耶被杀。 我终于又找到我的芸儿了,我要让她亲手血刃仇敌,了却她最后的心愿。 只要放出阿善耶前来的消息,刘复瑄那个老色鬼焉有不到的道理? 芸儿终于可以亲手杀掉他,杀掉那个畜牲。 而我,只是实现了芸儿最后的愿望罢了。” 刘溥说完,又诡异地笑了两声,他的声音似乎带着血泪,在哭诉在哀戚。 “讲完了?”楚鳞给他的杯子满上,也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天冷了喝点热的。 “那我问几个问题。” 刘溥点了点头。 “你既然二十岁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为什么当时不回柘弁?还有,为什么不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就杀掉刘复瑄复仇,偏偏选在了惨剧发生二十三年后的现在?” “柘弁政局的原因,我还需要留在九州隐藏身份,顺便学习些九州的文化知识。至于为什么现在报仇,那是因为现在这身份已经没用了,不需要了。” “你将这些告诉我,为什么?” 刘溥讥讽一笑,“你们不是想知道吗?在查我吗?告诉你又如何,免得白费工夫。” “还有,既然我敢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你,伏灵院不让你们继续查这件事情,我定然是不怕的。至于为什么么嘛,日后你便会知道的。好了,现在柘弁刀法的单独授课结束,明天见,林储秋!” 刘溥说完便自顾自地朝外面大步流星地走去, 一点也没有留下再同楚鳞说话的意思。 “什么嘛!” 楚鳞整个人躺在地上,看着屋顶的几个闪耀的火灵石,不由得想起了纳傈宫中国主寝殿上的那盏纳灯,突然想知道它是不是还亮着。 “算了,回去吧。” 楚鳞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刚才躺过的地方平白多了一个人形出来,“这里真应该打扫打扫了。” 门外已是月明星稀,楚鳞以前没发现,这里山顶竟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这边风景独好,只是若再有个知己好友,一同欣赏就更好了。楚鳞心中想到。 “储秋,你在这啊!” 楚鳞闻声而去,只见谢君修披着月色缓缓而来,月华让他更是温润恰似谪仙。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五十二章 万灵境中的试炼 - 伏灵院 - Tkom 谢君修没有说自己是如何找到楚鳞的,楚鳞也没有询问起。她只知道,现在的月华皎皎沉如水,披在他的身上很柔和,仿佛一切都刚刚好。 她突然不想马上就回去了,索性躺在了地上,想再在宁静的夜晚看看这浩瀚的星空月色。 十月的草枯黄而柔软,躺在上面舒适而又闲适。 谢君修也没有说话,默默地也躺在了楚鳞的身边,同她一起看这亘古不变的星河斗转,月升月落。 山顶的风,在夜深时喧嚣猛烈,呼啸着从南往北再从西向东。 谢君修将自己的外袍脱下,默默给楚鳞披上。 其实这个动作没什么太大的意义,楚鳞早已驱了火灵为自己御寒,保持着一个舒适的温度。 谢君修不知道吗? 不,他知道,只是照顾他人的细节是藏不住的。 楚鳞感受着还带有谢君修身体余温的外袍,上面还带有点淡淡墨香,可能是平日读书写字不经意间浸润而成。 楚鳞侧头看过去,正好谢君修也在看他,二人四目相接。 按常理来说,楚鳞一般会马上移走视线,这样的氛围有些尴尬。但现在,在这样的氛围中,她竟然这一切都是这样的自然。 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好了吧,好得可以解释通一切的事情。 在这样美好的月色下,似乎做什么样的事情,都是美好而应该的。 …… 自从上次一同赏月以后,楚鳞感到自己同谢君修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层。 两人的默契似乎更重,他对自己的关心也似乎更大。 “啊,对不起对不起。” 楚鳞感受到一片滚烫的热意袭来,在将要到达她胳膊的时候骤然停住。 一大碗刚出炉的粥还保持着倾洒的样子,冒着热气,被截停在了空中。 “对不起,对不起,没烫着吧?”说话的是尹红诺,他们虽为同学,但平日里只有点头之交。 “没事没事。” 楚鳞看着停在自己上方凝固的粥,回头看了眼谢君修,目光中是感谢的神色。 刚刚自己又走神了,若不是他恐怕这碗烫粥就直接泼在自己身上了。 谢君修操控着它们,将其又完美地收归到了尹红诺的碗中。 “真是抱歉,你们先坐吧,为了赔礼,我帮你们打饭。吃什么可以告诉我。”尹红诺将自己的托盘放在一旁的桌上,十分热情地招待着。 “好吧,我要两个蟹黄饺,和你一样的粥就行了。”楚鳞指着他刚刚放在桌上的粥,笑着说道。 “随意来点就好。”谢君修不挑食,对于什么食物即使不怎么爱吃的也能吃完。 …… 今天是外出实践的日子,据说这次去的地方是为了他们增加实战经验而特别选定的。 傅掌教乘着风廉,在更漏变换的一瞬间出现,时间卡得刚刚好。 “这次咱们换个玩法,不要再按照房间既定的分组而分组。”傅掌教广袖一挥,一个签筒平白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很喜欢挥袖的招式,这样看起来似乎非常厉害。… “这次随机抽签,十九个人分为四组,其中一组四人,其余全部五人。四人的那一组可以获得一件护身的法宝,以弥补人数的不足。” 竟然是随机分配,周文武和周文延对视一眼,对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千万不要和弟弟/哥哥分开。 顾蔺夏握着手中的签牌,双手合十不住地参拜祷告,“要和储秋一组,要和储秋一组……” 楚鳞从筒里随便挑了一块,同谁一组她都无所谓,因为她很强。 圭形的木牌雕刻着青龙的纹样,上面篆书着一个东字。 “我是朱雀!” “玄武!” “青龙!” “有白虎吗?” 一时间分队的声音此起彼伏,人们都在寻找自己队友伙伴。 周家兄弟皆是白虎,如他们所愿分在了一起。看来有时候双生子的默契和羁绊比想象中的还要强烈。 “储秋,你也是朱雀!”顾蔺夏激动万分地拿着储秋手中的牌子,同自己的牌牌对比着,两个相同的签牌,让他越看越喜欢。 “咳咳,这个是我的。”封煦阳毫不留情从他手中抽走了一个签牌,将自己手中的那块还给了楚鳞。 “啊?”顾蔺夏的脑袋随着那块抽走的牌子移动,恨不得将眼睛粘在了上面,看着楚鳞手中绿色的青龙纹签牌,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一定是你将牌子给换了,储秋肯定也是朱雀!”说着就要去抢封煦阳手中的牌子。 封煦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敏捷地躲开了就要前来抢夺的爪子。“听天由命吧,同我一组委屈你了?” “倒也不是,主要还是想同储秋一组。”顾蔺夏竟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像是没听出话语中的玩笑意味一样。 “那谢君修和苏曜他们 ^0^ 一秒记住【】 呢?”顾蔺夏伸着头去看他们的牌子。 “苏曜是玄武,君修同储秋一组。”封煦阳在一旁淡淡地说道,刚刚他还在做法,自然是不知道。 楚鳞也没想到,她和谢君修的缘分这么深,这种随机抽签也抽不走。 本来这段时间她就有些心绪不宁,看着谢君修和自己的距离逐渐靠近,有些不太适应,想着能够暂时分开几日,说不定就回到原位了。结果,还是分到一组了。 “咦,储秋,我们是一组的。”说话的是尹红诺,他们早上刚因为“洒粥”事件而熟悉了几分。 尹红诺拿着手上的牌子,同她的一样,青龙圭形木牌。 不久,众人的音浪也小了下来,按照手中的牌子大概聚集到了一起,自动地分好了组别。 青龙组:林储秋、谢君修、尹红诺、赵落、萧驰 玄武组:苏曜、李达山、王玉、孟邢图、陈留齐 白虎组:周文武、周文延、叶子明、宋波、孙开宇 朱雀组:封煦阳、顾蔺夏、章垢剔、梁杰 签筒中剩下的一个朱雀的牌子,也彰示着朱雀组少一人。… 傅掌教又是一个挥袖,将剩下的牌子收归在了手中。随着金光一现,大木牌变作了一个小牌,扔给了朱雀组。 “接着。” 封煦阳双手捧住,牢牢地接稳。 “用法很简单,需要的时候在里面注入火灵,然后扔出去就可以了。”傅掌教讲解着使用的方法。 “扔出去就好?” 傅掌教点了点头,“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梁杰摇摇头,“清楚了清楚了。” 只是这用法未免太随意了些?扔出去就好,点燃了放炮呢!不免让人做此联想。 “既然组别都已经分好了,那现在就准备出发吧。在进去前,我先说明一下这次的实践考核规则。以团体为单位,最后得分最高者获胜。你们发到的牌子便是储存分数点的容器,也是用来评判的唯一标准。当然,要是自相残杀,内战一类的,我也并不反对。”傅掌教最后一句话说完笑得有些阴险,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正派人物。 “好了,我说完了,还有提醒一句,注意安全,下手留情,风廉会看着你们的。那咱们就走吧。” 当众人以为傅掌教是要将他们带到伏灵院外面,或者说让他们自己去往实践地点的时候。 傅掌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方古镜,八瓣莲花银背铜镜。 楚鳞认得此物,当初闲着没事翻看天下神兵谱,上面就有这方宝镜。 万灵镜,又名万灵境。形虽未铜镜,实则却是芥子纳须弥,小处有乾坤。是以众灵汇集而成,在其中有一个模拟的小世界,至于进去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况,只能在外面以灵力干预,却无法完全掌控。 这也算得上伏灵院的名宝之一,竟然用在学生实践的地方,也难怪伏灵院能成为四大灵修名院之首,也难怪它的学费是最贵的,非贵胄难以担负。 “万灵境,开。” 傅掌教雄浑的声音响起,只见一道刺得人眼都睁不开的白光乍现,再有便是一道强大的吸力,众人还没准备好便被吸了进去。 傅掌教看着铜镜上的画面,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这三天,找列老下棋去吧,顺便看着这些小崽子们,三天很快也就过去了。 …… “多谢。”尹红诺赵落齐声而道。 萧驰则是对着谢君修拱手抱拳以表谢意,他不是个爱讲话的人,除了必要时候,甚至可以好几个月不说一句话。 幸而楚鳞也早有准备,落地的时候还算得体优雅。谢君修则是不光考虑到了自己,还顺手将同组的三人也一同用风灵接了下来。 其他人没他们这般幸运,摔得惨不惨,都是各凭本事。 “呸,怎么了?”顾蔺夏将嘴里黏上的土全都喷了出来,刚才他还沉浸在没和楚鳞一组的忧伤氛围中,根本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直接摔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这是哪儿?” “万灵境里的空间,在这里我们应该会遇见不同的模拟事物,有野兽、怪物,甚至是人。”谢君修解释道,众人也相当给面子的安静下来。 “不过,这里面的都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可以说,除了我们和风廉兽以外,这一切都是假的。” “那怕什么?”李达山毫不在乎地说道,莽这一块他还是把控得很好的。 “但是这里面受到的伤都是真的。傅掌教是送我们来这里积攒实战经验的,也就是说,我们遇见的全部都是敌人。最后得分的多少,便是消灭敌人数量等级的多少。” 谢君修指着林子的深处,那里树木丛生,烟霭四起,看上去就是危险的地带。“越往里,危险等级应该越高,但是能得到的相应分数也会越高。我的建议是大家一同行动有个照应。” 叶子明一马当先,并没有把谢君修的话放在心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 ^0^ 一秒记住【】 话,我们现在应该是竞争的关系,一起走,那得到的分数算谁的?” “是啊,是啊。” 人群中有不少附和的声音。傅掌教的意思,是他们可以自相残杀,内部斗争抢夺他组的分数签牌。要是他们一直在一起行动,还怎么动手设埋伏? 也不是他们不想光明正大地去抢,而是谢君修林储秋他们一组,这抢夺还有什么意义?每天晚上的实战,他们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还没见有人打过他们的。 如果不搞一点背后的小心思,用智慧取胜,那这场实践的结果当然毫无悬念。 …… 不多时,四组人都已经有两组走掉了,苏曜虽说也想留下同他们一起,奈何这是个团体竞赛,自己还是得以自己组别为先。 顾蔺夏和封煦阳当然是想同楚鳞一起,章垢剔和梁杰也都无所谓,表示跟着他们一起混分也挺好。 青龙组自然是听楚鳞和谢君修两人的,也不知是不是默认的规矩,他们默契地认为就该他们两人说了算,毕竟这队里他俩最强。 “那我们现在往哪去?直接去林子最深处杀个痛快?”顾蔺夏说话的时候两眼放光,里面写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他自小就爱看着江湖侠客,肆意潇洒,特别对他们能够大杀四方打遍天下而憧憬。否则就不会第一次同楚鳞见面就大打出手,被楚鳞狠狠修理过后,不但不气恼,反而同她成了朋友,这都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的。 “我觉得还是先观察一下地形,确定一下这里的分布,总体了解了比较好吧?”封煦阳并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顾蔺夏有些太冒进了。 “我觉得封子说得对,顾少你今天怎么这么兴奋,就想着打打杀杀了?”楚鳞微蹙着眉, 上下打量着顾蔺夏,看起来没有问题呀。 “那当然,小爷我从小就盼着能有这样一天呢,可以杀他个痛快!”顾蔺夏摩拳擦掌,兴致不减。 “你……难道小时候没打过架?”楚鳞眼神中不免带上了些鄙夷,怎么看也不像啊,谢君修这种从小就是的乖宝宝没打过,他这号酀州响当当的人物也没有? 顾蔺夏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了个“是。” “那你纨绔霸王的名头哪来的?” “我爹不让我打架,薛管家也一直盯着我,一般打架都是让家丁动手的。唯一一次还是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虽说打输了吧。” 楚鳞眼皮抽了抽,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动手打人过分还是指派家丁更为过分。 “行吧,那你这三天可以好好地活动活动筋骨,这里面的架有够你打的。”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五十三章 死亡气息 - 伏灵院 - Tkom 林中树木丛生,遮挡着外面的烈烈毒日,不过蒸腾着林间的水汽而闷热潮湿无比。 现在外面是十月金秋,这万灵境中却不是同外界真实的季节相同,里面四季变换无常,寒暑交织。 前一刻还是酷暑炎炎,下一秒可能就是暴雪连天。这也给他们的试炼带来了不小的挑战。 “这都逛了大半个林子了,怎么一个怪物都还见不到,不会是咱们走错方向了吧?”顾蔺夏不知从哪里摘了一朵小野花叼在嘴边,双手抱着头,懒洋洋地磨蹭着。不像是来参加试炼考核的,反倒像是郊游踏春。 “快了,前面灵力波动厉害,想必是有埋伏。”谢君修刚使用了风灵查探了前方的路况,“风中夹杂着野兽嘶吼的声音,应该不远了。” “是嘛?”顾蔺夏甩了甩头,将嘴边的那朵小花吐了出去,活动了下手臂筋骨,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你自己不会探探?等能等出个啥?”楚鳞一巴掌拍到了顾蔺夏的后脑勺,将他眼中的精光给打散了下去。“还早着呢,最近的至少还有五百仞。” 顾蔺夏吃痛,揉着刚被打过的地方,“说得也是啊,我怎么就给忘了,光顾着兴奋了刚刚。” 抬手就要捏诀使风灵查探,却被楚鳞抬手摁住了。 “你是不是已经迫不及待了?”眼中闪过狡黠的神色,又环视了周围几个同伴,“做好准备吧。” 顾蔺夏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见她手指飞快地翻动了一下,似乎是念了个诀子。 随即,一团熊熊烈焰,如同脱缰的骏马倏忽一声便飞往了林子深处,瞬间便见不着了踪影。 “储秋……你做什么?”顾蔺夏有些语塞,他着实被楚鳞刚刚的行为给惊讶到了。 再看众人的神色,惊异之情也少不了多少。 “不会将林子都烧了吗?”封煦阳看着那一团已经不见踪影的火球,眉目间有些忧愁,要是起了山火,那就更麻烦了。 “她在火球外面施了风障,不会将沿路的枝叶给惹燃的。”谢君修解释道,他刚才看清了楚鳞的动作,也明白了她的意图。 “干……” 顾蔺夏的话语到了嘴边还没说出,便被一阵震天的怒吼给打断了。 正是刚刚火球去往的方向。 林中的飞鸟霎时振翅高飞,连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远方的尘土渐渐扬起遮住了视线,沉闷的脚步声愈来愈近,一个庞然大物出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那是……象?”尹红诺已经做出了战斗的准备,只是没想见对方是这种大的身形。 “不,是象群。”楚鳞靠在一棵皲裂出纹路无穷的大树伤,十分淡定地补充道,“而且我刚才砸的是它们的幼崽,所以,它们现在非常愤怒。” 楚鳞懒洋洋地补充着后面一句话,她这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在他人眼中简直是颇为欠打。… “哦,不,”楚鳞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签牌,正面本是“东”字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幽幽闪着墨绿的光。 “它们现在应该是极度愤怒,处于暴走的边缘,因为,”楚鳞扬了扬自己手中的签牌,“我好像刚才不小心打死了一只。” 封煦阳揉了揉眉心,看着楚鳞这副样子突然想起了个才学会没多久的词语——“欠登儿”。她现在看上去怎么就那么欠呢? “你不是早就等不及了吗?去吧。”楚鳞冲着顾蔺夏笑了笑,那笑中的内容可没什么好意。 一阵疾风便助推了一把力,将顾蔺夏送到了离象群最近的地方。 为首的雌象见到了突然出现的顾蔺夏,先是一惊,朝天嘶鸣一声,再是甩着长鼻踏着千斤力势之腿朝他踩去。 个个是急红眼,嘶吼着哀鸣着,光是这强大的声音便是震得脑仁森疼,这万钧之躯踏出了地动山摇之势。 顾蔺夏忙是一个闪身躲避,他靠得太前,处于象群围攻之中,颇有劣势。好在胜在轻巧灵便,很快便拉好了间距,处于上风之势。 一片烈焰火海自顾蔺夏身边乍起,他在放出火灵的同时顺便也祭出了冰箭。一时间万箭齐发,密密麻麻遮住了视野。 母象似是不怕,见到顾蔺夏放出的烈焰之后,更是狂暴不堪,像是认定了他是刚才杀死幼象的凶手,攻击也是更加地猛烈凶残。 刚才冰与火的攻击,对象群的伤害不大,它们毫发无损,如同挠痒痒一般。 也是,楚鳞了悟地点点头。这万灵境里面的事物本就是灵力所幻化而成,当然和一般的野兽不同。要是它们这么容易就被打败了,那这试炼的意义到底在哪? 楚鳞勾唇一笑,那你们就委屈一下,做我第一个练手的靶子好了。 一瞬间雷鸣电闪风刀雪刃,冰锥木鞭火球土盾,全部招呼在了象群身上。各色的灵光交织,绚烂无比。 谢君修使了一击金灵回标,见血封喉。只见金光一闪,一连串的象颈渗出了血来。本没多大的伤口,被它们一折腾,活活全部撑 ^0^ 一秒记住【】 大爆开,鲜血涌注。 “轰隆”,一头大象倒在血泊之中,周围四散扬起了满天的尘土,夹着血腥混杂着林间的湿潮汹涌而至。 接着是第二头、第三头…… 本以为不过是浅浅一道口子,这般看来,竟在血海中能看到森森白骨,被齐齐斩断。只是那止不住的血浆糊掩着,看不真切罢了。 楚鳞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浓烈的血腥气让她一时间非常不适,甚至有一种强烈的恶心之感。 虽说在心中不断宽慰着自己,这不过是灵力所化,一切皆为幻境,并非真实。却还是难以消解掉这死亡杀戮带来的不适。 谢君修自刚刚的一次攻击后,再没有出手,将机会留给了他们两组的其他人。… “给,闻一闻应该会好些。”谢君修注意到楚鳞有些难受,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了她。 “这是谢家特制的清心香,闻一下会好受些。” 楚鳞也不客气,接过来忙是涂在手背上拼命地吸着,如同溺水上岸后大口呼吸的人们。 “咳咳!”楚鳞吸得有些过猛,呛着了自己。 这个香的功效本就强大,她吸得有些太多,也难怪会呛住。 谢君修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着气。呼吸也终是平缓了很多,不似先前那般急促。 “好多了,谢谢。”楚鳞将瓶塞盖好,递还给谢君修。这香属实有用,顿时感到头脑清明很多,恶心头昏的症状也好了不少。 “没事,你收着吧,我这还有。”谢君修温和地笑了笑,将她的手推了回去。 楚鳞也不再客气,顺手就揣在了怀中。现在谢君修在她心中也算得上兄弟朋友的位置了,她也向来是不会同朋友客气的。 “君修,让你见笑了。”楚鳞惨然一笑,刚刚咳嗽过脸上憋得还有些泛红。“我平时虽是贪玩好斗,却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场景。” “这并不是什么丢人之事,这种血腥杀戮的场面对你我来说,确实不会常见。但……”谢君修停顿了一下,神色也变得肃穆起来。 “但这种景象在这多事之秋并不少见。” 楚鳞目光有些涣散,喃喃道,“对啊,不会少见的,只是我不曾见到罢了。” 九州现在四分五裂,派系横生,各方势力相互倾轧,战争更是不绝如缕。 在她没有见到的地方,会不会有这样一群人同这群象一般,葬身于血海之中。 不久前听说酀州那边又有了交战,死伤者数千。这个以前在楚鳞耳中,仅仅只是一个数字,除了感叹一句乱世之秋,也没了更多的感触。 而今日,她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象群死去,心中的某一块位置不知被怎么触动了,像是堵着一块东西,很不得劲。 原来,死亡是相通的。不论是何种生灵,它们的死亡都会对人有所触动。 楚鳞平息了一下心情,觉得自己有时候太过多愁善感。那些事情好似离她太过遥远,又好似同她息息相关。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知道,那样的场景自己永远不愿意见到。 …… “累死我了!”顾蔺夏扶着腰,十分夸张地朝他们走过来,下一刻却扶着一旁的树呕吐了起来。 其他人也皆是如此,控制不住地恶心。 他们消灭完了象群里的所有象,地上全是它们的尸首。有烧焦了还冒着烟起着火的,有切割得体无完肤的。总之死相各不相同,却都流淌着粘腻的鲜血。 有些血流得太久,已经有些凝结干涸,引来了蝇虫无数,嗡嗡作响。 太阳曝晒着,浓郁的血腥味裹着皮肉烧焦的臭味,在林中发酵酝酿着,逐渐形成一种极为恶心的难闻味道。… 他们又刚刚打斗完,嗓子干得冒烟,再闻着这味道,可不得全部吐了吗? 再说了,在场的又有哪一个不是富家子弟,平日里连杀鸡可能都没见过,突然见到了这般血腥的场面,还是自己亲手杀的,能不感到难受? 楚鳞和谢君修因着停手得早,又闻了清心香,比他们好些。 两人默契地施了水灵,想将这满地的血气洗去,冲淡生命消逝的味道。 可杀戮哪有那么容易被抹去,林间仍旧泛着淡淡的腥味,忠实地记录着刚刚的屠杀。 …… 楚鳞他们很快便整顿好了身心,继续朝林子里面进发。 通过了刚刚象群的洗礼,在场的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都强了很多。再不济,他们也是经过了真枪实弹战斗的人,虽说对象只是比一般象强的灵象。 这是他们中大多数人的第一次杀戮,但绝不是最后一次。 尹红诺检查了一下手中的签牌,惊喜地发现上面的数字变作了三。忙拉着身旁的赵落,让他看。 “真的诶,我的是二。”赵落也拿出自己的签牌,同他并排而放。 “我的是二!” “我的也是!” 章垢剔同梁杰也闻言靠了过来,他们几人平 ^0^ 一秒记住【】 日里就玩在一起,再加上王玉和孟邢图,算是伏灵院中形影不离的六人小组。 其他人也纷纷拿出了自己的签牌,看看刚才自己的战绩如何。 “我得了十二分诶。”顾蔺夏得意洋洋地拿着签牌给楚鳞展示着,似乎在等她的夸奖。 “哦,我一分。”楚鳞淡淡地说道。就是最开始的杀死的那头幼象。 “啧啧啧。”顾蔺夏嬉皮笑脸地摇摇头,“不行啊储秋,我终于有一次能赢过你了。” 楚鳞耸耸肩,表示并不在乎。 “你呢?封子。” “九分。” “挺不错的,你那个雷击我觉得可以在速度上再快点。”楚鳞拍拍封煦阳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诶,君修,你几分啊?”顾蔺夏拿着签牌朝谢君修那边靠靠,生生挤进了楚鳞和谢君修中间,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卖弄神色。刚刚他打得那么卖力,想来不会输给谢君修。 “十分。” “唔呼!”顾蔺夏开心地欢呼了一声,能胜过楚鳞和谢君修,那这个荣耀可是不小呢! “哈哈,那我们组现在已经遥遥领先你们了。”顾蔺夏笑得开心异常。 楚鳞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刚刚还哭天抢地地要和我分到一组。现在立马就是你们组我们组了?翻书都没你变脸快。” 顾蔺夏也不尴尬,吹了声口哨,毫不在意。“分不到一组,但是咱们一起行动还能赢你们两个就很高兴!” “幼稚!”楚鳞笑骂了一声, 也被顾蔺夏欢快的情绪给带动了,挑了挑眉,“下回我可不会放水了,你看看还能赢我不成?” “试试就试试,谁怕谁啊!”顾蔺夏毫不犹豫地接了挑战。 “两个都幼稚!”封煦阳小声说道,转头同谢君修相视一笑。 前面两人打打闹闹不是像两个争强好胜的小孩一样? 两人皆是赤子之心,纯粹干净。都是活泼好动之人,从皆为纨绔头头的名号便能看出。 这二人,真是“臭味相投”啊!封煦阳笑着摇摇头,以前那个“狐朋狗友”是自己,但是他已经慢慢不能再陪着她那般疯闹了。 他在慢慢成长,楚鳞还保持着当初的样子。 真好,以后还能有人陪着麟爷继续疯。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五十四章 “灵兽” - 伏灵院 - Tkom “你们好!” 从树上突然跳下来一个人,嘴角叼了根狗尾草,笑得灿烂同他们打着招呼。 两片刚刚被震掉的绿叶,摇摇晃晃地飘落下来,正好掉在他的面前。那人也是随意一吹,将叶子吹离了本来的航向。 顾蔺夏本和楚鳞走在最前面,见着这突然跳出来的人,不由得一惊,后退半步。 “你是谁?” 楚鳞警惕地问道,藏在袖中的手指已经做好了马上战斗的准备。 “我?我是你们的师兄,也是来万灵境中试炼的,你们叫我郭签就好。”郭签笑呵呵地说道,就要往他们这里走来。 “停!”楚鳞以冰灵变换出了一把长剑,止住了郭签的步伐,剑刃上还冒着丝丝寒气。 “这样就没意思了。”郭签垂眼看了下贴在自己颈脖不过两寸的冰刃,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将它拨到了一边,“都是伏灵院的人,小师弟你又何必如此?” “小师弟?谁是你小师弟?”楚鳞冷笑道,手握冰剑已经刺了出去。 “傅掌教在临行前就已经叮嘱过我们,这里面有的仅是我们申斋的人,你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人,也不过是这万灵境中的考验罢了。” 楚鳞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歇,还没有使灵便将那人逼得节节败退,只守不攻。 郭签虽是不断地后退防守,但嘴角的笑意是只增不减。 “哎呀呀,真没意思!”他突然换了一副神情,更加地狷狂肆意起来,“真是听话的乖宝宝,要是刚才那几个小孩也像你这样听话就不会这么早被淘汰了。” “没意思,那我就得认真对待了哦!”郭签对着楚鳞勾唇一笑,顿时身上灵力暴涨,幻化出的绿叶如同飞镖一般向他们席卷而来。“接好了哦,乖宝宝!” 郭签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朝着楚鳞眨了眨眼,送了个秋波。让她有些哽住,不免有些恶心。 楚鳞恶心归恶心,手下的动作一点都不敢慢下来,这片片叶刃要是扎在了身上,那岂不得成个骰子? 一片火盾凭空出现了她的面前,将汹涌而至的叶镖尽数烧尽。 一些侥幸穿过火盾的叶镖也被楚鳞全部用冰剑斩落。 “不赖嘛,”郭签毫不吝啬地夸赞道,“下一招也要接好了哦。” 他说话的口气实在是像在哄一个小孩,让人听了很是不爽。 一条盘踞威武的银蛇在楚鳞身后突然出现,张着血盆大口就要将她吞下。 楚鳞一个微步游移躲了过去,躲过了大蛇的进攻。 而这银蛇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一个摆尾藏着千钧之势,朝她扫来。在袭来的同时还溅水花,化作了无数暴簇而来的细针喷射开来。 不仅如此,郭签又唤出了只烈焰的凤鸟疾驰而来,带着熊熊烈火朝楚鳞呼啸而来。它所经之地,干燥灼热地引燃了草木,火焰直将楚鳞团团围住。… 好功力!楚鳞一个纵跃堪堪躲过了火鸟的来袭,又掀起一面土墙将前来的水针全部挡住。 虽说她现在战得有些狼狈,但还是在心中默默称赞了一句。 他对灵的控制竟然到达了这般娴熟恐怖的地步,水灵化蛇,火灵化鸟,皆是凶猛异常,战力斐然。 在平日里的实战中,楚鳞总是大部分保存着真实的实力,除了同谢君修相战的时候,大部分都不很尽性。即使是同谢君修对练,也不是点到而止,更像是礼节性的试练,并不会动真格的。 楚鳞舔了舔嘴唇,头发有几缕已经散落在了两鬓旁边,脸上也沾上了尘土污垢,样子有些狼狈。但她的眼中放着光,颇为兴奋,好久都没有这么用力过了。 的确,这对手激发出了她的胜负欲,更是激出了她的潜能。 楚鳞翻动着繁复的手诀,不断迸射出的火焰为她抵御着这两兽的不断进攻。 “成了!”楚鳞长叹一声,不断地跑动让她有些喘息,她的眼神里也透露出野性的光。 一头咆哮着,宣告着自己主权的猛虎踏着风云雷势,威风而来。 它的四肢团着云气,其实那是蒸腾的水雾。身子为水、风聚成,缠绕着雷电的肆虐。 …… 天上默默着他们战斗的风廉,突然看到这样一个家伙的出现,不禁歪了歪头,想不起何时院中有了个它的同伴。 楚鳞这只虎便是照着风廉的样子想的,刚才见过,一时间便只能想起它的形象了。 其实也还好,若是造了个阿猫阿狗,先不论战斗力如何,这就光是看着也逊色了不少。 …… “乖宝宝,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学会了。”郭签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似乎对楚鳞能够做出这样的灵,也毫不意外。“那就看看谁家的乖乖儿更厉害吧。” 他控制下的蛇鸟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语般,嘶鸣着回应道,更加地亢奋猛烈起来。 楚鳞也不甘示弱,控制着她刚造出来的灵虎向它们二者扑将过去。有时候高端的战斗 ^0^ 一秒记住【】 往往只需要朴实无华的打斗方式。 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翻动着诀子捻出不可计数的水箭朝郭签射去。 仔细聆听水中还有噼啪作响的声音,那是因为楚鳞将电也融了进去。 郭签轻盈一跃,躲过了水剑的攻击,站在枝梢挑衅地朝楚鳞笑着,“这种挠痒痒似的攻击,对师兄我可没有效……” 果字还没有说出,郭签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便凝滞在了他的脸上。 震惊、得意、怀疑、不可置信的表情在他脸上交织着。 “这……这不可能……” 郭签看着自己胸口炸开的血花,难以置信地说道,瞪大的双眼便是最好的说明。 蛇鸟二兽也因为主人的受伤没有灵的继续供应而消失,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滩污浊的水渍和一片快燃尽的余火。… 楚鳞双手抱在胸前,散乱的头发此时也不显得狼狈,在风中飘动,倒是多了几分潇洒。 “声东击西,你不懂吗?”楚鳞学着他的样子,十分挑衅地扬扬眉,语气欠欠地说道。 郭签摸了一把胸口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他的前襟已经全部浸湿了。突然狞笑一声,舔舐了一下手中的血迹,“还有一句话,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你不懂吗?” 楚鳞刚刚并没有攻击他的心脏,而是稍微偏离了一点,并不是特别致命的地方。 郭签转眼看着楚鳞,眼中玩味着不屑,“还有一句话,‘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你没有听说过吗?” 郭签带着他那标志性的讥笑,手持着短匕扑面而来,楚鳞想动却发现怎么也动弹不得。 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楚鳞觉得眼睛被刺得森疼,恍惚间感受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脸…… …… “储秋,储秋……” 楚鳞睁眼第一眼的便是一张放大在自己面前的谢君修的脸。他的眉头紧锁是不假的担忧,他的睫毛翕张遮掩着目光中的慌乱,他的皮肤光滑细腻真如刚剥壳的鸡蛋…… 等等,我到底在想什么? 楚鳞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的手已经快她思维一步摸在了谢君修的脸上。 谢君修也明显一愣,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搞懵了,一动也不动。 楚鳞尴尬地收回手,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又啪在了谢君修脸上,“哈哈,那啥,你脸上有点灰我给你擦擦,哈哈哈……干净了。” 封煦阳正好完整地看到了这一幕,神情复杂地看了眼楚鳞,又看了眼谢君修。嘴张了张,想说什么,只是做出了“哇哦”的嘴型,终是什么都没说。 好吧,你们也算正经夫妻,有婚约,这样也算不得什么,再亲密的事情都做得。是我大惊小怪了,大惊小怪了。 楚鳞也注意到封煦阳刻意回避,还想用身子挡住他俩的意图,不免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该怎么说呢,封子有点太贴心了吧,只是他真的想多了。 楚鳞忙是从谢君修怀中起开,用力地拍着身上的尘土,音量也不自主地放大,想要打破这奇怪的氛围。 “哎呀,我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就着了他的道了!” 一个人尴尬地笑着。 楚鳞是完全清醒了,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们遇上郭签后,并没有像她在幻境中一样直接出手战斗,而是将信将疑了他的话,跟着他去了林子更深出的地方。 说是带他们直接去见这万灵境中最高等的灵兽,只要打败了它,他们这次试炼就直接稳赢了。 抱着反正也是进来试炼学习的心态,他们也就跟着去了,看看也就看看呗,挑战一下最强者也挺好。 但是,也正应了傅掌教那句话,这万灵境中的人只有他们十九个,这郭签确实不是真人。… 这不,不注意就着了他的道,众人皆入了幻境,都才陆续醒来。 …… 楚鳞环视着周围,发现人少了几个,宋波和梁杰不知何时不见了。 “哦,他们啊。”封煦阳听着楚鳞的疑问,回过头来,“被淘汰了。” “怎么回事?”楚鳞不解,如果是趁着他们昏迷的时候郭签动手,那每个人都应该被淘汰才对。 封煦阳耸耸肩,“谁知道呢?他们俩的签牌灭了,在你醒之前不久才被风廉兽给带有。” 谢君修也凑了过来,指着天际的一团黑影,“喏,他们还没走远。” 楚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见到风廉兽的嘴里叼着两人,不由得有些担心要是他们从衣服中滑落,掉在地上会不会摔死。 “他们的精神力不强,靠自己目前还醒不过来,所以被淘汰了。”谢君修为她解释道。 “我们现在已经到了那灵兽所居住的地方了,大家都万分小心些。尽力而为便好,不要恋战。”谢君修嘱咐道,手上已经化出了一把三尺利刃。 楚鳞打量着周边的环境,原来这林子最深处通往的一片大海。 ^0^ 一秒记住【】 碧波万顷,在看似平静的水下还不知蕴藏着怎样的凶险。 这地方似乎有些眼熟。 楚鳞猛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上次遇见海怪的地方嘛! 果不其然,谢君修和封煦阳神色都有些变化,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不会他说的最强灵兽就是上次咱们遇见的那头海怪吧?”封煦阳看着谢君修的方向,像是在同他说话,其实也顺便问了楚鳞。 “若真要是那家伙,反而便容易了。”谢君修手握青锋宝剑,两眼死死地盯住海面,仿佛下一刻海怪就会穿水而出。 “你们说的是什么?就是上次和秋儿一同遇上的海怪?”楚鳞端着明白装糊涂,“就是它上次将秋儿给吓晕了?那今日遇上我算是它倒霉了。” 楚鳞一脸愤愤,活似个就要给妹妹报仇的好哥哥。 她想到了上回谢君修为救她受伤严重的事情,更是回想起了给谢君修上药后,他家药效的奇怪反应,将她吓得不轻。 万物皆有因果,既然这海怪便是因,那今日被她好好修理就是它的果。虽说是在这万灵境中,所有的都并非真实,但是该算的帐,一点也不能少。 “储秋你晕水吗?”谢君修担忧地看着她,“如果不舒服的话,休息就好,” “我不晕水啊。”楚鳞被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搞得一头雾水,“哦,这毛病应该没有家族遗传吧。” 她想起来是当初自己作为“林秋儿”的时候,解释自己晕过去是因为晕水,可能所以谢君修才这样问一句吧。 “放心吧储秋,”顾蔺夏拍了拍楚鳞的肩膀,又握拳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待会儿你顾哥罩你。”… “切得了吧,就你还顾哥呢,待会儿让你麟爷给你表演表演。”楚鳞十分狷狂地回怼着,嘴炮功夫她从来是占别人便宜的份,哪有别人占她便宜的时候。 …… “出来吧!”楚鳞朝着海面扔了个炸雷,炸得水柱四溅,在阳光下还出现了短暂的彩虹。 “咦?没反应?”楚鳞咬着手指,待水面的波纹涟漪小了,还是没有东西出来的迹象。 “那就再来点吧!” 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粗壮闪电被打入了海里,顾蔺夏也加入了她的恶趣味游戏。 水中的海怪没有炸出来,倒是出来了不少海鱼虾蟹,翻白着肚皮,漂浮在水面上。皆是被刚才的暴力给炸晕炸死了的。 海面又收归平静,大海总是无限包容。若不是浮满了的鱼虾,同刚才并无区别。 “不会是郭签骗我们吧,这里根本没有……” 突然水势翻腾,风云剧变,后几个字因怪物出水的声音太大而根本听不见。 一声悠长哀厉的嘶鸣划破着长空的宁静,似乎这声音便能将天地劈裂将山川震碎。 一条腾空的长影隐在乌云背后,隐隐约约能看出它鳞片的光泽。 那是,龙吟? 那是……龙?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五十五章 龙 - 伏灵院 - Tkom 龙!? 那竟然是龙! 龙不过是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事物,谁也没亲眼见过,谁也不敢肯定它真的存在。 但它总是又存在于各方各面,甚至一度成为了人们所崇拜敬仰的对象。 这便是龙!无人真正地见过它,但又能一眼便认出它。对它熟悉万分,刻进了骨子里融化在了血液中,却又不曾真的了解。 “竟然是龙!” 楚鳞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龙的形象,却是第一次这般亲身地接触到它。 “这万灵境里面竟然还化出了龙!”言语中尽是难以置信,更是敬佩万分。 对于一个一直存在于每个人最初神话里的形象,当真正见到的时候,总难免有一种不切实的虚晃。 “这便是我们要对付的终极灵兽了吗?”楚鳞望着龙在地方,它的每一片鳞片都泛着金光,在空中吞吐着云雾,只可远观,神圣而又肃穆高贵。 楚鳞只觉得心神一动,眼眶不觉有些湿润,被这壮阔的景象给深深感动,身心都是像收到了洗涤净化一般。 “看来是了,没想到竟然是龙。”谢君修也目视着远处天边翻涌的云气,那是龙在云间遨游。 “有一场硬仗要打了。”谢君修长舒了一口气,提着手中剑已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顾蔺夏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兴奋地舔了舔嘴唇,眉宇间是按捺不住的蓬勃喜色。 “储秋,”他转过头朝着楚鳞说道,“咱们看看谁能将它拿住!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顾蔺夏注意到楚鳞神情的不对,语气也变得有些担忧,“是不是不舒服?晕水?” 封煦阳和谢君修他们听到顾蔺夏的关切后,也纷纷转头问询。 “啊?”楚鳞茫然地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看着手指上的水渍,凉凉的湿漉漉的,她好像确实哭了。 “没有啊。”楚鳞平静地笑着说道,只是脸上两道浅浅的泪痕看上去很是奇怪。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这里风太大,迷了眼睛吧。”说着便胡乱摸了两把,将脸擦干。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自看见这龙现身后,心中便翻涌着一阵说不上来的哀恸。 这份莫名其妙的情绪波动来得毫无道理,像是平白无故强加上来的伤春悲秋。又好似从她心中最深处传来的共鸣,让她体会到了一种属于自己又不属于自己的苍凉悲哀。 算了。 楚鳞甩了甩头,想把这份不适抛之脑后,挤出个明媚的笑容,对着顾蔺夏说道,“你说的哦,让你看看麟爷的功夫!” 又朝着谢君修他们点点头,示意她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队友间当然得需要配合的默契,这也是傅掌教每次要将他们分组的意义。 “好。”谢君修收到了楚鳞的示意,手中银剑顿时光芒暴涨,一剑又分出了九剑,聚成剑阵便龙的方向而去。… 楚鳞也是迅如疾风,回忆着幻境中自己试过的灵诀,飞速地翻着复杂精密的手诀。 一头同风廉兽相似的白虎咆哮着出现,也朝着龙在的空中奔去。每一步都有雷声万动,紫电噼啪。 顾蔺夏大惊,“储秋你什么学会的这一招?”也不敢示弱地放出了自己的拿手招——冰刃镖,满天冰镖聚而散散而聚,迅捷有力打得措手不及。 “刚刚。”楚鳞头也不回,甩出两个字来,怕他听不懂又解释了一下,“幻境中。” “真不公平!你晕了就能学会新招,我就只是单纯地昏过去!”顾蔺夏大声嚷嚷着,同他这样想的还有后面尹红诺几人。 他们的修炼天赋更差,同楚鳞他们一比起来更是云泥之别。这种日常的震撼,已经对于他们来说习惯了。 “别闹了,专心些。”楚鳞没好气地吼了他一声,着实闹得人头疼。关键是她现在还一边控制着这莫名其妙的汹涌情绪,一边还要听他在旁边吵吵,能有好脸色才怪。 …… 他们的攻击似乎是见了效果,那龙吃痛,注意到了他们的位置,迅速朝过飞翔着。 它修长的身躯在云间游动,似乎游戏在水中,那般舒展自然灵动轻盈。而那浑身暴出的肌肉线条,又彰显着它的强壮健硕,美与力共存完美地组合成这浑然天成的神性与矜贵。 龙止在了半空,同他们眼神对视交互着,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想法。 楚鳞觉得它正在凝望着自己,从它那比自己头还大的金色竖瞳中,她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映在龙的眼中,她的眼里也已经被龙的眼睛给填满。 心悸更为明显,还连带着她的心脏,如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着,没命地拉扯。又好似用一把钝刀,一点点地在她的心上磨锯着,血肉模糊连着筋膜。 楚鳞痛苦地摸着胸口,她似乎猜到了这痛苦的来源——眼前的这条龙。 她想要摸一下它,这个愿望在她的心中被无限地放大。每一步的靠近,她的心便更是收缩 ^0^ 一秒记住【】 拉近一分,冷汗如瀑早已浸湿了她的衣衫。 楚鳞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遵循着内心的想法,一步一步地靠近着它,就好像他们本该为一体,本该不分离。 龙也感受到了楚鳞接近的意愿,十分温顺地低下头,慢慢地靠近她,想让她更加容易地过来。 楚鳞吃力地御着风,腾跃在半空中,朝龙的方向慢慢接近。她的意识已经逐渐疼得模糊,只是靠着本能的反应强撑着。 她将手搭在了它的额间,这里也是冰凉覆着厚厚的鳞甲,粗糙得如磐石一般。 在触碰到龙的一瞬间,刚刚心如刀绞的感觉瞬间消失,久久难以平复的心情也突然如潮水般消散。楚鳞只觉得这一刻宁静而舒适,是她十八年来从未感受到的安宁。 如同回到了母亲最初的庇护,不过那个时候的记忆早已闲散在了云间。… 楚鳞贴着它的头,亲昵地蹭了蹭,龙也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对她友好的回应。 她觉得倦怠极了,这突如其来的舒适氛围,让楚鳞一时间有些恍惚,她想就这样沉沉地睡去,再也不要醒过来。 …… “储秋他怎么了?” 楚鳞的头发散落,暴长至脚踝的长度,无风而飘扬自动。 她漂浮在空中,如同一具没有魂灵的傀儡,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飘来荡去。 楚鳞骤然睁开了双眼,不知何时也变作了同面前神龙一样的金色竖瞳。 神龙盘旋围绕在她的身边,似在保护自己的孩子一般。 “他好像是……在攻击我们!”赵落首先发现了端倪,惊呼脱口而出。 楚鳞双手快若无形,一连串复杂的手诀被她不间断地施展开来。神龙也朝着他们的方向,突然张开了巨口,吟吼出声。 夹杂着龙息,楚鳞放出的火焰趁着龙威,龙息伴着火势扑面而来,熊熊燃烧。 “躲!” 不知是谁高叫了一声,声音因慌乱而变得失真。 众人连滚翻越堪堪躲过了这来势汹汹的火海,若不是谢君修及时召出水幕,少不了有人的衣角袖肘被烈焰吞噬。 尹红诺就要捏起诀子朝楚鳞的方向攻去,被谢君修一把拦住。 “君修做什么?” 谢君修摁住他的手,忧心地朝着楚鳞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好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烈焰更加猛烈,这水幕迅速蒸发,顿时水雾弥漫白烟滚滚。 “他不知怎么回事,应该是被这龙蛊惑了心智,切记不可伤他!”谢君修语气颇为强硬,还带着些许不可忤逆的命令。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样一直躲着,被他打吗?”被这样没头没脑地吼了一通,尹红诺有些委屈,见不得他这样偏心眼,只考虑到自己的室友,也是语气冲了点回敬过去。 谢君修摇了摇头,“擒贼先擒王,专心对付那龙,至于储秋,尽量别伤着他了。”语气和软了些,又补充了句,“能躲就躲吧。” 说完又看了眼周围人的态度,封煦阳和顾蔺夏自然没有问题,他们都是平日好得很的哥们朋友,遇着事巴不得护着楚鳞,都自己给她挡着,怎么可能朝她动手。 至于另外三人赵落、章垢剔和尹红诺,他们就算是有意见也不敢怎么,打又打不过家族势力也没他们几个大,能怎么样?还不是得忍着,多躲着点。谢君修都亲自发话了,怎么着都得卖他一个情面。 …… 楚鳞现在可管不着他们礼让友爱的心情,只是一个劲地朝他们无差别地攻击着,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 她现在龙的头顶,两边是通透光洁的龙角,像是乘龙而行的战神,前提是忽略掉她那双没有聚焦的金黄竖瞳。 她的手比平日里更加地灵活,出的招式没了往日的收敛,招招皆是十成功力,次次都能要人性命。… 一条只比楚鳞脚下之龙小一圈的烈焰火龙,自她的手中悄然成形。吐露着火焰朝着他们几人飞奔而去。 “快散开!”谢君修大喊,这一击威力巨大,他并没有把握能够硬接下来,更没有把握能够将所有人都护好。 封煦阳可能从来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面对死亡的危险永远都是激发潜力的最好方式。他完美地避开了火龙的冲击,快得让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难道这些天的练习总算是有了质的飞跃? 封煦阳看着自己刚刚所站的位置,已经足足离开了三十丈。 谢君修也还好,顾蔺夏就没那么走运了,头发都被烧了好几缕下来。再看剩余三人,更是够呛,灰头土脸的狼狈不堪。 楚鳞迟疑地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有些愣住,复而又操纵着火龙朝着谢君修而去。 谢君修自然是不会呆呆地站在原地,卯足了风灵,驰骋在天地间。 楚鳞也是穷追不舍,火龙追他似乎也有了脾气,嘴里喷着火球如机关连弩般一点也不停歇,就像一只疯狗一样。 楚鳞的眼中无神,连带着她的头脑也似乎并没 ^0^ 一秒记住【】 有运转,她现在只是一个武力值很高的战斗傀儡,对于人类的花花心思一点也不了解。战斗的方式也是直接得厉害,看似凶猛异常,其实不然。毫无章法谋略可言,仅仅是靠着自身灵力天赋,莽撞凶蛮的攻击。 而这种打法,招招拼尽全力,只会更快的耗尽自身的体力,给对手以可趁之机。 谢君修自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楚鳞的攻击迅猛有力,但是变化单一,基本只要预判清楚便能很好地避开,这倒是给了他一个想法。 谢君修踩着劲风,借着风势来到了同楚鳞平齐的地方。他的身影全部闯入了楚鳞的黄金竖瞳里。 楚鳞看着眼前这人,歪了歪头,有些茫然,不知他想要干什么。但是依旧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千万的冰剑划破长空朝他刺去。火龙也从他的身后形成了夹击。 谢君修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地微笑,踩着冰剑的剑身,轻盈地一个跃身避开了它们的攻击。 还真是鲁莽的打法。 谢君修笑着摇了摇头,若真是楚鳞在战斗,她才不会犯这种冰火相遇的低级错误。 火龙狂哮而来,正巧被谢君修避开的万千冰剑给击中。火龙吞食融化了大半的冰剑,当然也因此浇熄了自己。仅仅剩下一小簇残火,被称作蛇尚显勉强,又哪里配叫做龙?不过一条小泥鳅罢了。 楚鳞的面上看不出表情,不过从她眯起变窄的竖瞳中,可以看出她现在应该是生气了。 一条同神龙身形一致的火龙很快变成了形,它的身体飘扬着熊熊烈火,看上去比神龙真身更加地庞大。 楚鳞已经显出了疲态之势,最后这一招应当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就是现在了。 谢君修疯狂地在楚鳞面前跳跃走位着,成功地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不断的挑衅也让现在没有神志的她感到了愤怒。 巨大的火龙比先前更加地火爆凶残。它光是在那,所散发出的火焰的余威也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兵不厌诈,可是神龙不懂,现在的楚鳞也不太懂。 直到谢君修引火龙直接攻击了楚鳞脚下龙的身躯时,他们都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轰然一声,远处的山脉也因这巨大声响的冲击而断裂成两半。 龙击中了龙。 真龙如同被抛在空中到达了的石子,猛然下坠。落入了海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似乎将海中的水全部溅出,直见到了海底沟壑的崎岖。 楚鳞也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高处直直的跌落下来。 谢君修忙是御着风,将她正好接入了怀中。 她的眼紧闭着, 神色淡然,似乎沉沉地睡着。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楚鳞猛然睁开了双眼,还残余着竖瞳,不过眸色恢复了正常。 一阵红光乍现,方圆十里都映在火光之中,谢君修更是首当其冲。 一时间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噼啪作响,七人的签牌全部断裂,泛起的白光将他们护在其中不至于全军覆没。 风廉兽也闻声来到了这里,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被衣服都被烧去了大半的七人,它那灵兽的脸上竟也出现了无奈的神情。 傅掌教也感受到了万灵镜的震荡,清楚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列老摸着自己白须,笑呵呵地落在一子,“看来今年学院里,确实招来了了不得的人物啊。” 傅掌教也笑着摇了摇头,“是啊,毕竟是天选之子啊!”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五十六章 屠龙 - 伏灵院 - Tkom 楚鳞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瑰丽的景象之中。 天呈现出一种纷繁云霞的绚烂,玫红的底色铺散开来绛紫色的晕染,在墨色浓重的地方又添下新的一笔。 云是明艳的霞色,裹着烟蔼的缠绵,萦绕丝带般的柔软。 大地也笼罩在这温暖而又盎然生机的金色阳光之中,海面波光粼粼,是跃动的流金。 言语在此刻已经显得单薄,难以描绘出这片天地绚烂的万分之一。 楚鳞觉得自己的身子很是轻盈,像一阵风或是一缕青烟,在天地间肆意随性的飘散着。不问来路,也不用担心归途。 她似乎认为这是自己的梦境,但比她做过的任何一个梦都要舒服惬意, 她像是很久都没有感受过这样的轻松自由,像是脱去了一切的枷锁俗链,徜徉着享受着,做一缕不知忧愁的风,看着世事的变迁却同他们毫无交集。 楚鳞见到水面上泛起的涟漪,似乎是水中有东西出来,她想过去看看。 毫不费力地,她来到了它的身边,比御风的时候还要迅速自由,因为她现在就是风。 是龙! 楚鳞见着它亲切异常,看着它懒洋洋地趴在岸边晒着太阳也跟着觉得欢喜。好像她也喜欢这样,能够从它均匀的呼吸起伏中感受到惬意安适。 楚鳞凑近一些,就要同它贴在了一起。龙喷出的热息几乎将她吹走,但她觉得温暖,想要更加地靠近。 龙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存在,睁开了紧合着的双眼,是一双金色的竖瞳。 它们比黄金绚**宝石名贵,那双眼睛具有无穷的吸引力,吸引着人去凝望它,去仰视去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 它看着楚鳞,楚鳞也注视着它。一风一龙面面相觑。 他们的眼中有亘古不变的岁月,又有沧海桑田的变迁。 他们无言的对视着,什么言语也没有什么动作也不用,一切便是懂了。 楚鳞觉得有些想哭,她说不上是为什么,只是想要流出眼泪。似乎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反应。 海面上,龙鳞映着阳光熠熠生辉,在龙头的不远处,一小片云下着雨,这是楚鳞的眼泪。 …… 楚鳞看着它,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它本是我,我原自它。 这个念头一出,她只觉得一阵头晕。可是,风怎么可能会头晕呢? 再睁开眼睛时,楚鳞发现世界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而又陌生。 天地事物骤然缩小,连不远处本该巨大的山川河泽也小得不可方物。 一切的一切都单调极了,是一片惨淡的灰夹杂着寡郁的蓝,只是偶尔能见到瑰丽的红。 楚鳞不知发生了何事,迷茫地转着头,眨巴着眼睛,却发现这已经成为了事实。 她无意识地晃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有了实体的身体,不再是轻盈飘动的风。 她低下头,水面泛起的涟漪打破了原有的镜像,但也能模糊看见一个庞大的身影正在盯着水面。… 我变成了龙? 像是在印证着这个说法似的,楚鳞晃动了一下尾巴,顿时在海面劈开了一条水路,掀起了不小的巨浪水花。 只是这些在她现在看来都不过是溅小水滴,算不得什么。 …… 她很快就适应了这句庞大的新身体,一点排异不适也没有,就像是本该是自己的一样,顺手而自然。 按照常理来说,这龙庞大的身躯,应该沉重迟缓才对。楚鳞不光没有这样的感觉,反倒还保持着同刚才作为风的时候的轻盈。 楚鳞又玩了一会儿尾巴,觉得没意思了才放过它。突然有了尾巴,谁能忍得住不去玩呢。 她想去其他的地方看看,用这样龙的视角,看看平日里熟悉而又陌生的天地。 海底,这是她从未触碰过的隐秘。 对于楚鳞来讲,海洋是太过遥远的地方,海底则是她连做梦也不会去到达的地方。 楚鳞潜着身体,感受着劈裂开的水幕,它们在自己身侧迅速地掠过着。 水底不乏摇曳纠缠的水草,里面似有窒息绝望的生灵,也许是一段无疾而终的囚禁,更也许是一次相拥纠缠的禁断。 这些在她眼中已经小得可怜,似一团乱麻,并没有引起楚鳞的注意。 海底的光线很暗,加之她现在的眼神已经很是不济,在岸上阳光明媚的时候尚且模糊昏黄,更何况这水底的暗淡。 楚鳞畅意地游逛着,无视着水压的阻力,只是觉得更加自由舒然。如鱼得水,便是如此。 一路上,她见识到了多少从未见到的嶙峋山石,珊瑚游鱼。她觉得新鲜,更多的觉得熟悉,是一种源自内心最深处的认同感触。 她现在是龙,这海底本就是她的家,现在只是回家了而已。 …… 前方是一大团暗红的影子,即便是这样昏暗的水底,它还是显得如此庞大明显,深邃而漆黑。 ^0^ 一秒记住【】 楚鳞好奇,想过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尾巴和身躯不由自主地加速着摆动,灵活而迅捷,根本就不想这样大的身躯能够做到的。 那团暗红似乎感受到了楚鳞的靠近,也舒展移动着,却并没有逃走。 一个,两个,三个…… 楚鳞数着从它身体上分出的岔来,竟然一共有十个头! 阿哈达豸,这个名字自然而然地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却一时想不起从哪里知道的。 楚鳞向它慢慢靠近,嘴里发出警告的嘶吼。 龙吟的声波裹挟在一大团气泡中,便阿哈达豸轰击过去。 它的十个头都吐着信子,眼神贪婪而又胆怯。一条上不了台面的蛇,只敢做一些低贱卑劣的事情,偷盗抢掠从来都是它从骨子里带出来的。 阿哈达豸后退了几步,在海底的沙面上摩擦出几条曲折的痕迹,扬起了沙泥,将周围的海水都搅得污浊不堪。 楚鳞步步紧逼,伸出了自己的利爪,面对这样一个三番五次侵占自己地盘的大家伙,她是不惮于直接使用武力。… 阿哈达豸的身子后仰着,并没有离开的意思,有几个头还裸露着尖锐带毒的獠牙,冲她示威挑衅。 身体已经先于她的意识出去,狠狠地咬住其中的一头,龙爪又狠狠地将它的身躯摁住,指甲深深地嵌入它的皮肉当中。 楚鳞感受到嘴边有血腥味的扩散,再使劲咬住一撕,强大的咬合力生生将它的一头撕扯下来。 阿哈达豸暴怒着,剩余的九个头纷纷就要来咬她,爪子、尾巴、腹部,到处都受着它们的攻击。 楚鳞咆哮着甩了甩头,将它们的攻击尽数打断,又一口咬住它的腹部。 阿哈达豸哀鸣着,发疯似的撕咬着楚鳞的身体,将她身上的鳞片血肉咬下来不少。 楚鳞扭动着身躯,在海底的礁石上撞击摔打着,想要将它们全部震晕。她的嘴衔着阿哈达豸,死死也不松口,她知道这是它的命脉所在。 它厚厚鳞甲下保护的便是它的心脏,如同眼睛的心脏。这些坚若磐石的鳞甲,在楚鳞的利牙面前,显得不值一提,以石击卵,能不胜乎? 渐渐的,阿哈达豸的九个头的攻势疲软下来,它的身体摆动的幅度和力道也不似先前那般剧烈。 周围的海水已经被染红了,但在楚鳞的眼中,一切却变得黑暗起来。先前的红色逐渐变深,慢慢失去了它本该鲜亮的颜色,同周围的暗渐渐融为一体。 终于,它死了。红也浓烈成了黑。 楚鳞叼着阿哈达豸已经有些僵硬的尸体,游出了海面,这里太冷了,她需要上去晒晒太阳。 将它的尸首随意抛在了岸上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楚鳞又趴回了她刚刚晒太阳的地方。 天空还是绮丽的紫红色,楚鳞享受着这样的光,照得龙懒洋洋的,很快就舒服地合上了眼睛,呼吸均匀安适。 …… 楚鳞睁开眼的时候,不知自己为何睡在了山顶,她明明记得自己刚刚还在水边。 一群衣着古怪,在自己身上涂抹着繁复纹路的人围着她,叽叽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们太小了,根本不值得她放在眼中。 楚鳞想再次入睡的时候,那些小人跳起了怪异的舞蹈,鼓声阵阵。大鼓小鼓腰鼓手鼓,敲打出一套怪谲的节奏响动。 声音不算很大,但至少比他们的人声大了不少,楚鳞能够听见。 她觉得他们的行为甚是有趣,恍惚间想起自己曾经似乎也是人。 我以前也会这样吗? 没个答案,毕竟做人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现在是龙,以前是风,再以前才是人。 小人们跳完了他们的舞蹈,楚鳞也为他们长鸣了一声,以示对他们的赞赏, 人群像是疯了一般,欢呼着奔走相告,这声音委实太大,她都能清楚听见。 他们送来了很多的食物,有些还得好几个小人才能够搬动,将它们全部堆放在了楚鳞的面前。… 似乎是给她吃的,对她的供奉。 楚鳞就算想欣然享用也没有办法,那些东西太小,对于她来说毫无食欲。更别说,她根本就不需要吃这些东西。 她看了一眼,便飞走了,惊起的飓风,刮得那些小人也站不住了脚,纷纷手拉着手来共同抵御。 …… 楚鳞又见到过他们好几次,每一次他们都变换着衣服仪式,舞蹈器乐越来越庄重复杂,贡献的宴飨也逐渐丰富多样。 即使这样,她还是一口也没有吃过。何故吃那些没有用的东西?她饮天地甘露,沐浴日精月华便已经足够了。 不过那些小人在她心中还是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作为睡醒后解闷逗乐的玩乐,也是相当不错。 去的次数虽是不多,但每一次小人仪式上见到她的时候,都会激动异常。 他们向她跪拜,向她祷告庇佑,而这些她其实都听不见。 …… ^0^ 一秒记住【】 楚鳞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又看见了那些小人,他们的舞蹈场地越来越大,身上所绘制的纹饰竟也跟着变大。大地上都是他们晕染出的图案。 她像往日一般,停留在他们的上空欣赏。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他们之间的默契。 不过这一次,楚鳞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平日里尊崇虔诚的小人,也会拥有这样丑陋虚伪的一面。 她想起了阿哈达豸,它早已经死了,它的十头被自己咬去了一头,只剩九头。 它好像死了,又好像从来没有死过。它的九头充盈着贪婪与邪恶,就如同他们现在看自己的眼神。 这让她感到非常的不舒服,她想马上离开这里,却不知何时天地间有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束缚得她喘不过气来。 祭坛上的人继续进行着他们的仪式,古老而诡谲。 他们的指尖汇聚着各异的光芒,一星一点,积累着涌聚着,成为一把穿心的利剑,直直地穿透了她的身体。 楚鳞感受到腹部的凉意,张牙舞爪地朝着那些小人而去,尾巴四处鞭打舞动着,将周围的山尖都已削平。 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楚鳞感觉到力量在一点点的消失,她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不适与狂怒伴随着她,充斥在的内心当中。 火! 天地间燃起了熊熊大火!她的血液滴落之处,全部蔓延着扑不灭的烈火。 它们焚灭着这里的一切,全部成了焦炭般的黑色。 楚鳞嘶鸣咆哮着,痛苦地扭动着身躯,她的眼中也渗出了鲜血,愤恨地瞪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们。 他们也在慌乱中逃生,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只是想得到力量,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也会导致自己的覆灭。 红,满眼的红! 楚鳞不知道何时都没有见过这样纯粹而艳丽的红色了,在她大部分时候都是昏暗模糊的眼里,这样的颜色显得格外的难得。 太阳吗? 它没有这般的红。 沉重的困倦席卷了她的意识,而她不想闭眼,这样明亮的颜色她还从未见过,不想就此放弃。 然而,哪里争得过命运的安排,哪里拗得过生命的流逝。 …… 楚鳞只觉得自己又变得轻盈,无物无形。 她又成了风。 好似刚才山崩般的痛苦,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她看着地上漫漫的黑沙,方圆百里皆无烟火生气,死寂才是这里的底色。 而这里,是太阳最明亮的地方,没有它照不到的黑暗。 阳光在这儿最为明亮刺眼,而它却照不透地下的永夜寒冷。 亲,本章已完,祝您阅读愉快!^0^ 第五十七章 血脉 - 伏灵院 - Tkom 楚鳞感受着龙陨落的哀戚与愤怒,想不通为何他们要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亲手杀死自己信奉的神,甚至想要变成神,这便是信仰的最终吗? 楚鳞想不明白,她现在只是一阵无牵无挂的风,不该有这样世俗的烦恼。 她看着天边的太阳,它是那样的亮那样的红。 一股强大的推力推着她朝太阳飞去,一阵清风想到触碰太阳。 白,涌满了她的眼睛,白得刺眼,扎得生疼。 随即而来的是无穷尽的黑,是在直视强光后形成的短暂眩晕,分辨不出其他的颜色。 楚鳞本能地闭上了双眼,那一团昼亮的光怎么也挥之不去,形成了她眸中的底晕。 她频繁地眨动着眼睛,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风,哪里拥有眼睛? 这一次她变作了什么? 什么也不是,她回到了作为人的楚鳞的样子。却比人要轻盈,要更加纯粹。 这里是哪里? 楚鳞环望着周围,是不熟悉的场景。 这里什么都没有,虚无一片,只有入目不可望见头的红。 红得浓郁而深沉,代表着生命悦动,代表着炽热毁灭。 这难道是太阳? 楚鳞想到刚刚作为一阵风追寻太阳的自己,难道自己到达了太阳的内部? 不,看来并不是这样。 三团格外明艳跳动的火,勃发着生机与力量。将一切都排斥在外,不得靠近。 这一幕似曾相识,楚鳞想起了第一次感灵的时候,她也看见了这样的场景,可是它们代表着什么呢? 龙吟声阵阵袭来,三团悦动的火焰跳得更加欢快,像是受到了鼓舞。 楚鳞似乎从它们里面见到了神龙的踪影。 她的胸口愈发滚烫,灼热的感觉蔓延至全身,牵扯着经脉关联着五脏六腑。 一个声音自她的心底传来,我是龙。 …… “我是龙!” 楚鳞叫出了声,从床上弹起,两颊和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什么?” 谢君修他们都围在楚鳞的床前,刚才的动静不小,都是惊动了过来。 封煦阳用手背贴着她冷汗浸湿的额头,喃喃道,“也不烫啊,说什么胡话。” 楚鳞拨开了他的手臂,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濡湿贴在额间的头发也更加地凌乱。 看清楚了周围的情况,楚鳞叹了口气,又沉沉地倒了回去,手臂遮着眼睛,光线有些晃亮。 她刚刚做了一个很悠长很奇异的梦,在梦中她好像成了风,成了龙,成了脱离身体束缚的自己。 真是太过荒诞了。 “感觉怎么样了?有不舒服的地方吗?”谢君修拉过的她放在被子外面的另一条手臂,三指搭在了她的脉搏上面,关切地询问道。 楚鳞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让它们适应这里的明亮,随即又坐起了身子。 谢君修也放下了她的手,帮她将枕头靠在身后,这样会舒服很多。 楚鳞在头脑中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经历,她现在脑子有点混沌,睡懵了不太清醒。 啊对,他们是在万灵境中试炼,然后遇见了神龙,她记得自己跟从着内心的指示,去到了它的身边。当时她只觉得很安心,在它的身边非常放松,再之后的事情,便不记得了。 记忆便是从那个时候消失的,之后进入了一个怪诞的梦境。 难道那龙也有蛊惑人心,制造幻境的能力? “之后发生了什么?”楚鳞的声音有些沙哑,看着周围的景象,他们现在肯定是从万灵境中出来了,至于试炼的结果如何,她也想知道。 “唉,快别提了。”顾蔺夏摆摆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段经历不堪回首。 “说起来我们全是被你给团灭出来的,要不是这签牌护了我们最后一击,还不知道现在该躺在哪呢!” 楚鳞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来是在自己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攻击了他们,看样子下手还不轻。 怪不得,这副身子现在处于一种灵竭脱力的状态,疲惫得不行。 “啊?那岂不是相当于我打败了你们所有人?那分数都算在了我一个人的头上?”楚鳞不知怎么从这个角度问了个问题。 封煦阳朝着她的头,毫不留情地弹了个脑瓜崩,“做梦呢!可把你给美坏了!你的签牌也碎了,咱们两组直接零分淘汰。”没好气地说道。 “唔,别碰我头,刚醒这么大力会傻掉的!”她揉了揉刚刚被弹过的地方,有些微微发红,“不对啊,宋波和梁杰他们不是还有猎象的分数吗?他们应该是我们两组的最高分了吧?” 处在人群外围的两人,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诶,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们本来还因为提前出场而有些羞愧,没想到现在竟成了两组中唯一有分数的人。 “那这次试炼的魁首是谁啊?”楚鳞捂着头,看着自己对面的谢君修,眼睛亮晶晶的。 “白虎组。” “是他们啊,我还以为是苏曜他们呢。”这个结果让她有些惊讶,毕竟单论天赋和实力的话,苏曜是比他们强的。 “本来应是如此,但是他们遇上了白虎组的偷袭,组员的分数被逐个抢去。最后只剩下他一人,而评判的标准看的是小组的成绩。”谢君修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苏曜,他神色如常,并没有对已发生的这事有什么不平的埋怨。 苏曜无奈地扯出个笑容,“是我没能护好我的同伴们,一开始没有将战略制定得当。” 这其实并不是他的问题,苏曜向来随和谦逊,白虎组也是看中了他不会与人发生争执这点,才会针对他们制订了逐个击破的战术。 要不然,光是苏曜一人,他们就算联合起来也仅是能战个平手。 这是苏曜脾性好,若是换了楚鳞来,只怕是当他们刚动手的时候便会被全灭。 …… 一只象牙白的小纸鸢扑棱着两只小小的翅膀,从窗外飞了进来,准确地停留在楚鳞的面前。 “储秋啊,已经醒了吧?身体好些了就来我这里一趟吧。” 纸鸢的小嘴一张一合,说出的却是列老的声音。 这是列老控风灵用来传信的小玩意,它将话带到后,便失了神气,成了一只普通的纸鸢,摇摇晃晃地掉在了楚鳞跟前的被褥上面。 楚鳞拿起将它展开,上面书写刚刚传话的内容,确实是列老如风般洒脱的字迹。 封煦阳也凑过头来,端详着纸条上的内容,“列老叫你去干嘛啊?” 楚鳞将封煦阳的脸推到了一边,把纸条塞在了他的手里,示意他让一下。随即掀开被子,坐着将鞋穿好后,便从床上下来。 “不知道,可能是找我秋后算账吧。”楚鳞拿过一旁衣架上的外袍,还是试炼时穿的那一件,上面带着明显的火烧痕迹,已经非常残破了。 楚鳞盯着它停留了一会儿,这般褴褛的衣服,她属实是不想穿。 唉,算了吧,别让列老等急了。穿上这件衣服去,说不定列老看着我也受了伤,会不会好说话些呢? “哦豁!” 楚鳞穿上后才发现上面的腰带烧坏了,现在整件衣服束不了腰,显得整个人更加地邋遢了。 “要不你用我这根?”谢君修说着便将自己的腰带卸下,里面的衣服还有一根大带系着,所以也没有太过碍事。 “多谢了。”楚鳞顺手便将这根麒麟白玉带绔的玉带系在了腰上,上面还挂着自己上次送给他的岫玉玉佩。 玉带是上乘的品质,可这衣服却是乞儿风格的衣服,两者配在一起委实不搭。 楚鳞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么多了,穿戴好后,便匆匆出了这药灵堂的门。 她也很想问问列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关于她自己似乎还藏着不少秘密。 …… 楚鳞来到长飙小筑的时候,只有列老一人在。面前还剩下半局残棋没有下完,对弈之人却不知跑哪去了。 “来了,坐。” 列老笑眯眯地指着对面的蒲团,示意她就坐,没有一点师长端着的架子。 楚鳞当然也不客气,她自进伏灵院以来,同列老是最为熟悉的。这同她遇见修行的门槛时,总来找他有关。列老也算得上她在这里实打实的师父。若非如此,上回去纳傈,怎么可能会得到列老那般多碧灵液的支持。 “列老您找我什么事啊?”楚鳞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蒲团上坐好后,十分不客气地为自己倒了杯茶。列老这里的锦里春,可是有名的好茶,在其他地方可尝不到。 “我找你来,你当真不知道为何?”列老同自己下着剩余的棋局,反问道。 楚鳞嘿嘿讪笑两声,拈了枚黑子下了下去,“学生真不知道。” 列老看着她下的位置,抬眼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拿了枚白子下到。 “你当真不知的话,我便来开导开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本该绝境的棋局,竟也逐渐枯木逢春,有了起死回生之态。 “你身上有龙血你可知道?” “什么?” 列老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开口便将楚鳞彻底惊呆,连棋子都忘记落下了。 “嘿,呆住了?该你了。”列老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哦哦……”楚鳞慌忙落子,并不是个最佳的位置,“列老这话从何说起?” “楚宪以前没有同你谈起过?” “啊?”楚鳞又是一滞,看着列老有些发愣,怎么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啊,那她在这费尽心思地隐瞒,瞒了个啥出来啊! “您都知道啊。” 楚鳞这一刻觉得自己蠢爆了,自以为天衣无缝,伪装高明,殊不知很多人早就发现了,只不过心照不宣地不说。 她十分尴尬地捂着脸,透过指缝观察,将棋子落在了想要的地方。 列老满意地点了点头,抚摸着下巴上的白须,这次总算没有乱落子。 “猜到了,你的身份也并不难猜。” 也对,对于像列老这样的高人来说,多知道一些事情,多认识一些人,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楚鳞坦然面对了,虽说还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吧,反正都已经这样了,爱咋地咋地。 “家父并没有跟我提起过这件事。”楚鳞摇了摇头,身上有龙血,这事怎么听也觉得荒诞不经,不像真的。 “可能他觉得时机尚未到吧。但是经过刚刚万灵境里的事,这件事还是让你早点知道比较好。对了,以前有过这种类似的事情发生吗?” “没有。”楚鳞矢口否认,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样的情况是第一次,不过上一回去海边的时候,我倒是也失去意识晕了过去,会是同样的原因吗?” “海边?是昱州东边的那片海吗?” “对,没错。看上去同万灵境的那片海很相似。” “这就对了。”列老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又没了下文,慢悠悠地将杯中茶吹凉喝着。 “那片海,以前便是那条神龙的居所。你上一次晕倒,应该是体内的龙血感受到了回家,躁动所致。而这一次,在万灵境里遇见了灵力模拟的龙,更是激动,想要回归所致吧。” “那为何我的体内会有龙血呢?” “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估计天下只有你的母亲最清楚这件事情,可惜……”列老叹了口气,没有说完。 楚鳞神色暗了下去,可惜母亲早逝,已经离开她和父亲好多年了。久到她已经快想不起母亲的容貌了,只有家中的画卷,还依稀残存着她存在过的痕迹。 “那这龙血在哪呢?我该如何去控制它,若是又被它控制,暴走了该怎么办,岂不是非常危险。”楚鳞追问道,这是一个定时的炸弹,说不定哪天就爆炸了,伤人又伤己。 列老拈起一枚白子,弹到了楚鳞的胸口,那里是她跳动着的心脏。 “这儿,一共有三滴龙血,它们也是你的生命和力量的来源。” 楚鳞捂着刚刚棋子打过的地方,是一颗健硕滚烫的心。 原来感灵和刚才昏迷中,看到的三团火焰,便是那三滴龙血吗,它们是我的心脏? 楚鳞只觉得这感觉太过奇妙,难以言表,更加难以置信。传说中的神物竟然是真的,还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真是一种奇妙的体会。 所以,刚刚看到的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那是,龙的过去? 第五十八章 顾家未来儿媳妇 - 伏灵院 - Tkom 楚鳞从风飙小筑出来后,发现封煦阳谢君修他们都在门口等着自己。 一大群人乌压压地坐在一旁的石凳处,看上去像是等了不少时候的样子,楚鳞一时间觉得有股暖流自心中流向全身。这便是有人等候的感觉吗,还挺不赖。 “怎么样了?” 自见到楚鳞的时候,谢君修便迎了上来,将横搭在手臂上的衣服抖开给她披上,是一件他的崭新的外袍。 楚鳞也顺从地抬手,让他帮自己将外袍穿好,又取下了玉带系在外面。 “没什么事,列老帮我检查了一下身体,并没有留下后遗症。那龙确实有迷幻人的作用,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楚鳞避重就轻地拣了些不那么敏感的话题说道,她怎么可能将实话全部说出,更不用说直接承认自己就是楚鳞这件事情。 谢君修伸手为她理好衣襟,“没事便好,先前药师说你没有问题,我查看脉象也像是正常的,但终归是有些不放心。既然列老也看过了说没事,那就好。” 楚鳞指着后面的那一群人,发现苏曜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怪异,神色复杂。 “怎么了苏曜?”楚鳞凑过头问道。 苏曜欲言又止,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 “你没事就好。” “对了,你们聚在这干嘛?试炼完不是可以直接回家,有两天的休假吗?”楚鳞整理着自己袖子,因为是谢君修的衣服的缘故,袖子有些略长。 众人的目光默契地都朝向了顾蔺夏,默默为他腾出了一个过去的通道。 楚鳞心中一咯噔,不会吧,真的有事?难道贝清的事情还没完? “那个,确实还有点事像托你帮个忙……”顾蔺夏眼神躲闪着,有些难以启齿。 楚鳞撇了撇嘴,将我刚刚的感动还给我,本来还以为你们是单纯的担心。 “因为贝清?” “不不不,”顾蔺夏摆手否认,又挠了挠头,“也不能说没有关系吧,是我爹想见见你。” 顾蔺夏越说越小声,垂着头眼睛偷瞄着楚鳞,观察着她的神色,生怕她不答应。 “你爹要见我?为什么?” “他说,他说他想……” “他想什么?”楚鳞见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想见见未来的儿媳妇。”苏曜抢在顾蔺夏前头,将话帮他说了,“我当初就很不赞同那个办法,这不麻烦事来了。” 苏曜抱着手无语地看着他俩,像极了看不听话的小孩儿。这叫什么,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楚鳞咬着指尖,“这样啊,”沉思了一下,“要不你就说你这心上人死了吧,去不了了。你现在伤痛欲绝,也没有心思见其他家的姑娘,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谢君修十分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话说得太不吉利了。 “呸呸呸,储秋别说这种晦气话,而且也太扯了些,我爹是不会相信的。” “那怎么办呀?” 楚鳞一脸无辜地看着顾蔺夏,扯出个十分的假的笑容。 顾蔺夏双手合十放在脑门上,十分虔诚地弯下腰恳求道,“求求你了储秋,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了。” “好说,”楚鳞脸上的假笑立马消失,耷拉着眼皮,怎么看也不像心情好的样子。“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更何况我牺牲这么大,那就不要怪我狮子大开口了。” 顾蔺夏也是答应得爽快,作为酀州顾少,这种承诺还是敢轻易许下的。 “只要我顾某办得到,就一定给你拿出来。” “好,爽快!” 楚鳞正愁现在没地方去寻找那些丹药,来稳定自己的心神,这就有个冤大头自己送上门来。 “我要的也不多,就来点固灵丹便好。” “没问题,具体要多少呢?” “来个千八百粒就行,多了我怕吃不完。” “千八百粒?你当饭吃呢!” 这固灵丹虽说也没有那么珍贵,但也不能一次性要这么多吧。 “你要这么多干嘛?” “我们修为高的人的瓶颈你不懂。”楚鳞故作高深忧愁地叹了口气,用肩膀戳了戳身旁的谢君修,“对吧君修?” 她没想到谢君修竟也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神色正经认真。 “真的假的?” 顾蔺夏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的怀疑不免动摇了,难道真的需要这么多? “骗你的,瞧你那样子!来个百八十粒就好了。”楚鳞笑道。 顾蔺夏长舒了一口气,条件也不算过分,固灵丹只要有钱就能买得到,价格自然不菲。不过这能够帮到楚鳞,他觉得便是划算的。 “没问题,我待会儿回去了就让人去买,到时候直接给你送来。” “好,没问题。”楚鳞顾蔺夏击掌为誓,“衣服呢,拿来我去换,别给我上回那一套了,太丑。” 封煦阳跟在楚鳞身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储秋你,就这样把自己给卖了?” “那怎么能算卖?不过是帮助兄弟解一时危难罢了。” 顾蔺夏也应和道,“没错,够义气!” 封煦阳摇摇头,真是越来越不懂她了,需要固灵丹他可以想办法,虽说价格是贵了些,但也不至于这般涉险。 在他的心中,已经自然地将顾父划做了吃人猛虎那一类,顾府只当是龙潭虎穴。 …… 当真如此? 恐不见得。 楚鳞这次穿的是一套雪青的衣裙,没了上次那般张狂,脸上依旧围着块面纱。至于面纱之下,当然还是易容了一番,同她本来的容貌会有五六分相像,但绝非一致,只因气质会有极大的差别。 即便如此,她仍不打算收敛太多,毕竟她也没有刻意讨好顾父的义务。若是他不喜欢自己,那也更好,这样顾蔺夏就又有了由头同家中想抗争,说什么非她不娶一类的话,树立个深情重义的好形象,也可以给他挡挡桃花。 楚鳞自进这顾家别院开始,便是亲密地挽着顾蔺夏的胳膊,二人紧贴在一起。 薛管家早就听说了有这么号人物的存在,还曾悄悄找过顾蔺夏几次,说想见上一见,也没成功。他一直以为不过又是少爷找来挡箭的,今日才看见,不由得瞠目结舌。 他从来没见过少爷笑得这般开心,虽然他平日里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笑嘻嘻的模样,但薛管家知道,那副样子是比不得现在真心的。 他现在低眉俯首,看着那位姑娘的眉眼,聆听她说话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柔情蜜意,是薛管家从未见过的温柔的少爷。 薛管家不禁有些感触,看着少爷能够找到心中欢喜的女子,自然是欣慰的。一时间老泪纵横,湿润了眼眶,他看着长大的小少爷也终于成了大人,在他有生之年还能见着少爷娶妻生子,说不定还能照看小小少爷。 “薛管家,你怎么哭了?风太大迷了眼睛吗?” 顾蔺夏同楚鳞说着话,余光瞥见了了一旁伫立的薛管家,见他双眼通红,如同哭过一般,便关切地问了一声。 薛管家拿衣袖随便擦拭了下眼角,“老奴高兴,高兴!少爷您快同少夫人去吧,老爷就在大厅里等着你们。” “少夫人?我?”楚鳞不动声色扯了下顾蔺夏的袖子,指着自己悄声问道,“你们府中人就这样改口了?你爹同意了?” 顾蔺夏也没搞清楚状况,被薛管家的称也弄得有些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薛管家一直对我很好,可以说是无条件地支持我,你就当他爱屋及乌吧。” 楚鳞借着有顾蔺夏身形挡着,暗自观察着薛管家目送他们离去的身影。他又抹了一把眼泪,又不是送大姑娘出嫁,看起来是关心得很吧。 她收回目光,靠在顾蔺夏耳边说道,“那最好是,否则我这么优秀,你家要是真要我嫁进来,我可没办法了啊。” 顾蔺夏张嘴想反驳什么,还没出声又被楚鳞的话给打回去了。 “秋儿也不行,她的主意你别想打。”楚鳞适时补充道,有些话还是一早说清得好。 顾蔺夏哑言失笑,“我把秋儿当妹妹看,又怎么会动那样的心思。再说了,我同秋儿又不是很熟悉,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不靠谱的想法。” “那就好。”楚鳞刚放下心来,听着顾蔺夏下一句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算是要娶,也是娶你,你要是女儿身我一定娶你。”顾蔺夏半开玩笑地说道,但他没想到楚鳞的反应能够这么大。 楚鳞像一只炸毛的猫沾上了水,蹦跳着从顾蔺夏的身边弹开,皱着眉审视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意识到周围的丫鬟仆人都在盯着自己看,楚鳞整理了下衣裙,抚着胸口,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蔺夏哥哥,刚刚有一只好大的虫虫在你身上,我好怕怕。” 语调恶心得自己都想吐,不过还好反应得及时。 “哪呢?”顾蔺夏看着自己的下摆,搜寻着根本不存在的虫虫踪影。 “啊,它飞走了。” 楚鳞又重新回到了顾蔺夏的身边,手挽着他的臂膀,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使劲。 嘴角保持着微笑不动用腹语说道,“你下次要是再开这样的玩笑你就死定了。” 顾蔺夏忍着痛挤出一个笑容,“知……道了。” 好家伙,下手也太重了吧,自己手臂内侧的肉肯定都被掐青了,说不定还能看见几个指印。真是太狠了吧,开个玩笑反应也太大了些。 …… 顾父坐在大厅的当中主位,多年的宦海沉浮洗练出了他通身威严肃穆的气质,整个人往那一坐,便是威压无限,让人不由得敬服。 顾蔺夏同楚鳞进来的前一刻脸上还带着笑意,一看见顾父便整个人僵住了,就差将怕字写在脸上,恭恭敬敬地朝他见了个礼。 楚鳞平日里虽轻狂散漫惯了,该知的礼节当然也是一点不落。施施然行了个中规中矩的女儿礼,自她离家以后,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用过了,难免有些生涩。 在贝府时,她同贝清他们又没有交集,更不需要忌惮,做起事来当然就随心所欲狂得不行。 面对顾父嘛,虽说她还是不认识也不用畏惧,但是他毕竟是顾蔺夏的父亲,尊卑长幼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怎么说自己也得放尊重些。她是决定,只要顾父不是太过难为她,吃点小亏也是无妨。 “坐吧。” 顾父指着下面的椅子,不苟言笑地说道。 “是。” 顾蔺夏便坐了次位,再次则为楚鳞的位置。 “半月前贝清的生辰宴上,你带了位姑娘去,便是这位了吧?怎么,不给父亲介绍一下。” 顾父一副例行公事的冷冰冰口吻,听不出他情绪中的喜怒。 “顾伯父您好,我叫莫有有,便是您口中的那位姑娘。” 顾蔺夏同楚鳞交换着眼神,里面写满了不要啊,你完了,不应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语。 顾父并没有顾蔺夏想象中的不悦,仍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其实同他想的不同,顾父的眼中似还有些欣赏的成分,能够面对他还这样不卑不亢的姑娘并不多见,尤其是自己还故意释放威压的情况下。 “莫有有?是哪几个字,哪里人士啊?” “莫须有的莫有。 就是昱州本地人,不过是乡下山间里的小门小户,顾伯父想来是不知道的。” “那平日里可曾念过什么书?” 楚鳞摇头,“不曾,目不识丁。我祖上都是乡下庄稼汉,大字不识一箩筐。再说了,我娘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不需要读书识字,懂得操持家事相夫教子就够了。” 楚鳞说得自然,顾父听得可不如此,有些愣住,脸上似有一道裂纹崩开。 原来这般淡定是因为不知者无畏吗? 顾父看了眼顾蔺夏,似乎是在问,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顾蔺夏只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默数着桌上的豆子。 就在气氛沉默凝滞到一个尴尬的时刻,门外传来一阵淡淡香风,伴着珠环钗佩碰撞的声音,一位笑语盈盈的夫人走了进来。 “是我来晚了,来瞧瞧未来的儿媳妇!” 第五十九章 顾夫人的肯定 - 伏灵院 - Tkom 真是倩影未到妙音先闻。 一个身着水红色锦袍的妇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模样端正俊俏,一看就很机灵的丫鬟。 看她同顾蔺夏有着三分相似,不难查到此人的身份,应为顾夫人,特别是眉眼,顾蔺夏像极了她。 本该云鬓显银丝,青山藏暮雪的年纪,却面若桃色目含春情,一瞥一笑还残存女儿家的娇俏可爱,想是嫁给顾父后两人恩爱非常,又无俗事所累所致。 顾父见到她来。忙从主位上站起,上前迎上两步,“夫人怎么过来了。” 顾夫人熟练地挽上他的臂膀,两人恩爱地互相扶持着坐下。 顾夫人似撒娇般地训诫道,“我要是不来你将人家姑娘给吓着了怎么办?那我可是不依的。” 顾父连连称是,夫人怎么说都是对的。 “有有姑娘,”顾夫人亲切地招呼着楚鳞,如同是在叫自家孩子,“是叫这个名字吧,你不用紧张,就当作在自己家里一样。” 顾夫人说得热络,像极了热心肠同你聊家长里短的姑婶。 “好的,夫人。”楚鳞微微欠身颔首,算是同她打过了招呼。 “在屋里还蒙着面纱吗?这里也都不是什么外人,不用这般拘束。” 顾夫人说得温柔,三言两语便将楚鳞纳入了自家人的范围,楚鳞也不便再用怕生人的借口继续带着面纱。 同顾蔺夏对视一眼,他点了点头,母亲是不会为难人的,只要她在场,今天的局面便会好上很多。 素手自耳边将面纱一角摘下,庐山真面目渐渐除掉薄雾,慢慢显露出来。 幸好楚鳞早有准备,本就做好了真容相见的打算。 “有有的模样生得真是俊俏,我要是男子我也一定想着娶你。”顾夫人笑着称赞。 顾父听着她这话,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捏了捏和她相扣的柔荑。 顾夫人感受到了他的小动作,捏着手帕掩面而笑,“怎么?阿镜吃醋啦,连这种小辈的醋都吃,真没有做长辈的气度。” 阿镜是顾父顾镜之的名,平日里顾夫人总是这样亲昵的叫的。 顾父别过眼去,似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悄声附耳对顾夫人说,“夫人这里还有儿辈看着呢,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顾夫人也眼中含着笑意,凑近同他说道,“阿镜放心,你不为难我儿媳,我肯定也不会为难阿镜的。” 顾父叹了口气,默认了同意,既然夫人都发话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主座上顾夫人同顾父眉来眼去情意绵绵,下位上楚鳞和顾蔺夏也没停着眼神的交流。 楚鳞:哇哦,原来顾夫人是这样亲和洒脱之人吗?一点当家夫人的架子都没有。 顾蔺夏:是的,我娘脾性就很好,我大概就是继承了她的性子。 楚鳞:你爹娘这么恩爱的吗,顾伯父拿顾夫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也太宠了吧! 顾蔺夏:唉,这都是寻常操作,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更甜腻的样子我都老见。 顾蔺夏看着那对含情脉脉四目相对的夫妻,挑了挑眉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自打他记事起,父母这种腻歪的模样,便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不可磨灭的印记。 尤其是平日里冷面严肃的父亲,本来是在他心中尤其高大神圣。自从见过他载歌载舞哄着发脾气的母亲后,他高大的形象顿时荡然无存,并且在顾蔺夏当时尚且年幼稚嫩的心灵,留下了不小的冲击。后来他走上了“纨绔”的这条“不归路”,可能在那时起便埋下了种子。 …… 顾父得了夫人的安慰,自然是如吃了蜜糖般高兴,这才将目光短暂地移到了楚鳞身上。 像,怎会如此之像? 顾父心中诧异,有些略略吃惊。顾蔺夏带回的这女子,像极了他的一位故人。 但仔细再看,又不是那么相像,每一处五官单看都不像,结合一起却有神似形也似。 “莫姑娘是昱州人士?是祖上定居还是父辈迁移于此?”顾父开口问道。 “是祖上皆为昱州人,不曾迁徙。”楚鳞自然是不会答出实话,既然装那就装到底。 “哦,是这样的吗。”顾父沉吟了一下,难道真是巧合?他多少年没有见到楚家那位,也不知他的近况如何,身居何处,还以为是遇上了他的女儿。 “有有是昱州人?我开始见着还以为是维州人,这般精致漂亮,没想到是昱州本地的。” “谢谢夫人夸奖,我也只是一般好看而已。”楚鳞还不忘摸着自己的脸颊,稍微谦虚一番。“夫人才是人美心善,明眸皓齿,看着一点都不像蔺夏哥哥的母亲,倒似姐弟两个一样。” 被夸赞了年轻,顾夫人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忙夸楚鳞嘴甜会说话。 顾父心中自是得意,我媳妇儿当然好看。不过面上仍是肃穆如常,只在眼神中有洋洋自得的神色。 “有有同夏儿是怎么认识的?以前他都没跟家里讲过。”说着便责备地看着顾蔺夏,“夏儿你也是,怎么不早点带有有来家中坐坐,也同我说说话。我早就烦贝家那个小姑娘不行了,一天到晚的太假了些。” “夫人……” 顾父适时出声,想要提醒顾夫人说话得当,毕竟还有外人在,说话还是讲究点好。 “唉,知道了知道了。”顾夫人不耐烦地摆摆手,“有有又不是什么外人,再说了那个贝什么晶……” “是贝清。”顾父纠正道。 “对,贝清,她和她爹贝焕还有那什么长公主,都装得要命。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一副马上就要嫁进我我顾家做当家少夫人的模样,半点也不把我这个正儿八经的夫人放在眼中。夏儿的婚事还得问我答不答应。” 顾夫人一提到他们突然火气就上来了,用手掌扇着风消平着火气。 “对了,还有你,”顾夫人将手从顾父的掌心抽出,毫不留情地打了上去,“前段时间你不在,让我忍一忍忍一忍,我是半点脾气没发,她是蹬鼻子上脸。来我家使唤调教起我的丫鬟,还顺手得不行,要不是我发现了,还不知这孩子会受怎样的委屈,是吧,六儿?” 顾夫人身后站着待命的丫鬟六儿默默地点了点头,她跟了多年,夫人的脾气是一清二楚。她善待下人,但是非常讨厌不知本分和虚假伪善之人。 顾父扶着额头,也不再多言,夫人想骂就骂好了,不然待会儿气全撒自己身上,哄不好就麻烦了。 他同贝焕也不过是官场上相互尊重的情谊,贝家的那个女儿他也见过,印象还算不错,也可能是接触不多的缘故。 小辈两的婚事他觉得两家门当户对,贝清又对夏儿有好感,定下也是没有问题,也只是在闲谈时顺嘴接了一句。不成想贝家便记住了,对此事还上心异常,明里暗里地大肆宣扬。他当时也不在昱州,没想到成了这样的结果,更没想到夫人对此意见这般大。 楚鳞借着帮顾蔺夏倒水的时候,实在没有憋住笑出了声,她没想到顾夫人能够这样直言不讳地说出对她的不满。 这声轻笑在这还算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如此突兀,也提醒了顾夫人,“有有,听说贝家小姑娘生辰宴的时候,你去大闹了一场?” 楚鳞放在手中的茶壶,脸上还带着没藏好的笑意,“夫人说笑了,那怎么能算是大闹一场呢?不过是蔺夏哥哥带我去赴宴,她太不识趣了想往这边贴,还拿贝老爷和长公主来压我们。我不过是说了两句同蔺夏哥哥感情甚笃的话语,她便恼了,要拿东西来砸我。” 楚鳞柔柔弱弱地说着,眼角不时还泛着泪光,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楚鳞心中想着,既然顾夫人最讨厌装的人,那自己不妨再做作一些,这样说不定能让她感到厌烦。她现在这般亲厚宠溺的样子,让她委实有些害怕。毕竟自己这么棒,一不小心真被他们看上了该怎么办。 “可伤着哪了?”顾夫人关切地问道,“这么姣好的容颜,若是被她给破坏了,那简直是莫大的罪过。” 咦?这和想象中的反应好像有点区别。 “没事了,幸好蔺夏哥哥护得及时,没有真的砸到。” 当时宴席上发生了什么,顾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在顾蔺夏抱着楚鳞下马的第一时间,她便收到了消息,宴席上有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出了什么事都是她都是一清二楚。 顾夫人赞许地看着顾蔺夏,“夏儿不错,看来当初你爹强制送你去伏灵院的决定是对的,幸好我没有依你的话。” 顾蔺夏讪讪一笑,摸着脑袋,“当初不是不懂事嘛,还好我去了伏灵院,才能结识到现在这么多的朋友。” 幸好去了,要不然就和储秋没有更多的交情了。 顾父冷哼一声,“你现在知道自己不懂事了,当初让你进你还十万个不愿意,现在知道灵修的好处了?” 好一副冷面父亲的模样,要不是见到了同顾夫人的相处模式,楚鳞真就会相信他是那种一板一眼的大家长。 “还不是您有时候太专断了,还非要逼我娶自己不喜欢的人,操控我的婚事……”顾蔺夏小声地叨咕着。 “嗯?你说什么?”顾父厉声问道,被顾夫人握着的手适时打断了,眼神中是写着:别吓着有有了。 顾父无语,也不知道夫人怎么就看上这个不知礼数的小丫头了,明明自己看她哪看哪都不好。 又闲聊了半下午,有顾夫人在,楚鳞又是个会说话接话的人,整个氛围也算是不错。除了好几次顾蔺夏被顾父呵斥之外,整个气氛只能用和谐舒适来形容。 吃过晚饭,顾蔺夏用着送楚鳞回家的由头同她一起出来,甩掉了跟着的眼线,到了封家。之后他又闲逛了好久,才独自回家。 …… “夫人,我就不明白了,那个莫有有不过是个没见识没礼数,小门户出来的姑娘,你怎么就带她那般亲厚?”顾父为顾夫人细致地取下满头的珠饰,拿着象牙梳把她打结了的头发一一梳顺。 顾夫人对着水镜看着镜中的顾父,“阿镜,你是不是嫌我没文化不读书了。” 顾父握发的手一滞,放下牙梳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亲昵地贴靠着顾夫人鬓边的青丝,同她隔镜对视。 “夫人怎么会这样想?我顾镜之这些年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思慕疼爱夫人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顾夫人别过头去,把梳子重新塞回了顾父的手中,“别贫,继续梳。” 顾父依言,每一缕青丝都梳得很是轻柔,毕竟弄断一根他比夫人更加心疼。 “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嫌弃有有没文化?” “这,这当然是不同的。莫姑娘怎么能和夫人相提并论呢?”顾父想也不想便否定了。 “那我问你,阿翁当初是不是也如你现在看有有这样看我的?”顾夫人拉住顾父的手,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烛火摇曳星目璀璨。 顾父一时语塞,因为事实的确如此,还要更加严重一点。 “别沉默,说话呀,反正你不说我心里也清楚。”顾夫人摇晃着他的手,催促道。 “是,”顾父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但是父亲后来不是改观了嘛。” 顾夫人将脸贴在了顾父的手背上,蹭了蹭,“是啊,当初可是太不容易了。” “当初就算是所有人都反对,我们也一定会在一起的。”顾父的言语中尽是坚毅,他年轻一点的时候感情还比较内敛,不会如此坦荡地说出。同顾夫人生活一起这么多年,人是愈发沉稳了,说情话的功夫也是见长了,这功劳顾夫人功不可没。 “以己度人啊,阿镜。”顾夫人伸出指尖戳着顾父的心脏的位置,因为只穿着一层单衣,能够直接感受到他的体温和雀跃的心脏跳动。 “重要的是夏儿喜欢,咱们不能去做那打鸳鸯的大棒。你自己吃过的苦,又怎么能再强加给儿辈呢?” 顾父的胸口被挠得痒极了,他贴近夫人,耳语道,“夫人教训的是。” 说完便一个横抱将她抱起,往里间走去。 “喂!我的唇脂还没有擦尽。” “我来帮夫人。”声音低沉,似在强忍。 “喂,唔……” 嘴角的残红晕出了旖旎的新色,留在了两位心意相通的人的身上。 今夜,花好月明,鸟雀含羞。 第六十章 月华阁主 - 伏灵院 - Tkom 楚鳞打开门,沐浴着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竭力地舒展着身肢,昨晚睡得不错,很是舒服。 顾蔺夏也极讲诚信,昨晚就将固灵丹送了一部分来,剩下的说是过两日就到。 看来这个的确是个好东西,其他的功效楚鳞还没觉察到,但是确实能助眠,睡个好觉也是不错。 难得时间起了个大早,要是在家闲着就太没意思,不如好好地逛上一逛这彭万城的早市。 楚鳞收拾好自己,穿了一套轻便易行的衣服,便出门去了。仍然是身着男装,要不然一直得装林秋儿太麻烦了些。 修库山明不知从哪听到的动静,也是起得大早,听说楚鳞要上街去,偏偏要跟着她一起。楚鳞觉得没有问题,便将她带上了。 …… 既然是早市,那便一定突出个早字。 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那自然早起的人儿少不了的是早点的犒赏。 刚是出炉的包子面条,蒸腾着热气,热情地涌入街道,将人间都填满烟火的暖。都是些街市常见,寻常普通的食物,可当它们汇聚在一起,共同洋溢着扑面而来的腾腾热气,却是那般地令人温暖。让羁旅他乡的游子,也添了一份家乡质朴的慰藉。 除此之外,什么冷糕热果,精巧的粗朴的点心零嘴,也是应有尽有,在早市的摊位上,迎着小贩们热烈的笑,也是愈发甜美诱人。 倒不是说它们就一定是什么珍馐美味,也不上什么琼浆玉露,只是这寻常的人间烟火气,让人熟悉而温暖。 “你想吃点什么吗?”楚鳞注意到修库山明自踏上这条街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两旁的街食,隐约间还能听见她肚子咕咕作响的声音,以及小声吞咽口水的咕噜声。 修库山明感性地笑着摇了摇头,“主人,奴不饿。只是看看。” “真的吗?我不信。”楚鳞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尤其是在她刚刚又作响的肚子上停留了片刻。 “那它为何会叫?”楚鳞指着那片紧致的平坦,修库山明仍旧穿着的是纳傈风格的服饰,腰腹的位置露着一片健康的墨色。 她以前真的想过一个问题,并且还问过修库山明,她们一直穿这种露腰的衣裙,在这种秋意渐浓的日子里,真的不会肚子痛吗? 当时修库山明只是笑了笑,像是听见了一个好笑的问题,并没有回答。 “可惜了,这昱州彭万城的黄金蟹酥最是有名,再配上他们的水晶虾饺,那味道更是没得说。汁水浓郁,甘甜馥郁,你看那,”楚鳞指着一处摊位,正好是有人在吃,一咬下去汁水四溢,和着浓香出炉的烟气,更是诱人无比,“你真的不想尝尝?” 修库山明盯着那人手上的虾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随即摇了摇头。 “奴,还是不要了吧。” 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她转回头的样子很是不情不愿,却依旧脸上挂着那个明艳的笑容。 “我饿了,走吧。”楚鳞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进了那家铺子。 楚鳞不知道为何她会拒绝自己,其实她有观察过,修库山明好像除了言行上与自己很是亲近外,其他时候一律不会向自己讨要东西,更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不知是不是她的过去的经历造成的,楚鳞问过她以前是怎么过来的,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声,人不如畜。 …… 这家店面不大,里面的陈设却是摆放讲究,收拾得也干净整洁,一看就知道是个勤快人。 一进店门,便能感受到一股浓郁的虾蟹鲜香,翻涌着热气霸道地席卷而来,将人都团团包裹,也沾染上它们的味道。 楚鳞没有再询问她的意见,估摸着她的食量,叫了份水晶虾饺和一份黄金蟹酥,再来了碗海鲜脆米粥。 “吃吧。”楚鳞推着面前的碗碟,让它们更加接近修库山明。 修库山明明显地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楚鳞的脸色,才拿起筷子夹了一个。 咬下去的第一口应该有些烫,小心地呼着气,眼睛也亮堂起来。 “主人,这个好好吃……” 嘴里还含糊着食物,有些吐字不清,不过着实可以感觉到她的兴奋。 楚鳞托腮坐在一旁看着她,这个时候的修库山明像极了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 原来她也有这般天真可爱的一面,楚鳞不禁想到。 平日里修库山明一副情场老手的姿态,让人总是忘记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能正是还存留少年心智的不成熟。这样看来,还是相当可爱。 “主人您不吃吗?”修库山明咬着筷子,指着面前的食物,满眼的疑惑。 楚鳞笑着摇了摇头,“你吃就行,我不爱吃东西。” 她只是想来这烟火的地方沾染一点生活的气息,对于食物来说,她还是不喜欢的。并且,随着她修灵的精进,对于这种寻常食物更是无感,甚至还带着厌恶。 不知是不是从列老那得知了自己身体中存在龙血的缘故,她好像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不喜欢吃饭。因为灵力的缘故,这些凡物美食对于常人是珍馐,对于她却是身体的负担,他人之蜜糖,如她为砒霜。 不过这里的烟火气她还是喜欢的,这里对于她来讲,多了一分温情。虽说她也从未过过那样的生活,但人的情感总是共通的,能够从很多的小事中得到共鸣。 …… “唉,可不是嘛!我家那口子也偏要去,也不顾及一下家里的情况。”邻桌的一个大汉同同桌的人聊着天,但因为嗓门太大的缘故,楚鳞她们也听得一清二楚,像听不见都难。 “是啊,也不看看那是什么档次,是我们这些人该去的地方吗?真是败家娘们,一天天的就知道在这些地方花钱。”另一个大汉叹息道,“就那么小一个荷包,竟然要二十两银子!二十两啊!真是,我一说起这个就心疼。” “也不知道她们一天天的在想什么,去风华阁都已经是非常高端的地方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只能望而却步。偏偏又来了个月华阁。” “听说这月华阁的主人是风华阁的公子,也算是风华阁的产业……” 其他的话语落入楚鳞耳中都被通通过滤掉,只有“月华阁”三个字像是被加重了音量似的,重重地落入了她的耳畔。 月华阁?亓官来这呢?他不是说月华阁是他自己的心血,不会承租给他人,只会是自己打理吗?难道,他真的也来昱州了?那他辰州的月华阁怎么办? 楚鳞思索着,正好修库山明也将最后一勺海鲜脆米粥喝尽。 “走,带你去逛逛,你来这边之后一件九州的衣服都还没买过。现在入秋了,九州的冬日可不比纳傈,是极冷的,你穿成这样断然是不行的。” 修库山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主人多虑了,奴不会冷的。但既然是主人的心意,奴心中是非常欢喜的,说明主人的心里一直是有着奴的。” 说着她又贴了过去,像是没有骨头的人似的,非得缠在楚鳞身上才行。 楚鳞将她虚扶一把,“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刚刚的样子,现在太过热情,实在有些不可爱。” 修库山明掩面轻笑没有言语,不过站直了些身子,应该是听进去了。 …… 月华阁的店面很是好找,在最繁华的那条街上,与风华阁隔街相望,似有一争风头之势。 阁外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少不得锦衣贵人也没有少平民百姓,皆是被今日的正式开业给吸引过来的。 听着人群里热闹的攀谈,楚鳞大概得知了还有人天还未亮的时候便来此排着队了,还有些是拖家带口来的,就是怕自己抢不到喜欢的款式。 亓官的这个月华阁这么厉害的吗?不是以前一直在辰州开店吗,其他州也没有分店,就靠他一家名气就能这样远播?楚鳞暗想。 原来亓官这么厉害的啊,看来这些年找他做了那么多次衣服是我白赚了? 楚鳞看着这都已经溢出门外的人群,里面也是被挤得满满当当,根本就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地了。 她仰望着月华阁崭新的牌匾,如果不出意外,按照辰州的布局,二楼应该是亓官澈所在的地方,独属于他自己的设计坊,里面一般都存放着他最新灵感的手稿。 目测了一下距离和窗户的大小,确实可行。 “过来。”招呼道修库山明。 她也乖乖地走上前去,被楚鳞一把搂着腰便腾跃上了二楼,从窗户进去。 底下的人有看到这一幕的,纷纷仰头观望,竟然还可以这样? …… “我说你这老喜欢爬窗户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一点都不像个姑娘家,更不像个正儿八经的小姐。” 楚鳞刚从窗户进来,把修库山明放好,抬眼便是亓官冷嘲的声音。 他懒散地躺在一把太师椅上,摇晃着身体,托着腮眼睛半眯,似在打盹的样子。身后是一摞堆放整齐的画纸,上面有着不同的设计图样,再旁边是数块剪裁得大小一致的布料。 亓官澈通身的贵气和室内考究的布置,都能看出他的身份不凡。尤其是那浑身矜贵的气质,是让人不能够忽视的耀眼存在。 楚鳞嘿嘿一笑,在一旁随便摸了把椅子坐下,翘着腿颇似一副流氓气派。 “你也随便坐就行,不用拘着。”楚鳞随便指了身旁的一把椅子,示意修库山明也一起坐下。 “你还真不客气,真当我这阁主不存在?”亓官澈那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睨了楚鳞一眼,琥珀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她,不由得眉头皱起。 “你这穿的都是什么?俗不可耐,丑不堪眼!”说着便抬手按了按自己的晴明穴,这衣服属实晃得他脑仁疼。 “不过短短数月不见,你这打扮审美到底经历了什么?山体滑坡都没你这般恐怖。”亓官澈摆摆手,“脱了,赶紧脱了,后面那些你随便挑一件裹在身上就行。” “不至于吧,亓官,哪有这么夸张?”楚鳞召出一面水镜,将自己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没觉得有那么丑啊。 “有,赶紧去换了。”亓官澈态度强硬地说道,又指着修库山明,“对了,还有你,也一起换了,浑身的金饰太多了,又俗又吵。” “封子的眼光有这么差吗,我觉得还好啊……” 亓官澈冷笑一声,“原来是封煦阳那小子挑的啊,我就说难怪了,这丑得如此特别的,也就只有他那眼光了。赶紧去换,不然你马上从这再回去。”指尖的方向是刚才进来的窗户,外面闹哄哄一片,还是下面店铺中的人群。 “是是是,好好好……” 楚鳞随便挑了两件,看上去符合她和修库山明身材的衣服,便带着修库山明去里间换掉。 她刚才已经观察过了,这里的布置格局和辰州的月华阁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包括那块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千云纱桌布。 …… 换好衣服后,亓官才将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给睁开,像是这样才能勉强让她们入眼一般。 “对了,既然你人来了,这个我拿着也没用,还你。”楚鳞从怀中摸出一枚玉戒,是亓官澈当初送她的那枚,不过她一次也没有用过。 亓官澈接过戒指,细细地拿一旁的绢布擦拭干净后才戴回了手上。 “这几个月都没用,看来你过得还不错嘛,没有到一出门就走投无路的境地。” 楚鳞才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 反问道,“你怎么想起来昱州了?不是说月华阁不开二店,你都要亲历亲为吗?那辰州那家怎么办了?” “关了呗,还能怎么办。”亓官澈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并不是什么大事。 “关了?好好的为什么把它给关了?哦,我知道了,你终于和你家里闹翻了是不是?”楚鳞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伸着手指指指点点,还颇有些幸灾乐祸。 亓官澈白了她一眼,“知道了还问,有些话憋在心里就好,不需要说出来讨嫌。” “是是是,我讨嫌我讨嫌。辰州那边最近怎么样了?尤其是我爹,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楚伯父马上要来昱州了。”亓官澈轻描淡写地说道,却是在暗中观察着她的反应。 果然如他所料。 “啊?什么!” 楚鳞惊得站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六十一章 儿时玩伴见面相掐 - 伏灵院 - Tkom 这番轮到楚鳞震惊,吓得汗毛乍起。 亓官澈看着她的反应好玩极了,没忍住笑出了声。 楚鳞察觉到不对,反应过来,质问道,“你骗我的,是不是?” “你说呢?”亓官澈眼中带着笑意,言语中的意思明显。 “呼!”楚鳞顺着胸口,瘫坐回椅子上,头放松地仰了过去,大口地喘着粗气,“吓死我了吓死了吓死了。” “真该让楚伯父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在外面这么久又野了不少。我看你就是皮痒痒了,等着吧,你回家后肯定会被狠狠地修理一顿。” 楚鳞摆摆手,“再说吧再说吧,反正现在我也比以前抗揍了,被打一顿也无所谓吧。”语气中尽是满不在乎。 “嚯,那你出来一趟还真是长本事了。”亓官澈啧啧称奇,揶揄的意味不言而喻。 “不过我这话也不是空穴来风,纯粹编出来吓你的。”亓官话锋一转,正经了几分,“楚伯父的确说是要离开辰州一段时间,至于会不会来昱州,更是来不来彭万城那就难说了。” “那他有没有说往哪去?” 亓官耸了耸肩,微微摇摇头,“这个确实不得而知了,只是上回遇见你家铃兰了,她顺嘴跟我说了一句。” 铃兰,多久都没有听到的名字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没了自己在跟前烦着,每天过得怎么样。 “铃兰她怎么样了,不需要整天操心我的事情,应该挺开心吧。” “那当然了,不需要伺候你这个小祖宗,每天还不知道有多清闲舒坦呢。对了,她让我给你带句话,记得每天按时吃饭,少闯一些祸,一个人在外面记得收敛一点,出了事情天高地远的没有人给你撑腰。但是一个人在外也不要委屈了自己,别什么委屈都往自己身上抗,该出气的就出气,别光被别人欺负了,辰州小霸王可不能到了外面就怂了。还有啊……” “好了,停!”楚鳞伸手示意亓官澈可以不用再说下去了。 的确是铃兰风格的唠叨,明明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怎么每天叨叨起来就跟个老妈子没两样。许久没有听见这样的唠叨,竟然还觉得有几分的怀念。 铃兰绝想不到,楚鳞身边没了自己每天的叮嘱监督,却多了个苏曜来填补她的空缺。这事别说她,楚鳞自己也没想到。怎么自己到哪都有人在跟前唠叨,显得她太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了。 “等等,铃兰怎么知道你能见到我,还托你带话?”楚鳞回味过来有些不对劲。 亓官澈手指弯曲敲了敲太师椅的扶手,“我说你是不是出来一趟变傻了,往日不是机灵得很吗?铃兰不知道我可以见到你,但是她知道我们肯定会有联系的,只是不会告诉他们罢了。” “仗义!” 亓官澈翻了个白眼,“可不是仗义吗?发现你跑了后的那天,我爹直接就来问我这事了,我当然只能说不知道啊。但是他们心中都清楚,尤其是楚伯父,心里跟个明镜似的。知道我们感情好义气重,肯定不会透露你的消息的,也没有来问过。只是在我要来昱州的时候拜托我说,见到你时一定要好好看住你,让你少惹些祸事。至于谢家那边,你自己惹出来的祸,当然得自己去处理好。” “这么说一开始他们都全知道?” “是。” “我爹大概率也知道我现在在昱州?” “差不多吧。”亓官想了一下,肯定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很清楚你的行程。” 楚鳞捂住脸,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我真是像个笑话!” “哦?”亓官澈挑了挑眉,来了兴趣,“怎么就是个笑话了,详细展开说说。”做足了看戏的姿态。 “我,唉。” 楚鳞觉得自己真是太蠢了,之前可里苏叔叔说过父亲应该清楚自己的一举一动,她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今日被亓官又这样提起,种种过往联系在一起,仿佛是在提醒自己,真是又是笑话又幼稚。 不知道他在第一时间得知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会是怎样想的。是觉得她不过还是小孩心性,出去玩一段时间就收心成长了,还是就全当个茶余饭后的笑话看看。 楚鳞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已经不想再去回想自己这段时间干了什么了,真是愚蠢极了。 “唉,算了,我不想说了。我想在就应该马上滚回辰州去,然后负荆请罪让我爹狠狠地打上我一顿,不然我算是没脸回去了。” 亓官澈更加好奇了,眉目间是跳动的八卦之火,“详细说说呗,别吊着人胃口了。” 楚鳞拼命摇头,“不说了不说了,你想知道就去问封子吧,我是没脸说了。” “切,真没意思。”亓官澈又倒了回去,窝在太师椅中好不惬意。 “那就等着吧,现在这么多人,估计要天黑了才会散去。在此之前我可不想去人群中挤去,臭烘烘闹堂堂的,看着就烦。”亓官澈眯起了眼睛,看架势似乎是不打算起身了。“你自便吧。” 楚鳞看着窗外,人流有剧增的趋势,这和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有些关系。 “谁说想出去只能走大门了?” “哦,你想从窗户出去的话我也不拦着。”亓官澈闭着眼,随口搭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窗户出去。”楚鳞猛摇了一下他的椅子,差点将人给晃下来。 亓官澈一脸怒容地瞪着这个扰他清梦的罪魁祸首,差点没把他吓着。 “你摇我干嘛,我又不会武功,等下从窗户上跳下去摔着了怎么办?” 楚鳞拍了拍胸口,指着窗外,“这不是有我吗?” “你也过来吧。”楚鳞招呼着修库山明,另一手将亓官澈给拽了起来。 “对了,我差点忘了来这的正事,你记得给她做几套衣服,半个月后我就来取。” “你说做就做啊,当我月华阁什么地方了,不……”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楚鳞勾住了腰从窗户跳了下去。 “啊~~~~!” 亓官澈本能得叫出了声,比楚鳞另一只手揽住的姑娘还要娇俏上几分。 …… “你也不嫌丢人。”楚鳞把他俩稳稳放在地上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她直接就将他们带回了封府,总共也没几步路,省的亓官澈磨磨唧唧的。 亓官澈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捂着跳动不已的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你,你,……”手指着楚鳞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真是太粗鲁了!” 楚鳞笑着,将他的话当作了耳旁风,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衣服乱了。” 便吓得亓官澈忙是顾不上同她理论,慌忙地整理着自己的衣冠。 其实也算不得乱,不过在亓官澈的眼中,这些都是无法弥补的大错。 …… 封煦阳自然是还没有醒的,平日里的休息日如果无事,哪次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 他想不到的是自己竟会被这种方式给唤醒。 本该是温暖舒适令人眷恋的被窝,突然如寒冰般坠入了冰窖,衾被也冻得发硬。 封煦阳迷糊地睁开眼,模糊间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再看自己睡着的地方,可不是冰窖还是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床铺上结满了冰花,被子也维持着褶皱的模样,被冰封住。 “他奶奶的,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啊!” 封煦阳瞬间清醒过来,指着楚鳞和亓官澈就是破口大骂。 既然目的达成,楚鳞也很快地收了冰灵,并且贴心地将他的被窝重新用火灵烤暖。 “还不起?都快到中午了。” 封煦阳愤愤地下了床,又气又喜,“阿澈你什么时候到的?不早点说,我好去接接。” “可算了吧,我到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出遇周公,等你来接我那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其实我也不是总这样的,昨晚高兴多喝了点酒才没起来。”封煦阳随便拿了件架子上的衣服,当着他们的面便换了起来。 “楚大小姐还在这儿呢,你就直接换衣服?也不避避?”亓官澈别过眼去,视线离开了封煦阳那只穿着单衣的上身,好家伙,又健壮不少。 封煦阳飞快地套着衣服,满不在乎地说道,“有什么?又不是没穿,再说了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是啊,又不是没见过。”楚鳞也不在乎地说道,这点小事都计较的话,她还怎么整天面对那堆男人? 亓官澈哑言,“好吧好吧,是我大惊小怪了。不过别穿那件袍子,太丑了赶紧扔了。” “好好的干嘛要扔?”封煦阳我行我素地穿上,还重重地抖了一下,布料破空发出不小的声音,很难不相信这不是专门做给亓官澈听的。 “丑,太丑了。” 亓官澈转过头,不想看见那件衣服。环视着这屋里的装饰,发现还不如看他那件衣服呢。 “你是暴发户吗?这摆的都是些什么啊,那么多素净高雅的瓶子你不放,偏偏要弄个那样五彩斑斓,恨不得把所有颜色都挤在身上的丑瓶子。” “欸,你可别碰啊,当心给我打了。”封煦阳一边戴着他那串繁琐的组玉佩,一边提醒着。“那瓶子可贵了,当心些。” 亓官澈听着身后传来熟悉的叮当作响的声音,皱着眉,“能不能别佩组玉佩了,你又不是古人,净整些那些不符合身份时代的装饰干嘛,干脆一起扔了吧。” “你可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这个要扔那个也不要,跟着这些东西不要钱一样。再说了,我要是真扔了,你把钱补给我啊。”封煦阳毫不留情地回怼了过去。 他们三算是一物降一物,正好他克亓官澈,亓官澈克楚鳞,而楚鳞又克他,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合。 “算了不管你了,反正说了也不听,我还不如省点口舌。”亓官澈挑了一把上面的坐垫花纹还算不那么刺眼的坐下,将自己的衣袍整理好,他不允许它们有一点点的折痕。 “大小姐说自己这几个月像个笑话一样,我问她又不肯说,让你来讲。那就烦请封家主不吝赐教,给在下讲讲呗。” “笑话,什么笑话?”封煦阳迅速地用灵洗漱完毕,传了早膳,让下人一会儿送来。 “她能有什么笑话,我怎么不知道。” 封煦阳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不明白亓官澈在说些什么。 楚鳞捂着脸,尴尬地无以复加,“算了还是我来说吧,不就是我扮男装去了伏灵院被分配到和谢君修一个屋,后来女装被发现了不得不再装出还有个孪生妹妹。后来又三番五次被他救过,自以为天衣无缝,伪装很好没有被我爹发现,结果可里苏叔叔、铃兰我爹等等他们都知道,甚至我爹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的这件事嘛!” 楚鳞一口气将这么一大段话飞快说完,仿佛稍微慢一点也受不了。 “我真是天下第一大蠢蛋!你说会不会谢君修他其实已经早就知道了,要不我现在去跟他摊牌算了,长痛不如短痛,可别再尴尬死我了。” 楚鳞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眼中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亓官澈点着头,消化着刚刚汹涌而来的庞大信息,表情玩味有趣。 “啧啧啧,去吧去吧。他知道的话这叫做及时止损,浪子回头悬崖勒马。要是谢君修不知道的话,”亓官澈突然露出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正好说出来吓他一跳,让他知道和自己朝夕相处抵足而眠的兄弟,不光不是兄弟,还是自己的未婚妻,岂不是非常刺激?如果你要去的话,记得一定叫上我,这种热闹我可不想错过。” “亓官你还算是我兄弟吗?”楚鳞愤愤不平地质问道。 亓官澈摊了摊手,“那可真说不一定。” “我觉得还是不妥吧,麟爷你可别听他的,要是这么做了,那才叫真的笑话了。”封煦阳咬着刚送来的炸糕,十分不赞同阿澈出的这个馊主意。 “我当然知道,不过是说说一时的气话罢了,我怎么可能那样?既然装了,那就装到底呗,只要我看起来不尴尬,那尴尬就是他们的。” “其实这事还是有回旋的地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谢君修是在哪?” 封煦阳点点头,那次的经历如此惊心动魄,怎么可能忘记。第一次见面,楚鳞和他就把人给打了,幸好没被发现,不然后来真不知道怎么同他相处了。 “当时屋里还有另一个姑娘,我估摸着他的情况和你应该相似,也在那有个心上人,那天便是去见她的。” “这么复杂的吗,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亓官澈笑得像一只馋嘴的狐狸,贪婪地垂涎着他们嘴里的八卦。 什么朗月清风般的谦谦人物,也只有他们这些发小才知道他私底下的真实样子。 第六十二章 情路坎坷 - 伏灵院 - Tkom 不觉间,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 听了一上午各种各样的八卦趣闻,亓官澈表示满足极了。 好家伙,这一趟来昱州算是来对了,不然还不知道会瞒着他多久呢。 也可亏了封萱儿还在学校没有回家,他们三凑在一起才会憋不住什么好屁,不然还都会稍稍收敛一点,至少装个样子。 今日为庆祝亓官澈的到来也是有“山海盆”这道大菜,不过制作时间颇长耗材颇精,他们只有晚上才有这样的口福了。 这也是算唯一能够堵住亓官澈那张挑剔嘴的硬菜了,色香味俱全只是基础,更难得的是它的造型意境,谁看了不夸赞一句文化人的品味。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还得等到晚上。 …… “我说小鱼儿,你们今日是休息放假对吧?”亓官澈狭长的丹凤眼闪烁着狡黠的光,一副没安好心看热闹的姿态。 楚鳞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没什么好事了,警惕地看着他,“是啊,你想做什么?” 封煦阳也将自己的脸从如小山般堆着的饭食中抬起,好奇地张望着,也是期待着他的下文。 亓官澈反转着筷子头,蘸了点杯中的淡酒,在桌上写写画画,是一个“休”字。 “既然如此要不你将谢君修约出来,我帮你问清楚,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个心上人。如果果真是了,那这事就好办了,你们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烦事也该休了。要是不是……” 亓官澈哼哼一声冷笑,眉宇间是装出来的冷厉,“背着你去逛窑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谢家不是号称家教甚严吗,明明有婚约在身还这般放肆,简直不守君子德行。你到时候也可以抓住这个点,正好你们两方都是理亏,这样一来刚好相抵,也可以让此事休止。” 楚鳞听得专注,还以为是什么好主意,一听原来是这么一个莽撞的损招,大手一挥失望地说道。 “就算他是去青楼里找乐子,我也根本没有立场去指摘他好吧。” 自己什么德行身边这帮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还不了解?如果非要挑去青楼窑子里的错,怎么看也是她错得多。就光从平日里的言行来看,谢君修去的绝对没有她频繁,要说那里面的门门道道,她可是这方面的大师级别的人物。 亓官澈伸出右手的食指,在她的面前晃荡着,“非也非也。” “你是什么人我当然清楚,要说指责这方面,你也的确没资格,不被他人骂就不错了。” 见楚鳞早早的停了筷子,亓官澈又自然地为她夹了一块鱼肉,这还算众多食物里相对来说好一些的。 “但是这又不妨碍你用这点指责他啊,确实事情就是如此,做法也不太地道。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把人叫出来问问就清楚了,就说是给他介绍个旧友,一起见见面吃个饭就好了。”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封煦阳开了口,“我看你也不是真心想要帮她,不过只是想零距离吃瓜看戏而已。” 封煦阳算是一语道破了天机,楚鳞也附和道,“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看你那一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就知道心里怎么想的了。” 亓官澈脸上半点被识破了心思的尬尴也没有,美目含笑。 “是啊。所以干不干嘛?” “绝无可能。” …… “君修你也尝尝这个。”楚鳞又将谢君修刚刚空了的杯子斟满。 “这也是他们家的私酿名作‘山水间’,同这道‘山海盆’是相配的酒。两者搭配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桌上一共坐了五人,除去主人家的三个,还有两位客人,苏曜和谢君修。 人是不多,但桌面的酒品种却不下十多种,并且还一直有新的品种上桌。 让人不由得怀疑,封家到底是诗书传家,还是酿酒世家。 已是酒后三巡,众人都有些微醺,尤其是苏曜,脸上早已飞上红霞。 “不了,不了。”苏曜摆手,挡住了自己的杯口,“实在是不行了。” 他平日里不怎么饮酒,即使是喝也是点到即止,所以对自己的酒量并没有太大的认知。 亓官澈拿过酒瓶,是饮酒的缘故,双眸朦胧而晶亮。 “光是喝酒哪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再玩个游戏,输了的喝。” 说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副骨骰子,“什么酒令之类的,在座的谢少顾少肯定在行,我们家煦阳和储秋呢,都是些不读圣贤不看经典之人,肯定是玩不过你们的。不如就大俗一些,学着那些赌徒酒客,玩玩骰子,比比大小。输的人回答一个问题,再罚一杯酒,若是不答,那就罚三杯。” 亓官澈摇着手中的小牙筒,里面象牙骰子碰撞着筒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摇晃的动作娴熟,不时还将它抛起接住,看起来就是平时没有少练。 “先说好,可不能使用灵,不然就算是作弊,亓官不会灵,咱们都公平一些。”楚鳞站起来补充道,眼神同亓官澈交汇,都读出了对方眼中不怀好意的意思。 “来玩吗?” 象牙碰撞的声音叮当作响,急促雀跃的声音无意中催促着众人赶快做决定。 苏曜揉了揉太阳穴,行为动作间显出迟钝的态势。 说话还是和平时一样的一本正经,“骰子不好,”苏曜迷迷糊糊地摇着头,即使是醉成这样了,还是坚持着自己的原则。“这算是赌博吧,赌,不好,酒,也不好。” 浓郁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淡淡的芝兰的香气,正经和离经叛道共存,勾勒出一个微醺脸红而又一本正经的苏曜。 楚鳞如同恶魔般的低语,引诱着已经有些恍然的苏曜,“这怎么能够算作是赌博呢?你看,咱们一没赌注,二没赌徒。不过是几个好友欢聚一堂,喝点小酒怡情,添点游戏作伴,大家开心而已,哪里能说是不好呢?亓官大老远从辰州来,一路上舟车劳顿,咱们这也算是给他接风洗尘,陪着他玩两局又有何妨呢?” 苏曜的眼神没有聚焦,盯着楚鳞,半天没有言语,似乎在考虑她建议的可行性。 “那,好吧。”苏曜乖巧地点点头,比起平日里的温和有礼,现在更是增添了一分懵懂的,甚至有些,可爱。 楚鳞暗中同亓官澈击掌,搞定了一个,接下来便是正主了。 “君……” 楚鳞拉近了同谢君修的距离,笑得灿烂甚至有些谄媚。 “玩吧。” 谢君修端着手中的酒杯,虚虚地敬了她一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刚刚才倒上的“山水间”。 “嗯?” 楚鳞一时间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这么轻松就答应了,还以为他比苏曜更加难搞定呢。 谢君修见她没有反应,一脸错愕的样子,勾唇笑了笑,俊美非常。又是非常贴心地又说了一句,“开始吧,这种游戏我以前没有玩过,听起来还很新奇。” 得到谢君修的同意,楚鳞忙是示意亓官澈开始。 事情也太过顺利了吧。 从今天邀请他来封家玩,再到灌他酒,再到玩骰子,都是顺利得不可思议。 总是楚鳞还没有将客套的话说完,他就答应了。 谢君修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楚鳞想到,明明上次一起吃饭的时候还是克制得不行,仅是客气得喝了一点点便停杯了。 这次却是来者不拒,只要她说,他就不会拒绝。 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变化了?变得同她的距离更近了,对她也更加温柔照顾。 是从山洞之后?还是山顶之后? 不对啊,山洞那夜他是同“林秋儿”,就算是感情升温也应该是同她,不应该是和我啊。 山顶一起看过星星后,确实他对我好像更关怀了些,不过我们俩都是男的,不应该啊。 对,应该就是这样,他将我当作好兄弟了,我年龄比他小些,将我当作弟弟照顾也是可能的。 嗯,对,就是这样子。 楚鳞默默地肯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将自己给完全说服了。殊不知她因为这个剑走偏锋的想法,为谢君修后来的努力带了莫大的阻碍,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储秋,该你了。” 亓官澈将骰子移到了楚鳞的面前,其他人都已经摇完了,就等她了。 刚刚分析的回忆被亓官澈这声叫喊打断,楚鳞将那些如一团乱麻又好像有些思绪的想法抛诸脑后,现在事情的重点她还记得。 她将象牙筒拿起,不自觉抛在空中接了个花。迎着谢君修探究的眼神,这是她多年来习惯了的动作,肌肉已经形成了记忆。 “啪嗒”一声,牙筒倒扣在了桌上,里面的骰子骨碌碌地还转动了几圈才停下没了声音。 三个骰子均是显示着六点,妥妥的最大点数。 亓官澈凑过头来看了一眼,十分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可惜了,他们想超过你都难。开局便是骰首,手气不错。” 楚鳞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笑,为自己填满一杯酒,一口气饮下颇为豪迈。 重重地将被子往桌上一放,颇有壮士断腕的气魄,中气十足地说道,“问吧,我准备好了。” 亓官澈也是一笑,又从桌下拿出了一个大瓮,“为了游戏的公平,我专门制作了纸条,随便抽一个吧,抽到什么算什么。” 楚鳞伸手随便摸出一条,看也不看,便递给亓官澈。 纸条展开,上面写着:分享一件不寻常之事。 楚鳞摸着下巴思索着,不寻常之事,她干的事情都挺不寻常的,有些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也不为过。要挑一件还真不容易。 其实第一局开场就输也是他们在这之前就商量好了的,他们来暖场,也是起一个循序渐进的作用。 本来封煦阳和楚鳞两个都行,但是封煦阳摇骰子的技术真需要再练习练习,不像楚鳞一出手便是六个六。 谢君修也看着楚鳞,像是对她将要分享的事情颇感兴趣,期待着她的下文。 “我,曾经七天没有吃饭还没事算吗?” 想了想,楚鳞决定还是说件保守一点的事情,如果涉及的人太过具体,难保不露出什么马脚。 话音刚落,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尚未评判这事算不算不寻常,一旁的苏曜却是激动起来。 “七天??你七天没有吃饭????” 瞳孔里是藏不住的震惊,即便是在微醺的状态下,还是记得监督每个人吃饭的责任。 很快楚鳞面前的碗中便被堆成了小肉山,尽是些大补的食材。苏曜一边夹还一边念叨,“多吃些多吃些,怎么能不吃东西呢,七天,竟然七天没有吃东西……” 碎碎念得越来越小,渐渐听不清他说话的内容,不过手还没有停下,直到堆不上了为止。 苏曜还不死心,尽力平衡着肉山,补救着摇摇欲坠的山体滑坡。 楚鳞笑着拒绝着,将自己的碗推到尽量远的地方。 “苏曜够了够了,那是好多年前了,现在我每天有好好吃饭,没有饿肚子的,也没有七天不吃饭。” “是嘛,有好好吃饭?”苏曜将信将疑地问道,眼神仍旧有些朦胧。 “当然当然,我现在每天都能吃很多很多,不信的话可以问封子,他知道。” 迎着亓官澈怀疑的目光,以及封煦阳状况外的眼神,楚鳞拍着胸脯说道,一本正经。 “嗯,对。”楚鳞悄悄拧了一把封煦阳,让他赶紧回答,赶快把这人稳住,这事赶紧翻篇过去。 “好了,下一轮吧。”亓官澈将牙筒拿走,熟练地摇晃起来,“我先来。” 牙筒往桌上一扣,“唉,是个十一点,还不错。” “这次我先来。”楚鳞拿着骰子筒,摇了个难度极高的“探手云山”。 手罩在牙筒上,楚鳞勾唇一笑, 笑得肆意张扬。 “我说这是个三点你们信不信?” “你该不会是用那什么灵作弊了吧?” 亓官澈最看不得她这副贱贱的挑衅样,每次楚鳞露出那样的表情,他都有一种动手抽他的冲动,可奈何自己打不过。 封煦阳摇了个七点,安全,是个不错的点数。 苏曜摇也摇出了个十一点。 谢君修拿着牙筒,里面的骰子碰着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们的心也随着这上下晃动的牙筒而跳动,他的点数决定了这一局的战况。 “开!” 骰子还没有完全停下,两个五点,剩下的一个还在倔强地滚动着。 咔哒一声,尘埃落定。 第六十三章 往事 - 伏灵院 - Tkom 二点! 最后一枚骰子也稳定了下来,不多不少是个二点,正好比他们的大一点,是目前最大的数字。 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谢君修了,亓官澈忙是将牙筒推到他面前,颇为敬业地履行着自己的另一个游戏组织者的角色。 “谢少请吧。”亓官澈公正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等待着他的动作。 谢君修将摸出的纸条递给亓官澈,他代劳展开读出,并向众人展示着上面的文字: “首次挨打是什么时候,为何?” 不消说,这是楚鳞专程同亓官澈为今晚定制的问题纸条,里面全部都是针对谢君修,楚鳞想问的问题。所以无论他抽到哪一个,都算是目的达成。 至于具体抽到的问题是否劲爆有意思,那还是需要看他的手气。 封煦阳拿过酒盏为谢君修添满,按照规矩至少得喝一杯。 “君修看起来就和我们不同,小时候就应该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应该没有犯过错事挨过打吧?”封煦阳对自己三人的定位非常清楚,除了亓官澈好一些外,他们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是啊,君修。”苏曜也探着自己醉醺醺毛茸茸的脑袋,好奇地问道,“你也有犯过错吗?” 谢君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有两滴因为喝得太急,顺着嘴角滑落,流淌过下颌,滴落下来。 他随意用指尖抹开,比一开始上桌的时候,多了几分豪兴。 “大概是我十岁左右吧。” 目光中流露出追忆的神色。 楚鳞正坐在他的身旁,正好谢君修也面对着她,瞳仁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仿佛这些话都是对着她说的。 又好像没有看她,放空了眼神回忆着当年那个小女孩。 “因为一个小姑娘。” 众人发出了唏嘘的声音,没想到平日里堂堂正正还有些古板的谢君修,心中也藏着个姑娘,这一藏就是十年左右。 “然后呢然后呢?” 楚鳞两眼放光,一瞬不停地盯着谢君修,两人靠得又近。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两人含情脉脉地对望着,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曜突然拖着椅子摇晃着走了过来,生生在他们俩之间挤出一个空位,把刚刚那种奇妙的氛围给打破了。 “别看了,快说吧。”说着将谢君修的头推到了另一边,正对着亓官澈,又将刚才被楚鳞移到一边的满满当当的碗拖了回来,“你也不要想跑,赶紧吃,我看着你呢。” 苏曜伸出两根手指微微弯曲,从自己的眼睛前方比向楚鳞,生动地表现出他正在监督楚鳞。 亓官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迎着苏曜质问的眼神,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做着口型给楚鳞道:小鱼儿啊小鱼儿啊,你也有今天!逃得了铃兰,逃不过苏曜吧。 也不管楚鳞幽怨得能在他身上灼出两个窟窿的眼神,招呼谢君修道,“谢少可以继续下文了。” 楚鳞一边狠狠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表情相当狰狞,似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边瞪着亓官澈,他的样子实在是太欠了,明明那么好的一张脸,可惜会动,会说话。 实则却是注意着谢君修在说什么,她差不多是耳朵竖起,生怕听漏了什么。 真要论八卦的话,他们俩谁也不差。 谢君修似乎被他们的反应给逗乐了,话语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当时我同父母一起去拜访他们的一个友人,几天时间同那位姑娘玩得甚好,到了回家的时候不愿离开,又哭又闹的,才挨了一顿打。” “那个小姑娘是谁,现在还有联系吗?” “你竟然还会又哭又闹?” 苏曜和楚鳞同时发问,显然每个人的重点不同。 谢君修先是回答了楚鳞的问题,“没有联系往来了,我估计她已经不记得我了。”而对于苏曜的惊讶,谢君修自然是保持了沉默,谁还没有点过往糗事呢,过去了就过去吧。 楚鳞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心虚,觉得谢君修若有若无地在指自己,语气中似乎还有些埋怨的味道。 上次给他上药他也说过这件事,当时口中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她自己。结合两次所说,基本上都是吻合。 不会吧! 楚鳞快速地瞟了一眼谢君修,又心虚地埋头吃东西,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惊讶。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他上回提到的我小时候强吻过他,不会也是真的吧? 但是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这种大事我不可能忘记啊,再说了我记性也不差啊。 楚鳞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当中,难道我小时候是个群芳从中过,辣手摧花不留意的人?不会是在无意之中祸害了不少少男少女吧? 唉,我真是个祸水红颜,没办法,太有魅力也不是我的错。 从亓官澈的角度能够清楚地看到楚鳞脸上的神色变换,开始是带着懊悔,后来不知又怎么变成了陶醉,还带着一点点得意不凡。 不用想也知道,她又是在臭屁什么了,自吹自擂自夸自捧这方面她一向是相当厉害。 …… “好了,下一局吧。” 亓官澈将用过的两个纸条放在了一旁,重复的问题当然没有意思。 “这次我们不比大小了,看谁的骰子数之间差的小,差值最小的为输。” 这一提议众人皆无异议,他们俩对这种市井的玩意不熟,安排什么便是什么。楚鳞他们俩呢,则是样样精通,玩什么他们都不虚。 “呀,似乎没有再看其他人的必要了。” 这次是苏曜第一个摇的骰子,开筒后,正好是三个一,这样来看的确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苏曜也是豪气,不等他人倒酒,自己就先为自己满上了一杯,丝毫没有开始拒绝的样子,颇似换了个人一样。 一口干净,喝得有些急,呛在了嗓子眼,直咳嗽得不行。 亓官澈为他倒了杯温水,楚鳞则帮他拍着背顺着气。 苏曜道了声谢,抿了口白水缓了缓好多了。 这才从瓮中抽出一张纸条。 纸上是楚鳞龙飞凤舞的大字,加之酒力上来,苏曜只觉得它们在自己的眼中扭曲摇晃,始终都形成不了连贯的文字。 “这什么,最离……”苏曜将纸条拿得很近,“离经……离经叛道吧应该是,最离经叛道的事。” 亓官澈起身接过了纸条,“是,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 说完展示给众人看,上面楚鳞狂舞潦草的字迹,也不怪一个酒醉的人难以认出来了,就算是他们也有偶尔分辨不出的时候。 那个时候楚鳞总是会将他们冷嘲热讽一番,“明明是自己水平不足,还怪什么我的字迹潦草。这等书法,是足以和怀旭二位相提并论的。” 当然是言过其实的程度,多少有些夸张,但也并非天壤之别,境界确实也不低。楚鳞的悟性一向很好,无论是哪一方面,她都能很快领悟并且做好。 这是他们这些最了解她的发小,也不得不承认的事情。有些时候跟着她在一块,真会叫他们自惭形愧。 “离经叛道……” 苏曜拖着沉重的脑袋,支撑在桌上,喃喃想到。对于他现在的状态,要想起一件事情,还真是有些困难。 他张开了嘴,看口型分辨不出是个何字,另一手指了下前方,正好是亓官澈所在的位置。 终是没发出一个音节,又闭上了嘴。 直接将酒壶拿过来,倾倒在嘴中,溢出的酒液顺着下巴流往脖子,跃过喉结,直灌入衣衫里面。 这喝得酒量早已远远超过三杯之多。 “砰!”已经空了的酒壶被他重重地磕在桌上,苏曜摇晃着脑袋,嘴里只是念叨着,“不可说,不可说。” 楚鳞同亓官澈对视一眼又很快地错开了视线,这个纸条其实算是里面最大胆直接的一个问题了,本来是给谢君修准备的,没想到却被苏曜给抽中了。更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拒绝回答,这样反倒让他们的好奇心更重了。 楚鳞歪头看着谢君修,想从他那里知道点什么。但是很显然,谢君修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依照他的君子品格也是不会多言他人是非的。 “好吧,既然不愿意说,也自觉接受了惩罚便算了吧……” 亓官澈收着纸条,本来打算再开下一轮。 苏曜的头突然从手上滑下,要不是楚鳞眼疾手快将他的头拖住,那就会生生磕在这实木的桌上。至于结果怎么样,只能看他的头铁不铁。 楚鳞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挪走,生怕动作太大将他的头给磕住了。戳了戳他的脸,毫无反应。 “他好像喝醉了,干脆就到此结束吧。” 楚鳞建议道。反正最直接的一张纸条已经被抽走了,其他的也没有那么有意思了。 “天色不早了,干脆你们今晚直接在这住下吧,我让下人去收拾两间客房出来。”封煦阳打了个酒嗝,也有些摇晃微醺。 今晚拿出了十几种的酒出来,掺在一起那劲力不知大了多少,能够坚持到现在属实是很厉害了。 楚鳞算是悄悄作弊了,她从一开始喝酒的时候便用了水灵代谢。莫要说这些,就算是再喝上一夜,她也不见得会醉。 亓官澈是单纯地喝得少,劝酒倒是一把好手,所以也很清醒。 至于谢君修呢?楚鳞默默地看了一眼,是有些微醺的态势,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们三今晚伙同一起,灌了他不少,现在还是灵台清明。楚鳞也悄悄用灵探过,并没有像她一样作弊。看来,谢君修是纯粹的酒量惊人,千杯不醉。 谢君修婉言谢绝道,“我晚上还有点事要处理,就暂不留下了。苏曜他已经醉了,就让他留下吧,我回去给苏家递个话就行。” “早知你晚上还有事,我就不该邀你过来,还喝了这么多酒,耽误了正事该如何是好?”楚鳞言语间有些愧疚,其实心中想的却是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不过这是别人的私事也不好打听。 谢君修笑了笑,“一点小事而已,不碍事的。” “素来听闻谢家子弟皆是酒中豪杰,平日滴酒不沾,但也能千杯不醉。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亓官澈抱拳恭维道。 谢君修也起身回了一礼,“多谢今日款待,那谢某就先行告退了。” “唉,等等,我送送你吧。”封煦阳摇摇晃晃就要起身,客人要走做主人的怎么也得送送才行。 楚鳞一把将他摁了回去,“你快算了吧,我去就行,看看你现在站都站不稳,要是真去了,我还得和亓官大半夜去街上找你呢。” 封煦阳似乎不服气,想要证明自己能行,却被楚鳞死死钳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其实楚鳞也没用太大力气,是他的确喝多了,有些脱力。 “亓官你就把苏曜送回客房,朱朱你扶着你家主子回房休息,让厨房再将醒酒汤温一温待会儿给苏公子和你家主子送去。” “好了,君修我们走吧,请。” 安排妥当后,楚鳞站在门旁为谢君修让着道,做了个请的手势,俨然一副主人的做派。 …… 亓官澈将烂醉如泥的苏曜放到了床上,整理着被他压皱的衣服。 眉头紧锁,掸着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啧,这酒味真大。”似乎这样就能将身上浓郁的酒气散尽一样。 亓官澈活动了下自己的腰背, “可真不轻啊。”不过是把他从门口扛回了床上,其中大部分时候还是下人掺着,只是最后让他出的力,他也累得不清。 若说他和楚鳞封煦阳两人最大的不同,那便是他对于武学那是一窍不通。自幼便不喜欢那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只想安静地画着图,摆弄绣品。每天精致讲究得让楚鳞这个正经的姑娘都自愧不如。 亓官父母自然是不赞同他这样的,男子汉就该有男子汉的气概。不过自从他因为他们逼着他学些武艺,不允许他做自己喜欢的事而大病一场后,也没有那般苛责了。只是偶尔流出些不满,到也不会有太大的阻挠。 亓官澈捂着鼻子,真是受不住苏曜一身的酒气,不能喝就该少喝些。为他将一旁的被子拉过来盖好,便转身想离开了。 不料,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将他死死抓住,阻挠了他离开的脚步。 一双清亮的眸子在黑夜中,迎着星光熠熠生辉,直勾勾地盯着他,哪还有半点醉意。 “你又想这么逃走吗?” 第六十四 小师姐 - 伏灵院 - Tkom 第二日早晨吃饭的时候,楚鳞觉得桌上的气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看了眼只顾埋头吃饭的封煦阳,楚鳞在桌下重重地踢了他一脚,一脸不争气地看着他。 封煦阳哪知道怎么回事,一脸茫然地看着楚鳞,“你踢我干嘛?赶快吃饭啊,吃完我们就好会学校了。” “我吃好了,先去外面等你们。”苏曜说着便起身离开餐桌,神情举止都有些僵硬不自然。 “他怎么了?”楚鳞舀了一勺白粥,看着苏曜离开的背影问道封煦阳。 “不知道。”封煦阳摇摇头,他昨晚很快就休息了,后面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是一概不知。 一旁的亓官澈也是放下了碗筷,用白绢擦拭着嘴角,“饱了。”也起身离开了。 楚鳞同封煦阳面面相觑,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怪怪的。 “他们怎么了?昨天不还是好好的。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之间发生了点什么?” 楚鳞手肘捅了捅封煦阳,一脸神秘地说道。 封煦阳晃着脑袋,不是非常赞同,眼下他对面前的早点更感兴趣一些。 “他们之前又不认识,昨天第一次见面,怎么可能之间有矛盾,肯定是你想多了。估计是昨晚酒喝多了,现在人不是很舒服。别说,我现在头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棒似的,一阵一阵的疼。” “是嘛?”楚鳞看着面前两个空出的位置,刚刚两人貌合神离的样子真的看起来不像无事发生。 又或许是我真的想多了呢,他们俩昨天才认识,确实不可能有太深的交集。 …… “滴!” 楚鳞将手里的玉牌收好,这是当初入学时便分给他们的牌子,用来进入学院里的一些公共场馆和自己的寝室。 一扇古朴厚重的玄铁大门,无人力而自动打开,滑至一旁,露出里面的玄机洞天。 门的四角包着银片的四象图纹,古朴而神秘。正上方的是一个莲花瓣基座的铺首,只取了铺首的形态,未用它的功用,中间凹槽正好能放下他们的玉牌,是为进门的通行。 此间名为“灵卷楼”,是伏灵院最大的一个藏,共分七层。里面书卷浩如烟海,从洪荒历史到皇室秘辛,从神话传说到志怪演义,从灵修武学到世俗话本,那是应有尽有,包罗万象。 不过既然是作为伏灵院的藏,关于修灵的书籍自然是最多的,占了“灵卷楼”的六层,剩余部分共据一层,所在为“灵卷楼”的地宫之中。 楚鳞自进入“灵卷楼”便直奔地下而去,她此行的目的不是为了修灵功法而是去搜寻一些有关龙的传说故事,以及玄奴的历史,他们的修库山明。 …… “同学,你的玉牌。” 楼梯的出口处架设着一方简易的柜台,上面置放着一个闪烁着银光的透明水晶球,它的顶部正好有一个能够与玉牌契合的凹槽。在水晶球的旁边是放着五个玉匣,里面存放的是每个楼层的通行许可。 楚鳞依言将自己的玉牌递了过去,这是“灵卷楼”的管理员之一,一般由较高年级的学生充任,主要负责为来往的学生登记去往的楼层,和提供一些建议咨询。 灵卷楼的灵修书卷是按照由易入难的排序,从一楼到六楼递增。一楼主要是一些基础入门的书籍,对于一些新手面临的小问题讲解比较详细。而六楼的书籍则是恰恰相反,是针对于灵修颇有成就感悟,想要突破瓶颈往更高境地的跃升者。 甚至很多书籍对于伏灵院中的大部分老师都很是适用,一般优秀者能够去到第四层后部便是不错了。少数天资聪颖者能够去往第五层,不过还是有很多对于他们来讲太过高深,难以理解。至于第六层,在伏灵院的历史中,学生时期能够进入的更是屈指可数,那些人凤毛麟角,后来无不都成为了名声大噪的风云人物。 书籍分级制度,也算是对学生的一种保护。若是强行越级读书,明明是低境界却想贪读高境界的书籍,不光是理解不透,更严重的是容易走火入魔。 有些时候能够在短期内感受到那些高境界功法书籍带来的实力跃升,其实从长远来看则是不然,因为基础不牢,再高的楼阁都会覆灭一倾。 “申斋,刚入学的新生?实力不错。”管理的师兄将楚鳞的玉牌递还给她,他面前的水晶球上能够显示出来借阅者的信息,这也是为他们提供选择建议的依据所在。 透明的水晶球中跳动的红色絮状光纹,这是能够进入三层阅读的实力。而这样一个实力超群的人,竟然只是刚入学伏灵院两月的新生。 “想去几楼啊?” 管理的师兄不由得有些期盼,想看看面前这位可畏的后生想去哪里,毕竟像这种天赋异禀的骄子总有些常人不具备的狂傲。如果这位新生只是中规中矩地去了三楼,那才会令他失望,虽说按照他的职责,这应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只是他觉得这样太过无趣罢了。 他的手已经默默放在了四楼通行证的旁边,似乎只要他一开口,自己就会将四楼的通行牌拿给他一样。 “哦,去楼下,麻烦师兄了。” “什么?”管理的师兄惊讶地问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确听到了一个不中规中矩的回答,不过怎么会是去地下呢?他难道不是应该是想去四楼吗,对于像他这样的天才来说。 “我要去地宫找点资料,应该不需要通行牌吧?”楚鳞好脾气地再重复了一遍自己要去的地方,她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位师兄反应如此剧烈,地下难道有什么去不得的理由吗。 “哦哦,好,登记一下就行了。”确保自己没有听错,管理师兄从柜子下面找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有些积灰,看来是许久没有人用过了。 “姓名?” “林储秋。” 申斋后面的林字才写了一个木,那师兄又抬起头来,“你就是申斋的林储秋?” 笔尖洇在纸上,将木的一捺也晕出个墨团。纸似乎也有些发潮,墨团的面积迅速扩张,直把整个木字都给淹没。 楚鳞点了点头。这个师兄真是好生奇怪,总有些莫名其妙的惊讶反应。 得到楚鳞的肯定回答,师兄再次低头,重新将林储秋三个字工整地记录在册子上面。 “可以了,去吧。要是去楼上的话,再来领个牌子就行了。”师兄不死心地叮嘱道。 楚鳞道了声谢,便直接顺着楼梯下去了。 “真是个怪人。”楚鳞走后,师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申斋有人入学测验得了从未有过的“哈哈哈天选之子”等级这事,早已在伏灵院中传遍了,有些好事者还专门来打听过林储秋是谁。像是这位师兄这种没那么闲的,也只是听说过一些,并没有真的见过。 不愧是天选之子,想法果然同我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常年没人去的地宫,那些无用的废纸竟然会去。难以理解难以理解。 师兄摇了摇头,表示实在是不懂。 …… 可能真的是太久没有人下来过了,连这里的火灵灯的灯芯没了都没人来更换。 地下黑漆漆一片,只有楼梯口的地方还有一线的光明。 楚鳞无奈,只好召出了火灵和冰灵,做出了个悬浮的冰灯将火焰置放在里面,维持着外冰不化,便得到了一盏浮选跟随的琉璃灯。 等出去了得找人来把灯修修,楚鳞心想道。 自己做出的灯太小,只能将周围几尺给照明清楚,再远便是昏黄一片渐入黑暗。 这里面又是堆积着书卷牍册,放得紧密严实。若是大面积使用自己这临时的冰灯,还指不定会不会因为失控引起火灾。火烧起来了事小,自己灭了就行,就怕是将这的书册给烧毁,里面不乏珍惜卷牍孤本残卷,其中的价值无可估量。 楚鳞跟着书架上小木牌的指示,逐渐往地宫的深处走去。 灵卷楼外表看起来宏伟壮大,但这地宫更是比外楼更加规模宏大,粗略估计大概是上面楼层的三四倍左右。怪不得能在这一层堆下这么多的书册。 楚鳞来到写有“境外方域”牌子的地方,她要找的可能在这里得到答案。 “崎莒,库尔答哈赤,剁甸渡赭拔,狩授苍……” 楚鳞控制着冰灯挨个地找过,小声默读着上面的不同国家。这些皆是洇灭在历史岁月中的古国,或许它们曾经辉煌强盛,又或许它们弱小不堪,但现在只存留在青史之中,或是薄薄数页,或是寥寥几行,便书尽了它们的一切。 “找到了。” 楚鳞停留在摆放着纳傈国史介绍的书脊面前,共有十二卷。她要想找黑沙城的过去,首先得从纳傈入手,不管那块疆域曾经属于何方,现在那是纳傈的领土。 黑沙城。 楚鳞一目十行地在书页上迅速浏览划过,指尖也沾满了蹭刮下的油墨和灰尘,黑乎乎的。 “……黑沙城,或曰死城、尸城。产玄奴、鳞血石、蛇首石。临遣琲,控东都,势险而流寇匪患不绝。日烈毒,少水无木,鳞介虫豸走兽飞禽无存,故曰死城……纳傈赤拔国主十九年,灭月山齐而控其旧地,易名黑沙城……” 扫过这段文字的时候,楚鳞脑海里闪烁着自己去往纳傈在黑沙城短暂停留的画面,又交织着在梦境中以神龙视角所见的黑沙城。确如文字所言,黄沙漫漫,毒日当空,肃杀一片,流寇匪患,死寂而只存在血腥的厮杀。 “月山齐么?”楚鳞喃喃,刚刚好像有看到这个名字,在哪呢?敲着自己的脑袋,努力回想着。 对了,前两个架子的左下角第三个。 楚鳞灵光一现,忙是将这书册放回原位,去到刚刚想起的位置。 不见了。 我不可能记错了啊,楚鳞见到记忆中的位置并没有那本她要找的书籍,而是另一个没听说过的小古国。 不可能,刚刚明明见到了。楚鳞对自己的记忆力想当有信心,特别是短时记忆,差不多能够原原本本地复刻出来。 她提着冰灯,蹲在架子面前仔细查看。 果然,她发现了一些端倪。这些书册都是常年没有人翻动,加之清洁维护并不到位,上面都有一层薄薄的积灰。 本该是月山齐介绍书册的地方,那本书的书脊上面积灰不全,正好是人的指印压过的痕迹。很显然,在刚刚她翻找纳傈书卷的时候,有人动过这里。 “是谁?” 楚鳞厉声吼道,手中的冰灯也是瞬时暴涨着火焰,发出明艳的光芒。 书架后面传来咯咯笑声,走出一个堪堪及她腰处的小女孩,长相同她的声音一样稚嫩。 “你是在找这本书吗?”她扬了扬手中的书卷,上面赫然“月山齐志”几个大字,正是楚鳞要找的那本。 书册封面的灰尘在她的手中蹭去了大半,呈现出一种没擦干净的混乱的赃。 “你是谁?”楚鳞伸手就要去接,被她一闪躲开。 小女孩仍旧咯咯的笑着,露出还有残缺的牙齿,看来还是个正在换牙的小孩。 “说起来你应该唤我一声师姐,就这样同师姐说话真是没有礼貌。”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怎么都觉得别扭,可不就是一个模仿大人语气的小孩嘛。 “师姐?” 楚鳞并未猜到对方的身份, 想来肯定不可能是一个普通小孩。 刚才在管理处登记的时候,她瞟了眼上面的记录,上一个来这的已经是两年前的人了。而她能够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通过正规程序进来的,还能在自己不查的情况下将书册换走。这样的人,自己要是再把她当做一个如外表一样天真无邪的小女孩,那就太蠢了。 “嗯。”小女孩受用地点了点头,似乎对楚鳞这个称呼颇为满意。 “你找这本书干嘛?我看你找了好久。”小女孩先入为主地问道。 楚鳞心惊,她竟然一直没能发现,若不是对方主动出现,自己可能到出去都不知道。“从我进来你就一直在?” 小女孩点了点,“是啊,我一直都在哦。” 明明是无邪烂漫的孩童的声音,不知为何在这黑暗的地下,却显得那般瘆人。 第六十五章 灵卷楼楼灵 - 伏灵院 - Tkom “澹台玉茹,我的名字。”小女孩爬在一旁的书架上面,两条小腿在空中一摇一晃。 她笑得天真,一言一行真就是小姑娘的做派,哪里想她所言是个学姐。 “你呢?叫什么名字。” “林储秋。”楚鳞简洁地回答,眼神死死地盯住她手中的书籍。 浑身上下都戒备着,只要她一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楚鳞都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澹台玉茹俯身托着腮,手肘放在书上,书放在自己的腿上,看样子不打算马上将手中的《月山齐志》给她。 楚鳞的冰灯在她脸的下方,只能将她的下半张脸映在火光里。她嘴角含着笑,看不出其他的神情。 “你说你是师姐,但我看你不过小孩模样,怎么就敢笃定是我的师姐?” 对方既然是个小孩模样,楚鳞心中有再多的戒备也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只好先装作不知道,顺着她的意思下去。 澹台玉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和所有喜欢玩手的小孩一样,看不出有什么差别。 “我来这里已经七年了,伏灵院自古入学三年便可肄业,除去偶尔四年者。即便如此,我以七年之长,让你唤一声师姐又很过分吗?” “哦,所以你现在七岁了?不会是哪位先生的私生女吧?” 楚鳞故意说些话来刺她,用词也的确不太好听。 效果却并不是很好,澹台玉茹只是咯咯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你想要这本书也不是不行,只需要陪我玩开心了就行。”小女孩同书架上跳下来,走到楚鳞跟前,只齐她腰间,不得不俯身看她。 澹台玉茹似乎受不了这样俯视高高在上的目光,不满地叉着腰,指着楚鳞。 “蹲下来和我说话。” 楚鳞也是好脾气,蹲在了她的面前,这一蹲倒是同她一样高了。 “我若是不想陪你玩,直接强抢你当如何?”痞痞地坏笑道。 澹台玉茹也不在乎,拿着《月山齐志》的手也只是松松握着,一点也不担心楚鳞能够抢走。 “你要是能行,那就抢走啊。连我换书都发现不了,你觉得自己可能把它抢走吗?”说话间展现出的是自然流露的自信与傲气,配合着奶声奶气的声音总是有些违和。 楚鳞果不信邪,趁着她不注意,一手飞速掠过,另一手控着风灵想要给她来个前后夹击。 澹台玉茹没有躲闪,嘴角依旧挂着那副天真的笑容。待到楚鳞就要触碰到那书的一角时,骤然不见,没了踪影。 楚鳞心中警铃大作,凭着直觉抬头,只是为时已晚。 澹台玉茹不偏不倚地踩在了她的肩膀之上,面上依旧是那副烂漫的笑容,不过现在没入阴暗显得是无比阴森瘆人。 “小师弟,你输了哦。” 甜甜的声音自楚鳞头上传来,轻飘飘的语气竟比恶狠狠的警告还要见效。 楚鳞倒不后悔刚才的鲁莽举动,至少这样自己能够窥一斑对方的实力。 “小师姐功夫了得,刚才是储秋莽撞了。” 澹台玉茹站在楚鳞的肩膀上,半点没有下来的意思,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只有她们二人的地宫之中,波涛不止。 “输了就应该受到惩罚。” 楚鳞心道不好,还不知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只见眼前原本整齐的书柜不知怎得快速移动起来,如长了腿脚一般。 奇门遁甲? 之前楚鳞对此有所听闻,不过到底没有亲眼得见,这般神奇的事情就这样突然发生在了自己面前,哪能不惊异。 肩上的重量一轻,澹台玉茹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踪影。 她的声音在头顶回荡盘旋,定不了她的位置,好似就在自己身边,又好像远在他方。 “你要的《月山齐志》就在这些书架当中,若是在一个时辰里能够找到,那自然能够带走,若是找不到,那我就只好烧了它了。” 回音荡漾在地宫之中,不断地重复渐小。 “对了,”澹台玉茹咯咯的笑出声来,“据我所知《月山齐志》仅此一孤本,烧了就没有了哦……” 楚鳞暗暗捏紧拳头,低声咒骂了一句有病。 这变幻无穷浩如烟海的书库,找一本书更是如同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 楚鳞转头走向下一个书架,刚刚那个已经被她用火灵标注,是已经检查过的第二百三十六个书架。 这地下昏暗,见不得地上的光明,也不知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楚鳞估摸着,应当也是小半个时辰了。 这地宫一共多少书架楚鳞心中没数,但她有数地知道,照这个速度下去,肯定是找不到的。 现在自己在这,无异于缘木求鱼,凭的不过是那万分之一的幸运。而且前提还是自己那本书的位置不变,能够排除在自己的书架之外。 见楚鳞停止了动作,澹台玉茹的声音又自空中而起,满是嘲讽之意。 “不继续无用功了?是打算放弃了吗?” 这声音极近,近得让楚鳞觉得她就在身后的书架后面。不过从缝隙中看过去,并没有她的身影。 “算了,快回去吧。还以为好不容易来个人,能够陪我玩玩,没想到连找个书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真是没意思。” 声音又从极远的东南角传过来,看样子是直接到了地宫的东南边缘。这么短时间内能够移动这么快,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那可未必小师姐!” 楚鳞笑道,将自己手中的冰灯升入了空中,一时间火光大涨,熊熊的焰火将地宫照得亮如白昼,让这些终年不见光的天地没入了刺眼的红光之中。 “哦?你以为照亮一些就能有用吗?” 声音自西北角传来,比上次的距离感觉近了一些,看来她又回来了,想看看楚鳞能够有什么动作。 “当然,”楚鳞控灵的手一翻,“不是。” 火光比刚才更加猛烈,外面脆弱的冰罩在化成水滴落下来之前便被烈焰蒸发化作了水汽,弥漫在地宫的顶上。 “你想干什么?” 澹台玉茹有些惊异,声音也是靠她更近,有些激动得失真。 楚鳞却不理会她,回答她的是呼啸着失了控的烈焰,如一头饿极了两眼泛着绿光的狼,掉入了羊群,岂不会肆意厮杀贪婪地舔舐一切。 书架噼啪作响,支撑地宫的柱子也摇摇欲坠,轰然倒地。 大火吞噬着一切,周围尽是纸页燃烧的味道,都是些常年失水的干燥简册,遇上烈火岂不会如虎添翼助纣为虐。 澹台玉茹笑得凄厉,“好,好……” 小女孩的笑声荡漾在火场之中,增添了无尽的恐怖。 …… 楚鳞再睁眼时,澹台玉茹依旧坐在刚刚的书架上面,晃动着双腿,不过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再仔细看却有丝丝黑色的裂纹。 而地宫中的一切,如同刚来之时,毫发无损。她的跟前还是只有那盏漂浮着的微弱冰灯。 不过又是一场幻境罢了。 “好,很好,真是个疯子。”澹台玉茹笑道,半点没有刚才的天真烂漫,话语中是说不出的狠厉阴毒,“你赢了,书拿去。” 说着一点也不怜惜地将那本残旧的孤本扔给楚鳞。 楚鳞自然是将它稳稳接住,小心地放入了怀中,对着澹台玉茹灿然一笑,“多谢小师姐了。” “不过你刚才就那样放火烧了,也不怕是假的,当真就要将这地宫烧了去?” 楚鳞靠在身后的书架上面,随意抽出一本翻看,是本波纳基的异兽图谱,这倒是对了她的胃口。 顺口答道,“那我自然是有把握才动的手,要不然我还得搭上自己的性命,多不划算!” 澹台玉茹虚着眼睛看清她手上的书卷后,顺手从自己身边挑了一本扔到她的怀中,“你那本不好看,这本上的图画精致多了。” 楚鳞闻言翻了翻,的确如她所言,上面就连异兽的毛发都根根分明。 随便向后面翻动着,一副九头巨蛇的样子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这不是她那日在梦境中所见的相柳吗?在它的旁边有文字做着注解,写着“阿哈达豸”四个竖体小篆。 楚鳞翻了眼书封,已经残损了大半,不过还留着个“弁”字,想来可能是柘弁的异物集。 “书你已经拿到了,可以走了。”澹台玉茹没好气地冲着楚鳞说道,小脸气鼓鼓的,生气的模样也颇为可爱。 “你下次一定还要再来。”瞪着楚鳞没头没脑来了这样一句话。“你必须陪我玩下一次,不然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澹台玉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又恢复了先前那个小女孩的做派,仿佛刚才面对楚鳞火焰攻击那个叫得恐怖凄厉的另有其人。 “行吧,那我下次来的时候要不要给你带点糖人啊,小师姐?”楚鳞觉得面前这人危险但有趣,不知她身上的哪一点吸引着自己,而她背后的秘密同样让人想去探究。 澹台玉茹倏地从书架上消失,出现在楚鳞的面前,漂浮在空中同她平视着。 “我不要,给我带点桂花糕,一定要多放糖,我喜欢甜的。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这里面的书我都知道的。” 澹台玉茹一本正经地说着多放糖,真就一个小孩的习惯。 她的众多举止,让人不由得相信,她真的只是一个外表上看起来那样的小女孩。 “没问题,保证齁甜。”楚鳞拍了拍胸脯,书还在。 “不和我一同上去吗?” 澹台玉茹转身飘向了黑暗之中,“不要,我就呆在这,哪也不去,你自己回去吧。别忘了我的桂花糕。” 声音渐远,朝着东北的方向消失不见。 楚鳞注视着她消失的方向,什么也看到。 素来听闻名宝有灵。剑有剑灵,刀有刀灵。莫不是这灵卷楼也有它的楼灵? 从刚才澹台玉茹能够悄无声息游移在各处,且对这里了如指掌可以随心调动来看,这种说法确实极有可能。 更关键的一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任何地方施展幻境,而不被发现,需要各种地场的限制要求。 若是澹台玉茹是这里的楼灵,那自然一切都合理了。更有就是,她并不离开这,看样子已经待了很长时间。 总之,种种迹象都表明,楚鳞的想法的正确性。 这也是为何楚鳞对她这般宽和,态度甚至颠倒转变的原因。 这伏灵院果真是个宝地,连藏都能生出灵智出来。 …… 管理处的师兄还在,见到楚鳞上来也热情地打着招呼。 “林师弟你这么快上了啊,还要去楼上看看吗?”他似乎对楚鳞不去楼上寻找更深的功法耿耿于怀,其实也有些私心在的,看看别人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好。 楚鳞看着大厅中的巨型更漏,上面的时间显示,自己不过是刚下去一刻钟多一点。 楚鳞颔首,将刚从下面带上来的两本书递给师兄,“今日就不去了,我还有些其他的事情。” 师兄脸上无疑不是写着失望,“好吧。” 他接过书和楚鳞递来的玉牌,再次放在水晶球上面,在它映出的带红絮的银光中,将两本书扫描过去。 “期限是一个月,如果还需续借的话,在时间到之前来这里续约就行。” 说完便将玉牌和两本书摞好,一同递给了楚鳞。 …… 回到寝室,谢君修不出意料地端坐在案几前,手捧着一本书卷。 听见楚鳞回来的声音,他抬起头朝她点头笑了笑。 楚鳞也那些两侧书,坐在了谢君修一旁的坐席上。 背靠着凭几,一条腿蜷着,另一条立着,手肘那些书放在膝盖之上,另一手则是放在案几上面。整个人坐没坐相,同旁边的谢君修一对比,更是惨不忍睹。 楚鳞先是翻看着那本柘弁异兽的图集,果然图画相较之文字,对她更有吸引力一些。 她翻得不甚认真,注意到自从自己往这坐下看书以后,谢君修便起身,总是若有若无地在自己跟前踱着步。 “君修有事?”楚鳞抬眼问道。 正好同谢君修探究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小动作被发现难免有些尴尬。 谢君修不自然地笑了笑,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离开了楚鳞的跟前。 “无事无事,你继续,继续。” 楚鳞一头雾水,不懂他在干嘛,刚低头看向自己的书页突然灵光一现。 “君修你不要误会了,我看的是正经书,真是正经书。”生怕他不信,忙是站起来将里面的内容展示给他,就快直接贴在他脸上了。 谢君修同她对视一眼,两人没忍住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真是的,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形象啊! 第六十六章 弑神 - 伏灵院 - Tkom 弑神。 这个词太过放肆而刺眼,混杂在一众的文墨当中,也可以一眼看到。 它带着极致的放肆与残忍,能够将自己的信仰亲手杀掉,该是怎样的轻慢自傲又蠢不堪言。 简单两个字中的意味,只能叫人细思极恐,越思量越是心惊。 献祭弑神的画面,陡然袭来,是漫天映着的红光。 天地都是浩荡的血色,屠龙的场面历历在目,鲜血如瀑而暴走的神龙,四处逃亡身着祭祀神服的诚心信众们,怎么也逃不掉那呛人鼻喉的浓稠的腥甜。 楚鳞不敢合眼,强睁着干涩的双目盯着那两个毛骨悚然的文字,久久没有反应。发着呆就像是魔怔了一样。 谢君修注意到她的不对,那一页停留的时间太长,人也一动不动的。 轻声叫了两句,“储秋,储秋……” 见她还是没有反应,才为她续上了杯中的水,弯着腰在她面前晃着手掌。 楚鳞木然地接过杯子,看着谢君修的眼神依然失焦没有光彩。 “君修,你说弑神会是怎样的感受。” 她的语气平淡而悠远,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的声音,历经了亘古不变的岁月而变得淡然安静。 “弑神?” 谢君修不知她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极认真地回答了。 “神乃是人之精神所寄,情感所托,能行人之不能之事,予人以无尽的信念之力。若是弑神,只怕是不再相信,失去了信念才会如此。又或者,他们仰望着神的力量,妄想依次沾染神的鲜血而将其取代。” “不过徒劳。”楚鳞的眼眸中不带有一丝温度,半垂的眼睑掩藏着眼中疏离淡漠的神色,如同睥睨的神。眼中有着众生,却又是空无一物。 刍狗而已。 楚鳞缓慢地合上了眼,静默了半晌,才又睁开了眼,眼里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是读书入了迷吗?同里面所载的人事共了情?我以往也有过这样的经历,那样的感觉总是奇妙得无法言说。”谢君修说道。 楚鳞含着笑冲他点了点头,他约莫说的是对的。 这滋味确实无法言明。明知晓那不过是过去很久的事情,同自己也没有关系,读上去却总是能够调动自己的情绪。 愤怒、凄凉、诧异、哀恸…… 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这份心情,但最终都化作了时间的一声叹息。往事已逝,翻看青史的人总会为那些作古的事情而感伤,不过徒劳。 …… 月山齐,音译成九州文字的名字,中间是否有着音变的成分,楚鳞不得而知。 那个国家早已覆灭,剩下的子民也都沦作了奴仆,便是今日的玄奴。 修库山明总是回避着同她讲述自己亡国的过去,他们虽亡国多年,但一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故事,总是比这书上寥寥数语的大事来得真切。 他们之所以会在欣欣向荣的时候得到覆灭的天灾,《月山齐志》上面给出的说法是,他们犯了最深的忌讳,妄图弑神以获得其力量,却不料得到了天罚。 他们从始祖开始便侍奉着修库山明,传闻中的神龙,这是他们给它的至高的荣耀的称呼。诚心真意,将修库山明奉作他们的主神,而自己则是以神仆的身份而自豪。 史书有载,“……神悦而时和年丰,国昌民鼎,西戎诸国无能出其右……”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终是得陇望蜀,欲壑难填。 他们在最鼎盛的时候,选择了杀掉自己崇敬到了骨子里的主神,也选择杀掉生生不息在他们血脉中流淌的信仰。 选择弑神,才能造神,方能成神。 在最后一次为修库山明献祭的庆典之上,这比之前的任何一次祭祀都要盛大都要庄严隆重。 祭品繁杂而精致,无一不是倾全国上下之力;仪式神圣而庄重,就连祭典上面角色最小的参拜童子,都是身着厚重的七层吉服。 那一天的庆典声势浩大,修库山明确实也同他们所想的那样献身。 这样的典礼它已见过数次,从最初的简陋原始到现在的繁复讲究,从始祖们的弱小落后,到现在月山齐的名震西域。 它本来以为这不过是同之前的那些一样,一群穿着奇奇怪怪的小人们,花花绿绿地吵闹,看着它分外激动,而后供上那些香味蒸腾的东西。 每次醒来总是会看到这样的场景,早已见怪不怪。 可是没想到,等待它的却是那样的狼子野心。 也许它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在这样弱小的小人手中,它是否能够理解发生的这一切。 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们将它当作神一样崇拜,但它终不是神的,只是天生天养的神兽罢了,畅然于天地,无拘也无束。 它到底有没有灵智,楚鳞是不知道的,但她坚信在最后的那一刻,它感受到了背叛。灵生万物,皆是有情。 她抚摸着自己跳动起伏着的胸脯,在那里维持自己生命的不是心脏,而是曾经流淌在修库山明身上,也曾滚烫的鲜血。 三滴龙血是她的生命之源,也是她能和上古神龙能够共语的桥梁。 她能够感受到它的哀怆,能够体会到最朴实的生命逝去的沉痛。 她不愿意再回想起那日在梦境中作为修库山明而陨落的痛苦,身上是实质般烈焰焚烧的剧痛,各种功法法器的攻击,让伤口难以愈合,让鲜血化出了复仇的烈焰。而真正更让她窒息的,是从它身上带来的那种能将人溺死的哀伤。 陨落,本就不是轻松的事情,面对生命的消亡,谁又能真的满不在乎。 …… 楚鳞揉了揉眼睛,将书页合上,明明薄薄一本的书册,让她看得身心俱疲。 修库山明说了谎话,并不是他们的主神保不住他们,而是他们想要取而代之,亲手猎杀了自己神明。 他们毁了自己的神,反倒过来怪罪神的无能。 似有什么郁结在心中,哽在胸口,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楚鳞看着谢君修张了张嘴,想同他聊些什么,却发现他们的感受并不相通,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谢君修二话不说,将她的书拿过在桌上放好,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就往外面走去。 “做什么,君修?” 楚鳞虽是问着,却还是顺从地起身跟上他。 “跟我来就知道了。” …… 看着两匹毛亮盘顺的骏马,楚鳞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那匹淡金色的马儿见到楚鳞的到来,亲昵地用头蹭着她的掌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说谢少,你把我带到这来干嘛,待会可是还有体修的课。”楚鳞靠在淡金色马的跟前,任由它的脑袋在自己的颈窝里蹭着。呼出的热气,弄得她痒酥酥的。 “我知道啊,上马吧,咱们出去转转。”说着便率先跨上了他的那匹玄驹,马儿一震,扬着前蹄,做出了随时可以奔驰的准备。 楚鳞也不含糊,一个转身便跃上了鞍座。 扬鞭策马是她以往最爱的消遣,在学会轻功之前,那种劲驰飞跃的时候,总是给她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那种疾驰的速度,风一般的感觉,对于她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 即便是在后来会了轻功,御了风灵,能够达到比纵马更快的速度。骑马对于她来说仍旧是一种很好的娱乐,她爱惨了在马背上奔腾的滋味。 “没想到谢少也会旷课,这可不是想你这样的好学生该做的事情。”楚鳞调侃着。 “怎么会是旷课呢,下午我们是在练灵室中闭关修习。”谢君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楚鳞当下了然了他的意思,笑着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还在烦闷的时候。” “没想到恪守礼法的谢家公子,有一天也会是说谎骗人。”楚鳞笑着揶揄。 谢君修也是莞尔,“我只是将你我的玉牌给了苏曜,怎么能说是骗人呢?” 楚鳞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诡辩,倒是更加了解了一些这位以君子德行修身立命之人,儒而不迂。 她率先纵马而去,胯下的马儿也压抑了许久,辽阔与速度才是它的天命。 …… 秋日的风是有些罡烈的,楚鳞又贪快,吹在脸上更是像小刀子割一样。 不过她在外游历了这几个月也不是白费的,这点小小的疼痛还是不放在眼中。 终于,她勒住缰绳,将这匹良驹停在了崖边,算是真正的悬崖勒马。 谢君修也很快来到她的身边停下,同她并肩看着落日的余晖。 她不知怎么就又来到了海边,还是那一片海域。 这其实是她第二次来到片海,却像是回到了多年不见的故乡。 浑身的不适之感一扫而空,她能够平静地面对这片海,就像它这时候看起来一样无风无浪。 再次回到这里,并没有上一次的意识失控,更没有在梦境中的压抑窒息。 也许是最近固灵丹的功效,帮助她巩固了灵也稳定了她的心神,也许是来自心中的释然。 往事皆如潮汐,来往皆不留影。 楚鳞回望着身旁的谢君修,他默默地陪伴在她的身边,一句话也没说,却让她感到比千言万语的安慰还要有用。 的确,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为什么而苦恼,自己也说不明白。 但人的情感是共通的,他能够用其他的方式帮助自己排解,这便是友人的意义吧。 谢君修同她相视一笑,明明两人都没有言语,却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感谢和宽慰。 楚鳞握拳伸出,同他的拳头相撞,在心中默默说道:好兄弟,一辈子! 放心吧,兄弟,你对我这么好,以后你的幸福就包在兄弟我的身上了。若是你真的有喜欢的人,是那位花楼里的姑娘,我一定帮你瞒好,所有的刁蛮坏名声我一个人抗就好了。一定会成功地把这不合理的婚事给早点退干净,还你一个自由身! 谢君修看着楚鳞脸上的表情变化,自己不过是拉她出来放松了一下心情,大可不必露出这样义薄云天的感动神色,是不是太过了些。 谢君修当然是不知道楚鳞心中在想些什么,要是知道的话,还指不定对她有多么无语,不知道她那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和正常人不一样的东西。 …… 回去的时候两人倒是闲庭信步,连马蹄声都轻快愉悦了很多,哒哒作响,像是有节奏的古朴器乐。 一路上楚鳞好几次想开口询问,她觉得有些事情挑明了说会方便很多,但又摸不准谢君修的心思,这些都不过是她自己推测的,万一不对的话,岂不是更加尴尬。 谢君修则是享受着同楚鳞待在一块的静谧时光,两人即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仅仅是能够看见她,在她的身边,就已经很高兴了。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很简单,简单到从平常的小事中也能尝出蜜糖的滋味。 风月本无情,所乐为良人。 两人各怀着心思,行走在这林间的小径中。 只有清风明月,马蹄枯叶,和年少时的心悸欢悦。 …… 谢君修去牵马归厩,楚鳞则是先回一步。 各屋的灯零星亮着,算算时间刚好是他们对练结束,他们也是陆陆续续地朝回走着。 “储秋。”封煦阳的声音有些严肃。 楚鳞回头,见他在身后,表情可谓是不好。 “出什么事了?”楚鳞看着他的样子,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修库山明,她不见了。” “走,去我屋里再说。” …… “什么时候的事情?”楚鳞不免觉得有些头疼。 修库山明,又是修库山明。虽说两者存在区别,但她现在一听见这个名字便有些不舒服。毕竟今天的压抑难受,正是这个名字所带来的。 “应该是下午。 ”封煦阳一脸严肃,“府中的仆人下午都被袭击,晕了过去,晚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她不见了。幸好萱儿不在家中,不然我还真不放心。” “有什么痕迹留下吗?是谁做的知道吗?” 无数的猜想在楚鳞的脑子里涌现,又被她一一否定。在确凿的证据出现之前,还是不要臆断得好,不然会影响之后的判断。 封煦阳摇了摇头,“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半点没有头绪。” 楚鳞将衣架上刚刚挂好的斗篷拿下,横搭在手臂上。“走吧。” 谢君修正好回来,“又要出去?” “嗯,有点事情。” 说完便同封煦阳离开了。 谢君修还没问出的需不需要帮忙卡在了嗓子眼,不由得低头哑笑。 还是不够啊。 第六十七章 黑市 - 伏灵院 - Tkom 楚鳞和封煦阳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封府,府中仆人无不是惶恐万分,人人自危。 白日的袭击来得太过意想不到,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便齐齐失去了意识。要是主人问责起来,他们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愧疚自己的失职。 楚鳞他们将府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寻常得不正常,修库山明的所有东西都没带走,只是人像是突然蒸发了似的,一点踪影也留不下来。至于有无打斗痕迹,被破坏的其他物什,答案都为否定。 一切都正常得很,一点点能够找到的线索都没有。要不是仆人们的集体失去意识,修库山明的消失,这便和平日里的所有一天都一样。 “有看清楚袭击的人吗?”楚鳞关上修库山明的房门,刚检查过,什么有用的信息的没有。 “小的没有看见,就是突然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发现修库山明小姐不见了。”一个小厮说道。 “是啊,小的当时在淘菜,看见身边的人突然晕了过去,自己本想去看看结果也一不小心失去了意识。”另一个厨子说道。 “突然晕倒,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或者是听见什么声音?” 厨子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味道声音都没有,身上也没有被打被扎的感觉,就是突然晕了,先前什么预兆都没有。” “晕倒之前有没有看到其他人?有没有见到修库山明?” “没有,都是府中的人,也不曾见到修库山明小姐。” 楚鳞摸了摸下巴,这事情有些棘手啊。 “你们都先下去休息吧,今日受了惊,明日去账房那里领五贯银钱,就当是我的一点心意,给你们压压惊了。”封煦阳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赶快下去吧。 下人们开始皆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小心谨慎,生怕主人责怪下来。没想到主子却反倒安慰起来他们,还给他们压惊钱。个个无不是感恩戴德,说了好些好话才下去。 下人们都离去后,楚鳞和封煦阳又回到了修库山明的房间里,在这里待着讨论,说不定还有什么灵感线索。 “封子你有什么想法没有?”楚鳞在房间中四处踱步,走马观花地在屋子里的陈设间流连,不时摆弄着柜子上的春瓶,架子上的铜镜。 “什么外来者的痕迹线索都没有,我实在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但是我们一直在关注外人,会不会凶手就是修库山明,在不知不觉间动的手,然后再离开的。” 楚鳞抹了一点小瓷盒中的口脂涂在手背上,再凑近闻了闻,有淡淡的花香。她又涂了另一个小盒里的,同刚才的比较,还是前一个红色显白一点。 “确实有这种可能。”楚鳞点点头,又擦了第三盒,“我以前试探过,她不会修灵和武功,但是至于会不会其他的本事我也不清楚,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自从楚鳞知道传说中的神龙真的存在以后,好像世上再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她也不会大惊小怪了。更何况,她自了解到是她的祖先族人屠龙弑神之后,心中总像是有一根刺一样扎着,弄得她很不舒服。顺带着对她这个人,也更是没了好感。 “那如果真是她动的手,她的目的意义又在哪里呢?”封煦阳瞧她玩得不亦乐乎,也凑过来在她手背上闻了闻。 阿嚏!好香啊,就是太浓烈了,阿嚏! 楚鳞有些嫌弃地用手背在他的外袍上使劲地蹭了蹭,刚刚的喷嚏离她手背太近,全打上去了,根本来不及撤走。 “不知道。” 楚鳞又拿起了黛墨,勾了勾手让封煦阳把头伸过来。 “自我在纳傈将她赎身跟在我身边,已经差不多一个多月。她说是认我为主,忠心不二,这我自然是听听就过去了。即使算是救了她一命,也不至于这样。而且,她的话语中虚虚实实,听起来费劲得很。若是说她来我身边不安好心,似乎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反倒是助我灵力大增,还突破了一点瓶颈。” 楚鳞捏着封煦阳的下巴,将他的头左右转着对比,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只眉毛画得不错。又将他的脸扳倒右边,为他画另外一只。 “他们玄奴的处境并不好,在纳傈和柘弁都是可以随意打杀,连一头稍许名贵的马都不如。若是个女儿身,又稍微有几分姿色,那就更是不好了,恐怕还不知会有多少男人糟蹋。修库山明的容貌身段你是知道的。” 封煦阳回想着她的样子,确实非常绝艳,那等身材容貌,不知会使多少男人为她倾狂。 一巴掌突然拍到了他的脸上,力道还很不小,生生将修库山明的脸从他的脑子里给拍散了。 “别想些有的没的,眼神太猥琐了点。” 封煦阳忙在心中道了声罪过,自己怎么能为美色所吸引,心中除了蕤冰姑娘,再也不能放下第二个女人。 “更令人担忧的是,她拥有极强的复灵能力,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比碧灵液还要厉害。” 封煦阳倒吸了一口气,“那岂不是……” 楚鳞点了点头,“我正是担心这个。如果她是自己走的,那还好,至少还没有做出什么伤害我们的实质事情。但若是被人给带走的,那可能会去哪呢,又能去哪呢?” “但是现在我们毫无头绪,又从哪去找呢?” “黑市。” 楚鳞捧着他的头,颇为满意地笑了笑,又拿起一旁的黑牡丹粉桃花胭脂,在他的脸上倒腾着。 封煦阳被这细腻香甜的脂粉呛得不行,在每每要咳嗽的时候被楚鳞扭头到了一边。 “好了。”楚鳞看着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换衣服走人吧。” “去哪啊?”封煦阳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明白她想要干什么。 “黑市啊。” …… 封煦阳扭捏地扯着自己腰间的衣服,将手臂遮在胸前,走路也是细细碎布,好不别扭。 脖子上带着副精巧的锁链,拿黄金锻造,上面镂空浮雕,紧紧地贴合在他的喉结之上。脖铐还留着一截不短的银链,末端牵在楚鳞的手中。要说它是锁链,其实实用性主要还是体现在床笫之欢上面。 隔着精巧的珠帘面纱,封煦阳咬牙切齿地在楚鳞耳边说道。 “这就是你的主意?凭什么我要扮玄奴啊,还穿得这般,这般……” 楚鳞帮他把剩下的话给补全了,“浪荡不堪。” 楚鳞的话语中喷出的热气打在了封煦阳裸露的肌肤之上,那块地方迅速地布满了鸡皮疙瘩,还有些羞颜的红。 “没办法,谁叫你太高了。” 衣服是修库山明的,两人的身高差距至少有两尺。修库山明穿着风情万种刚好的衣服,落在他的身上自然便短了不少。短了,露的地方就从多变作了更多,自然也就更放浪了。 “凭什么你不穿,要我来,你比我矮一点,穿上也没这么局限吧!” 封煦阳的小碎步走得娇俏,也不是他想,主要是步幅太大的话,会有碍观瞻。要是露出一点不该露出的东西,那就非常不好了。 “我打听过了,现在市价的风向变了,绝色的男性玄奴更能有个好价钱。你得理解理解好男风的达官贵人,吃腻了总想换个口味。”楚鳞一脸你信我的表情,这话是她自己编的还是当真如此,封煦阳是判断不出了。 他现在只想着的是赶紧结束,赶紧回家,他一刻都不想在外面继续待着了,太丢人了!只希望没有熟人看见。 “走咯。”楚鳞心情颇好地拽着银链,封煦阳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身子猛地朝前一倾,不得不加快了几步才跟上。 “慢点。”封煦阳牙都快咬碎完了,也不见楚鳞理他,装听不见呢。 …… 楚鳞本是就带有纳傈血统,容貌上也有其高鼻深目的一些特征,现在又刻意地打扮过,粘了络腮胡。即便是穿着九州的服饰,那也不会有人认为她是九州人,很明显是追求时尚模仿九州风格的纳傈人嘛。 这黑市的入口说来也巧,算是她逛街逛出来的。 上回送谢君修回去,她吃得有些撑,便在城中到处游逛,没想到给她逛出个不寻常的所在。 表面看上去不过是条寻常的商肆街道,其实从一家毫不起眼的酒馆进去,过了一道活动的门墙,里面才是别有洞天。 纸醉金迷不足以形容这里的奢靡华贵,乌烟瘴气不足以说尽这里的混乱肮脏。 三教九流的人都汇聚在这里,在晚上,见不得光的时候,他们便出来了。在这个自己造出的虚假光明中,进行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这里,算是一个小的黑沙城了,只是规模更小罢了。 酒馆的门是虚掩着的,楚鳞直接推门而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即便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来,装也要装得经验丰富。 掌柜靠在柜台前算着帐,听见外面有人来了,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打烊了,请回吧。” 再抬头看见楚鳞他们后,顿时换了副神情,眉宇间是不加掩饰的尊敬。 “小店还有些残酒,二位客官不嫌弃地话请往里间走。” 楚鳞淡定地点了点头,用纳傈话说道,“去人伢子那。”唬人得不行。 这掌柜明面上是酒馆的老板,实则是黑市的引路人,负责接待一些重要的贵客。 楚鳞来的这一出,通身的贵气遮都遮不住,即使是面生,他也不敢怠慢。 说是势利眼也好,说是趋炎附势也好,这便是黑市里的规矩,强者为尊。 …… 掌柜的一眼便能看出封煦阳作为玄奴的品级,这身材这脸蛋,妥妥的天水级别,还是稀有的男子,那就更珍惜了。 自然是把他们带到了这黑市里最大的人口倒卖中心——妙人坊,名字很俗气,还带着些胭脂俗粉的气息,却是十足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楚鳞甩给掌柜一锭不小的银子,牵着封煦阳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耍帅嘛,得坚持到底。 妙人坊中莺莺燕燕,嘈嘈杂杂,哭声骂声笑声皆是混杂,是卖与被卖,买与被买者不同的心境。 伙计一看有新客来了,穿戴皆是不俗,便知晓这是来了笔大生意,赶忙上前招呼。 楚鳞冷着张脸,猛地一拉手中的链子,让封煦阳充分站在伙计的面前。 伙计不由得上下大量一番,惊讶地张大了嘴,他还没有见过这般诱人的男性玄奴。 “带我去见你们的老板,这玄奴不听话,我想来你们这看看有没有我心仪的玄奴,用他来交换。”楚鳞用纳傈话说着,故意压低了声线,好听起来和自己的形象吻合。 交换玄奴在贵人中是常有的事情,尤其是纳傈和柘弁,更是开放。九州这边刚兴起不久,相对来说还要保守一点。 伙计边听她说话,边点着头,纳傈话他能够听懂大半,还不是很熟悉,不过简单地交流没有问题。 “好,没有问题。贵客请跟我来。”伙计用他磕磕绊绊的纳傈话回答着,恭敬地在前面为楚鳞带路,这种级别的玄奴,确实得老板亲自来做决定。 …… 楚鳞没有想到这妙人坊背后的老板竟是个妖媚的女子,她的手上持着一柄长烟,不时将烟气吐在身边衣冠不整的男子脸上。那男子却是一副享受陶醉的神态,而楚鳞只觉得这里的烟味太重,味道刺鼻而呛人,尤其是混杂着众多劣质的胭脂气息,更是难闻。 “这就是你想交换的玄奴?”老板娘说着一口流利的纳傈话,只是个别词汇上面的发音有些不准确。 老板娘半眯着眼,靠在那男子的胸膛上,衣服也不正经穿好。 “没错,我想看看你这里有没有合眼缘的,可以交换。” 老板娘吐了一口烟圈,顺着风全扑在了封煦阳的腰上。 她换了一头,将烟柄倒拿,在封煦阳腰上的肌肉线条上游走着,眼神中是挑逗的意味。 还带着老板娘唇上余温的金属头,就那样顺着他的腰向下, 向下,就快要到达那隐秘而羞涩的地方,被封煦阳一把捉住,青筋暴露,实在是忍不了了。 楚鳞将手中的银链一拉,挥着手上的鞭子打在了他的手上,在要接触的时候拿灵消解了力道,其实只是轻轻地挨住了他,不过声势不小。 “不听话的小贱人。”用纳傈语骂着,楚鳞的脸色冷得发黑。 封煦阳脑子里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要自己扮作玄奴,不然的话这些场面他还真的装不下去。 老板娘见他的主人已经打骂了,也只好和着稀泥,笑呵呵地劝着楚鳞不要动气,破坏了皮肉可不好。 她可是很满意这个玄奴的。 “刚好今天新来了一批,去看看吧。” 老板娘摇曳着身姿,如同蛇一样在前面扭动着身子带路。 楚鳞心神一动,今天来的货,莫非修库山明真的在这儿? 第六十八章 背叛 - 伏灵院 - Tkom 关押玄奴的地方不可谓好,不过比最初修库山明在的那个地牢好些,至少还算明亮,能看出个人样。 玄奴的脸上个个都带着沉默的安静,一如当初楚鳞第一次见到他们一样,不争不抢无怨无怒,温顺得看不出一点点活着的生气。 他们一个排着一个静悄悄地跪坐在自己的小方垫子上面,低着头垂着眼,一副任由来往客人挑选评论的模样。就连农市中待售卖的羊羔,也没有他们这般逆来顺受,至少会叫唤两声,表示自己饿了。 楚鳞牵着封煦阳挨个看过去,从第一眼她就料定了这里没有修库山明。她是那般的肆意张扬,怎么可能像潭死水般安静,这也是为什么楚鳞在一众玄奴中偏偏带了她回去,因为她还有救。 逛了一圈,果然没有见到修库山明熟悉的身影,楚鳞不由得心中一凉,她若是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没有其他的好货了吗?”冷漠得不带有一丝个人情绪的纳傈语响起。 “没了,纳达再瞧瞧吧,这些都是顶尖的玄奴。”老板娘随便揪起身边的一个玄奴,将她的脸扳起给楚鳞展示到,眼神还不时地在封煦阳的身体上游荡,腻得都能够拉出丝来,将她的眼睛同封煦阳的胸膛腹肌粘住。 楚鳞拉着手中的银链,头也不回地走了,“真当我不识货?拿不出相对的筹码,就不要惦记着我的东西。”言语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浑身的灵压散发,给她以危险的警告。 老板娘半遮着脸,笑得风情万种千娇百媚,似乎没把楚鳞的威胁放在眼中。不过眼神倒是规矩了很多,不再往封煦阳身上瞟去。 …… 这里没有的话那又会在哪里呢? 来这里本就不抱着希望,只是可能存在,便来试试。考虑到距离的远近和夜长梦多,本以为这个彭万城最大的黑市能够寻找到她的身影,但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 “我可以取下这个了吗?”封煦阳摆弄着自己脖子上的镣铐,这个稍稍有些紧,勒得他有些不舒服,脖子上也有个浅浅的红印。 还有这裙子,他但凡迈步大一些,感觉都能够撕裂开来。真是哪哪都很不方便,原来装玄奴也这么麻烦的吗。 楚鳞摇了摇手指,“不可以哦,老板娘还盯着你呢,小心暴露哦。” 封煦阳回头一看果不其然,老板娘倚靠在二层的栏杆边上,身旁还是刚才看见的那个男人,只是现在将衣服穿好了,松松垮垮地系了一个活结,正好留出个空来,像是为了方便烟杆将其挑开。 封煦阳不由得抖了抖打了个冷颤,浑身都是恶心的难受。 是天凉了吗,怎么感觉这么冷。 楚鳞没回头也知道他的反应,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开,顺手给他罩在了身上。眼神还冷漠地扫视着周围各样不堪的目光,一张纳傈贵族的脸上写满了:我的人,看什么看?小心将你们的眼睛剜下来。 这披风是出门的时候她就考虑到了的,毕竟不能真让他一直穿成这样。 既然妙人坊没有,那还有一个地方可能会有——拍卖场。 这也是黑市交易常用的伎俩,特别是有些不易议价的,往往都会采取这样的形式。 当然,楚鳞不会明说还有想来黑市多逛逛的**,在她心中修库山明重要但又没有那般重要。 其实在她内心的深处,还有隐隐觉得她才是幕后凶手的直觉,她这个人绝对不能深信。 …… 即便是这样,隐隐的直觉觉得她不是好人,但在真的见到她的背叛时,还是会吃惊,会感到心伤。 修库山明依偎在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的怀中,眼神迷离魅惑,嘴角勾起完美摄人心魄的幅度。手扶在他的心口,咬着耳朵同他说着一些不愿意被人听见的亲切话语。 楚鳞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一样,不知为何,她看见修库山明同他人那般亲近,做着以往只愿意同她做的事情,心里像是一根带钩的刺扎住了一般。不取难受,强行拔出更不舒服。 说好会认自己做一生的主人,原来她的一生就这样的短暂。 修库山明偏着头贴在那人的胸口,慵懒地抬起眼皮,很明显她看到了楚鳞。 她撑起了身子,在那人耳边说着什么,从嘴型上看是三个极为缓慢而诱惑的文字:她来了。 不好! 楚鳞下意识拉着封煦阳就要跑,直觉告诉她有危险来临。 可是为时已晚,在她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给阻挠了。 …… 封煦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封府自己的床上,要不是还穿戴着那套羞耻的衣裙和披风,他还会意味不过是做了个梦。 楚鳞呢? 封煦阳醒来第一反应便是下床去楚鳞的房间看看。府中上下静悄悄的,只有寂静的明月和偶尔凄厉的寒蝉。 心中顿时有了极不好的预感,薄薄的冷汗霎时布满了他的全身,腰间没有衣物的地方,被夜风一吹更是寒冷。 果不其然,楚鳞不在,府中之人也皆是在熟睡,又或是集体再晕了过去。 …… 封煦阳的话还没说完,谢君修便顺手拿了件最近的外袍披上率先冲了出去。 顾蔺夏和苏曜听着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也探头来看发生了什么,一听是楚鳞出事了,也匆忙拿了外袍跟他们一同出去。 “在哪?”谢君修问。 他的步伐很大走得很急,封煦阳要小跑才能够勉强跟上。明明两人差不多高,怎么他就能快得那么从容。 “黑市的万利坊,正好当时在进行拍卖什么,看见修库山明以后我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后便回到了自己床上。”封煦阳一口气将前因后果全部说完,加上走得又快,一口气没吸上来,喘得不行。 “黑市?修库山明?”谢君修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愠,“没事你们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封煦阳不免一阵激灵,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做完了错事,被父母长辈责怪的时候。 “额,这个,”封煦阳一时语塞,其实晚上为什么要去黑市,还要打扮成那样他也不太明白。“修库山明突然不见了,储秋和我想去黑市里看看,看她有没有可能被抓到了那里。不过现在看起来肯定不是了。”愤愤地说道。 “那你们就往黑市跑?就算去也应该叫上我一起啊,真是胡闹。”谢君修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很是后悔开始没有强跟着他们去,如果楚鳞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封煦阳被质问得说不出话来,犯了错的小孩不敢顶嘴。 …… 这次他们没有从小酒馆进去,直接施展轻功从他的后院进入。几人的轻功都是不错,又有灵的掩护,酒馆掌柜当然发现不了。 黑市中的街景依然繁荣,来往欢笑的嫖客赌徒酒鬼痴汉,又有衣着考究不愿暴露身份的其他过客。这里不问来路,也不讲归处。 到那什么万利坊的时候,房间里烟雾缭绕,是劣质或优良的旱烟味。赌徒们还在热火朝天地叫喊着,什么“大!”“小!”的声音此起彼伏,每个人都急红了眼睛,放在桌面上的筹码也许是他们全身的家当,赢了自然是赚得盆满钵满,输了便是一无所有。 他们将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了看似公平的命运上面,实则却将自己的未来早已放在漏水的小舟上面,倾覆只是时间的问题。 谢君修的俊脸不由得又黑了几分,这种腌臜的地方他不是第一次来,但从来都不能适应。 封煦阳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默默低下了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这种被父母支配的恐惧真的感觉很不好。 “在上面。”封煦阳指着角落里的楼梯,这个一层是赌坊,二楼就稍显典雅一些,常有达官贵人来往,算是这黑市里最大的拍卖场。 …… 最前面的高台上放置的是现在竞拍的物品——一小瓶耳蒲花原液。 底下的人如同冬日里饥肠辘辘的狼,贪婪地盯着台上的小瓶,每个人都跃跃欲试相继出价,很快就将价格抬到了令人咂舌的天价。 对于这四个突然闯进来的人,自然是根本就没注意。 谢君修来到刚才楚鳞和封煦阳坐过的座位,详细检查了一遍,根本没有发现有用灵痕迹的残留,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暗器一样的东西。 “你昏迷了多长时间?”谢君修突然发现自己忽略掉了这个关键信息。 “现在几时了?”封煦阳问。 “约莫寅时。” “应该有两个时辰了。”封煦阳粗略心算了一下,才发现竟然这么久了。 “怪不得。” 谢君修没忍住一掌拍在了扶手上面,那普通的木质扶手哪经得起他这番折腾,只见清脆的咔擦一声,裂出了数条深痕。 两个时辰,要是快的话,她可能都已经被带离彭万城了。一旦出了城,再想找到她就难了。 谢君修随即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也没有什么肯定的依据,只是情感上的笃定不会发生意外。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会平安无事的,会的…… …… 另一边的楚鳞同平安全无关联,她的四肢上都被强行套上了锁铐,皆是精铁打制,即使是头牛也能被牢牢拴住。 这镣铐也不是一般的凡物,在黑暗中隐隐泛着血红的光芒,顺着锁链汇聚在墙壁的另一边,什么也看不到。 楚鳞很快就醒了,她是被冷醒的,还带有身体沉重的虚乏的感觉,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她动了动手指,本想用金灵将这镣铐解开,却发现自己现在根本使用不了灵。 她心中咯噔一响,完了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楚鳞又尝试了一次,这次她看得真切,不是她召不出灵来,而是这铁链有着古怪,将她的灵力尽数吸走。更可怕的是它还在源源不断地吸食着自己身体中的灵气,她只觉得自己在迅速枯竭。 这里是哪里?楚鳞上下打量着。 密不透风的屋子,壁上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小油灯,熏黑了上面的墙壁。她的正对面是也是扇全封闭的铁门,外面的一切皆是看不见。 楚鳞所在的地方当是整个屋子的北部,其中锁链盘绕占据了大半的地方,可以供她在这个房间里随意的走动。看来这幕后之人也不是太过狠心,至少她还能稍微活动活动不是? 锁链深深穿过墙壁,不知道它连接的另一端是何样子,但可以肯定的是应当是吸收容纳这些灵力的东西。 楚鳞晃荡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镣铐,发出沉沉的碰撞砸击之声。她很快就又垂下了手臂,锁链沉闷地砸向地面。这锁链也太重了些吧,比普通的铁不知重了多少。 她现在没法用灵,力气也基本上没了,就同她外表看起来一样,瘦弱不堪,风一吹就能倒了。 跑又跑不掉,走又走不动,楚鳞索性往地上一躺,还颇为闲适地闭上了眼。要不是脚上的铐链太沉,她倒是想再翘个二郎腿。 修库山明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抓她过来,肯定是要她有用,自然等会会出现的。 如果他们不出现,只是单纯地想将自己这一身灵力吸走,楚鳞看了眼手脚上的链子, 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她又有什么办法呢,那就只能算是她倒霉了,除了等死还能干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够瞎折腾,累了自己还压根不顶用。 …… 她应当算是最为淡定的俘虏了,这是抓她来的人都没想到的事情。 他们推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楚鳞枕着自己的手臂,一腿弯曲一腿直,睡得还挺香的样子。 修库山明不得不过来将她摇醒,还有事情要谈怎么能够让她一直睡着。 她没有穿平日里常穿的纳傈服饰,而是颇有柘弁服装的特色。 以至于楚鳞睁眼见她第一句话便是,“你原来是柘弁的人?” 修库山明痴痴地笑着,“奴怎么会是柘弁的人呢,奴永远是主人的仆人啊。” 楚鳞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我可担不起这声主人,敢让柘弁王子的女人做仆人。” 第六十九章 与虎谋皮 - 伏灵院 - Tkom 修库山明身后的男子听见她这样的称呼,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这么快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 “把我抓来不可能就为了拿这一点的灵气吧。”楚鳞晃荡了一下手上的链子,发出沉重的碰撞声。“要是真要这样的话,我也太过伤心了,就这样一点价值。” 柘弁王子笑了笑,觉得这人真有意思,明明她的生死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还能笑得出来,玩笑着说话。 “如果小王说是呢,你当怎样?”说的是纳傈话,流利而又纯正。对于他们这种柘弁的王室来说,熟通邻国语言不过是从小的必修课之一。 楚鳞抬眼瞟了他一眼,仍旧躺在地上,耸了耸肩说,“我能怎样,不当怎样。若是你真的敢的话,那我也就只能等死了。” “楚小姐是聪明人,而小王也最喜欢同聪明人打交道,也就不卖关子了。小王需要你的帮助,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她需要你的帮助。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他扬手指着身前的修库山明,笑得淡定从容,举手投足间便是一番贵族气派。 “她?还是他们玄奴一族?你又是第几个王子,需要我做些什么?”楚鳞瞥了眼修库山明,她还是带着标志的笑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真是虚伪。 柘弁王子抚掌而笑,“是个爽快人!” 楚鳞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轻松了很多,只是还是不能够使灵罢了。 他刚才做了什么,楚鳞没发现他有什么特别的动作。真不知这锁链是怎样控制的,开关在哪里。 “小王是柘弁的三王子,丹东和·科尔帖忽,她是小王的宠姬,阿休伊。阿休伊,来你来同你的主人详细讲讲吧。”丹东和的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他很是期待接下来的这一场主仆大戏。 …… 楚鳞扬了扬眉,坐起身来,靠在身后的墙壁上。头发不知何时散乱了下来,俊秀的脸庞上带着一点颓痞的帅意。她的手指在膝盖上轻敲着,轻佻地看着修库山明,哦不对,应该称她为阿休伊。 “主人……”阿休伊叫得亲切,还是习惯性的称呼。 楚鳞抬手打住,“可别,我当真担不起这一声主人。是吧,修库山明?” 阿休伊莞尔一笑,并没有将楚鳞的冷脸放在心上,而是极为亲昵熟练地坐在了楚鳞的身边。双腿蜷缩叠在一起,身子柔弱无骨,就要靠在楚鳞撑起的膝上。 楚鳞并没有躲闪,任由她去靠去。现在她要挪一下太重了,一点都不方便。 “主人奴也不是想骗你,只是奴确实还有一点小事想让主人帮忙,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阿休伊摆弄着身前的一缕乌丝,缠在手指上绕着圈。 楚鳞冷哼一声,才不相信她的鬼话。今天她的心情是跌宕起伏,现在反倒是大风大浪后的平静。 “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就把你嘴里的主人弄晕了锁在这里?你就料定了今日自己消失,我们会去寻你,所以就等在那儿瓮中捉鳖将计就计?封煦阳被你们弄到哪去了,他对于你们来说应该没用吧。” 阿休伊表情凝滞了一下,随即又娇媚地一笑,柔柔地将头放在楚鳞的膝盖上面,歪着头看着她。 不得不说她将这媚都渗入了骨子里,哪一个角度哪一个姿势最为诱人皆是把控之中,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完美,勾得人心痒痒。 “主人放心好了,封公子已经被送回去了,现在估计在自己的床上熟睡呢。” “所以府中的人又昏过去了?”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阿休伊笑了笑,“没办法,得用一点点小手段嘛,毕竟王子的身份还是少暴露得好。” “那你们就敢让我知道?”听见封煦阳没事,楚鳞便放心了不少,接下来她只需要专心同他们周旋就好了。 至于逃去出的事,能想法则想,不能的话就靠着谢君修他们了。她对谢君修有一种没来由的信任感,坚信他一定能够找到自己的。不然的话,父亲盯着她的眼线也应该会想法子的吧。她也没有实际的证据,但据可里苏叔叔的说法和自己对父亲的了解,她觉得这事还是相当靠谱的。 “主人是不同的。”阿休伊燧石般的眼睛闪耀着星星,在这封闭的囚牢中,竟然也能见到星空。 “别废话了,直说吧,没事我就要睡觉了。”楚鳞十分配合地打了一个哈欠,泪眼朦胧,耷拉着眼皮,的确很困的样子。 阿休伊将头摆正,仍旧放在楚鳞的膝盖上面,保持着一个趴在她身上手垫在头上的状态,正视着楚鳞的眼睛。 坦荡荡地勾人魂魄,不过楚鳞现在已经对这一套免疫了。 …… “奴之前同主人讲的也不算假的,奴本名叫做阿休伊·修库山明,以奴一族的主神修库山明为姓。现在所称的玄奴,主人想必已经了解过了,本为一个国家月山齐,亡国后沦为他人奴仆,因我们肤色的原因被称作玄奴。” “月山齐在以往的强大奴就不赘述了,即便是亡国以后,族人逆来顺受,内部还是存在一定的等级区分,会有职位的高低。而奴的祖先,修库山明这一脉,便是族中世代掌管祭祀神职的祭司,在族中拥有绝对的统治权力。” “修库山明早已陨落,月山齐的实力也大大削弱,族人们的能力均是先天不行,只能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而恰好,主人的身体里有着主神的鲜血,是现在唯一存世的鲜活的还没有死去的主神的痕迹……” “所以你是想要这龙血,怎么样?复活你们的主神吗?”楚鳞打断了她的话,毫不客气地说道。 心中却是相当不屑,主神的陨落神龙的凋零,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心里面不清楚吗?还不是他们族人贪心不足蛇吞象,自己作孽要弑神屠龙获取力量,结果造成了神龙的反抗也没讨得好处。 “确有此意。不过即使是主人身上的龙血,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想要复活修库山明是绝对不行。但是,用它却能够做另一件事——造神。会有新的神明带领我们的族人走向光明,也会让月山齐重新走向辉煌。” 阿休伊以一种近乎狂热的语气说着,眼睛中是燃烧着的**,那是对权力的向往,对未来的憧憬,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 “造神?”楚鳞轻蔑地笑着。“你们当初弑神,现在又想造神。是该说心比天高呢,还是异想天开?” “不,主人,你不会明白的,这都是真的,一定会成功的。”阿休伊的眼神坚定,声音妩媚性感,诱惑着你去相信她的话语。 他们世代神职,怎么感觉像是不靠谱的邪教异端一样,是靠着洗脑掌权控制吗。 “喂,三王子,你也觉得这事有可能?” 丹东和一直靠在一边看着这里的好戏,突然被楚鳞叫道,“你觉得呢,能将玄奴一脉尽数收归小王这里,不也是一件乐事吗?至于有没有可能,阿休伊喜欢便好,小王怎么觉得并不重要。” 楚鳞突然明白了,三王子根本不在意阿休伊会不会成功,造神到底是不是真的。他在乎的只是能将玄奴收归他用,成为他的势力。 玄奴虽为阶下囚,性格温顺软绵,并不会造成太大的暴动反抗,对统治者来说危险不大。但是也正因如此,他们会不免放松对他们的警惕,毕竟从来没有发过脾气的人总会被当作没有脾气。 而他们自古便是神权至上,祭司掌握着最高的权力。现在虽是亡国阶下囚,但想来族群的传统并没有改变,阿休伊作为神职一脉,自然算是玄奴的领导者。将她收归到自己麾下,自然便是将玄奴的势力收编。像是羊群,她就是领头羊。 这些玄奴,尤其是容貌姣好身段曼妙者,常被上层贵族作为欢宠,养在家中。纳傈、柘弁风气尤重,九州近来也有渗透。这样一来,很多玄奴便能够接触得到上层者,能够方便探得很多旁人难知的消息,甚至在欢好时便是他们最好的下手机会。 这个三王子,野心不小啊,他的目的绝对不止是柘弁的王位,会是纳傈,也可能会有九州。 楚鳞感叹道,自己就只想做一个整日混日子的不肖纨绔,可奈何这事情却偏偏接二连三地找上自己。这天下态势不得太平,她哪里能够奢求自己偏安一隅,偷得浮生半日闲? “三王子当真是鸿鹄之志,志向远大。” “楚小姐抬举了,不知楚小姐可愿意同小王合作,共谋大业?” “共谋大业?我看是与虎谋皮才对吧。”楚鳞不加掩饰自己话语中的讽刺,眼中尽是鄙夷的神色。 丹东和也不生气,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嘻嘻地看着楚鳞。 “楚小姐说笑了,事成之后,小王也定是不会少了楚小姐的好处的。” “不会少了我的好处?我怎么也算得上纳傈的王室,前国主的亲外孙女,现国主的表妹;九州里我楚家也算得上是名声响当当的大家族,说句话在九州不说是都能为之震动,但各方势力还是会给个薄面。我这样的身世你要给我好处?是将你日后收归的三分天下拱手让与我吗?”话语中字字带刺,一点都不顾及敌强我弱的境地。 丹东和听见这话果然神色一变,眯起的眼睛里闪露着危险的意味。江山权力,皆是他毕生所求,没有人能够染指他的东西,连觊觎都不可以。 阿休伊注意到他的变化,忙柔柔地捂上楚鳞的嘴,“主人又说笑了,现在主人的性命在三王子的手中,哪里还能够让主人真的做主呢?” 阿休伊的话明显起了效用,丹东和的脸色和缓了下来,表情未变只是刚才那阵杀意已经消散。 “身世高贵又是如何?现在还不是被囚禁在了这里。” 楚鳞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着阿休伊说话,“想必这造神还得我乐意,不然你们也不用跟我废话这么久,就直接将我开膛破肚取血去了。” “主人说得不错,造神最后这关键的一步,的确需要主人将龙血心甘情愿地还给主神。”阿休伊掩面而笑,那份明艳将这昏暗的房间都照得熠熠生辉。 “那我可不会心甘情愿了。” “那奴就只好得罪主人了。”阿休伊笑得更加地娇媚,身上带着的步摇金饰也跟着她一起颤动,碰撞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不过下一刻她的眼神便变得狠厉毒辣。 只听轰隆一声,是机关齿轮运转的动静,楚鳞四肢的锁链迅速收紧,将她整个人都悬吊了空中。 楚鳞俯瞰着他们,“就是这种程度的得罪?” 阿休伊并不说话,好戏还在后头呢。 丹东和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条鞭子递给阿休伊,她顺从地接了过来,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这鞭子也颇具王室的尊贵,里面有用金丝编入,整条鞭子挥动起来金光闪闪很是漂亮。 至于是不是绣花枕头,打在身上疼不疼便只有楚鳞知道了。 这一鞭看似柔弱无力,却叫人疼痛万分。楚鳞用不了灵,使不出武功,只得生生挨了下去。 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而那皮下刚被打过的地方却又断骨之痛。 就像是被千根钢钉生生敲进了骨头,又生生拔了出来。 “怎么样主人,这打骨鞭的滋味如何?” 楚鳞哼唧了一声,刚憋着一口气没叫出声好不容易能勉强缓过来, “不错,挺疼的。” “是嘛?那奴就再多送主人几鞭吧。”阿休伊带着无辜的笑容,也许是她生性如此。 金光不断地闪烁着,壁上的烛光被这鞭子带过的疾风弄得摇曳生姿,似乎下一刻就会熄灭,却又一直坚挺地残存着。 足足四十九鞭,看来这阿休伊的算术也是不行,哪有说几鞭却打四十几鞭的道理。 楚鳞一张脸更是惨白,下唇已经被她咬得发紫,上唇却是早已失去血色。 狠,确实是狠。不过更狠的还在后头。 阿休伊留下一句好好考虑,每个一个时辰自己就会来问一次的话以后,便和丹东和离开了。 本以为可以稍稍喘息一下,而四肢的铁链却像是突然烧红了一样,烙铁一般,炙烤着楚鳞。 她只觉得这幽闭的房间里充斥着自己皮肤炙烤的味道,阵阵肉香。 第七十章 救兵 - 伏灵院 - Tkom 精铁打造的密闭房间,像一个没有缝隙的铁皮盒子,光是看着便让人喘不过气来。 墙壁上摇曳的烛光还坚强地摆动着,影影绰绰明明暗暗,给房间中吊起的人一点点昏暗的光明。 那哪里还有半点人样,身上的衣服都被一鞭鞭打成了破布残巾,垂在空中,像是一个破布娃娃。 楚鳞的四肢套着铁铐的地方也不好受,被灼伤得不知掉了几层皮,血肉模糊粘连在烧红的烙铁上面。指尖微微颤动,那是疼痛到了极致,止不住的肌肉痉挛控制不了。 除了脸,楚鳞感觉身上无一处是完好的,她的每一寸骨头都被打断碾碎,然后身体又开始迅速修复重造。周而复始,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折磨循环。 这便是玄奴真正的治愈能力吗,能吊着你一口气,怎么也不会死,但是活着就有无穷的罪受。 房间中吊着的人残破不堪,像是死了一般随着锁链摇晃着。若不是那微弱起伏的胸膛,细微的呼吸,真是很难发现这是个活人。 当真不如死了好,楚鳞心中想到。 她的意识一直模糊不清,又做起了那个关于神龙的梦。现实同梦境交织着,在梦里,神龙也受着月山齐人的折磨。它狂怒咆哮,反击着泄愤着,将自己最后的怒气化作了复仇的力量,将他们全都葬入了火海之中。 不过,它应该更加痛苦吧,它的姿态中充斥着绝望,它的眼神中也再也没有光亮,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看不透的黑。 四次还是五次,这个大门开开合合,每次进来都是四十九鞭。 要是再来的话,楚鳞真不知自己还挺不挺得住。 …… 楚鳞失踪的事情,很快就汇报给了傅掌教。 谢君修和封煦阳被安排协助刑司堂的人员寻找楚鳞,剩余人则是继续上他们的课。 顾蔺夏和苏曜自然是不同意的,死活要跟着一起,出一点力,被傅掌教严辞回绝。后来二人想办法偷溜出去,还没踏出校门便被刑司堂的人给抓住了,关入了禁闭室,在那里还会有着更多的惩罚。 列老听闻楚鳞出事了,连课都不上了,直接赶来询问他们情况。 亓官澈知道后,也只有干着急,想着办法八百里加急地通知楚宪,一边传令各地的大小商铺注意这方面的信息,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 “君修喝口水吧,你这样不吃不喝的,也不是个办法啊。”封煦阳从街边的一个茶肆里买了壶提神的温茶递给谢君修。 “不用了,我不渴。”谢君修的嘴唇有些发干,眼神中仍是不加掩饰的焦急神色。 他自从知道楚鳞失踪以后,已经片刻不停地将彭万城给翻上了一遍。那些安插在这里的探子,也早就出动,一旦有了消息马上就会通知他。 封煦阳强硬地将手中的茶壶塞到他的怀中,“不喝也得喝,你要是累坏了可不行。” 谢君修推脱不过,扬起茶壶对着嘴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喝尽后将壶往他怀中一抛,又袖子擦尽嘴角的残水。就又要前行去下一个地方。 “你歇歇吧,这样漫无目的地寻找除了白白浪费体力还能有什么用?” “万一呢,万一就因为我的停歇,储秋遭遇更大的伤害呢?”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君修关心则乱啊!”封煦阳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他心中也是着急万分,但谢君修比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还会稍微歇息歇息,而他则是片刻也未停留。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谢君修停住了脚步,苦笑道,自己可不是关心则乱嘛。即便是知道这样做根本毫无意义,却还是按捺不住,总想做点什么来平复自己的担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遇见关于楚鳞的事情,自己便是都不像自己了,莽莽撞撞,一点都沉不住气。 唉,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也只好认栽了。 “走了。”谢君修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摆了摆手。 封煦阳将茶壶还了后,也匆忙跟上。 唉,楚鳞有个这样重情义的未婚夫,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福分。 …… 阿休伊第七次出现在楚鳞面前的时候,她真的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 这房间铁链稀奇古怪得很,不仅能够护她不死,还能够让她一直保持清醒,即使疼得再厉害也昏厥不了。 狠,真他娘的狠。 饶是楚鳞这样教养颇好的人,也不免在心中骂起了脏话。 “怎么样,奴的主人,考虑得怎么样了?” 阿休伊扭动着柔软的腰肢来到楚鳞面前,像一条诱惑的美女蛇。 楚鳞哼唧了一声,从嘴里突然吐出一口血来。黏稠的血浆拉出丝,滴落在她的衣襟前面,又滴答地掉落在了跟前的地上。 咳咳,突然楚鳞剧烈地咳嗽起来,连带着她破败的身子也跟着摇晃颤抖,仿佛马上就要断了一般。 “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咳咳。”楚鳞的声音微乎其微,说得断断续续声如蚊呐。 “哦,是吗?”阿休伊摆弄着手中的打骨金鞭,似乎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又在意料之中。 举起手就要扬鞭挥下,被楚鳞的声音打断。 “等等……” 阿休伊马上止了动作,嘴唇弯出好看的诱惑弧度。“主人是改变主意了?” “咳,那也不是……” 楚鳞咳得撕心裂肺,铁链晃动得厉害将她手脚上的皮更是磨去了一层。 “我就是想知道你们做得这样肆无忌惮,真的有承担后果的能力吗?” 阿休伊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纳傈大穆勒和九州楚家两边的势力。 “当然,三王子既然敢这样做,那自然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阿休伊笑得自信而明媚,同这里一切的肮脏格格不入。 “他现在不过是个三王子,连继承人的资格都还没有拿到。就敢这样直接挑起和两国之间的矛盾?”楚鳞语气中饱含嘲讽的意味,即使她现在虚弱得只能堪堪发出声音,也不妨碍她融入骨子中的高傲。 有些人便是这样,有着独属于他们的气节风度。即便是平日里同常人无异,温和可亲随性自然,但那些自小耳濡目染的教养是装不出来的。在大是大非民族气节上面,在面对困苦险境,敌人万般折辱的时候,他们仍能够保持自己的所思所想。这才是自身强大的真正体现。 反之如长公主,贝清一流,不过是些装腔作势之人,平日里净端着架子,时时刻刻一副高高在上高人一等的模样,真到需要他们的时候,却未必能够如真正的贵族一般,承担他们该有的一切。 阿休伊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笑得前仰后合,娇滴滴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碰撞久久不息。 “主人啊主人,你当真认为三王子有那般愚蠢,还是你有这般重要,能够倾两国之力为你报仇?说到底主人还是太过天真,把这朝政国事想得太过简单。” “纳傈和九州,都并非你看到的那般和睦,内部的势力分裂,相互倾轧攻讦的事情还少吗?” 楚鳞默不作声,她说的都没有错,纳傈和九州近来都不太平,内忧外患自顾不暇。 纳傈尚好,有可里苏叔叔坐镇,大部分还是稳定的。不过,国主残存势力一派,地方暴动势力一派,据说还有一派黑沙城的不明势力。 九州便乱得离谱了。天子被架空,受制于贝家长公主一脉,称为“贝系”。而同为酀州的朝廷大员,顾蔺夏的父亲顾镜之为首的“酀系”,他们纠合了朝中多位大官和地方颇多官吏,同“贝系”交集颇深势力盘根错节。 至于地方上,那就更是复杂,大大小小有七八个势力。各自为政,互不统一。其中有激进得不行的宣布“澍州”自立,不再听命于朝廷的;也有彻底的保皇派,以声讨“贝系”为自己的政治立场。 而楚鳞所在的辰州,相对来说还算安宁,各大派系的势力都没有渗透进来,外面群狼环伺,也不知何时会归作哪一方的势力。 楚家无疑是个大宗,不过早已淡隐朝政多年,要论实力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 阿休伊还在滔滔不绝地解释着,楚鳞的心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她本来想诈一下阿休伊的话,看能不能套出些有用的信息,没想到被她讲解了这么久的九州和纳傈的势力分布。条条款款细枝末节应有尽有,本是如乱麻缠绕根结的势力,被她这样一梳理就清晰明了多了。 只可惜楚鳞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她的意识涣散想要沉沉地睡去,只是这地方太过折磨人,连这点宽待都不曾给她。 “那个博博鸿菜也是你们的人?”耳边阿休伊嗡嗡的声音止住了,楚鳞便轻飘飘地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主人觉得呢?”阿休伊不答反问。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那阿善耶也是你们杀的?” “主人猜一猜你们那伏灵院里还有我们多少的人?” “很多。” 这个不用猜也能想到,现在又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在敌国安排间谍细作本应是隐秘的事情,但现在全部都抬到了明面上来。人人都清楚到处都可能存在细作,但他们是谁,他们在哪却又不得而知了。 博博鸿菜自那一天将自己犯罪的行为告诉楚鳞时,她便已经清楚了,他对于自己的身份有恃无恐。伏灵院的高层自然也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不然也不敢这样猖狂。 现在已经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在成为真正的敌人之前,这些居心叵测各怀鬼胎的人,仍旧能够安心下来一起喝茶聊天。 真是奇妙,果然国事朝政都玄妙得很。 …… “主人还有什么话吗?”阿休伊歪着头,无辜而又诱惑。“没有的话奴就要开始了,超了一刻钟的时间,自然也是要受到惩罚的哟!” 楚鳞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刚才吐得血迹已经凝固干涸,她这一笑便将好不容易干了的血痂生生扯裂。 “你看看身后再说吧。” 阿休伊举起金鞭的手一滞,将信将疑地回过头去,空荡荡除了紧闭的大门什么也没有。 “耍我!”阿休伊被戏弄后非但没有生气,还大笑起来,唇上的猩红咧出完美的上扬弧度。 即便是遭受背叛,即便是被她折磨,楚鳞还是不得不承认,她真是怎样都好看,风情万种媚骨天成。 “真的,你再看看后面。” 这次阿休伊可不会再上当,手中的打骨金鞭用尽了全力挥了下去。 不过没有预料中的同身体接触的鞭挞声,在半空中便被滞留卸了力。 “阿勒,”楚鳞笑道,情绪有些激动又是一阵停不下来的剧烈咳嗽,“叫你看后面……咳咳……你不听……” 身后站着数人,谢君修第一个冲了进来止住了鞭子,双眼猩红底下是压抑不住的狂怒。 …… “哦豁。”阿休伊对着众人灿然一笑,没有一点点惊慌失措的样子,复而转身冲着楚鳞眨了眨眼睛,“奴要先走了,期待下一次见到主人。” 说完便突然不见,饶是外面傅掌教列老他们早已列好了风阵也没能将她阻拦,真是奇怪。 谢君修忙是冲上前来,看着楚鳞这般的惨样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怎么办才好。 “储秋,我来晚了储秋,让你受苦了,哦对了……”忙从怀中翻找了半天,掏出一个瓷瓶,倒药丸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大半都滚落在了地上,骨碌碌跑得好远。“把这个吃了,吃了就不会痛了。” 他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好不容易将一把药丸喂到了楚鳞的嘴里。 傅掌教一挥袖,四条链子便是应声而断,楚鳞的身子也是直直下坠。 谢君修眼疾手快地将她揽入了怀中,小心地捧着,生怕重一点又弄疼她了。 列老过来又喂给楚鳞一瓶碧绿的汁液,那纯净明丽的颜色,是提纯后的碧灵液无疑。 两种药品下了肚,楚鳞的脸色明显和缓了很多,至少还有心情说笑了。 “惊动了大家真是不好意思啊,咳咳。” 第七十一章 战火 - 伏灵院 - Tkom 铁皮盒子骤然被打开,涌入阳光将里面的浑杂洗涤一空,当初的浑浊污秽顿时荡然无存。 两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被憋在屋子里去不了其他地方的夏奉、夏瑾、夏澈来说,这简直度日如年,苦不堪言;对于被夏谡派来的两个侍女牢牢看住的百里烨来说,待在哪里但是无所谓,但不准他练功大一点的活动都不行,最残酷的刑罚也不过如此了;对于夏谡来说,这两日陪刚认识不久的师兄在这长安城里里外外游逛,除了累了些,还是挺快活有趣,二人的关系也亲近不少,虽然还得端着长公主的架子,但是心上的认可强了几分。这同百里烨耿直爽朗的性子脱不了干系,也有夏谡第一次全然放心的结交一个人有关,这种莫名对昆仑的信任,也许是皇室同昆仑合作的基础。 羲和尚未出驾,仍是望舒当值。天地仍是一片漆黑,如创世之前的鸡子,不可视物,却又含了万物。然,两宫已是苏醒,忙碌而又有序,如同不知疲惫的夸父,直至最后才会停歇。 未央宫,乾元殿。 夏谡倒是早早就起了,并没有赖床,这另青鸢颇为惊奇,也没见着日出西升,怎么这个小祖宗还能这么早就起来了。 “青鸢快!快来更衣。” “喏。陛下怎么今日这么早就起了,奴婢本想再过一刻钟再来叫您。” “唉,青鸢你还不知道吗,被关了两日,学了整整两天的周礼规范,我这头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现在巴不得早些出去透透气,可把我给闷坏了。再待几日,恐怕你们就又要迎接新皇咯!” “呸呸呸,陛下您尽说些什么丧气话,什么新皇不新皇的。陛下是真龙天子,洪福齐天,哪会如此。”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嘛,青鸢你也太较真了。算了不逗你了,小时候就觉得你胆子最小,没事就说什么奴婢知错了,奴婢万死,好不容易这些年才改过来,还是这么经不住玩笑话。” “奴婢知道陛下说的是玩笑话,只是奴婢就是怕这样不吉利,宁可认真一些,也不愿陛下染了那些晦气。” 青鸢一丝不苟地将冕旒为夏奉戴正,看着这个自己看大的孩子不由得感慨万千。她是宫养子,调到夏奉身边伺候时差不多他现在的年纪,那时候夏奉还是太子才一岁多一点,夏谡才四岁。高后想着多个大点的孩子陪着会好些,而她尚在襁褓中便被遗弃,幸而被宫里的吉了姑姑收养,身子底儿干净,就让他一直伺候夏奉了,直到现在,总共七年有余。 “陛下,好了。” “好,走吧,去向母亲定省完,然后就该早朝了。” “喏,步辇已在殿外备好了。” 未央宫正殿,长极殿。 三公九卿及其下以此列坐,夏奉居于高台席上,背案上是红漆描黑金彩配以圆浮雕的日月云山龙纹,龙踞山间云中,似是与世无争,再仔细瞧,便能发现那双眼,是只有猛兽在等待在猎捕时才会有的双眼,狠决凌厉果断。高后居于右侧,帷幕珠帘之后,只隐约能见个大致的轮廓。 “诸公可有奏议?” “臣少府弋有奏。都,不可无城,况此乃大成之枢要,四方之汇集。若无马面垛口女墙之防,上无弓弩瞭望之守,以患他盗之贼心。当此时也,为时已晚,虽有中尉虎贲若干,唯恐惊扰上驾。当是‘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况今之大成,非彼之天授初年,国无战事,屯兵众多,除却戍边防守轮值之事,更可调集筑墙;当今与民修养,赋税徭役皆轻,此时征派当是最好时机。而今百工散于长安之内,如满天星斗纷繁散乱,若是将他们迁至于一处,建以东市以居之,一则便于生产经营分工协作,二来靠近西市城墙,也方便材料的集散运输,此可谓一石二鸟。”高后点点头,珠帘后的人影微微晃动,说道:“魏卿所说颇为在理,诸位如何认为?” 少府其左一人持笏转立道:“臣冶粟内史笈麦有议,今虽太平无事与西戎暂且交好,风雨司神也算美意,但愚臣以为仍未到大兴土木,开市造城之地步。前穆因好奢迷乐,大肆征派徭役兴修宫殿城址,所到之处行宫星罗密布,民苦穆久矣揭竿而起,终是得了个亡国的下场。今,我朝初定,怎可忘却前朝之祸,当引以为戒,以免重蹈覆辙才是啊!” 少府弋听后并不认同,站起反驳道:“内史此话有理,但难免太过胆怯谨慎,畏首畏尾日后怎能大展拳脚。前穆祸起豪奢建造的确不错,但也是因其过分征派同时并举,才酿成恶果。而今魏某所议不过是在二宫外加筑内城,营建东市,并非劳民伤财耗时费工之事,而是为都城发展之必须,怎可与之相提并论?” 典客胥附和道:“臣以为少府言之有理。若无城防,只怕宵小贼盗出没事小,若是有不臣者逆反作乱,岂不如同囊中取物,自送了漏洞予人?” “嗯。”高后颔首,示意夏奉。“魏卿吴卿言之有理,白卿初衷是好,但的确有些过虑。那此事便有劳魏卿了。” 夏奉得了高后的暗示,也跟着说道。“有劳魏卿了。” “喏。” “禀奏陛下,臣典客胥还有一事奏明。” “吴卿但讲。” “我大成虽现今同匈奴约为兄弟,共安和乐,然据信使来报,数年间屡犯我边,入境抢掠,多是散兵小团,得之即走,边尉也颇为头疼。但是他们也不过小打小闹,抢些布匹粮食一类,加之两国姻亲,也不至于真的兵戎相见。然而,近几月来,匈奴来犯次数明显增多,有一次还是小规模的入侵,直至朔方,被郡尉剿灭了大半。臣所担心的便是,这匈奴本就是西戎蛮人,未受开化之人,兄弟相继父子同妻,臣子弑君父子相争兄弟反目更是屡屡发生。并非值得深信之人,趁高祖发丧之际屡屡出兵试探,此等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依臣之见,各地也得勤加征练,迁之戍边以备不时之需。” 坐于主塌之上的夏奉依旧是端正沉稳的样子,只是额角上渗出来的薄汗透露出他此刻内心的不安,略微有些发抖小手死死按在腿上,维持着表面上的波澜不惊。心中却是有着其他的思考:平日里也没怎么听过匈奴犯边的事,再结合前两日母亲和那匈奴的态度,现在应该对他们还是颇为忌惮,可是他们如此行事,是真的做好了打仗的准备吗?若真这样,那么我朝打胜的可能性有几成…… 高后神色也颇为凝重,也许是寻常习惯的样子,不过众臣们不能见到,只听她问道:“太尉,对此你怎么看?” 太尉秉礼应声而起,不急不缓地说道:“回禀太后,秉礼以为吴典客所讲之事确实如此,匈奴狼子野心不会安分守己,等时机成熟势必会大犯中原。但,也不用像吴典客所说那般着急,现在匈奴只不过是趁前段时日高祖崩殂钻了空子,想以此试探我大成的边防,幸朔方郡守打败之,并无好处讨得,一时间仍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我朝需要时间喘息休整,那匈奴何尝不是?他们克鲁单于死后,内部便就继承问题大肆残杀,最终是现在的狐冒耶做了单于。不过各部还没有完全臣服,内部虎视眈眈,众多势力蠢蠢欲动。这些年狐冒耶也是各处征战,不断发展壮大,现在是急需建立功业的时候,然而羽翼未丰,尚需同大成修得表面的和睦,否则腹背受敌只怕是单于易主。 “即使这般,也不能完全保证匈奴不会有大的举动,若是他们沆瀣一气先攻大成再决雌雄,便有些棘手。不过这种情况已是假设极端,实际很难出现。所以,短期内匈奴虽是张狂,但也不敢真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毕竟我大成众将士也非软弱无能之辈。征发士兵实属不必,但是已有的兵力可让各郡国校场操练,随时待命。” “太尉所言甚是。这匈奴现在是叫嚣得紧,不过还未到真正开战的时候。如今再大肆征兵百姓势必不愿,也非必需之事,但可教民农忙时耕种,农闲时让郡国组织操练,需用时便可省却大半的精力。”高后说道。 “太后圣明。” “太尉、吴卿便有劳二位了。这匈奴的动向也得时刻清楚,若有异常速来回禀。” “喏。” 这朝堂之事,夏奉多是半懂不懂的,从前太师太傅虽然也有提过,但不过是一笔带过,没有系统深入的讲过。今日乍一亲临这朝堂议事,皆是从前未有听闻之事,不由得犯了糊涂,多是不明白的,却又要努力去理解,颇为费力。听着这些大自己数倍的人议事,夏奉莫名地感觉自己突然间长大了一般,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但是已经有资格同他们处于一室,一同见证着帝国未来的走向。这种感觉的奇妙,是他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一种难以言明却又愉悦的情绪在他的心中逐渐膨胀开来,渐渐将他整个人包裹淹没。 下朝后,夏奉还处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有些飘忽,直到听见高后的询问才惊醒过来。 高后从在朝堂时就发现了自己这个小儿子迷迷愣愣的样子,意外地没有生气,想起了自己初陪高祖议事时的感觉。那时高祖尚未登大宝,还只是打天下的徐公,她同丈夫会见幕僚议事,也是这种不真切的感觉。不经意间,高后嘴角微带了些笑容,语气也柔和了许多,问道:“未儿,今日公卿所议之事,明白了几分呀?” 夏奉抠了抠脑袋,一脸愧疚的样子回道:“孩儿愚钝,听得不甚明白,只懂了十之一二。像什么用兵计谋、粮草输运、赋役税收孩儿一概不懂。只能囫囵揣摩个大概的意思,还望母亲见谅。” “不碍事,你年纪还小,不明白这些事中的曲折道理也是常事。这朝堂之事母亲还能操持几年,只是未儿可要用心同寒山先生和其他太师们学习,也要多读先贤理政之书,毕竟这政事不可能一直由母亲包揽。” “孩儿明白,孩儿日后定不负母亲和阿姊的期望。” “是不负这天下万民的期望。” “是,孩儿会做个明君,不负万民的期待!” “好孩子!” 高后怜爱地抚摸着夏奉的脑袋,颇为感动又有些心疼,若不是他的两个兄长早早战死,他本该是这皇室中最无虑的公子,何需这么小的年纪便担此重任。只能叹命运无情,造化弄人,给了你无上尊荣却又可以轻易夺走挚爱。 夏奉抬头望着高后颇为不解,发问道:“母亲您怎么叹气了呀?” “母亲想到你战死的两个兄长了,说起来你们还从没有见过他们的样子。” “孩儿小时候听吉了姑姑讲过,大哥二哥都是丰神俊逸武功超群的人,带兵打仗也是一流。只是可惜。”夏奉努力地拼凑着两位兄长的形象,这些年他零星地听别人描述过,无不是称赞之词,皆是惋叹最后战死沙场定格于最好的年华岁月。 “是啊,”高后大为感触,“当初那么鲜活的两个孩子,怎么就……唉,不提这些了。过几日的辟雍讲学大礼准备得怎么样了,届时你可是要为万千学子做表率啊。 ” “孩儿时刻记得母亲的教诲,自是不敢放松,准备的都是妥当了。” “那便好。只是做事求个万全,还是再多上心些的好。” “喏。”夏奉寻了个由头便离去了,他注意到母亲神情的低落,想是兄长的过世对于她的打击颇大。此时的高后神色黯黯,扶着额静默在高位之上,即使保养得再好,乌云鬓间的银线也是格外地醒目,面颊上细细的纹是多年风霜的见证。长寿殿大而高阔,却也有阳光未及的地方,萧瑟而清寂。 高后回想起了她的两个孩子和她已经仙逝的丈夫,他们似乎刚还在同她嬉笑打闹,在那个不大的土墙瓦屋的院落。转眼间,却只剩她一人在这堂皇宽广的宫殿。 “谛儿…… 珶儿……” 一颗晶莹滚落,在书有“天伦颐养”的青砖上崩裂来开,润湿了“口”的部分。那位置太小,难以觉察,只是惊扰了恰巧路过的虫蚁。 第七十二章 - 伏灵院 - Tkom “什么?” 楚鳞惊坐起来,不禁瞪大了双眼。 百里烨斜靠在床上,任由医丞检查伤势进行包扎固定,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全程没有呼一个痛字,但他那微皱的眉和渗汗的双颊出卖了自己表面的云淡风轻。医丞嘱咐了些事项,让他忌一些东西事情,百里烨只是盯着衾被上的纹样发呆,并未认真听进去,连医丞何时离开的都不知晓。人未到,声先传,门外陆续响起的声音将百里烨唤了回来。 “医丞来过了吗?怎么样?” “呜呜,烨哥哥你怎么样了?” “没事,医丞说只是胸前断了两根骨头,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并不是什么大事。” “骨头都断掉了,还说没什么大事。呜呜,澈儿错了,是澈儿不好,澈儿就不应该去管别人的闲事,不然也不会惹怒那个秃子胡人,烨哥哥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小团子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真的无甚大碍,不用担心,澈儿做得很好。我大成的疆域内,哪里容得下他匈奴放肆,不过是个小小的使臣。等烨哥哥长大了,就去边关上阵杀敌,叫他匈奴再不敢这样张狂。那匈奴不是说前朝暴君都能退却他们数百里吗,日后我定要他们龟缩千里,再不敢来犯。”百里烨安慰地拍拍小团子,扯动了伤口,悄悄倒吸了一口冷气,双眸满是少年志气。 “烨哥说得对,日后我定要西征匈奴,届时就让烨哥做大将军,让那匈奴再不敢犯我大成!还要将那西域的奇珍异宝新奇动植,悉数带回,那时候便有吃不净的桃干了。” “桃干,好吃。奉哥哥烨哥哥你们说的话可要作数,澈儿一定等着那一天。”小团子一听西域的美食,瞬时来了兴趣,带着哭花了的小脸和没褪尽的哭腔,又喜又悲,颇为滑稽。 “忽惊,医丞有没有嘱咐什么?” “回殿下的话,医丞也说无碍,已经固定好了,只是叫百里世子近三月不要剧烈活动,需要静养。” “没有的事,别听他瞎说,我过几日就可以正常练武了,这只是小问题……” “白鸮,你找两个做事仔细手脚勤快点的宫人,这几月就好好伺候百里世子。一定要严格按照医丞说的,让世子好好静养,千万不能习武,清楚了没有?”夏谡无视了百里烨满脸拒绝的表情,仍他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朝着身后的白鸮授意。 “喏,奴婢一会儿就去办。” “谡妹,真的大可不必这样。” “烨哥,你就好好听医丞的话吧,就怕这万一以后再落下个病根儿,还怎样上阵杀敌,戍边建功?这身体养好了,日后多勤学苦练些,便就补上来了,又何须现在去做那些杀鸡取卵的事情呢?若是真就伤了根本,可才是得不偿失啊。” “听你的便是。”百里烨身子后倾靠在了床案上,刚想伸手抱头,又扯住了伤口,被夏谡阻止,只得将双手放于胸前,神色黯黯。“那这几月不能习武,没事就这样躺着,岂不是会无聊透顶。” “烨哥哥放心吧,过些时日澈儿也来宫中伴读,到时候会常来找你玩的。” “可是澈儿,烨哥哥最近不能抱你了。” “没关系啊,澈儿长大了,可以抱烨哥哥了。”小团子张着双臂就抱了上去,小心翼翼地生怕压倒他的伤口。不过胳膊和腿都太短了的缘故,只能抱住小半个身子。“看,烨哥哥澈儿抱住你了。” 风灵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在自己的灰袍中摸索了一会,掏出了一个青灰色质地的小陶瓶,子母口扣合而成,外用白缯封好。递给了百里烨,解释道:“这是平日里大师伯炮制的伤药,专治断骨瘀血肿胀。将它送水服用每日两次,每次一小粒,有利于活血化瘀,对于断骨重生修复也是很好的,可以更快恢复。” 百里烨如获至宝,喜出望外,连连道谢:“多谢朗兄,我百里欠你一次。” “不过是些举手之劳,世子又何须挂怀。” 众人又是闲谈一阵,什么天南地北奇闻轶事都拿出来讲讲,神话故事读得到多,也不见平日里经典学得有这般仔细。记不清楚的地方就胡诌一通,讲得也是愈加离奇,听得也是愈加入迷。 “好了,咱们叨扰了这么久了,也该走了,让烨哥好好静养休息。”百里烨刚想说并没有打扰到自己,便看见夏谡朝他摇摇头,注意到了天色也不早了,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不再说话。 “不嘛,再等一会儿嘛,澈儿还想再多陪陪烨哥哥。”小团子撒着娇,刚刚的故事让她痴迷不已,想让大家留下再多说几个这样的故事。 “澈儿乖,明天再来找烨哥哥好不好啊,现在天色不早了,让烨哥哥好好休息吧。” “是啊,澈儿,我有些困了,不知是不是受伤了的缘故,明天再来吧,烨哥哥可是会天天盼着你来的。”说着,非常自然的打了个哈欠。 “那好吧,澈儿明天会早点来的。那烨哥哥再见。” “澈儿再见。” 几人出了凤麟殿,夏谡派人将夏瑾和夏澈送回了梁王府,将风灵子送回了秉行殿,自己同夏奉却未各自回宫,而是前往了长乐宫。白鸮刚刚告诉她说长乐宫的讲席刚刚结束,忽惊和大狱那边也已经吩咐好了,现在就只差去同高后禀明,再做出决断了。 “阿姊,为何我们还得去询问母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匈奴使臣。未儿作为皇帝,连杀一个使臣的权力都没有吗?” “未儿,春秋就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更何况现在咱们同匈奴约为兄弟,这样做会坏了两国邦交,有弊而无益。若是为了一时的愤恨,而坏了与匈奴长久的稳定,那就便是得不偿失。何况,这只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奴婢,犯不着这样。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个匈奴的身份也不简单,是现在狐冒耶单于的胞弟。若是杀了他,只怕是给了匈奴由头犯我中原。而如今国库虚空,国家安定未久,正是百废待兴之时,现在开战恐怕于我大成颇为不利。” “那难道就这样忍者不成?我大成泱泱大国,七尺男儿还怕难寻?不过是些茹毛饮血未经开化的蛮人,有何可惧,当真以为我大成没人了不成,就这样由着他们在这眼皮子底下欺负?” “阿姊不是跟你讲过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吗,现在咱们时候未到,便自个儿吃些亏暂避些锋芒。等日后时机成熟了,再报今日之耻也不为迟。大丈夫能屈亦能伸。” “那阿姊,若是当初夫差直接杀了勾践,那岂不是连卧薪尝胆的机会都没有?那又或者他即使隐忍多年,最终还是失败了,不就依然是个笑话吗?我要去找母亲,一定要杀了那个匈奴!” 夏奉催促着奴仆走快些,宫人们已经是小跑的状态,不敢再快怕步辇不稳,也不敢回话说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平日里见谁都和气的小太子小皇帝,现在却异常暴躁,无形威压使得众人都摒住了呼吸。天子之威。这也是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孩,真的逐渐长大了,也越来越像他的父皇。 “母亲!”夏奉闯入,匆匆行了个礼,不等高后询问便自顾自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短的叙述了一遍。随着夏奉的话语,高后的眉头拧得更甚,逐渐靠在了一起。 “辰儿,是这样吗?” “是。” “那匈奴现在何处?” “回母亲,儿臣已经吩咐了侍卫将他带来,现在应已在路上了,那婢女也在在路上了。” “母亲,还将他带来作甚,我现在看着他便是气,直接斩首便好,也让那些在我大成肆意妄为的胡人看看,这就是下场。” “未儿!”高后提高了音量,训斥道。 夏奉只好噤声,没了先前的锐气,埋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收在袖子里的手攥拳握紧,指节已是发白。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匈奴骂骂咧咧的声音实属难听吵闹,在殿外颇远的地方便能听到。用的是匈奴话,听不明白,不过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好词。 “你就是街上打伤我子民的匈奴?” “是老子又如何,还真敢杀了老子不成?哟,这不是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的小子吗,现在怎么了,老子来了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哈哈哈哈!这成朝的皇室尽是些什么孬种!” “你……” “够了!哀家叫你来可不是让你说这些污言秽语。不过是个匈奴使臣,就敢在我大成如此放肆,还打伤了我成国的世子,顶撞我成国的皇室,就算你有十条命都不够赎罪的。本按照我朝律法,该诛你九族也不为过,但你既是匈奴的使臣,现在我大成同匈奴又为兄弟之国,睦邻友邦,是高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和平。哀家可不愿因这一个小小的女婢便伤了两国的和气,失了兄弟的交情。再则,哀家已经了解过,确实是这婢子有错在先,皇儿他们虽仗义直言路见不平,见不得他人为非作歹,但难免小孩子行事不够稳妥,初衷虽好确实用错了地方,管了闲事。既然这一切的误会皆是由这女奴引起,杀了便好了,来人。”“喏。”侍卫麻利地将那奴婢带出殿外。“现在问题的根源已经解决,误会也说清楚了,想必使臣也不会再同几个小孩见识。何况,使臣已经打伤了定远侯世子,也有不对的地方。” 那匈奴听后狂笑不止,声音震动着每个人的鼓膜,烦闷不已。“还以为会说什么,到头来不还是向我服软道歉,什么大成也不过如此,真不知道克鲁单于怎么想的,竟会和你们达成协议。既然太后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势必得给个面子,向我道歉,我就不同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计较。” “不可能!”夏奉吼道,被高后又瞪了回去。 高后接着道:“使臣,这事虽现错于那奴婢,但是你当街行凶,就算是一个普通百姓也看不下去,更何况是身为高位之人?即使有理,你的做法并不可取,官尉也可直接抓捕。再则,你打伤了世子尚且没有道歉,何况叫他们跟你赔礼。哀家想将此事化小,是从两国邦交出发,若是使臣仍旧不依不饶,即便是两国开战,使臣你这命也得留在大成。想必你也知道,高祖同哀家皆是平民起家,但仍旧推翻了前朝暴政。若是未记错,你匈奴可是被前朝始皇逼得退居百里,数年不敢过云中关半步。不过是趁前朝末年天下大乱,中原内战无暇外防才钻了空子。今天下安定,百姓和乐,若是再有战事破坏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和平,你就真觉得匈奴能独善其身从中获利?哀家不过是为了两国和睦,难道使臣真想破坏着难得的和平?” “呵,话既到此,再追究倒显得我不明事理了。我乌珠军臣虽然不想你们中原人,文邹邹的全是什么废话,但道理还是懂的。那这事便就这样算了,同几个小崽子较劲也没有意思。没事我就先告辞了。” 那匈奴走后,夏奉又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但被高后训诫。 “皇帝无视礼法,早应重学下礼,接下来两日便在乾元殿中好好学习,青鸢,好好伺候着。” “喏。” “不要啊,母后我不想!” “还是没有规矩,是想再加些时日吗?” “是。孩儿告退。” 高后目送着离去的皇儿,待看不到身影后转向夏谡,声音也柔和起来。“辰儿,最近几日你师父还有讲席,便带你师兄在这宫中逛逛吧,熟悉熟悉,日后去了昆仑也不至于没个熟悉人在身边。宫外还是少去得好,若是真要去,便多带上些侍卫,低调些不要多管闲事。你可记下了?” “孩儿谨记。” “去吧,母亲乏了。” “喏。” 回到兰芷殿中,白鸮伺候夏谡换装梳洗,更换了一套轻便的常服。夏谡静坐在铜镜之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思绪烦扰,又像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但心中却是莫名的堵得慌。赭雀来禀晚膳已准备妥当,长公主准备何时用膳。白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打扰到夏谡,晚膳一会再上。今日的事情虽然白鸮自己都有完整地见证,然而现在并不能猜透长公主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想必公主遇上了一些自己也很难解决的烦心的事情吧。像她这样的侍女每天也会有烦心的事情,但不过都是些如何伺候好主子,如何保命活得更好的事情,不会像他们一样思考得那样的多。 “白鸮,你说这样做是对的吗?”夏谡并未抬眸, 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难道我就愿意看见匈奴在我国肆意妄为,逍遥法外吗?可丞相一直教导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切要从大局出发,未儿他还小不能理解也是正常。可是,若是真的可以,谁也不想小忍,手刃仇敌才是快事,你说对吗?”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没怎么读过书,但是陪在殿下身边也见识了不少。只知道这匈奴确实可恶,不像是见好就收的人。如同一只恶犬,若是瘦小饶命了它咬得更厉害;若是猛壮拿着大棒打它,将它打怕了自会乖乖听话。” “那你说我大成是那被咬的瘦人还是打它的壮人?” “这,自然是拿棒之人。” “你错了,是逐渐变壮捡棒之人。” 第二日,小团子并未按照先前说得那样早早来到,百里烨从婢女那才得知:说是梁王妃舍不得两个孩子,让他们在府中再多陪陪自己,最近一段时日都不再出来了。夏奉夏谡也没有来,只剩自己一人百无聊赖,只得心中默想武功的套式,在脑中一遍遍预演度日。有时想出新奇好玩的招式,便画下来或是让侍卫演练,也是每天的乐趣所在。 第七十三章 - 伏灵院 - Tkom 新皇登基,休朝三日。不知这是从哪来的规矩,但是对于朝臣、帝后来说,无疑是件乐事,难得有时间可以休息一番。 “陛下,陛下,该起来了。”青鸢早早地就将需要的衣物、盥洗器物准备好了,让手下的仕女们侯在外面。 “嗯?”夏奉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费劲地试着睁了睁眼,但是失败了。朝着青鸢的方向瓮声瓮气的问道,声音飘忽无力,“不是今天不上朝吗,辟雍也不用去。现在什么时辰了?”夏奉艰难的虚着眼瞄了一眼外面,只一瞬又被粘合在了一起。 “回陛下,现在正是卯正。” “才是卯时,就算是去向母亲定省问安也早了些。干嘛要现在起来啊?”夏奉依旧嘟囔着,只是声音明显带上了情绪,宣示着自己的不满。昨天又累睡得又晚,任凭谁也不会高兴。 “陛下,您忘了,今日起太后在长信殿设讲,邀尘微、踏浪、风瀛、携闾等先生来讲授,梁王诸臣来旁听论讨。所以这三日的辰省得早一点去,去晚了客人就到了。”青鸢解释道,他这个看着长大的小皇帝还是这么不记事。 床上的小人突然打了个猛挺,直坐起来,点着小脑袋努力清醒着,声音掩不住的兴奋,“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也就是说这几日既没有早朝也没有功课还没有母后来问我的课业,可以放心的玩了!”说着便急急地要下床去,一没站稳险些撞了去,幸得青鸢手快将他扶稳。 “我就说你肯定还没起来,怎得摔了下来?不会这么大了睡觉还不老实,还要掉下床来吧?”夏谡刚进内寝便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出声调侃。 “还不快些拾掇整齐,从这去长乐宫可得一阵子。” “阿姊,你来啦。我们等会问了安去宫外玩吧,好长时间都没有出去了,还可以叫上澈儿和瑾哥哥烨哥哥他们。”夏奉任由仕女们为他更换着常服,望向夏谡满眼的星星。 “行。但是在这之前你得快一点。”夏谡看了看更漏,补充道。 梁王京中别苑,同样面临着起床困难的还有夏澈小团子,精神层面的高级需求正同生存原始的**——出去玩和睡觉,作着艰难的斗争。 “澈儿别睡了,等会儿问了安咱们就去找烨哥玩。” “哥哥,我再睡一刻钟就起来了,真的,澈儿只睡一……” “不行啊,咱们得在讲席开讲前向皇伯母问安的,真的不能再睡了,不然一会讲席就开始了,父亲也会不高兴的。咱们得快一点了,要不就误了时辰。”夏瑾瞧见自家妹妹又要栽下去的架势,忙是伸出手托住了她的小脑袋,朝着一旁的侍女吩咐道:“连翘,绿萼为翁主梳洗。” “喏。”二人很麻利的接过小团子,一人扶架着,一人熟练的伺候更衣。 “翁主请抬手。” 小团子乖乖地抬起了小手臂,整个身子瘫软在连翘怀中,两个小脚软绵绵地立在床上,小嘴还在砸吧似是什么好梦。若非连翘将她半抱住只怕是下一秒就会又栽倒在床上。 夏瑾瞧着她这般着实有趣,不自觉想要捉弄一番。悄悄伸出手靠近她的白净的小额头,手指暗自蓄力,只听非常空闷“咚”的一声,一个异常响的脑瓜崩炸裂在小团子的额间,瞬时红了一片。 “夏二壮!你干嘛?”小团子瞬时清醒,气鼓鼓地瞪着夏瑾,小胖脸更加圆润了,两个小拳头捏着紧紧地,就像是威胁敌人的河豚。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名了。”夏瑾笑嘻嘻地轻靠着一旁的漆木屏风上,一副奸计得逞的坏笑。“乖,叫声哥哥。” “夏二壮夏二壮夏二壮!最讨厌夏二壮了!”小团子气势汹汹地朝夏瑾吼道。 “哈哈哈,挺有威势的嘛,和哥哥猎回来的那只老虎一样,挺凶的嘛。”可是那只老虎是只幼崽,还没有断奶,因为打猎的时候它的母亲被猎杀了,夏瑾便把它抱回来了。可能从小跟人在一起生活,黏人得不行,每天除了撒娇卖萌要吃的就是晒太阳睡觉了,的确是只猛兽。 “哼!”小团子愤愤地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哥哥那张欠揍的脸。 “翁主请抬脚。” “哦。”乖乖地把脚给绿萼穿鞋。 “澈儿?澈儿!小胖妞!”夏瑾试探地叫道。 “不许说我胖!”小团子猛地回头瞪大了双目,说完又转过头去。 夏瑾看到妹妹这真的不想再理自己的架势,觉得也差不多了,本来就是个玩笑,如果不及时止住的话便成了真正的欺负。 “是是是,澈儿一点都不胖,是哥哥胡说,哥哥错了哥哥错了,哥哥不该弹你脑瓜崩的,原谅哥哥吧。我们澈儿可是天上的小仙女来到人间的,最是漂亮善良,是不会跟哥哥这种凡夫俗子计较的对吧?”夏瑾来到小团子面前,低俯着身子一脸诚恳忏悔的摸样,只是眼中的笑意狡黠一点也没比刚刚少半点。 “哼,好吧。把头伸过来,打醒我睡觉这件事可不能这么算了。”小团子双手抱在胸前一脸严肃。 夏瑾乖乖地将头凑了过去,顺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方便小团子动手。“但我也没打呀,只是轻轻地弹……”看见了小团子绷着的小脸,瞬间改口,“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重……好,我闭嘴。来吧!” 夏瑾闭上双眼,眉头紧锁,一副就义的样子,而不像只是被五岁的妹妹弹一个脑瓜崩。 良久,夏瑾睁开右眼,问道:“好了没有啊?” “好了。”小团子跳下床,跟着连翘和绿萼向盥洗室走去。 “这么轻啊,先前那个就是了?我还以为是你戳了下额头呢。果然澈儿还是最喜欢哥哥了是不是,,下手这么轻,是不是怕哥哥疼到了。果然我们澈儿就是会疼人的小仙女嘛。” 小团子没有理会,径直朝前走去。 夏瑾没得趣,坐在案几前托腮等小团子收拾齐整。 未央宫,乾元殿中,夏奉夏谡正在用膳。 “阿姊,你说我们今天都去哪玩呀,有好些地方都想去。”夏奉扒拉着面前的汤饼,嘴里的食物还没吞咽下去,口齿有些模糊不清。 “未儿,食不言,就算一定要说话也要等吃尽了再说话,不然会显得很没有规矩。”夏谡放下碗筷,端端地直着背坐着,一板一眼地纠正着夏奉的行为。 “我知道的阿姊,这不是只有你我二人嘛,便随意了些。昨日在金元宴上我可做得很好呢,完完全全是符合礼制规范的,可是累坏了。但是既然阿姊说这样不好,那未儿以后注意就是了,未儿最听阿姊的话了。阿姊你还没说咱们等会去哪呢,要不咱们先去东市看看吧,虽然还没有建好,但我听青鸢说还是有很多的商贾,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咱们还可以遇上戎人和蜀人呢,阿姊不是最喜欢蜀锦了吗?”夏奉也学着阿姊的样子放下了碗筷,挺直了腰板,还把刚刚不停摇晃身子摆正了,脚趾也不再乱动。 “行吧,先暂时这样定下来吧,等一会儿定省完,再问问他们有什么好的提议吧,现在赶快吃饭,咱们时间可不多了,天都已经透亮了。” “嗯嗯。”夏奉极为配合地拿起筷子不再言语。 “对了,白鸮,你记得再备些下币,全是金的话找零拿着太重了些,叫忽惊带着吧,他是习武的男子背着也不吃力。” “回殿下,白鸮已经备好了。” “那便好。” 回到梁王京中别苑,小团子已经清洁好了,坐于铜镜前等待绿萼来给她梳头。 “臭哥哥!”小团子突然回头叫道神游中的夏瑾,夏瑾也是一惊,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 小团子指着额头上的红印,非常不满道:“现在怎么办?它消不了了,丑死了!” 夏瑾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正是他刚刚弹过的地方,白嫩的小脸显得那个红印更为突兀鲜红,像极了最近兴起的点了一点朱色的白面饼,忍不住笑了出声。 “不许笑,连翘、绿萼你们也不许偷偷笑!怎么办啊?”小团子哭丧着脸,懊恼地揉着那个印子。 “别,别揉,越揉越红。要不叫绿萼将额前的头发剪些去,遮住就行了。”夏瑾虽然笑得开心,但还是出了出主意。 “不要,又不是谁都像哥哥头发那么多,剪了就没有了。还有,连翘说只有夷人才会断发文身,澈儿才不要呢。” “翁主,奴婢有个法子不知可不可行。用毛笔尖蘸了朱砂在那印处画朵花来,这样一来遮住了印,二来也是好看的。正好红印的位置在额头中央,也不是特别突兀。”绿萼思索了一番建议道,昨日金元宴她看到风灵子额间点的朱砂颇为新奇,觉得煞是好看,也许这样是个不错的法子。 “好吧,就按你说的做吧,我想要莲花纹的,莲子好吃。”小团子觉得是个好主意,说到莲子不知不觉馋了,可是能吃到莲子还得等上一个月。 “喏。”绿萼忙取了支干净的笔和朱砂来,将笔递给了连翘,自己的画工可是不敢恭维。连翘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绿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摸鼻子。连翘无奈地叹了口气,平日里自己督促她练习绘画,总是被搪塞了过去,“嘿嘿,不急不急,这不是还有你在吗?”轻摇了摇头,接过笔细细地画了起来。一只半开的莲便也顺着红印的纹路舒展开来,完美的将它掩了去,现在是满色的样子,即使得会儿红印消了,也是半镂空的摸样,仍旧好看。 “画好了,翁主您看满意吗,奴婢好修改。” 小团子捧起一面小一点的铜镜仔细端详,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面还镶嵌着雕花玉环,是去年生辰哥哥送的,他说姑娘就应该美美的,自家妹妹这么好看自己却不能随时看到实在可惜,所以就送了她这面贴身的小铜镜,镜纹也是按照她的喜好做的,蟠螭地莲叶纹。也是自得了这面铜镜后,小团子照镜子的次数直接翻了几番,也越来越注意自己容貌,也比往常的任何时候都要爱美。 “真好看,连翘绿萼你们真厉害。好看吧,哥哥!”小团子凑到夏瑾面前,炫耀道。 夏瑾扶住小团子的双肩,把她朝后移移,凑得太前看不清楚。“嗯,好看,快用膳吧,不然一会父亲要催了。” “哥哥你好敷衍哦,你要说非常好看。” “非常好看。” 长乐宫,长寿殿正殿,高后已经收拾完毕,等辰正便可以去往长信殿了,那边也早就准备妥当了。 “见过母亲,母亲长乐无极,福寿无量。”夏奉和夏谡齐齐于高后前磕头问安。 “起来吧。这个时辰才来,未儿是不是又赖床了?” 夏奉的脸不禁红了红,沉默不语。 “回母亲的话,是辰儿去迟了。”夏谡出言解释道。 “你也别总惯着他,你不去难不成没个宫人婢子叫他?未儿,哀家说了多少次你得做个勤勉的皇帝,要学历代贤君宵衣旰食。以前你还小姑且不作数,现在你已经正式登基了,是要做天下的表率,赖床是绝对不行的。母亲也不是训斥你,只是在教你怎样做个明君,日后彪炳千古名垂青史,你可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高后皱着眉,看着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儿子谆谆教导。这些年她的眉目自从两个大儿子战死后,就没怎么舒展过,也渐渐成了个习惯的动作。 “喏,孩儿明白。”夏奉的脸又红上了几分,头埋得更低了些。他本想着问过安后,闲聊几句就可以溜了,没想到还挨了一顿说教。 “好了,你们也别急着走,随我一同先去长秋殿,跟你们的师父也问个安。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喏。” 高后和其贴身婢女吉了先行,夏奉和夏谡随着其后。夏奉悄悄对着夏谡撇了撇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夏谡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做着“没事”的嘴型。夏奉点点头,神色好了几分。一行人坐上步辇前往长信殿。 “辰正!”司时洪亮的声音穿透着空气,在长乐宫中响起。 长信殿中已是来客到齐,各于其位,只是几个小小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出,尤其是夏澈小团子,额间的莲纹煞是惹眼,将本来就可爱小脸显得更为娇俏。 众人起身见过了太后皇帝长公主,夏奉和夏谡也各自向师父问了安,正要离去的时候,被尘微叫住,“谡儿,陛下,还恕我有个不情之请。” “师父请讲。” “我这徒儿也就是你师兄风灵子,为师在这设讲没工夫照料他,他又是人生地不熟,这就你一个师妹,带他去随便逛逛吧,顺便你们也可以多熟悉熟悉,毕竟日后是要朝夕相处的。” “师父你什么时候照料我了,我一个人待着也没……”事字还没有说出来,风灵子便被尘微笑着一巴掌打在了头上,打断了接下来想说的话,只好撇撇嘴,暗自腹议:师父真是的,每次不想让我说话就打头,怪不得我这么多年都没长个了,我都十二岁了,还没有山灵师妹十岁高。 “是,师父。师兄同我来吧,师妹带你好好逛逛长安。”夏谡忙是答应,这样一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玩了,即使被母亲知道了也有理由的。 夏奉也懂了阿姊的意思,朝着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夏瑾和夏澈也出来了,同夏奉他们在殿外相遇。 “澈儿这新妆容可真是好看,颇为新颖精巧。”夏谡看着小团子的额间夸赞道。 “瑾哥澈儿,咱们出去玩吧,正好也带师兄看看长安。”夏奉迫不及待地向他们提议,难得的时间可不能浪费。 “师兄,这位是梁王的二子,这位是梁王的幺女。瑾哥澈儿,这位是我的师兄。”夏谡向他们互相介绍道。 “夏瑾,舍妹夏澈。” “风灵子。” 三人各自行礼,算是认识了。 “正好我们也想去找烨哥,难得来长安一趟,可得好好玩玩,谡妹等会可得给我们这两个荆楚土著好好讲解下长安的风光呀。”夏瑾打趣道。 “好好好,你们是荆楚土著,那我们就是关中蛮人了。走吧,去找烨哥。”夏奉也顺着夏瑾的话调侃。 未央宫,凤麟殿,住着几位前来伴读的世子翁主。 “烨哥哥!”小团子刚看见了百里烨的身影便迈着小短腿奔了过去,前伸着双臂想要抱抱。 百里烨正在练武,一杆多戈戟被他舞得似是有了魂灵,像是咆哮怒目的猛兽。听见有人叫他,忙收了招式,见小团子朝他奔来,左手持戟,右手顺手将她抱了起来。 小团子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献宝似地,“烨哥哥你看,好不好看?” 百里烨仔细端详了一番,答非所问,“是不是你哥哥又弹你脑瓜崩了,这印子都还没消。” 突然被提起了这事,刚才的气又升了起来,突然被关心还有点小委屈,不经意嘟了嘟嘴。“就是哥哥弹的,可疼可响了。” “这么大个印子能不响吗?” “烨哥。”剩余的人也走近了,虽然百里烨比他们都大些,但按照身份等级是可不必称哥哥的,然而孩童心性最是纯净,是不受礼法等级所约束的。尤其是定远侯和梁王还未到封地的那几年,最是亲密,也就兄弟姊妹相称了。 夏瑾的“哥”字还没说完,就被百里烨那戟横打了过来,“你又欺负澈儿。”“略略略。”他手上的小团子一脸得意,自己有烨哥哥撑腰,烨哥哥真好。 “烨哥烨哥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都快一年了,你怎么还记得啊?” 夏奉倒也喜欢见他们打闹并不阻止,风灵子在一旁看戏,自己和他们又不熟悉也没个由头,便也是静静看着。夏谡见此,可不能再浪费玩乐时间了,见他们跑了一会儿便出言道:“烨哥你就饶了瑾哥吧,他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打了也没有,下次下手恨些说不定管用。” “啊,谡妹,你帮哪头的,哥哥我还不够惨吗?都被追着打了这么久了,哎哟!” 夏谡未理会,接着说道:“烨哥咱们出去玩吧,正好能闲下几日,顺便带我师兄也熟悉一下长安。” 不知是被玩触动还是因为有外人在,百里烨停了下来。夏瑾忙是搭声:“对对对,差点把正事给忘了,烨哥走吧走吧,我也是许久没来长安了。” “还没跟烨哥介绍,这位是我师兄;师兄,这位是定远侯的长子。” “百里烨。” “风灵子。” 也算是相识了。 “走嘛走嘛。 ”小团子刚才被放在地上,扯着百里烨的衣角怂恿道。 “出去有什么好玩的,练武才有意思。”百里烨指了指院中的兵器架,上面陈列着矛殳剑弓勾镶斧钺等众多兵器,闪着寒光,一看平时就有被好好保养,才能有这样的色泽。 “烨哥哥,去嘛去嘛,大家都想同你玩的,练武也不少于这一会儿嘛。” “是啊,烨哥,咱们聚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再过些时日我和谡妹就要去昆仑了,那个是就真的没什么机会一起玩了。一起去吧。” …… 百里烨终是耐不住众人的软磨硬泡,还是答应了,不舍地将戟插回去。 “好耶,事不宜迟,咱们走吧,先去东市!”夏奉兴奋地发着指令,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向东市进发。平日里去个别殿都要乘车步辇的他们,竟然选择了徒步前行,许是这样同玩伴待着一起便是玩耍的一部分了吧,不需要刻意去做着什么事情,便是很开心了。 第七十四章 - 伏灵院 - Tkom 辟雍,长安城南,皇族子弟读书之地。自夏奉即位,皇子成年有封邑者皆同其母妃前往。尚未成年暂无封号者,仍居未央宫,同其母居于旧殿,往辟雍读书。现宫中皇子公主余四,为元白公子、玉书公子和祁公子,另有元竹公主。 “如璧之圆,拥之以水”。其外环绕圆形水道,内为四方院落,再其中央是一圆形高台多层建筑,皆为夯土筑造而成。南为成均,北为上庠,西为瞽宗,中为辟雍。平日以读书教学之实用,兼之礼仪教化之仪用。 今日昆仑尘微于此设讲,也不过是讲个黄老之学的笼盖,晓瑜天下这是当今的国学。与会者皆是长安学子,求学于太学,或是庠序赴京之人,文人骚客、达官贵胄纷至沓来。 讲得都是个天地玄黄的道理,又是尘微主讲,势必是精品中的精品,那些难得一睹名家风采的学子无不是听得如痴如醉醍醐灌顶。反观之中心辟雍里的皇子贵女们,却有些令人汗颜。到不是说他们认为尘微讲得不好无趣,听得不甚认真,应是小孩子玩乐心思又最是好动,难得坐下来静静听讲。 夏澈小团子拿着一册书卷斜立在几上,耸着肩前倾着身体靠在案几边上,小脑袋稍稍垂下时而画圈晃动,似乎对于尘微所讲极为赞同,非常配合。定睛一瞧,杏眸微闭眼睫微颤,额间鬓边的碎发虽是将双目掩盖了大半,却还是能察觉出此刻悄悄打瞌睡的样子。 夏奉正极力地理解着师父讲授的内容,但总还是有些地方不是非常明白,从前接触黄老之学的时候也不多,更何况这其中的奥妙颇深,一时不明也是情理之中。小幅度地扭了扭脖子,调整了下不怎么规范的坐姿,突然发现了正在瞌睡的小团子,奈何离得较远提醒不到。夏谡转过身想叫百里烨叫醒小团子,他离得比较近,却发现他的脑袋也是一点一点的,如啄食的鸡仔,一只手虚扶着,又像是半掩着双目,试图遮挡住自己闭上的眼睛。 夏谡无语,环顾了四周,发现这些权贵之子们大多都没在认真听讲,也就剩少许年岁较长者看起来还比较专心。幸而他们居于辟雍之中,同其他学子慕客相隔较远,很难看清他们这些小动作,否则这京城皇贵的脸怕是都给丢尽了。夏谡悄悄提醒了下正在艰难抗争的夏奉,感觉若是没个旁人干预再片刻就也不行了。 夏谡抬眼正好同夏瑾的目光相遇,他也注意到了这些情况,摊手摇头笑笑,似是在说这种事情再常见不过了。又指了指百里烨的方向,摆摆手,烨哥他是最了解不过了,以前他们还常在一起玩闹时,他就最讨厌读书。若是说舞刀弄枪骑马射箭,那肯定是跑得比谁都快,但若是说到读书之事,那也是跑得比谁都快。平日里读书夏谡和夏奉都是坐在前排,夏谡又是个极认真肯用功的,哪里知道这后面的状态。今日的坐席呈半环包围状,这才能够见识到这些百态,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尘微除了在文理上造诣颇深为一代大家,在武学功法上也是蔚然大宗,自是注意到这群听客的状态。不禁有一丝怀疑自己讲授的水平,当真就这般无趣,不过随即就否定掉了自己的这个念头,怎么可能!我尘微怎么可能讲得不好,昆仑掌门的名号又不是自己胡乱封的,只能说这群纨绔子弟没个眼里见咯,不好好听我的讲席是你们自己的损失咯。思虑至此,不由有些自得,讲得更激昂了些,引经据典论今道古,字字珠玑。四方院中的学子皆是伸长了脖子,生怕漏听了一字,恨不能将尘微呼吸之声都听之入耳。 风灵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不规律地用指尖叩着几案,一副兴趣恹恹的摸样,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周遭各人的动作。这些不过是入门基础的道理,对他来说就如同向成人讲述孩童的道理一样,无趣且幼稚。注意到师父的言辞突然澎湃起来,回过头端详了会儿,想到:师父怕又是想起了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这般的慷慨激昂。唉,还是改不了人前卖弄的毛病,若是平日里给我讲学也有这般认真就好了。 风灵子注意到夏谡也在环顾,便冲她笑了笑,这几日他们熟悉了不少,师父也交代要他们好好相处,这时见师妹也四处张望的样子,就像是找到了知音,心中不免又亲近了几分。夏谡注意到风灵子,也点头示意。心中却是别有所想,想不到师兄也同他人一样没有认真听讲。颇为不解。 “唔——”百里烨打着哈欠伸展着久坐有些麻木的肢体,“总算是结束了。” “烨哥。”“嗯?”夏瑾双手抱于胸前,看着百里烨一脸坏笑,揶揄道。“你不是压根都没听吗?尘微先生讲的哪里比得上梦老庄面授来得清楚。”见着小团子又要上前抱她的烨哥哥,夏瑾一手抵住她的前额,仍由她两只小胳膊在空气中乱舞。“还有你,澈丫头,也是见老聃去了?”小团子咂咂嘴不置可否,被哥哥发现了睡觉的事有些羞愧,小声嘟囔着,是眼睛自己就想合上,才不是自己不想听呢。 “这个嘛。”百里烨摸摸鼻头,有些不好意思,“你又不是第一次才知道,这些道啊理的我听着就犯困,让我听这些还不如让我去猎两头熊来得容易。” “烨哥你倒是想得美,若真是让你去猎熊,怕不是美着你了。要是百里伯伯知道你在宫中就是这样念书的,怕不是得把你那双腿也给废去了。” “这不是父亲不知道嘛。”顿了顿,看着夏瑾一副把柄在手的摸样,却无可奈何。“你别向他说就是了,一般是不会出事的。再说了,父亲也不过略胜于我,一样不善文墨醉心武学兵法,哪有什么时间问我课业的情况。” 夏瑾耸耸肩表示赞同,发现风灵子没在旁边发问道:“怎么没见到朗哥,前些日子被关在府中,还挺想他的。”一旁的小团子也附和着说道,“是啊是啊,朗哥哥怎么没在,上回他还给我买了什么蜜瓜,还给烨哥哥药用,是个好哥哥!” “师兄和师父还要解答些学子的提问,去上庠了,今日可能没有时间过来了。”毕竟只有这一天的时间供京城内外的学子发问,明日午后他们便要启程去往昆仑。后半段话夏谡没有说完,虽说大家对离别之事都心知肚明,但都还是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欢沁愉悦,似乎是不提这件事就离他们很远很远。 “好了,早就到午膳的时候了,走吧,先回宫用膳。” 回到宫中,午膳早已准备妥帖,因着也算是皇家小宴,算得上饕餮盛宴,但无非也就是炙肉羹食果蔬酒醴一类,平日里都是见得惯了,便也没觉着有什么稀奇。不过就这几个好友玩伴共宴,亲密无间,即使是清水寡菜也能尝出琼浆玉露的风味,品出龙肝凤髓的滋味。 膳后,又是叫宫人摆出琉璃鎏金六博棋、拿出漆制箭矢大壶。各投壶十次,胜者二人可先下棋,余者便作壁上观品论棋局。白鸮、青鸢、连翘、绿萼也同他们一起玩乐,更是热闹有趣。 众人皆欢,直至天之将暮,才不舍离去。 照往例,晨昏定省,夏谡夏奉二人同往长乐宫问安。事毕,高后留夏谡说话,让夏奉先回。 夏奉本想着明日阿姊就要离宫,今晚怎么着也要赖在兰芷殿过上一晚,原打算同夏谡一同回去的时候直接就到兰芷殿不走了。却没料到阿姊被母亲留下来说话,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免有些闷闷不乐。 高后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脸上稚气未消,还带着孩童的圆润缺少些棱角,五官都还没有张开,**感十足。却总是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心性也沉稳慎重,不像是一般十岁孩童那般。 这是她的第三个孩子,也是在自己痛失两个爱子后很久才得来的孩子,当时夏谡的出生给自己带来的慰藉是远大于一个孩子本身的意义,是在久处黑暗中带来的光,久溺水中的岸。 夏谡也是高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儿,她不知道怎样的方式才是对的,有时候也会反思是不是对她的要求太严苛了些,毕竟其他的公主除了玩乐少是忧心他事,更有孩童该有的天真烂漫。不过,辰儿这般懂事,想必能够明白自己的苦心的。 “辰儿,来坐近些,让母亲好好看看。”高后招了招手,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夏谡来自己身前。“明日你就要远程了,想到有好几年都不能够长聚,阿娘就情难自禁不舍得紧。不过随即转念你是同尘微先生去昆仑修行,阿娘又很是欣慰,阿娘的辰儿长大了!不过在远行前,阿娘还有些放心不下,有些话还是要叮嘱一下,你可不要嫌阿娘啰嗦。” “阿娘是为辰儿着想,心中关切着辰儿,辰儿高兴都来不及怎会嫌恶。”看着母亲很少流露出的柔软,夏谡也极为感动,平时即使习惯了长姐的身份,总是照顾别人顾全大局,然心中偶尔还是会想撒娇胡闹,不禁也是动情,又念着要阔别故土良久,鼻子不免有些酸楚。 高后覆手轻拍着夏谡的手背,良久没有言语。烛焰摇曳映闪着,不知是火光还是泪光。 “辰儿,你还记得你的如凊姑姑吗?” 本是说远行昆仑之事,不知为何突然提起了如凊公主,夏谡有些疑惑,想必定有母亲的道理,还是认真回答了。“辰儿未曾见过如凊姑姑,只是听宫人讲过一些她的故事。前些年姑姑有来家书,辰儿还是有些印象。” “是啊。”高后重叹了一口气,目光远视着,像是要看穿什么又像是在回忆过往。 “你如凊姑姑本名楚,是你父皇的胞妹,也是他最小的妹妹,自然是最受宠的。只是可惜生不逢时,没能出生在太平盛世,从小就吃穿短缺青黄不接。等到好不容易熬到了十岁,和你现在差不多大的时候,又赶上了天下大乱狼烟四起,不得不跟随父兄四处逃难。 等到你父皇也参军起义的时候,楚儿大概才十三四岁的样子,十三岁?阿娘记不住了,太久远了。那个时候她已经能将家中内外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闲时也会来听听我们对战事的商讨看法,她真的在这一方面很有天赋。有时也会提出她自己的想法,好些时候能够给我们一种新的思考方向。可以说,这大成的建立也有如凊的一份功勋,还是一份不小的功绩,甚至高于某些所谓的门客谋士。 你父皇即位后,最先册封的便是他的这个小妹——如凊公主,寓意她如同甘霖一样带给这个久历战火已经被炙烤焦灼的大地,带来了清凉与生机。然而内忧刚解,外患又至,匈奴压境。 这匈奴也是精明,偏选个中原战事刚歇,军民将士疲软之际才大肆来犯。只怕他也知道,若是在中原群雄鼎立对峙之时,可能会联合攘外,自己讨不得好果子吃。 这刚刚才平息了战火,换得个太平喘息的时候,若是强战,先不论兵力粮草是否充备,单是刚平定的楚地和前穆势力趁机抬头,便是不得不慎重考虑是否开战的隐患。若是不战,也不能由着他匈奴来犯,任人鱼肉。那还剩一个法子,外交出使约为姻亲兄弟。 此法可行,便能换得至少几十年的和平,不过让谁和亲便是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结果是怎样夏谡心知肚明,自她听说如凊公主起,便知晓她远嫁了匈奴,不过还是静静倾听,等待着高后的下文。 “楚儿那孩子,自小就懂事。”高后摸了摸夏谡的头,目光却未落在她身上,继续说:“当时都在商议送哪个适龄的宗女过去,但又担心让匈奴觉得诚意不够。而高祖的姊妹中就只剩下楚儿适龄未婚配,你的其他姐姐们要么年纪太小,要么就是已经许人。 楚儿多么聪慧,早就看出了当时大成面临的难题,主动向你父皇提出和亲的要求。你父皇当然不同意,这是他活下来唯一的胞妹了,怎么舍得让她千里远嫁那蛮荒之地。楚儿态度却非常坚决,说处她之外别无他人可去。 ‘哥,你不舍这小的手足之情怎可换得广原之上万家团聚。今烽火初平,再经不起折腾,唯有这和亲的法子。除却这血缘亲疏的关系,我信以我的才能定让匈奴与大成交好。若是换了他人前往,只怕应付不了那匈奴的单于。’ 楚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当时的局势又分析一番,自恃能够打动那克鲁单于。高祖不得已同意,终是让她去了。” 高后重叹一声,含着无奈与对过往的追念。 “这些年也是偶有家书,报得个平安。近来年岁也大了,对那西域的物候愈加排斥,信中只说身子不似从前了,也不知现在是个怎样的情况。辰儿啊,你可知阿娘为何要跟你讲这些?” 夏谡本沉浸在故事中,一边拼凑着听闻过的如凊姑姑的形象,突然被问道,有些没反应过来,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应是告诉孩儿这安乐得之不易,更应该分外珍惜,去往昆仑求学更应当勤谨,学有所成才好辅佐未儿。” “是有这样的意思,不过还有一层你没有理解到。你看楚儿,可是当时最尊贵的公主,先皇最疼爱的妹妹,可是最后为何还是得远嫁他乡,得了个和亲的下场?” “不是如凊姑姑自愿去的吗,舍生取义吾辈楷模。” “非也,若是当时大成再强大些,又何需用公主金帛去换个偷生的安宁。楚儿说是自愿去的,可若是她不愿意,最后也依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不是谁的选择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现在虽国力不似开国之初,但说是繁华比之前穆盛时,仍是云泥之别。上次你也见到了,匈奴的气焰嚣张,偏就真还没个办法,还得忍让。若是他们又要来请婚约,下一个送去的公主又能是谁啊!” 高后似是在感叹,又像是在提醒。夏谡不由得一阵心慌,自己的身份绝对是最能符合和亲条件的,但,甘心吗? “其实让你去昆仑学习,不光是习得道法妙理。辰儿,尘微先生也是能排在榜首的武学大家,阿娘还想让你学武演兵。眼下这地方诸国无不是兵权在握,离散了中央多少力量,若是有什么举动,便是腹背受敌了。 阿娘想你日后能拿得起那虎符,一是可帮未儿分忧,二是也不想让楚儿的悲剧重现。论谋略,楚儿之能的确众多士大夫都不能比拟,但她的结局也说明了这样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阿娘的苦心即使现在不明白,日后你也会想通的,只一点你得牢记,无论有多苦多累,你必须跟着尘微好好习武研读兵书,切勿因贪一时之乐而误了日后的前程。” “孩儿明白。” “不,你不明白。记得阿娘的叮嘱就好。” “阿娘,孩儿还有一事不明,还望阿娘讲解。”“你说。”“就是丞相太傅讲学时说前穆暴政无道,众多书卷中也记载其骄奢淫逸大兴土木,闹得天下民不聊生,还焚却百家之书,禁绝先圣之道。总之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可阿娘却讲前穆繁荣国力鼎盛。孩儿不明。”其实自上回在东市被乌珠军臣嘲讽,大肆夸赞前穆时,夏谡心中是不信的,却留了个疑惑。今日又听见高后说现在国力同前穆比如云泥之别,不由得唤醒了心中的不解。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高后的预料,她没有想到夏谡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样向一个十岁的孩子解释这政治中的诡谲,她是否以后会不再相信师长的一些说法。但是显然这并不是皇家需要考虑的事情,这些隐藏的秘密在他们年长些时便会露出它们真实的面貌,或许同它们的外貌有所出入,那个时候已经有了接受它们的准备。 “辰儿,事物有时并不是都向所说的那般,有些事情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穆,极为强盛,不假;极为残暴,也不假。它的盛是百年间积淀所成,衰却是一息之间。离得太近了,只能见到它阴的一面,而遮住了阳的一面。 穆,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诸侯,扫**,并天下。外退匈奴,内安四海,确一世之雄。然,肆意征派赋役大修宫殿陵寝园囿别宫,又严刑峻法,稍一差池便连坐伍什九族,人人自危。二世无道,夜夜笙歌,任奸佞当政为祸百姓卖官鬻爵。民无壮丁耕种,皆为妇孺老妪操持,虽是勤勉持家仍不能活。民不堪暴穆久矣,于是揭竿而起。” “孩儿明白了,这前穆本是强大,奈何作茧自缚,白白断却了前程。可是阿娘,为何书本里都不怎么讲他们的功绩呢?” “因为百姓只记得住当下苦难,再就是六国之人亡国未久,还是记得些当时的耻辱。”还有就是当政者只想让他们看到前穆的暴政,这一点高后未讲明,现在让她学习这为政的技法还是过早了。 “天色不早了,孩儿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去吧。” 夏谡对于这个答案还并不满意,但看到高后明显的倦态自知已经过去了许多的时候,不愿再继续打扰,就此打住回宫去了。反正日后时间还长,这些个问题等自己慢慢去琢磨。 另一边,夏奉每一会儿就派人去看夏谡回来了没有,后来实在是太晚,怕阿姊回来时自己已经撑不住睡过去,就索性直接到兰芷殿等了。 夏谡回来时看见靠在案屏上睡着的夏奉,不由得有点想笑,叫醒他让他赶紧回去休息了。 夏奉见夏谡回来,一把将她抱住,说什么都不愿意回去,偏要在兰芷殿休息。还说什么明日后就见不到阿姊了,自己会很想念的,说着说着想是动情了,涕泪蹭得二人满襟都是。夏谡哭笑不得,拗不过,只得同意了。 夏奉本打算着同阿姊彻夜长谈,聊到第二日早朝,谁曾想着实太困,一沾床便昏睡过去。横趴在床上,占了夏谡的位置,只好叫白鸮青鸢将他摆正,夏谡这才安眠。 第七十五章 - 伏灵院 - Tkom 长安城东市,来往客商集聚之地,虽还未完全修建完毕,但依旧人头攒动火爆非凡,并未影响到这里的热闹。位于长安的西北部,未央宫的北部,北距渭水,现已有了大致的形态,只还未夯筑好墙体,据规划来说,其北部会同外城相接,只是现在二者都还没有动工罢了,这需要征召徭役消耗大量钱财,而现在还需再等待一段时日,想来也不会太久,无城之城可不是那么安全。 东市,长安的商贸中心,内外商贾齐聚之所。自高祖时大成与匈奴结为兄弟,化干戈为玉帛,也零星有匈奴胡商带马匹金银琉璃等物前来贸易,偶尔也能见到大成少见的奇异珠宝香料一类。商客数量现虽还稀少,但似乎成了东市的招牌之一,人们上东市不光顾胡人的商品便总觉得枉来一趟。 东市的周围分布着一些闾里,居住着普通百姓和一些下层官吏,都是些规模小矮的建筑,然一座高大的建筑却突兀地立在那里,却又诡异的和谐,不知是不是看惯了的缘由。四定府,供来往外使、地方郡县官员等来京人士短暂居住的地方,右更以上的爵位者可居。将四定府建址于东市附近,也是有考量,一则方便起居生活购置物品,二则临近渭河,若是乘舟可方便来去。 夏奉一行人说说笑笑,不觉间已走了大半的路程,再行片刻就会到达东市。 小团子不知何时又上了百里烨的臂弯,夏瑾发现时颇为无奈。“夏澈儿你怎么又让烨哥抱了,多大个人了,羞不羞啊?”小团子正满意地摆弄着小铜镜,仔细欣赏着额间的小花,突然被哥哥叫道还有些懵。 “啊?不羞啊,烨哥哥说抱我就当是练功了,一举两得多好呀!另外谁让哥哥你不愿意抱我呢。” “那是因为你太重了。”夏瑾小声嘀咕,这丫头最是在意别人说她胖了,总是会当真。其实以前他也问过百里烨为何总是这样惯着小团子,而他却一脸疑惑的说:“有吗?我抱她真的是为了练功,这算是一种负重训练,父亲说日后我要上阵杀敌,穿的甲胄拿的戟剑加起来可重百斤,所以我要从现在熟悉这种负重之感。平日里澈儿来了多是陪她玩去了,没有用功,正好澈儿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挺重的,所以你时常看见我抱着她了。”“她重这件事情你跟我说说就好,千万别当着她的面说。现在澈儿还小,正是应该多吃饭的年纪,也不是她重那是正常的事情。”“这个我自然是不会说的,上次说她比以前重了些,结果两天没理会我。”“啊?!唉,烨哥你记住便好。”思绪回拢,夏瑾看着那个又在玩衣服上带钩的小团子,不禁摇了摇头,烨哥除了年纪大武艺好之外哪里比自己好嘛,还没有自己这样细致入微体贴人,每回一见到烨哥就忘记了自己这个亲哥了,胳膊肘朝外拐的丫头。 另一旁夏奉已经和风灵子聊了好些时候了,平日里除了从小认识的那几个人外,其余的人对他总是敬大于亲,现在总算是来了个说话直接坦率的,好不喜欢。更加之其实是个爱玩爱说话的性子,平日里被压抑得太久,这一释放就一发不可收拾。 “那我以后叫你风哥成吗,总觉着叫师兄太生疏了些,更有我们并非同一个老师,叫起来觉得挺别扭。” “行啊,一个称呼而已,怎么叫都可以。只是其实我不姓风,风灵子是师父给我取的号,一般无论长幼都是直接叫我风灵子的。” “啊,你不姓风啊!那姓什么呀?” “朗,朗风如才是我的名字。可能是师父觉得既然养了我,不取个名字有点不公平吧。就像我养的大黄,本来叫做吞云的,我养了它以后就给它改了小黑这个名字。总觉得没有给它取名的话,就感觉自己有些吃亏,算不上它真正的主人。” “那个大黄是谁呀?” “我养的猞猁的名字。” “可是,人和动物是不一样的,怎么能够用养禽兽的那一套想法用在养人上面呢?” 风灵子挠挠头,想了想说:“可能是我自己胡乱想的吧,师父也许没有那个意思。我把对待动物的那套观念来揣摩师父养我的想法,是我太狭隘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脸不禁红了红。 本来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的夏谡突然也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搭话道:“师兄原来姓朗,这个姓氏可在关中并不常见,我也是很少听说。” “这个嘛,其实听师父说,我好像也算得上关中人。不过师父将我收养后才去了昆仑的。” 朗氏,在关中其实倒是有一支很是出名,也算得上前朝的世家大族,不过因为惹恼了末帝抄了家诛了九族。自那以后,朗氏一族在关中便很少听闻。不过是高祖建成以后有些朗姓之人移居于此,仍是少见,也不过寻常百姓为引起什么大的效应。 夏谡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夏瑾却是对这猞猁感了兴趣,忙追问道:“猞猁是什么呀?我还自诩知晓百兽,这世间兽类不说十成十的知道,那也是通晓个**。现在朗兄突然说养了个猞猁,我才知道是我夸大浅薄了。” 风灵子见有人问起大黄,不由得兴奋起来,这话比先前更多了些。“这猞猁又唤作林?,似猫而大,耳上长毛尾短,皮脂丰厚,喜寒怕热。我想世子长居楚地,而楚地又是湿热得紧,并不适宜猞猁生存,未曾见过也是情理之中。昆仑虽然随时能够见到猞猁,但是它们都狡猾机警得很,很少被人捉住。大黄是我慕道师叔去山里采药,发现的一只小兽,当时它不知被什么咬伤了不能行走,就被慕道师叔带回来了,名唤吞云。后来师叔要去四方游历,怕它受不了别的地方的气候,便送给我了。” “嘿嘿,瑾哥,我见过猞猁哦!”夏奉得意地朝夏瑾笑道,眉眼间净是炫耀的神色,却故意没了下文,想要夏瑾主动询问。 “好好好,那你从哪见到猞猁的?” “这个嘛,长安每年都会有四方的朝贡,我记得有一年魏郡便进贡了一对猞猁,养在上林苑中。我曾同阿姊去看过,病恹恹的,没多久就病死了,当时我还难过了好久呢。可能就同朗哥说的一样吧,不适宜这关中的水土。”夏奉神情低落了几分,当时对于这没见过的异兽可是喜欢了,本来还想着以后养在宫里能够时时玩耍,谁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夏谡注意到弟弟的情绪变化,想出声安慰,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事情虽然也过去了颇久,但生死无常加之这又是多年的遗憾,说什么都只显得苍白无力,只是拍了拍夏奉的背以示安慰。正好百里烨说了声“东市到了”,这才拉回各自的思绪。 小团子挣扎着从百里烨的臂弯里跳下来,拉住夏瑾的手便迫不及待地向东市里跑去,嘴上倒也没闲着:“哥哥快一点,给我买那个,看起来好好吃呀?” “你怎么不拉你烨哥哥了?什么东西啊,我怎么没看着?”东市里铺面摊位众多,又人来人往的,夏瑾一时间还真没看见哪有卖吃的地方。 “烨哥哥说他没带钱,快一点啦,就在那里面!” “好呀,合着若不是你烨哥哥没带钱,你哪里想得起我这个哥哥。”夏瑾一把拉住小团子,站在原地不愿意再走了,任由小团子怎么拉拽都不移动一毫。这可把她逼急了,美食近在眼前却吃不到,馋得不行。摇晃着夏瑾的手臂,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夏瑾,“哥哥给我买嘛,哥哥最好了,哥哥,哥哥!” 夏瑾似乎对小团子这一套已经免疫了,不为所动,任凭小团子撒娇耍赖就是不理会,只是偷瞄她的眼神却暴露了他并非无动于衷。夏谡看着这一幕不知怎得玩心也上来了,朝着小团子喊道:“澈儿过来,谡姐姐给你买。”小团子听后毫不犹疑地就松开了哥哥的手,夏瑾也没来得及抓住,就跑去了夏谡那里。“还是谡姐姐对我最好。” “你们就都惯着她吧!” “你要是像澈儿这么可爱,我们也可以惯着你啊,壮儿!” 众人哄然大笑。 “算了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跟你们计较。”夏瑾拂拂袖,大步朝东市里走去,不想再理会这群家伙。 风灵子凑近身子,压低声音悄咪咪地问夏奉:“壮儿是谁啊?” 夏奉带着笑眼也学着风灵子的样子,凑在他耳边,用自以为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解释道:“壮儿就是瑾哥啊,他小名叫做二壮,但是一直不喜欢别人提起他这个名字。” “哦哦,我知道,听师父说过好像一般大富大贵之家都喜欢给子嗣取个贱名,说是这样好养活。不然的话,命太贵了,两极不平,容易折。”风灵子依旧压声回复,一本正经。 “那怎么宫里好像没有这种习俗?我和阿姊小名都是出生的时辰,并不微贱吧。我们不是天下最尊贵的人物嘛,那应该是最贱的名才压得住啊。” “这个,皇室怎么能跟别人相提并论呢?天家龙气震慑,什么贵气都受得住。”风灵子胡乱诌了理由,来之前师父跟他说过,如果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夸皇家就行了,什么真龙天子,什么神君后裔,什么上天旨意,总之说得越好听越没问题。 “是这样啊,我觉得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夏谡和小团子已经来到了贾人那里,是个胡商,胡子繁茂且卷曲,眼睛是不常见的灰色,却说着一口标准的成话:“二位可真有眼光,这些都是我从大月氏才带来的,你们可算是来着了。随便看看吧,都是甜蜜好吃的东西。” 小团子指了指最中央的那团东西,说道:“就是这个,澈儿想吃这个谡姐姐。” 夏谡仔细端详了一番,不知澈儿怎么会看上这种东西。黑乎乎的,有些又是深青色,小粒,干瘪,枣核形状,从来都没有见过。再仔细瞧瞧,一些小粒上还能看见深褐的斑点和没有摘净的小梗。怎么看都不像是好吃的样子,摆在这里的没有多少,不知是不是他也知道没人会买。 “好吧,来一斤吧,白鸮付钱。” “好嘞,您真有眼光,这是葡萄干,小人从大月氏带来的货,紧俏得很,若不是半路遇上了匈奴,只剩了这些,小人可是能大赚一番。一共二十枚。” 白鸮从忽惊那里接过钱交给了胡商。胡商看过不由得感叹:“这钱的质量真是太好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成色好的半两钱。” “咦?难道用得不都是这样的钱吗?”夏谡颇为疑惑,平日里她也很少见到钱,并不知道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那胡商听后从钱袋里掏出了一枚,将两枚铜钱放在手心里给夏谡展示。“您看,从大小成色重量文字来看,您这都是极上品的货色,想必您的身份也不是我们这些小商贾百姓能够想象的。” 只见两枚铜钱确实大相径庭,虽然面纹都是“半两”,但明显夏谡给的文字线条更为流畅,字体也更为端正清晰。反观那枚,从大小来讲便小了不少,更加地薄,而且并不规范,方孔和文字都是很粗糙的,看起来颜色更差。胡商怕夏谡还不清楚,又补充道:“这个又叫做榆荚钱,是我们百姓自己铸造的,轻了很多更加的方便,但是品相就很差劲了,买不了多少东西。您这钱这样的好,我收十枚就行。” “为什么呢?同样是半两,为何能买到的东西不一样?” 那胡商听了止不住的大笑,声音中带了一丝揶揄:“到底是贵族出来的姑娘,不懂我们这小老百姓的日子。您看这钱币铜色又好,份量又足,若是将它再铸岂不是能够得到更多的钱币?这样看起来是同样的数量,其实分开了看却是一小笔大的财富呀!” “受教了。” “担不起担不起,不过是我们苟全性命的一个法子,谈不上什么教不教的。” 夏谡辞别胡商,找到了其他几人,与他们会合。 小团子正吃得津津有味,见其他几人也来了,毫不吝啬地给了每人一大把。“快吃快吃,可好吃了,比饴糖还甜。” “这什么玩意?”“看起来能吃吗?”“澈儿你怎么总喜欢这些奇怪的东西,我真是没觉得它看起来好吃。” “真的好吃,你们快吃嘛。”小团子催促道,若不是太矮了的缘故,她应该会将它们塞进众人的嘴里。 还是风灵子最先尝试,一脸的不相信,谨慎的吃了一粒后表情瞬间明朗,“好吃!” 众人将信将疑,也尝试了一下,果真不错,这才朵颐起来。 “这个是什么呀,我怎么从来没有吃过,原来这天下还有我没有吃过的东西。”夏奉本来还在嚼的时候便想说话,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咽了回去,等吃完了嘴里的食物才问道。 “听那个胡商说,好像叫什么桃干,是他从大月氏带来的,难怪没吃过。” “这个好好吃啊,等我以后一定要派人去那里把它们都带回来,这样我就可以有吃不完的桃干了。” “笨!你应该让人将它们的种子带回来,这个样子才有吃不完的桃干。” “对对,就是应该将种子带回来。” 除了百里烨不爱吃甜食,夏谡吃了些便给白鸮青鸢他们分食外,众人吃得皆欢,一包葡萄干没什么功夫便见了底。 前方颇为热闹,围聚了不少的人,凑近了才看到原是乐舞百戏。这百戏在宫中官宦世家中也常有表演,不过是保留了异奇而不俗气的部分,像是一些大族们认为不合适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便只有在民间才能看到它们最原汁原味的模样。在宫中更甚,保留下来的无非是那些个平平无奇的项目,这些年又很少推陈出新,演来演去早都烦腻了,现在突然见到这最原始的百戏,皆是新奇。 什么飞剑跳丸、七盘舞、建鼓舞、走索,皆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但要数人最多的,却非寻橦的表演莫属。只见一彪形大汉**着上身,将一拳头粗细的木棍顶在额间,其上横盘着几个小孩,最顶上一小孩单手倒立,不时变换着动作,引人称奇。一会呈倒挂金钩,一会又盘摞一起重重叠叠,一会又绕木旋转,每每换一个动作,便让众人为他们捏上了一把汗,待看到他们完好无损成功的表演完了,又忍不住满堂喝彩。夏谡他们也学着围观人群一样,打赏了些铜子儿在他们的大瓮当中。 那大汉瞧着观者出手阔绰,也是来了兴致,朝众人朗声喊道:“谢谢给位爷的赏脸,小奴再跟各位爷露一手绝活,让大伙都乐呵乐呵。孩儿们,翻云!”“喏!”那棍上的稚童们也齐齐作答。 顶部的童子倏地原地翻了个跟头,而后紧握着木棍顶部直直倒立,接着较下层的一圈孩子一个接一个地腾空翻越,立在了顶部童子的脚上,刚站立稳定就又翻将下去稳稳地有抓住了木棍。不过棍子在不停转动,再翻下去时正好是刚刚的对面,然而依旧是上来的绝对位置。稚童们一个个做得利落漂亮,惹得众人又是忍不住的欢呼叫好打赏自然更多,气氛也被推向了**。 然地不远处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这热闹的场面,人群纷纷朝那看去,连童子们的表演也暂时没能吸引目光。尖叫的原是一十三四岁的少女,算得上秀气,尤其是那双眼睛颇有灵气,不过现在却写满了惊恐而失了原本的美丽。她瑟缩在路边,胆怯地直盯着面前的壮汉,眼中迸射出憎恶愤恨而又害怕不甘。那壮汉髡发左衽,脚蹬马靴,头戴戎帽作胡服打扮,显然是个匈奴人。 大成官话说得不算流利,但也勉强能够听懂。“哭什么哭,不过是个贱婢,弄坏了大爷我的骏马,拿你抵罪是你的福分,你主人都已经同意了,还敢反抗逃跑,看老子不打死你这个贱奴。说完便要挥鞭扬了下去,看着着实肉疼,又是一声叫唤。“不过你放心,爷是不会要你狗命的,看你还有几分姿色,回去大爷还会好好疼疼你的。”满目淫光盯着那女孩,手上的鞭子又要挥下。 “住手!”小团子奶声奶气的大喊,气势汹汹的,但实在是没什么威慑性。 那匈奴看有个小孩儿出来阻止,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大一些的小孩,觉得有趣,只是将这鞭子打在了一旁的青砖上面,霎那间砖石迸裂,碎块炸射起来,引得周围之人连连避让。“你个小娃子不在家中吃奶,出来管什么闲事,别一会儿自己都吓得尿了裤子,还说我在欺负你。” 白鸮觉得这人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谁尿裤子啦,我看你才尿裤了偏偏说别人,就是想掩盖自己尿裤子的事情,羞羞。你凭什么要打她,她就算是伤了你的马匹但是也不至于被你这样子折磨!” “对,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敢在我大成的境地里这般撒野!”夏奉也被激怒了,他怎么也算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怎么能容许一个外族之人这么狂妄。 那匈奴看起来也没有那么不讲理的样子,面对几个小孩的质问竟然还有耐心回答,尽管言语中充满了嘲讽和挑衅: “这不过是四定府中的贱婢,因为她的缘故我的爱马现在腿脚受了伤,拿她一条贱命怎么可能抵得上我的宝驹?还有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王法,在草原上实力就是王法。当初如果不是你们皇帝求着同我们单于讲和,送来了你们如凊公主和亲,又许诺每年都送些丝帛茶叶,哪里还有你们这太平日子逍遥。连你们成朝最尊贵的公主尚要乞怜摆尾,我不过是惩戒个小小奴仆有何不可?我们向来只讲实力,强便尊敬,弱便鄙夷。你们前朝始皇帝也算得上是个豪杰,当年可是将我们逼得退却七百余里。不过你们却将他的王朝覆灭了,取而代之的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刚出生的羊犊,尚靠跪乳残喘,与我匈奴不过是以卵击石,又有何可惧?” “你胡说,明明先生们讲的是前朝横征暴敛,黎民苦不堪言,我父皇反之立成也不过是为了苍生百姓,救民于水火之中。怎么可能如你说得那样!你不过是满口胡话,一嘴谎言!” “呵,我还以为不过是些个不懂事的贵公子,原来还是个皇子,回去好好读你的破牍烂简,日后好好孝敬你匈奴爷爷,选上你那貌美的皇姐妹来和亲伺候!”说完便仰头狂笑起来,根本就没把他们几个放在眼中。 夏奉被彻底激怒了,正欲上前同他较量一番,敢这样侮辱自己和阿姊,却被夏谡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他上去打肯定是打不过的,身形年纪都是决定了的,刚刚白鸮想起这人是谁耳语告诉了她,这人是匈奴派来的使团中的人,还是现在单于的胞弟,怪不得这般猖狂。夏奉正要让阿姊放开自己,让他带侍卫将他打一顿的时候,百里烨已经冲了出去,趁其不备偷袭了一拳。 那匈奴似乎被激怒了,连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也敢跟他动手,挥起手中的马鞭就要打来。百里烨也是从小练武之人,加上身形较小,胜在灵巧,堪堪躲了过去,又往匈奴肚子上来了一拳。那鞭子落在地上,比刚才还要响亮。匈奴见之落空,又被偷袭一拳,愤怒非常,挥鞭的手猛然用力,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暴出的青筋和肌肉,想必是用上了十成的力气。百里烨故技重施,躲了过去,却没料到匈奴左手捏拳早已准备好了,只等他逃避的时候重重的给上了他一拳。这一拳全不似先前百里烨打出的那般,又快又重,不由得逼他连连后退几步,喷出一口酸水,强撑着站起。 “愣着干什么,都给我上。”先前发生的太快,还未反应过来,等回过神百里烨已经中了一拳,匈奴人正要上前继续,夏谡忙下令身边的侍卫。 六个侍卫虽手持长剑兵刃,但也不能将那匈奴完全制服,所幸市尉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带人即时赶到才将那人拿下。 “你们先将他押入狱中,等本宫奏明了母后再作处置,将那姑娘也一并带走疗伤。 忽惊,你速将百里世子抱回让太医丞好好医治。”夏谡语速飞快,忽惊动作更快,回了声“喏”,便横抱起百里烨就冲了回去。压根没人听见百里烨那声“不要抱……” “阿姊,还等什么母后决断,直接杀了他就好了。” 那匈奴听了也不害怕,只觉得好笑,哈哈直笑满是嘲讽,“你们若是有本事真就将我杀了,还要找阿娘哭鼻子,这大成的皇族也不过是群缩头乌龟。” “你……”夏谡拉紧夏奉想要过去扇他的冲动,朝他摇摇头,“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知道老子的身份还敢这样押着老子?” “捂住他的嘴,还不快带下去!” “喏。” 耳间瞬间清净,原本热闹的大街自刚才就没见到几个人影,全在远处不敢过来。众人也没了继续玩乐的心情,百里烨还受了伤,得赶快回去看看他的伤势如何。原本出来时皆是欢喜热闹,谁曾想回去时这般死气沉沉。 第七十六章 - 伏灵院 - Tkom 《伏灵院》第七十六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 伏灵院 - Tkom 《伏灵院》第七十七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八章 - 伏灵院 - Tkom 《伏灵院》第七十八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 伏灵院 - Tkom 《伏灵院》第七十九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 伏灵院 - Tkom 《伏灵院》第八十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一章 - 伏灵院 - Tkom 最终混战的参与者个个都是被抬着下场的,这事姑且不谈。还在他们修养的时候,名单便已经公示出来了。 楚鳞和谢君修最后都入了中组,章若和苏空旭他们毫无悬念地进了上组,且是并列第一的成绩。 这其实都是在楚鳞的意料当中,他们即使天赋再高,现在怎么说都还只是个刚接触修灵半载多的黄毛小子,怎么可能与那些常年累月的勤奋付出相比。能到中组里,已经是他们难得的成绩了。 时间似乎在这里相对静止又像是拉得很长,重复着繁重的训练,日复一日。 外面的消息战况不断传来,而伏灵院中却似乎未受到硝烟的侵蚀。 他们都知道,这一切的安宁和谐不过是短暂的假象。他们被保护在这所剩不多的一方净土,阵亡的人数失陷的城池仿若一个数字,虽是愤懑却也缺少些实感。 他们渴望着,渴望着学成的那一天,那时的他们会不会也会成为那一串串数字中的组成? 春花开谢,夏日升沉,秋叶落冬雪埋,又是四季春秋过。 这也意味着他们离真正的结训时候越来越近。 「刺杀知天府府丞景仓。」楚鳞将手中的任务卷轴打开,同其他几位这次共同出任务的同门分享了任务。 那卷轴上的刺杀任务几个字硕大而醒目,气候还画有三个小祥云一样的图形,可能是难度的标示,剩下的部分则是有此次任务的详细说明及景仓的简单介绍。 「景仓是谁啊?」问话的是吴瓷,他和楚鳞他们在此次任务中分到了一起,除他之外的熟人还有封煦阳和苏曜。 「我好像在哪听说过,啊,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天守三年的进士嘛,我记得当时他们村还敲锣打鼓热闹了好一阵子,还得我爹那段时间天天押着我死命读书。」这个拍着脑袋恍然大悟地回想起过往细节的是孔力,他可以说是伏灵院中比较罕见的一类人了。 孔力出生贫寒,按照常理来说是负担不起伏灵院这里高昂的学费。更何况除了殷实富裕的家庭以外,很少会有人家考虑让后代修灵。首先道路艰难漫长不说,光是那些天材地宝的花费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承受得起的。而孔力不同,他属于天赋异禀的那种人,在从小都没有接受过灵修补品的情况下,天赋也比大多数人优异,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学院的一个长老云游时发现并带回来的原因。 「所以说景仓是维州人?这上面说他现在在为柘弁做事,已经做出了不少危于九州的事情,要我们尽快诛之。」楚鳞捧着卷轴扫完上面的文字眉头紧锁,虽然上面没有详细说明,但从只言片语间不难发现此人做出的事是多么的泯灭人性。 「……召百余人于私府,月余,仆趁夜运出……见之大怖,数日不思饮食……」 从这文字的描述来看,虽不清楚景仓在做些什么,但可以肯定他做的绝非什么好事。 「既然他是你们那的人,那你对他了解多少呢?」 「他?」孔力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应该学问很高吧,名声也不错,听说年纪也不是特别大,以前娶过一房媳妇,但是没多久就死了。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他不是我们村的,知道的不多。」 孔力抠破脑袋都只凑出这点信息,看来确实没什么记忆点。 「任务上说必须要在七月二日之前完成刺杀。」 「还有一个多月,得赶快了。」 …… 要说这一年多来的训练,那确实没有白费功夫,别的不说就这赶路能力来讲,他们可谓是进步巨大。放到以前,这么长的路程每个小一个月是绝对走不下来的。其他的功夫长没长不知道,但是跑路的功夫练好的,关键时候是能够保命的。 清州崔氏带头首叛投靠柘弁以后,也不是没有成功收复过清州,只是每次时间不长又被抢了回去。这一来二往的,清州的百姓算是遭了不少殃,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种厌恶打仗的心理。而崔氏一族在清州积威已久,好多人也索性跟着崔氏去了,再想收复清州就难了。更何况九州这边本就不甚统一,也不过是明争暗斗相互攻讦,缺少一个主持大局的主心骨,长久以往也难敌崔氏和柘弁的势力了。 更重要的是鞭长莫及,不忍因远失近。 也是因为之前的那些流血牺牲,现在的清州对于九州这边的态度非常冷漠强硬。对于进入清州之人更是严格监控,多加审问,不可谓不严。 这样一来如何进入清州便成为了头号难题。 作为这次任务小队的队长,楚鳞对于这些捏造身份改头换面的事情,那能说得上是宗师级别的人物。别看她年岁不大,这些年使用过的假身份那简直可以同一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媲美。 更何况她手边还有亓官亲手调制的易容膏和一些之前就准备好的人皮面具,改头换面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至于身份问题么?这就更加简单了。俗话说民以食为天,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手中银两到位了,还愁搞不到个假身份? …… 「站住,做什么的,下来例行检查。」 尚未走到城门跟前,他们的马车便被守门的士兵拦下,那人一脸凶样手持长矛,从那长矛的做工来讲应该是民间自己生产的,品质不太行的样子。 「官爷你行行好,我们都是正经的商人,来清州做点小生意补贴补贴家用。」男子堆着笑朝那士兵说道,一边还在不经意间将手中的物什偷偷塞进了对方的手里。 那士兵眼睛一扫掂量了掂量应该是有十两左右,眼神缓和了些,不过言语依旧凶狠。 「做什么生意?车上的人还不快下来?」 闻言之,封煦阳忙是下车作揖,憨厚谄媚地朝那人说道。 「军爷莫怪军爷莫怪,小人车上装的是些维酒,车里还坐着小人的内人,她在路上染了风寒不宜见人,若是将恶疾传给了大人就是小人的万分不是了。」 那士兵示意身旁的人去检查后车的货物,自己则是上前就要去掀马车的车帘。 「军爷不可啊,军……」 封煦阳阻拦不住,只得任由他去。 只见那车帘掀开的同时,一连串响亮的咳嗽声愈加兴奋,还是带着凝滞粘连的东西喷出后的清爽。 「你……」那人勃然大怒,还没说出话就被楚鳞拿着的手帕胡乱在脸上乱抹。 「官爷你没事吧官爷,都是民妇的不是,民妇给您擦擦。哎哟,大人您躲什么躲啊?」 楚鳞一边擦一边瓮声瓮气偏偏大嗓门地说着话,手下的力道不小,那帕子也是臭的,那人怎么忍得了? 「够了够了,真是晦气!」 那人拿手挡开楚鳞,嫌恶地擦着刚刚被她碰到过的地方,偏过眼仔细打量了车内的情况后,异常嫌弃地重重甩下门帘。 这妇人怎可如此粗鄙? 他刚刚掀开帘子的时候便看见她正脱了鞋在扣脚,那脚上坑坑洼洼不知是生了脓疮还是什么,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黄绿的脓水。还有那帕子,他分明看见她用的正好是摸过脚的那只手…… 一整恶心翻涌上来。 守卫检查过他们的文书证件和车上货物后,非常厌烦地放他们通行。 真是晦气,若不是府丞大人颁布过诏令,做酒水买卖的人可以进入,他早就将他们赶走了。 才十两银子,真是小气,也怪不得就娶得上这种媳妇。 为您提供大神Tkom的《伏灵院》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八十一章免费阅读. 第八十二章 - 伏灵院 - Tkom 相公~想不到你的演技也这般好,梨春堂没把你挖去简直就是他们的损失了。」 「你就别拿我开涮了,先说正事。」 他假扮的是来自维州的商人,一对夫妻两个兄弟和一个伙计。 夫妻自然是封煦阳和楚鳞,兄弟是吴瓷和苏曜,伙计兼车夫则是孔力。 本来抽签是苏曜抽中的丈夫这个角色,但是看到楚鳞的签子的时候,他说什么都不乐意,脸色古怪得紧。没办法,那就只好和楚鳞默契度最高的封煦阳来了。 「孔力你也不错啊。」楚鳞又补充了一句。 「嘿嘿,队长你就别夸俺了,俺们乡下来的见到官差就是这样的。」虽然隔着门房看不清孔力的神色,但他一害羞乡音就藏不住,现在估计也是满不好意思的。 他们顺利进城后,到了商人指定的客栈,吃过饭后便开了两件房休息。夫妻俩一间,兄弟三人一间,在城中踩了几天的点,现在则是施了风屏密音商谋下一步的计划。 「之前便听说过清州这边封锁得很严格,但没想到这么严,连我们这些外来商人每天能够去的地方都是定时定点的。这几天别说刺杀景仓了,就连他到底在哪都还拿不准。」吴瓷愤愤地说道,这几日他们几人出土不少,现在怨气也是最大的。 「又白白耽搁几天,这下子我们怎么完成得了啊?」 楚鳞像个没事人一样,旁听着他们激烈的讨论,自己则是在屋里这碰碰那摸摸。 封煦阳不由得有些着急,他们三看不到还好,她这么个悠闲的大活人在自己面前晃荡,怎么也和这紧张的氛围不搭。 「储秋……」 「咳咳,」楚鳞假意咳嗽两声,故作深沉地清清嗓子,一副要发表什么高谈阔论的架势。 偏就这两声过后就没了下文,把几人的好奇虫勾出来后又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队长,您就别故弄玄虚了,有什么指示快说啊。」吴瓷催促道,孔力他们也跟着附和。 「其实不如换个思路,咱们找不到他,不如让他来找我们。」楚鳞也不卖关子,将自己的计划托出。 「他来找我们?他难道知道咱们的身份了?」 「对啊他怎么会来找咱们?」 「嘘,」楚鳞适时示意他们噤声,「这不人就来了。」 …… 苏曜第十次拍着紧闭的大门,扯着嗓子喊道,「开门啊,快开门啊官爷,小民做错了什么?小民冤枉啊!」 孔力则是将屋子里的最后一个碗砸向了一旁的墙壁,边砸边骂,「他奶奶的,你们凭什么关着老子,是不是想独吞我们的东西。知天府又怎么样,等老子出去了还不得把你们这破地方砸得稀巴烂!」 封煦阳本想再去叫骂两声,但这种事情他向来是不擅长的。年少时惹事从来都是楚鳞动口他动手,这种文事他做不来。 「够了吗?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风灵携密音入耳。 楚鳞没有说话,右手随意抬起撑在桌面,示意他们继续,自己则是关注着外面的动向。 「人来了,等会儿机灵点。」 …… 这是楚鳞的计划,或者说这是他们被算计的别人的计划。 从前几天他们进入清州的地界开始,楚鳞便感知到了这里的不同寻常。 太平和了,平和得有些死寂,根本不像是一个正经受战乱的边陲城市。 而且虽说他们是外来商人,受到严格的监管控制似乎是在情理之中,但此间百姓也是如此便有些人生疑。更何况,她这几天能去到的地方,所接触的过往民众,神色皆有木讷恐惧,还在警惕中带着对他们的同情。 同情?这似乎并不是个很好的兆头。 他们所住的客栈,是专供外来人员居住的,里面除了他们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只是大家好像都是刚来不久。其中有一间的也是来这里做生意的商人,两天前便离开了,但楚鳞悄悄去查探过,他们的货品都还在,一件都没有带走,这就有些蹊跷了。 再加上其他的种种迹象和传闻,楚鳞不得不小心行事。 一个推测涌上了她的心头,景仓用来实验的对象应当是他们这些外来客,而他们从进入清州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官兵找上他们说府丞大人要见他们,将他们全部带走。 一开始还是好吃好喝招待着,不过他们一提要回去或是要见府丞的话就没了下文,十足的软禁。 「这些饭菜和茶水都有问题。」楚鳞端起一盘糖醋鱼用手轻扇着闻了闻,随后放下又随便斟了一杯茶放在鼻下轻嗅。 「啊?」孔力筷子上的红烧肉应声而落,吧唧一声掉在桌上。 楚鳞放下茶盏,看着他马上就要扔饭碗的样子,笑着说道,「不过没什么关系,你们继续吃罢。」 吴瓷闻言也学着楚鳞的动作闻了闻,他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所以还是略通一些药理,「确实有问题,不过是些剂量很少的迷魂药,对付普通人能行,给我们还是太少了些。」 孔力听完颇为心疼地看着刚刚掉下的那块肉,挣扎了下还是将它挑起喂进了嘴里,一边又夹着其他的菜往嘴里塞着。 「他奶奶的黑心玩意儿,这不是糟蹋东西吗,幸好咱们不是普通人,不然还真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咱们怎么就不是普通人了?」楚鳞笑道,顺手将刚刚倒的那杯茶递给了封煦阳,「咱们等会儿还会大喊大闹,摔盘子砸碗呢,然后才像其他中了药的人一样精力释放完昏过去。」 几人了然,知道楚鳞这是跟他们说等会应该有的反应,可不能露出什么马脚。 「吃,快吃啊,这么多佳肴都别浪费啊,反正中点药也没什么关系,灵力一排就什么事都没了。」 「对对对,这个烤羊腿可香了,队长你也来点。」孔力招呼着,满嘴满脸都是油,能看出来东西是多香了。 「你们吃就好了,这些东西我吃了会有点麻烦。」楚鳞托腮靠在桌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屋中的布局,听见他的招呼声回头笑着摇了摇头。 食物其实对于她来说本来就是一种负担了,她在知道自己体质和那三滴龙血之后,又查阅了大量的古籍,终于弄清楚了自己为什么这么讨厌吃饭还能活下去。 作为由龙血维持生命的她来说,食物对她来说不过是增添了身体的杂质,还需要花费力气将它们排出去。而自己真正需要的是灵力,越纯粹越浓厚的灵越好。 在她小时候还没有接触修灵的时候,身体对于食物带来的杂质处理能力还较弱,所以本能地她会排斥吃饭。但作为人来讲,又需要一定的食物来维持她身体的运转,所以便造成了她不喜欢吃饭还实在不行的时候还必须要吃。 之后,随着她的灵力日渐增长,排出食物带来的杂质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了。但是也因为修灵的缘故,她对食物的依赖越来越低,逐渐到了没有也可以的地步。所以她现在除了非必要,一般不会进食。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对普通食物尚且存在排异,更不要说这种加了料的东西。虽说剂量不大,也不是什么很烈性的东西,但麻烦这种东西还是能少则少吧。 为您提供大神Tkom的《伏灵院》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八十二章免费阅读. 第八十三章 - 伏灵院 - Tkom 冷月垂怜大地的黢黑,给它送去了一抹皎皎的清辉。 外面的人再三确定了他们都已经晕过去之后,才开门进入打算将他们带走。 “快,再叫些弟兄们来帮忙,这些人看着也不壮实,怎地一个赛一个的沉。”那人本是从孔力背后伸手想架着他的两天胳膊,将人拖出去,却发现自己竟然连一星半点都拖不动,只得招呼人来帮忙《伏灵院》第八十三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 伏灵院 - Tkom 他们的任务是在七月二日前完成刺杀景仓。 现在景仓被楚鳞放完血成了人干,那地下的仪器也被研究完,连带整个地下室都被销毁得干净。那本手册也研究得透透的,内容早已刻在了几人的头脑里。 可以说任务是完成得非常完美,但他们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留下继续扮演这位府丞。 景仓的人皮早就被楚鳞收拾好做《伏灵院》第八十四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 伏灵院 - Tkom 灵修,既然是修行天地灵力,与自然浑然一体之人,那么对于复生来说,他们的能量定然是比一般人更加强大。 这便是景仓的一个猜想,记录在他那沾满鲜血的册子上面。 刘溥所说的送来灵修,便也是为了验证他这一个猜想。 培养一个灵修,需要的除了极为严苛的天赋条件外,后期天材地宝修行环境的要求也极为《伏灵院》第八十五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