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赐予仁慈的死亡 下午三点，鹅毛般大雪纷纷扬扬，落到地上就化成了水。 方白撑着一把直柄大黑伞，怀抱花束，缓着步伐，跨过一滩积水，来到启光医院大门前。 要不要进去，完成第三个试炼任务？ 这一次可是杀人！ 一个月前，他还只是一个失业的都市青年，一个毫不出奇的普通人，现在竟被卷进这暗流汹涌的世界。也许真有所谓命运吧。 一辆出租车从身后驶过，溅起脏污，湿了他的裤角，方白恍若未觉。 花束是附近垃圾桶里捡来的，身上的衣服、鞋子、手套都是几天前在假货街买的便宜货。 他正了正棒球帽的帽檐，遮住上半张脸，又用力眨了眨眼，隐形眼镜有点不舒服，眼睛干涩。 虽然熟知医院和周边所有摄像头的位置，监控范围也都牢记在心，他还是不敢大意。小心无大错。 方白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再次确认目标容貌。 照片拍摄于三年前，来自任务系统。 徐子淇，一个美丽的少女，坐在一栋别墅前的草地上。蓝天白云，阳光下的她笑容灿烂，乌黑长发在夏风中飞扬，真实而美好。 照片中，少女背后数米站着一个神情严肃的青年。任务简报中提到，他是少女的哥哥，名叫徐子求。 徐子求是“嘉通医药科技集团”的董事长，掌握着华东地区三百多家连锁药店和数家医院，持股多家医疗器械生产厂商，早早布局电商，三年前在香港上市，优异表现另人瞩目。 但方白的目标不是这位新晋的医药大亨，而是他的妹妹徐子淇！ 目标位置：启光医院住院部二号楼719高级VIP病房。 启光医院是嘉通旗下企业，徐子求收购的第一家医院，在他心中拥有重要地位。 不要犹豫！ 建筑布局早已牢记，方白轻车熟路地进入医院，放松表情，脚步轻快，仿佛去看望生病老友的普通人。 即将进入大楼，他摘下墨镜，放入夹克内兜，竖起衣领，走到玻璃门前才收起雨伞，推门而入。把雨伞挂在门厅伞架上，贴墙低头，走向消防通道。 进电梯难免遇到同乘的人，密闭空间内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他的运气很好，上楼梯一路小跑，直到七楼都没有遇到人。 推开楼梯间大门之前，他深吸一口气，接下来是最难的部分。 推门向左三米再右转，走五十步就是719病房。 两个摄像头可能拍摄到他。一个在出楼梯间后，老式摄像头，有死角，很容易躲开。另一个在走廊尽头，完整监控着719房门，那是徐子求特意要求安装的，无论如何也避不开。 他还派了保镖来看护妹妹，通常是两人，一男一女。女保镖在室内床边陪护，男保镖则在门外检查进入病房的每个人，包括医生和护士。 方白购买的情报包含对保镖实力的调查。比如女的有较强格斗能力，男的有持枪证，随身携枪。情报中连配枪型号和弹药量都有，但这些毫无意义。 虽然成功通过了两次试炼，方白并未获得任何不寻常的能力。信息再细致也对付不了两个保镖。好在情报服务套餐还包含一次定制的实时支援，十五点积分必将物有所值。 他把楼梯间大门推开一条缝，向外观察。走廊里医护人员来去匆匆，广播里呼叫着某某医生请速到某病房的消息，没人关注他。 一位高大的男医生走过来，方白抓住机会，推门而出。他用花束遮住侧脸，快走两步，转过拐角，脱离监控。 30米外的719病房前，穿黑西装的保镖正百无聊赖地倚着墙，打着响指。 他一定觉得无聊，谁会伤害一个无害且无辜的少女呢？毫无意义的长期保护，无论多么精锐的卫士都会懈怠吧。 再向前将步入监控区，方白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就是现在！” “稍等。”对方回答。 方白挂断电话，眯着眼睛，等待支援发动。 西装男仿佛感应到什么，正要转头看向方白。此时手机嗡嗡震响，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站得笔直，不假思索地接通。 “老板，你好！” 似乎是电话里得了命令，西装男连连应声，“是，是，我马上下来接您！” 挂掉电话，他顾不得跟搭档说一句，就在病房门上敲了三下，示意暂时离开，快跑几步奔向数米外的电梯。 一台电梯恰到好处地升上七楼，门打开后，里头空无一人。保镖未加多想，连忙跨入。 接下来的十分钟，他都将被困在那里。 来电号码伪装、语音合成模仿、电梯远程控制、手机信号屏蔽，多管齐下，支援服务高效有力。 更关键的是，整个楼层的监控画面已经被十分钟前的录像覆盖。 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方白刚好来到719门前。 他有点紧张，轻轻拍了拍左侧裤兜，掏出一个十厘米长、手指粗细的金属管状物，金属管表面布满细密的小孔。 管子一端有类似钢笔帽的保护罩，轻轻旋下就可以看见一个红色的硬质塑料按钮。 方白把管子攥在左手，大拇指摁住按钮，三秒钟后，听到一声微弱的“嘀嘀”声。 他把门推开一条缝，利落地将金属管扔进去。 房间里，女保镖有些奇怪，“你这么快……什么东西！” 方白反手关上房门。 那是上一次试炼任务的通关奖励道具，名为“深蓝魔力”的混合型神经毒素气体炸弹。 只需三秒，“嗤嗤”喷出的高压气体就能充满整个病房。 这种混合了眼镜蛇毒素和致幻剂的蓝色气体被人体吸入后，起效只需十秒，但在空气中挥发失能也极快，方便使用者进入毒气释放区。 方白靠着房门，一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住把手，以防女保镖冲出来。他低头默数：“一，二，三……” 数到五的时候，另一边有股大力要将门拉开，但方白死死拽住了把手。女保镖连拉三次，力气一次比一次小，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一名护工推着清洁车从对面病房出来，方白低着头，若无其事地吹起口哨。 “……五七、五八、五九、六十，应该安全了。” 护工走远。 方白转身推门，感觉有些吃力，就猛地一撞。门开了，女保镖躺在门后地板上，身体僵直，还保持着发力的姿势，她是被撞倒的。 深蓝魔力并非致命毒素，更像强效麻醉剂，能阻断神经信号。中毒者不仅全身肌肉僵硬，还将失去时间感，不记得任何中毒期间的事。 女保镖醒来后不会记得她的人生丢失了十五分钟。 珍贵的道具用在这里有些浪费，但方白别无选择。 关上门，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方白捡回一次性毒剂释放装置，把女保镖拖到衣柜前，塞了进去。 接着他走近病床，轻轻扶正徐子淇的脸庞。 少女的头发被剃光了，看起来比照片上憔悴很多，也消瘦很多。 自车祸后，她已经沉睡三年。 任务说明里写得很清楚，目标的“大脑严重损伤”，“无任何苏醒可能”，是“永久性植物人”。 但是，徐子求一直不肯放弃。他很有钱，也很有人脉和办法。三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各种治疗方案，中医的、西医的、不靠谱的和根本不靠谱的。让妹妹苏醒过来是他绝不肯放弃的希望。 三年来在这个女孩身上施行的种种治疗方案，有些甚至与酷刑无异，只是她根本感觉不到。 而方白的任务正是——杀死她。 他以为自己有完整的的心理准备，但到了这最后一步，还是不能如想象中坦然。 五天前他打开任务面板，看到“当前任务”一栏下黄色的粗体字——【试炼任务三：赐予仁慈的死亡】——之时，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还记得任务说明中写道：“受选者，你将如何理解死亡？让这可怜的女孩解脱，难道不是一种仁慈？ 提示：选择放弃本次试炼任务，您将失去受选者身份并接受记忆清洗。” 放弃吗？ 不！绝不放弃！ “我有必须加入这场游戏的理由，也一定要走到最后，这是得到真相的唯一途径！” 时间不多了。 夹克右边口袋装着任务物品：充满致死毒液的注射器（使用后90秒生效）。 病床上沉眠的少女依稀还能看出几分当年的秀丽，方白隐隐有些不忍。 把白色大丽菊花束放到少女身上，摘下皮手套放到一边，他双手合十，向少女低头致意。 “徐子淇，永久的沉睡让你无法申请安乐死，我无从得知你本人的意愿，你哥哥也一定会恨透杀你的人，甚至不死不休地追查下去。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将赐予你仁慈的死亡！” 他拿出注射器，拔下针头套，稳定的双手没有一丝颤抖。 因为母亲曾是一名医生，方白少年时就学过打针的技巧。他轻轻挽起女孩的衣袖，熟练地在骨瘦如柴的小臂上找准血管，一针扎下！ 缓缓推送药剂，方白对着毫无知觉的女孩儿道：“现在注射死刑都用非毒药剂，让你死在这不知名的毒药之下，真的非常抱歉！” 数秒后，针筒推到尽头，生理特征监测仪上各类数据开始渐渐偏离正常值。 女保镖还没醒，男保镖也困在电梯里。但仪器马上就会发出警报召唤护士、医生赶来。方白并不急躁，有条不紊地拔出针头，套上针头套，再把注射器收入口袋。他戴好墨镜和手套，起身在病房里绕行一圈，确认没有任何疏漏才出去，并小心地带上了门。 尚未走出三步，房间里的警报响了。 方白脚下微微一滞，很快反应过来，拉低帽檐，继续走向消防楼梯。几名医护人员匆匆跑来，跟他擦肩而过。 拉开楼梯间的门，方白不疾不徐地下楼，脑海中一遍遍复盘整个行动。 “计划执行完美。没有留下证据、指纹；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监控录像也被覆盖，很好……” 他走到门厅，抽回黑色雨伞，离开医院。 手机发出消息提示，那消息来自任务系统。 “完成了！第三次试炼。” 方白看一眼手表，算算时间。被困电梯的保镖该出来了，徐子求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不过等他赶到，什么都来不及了。 雪下得愈发大，人行道上每个人都打着伞，用伞遮盖自己，也把别人阻挡开。 一只黑色大伞融入人潮，在无数把伞中再也分辨不清来处。 第2章 穿越者和重生者 方白多次转车、换乘、换装，在僻静处烧掉衣物、针筒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回到出租屋，已经晚上七点了。 这是一个只有十几年历史的拆迁安置小区。19号楼，房东自家住一单元一楼，方白和他的前同事合租的是二单元一楼的二室一厅。 进门不到三分钟，房东太太就过来敲门。 “小方啊，我来收房租。” 方白请她进来，开门见山道“李阿姨，我不打算续租了。” 房东太太有些吃惊，但很快又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小方你不在中海工作了？” “不是，换了个工作，在西桥区，住这儿太远了。” “哎呦，那太好了！恭喜你啊。我听说你被公司辞退了，还以为你要回老家呢……” 方白客套了几句，跟房东太太约定三天后搬走，欠缴的当月房租直接从押金里扣，剩下的钱的再扣掉水电煤气费，也就所剩无几了。 这点小钱方白早已不放在心上。 路上他查看了任务面板： “【试炼任务三：赐予仁慈的死亡】已完成。任务奖励试炼积分40点已发放；任务奖励人民币50万元已发放；奖励道具“中海全市阴影（反监控）地图”已发放。您目前拥有试炼积分55点。请耐心等待第四轮试炼指令。” 方白用手机查了自己的银行账户，50万已经到账。打款方还是“无限游戏有限公司（INFI-GameCo.Ltd）”，名目也仍是“咨询费”。 第一次收到无限游戏的转账款时，方白特意搜索过它的信息，这是个注册在英属维尔京群岛的公司，主营业务为手机游戏研发，但至今并未发布任何一款游戏。 注册这个公司的人，显然有着某种恶趣味，因为公司负责人的姓名是“JIEGUNZHOU”，一个典型的中式名字，翻译过来就是“周截棍”。 这个简单的名字让方白更加确信无限游戏有限公司和这个世界的种种诡异存在莫大关联。 因为，方白并非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他是一位来自平行宇宙的灵魂穿越者。在他原来的世界，有叫做周杰伦的歌手唱过名为《双截棍》的歌曲。 在这个相似而不相同的世界，并不存在周杰伦和《双截棍》。“周截棍”这个冷笑话，只对平行世界的来客有意义。 一个月前，从出租屋的床上醒过来的方白，发现世界变了一个模样。 在原本的世界，他从重点大学毕业，进入了一家知名的市场调查公司。他工作出色，被总裁赏识，受同事欢迎，只用了三年就爬到了管理职位。而后，他在中海买了房子，有一辆不错的车，背了一点贷款。 因为投入工作，他一直没有结婚。同居多年的女友不离不弃，默默支持着他，他们已经开始规划婚期。他的父母在家乡的小城市生活，都已经退休，但身体健康，热爱旅游，常到中海看他，一家人感情和睦。 如果要选出一个最不愿穿越的人，方白应能入选。可他偏偏就穿了。 既然挡不住命运的车轮，总能搏一搏。哪怕穿到古代都无所谓，哪个男儿没有建功立业的梦想！重生到十几二十年前也无妨，重头再来就是。谁的人生全无遗憾？说不定会更加精彩！ 方白的穿越却不是这样的。 穿越后，时间还是2014年，名字和肉身也没变，方白还是方白，一米七六的身高，左眼微有散光，右肩有一颗痣。 但他的人生经历完全不同。 上个世界就职的公司，在这个世界的几年前就已破产。 这个世界的方白，高考前一个月，父母遭遇车祸，双双离世。他发挥失常，考上一所三流大学，靠父母留下的遗产和赔偿金生活。浑浑噩噩混过四年，他败光了积蓄。 毕业后到中海找工作，被一家新成立的小说网站录用，当了编辑，认识了同时入职的小王，一起合租。小王是个有心人，打磨两年，跳槽到了国内最大的文学公司“远航集团”旗下。方白则得过且过，直到网站关门失业，又连续找了几份工作都很快被辞退，最后他受小王引荐，也进了“远航文学”。 但他态度散漫，经常迟到早退，工作毫不上心，（被）穿越前一个月，他再次被公司辞退。 失业后，方白也没有振作，工作几年，不仅是月光族，还到处借钱，经常拖欠房租。 至于女朋友……电脑里几百G的***就是了。 方白没有继承前身的记忆，对自身情况一无所知。这些信息多是从日志、博客中归纳，从蛛丝马迹中探寻，也有从室友小王口中零零碎碎打听来的。 了解自己的处境后，他彻底愤怒起来。 废柴！老子才不想过你的生活！ 这****的世界！把父母还给我！ 还有女朋友！ 还有工作！ …… 当怒火退潮，冷静下来的方白难免深深疑惧。 “恶意满满的世界，被改变的岂止是我的人生？” 根据已知信息，他遭逢大变始于高考前一个月，而世界的变动又是何时开始？ 方白很想知道。 他的第一个念头是百度一下。 但是，在打开前任方白拥有的“橘子”牌笔记本电脑，点击名为“365”的浏览器，发现首页被设定为“千寻搜索”后，方白震惊了。 这世上并不存在名为“百度”的搜索引擎。他甚至在“浪潮”新闻门户网找到了一条旧闻：“千寻网络集团注册一批关联商标”，在文章附录的列表最下方写着毫不起眼的“百度”二字。 这绝非巧合！ 正如“TT”代替了“QQ”，“飞讯”代替了“腾讯”，“易宝”和“芝麻开门”代替了“淘宝”和“阿里巴巴”。 而美国的“loogle”代替了“Google”，“kwitter”代替了“twitter”，就更值得深思了。 这些还只是最显眼和最容易发现的。 方白搜索近年来的时政要闻，发现国际大事似是而非：和平教依然不招人待见，特朗普却当选了美国总统；南太平洋莫名出现一个南华共和国，不过被网络长城墙掉，新闻极少；非洲的厄立特里亚飞速崛起，成为非盟领袖；北爱尔兰独立，英国脱离欧盟，玩起了孤立主义…… 华国的改变更多：大琉球早已回归，在南海采取进取态势，咄咄逼人；民族宗教政策强硬，文化气氛却很宽松；键盘斗士少了许多，网络舆论倾向理性；中央大长老的名字大多熟悉，却也有名字从没听说过…… 他又把调查方向投向文化娱乐圈。在所有留下痕迹的世界变更中，最让他瞠目结舌的莫过于《哈利波特与魔法石》成了中文原创作品。 这本1988年国内出版的魔幻小说销售惨淡，遭出版社腰斩，没了后续。现代互联网上查不到作者身份，只有一个笔名“纪罗”无人认领。 若干年后，单身妈妈JK罗琳的《哈利波特》系列小说卖遍全世界，中文小说《哈利波特与魔法石》被人从故纸堆里翻了出来，“抄袭”成了罗琳无法洗脱的罪名，一度让她声名扫地，焦头烂额。 先不提“抄袭风波”引出的一幕幕人间喜剧，方白关注的是世界变化的缘起。 假定“纪罗”是重生者，小说是1988年出版的，考虑到写作需要的时间，重生起点应在1987年甚至更早。 也许，真相就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方白的同类，另一个世界的来客，一个重生者。 他来得更早，占据了先机，扇动蝴蝶的翅膀，改变了世界，留下一堆只有方白一个人能看懂的冷笑话。 改变并不仅止于此，这个世界的科技进步也略微加速了。 “大秦科技”把电动汽车的推广深入到了三线城市，实用飞轮电池产量稳定上升。 “L-wave”跨国能源集团建设了两个实验性的可控核聚变发电站，一个在华国，一个在太平洋某荒岛上。 “唐方集团”通用疫苗研发再下一城，继麻疹之后，乙肝加入免疫名单，一针无忧，指日可待。 “牧歌信息科技”研发的人工智能非监督算法取得实质性突破。 首个月面无人值守采矿基地无故障运营100天。 ……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最初，方白想列一张单子，包含所有疑似重生者创办企业的名单。最后却发现，这个工程太过庞大。 太多的公司受到了重生者的影响，蝴蝶效应极大扩散，单纯地比对“原来世界”是无法完成任务的。 但他仍然列出了十几家具有最大嫌疑的上市公司。这里面当然包括“千寻集团”、“飞讯科技”、“易宝网”，“大秦科技”，“L-wave”，还有“loogle”、“kwitter”、“橘子手机”等等。 这些公司的年报很容易在网络上找到。方白通过交叉对比股东名单，发现它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的股东，一家名为“未来投资”的华国公司。 在方白看来，“未来投资”的名字本身就是一个提示，这家公司很可能是重生者开的。 未来投资并非任何一家“嫌疑公司”的创始人，但它总是在“嫌疑公司”创办一段时间后才以战略投资者的身份进入。 “未来投资”总在“嫌疑公司”稳定盈利并展现出良好的未来预期之后，强力推动公司上市，大量套现，但并不完全撤出，而是保留能够施加一定影响力的股份。 方白不纠结无关紧要的细节，只想查出“未来投资”背后的那个人。 但这家被誉为“全球二十年来最具战略眼光的投资机构”并非上市企业，它的股权结构至今还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 事实上，美国一家新闻机构曾发布悬赏，任何提供可以确认的“未来投资”幕后掌舵者信息的爆料者都可以获得一百万美元的赏金。 这个悬赏至今无人领取，最接近的答案是“未来投资”的资金来源于一家注册在开曼群岛名为“ZHANGTIAN（掌天）”的离岸基金。 “如果揪出重生者，获得赏金，我也有了东山再起的本钱。”前市场调查员方白追查线索时，心中未尝没有这样的念头。 然而线索终止于“掌天基金”。“掌天”摆在明面上的管理人叫“李俊”。有小报称，“李俊”只是一个被假文件和电子数据虚构出来的人。也有媒体断言“掌天基金”的真正掌控者是一个神秘的委员会。 烟笼雾罩，扑朔迷离的“掌控者之谜”称得上媒体界的哥德巴赫猜想。以方白的经济能力和社会地位，深度调查也只能想想罢了。 穿越后的第一周，方白多宅在出租屋里上网，搜集信息；剩下的时间，则乘坐公交到中海各处观察平行世界的变化。 两个中海并无太多不同。比如地铁路线的修建和延长，街道的改建，大多有迹可循。反倒是河东新区的核心地段，好几栋大楼的建筑样式、层高跟方白记忆里相差甚大。他简单调查了一下，发现那些建筑都属于疑似重生者入股的公司。 虚耗数日后，方白没钱了。 因为不知道银行卡密码，他不得不带着身份证去银行，谎称丢失旧卡，补办新卡。新卡办好，设定了密码，再一查余额，只剩两百块！ 两百块够干什么？在中海这个大都市，单饭钱都撑不过一星期！屋漏偏逢连夜雨，房东又来催收房租。方白好说歹说，房东太太才宽限了些时日。 以后怎么办？一时想不出办法，他厚着脸皮找室友小王借钱。 小王豪爽地借了他两千块，给钱之后还劝方白赶紧找个工作，不要到处打混。方白涨红了脸，忍着听完室友的教训，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羞惭过。 “罢了罢了。不管以后怎么给重生者找麻烦，眼下还是先找个赚钱的行当，缓过这一段再说吧。” 第3章 快递来的手机 方白有心跟网络小说主角学习，抄书卖剧本，毕竟合租室友就是网站编辑，要能抄本大热书，签个买断合同，生活就有着落了。 可他在几个著名小说网站逛了一圈之后，就彻底熄了这个心思。原因无他，这个世界华国的互联网发端略早。相应的，网络文学兴起也更早，发展更成熟。 方白前世看过一些大热小说，这个世界都有近似题材。类型小说，玄幻仙侠历史都市言情科幻灵异等自不必说，细分的升级流、凡人流、国术流、无限流、末世流、随身流、变身流、重生抄书流、玩游戏流遍地都是。 没有写书的天赋，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连题材领先优势都没有，抄书是行不通了。 抄歌、抄剧本更没可能。方白根本就是个乐盲，听歌写谱这种能力太高端；抄剧本更是妄想，前世记忆深刻的电影，这个世界都有公映。 搜肠刮肚回想了一遍小说中穿越者发家致富之路，方白最终决定，上招聘网站，好好填一份简历。 然后，他就收到了一份快递。 那是穿越后的第二周。 周一下午，他签收了一个包裹。 发件时间是当天早晨，发件地址是城东新区一家客流量很大的咖啡店，发件人“贾名”，很明显的假名。 收件人方白，收件地址是方白的出租屋。 快递公司是“顺帆速运”。顺帆的股东名单存在“未来投资”这件事，一点都没让方白感到意外。这个重生者真是什么生意都要插一手。 割开胶带，打开纸箱，塑料泡沫颗粒里埋着一个硬纸盒。 盒身没有任何图案和文字。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支崭新的橘子手机。 手机乍一看类似苹果，纯白色的机身纤薄，手感轻巧。配件不齐，没有数据线，更别提说明书、保修卡什么的，只有一个无线充电器加蓝牙耳机。 橘子手机在这个世界的地位等同于另一个世界的iPhone，虽然是国货，价格却一直居高不下。根据外形判断，这支手机是橘子最新款，市面价格五千多。 是谁寄来的？莫非“前身方白”参与了什么抽奖活动？不，如果是抽奖活动，没必要遮掩。 又或是方白的朋友？如果真有这样的朋友，直接汇钱也比送手机强呀。 折腾半天，没找到SIM卡插槽，也没有USB接口，后盖板也抠不下来，方白挠挠头，直接开机。 手机反应很快，三秒钟完成启动，橘子图标一闪而过，显示“正在创建账号”。 不到一秒钟，屏幕自动变为：账号【方白】创建成功。 随后转入“设置通用密码”界面。 方白设置了一个从前常用的密码，反正是不同的世界，倒也不担心信息安全。 设置成功后，界面转为“请设置任务模式密码”，方白皱了皱眉，不知道任务模式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有提示，他还是设置了一个更复杂的密码。 接着是指纹输入，声纹输入，虹膜扫描。 方白这时已经发现不对了。指纹锁、声纹锁还说得过去，虹膜锁？橘子手机没这功能！ 不过他并不在乎，都穿越成穷光蛋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真有什么阴谋，请来得更猛烈些吧！ 全部设置之后，屏幕显示出一个漏斗，文字说明：“正在复制原手机信息”。 复制？两个手机根本就没有连接。怎么复制？ 方白拿起桌面上的旧手机，这台老旧的诺基亚没有丝毫异常。 不到五秒钟，漏斗变成一个绿色对勾，“复制完毕”。 这就完了？方白有点摸不着头脑。 橘子手机上忽然显示出新的提示文字，方白凑头一看，“原手机存在重大安全隐患，可能导致受选者个人信息泄露，予以强制销毁。” “销毁？” 方白忙不迭地把忽然散发出难闻气味的诺基亚扔出，老诺落地的一瞬间，一股小火苗伴着黑烟从手机后背冒出，火焰很快将整个手机吞噬。 看着烧成一团焦黑的手机，他除了开窗换气还能做什么呢！旧手机存了大量的号码、短信、照片，对于了解原方白的人际关系大有用处，销毁算什么！ 方白无奈拿起新手机，发现已正式进入桌面。手机预装软件很少，只有常见的电话本、浏览器、搜索、拍摄、影音播放等系统应用。 “既然号称复制了信息，那就看看你到底复制了多少。”方白快速查看了联系人和短信，果然老诺存储的号码和信息一条没少。再查看手机图库，上百张渣分辨率的照片也没有丝毫差错。 他抱着姑且一声的想法，拨打室友小王的电话。 竟然打通了。 “小白，啥事？” “耶？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废话嘛！来电显示啊！”小王哭笑不得，“我上班忙着呢！没事挂了啊。” “好，好，没事，挂吧。”挂了电话，方白才反应过来，这手机不仅复制了存储信息，连SIM卡都克隆了，所以号码没变。 这已经不是高科技的问题了，分明是黑客手段。方白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种手法，轮到自己身上，还真有点震撼。 通知栏忽然多了一条消息，“开始下载试炼任务面板”。 试炼任务面板是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但他却注意到通知栏的最左边，原本应该显示“华国移动”的地方，变成了“九星通讯”。 把网络运营商都给偷换了，还能保留原号码是什么见鬼的技术！ 方白不信邪的重启了一次手机，开机只要求输入一次密码，方白输入通用密码，成功进入桌面。 通知栏的“九星通讯”果然变回了“华国移动”。 方白心有所感，在设置界面选择变更通信运营商。 需输入密码，于是他输入了“任务模式密码”，输入完毕，系统依次要求指纹、声纹、虹膜验证，全部验证完毕重回桌面。 “九星通讯”又回来了。通知栏接连显示两条消息：“下载任务未完成”、“下载任务已启动，正在继续下载”。 方白恍然大悟，原来是一机两用。 试炼任务面板下载完成，开始自动安装。五秒钟后安装完成，桌面上多了一个名为“试炼任务”的图标，标志类似欧盟的旗帜，十三金色小星围成一个圆。 方白点击图标，因为是首次启用，程序再次要求各种验证，全部验证完毕，先弹出一张纯白背景的方白正面全身照。照片一闪而过，显出一份简历。 姓名：方白 性别：男 身体状况：亚健康、体型偏瘦 国籍：华 身份证号码：45342319XX1207XXXX 祖籍：华国东海省晓城市 当前居住地：华国中海市河东区林家镇兰香路丹桂小区19栋2单元201室 主要家庭关系：父——方毅（死亡），母——周慧（死亡） 主要社会关系：室友——王蒋（远航文学员工） 其他无。 学历：…… 就职经历：…… 当前债务：高中同学李达发——2万元 大学同学周松田——1万元 前同事金晓晓——1万元 …… 室友王蒋——4.72万元 （除王蒋外，均已绝交） 当前拥有现金：2181.3元（含借款2000元） …… 方白深吸了一口气，放下手机。掏出钱包，认真数了一遍。 两千元是借款，200元是昨晚从取款机取出的。早饭买了四个肉包加一份豆浆，花去十元，午饭是蛋炒饭加青菜加肉丝刚好十元，共花去二十元，所以剩下的现金是2180元。 还有1.3元。他来到阳台。洗衣机旁是一堆没洗的脏衣服，方白抽出一条昨天换下的裤子，在兜里掏了一下，摸出四枚硬币。 一枚一元，三枚一角。 2181.3元！这是**裸的威胁，方白脊背发凉。 但是，债主们都跟我绝交了是怎么回事？我手机通讯录里为什么没有他们的号码？ 那个“主要社会关系”是干哪样！“其他无”什么意思？ 嘲笑单身狗吗？一定是在嘲笑吧！ 难道我的人生只剩下一个基友了吗！为什么房东太太李阿姨没有写上！馒头店的包子西施对我也很友善啊，经常抹零的！ 室友小王，真是辛苦你了！ 简历在屏幕上停留了三分钟才消失，任务界面这才露出真容。 五个标签，从上到下依次排列： 【个人状态】 【当前任务】 【个人邮箱】 【服务购买】 【奖励抽取】 其中服务购买、奖励抽取两个图标都是灰色的，方白试着点了一下，弹出提示“暂未开通”。 于是他点开了“个人状态”。 账户名：方白 编号：S13 权限：受选者（无等级） 任务进度：试炼任务一（未完成） 试炼积分：0点 技能：无 道具：无 “数据化，这是游戏？有意思。”方白左手捏着下巴，退出状态，点开个人邮箱，因为图标上显示有一封新邮件。 邮件的主题是“受选者试炼”，发件人：“主神”，标记为【系统邮件】。 “果然是无限流的玩法，大言不惭地自称主神，不知有多大神通？” 再看邮件正文，很短，只有三句： 受选者，欢迎来到主神游戏！ 现在，你将开始一系列试炼任务，成功获得100点试炼积分，即可成为正式契约者，加入契约者小队。 努力吧！ 邮件到此结束，没有落款。 这所谓的试炼究竟是要干什么呢？方白的兴趣越来越大，点开了当前任务。 第4章 试炼任务 【试炼任务一：简直像狂欢一样】 目标：龚倾海的家 要求：1、搬空龚倾海的保险柜 2、把龚倾海的家砸得稀巴烂 3、逃离并报警 期限：本周四22：00前。 说明：中海市平仓区副区长兼卫生局长龚倾海大肆收受贿赂，搞钱权交易，借职务之便玩弄女性，是一个真正的人渣。对这种贪官，不偷不是华国人！ 方白噗地一声笑出声来，不X不是华国人，这LOW到爆的风格早过时了！ 下面还有。 奖励：完成任务可获试炼积分10点、奖励道具1个。 失败：1、期限内未完成任务。 2、行动中被警方抓获。 任务失败，你将失去受选者身份，本终端将自毁。 提示：1、通行卡与钥匙已发放。 2、你将获得免费的情报支援。 3、你可以选择放弃任务。 “放弃任务”四个字是高亮显示，方白手指一点，弹出说明文字：“放弃任务，你将失去受选者身份，本终端将自毁。是否确认放弃？”下面是“确认”、“取消”两个选项。 当然选“取消”，这手机值5000块钱呢。 提示2中的“情报支援”也是高亮显示。点上去之后，新邮件提醒立刻弹了出来。 方白打开邮箱，是一封主题为“免费情报支援”的邮件，发件人为“契约者S07C43E18”。 邮件内容包括龚倾海的家庭住址、全家人行动规律、保险柜密码、小区安保措施、小区监控摄像头布局等，十分详尽。邮件最后还特别说明：“本次情报支援包含监控录像删除服务，请大胆行动。” 方白想起提示说的通行卡与钥匙已发放，赶紧把快递纸箱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把塑料泡沫颗粒全部倒在地板上，果然发现了一把钥匙，但却没见到什么通行卡。 没有？方白拿起手机，退回桌面，发现多了一个应用程序，名为“通行卡”。 点击打开，只有一行简单的汉字，“请将手机靠近感应区”。 明白了！近场感应型的通行卡，类似公交卡和门禁卡。 把任务物品收好，方白开始判研情报。 最让人疑惑的是任务难度。 不是太高，而是太低！ 虽说被警察抓获即失去受选者身份的条件，跟特工电影里“如果你被抓，国家不会承认你的身份”一样，但是这行动的保障简直充分得过头。 事前有情报，事中提供通行卡、钥匙，事后抹除监控，一条龙服务完全消除了“受选者”的后顾之忧。 单看手机终端和任务系统体现出的情报搜集能力和科技水平，这个游戏的掌控者称得上可怕。 如此尽心尽力，为了什么？ 没有任何来由，方白的第一直觉就是：这游戏跟“未来投资”脱不了干系！ 幕后黑手是重生者吗？一个看透了未来，赚够了钱的重生者想找点乐子？ 恐怕没那么简单。 方白放在电脑桌上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屏幕闪烁，像老式黑白电视机调台似的，画面不断卷动。 数秒之后，震动停止，画面定格，一个通知框弹出：“您有一封新邮件”。 应该是系统通知？方白点击查看，进入个人邮箱。 新邮件的主题是“必须了解的真相”，发件人为空。 没有发件人，是bug吗？方白刚要点击这封信。屏幕忽然再次闪烁起来，画面跳动了几秒后恢复正常。但那封信却不见了。 又一个通知弹出：“邮件包含高于当前权限的信息，已删除。” 方白不禁摇了摇头，主神的这个系统稳定性可真不咋滴。 但屏幕再次闪烁起来，画面跳动几秒后，主题为“真相”的邮件出现了。 “还没完没了了。” 点开邮件，方白大失所望，一堆堆的乱码符号，无法辨认有效信息。他划动手指，把这封长长的邮件一直向下拉，看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汉字。 这些穿插在乱码中的词语包括：危机、发动、机会……等等，没法拼凑出有意义的句子。 邮件的最后，终于有了一句不完整的话：“方白，请务必通过试炼……第四次……安排好了……” 方白刚看完这一句，手机屏幕再次闪动，关于“真相”的邮件又消失了。 邮件删除的通知再次弹出。 “原来如此。” 这不是什么bug，而是有人在向方白这个新玩家通风报信。 此人对“主神游戏”有极深了解，“权限”应当也很高，或许是个资深者。 此人跟他有一定关联，或许是前身方白的朋友？ 此人希望方白成为正式契约者，并为之做了安排。 而成为契约者，显然会拥有更高的权限和能力。 此人信中提到危机和机会，是警告提醒还是团队招募？ 这一切意义何在？ 第一次任务的积分奖励是10，完成试炼需要100积分。如果任务难度不变，每次同样分数，十次任务才能通关，显然不合理。一个有趣的游戏，任务难度和奖励积分当然要阶梯式上升。 第一次任务是偷盗和破坏财物，以后莫非要抢劫、绑架、杀人？ 在这个游戏的组织者眼中，一个合格的契约者应当具备哪些素质呢？目前看来，“有破坏社会规则的**和能力”必然在列。 回到最初的疑问，“我是怎么加入到这个作死的游戏中的？” 纯属偶然？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是遇到了这样的选择吗？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也是方白最不愿相信的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发现了他是穿越者，才把他拉入到这么一个游戏中来。 真相尚不得而知。迫在眉睫的问题是：要不要接受任务。 如果是在原本的世界，拥有安稳生活的方白一秒钟都不会考虑，直接把这个手机扔得远越远越好。 但穿越之后，巨大的生活反差让方白很难认同世界的真实，他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旁观者，一个过客，眼前的一切都像3D虚拟游戏，室友小王也好，房东太太也好，跟NPC没什么两样。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方白下定了决心。 “搬空龚局长的保险柜吗”，方白冷笑一声，“至少不必为钱发愁了。” 第5章 潜入 中海市平仓区高档住宅小区“帝景城”有两个大门，东门临大街，北门临窄巷。比较起来，虽然两个门各拥有一个警卫室，但北门作为后门，查验反而更严格。东门作为正门出入人员更多，可乘之机也多。这是情报里的说法。 周二晚上六点。 在小区正门斜对面的星巴克坐了一个小时后，方白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东门警卫室的保安，警惕性一点都不低。他一个小时里，就看到五个人被保安拦截。 两个开车的，一个是步行发小广告的，一个骑电动车送外卖的，还有一个是顺帆的快递员。开车的查验预约才放行，发小广告的直接赶走，送外卖、快递的都进入警卫室签名登记后，才被允许进入。 而小区的居民、车辆是自行刷卡进出。 “富人区保安真是负责呀。”方白叹了口气，喝光了冷掉的残余咖啡，起身离开。 他绕着小区走了一圈，帝景城的围墙不算高，但墙上安装有电子围栏，虽然情报上说，这并非高压电网，而是脉冲电流，只能报警，电不死人，但方白并没有试一试的打算。 伪装成快递员、水电、燃气公司工作人员或许可行，但会留下记录。 用“通行卡”直接刷进去，是最简单的。但是“主神”真的可靠吗？情报真实吗？通行卡管用吗？监控录像能删掉吗？ 全心依赖“主神”，会不会被坑？ 如何不着痕迹地完成任务，方白自有打算。 比如化装。白天他去了一趟小商品批发市场，买了不少玩意儿。二手服装、隐形眼镜、帽子、假发、墨镜……这是他目前能力的极限了。 这几天有寒流南下，气温较冷。他花十块钱买了一杯热奶茶捧在手心里不喝，慢步走着，离开了帝景城。 任务简报里说被警察抓获即为任务失败。那么行动完成之后被抓又怎么样？当然不应算是任务失败，但是被警察抓获，“主神”会来拯救受选者吗？又或者会把“逃脱追捕”当做试炼任务来发布？ 方白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主神”的行事风格，感觉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老子可不想当逃犯。”他嘟囔了一句。 原世界方白工作的第一年，一位前辈同事对他说过，“任何问题归根到底都是人的问题，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回头去看涉及到了哪些人，研究他，分析他，就一定能找到办法。” 方白对以人为本的调查原则深以为然。当前的状况，以潜入为例，说起来就是保安的问题。 正门总共有四个保安。其中一名在警卫室内间负责看守监视器。一名在警卫室外间负责外来人员登记表和控制栏杆。一人在门口站岗，还有一人在大门附近巡逻机动。 怎么混进去？最简单的思维方式是，调开他们。 方白想起曾经接到过的诈骗电话，有了主意。 从帝景城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但他依然精神抖擞。 首先确认时间窗口。 根据情报，龚局长工作日通常八点钟自己开车去上班，中午不回家，晚上回家时间未定。 龚夫人最近报名参加了一个舞蹈学校，周三上午有课：韩式热舞，九点到十一点。 龚局长的儿子在国外留学，女儿上初中，是寄宿制的所谓贵族学校，只有周末回家。 龚家的小保姆，每天九点半开一辆大秦公司出产的低端电动汽车去附近菜场买菜，归家时间从十点十五分至十点半不等。 所以周三上午九点半到十点十五分，龚局长家中一定无人，而其他任何时间，龚家都可能有人。 动手时间确定，再看保安值班表和个人资料。 方白有了一个意外之喜，周三上午负责看守监视器的保安朱大军，几天前因****被抓，交了罚款才从局子里出来。不必担心此人了。 其他三人虽无明显可利用的把柄。但诸如个人爱好、亲友关系、联系方式应有尽有，让方白感慨简直是牛刀杀鸡。 有如此强大的情报支持，方白很快有了腹案。他上网搜索搬家公司的电话，找了一家网络风评最差，投诉最多的，据说员工素质极差，大概没有营业执照的黑搬场。 把号码记下，方白再次出门，这一次他按照之前的想法，换了衣鞋眼镜，带了假发帽子，作了简单的易容。 在街头找了一部投币式的公用电话。 “……对，明天上午九点半，直接把车开到我门前……地址是帝景城B区23号……东西多，最少三辆车……从正门进，我跟保安打过招呼了……姓朱的……” B区23号是方白胡诌的，帝景城分A、B两个区，B区根本没有23号。 打完电话，方白来到附近的夜市。在地摊上花两百块钱买了一部老旧手机，顺带花八十块钱买了一张不记名的sim卡，内有话费十元。拨打附近的公共电话，试过确实能用，就回家了。 周三早晨。正门的四名保安按照值班表正常上班。 八点钟，龚局长驾车离开小区。 八点二十，龚夫人驾车离开小区。 九点钟，易容后的方白慢悠悠地吃完早餐，背着单肩包，一副上班族打扮，从帝景城附近的早餐店走出来。 九点十分，方白靠近帝景城正门。 九点十五分，他从单肩包里掏出二手手机，拨打保安之一的手机。 “李想吗？我这里是火车南站派出所，你是不是有个远房表弟叫陆小田？……对，我们随机盘查，看他神情慌张，而且没有能够证明身份的证件……他说火车上被人偷了钱包跟手机……你能证明他身份？……那你现在过来吧……你到了随便找个警员就能问到……赶快吧！” 方白挂断手机，继续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没几分钟，就见那名叫李想的保安匆匆跑向附近的地铁站。 一人出局。 他继续拨打电话。 “朱大军吗？我这里是市公安局，你四天前是不是因为****交了三万块罚款？……我们现在要找你了解情况……你没有问题，是关于基层派出所超额违规罚款的问题……对，你现在到市局内部调查科……找丘警官，就是我……你现在忙？你的事要不要我通知你们单位？……知道怕就好，现在就来！” 方白声色俱厉地吼出最后一句话，立刻挂断。至于市局有没有内部调查科，内部调查科有没有丘警官，关他何事? 他一边走一边把手机电池卸掉，sim卡抽出，都放进包里。到了帝景城正门，就看见朱大军急忙仓皇地奔向了地铁站方向。 现在只剩下两个保安了。替班的人一时半刻也过不来。 时间是九点二十六分，三辆搬家公司的卡车刚好开到正门前。 方白看着街对面，第一辆车的司机下车找保安说话，不到两分钟就吵了起来。 后面两车的司机和搬家公司力工也都下车跟两名保安理论。他们推推搡搡，指着保安的鼻子大骂。 保安用对讲机呼叫增援，较近的一名保安迅速赶来，但仍然寡不敌众，三人被七八个搬家公司员工包围起来。 有保安拿出手机，威胁要报警，一名力工立刻抢过他的手机，保安当然不依。双方扭打起来。 眼看局势越来越乱，方白带上帽子，走过大街。 他低头玩着手机游戏，如同回自己家一般，从厮打的双方身边走过。 见无人注意，他轻松一跃，跳过闸机。进入正门左转，方白走向A区。A区很大，二十栋别墅点缀在小桥流水间，来往人员很少。 方白尽力避开所有监控区域，他昨夜已经把摄像头位置都背熟了，虽说“主神”保证删除监控，但他终究不敢付出百分之百的信任。 第6章 简直像狂欢一样 进入A区，道路被全面监控。方白直接踏入进入草坪。绕了半个圈子，躲过摄像头。 四名保安从前方拐角处跑出来，奔向正门。 方白小跑到灌木丛边，蹲下假装系鞋带。 所幸没人注意他。 保安很快过去，方白继续按照设定好的路径行进，避不开监控时就低头，用帽檐遮脸。 一路无惊无险，来到A区15栋别墅龚局长的家门前，方白带上皮手套，点开手机通行卡程序，在门边的掌纹感应器上一贴。他已经做好准备，只要感应器报警或没有响应，他转头就走。 但三秒钟后，原本只有按上手掌才会响应的感应器竟发出“滴”的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没时间感叹科技的进步，方白快走几步进入，大门在身后自动关闭。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龚家保姆专用的电动汽车还停在院子里。别墅西南角的厨房中，那位二十一岁的年轻保姆正背对窗户，戴着耳机，哼着歌，左手持手机，右手持打蛋器，愉快地搅拌着什么。 她似乎没有出门的打算。 这算什么？情报失误吗？ 方白贴墙藏身，拨打电话。情报支援邮件里有“契约者S07C43E18”的紧急联系方式。他要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情报更新，龚局长女儿今天生日，原计划在学校内庆生，但昨天临时决定下午请假回家，晚上举办party。因此龚家保姆早晨七点就买好了菜。现正准备制作蛋糕。”对方的声音带了一丝歉意，但这并不能让方白满意。 “抱歉，这次是我失误。下次购买情报，给你打折。” “还有下次？”方白郁闷了。 停止行动吗？不行！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有了很多恶作剧一般的行动。几个小时后，小区安保公司就会发现蹊跷，提高警觉，如果明天再来，会有更多麻烦。 必须一鼓作气！ 他要强闯金宅！ “确认只有一个保姆吗？”方白问。 “确认。金宅被人安装了偷拍摄像机，不知是龚夫人要捉奸，还是龚局长的政敌要搞事，不过这也方便了我。现在宅内只有一人。” 好！拼了。 方白打开单肩包，掏出一张面具。这是他昨晚用白色硬纸壳和橡皮筋自制的，没有任何涂饰，只是挖开两个洞，露出眼睛，简陋之极。 带上面具，用钥匙开门，收好钥匙，关上门，方白掏出一把弹簧刀。带上面具和刀都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有别墅内部平面图指引，他进门之后，直奔厨房。 小保姆刚刚放下打蛋器，准备到冰箱里拿取牛奶，就看见一个戴奇怪白色面具的人挥着匕首扑了过来。 原来厨房地面有些湿滑，方白冲得又急，脚下不稳竟直接扑到小保姆身上。他这一扑的力气不小，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但方白还是更敏捷些，占了便宜，将小保姆压在身下，弹簧刀也好巧不巧抵在她脖子上，好在他有心收力，刀锋只是将小保姆的皮肤压出一道血痕，并未真正见血。 方白反应极快，低喝道：“出声就杀了你！” 数秒后仍没听见对方反应，他再一看，小保姆竟然是后脑勺着地，摔晕了过去。 方白爬起身来，又是探呼吸脉搏，又是听心跳，确认对方没死才放心。他虽然接受试炼，却不想滥杀无辜。 方白忽然闻到一股塑料燃烧的焦臭味，蓝牙耳机里传来解释，“金宅所有偷拍摄像头的电池都烧掉了。你可以摘掉面具了。” 方白不肯掉以轻心，直接挂掉电话，他才不会摘掉面具呢。 把小保姆的手机扔进洗碗机，方白从卧室找了条床单把她裹起来，又打了个结，然后拽着她的脚，拖到楼梯间的大储物柜里，再把一张沉重的实木餐桌挪过来，堵住柜门。 为了防止小保姆被人遗忘，他又用抹布蘸了番茄酱在柜门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接着他逐一检查了自燃的偷拍设备，确认都已毁掉，才略微放下心来。 看看时间，九点四十七分，足够了。 龚局长有两个保险柜，一在明，一在暗。 明的在地下室，方白先进地下室。 这里被龚局长改造成了荣誉陈列室，摆满了他职业生涯中获得的各种奖状、奖杯、证书。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个老式的机械锁保险柜。 密码早就在“契约者S07C43E18”提供的情报中告知了，方白顺利打开保险柜，发现五万块现金、龚家人的各种证件、存折、银行卡。还有几份护照，照片是龚局长一家的，名字却换了。 方白毫不矫情，把这些东西全部扫入单肩包。 任务完成一半，接下来去二楼。 方白先到龚家儿子的房间走了一遭，找到了一个双肩背包，一只棒球棍，接着进入二楼卫生间。 方白抡起大棒，敲碎了洗手池上的硕大镜子。露出了后面的金属保险柜。他当然可以小心翼翼地将镜子搬下来，但既然要搞破坏，又何必费那个劲呢？ 这一次的保险柜是电子密码加指纹锁，方白依然是用通行卡开路，柜门应声而开。 柜子里的东西没让方白失望：二十根金条，五十万人民币，五万美金，五万欧元，几份存折和银行卡，七八张股权证明，房产证书，名字都和龚家人无关，但毫无疑问是龚局长的赃物。 现金有点少，方白猜测龚局长还有其他藏匿现金的方法，不过没时间翻箱倒柜了。 除此之外，还有数百张电脑打印照片。照片内容污秽不堪，肢体横陈，男主角都是龚局长，女主角却有十几个。想来龚局长害怕出艳照门，又舍不得这些珍贵的记忆，故而使用了这种保存方式。 方白想起任务要求要事后报警，一个坏主意泛上心头。他先把现金和黄金装进单肩包，再收入双肩包。然后，另找了一个塑料袋，把那些大额存折、银行卡、证书和地下室搜到的龚家人的证件、护照都装在一起，也收入双肩包内。 最后，他把那几百张照片搬出来，抱在怀中，走出卫生间，边走边撒，数百张照片天女撒花般散落到别墅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提起大棒，砸他娘！ 85英寸的4K电视、橘子牌的笔记本电脑、新上市的智能洗衣机、双开门带显示屏的冰箱……各种电器、厨具，各种镜子、玻璃、壁灯、吊灯，当然还有龚局长书房那些附庸风雅的真瓷器、假古董，总之，只要是能砸碎的，就一定要砸烂。 半个小时后，方白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中央，浑身大汗，长出一口热气，“吁——，简直就是狂欢！” 第7章 首次试炼完成 搬家公司的和保安的斗殴引来了警察，两帮人现在都在派出所里蹲着。由于人手不足，正门只有两个保安值守。 十点二十八分，“契约者S07C43E18”成功黑掉了全小区的摄像头并将过去二十四小时的监视录像删除，这种大事件完全吸引了保安的注意力，他们正大呼小叫着找技术员来修复系统。 十点三十分，摘掉面具的方白背着双肩包，低头刷着朋友圈，不声不响地走出了帝景城正门。 走出两条街，方白把二手机电池装好，打了一个报警电话。他捏着嗓子，报案说帝景城A区15栋发生劫案请速来人。说完两句，立刻挂断，拔掉电池，掰断sim卡。 方白几乎可以想象，警察们看到龚局长一片狼藉的家中散落的数百张照片时，脸上会浮现出何等精彩的表情，一定是瞠目结舌又暗爽不已吧。 总之龚局长完蛋了。 为了让他完蛋的更彻底一点，方白又换乘了两路公交车，来到一条正在改造的旧街。这条东西向长街很窄，而且除了街两端，完全没有摄像头。妙的是，一个繁忙的公交车站恰在此路中间。下了车，方白把装满了龚局长大额存折、股权证明、护照的塑料袋拿出来，提在手中，趁着无人注意，遗弃在一个治安岗亭门边。 大功告成！正义能否得到伸张，就看天意吧。 离开旧街，方白来到一家大型超市，在自助储物柜里取回早晨放进去的一袋衣鞋。进入公厕，方白在隔间里换装，换鞋，拿掉隐形眼镜和假发、帽子，带上原本的金丝眼镜。 把钞票、黄金用报纸包了，转移到白色的超市购物袋里，方白把单肩包和换下来的衣服、鞋子、手套、假发统统塞进双肩包，这些全都要烧掉，但也不用急于一时。他把双肩包背起，提着购物袋直接回家。 首次作案，方白颇有些紧张激动。直到回来出租屋，躺倒床上，他才想起查看任务面板。 点开“当前任务”，显示空白。 但“当前任务”旁边多出一个“已完成任务”选项，点开来看，只有一条： “【试炼任务一：简直像狂欢一样】已完成。任务奖励试炼积分10点已发放；任务奖励人民币5万元已发放：指定道具“通行卡”已发放。您目前共拥有试炼积分10点。第二轮试炼任务指令将于下周一下达。” 再点开“个人状态”。 账户名：方白 编号：S13 权限：受选者（无等级） 任务进度：试炼任务一（已完成） 试炼积分：10点 技能：无 道具：通行卡 方白点击通行卡三个字，弹出介绍页面。 【通行卡：主动攻击、破解当前主流近场感应型门禁、各类指纹锁、掌纹锁。本道具为任务奖励，由任务物品转化，可无限制使用。】 他心中一喜，通行卡用处太大了，靠这玩意儿，当个飞天大盗绰绰有余！ 方白振奋起来，对第二次试炼充满期待。 销毁任务中使用的各种道具衣物后，他联系了一家房产中介公司，在西桥区租了一栋小型独栋别墅。 房主准备出国长居，但要两周后才能搬离，方白也只能到时候再住进去。 别墅上下两层，五室二厅，三百平米，精装全配，交通方便，靠近地铁站。一次性支付年租金二十五万元，相当可观，这种价格即便对于穿越之前的方白来说，也太过高昂。 但方白此番“打老虎”的收获实在不小。在银行兑换了五万美金，即便扣除这些年借下的外债，他手上仍将有75万人民币，外加价值一百五十万左右的金条和五万欧元。 而且，第一次试炼任务就有五万奖励，正式任务肯定更高，预期收入可观。 “黑钱”来得太易，方白未免生出“财去人安乐”的念头。 搬家主要是考虑到未来还要进行任务，需要一个私密性较高的居住空间。周五签了租约，方白晚上回来继续上网搜索信息。终于，一个重大线索浮出水面。 ……著名作家许三忘著有作品《悟空传》、《诛仙》、《小时代》、《上海堡垒》、《龙族》、《吸血鬼日记》、《饥饿游戏》…… ……许三忘不仅是一名大受欢迎的青春小说作家，还是一名成功的词曲作者，他创作了《东风破》、《青花瓷》、《老男孩》、《时间煮雨》、《平凡之路》等一系列脍炙人口的好歌…… “哈哈哈哈哈哈……” 方白看着千寻百科里关于这位“才子”的描述拍案大笑，“许三忘啊许三忘！你要不是重生的，我方白名字倒过来写！” 那本中文《哈利波特》只怕也是这混蛋写的，只是他不知如何从此事中抹去了自己。这厮还算有几分良心，没去认领“纪罗”这个昙花一现的笔名，也没跟罗琳对簿公堂。 冰山只露出了一角。许三忘是抄书流的，这个世界的科技进步速度异常，显然不是写几本书，抄几首歌就能用蝴蝶翅膀掀起的风暴。 一定有其他原因，或者其他人！ 慢慢来吧，我有的是耐心！ 周六，方白大搞清洁。原方白穿过的衣服，用过的日用品，他都不愿留下。有了钱自然都要买新的，旧物统统打包送给附近的流浪汉。 一番大采购，三十多万转眼花去。其中日用品、电子产品且不去说。 为了以后的任务，他变装后在某二手店上买了一箱旧手机和几十张非实名登记的电话卡，但这是小钱，也不必说。 定制三套西装，要一个月后才能取货，买了不少应急的体面衣服、衬衫、皮鞋，总费用近十万元。 前世一直舍不得花钱买的格拉苏蒂偏心月相腕表，又是十万。 因为糟糕的发型、粗糙的皮肤、缺乏锻炼的身体都要改善，不差钱的方白办了一沓会员卡，什么面部护理保养、高档发型设计、私人健身教练，又是数万。 周日傍晚，室友小王看着几天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方白忽然改头换面，惊得说不出话来。 方白腼腆一笑，“签约了新公司，有置装费。” 小王信以为真，向他祝贺。 方白提到以后要搬到西桥区，靠近公司方便上班，小王提议吃一顿散伙饭。于是两人去了附近一家实惠的馆子。虽然认识不过两周，但方白已为这位室友的真诚所感动，席间也不免多喝了几杯。 喝完酒，两人勾肩搭背，走在无人的大街，唱着荒腔走板的歌曲，深夜才回到家。 方白躺在床上，嗅着新被子好闻的味道，无数念头在脑海里打转，怎么都睡不着。 恐惧吗？ 忽然被抛到一个新世界，失去身份与认同，一切那么陌生，当然会怕。所以才不管不顾地花钱，用物质填补心中的空洞。 没问题吗？ 挣脱道德的束缚，参加不知所谓的试炼？ 所谓主神的游戏有何目的？ 为什么会有重生者？有几个？重生者跟主神的游戏有无关联？ 真相真的存在吗？能找到吗？ 迷迷糊糊中，方白睡着了。 直到凌晨零点，手机铃声惊醒了他。任务面板更新了。 【试炼任务二：为了人民的健康】 方白惊出一身冷汗，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明天就把外债都还掉。” 他强迫自己睡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第8章 第二试炼 方白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任务面板。 【试炼任务二：为了人民的健康】 目标：抗抑郁新药“泰宁”的临床检测报告 要求：1、获取真实检验报告 2、请将使用顺帆速运“市内急递”服务，将报告邮至中海市会平路7号34信箱 期限：本周五24：00前寄出 说明：国际医药巨头，美国罗生公司新药“泰宁”在中国市场传出负面消息。东正大学医学院受邀调查，出具检测报告，证实了“泰宁”安全无副作用。但坊间传闻，这份报告有大量数据造假，另外存在着一份真实的检测报告。为了人民的健康，找到这份报告，向全世界揭露真相吧！这是你，一个拥有道德与良知之人，应尽的义务！ 奖励：完成任务可获得试炼积分20点、人民币10万元、奖励道具1个。鉴于任务难度偏高，追加抽奖机会1次。 失败：1、期限内未完成任务。 2、行动中被警察抓获。 任务失败，你将失去受选者身份，本终端将自毁。 提示：1、你将获得大量情报支持。 2、“追踪者”已发放。 3、你可以选择放弃任务。 上一次主打五毛爱国，这一次讲普世价值？ 方白还是先点击高亮的“追踪者”，弹出介绍。 “追踪者：静默入侵各类通讯公司、社交软件服务公司服务器，拥有智能搜索功能，综合卫星、信号基站、无线WIFI等不同定位手段，无需被跟踪方设备安装，无需对方注册，只要拥有对方姓名或手机号码，即可轻松确定对方实时位置和历史足迹。（本软件为客户端，非完整程序）” 方白退回手机主界面，找到“追踪者”。点开后，程序要求装载地图包，中海市高精确地图飞快完成下载，接着提示后台正下载全球地图中。 乍一看这个程序和谷歌地图、高德地图没什么区别。方白想了想，先输入了王蒋的号码，地图上代表跟踪对象的蓝点立刻定位到河东区的远航文学办公楼。更惊人的是，地图上出现了一个以远航文学一楼正门为原点的三维坐标系统，王蒋的位置在三条坐标轴上精确到了0.1米，这智能化的参照系，大大方便了追踪行为。 换言之，如果这个程序能再嵌入建筑内部场景，那么被跟踪者的一举一动都将无所遁形了。 但方白作为一个前市场调查员也很清楚，定位程序之所以能达到这样的精度，是因为在这个电子信号充斥的城市，每一部手机都是辅助定位的信号塔。如果在荒原旷野，精度就没有这么高了。 方白取消对室友的跟踪，键入了一个人名：李达发——他的债主之一。 搜索提示：找到了十七个同名人。 方白逐一点开，可以看到每一个李达发的动态。包括所在地点，近期在社交软件上发布的短讯、照片等。 方白很快就根据照片确认了他的高中同学李达发，并获取了包括他的手机、TT、微信在内的各种联系号码。 二话不说，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老李吗？我方白，你银行账号发过来，我还你钱。” 对方一个愣神，半晌失语，随即激动不已，“……好，我短信发给你账号。” 方白用手机网银转账，欠两万，还三万。转账说明里写了“多一万是利息”。 一分钟后，李达发电话打回来，“收到了……没说的……兄弟你是讲究人！” 方白自豪不已。朕就是这样的汉子！ 挂掉电话，他把十几名债主的联系方式全部找了出来，一个个电话打出去，一份份欠款汇出去。 方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严格说起来，那些债主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但是，“夺了你的舍，就担起你的因果吧。”他耗费两小时，终于无债一身轻。 接下来就要干正事了。 点击“情报支持”，仍然是来自“契约者S07C43E18”的邮件。正文就一句话，“请下载附件”。 附件是一个500M大小的压缩包，方白下载之后觉得不是个事，干脆把压缩包传到电脑上。 解压缩之后，他的大脑要爆炸了！ 数百份文件，有监视报告，有财务报表，有人事档案（这些都是从哪儿来的？）……凡此种种，光文字就不下二百万，还有大量照片，图表。 “上次明明不是这样的！”方白哀嚎。 上一次的情报支持，简单明了，都是可能用到的信息，文字、照片、表格加起来不过五十页，而且有很好的归档分类，这一次的情报则杂乱无章，各类信息，有用的，无用的，混在一起，看着就头疼。 这是要培养情报分析员吗？方白曾看过一部谍战剧，里面有句台词：“现代情报战争的难度已经不在于如何获取情报，而在于如何从大量的情报中提取有效信息。” 这就是他面临的窘境。 任务提示太过简略，要完成任务，首先要找到有关药品检测报告的信息，发现下落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根据具体情况制定计划，这一切都要从纷乱芜杂的情报大礼包中获取。 有难度，但他不会认输。 一个优秀的市场调查员，经常需要学习自己不了解的行业和知识，大量阅读十分必要。因此他有意识地训练自己的快速阅读能力。 他的技巧是一种被称作“眼脑直映”的方法。其原理是将书面文字信息对眼睛产生光学刺激形成整体的文字图像，直接传送到右脑以图像形式记忆住，之后再由大脑将文字图像解析出来。这种阅读法省略了语言中枢和听觉中枢两个环节，大大提升了阅读速度。这并非什么超能力，只是将人类对图像的识别方法运用到文字的阅读中去，改变多年形成的阅读习惯，任何人经过训练都能做到。 作为个中高手，方白虽不能“过目不忘”，绝对可以“一目十行”。 那么，开启战斗模式吧。 首先要有一台打印机，把情报全部打印出来。 并不是他闲的蛋疼，而是人类阅读纸质书时，能够看到、触摸到文本空间的延展和物理的维度，大脑会将整个文本当作某种物理景观，为文字构建心理表征，从而将文字的意思与结构挂钩。 “说人话”就是，纸质书阅读比起电子书阅读，更容易记忆和理解。 任务的截止期限是周五，留给方白的时间并不充裕，打印文件就成为必需。跟打印机一起买回来的还有大量的微波食品。快速阅读是一件非常耗费脑力的运动，及时补充能量十分必要。 方白吃过午饭，进入疯魔状态。 价值三千元的快速打印机只花了半小时就将一千六百多页文件全部打印出来。各类文档被分散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地面，床面，桌面…… 但这并非漫无目的的乱丢，而是为了关联记忆。方白并不通晓著名的“记忆宫殿”，但他有自己的技巧。 快速的走动，捡起一份文件，一目十行地阅读，丢下，走动，捡起，阅读，丢下…… 觉得饿了，就用微波炉加热食物，吃上一顿，他买的微波食物都是小包装，可以少食多餐，这也是保持头脑清醒的必要。 晚上九点，室友小王回家，看见头发蓬乱的方白正两眼发直地走进客厅，他探头往方白卧室内一看，到处散落着A4纸。 “你这是要疯啊！”小王大惊失色。 方白面无表情，“新公司刚入职，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你别乱动我文件啊，宫殿记忆法，位置很重要……” “嘁，别扯了。你懂什么记忆法？我看看这个，《罗生制药全球市场布局》、《东正大学近二十年校友捐献记录》……这都什么呀……？” 方白抢回文件，放置原位，把小王推出自己的房间，“市场调查是一门博大精深的科学，你不懂……” “还牛上了！不管你了，我今天加班快累成狗！你没把文件放浴室吧？我可要洗澡了。” “我没那么蠢萌……” 室友洗完澡回自己房间上网，方白继续阅读到十一点就睡觉。 周二凌晨三点，方白起床继续阅读，七点钟有点累，睡45分钟，醒来继续。小王早起准备上班，见方白仍在苦读不辍，问道：“你这么多文件要看到什么时候？” “快则两天，慢则三天。” 小王竖起大拇指，“你牛！” 室友离开后，方白找出纸笔，开始做记录。他已经对整个“药品检测事件”有了一个概略性的了解。 “契约者S07C43E18”提供的情报大礼包，可分为三部分，一是对东正大学、临床检测中心相关人物的信息收集；二是对罗生制药的财务分析和大中华区总裁刘文建的监视；三是对互联网上“泰宁事件”的相关信息收集。 接下来要对信息进行体系化的归档和细节的摘录。 情报分析是一项枯燥乏味的工作，特别是牵涉到财务记录和医药行业的专业报告，看得方白********，恨不得以头抢地。 但他闭门不出，拿出当年高考复习的劲头，夜里只睡四个小时，白天补充两次睡眠，每次只睡45分钟，不刷牙、不洗澡，除了吃饭、如厕，心无他顾，硬是坚持了下来。 直到周三晚上，室友小王从自己房间出来，打算接一杯热水喝，整个人软趴趴地靠在饮水机上，歪着头看向客厅，忽然发现方白手捧一杯咖啡，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神情惬意，遂问道：“老白，你学习结束了？” “成竹在胸！我买了咖啡机，要不要喝一杯？” “别！马上睡觉了，不能喝咖啡。”虽不知道方白究竟在学什么，他也不禁为之感慨，“你这两天真是下了苦功夫。要是在远航的时候，你工作要有这么认真，也不至于……” 方白端着咖啡走出厨房，“过去的事就别提啦。这一次，我要玩个大的！” 第9章 作大死 周四上午。 中州工业大学，中海市著名三流大学。 数学系宿舍楼下。 方白拉住一位刚从食堂回来的帅气男生，“同学，有兴趣参加一个人类行为学实验吗？” “哈？” “我是东正大学心理学系的助教，我叫文和，这是我的名片，我们现在正在招募一个实验的志愿者……” “志愿者？没兴趣……” “有钱拿的！” “多少？” “五百块！” “一千就干！” “最多八百！” “成交！” “先付四百，实验完成再付四百。” “没问题。” “好。来把这份合同签一下。” 就这样，方白用几页编得像模像样的假合同，忽悠了一个叫杨山路的数学系男生。而后，杨山路又应方白的要求，电话叫来了一位同学，叫做李凯夏的，也签了合同。 方白没给他们合同副本，两人也没异议。 在宿舍楼下的石桌边，方白把两部二手手机、两个蓝牙耳机、一部运动相机放到桌上，“实验道具，要归还的。这两天给你们用。” “杨山路，你要做的很简单，实验期间戴上耳机，在中海市游荡。我会通过电话不时给你指令，这些指令并不复杂，无外乎驻足停留，坐公交车，往某方向步行，给某物拍照等等。根据合同，你必须完成这些指令，违反指令一次扣钱一百。” “呃，文老师，要是你让我闯红灯、跪地乞讨什么的？我也得干？”杨山路不满发问。 “合同写了，保证不会发出有损人身尊严和违反公序良俗的行为指令。” “那如果让我们坐车、或者去餐厅吃饭什么的，钱怎么算？” “活动经费三千元，实验结束后报销核算，多不退少补。” “那倒是行。就是，我搞不懂这实验到底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关于人类行为控制理论的实验，更加具体的信息就不能告诉你了……” “是不是双盲实验？我懂，我懂！”杨山路自作聪明道。 “那我呢？文老师，我干什么？”李凯夏问道。 “你跟着杨山路，保持三到五米距离，戴上运动相机拍摄他，但禁止交流，如果坐出租车，允许同乘，但不许讲话。你的相机和手机我都设置好了，会把实时画面传送给我。放心，内存卡够大，电池也是超耐用的。” “这实验听起来有点变态啊……”李凯夏小声嘟囔。 杨山路用手刀在李凯夏脖子上轻砍一下，“什么变态，这是心理学研究！” 方白拍了拍手，站起身，“好！现在是上午十点，我们的实验从十一点开始，到明天中午十一点结束。现在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处理急务，有课的话，该请假请假，之后24小时你们要时刻听从耳机里传来的命令。” “没问题！”两只小白鼠异口同声。 就这样，两个男生，被方白一个又一个电话支使着，逛大街，坐出租车，进奢侈品商店，入餐厅，不时拍上几张照片，两人虽然不明就里，倒也觉得有趣。特别是在高级餐厅，一顿饭花了两千多块，两人各据饭桌两边，一边暗爽，一边遗憾不能交谈，倒让侍者看着奇怪极了。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杨山路被要求拍摄的每一张照片背景里，都有一个女生。 无论是大街，出租车，商场，餐厅，他们的行程都紧随着那名女生。 之所以能让两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跟踪狂，当然是多亏了那款“追踪者”程序。 而这位女生名为刘潇潇，19岁，东正大学大二学生，她的父亲名叫刘文建，乃是罗生制药大中华区总裁。 晚上十点，一直用橘子平板监视小白鼠的方白电话告知两人，实验暂停，可以回校睡觉了。但是必须定好闹钟，明早五点起床。明天要开始试验第二阶段“校园随机搭讪”，不得迟到，否则扣钱！ 关掉视频画面，方白翻开笔记本，回顾他手写的任务要点。 要点： 1、医药巨头美国罗生，开发抗抑郁新药“泰宁”，在北美未上市的情况下，先在华国上市。由此传出大量质疑和负面消息。（公开报道） 2、为打消华国市场疑虑，罗生制药委托东正大学医学院的临床医学检测中心调查，检测小组由东正大学著名教授钱清然领队。（公开报道） 3、钱清然系罗生的长期外聘顾问。（网络公开信息） 4、东正大学临床检测中心系罗生捐资助建。（网络公开信息） 5、中心副主任赵萍自大学起一直接受罗生的奖学金和留学资助。（《东正大学历年奖学金得主辑要》） 6、一月四日，赵萍忽然拜会罗生大中华区总裁刘文建。（《刘文建监视报告》） 7、一月五日，罗生制药宣布购买多项医药专利，其中包括赵萍发明的某新型手术器械。（网络公开信息） 8、一月八日，罗生制药向赵萍支付专利买断款三百万元人民币。（《罗生制药月度财务分析报告》） 9、二月九日，赵萍二度拜会刘文建，似发生争执。（《刘文建监视报告》） 10、二月十日，“泰宁”检测报告公布，称“该药物副作用极小”，“值得推荐”。（公开报道） 11、二月十一日，刘文建秘密到赵萍家中拜访。（对赵萍丈夫的调查访问） 12、二月二十日，专业医药论坛“杏林网”出现爆料贴，一位使用匿名代理软件的新用户发贴称“泰宁存在严重的心脏毒副作用，大量服用可能导致死亡”，“手上有真实可信的检测报告”。帖子发布三个小时即被删除。（中海市宣传部《月度舆情监测报告》，关键！应该是主神发布任务的起因） 13、二月二十三日，赵萍因车祸意外身亡。（网络公开信息） 在确认赵萍是关键人物后，再建立起时间轴，内情几乎一目了然。 但难就难在确定关键人物！ 谁最可疑？谁的手上会有最初版本的报告？ 方白一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了领导检测小组的张清然和那些小组成员身上，猜测是他们之中的某人良心发现。但针对性的情报归纳徒劳无功。 直到方白把关注点锁定在报告发布日前后，所有跟刘文建有接触的人，才发现了赵萍和刘文建不同寻常的会面和争执。 赵萍并不在检测小组中，她会与此事有关吗？ 为了解决这个疑问，方白查到了赵萍与罗生集团的专利交易。但关于这次交易，情报大礼包提供的信息不足。 于是，他搜索了有关该专利的公开信息。却意外发现，“杏林”论坛上，有此事的专门讨论帖。 贴子里，有业内人士认为该器械改进效果不明显、适用范围狭窄，买断价不应超过一百万，结果却卖到三百万，赵萍赚大了。 方白试图直接定位追踪赵萍，对方的手机却已经销号。再搜索，就发现了一则“交通事故”新闻，“东正大学副教授赵萍身亡”，直到这一刻，方白才确信自己找对了方向。 情报大礼包里有赵萍的个人简历，包括她的紧急联系人——丈夫孙某。方白用一次性手机联系了孙某，伪称警察，隐晦地表示，赵萍之死或有蹊跷。 未成想，孙某也早有怀疑。他提到了刘文建二月十一日晚间来找赵萍，谈工作方面的事情。期间，他一直在看电视，而赵与刘最后很不愉快，争吵起来。孙某发觉后，立刻劝和，刘文建离去。他问赵萍为何争吵，赵只说是工作上的事。 而这次会面的时间段，在《刘文建监视报告》中只有“目标丢失”、“目标再次出现”两行记载。 孙某接着提到，此事后，他们全家人外出游玩，二月二十二日回家后，发现家中遭遇盗窃和破坏，他们报了案，但经过检查，却发现虽然电器被砸坏，家具被挪移，沙发被刀切开，但没有财物失窃。赵萍当时十分不安，说东西丢了。问她丢了什么，她却执意不说。 次日，赵萍独自驾车出门，遭遇车祸身亡。 孙某指天誓日，“一定是刘文建干的！” “放心！警局定会还你公道。” 方白大义凌然，却没打算给任何人公道。他只想完成任务。 真相或许是这样的：赵萍虽不是检测小组一员，但身为中心副主任，应该能接触到“泰宁”的相关实验和报告，她发现了张清然小组伪造实验数据，但罗生制药曾倾力栽培她，她不肯轻易背叛。所以她直接找到了刘文建，揭露造假的问题。 刘文建认为赵萍故意要挟，谋取私利，遂提出让罗生高价买下他那个几年没卖掉的专利。 赵萍在迷惘与犹豫中选择了同意，大赚一笔。 但她终究还是有良知的。她私下里继续收集检测小组的真实数据和资料，完成了一份真正的报告。 而结论是残酷的，泰宁的毒副作用太过严重，赵萍不想继续沉默了。在张清然的报告发布前一天，她带着真实报告去找刘文建，希望说服罗生召回产品。 但刘文建拒绝了她。 假报告发布了。 刘文建秘密拜访赵萍，希望他交出手中的检测报告，对此事彻底撒手，但两人并未达成一致。 数日后，赵萍下定决心，不再犹豫。她在网上爆料，却遭快速删帖。 刘文建认为事不可为，必须让赵萍永远沉默。但在那之前，还要先销毁真实报告。 于是，盗窃案发生。次日，赵萍身死。 也就是说，任务目标——那份真实的检测报告到了刘文建手里。 他会销毁这份报告吗？ 还是保留在自己手中？ 如果报告已经销毁，方白只能认栽，承担任务失败的后果，失去“受选者”身份。 但是，如果刘文建把报告捏在自己手中，当做杀手锏和保险绳，又或者作为对抗公司总部、捞取个人好处的筹码，方白就有一百种办法把报告弄到手！ 除了智慧和实力，他还需要一点运气。 刘文建，希望你足够贪婪！ 第10章 微笑杀手 周五，上午九点十分。 中海市，宁景区，青莲路，罗生制药大中华区总部。 方白西装革履，戴着蓝牙耳机，提着公文包，走下用两万元从豪车租赁公司租来的迈巴赫62s。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小姐微微躬身，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脯。 “我是田辉，跟刘总约了今天见面。”方白肆无忌惮的扯谎。 田辉是刘文建的老友推荐来应聘总裁助理的，但是方白从监视报告里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伪装成人事经理，打了一个电话给田辉，把会面时间“推迟”了一个小时。 前台小姐电话确认后，礼貌地请方白跟随保安进电梯。 保安在电梯里刷卡，按下直上顶层的按钮。 根据监视报告，顶楼已经被刘文建改造成了一个集办公、健身、娱乐为一体的私人领地。到达顶层，出了电梯，保安带方白穿过健身区，来到总裁办公室，方白敲门进入，保安在外等候。 “小田你来啦，我可听徐总说过你好几回了……”刘文建一幅礼贤下士的姿态，要起身迎接。但他很快就意识到，眼前之人并不是田辉，田辉的照片他见过，差异太大了。 “刘总，别客气，坐。”方白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大大咧咧地拉了一把椅子，隔着办公桌，坐在刘文建对面。 刘文建身体僵硬地坐下，脸色相当难看。 方白从公文包掏出平板电脑，点了几下，“我这里有几张照片，刘总看看。” 刘文建接过电脑，看到一张在高级餐厅内部拍摄的照片，只是一些客人在吃饭的普通场景，他不解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之人。 方白面无表情，“接着看。” 刘文建一页页浏览。 这是一位年轻人各种搞怪表情的照片集，有街上拍的，有在服装店拍的，有在学校拍的……看到第八张，刘文建终于发觉除了那位年轻人，所有的照片还有另一个共同点，那是一个始终出现在背景里的女孩儿！ 他面色大变。 “你是什么人！你把潇潇怎么了！”他低声嘶吼。 “放心，你女儿现在还没被怎么样。”方白把重音放在了“现在”两个字上。 “你想要什么？”刘文建不愧是执掌大公司的精英，反应很快。 “我想要什么？有三个词让我相当困惑，刘总不妨听听：赵萍、泰宁、检测报告，我倒要问问刘总，你想干什么？” 听到这几个词，刘文建犹如被雷击一般，表情凝固了。 “谁派你来的？安德雷斯？方瑞？唐方？……”他报出一个又一个罗生公司竞争对手的名字。 方白平静地摇头，“刘总，你想错了方向。” “想错了方向，方向，难道你是……” “没错！就是那个难道。”方白点头。 “董事会……知道了？”刘文建如丧考妣。 刘文建果然很贪心！ 方白忍住了想要大笑的冲动。他一进门就故意表现得有恃无恐，用女儿的安全威胁，用模糊的语言诱导，不仅确认了刘文建手里的确有那份报告，还把他的思路带进了沟里。 方白随机应变，开始语言攻势。 “刘总，电影里说贪婪是好的，但你不是活在电影里，人要看清自己的位置。说白了，你就是个高级打工仔，想法不要太多…… 那份文件很重要，对很多人都很重要…… 不管是要挟，还是利益交换，都不是你这个层次玩得起的……” 刘文建显然不会被轻易击倒，“你说你是董事会派来的，证明给我看。” 方白啧啧有声，“这么多年了，刘总还是不明白罗生的原则！”他拿回平板电脑，点击几下，递了过去。 “刘总再看。”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东正大学图书馆的内部画面，这是“校园随机搭讪计划”的实时拍摄。 方白在蓝牙耳机上按了一下，接通李凯夏，“给报纸一个特写。” 画面一转，出现一张当日的“中海晨报”。 方白继续命令，“给那位美女一个特写。” 镜头一转，可以清楚看见刘潇潇正在伏案读书，她神情专注，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眉头微拧，可爱极了。 刘文建抬头看了看方白，阴沉着没有说话。 方白又按了一下耳机，切换到杨山路的通话，“去跟美女认识一下。” 刘文建赶紧低头看屏幕，画面中走进一位帅气的男生，正是之前一直出现在照片中的杨山路。他来到刘潇潇身边，拍了一下女孩的肩膀，女生有些吃惊。 但杨山路那张帅气、蠢萌的脸蛋儿是方白特意挑选出来的，两人聊了几句之后，刘潇潇拿过杨山路的手机，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杨山路微笑着朝镜头看了一眼。 “先到这里吧。”方白收回平板电脑，“刘总可能不认识我这位英俊的下属，他姓陈，喜欢笑，特别招女孩子喜欢。但他也喜欢一边微笑，一边拧断目标的脖子，所以大家都叫他爱笑的小陈。” 刘文建猛地一拍桌面，上半身越过办公桌，伸手掐住了方白的脖子，“你TM找死！” 方白没有挣扎，他拍了拍刘文建青筋毕露的手背，嘶哑道，“指令……已下，除非……我得到……想要的……” “不可能！董事会是讲规矩的，他们不会乱来！”刘文建的手劲渐弱。 方白轻轻掰开刘文建的手，轻声细语，“没错，董事会不会这么做！但是你过线了，别人就不一定守规矩。你还不明白这份报告的价值有多大？这是更高层的斗争。交出报告，就当你这辈子都没见过……” 刘文建失魂落魄地坐回自己的椅子，“董事会，斗争……我知道了，是那桩收购案吧……” 方白知道刘文建说的是罗生最近对“嘉通医药”发起的收购要约。情报中并未提到收购案与此事的关联，但他言之凿凿：“没错，那桩收购案！既然知道了，就把报告交出来，我保你无事。” “好，我给，现在就给！让你的人离我女儿远点！” “没问题。”方白轻松答应。 方白跟着刘文建走出总裁办公室，办公室的隔音措施很得力，门外的保安什么都没听到，只觉得刘总表情很奇怪。 刘文建从健身区的隐藏保险柜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交给方白。 方白粗略看了看，翻到最后一页： “可以确认，泰宁存在严重的心脏毒副作用，大量服用可能导致死亡。因此，应立即停止该药品的销售，并对已出售的泰宁全面召回。” 下面是赵萍的签名。 确认是正本报告无误，方白把报告收入公文包。 “没有其他副本？” “没有！我发誓！” 刘文建眼中带着焦急和期待，方白不以为意，“等我出门再说，现在一起下楼吧。” 楼下，迈巴赫62s正在等待。 “记得保密。最好辞职吧！”方白拍拍刘文建的肩膀，上了车。 上车后，他按下车窗，看着刘文建的可怜兮兮的眼神，拨通了电话。 “任务中止，可以回来了，钱不会少。” 刘文建听到这句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方白升起车窗，用口型无声对刘文建道：“记住保密！”然后扭头对司机道：“去金融中心大厦。” 豪车启动，方白背后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衫。 这种拿乔装大的表演，就算是上辈子都没经历过，但当他全身心投入进去之后，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有的只是兴奋。直到完成任务、离开罗生总部，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假冒应聘者，假冒罗生董事会派遣人员，用两个被“心理学实验”骗来的大学生冒充杀手，哈哈哈哈哈…… “太刺激了。”方白喃喃道。 车子开到市中心，方白下了车，让司机回去。反正他已经预付了全部租金，司机也乐得清闲。 一路换车、换装，方白再次变身东正大学心理学系助教文和，来到中州大学数学系宿舍楼下，两名小白鼠早已等候多时。 方白把尾款支付给两人，装模作样地让两人各填写了一份简单的调查表，然后收回了手机、耳机、相机。 杨山路有些不情愿道：“等一下，我要把今天搭讪那些妹子的号码转存下来！” 方白故作生气道：“这些号码是重要的研究资料，我们还要针对这些女生进行回访，你不能再去找她们，否则会影响到实验的准确性！否则就是违反合同，我们要起诉的！” “至少让我加个微信！”小杨还想争取一下。 “绝对不行！”方白坚持。 “算了吧！”李凯夏大约对好友的桃花运有些嫉妒，也帮腔道：“这可是心理学实验，你别受**驱使破坏实验成果！” “好吧，”杨山路有些失望，“那，以后有这种实验，还记得还来找我们啊，这钱赚的太轻松了。” “好说，好说。”方白收拾了收尾，跟两人告别。 第11章 一切都有关联 离开中州理工，方白找了一间咖啡馆，坐下来要了咖啡和糕点，开始吃午饭。 吃完饭，他打电话叫了顺帆速运的“市内急递”。这种24小时运营的加急服务通过自行车投递员运输，按市内距离不同，短则一个小时，长则三个小时必定送达。 中海市会平路7号，是任务要求的收货地点。方白去看过了，那是一家私人会所，非请莫入那种。 使用假名和假手机号把泰宁的临床检测报告寄出，方白离开咖啡馆，来到贯穿中海市的东河岸边。 他把此次任务用到的几部手机卸掉电池，掰断sim卡，机身踩烂，全部扔进河里，然后，沿河慢慢散着步。 半个小时后，任务手机提醒： 【试炼任务二：为了人民的健康】已完成。试炼积分20点已发放；任务奖励人民币10万元已发放；指定道具“追踪者（搜索及定位程序）”已发放；抽奖机会1次已发放。您目前共拥有试炼积分30点。第三轮试炼任务指令将于下周一下达。” 退回任务主界面，“奖励抽取”这个标签第一次亮了起来，方白点开之后，看到五张卡牌，显示五种物品可供抽取，分别是人民币50万、格洛克17式一把（配弹一百发）、loogle眼镜进阶版（整合**生物探测功能）、“深蓝魔力”神经毒素一罐、大秦电力汽车（智能辅助驾驶型）一辆。 五种奖品价格、实用价值差别都是极大的，方白略犹豫了一下，点击【开始抽取】。 抽到钱最好，车也凑合，咱就是这么庸俗的人。 卡牌转而显示纯黑色的背面，三秒钟的洗牌动画之后，五张牌看不出任何分别。 反正是随机，方白闭上眼点了一个。 睁开眼，弹出消息：【恭喜玩家获得“深蓝魔力”神经毒素气体炸弹一罐，请设定收货方式】。 “竟然是生化武器！这东西……应该有用吧？” 方白从“无人机送货”、“第三方快递”、“储物柜中转”三种选项里选择了无人机。 系统邮件提示，请明日上午在家等候，开窗收货。 确认之后，方白忽然想起出租屋的窗户都装了防盗网，无人机会不会被卡住？一时风中凌乱。 冬日的河风冰凉入骨，方白决定先回家。 回顾任务二，方白并没有把身份隐藏做得天衣无缝，无论是两只小白鼠，还是豪车租赁公司，都有可能查到他的线索。 但又何必隐藏呢？刘文建已是杯弓蛇影。他收藏本该销毁的机密文件，就是背叛罗生，又被子虚乌有的杀手和董事会内斗吓唬了一通，撇清都来不及，哪还敢来调查。 就算机缘巧合，这些伎俩被刘文建发觉，方白也毫无畏惧。他用假名和一次性手机伪装了自己，只凭着一张脸，想在中海这个大都市里找人，那是做梦。何况，他已经隐约有了一种预感，一种“事情还没完”的预感。 谁会来查方白呢？没人！就像没人追查赵萍的死亡。 “为了人民的健康”？真是笑话！ 周六早上，方白拿起手机，切到任务模式，点开新出现的“实时货运”系统程序，追踪无人机位置。 这个程序和“追踪者”一样，都是关联到超精细地图。八点钟，地图显示无人机已进屋。 嗡嗡声在卫生间响起，方白打开卫生间的门，发现一架小型旋翼无人机正在一米高处悬停。这架无人机跟购物网站的送货无人机并无区别。 机身加装了一块显示屏，屏幕上出现“请刷卡”字样。方白后知后觉地拿手机往上一贴，便显示“已验证”。磁性活扣松开，装货纸箱掉落。 方白大惊失色，这玩意可是毒气来着！ 但他确实多虑了，没有任何标识的箱子安然无恙的落下。无人机从卫生间唯一没加装防盗网的窗户飞走。 方白收取奖励道具，开箱看了一眼就立刻藏到床下，这东西还是用不到的最好。 方白放松下来，决定上网找部电影来看看，却因为一条弹窗广告误入新闻网站，从一个链接跳转到另一个链接，一则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最牛局长和十余名女下属有染》，这是三天前的报道。而相关新闻中最新的一条是：《中海市平仓区副区长被双规》。 没错，就是那个龚倾海，那个被打砸抢的龚倾海。 看完新闻，方白脑海中只有“我艹”两个字飘来荡去。 他很快联想到了更多东西：掌握大量情报的“契约者S07C43E18”，意图干掉龚局长的幕后黑手，诡秘莫测的试炼…… 很显然，方白的任务只是某个巨大拼图的一角。 而周一凌晨任务面板的第三次更新让他更加确信：这些任务，所谓的试炼，都是有联系的。 【试炼任务三：赐予仁慈的死亡】 目标：徐子淇（身份证号：201175XXXXXXXXXXXX） 要求：对目标施行安乐死 期限：周日24：00前 说明：目标因车祸造成大脑严重损伤，无任何苏醒可能，是永久性植物人。作为受选者，你将如何理解死亡？让这可怜的女孩解脱，难道不是一种仁慈？ 奖励：完成任务可获得试炼积分40点、人民币50万元，奖励道具1个。 失败：1、期限内未完成任务。 2、行动中被警察或徐子求捕获。 任务失败，你将失去受选者身份，本终端将自毁。 提示：1、本次任务无情报提供，建议受选者购买情报支持。 2、任务物品“注射用毒液”，请于明日10：00—12：00至天琴街乐买超市309号储物柜取回（使用手机通行卡功能开锁）。 3、选择放弃本次试炼任务，您将失去受选者身份并接受记忆清洗。 放弃任务的代价变得严酷了，记忆清洗！这可能与任务内容变成了更严重的刑事犯罪有关。 方白没有选择放弃。 取回毒剂后，他用任务面板里的邮件系统联系了已合作两次的“契约者S07C43E18”，向他购买徐子求兄妹的详细信息以及安保措施。对方出于对首次任务信息失效的歉疚，给了方白一个超低价，可以试炼积分支付（系统转为等值契约者积分），并附赠一次实时支援。 “契约者S07C43E18”挂出了定向卖单，方白在任务系统的“服务购买”项接下买单，支付15点试炼积分。24小时后，一份详细明确的情报发送到了方白的邮箱。 在判研情报、确认行动计划之后，他再次联系“契约者S07C43E18”，敲定了实时支援方案。 然后，他取出“深蓝魔力”，化装前往医院，平静地将一位曾经充满活力如今只剩一具枯槁身体的女孩杀死。 任务顺利完成，总积分达到55点。奖励道具是反监控的“阴影地图”，直接集成嵌入到电子地图内，从此中海市畅行无阻。 第三次试炼结束。方白搬离合租公寓，告别室友小王，住进了新租的别墅。 更大的卧室，更精致的装修，并不能阻止夜复一夜的噩梦。徐子淇那张憔悴中仍显几分俏丽的脸，总是微笑着，却每每让方白在半夜猛然惊醒，冷汗湿透睡衣。 杀人比想象中简单，不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力，只要专心致志，不去胡思乱想。 计划周密并严格执行，就不会出岔子，但承担现实和心理的双重后果才是最难的。 第四次试炼任务一直没有发布，他尽量让自己分心。 方白把欧元和黄金出手，加上三次任务奖励现金，除掉已经花费的部分，他仍有二百多万。 不愿无所事事的消磨日子，他每星期去健身房三次，根据专业教练为他定制的健身计划，有条不紊地修复身体。这具身体被宅男前主人折腾地相当糟糕，恢复是急不来的。 教练对指导VIP客户很有耐心，每一次锻炼，每一组动作的要点，健身期间的膳食补充，都给予详细指导，还特意叮嘱方白循序渐进，不多练也不少练，“初级健身计划”要持续六个月。 健身之外，方白还打算学一点功夫。不是因为对传统武术的向往，而是想了解如何更好地打架。 他打电话给前室友小王，问他是否了解中海的武馆。身为网站编辑的小王推荐了一位写国术小说的作者。 方白欣然接受推荐，跟那位笔名“北林”的作者联系上了。出乎意料的是，北林竟是一位年轻女子，或者说是一位长腿美女。 “所以你不但写国术小说，自己练拳，家里还开武馆？”在西桥区一家餐厅外见面时，方白问道。 “当然。”真名凌千月的女子点了点头，露出一丝意义难明的微笑，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前进一步，几乎和方白脸贴脸，鼻子发出“哼”的一声，脚下一跺。 只听“咚”的一声，地面为之一震。声音沉闷浑厚，仿佛从地下发出一般。 “你这是？” “八极拳的跺脚、擤气，虽然是基本功，但如果踩实了，你的脚骨基本就粉碎了。” “那……你是明劲还是暗劲？”方白满脸好奇。 凌千月睁着大眼睛仔细看了看方白，后撤一步摆了摆手，“这些小说里看来的，我懒得解释，所以说还是要看我写的那本《国术正宗》，虽然扑街……算了，你就说说习武的目的和规划吧。” “在最短的时间内增强实战能力？”方白试探着回答。 “实战？”凌千月音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两下，摇了摇头，“毫无基础，得从头学起。” “没错，我就是想从零开始。”方白点点头，“你说我是跟你学八极好？还是学形意、咏春、通背？” 凌千月“噗嗤”一笑，转身就走，“来吧，我家万容国术馆就在附近，给你报个散打班。” “散打？”方白皱起眉头，“散打没格调啊！” “你来不来？”凌千月音头也不回，“想最快学会实战，散打是你的最佳选择。” “好吧，散打就散打！”方白快步追了上去。 “散打班一周有二节课、三节课、五节课三种，我听小王编辑说你上班时间很灵活，那就一星期上五节课，年费一万二。话说你带钱没有，没带钱也能刷卡，我们收费方式很灵活的，可以按月缴、按季度缴，年费会员有折扣相当实惠哦……” “有钱，我带钱了……”方白额头流下几颗冷汗，就此开始了武术学习。 除了折腾身体，他空闲时间都在读书、看新闻。 每一天，这个世界都发生着无数悲喜剧，方白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 四月，他正在健身房挥汗如雨，电视里播出的一档央视新闻调查节目让他渐渐停下动作，关掉了跑步机。 《真假报告，夺命新药》。 屏幕中，一脸义愤填膺的记者挥舞着一沓厚厚的文件，大声疾呼：“泰宁，世界五百强企业罗生公司的新药，究竟害死了多少了患者！它为什么能通过上市审批？又是如何被东正大学医学部鉴定为没有任何副作用的？纵容权力寻租和学术**，必定要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这就是了，不管是谁，他终于发动了！ 几天前，“嘉通医药”的数名股东将股份出售给“唐方集团”，“唐方”成为“嘉通”大股东。 方白知道，那只是开始。现在，后手发动了。 次日，监管部门对罗生集团开出一张八十亿元的天价罚单，并吊销了泰宁的药物生产批号。 再次日，“嘉通医药科技集团”发生内乱，董事长徐子求在会议中忽然失控，与其他董事大打出手。网络传言，徐子求一直支持引入罗生的资金和人脉，开拓国际化发展道路。这次内乱使得罗生对“嘉通”的收购再生波折。 同日，各大媒体纷纷报道《最牛局长牵出卫生系统史上最大窝案》。 一周后，罗生集团宣布，放弃对“嘉通”的收购计划。罗生中国区总裁刘文建失踪，公安部对其发出了通缉令。 不久，“嘉通医药”召开股东大会，大会罢免了徐子求，管理层大震荡，原“唐方集团”某高管成为新董事长。 “唐方集团”的股东名单里有“未来投资”的名字。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杀掉植物人徐子淇，是对徐子求的攻心计，只为乱其心志。 获取泰宁的报告，是为了打击罗生集团的声誉和资金链。 潜入龚局长的家，是为了打开突破口，顺藤摸瓜，挖出罗生集团政治上的保护伞。 打击收购的竞争者，干掉目标内部的不合作势力，一切都是为了完成“未来投资”掌控“嘉通医药”的大业。 方白看到的只是这场“并购战争”的冰山一角，还有许多藏在冰面下的行动无人知晓。比如嘉通的内乱、罗生董事会的内斗、对刘文建的监视等，是哪些人在兴风作浪？ 方白不知道，也不再想知道。就像那两名被“人类行为学研究”骗倒的大学生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微笑杀手”，无知真是一种福气。 第12章 归乡 六月，天气热了起来。 方白不再夜半惊起，梦中徐子淇的模样也渐渐模糊。 因为坚持不懈的锻炼和进补，身上的肌肉已经初现端倪，健身教练说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赶上了普通年轻人的健康标准。 而在国术馆，凌千月亲自担任他的新手训练师，通过百折不挠的摔打和每周五次的鼻青脸肿，方白学习了散打的拳法、腿法、摔法、擒拿这几项基本功。 按照凌千月的说法，他现在完全可以跟一名赤手空拳的街头混混大战三百回合，平分秋色。 此外，他还用这具陌生的身体重新拿到了驾照。 方白自觉做好了准备，第四次试炼却迟迟不至。 他开始怀疑一切都是骗局，根本就没有什么主神，什么试炼。 “莫非我只是这场商业战争中的一次性炮灰？” 他想起刚收到手机时，那封没头没尾的“真相”邮件里特别提到第四次试炼，其中到底有什么玄虚？ 焦虑快要到达忍耐的顶点，任务面板终于更新。 新任务跟预料的并不一样。 【试炼任务四：归乡】 目标：了结因果 要求：但求心安 期限：无 说明：你已经多久没回故乡了，那些痛苦的记忆，不堪的经历，是否仍纠缠在心头？回一次家，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奖励：完成任务可获得试炼积分60点、人民币50万元，抽奖机会1次。 提示：1、本次任务无情报提供。 2、本次试炼可以随时放弃。 “这算什么？” 没有期限，没有标准。 没有前身的记忆，所谓不堪回首的痛苦根本是子虚乌有，又该如何求得心安？ 但是，这次任务很可能是某种与“主神”对抗的力量搞出来的，故乡必定有一些出乎意料的事件等待着他。 “可随时放弃任务”更显出几分诡异。方白点击高亮显示的“放弃”二字，弹出提示：“放弃任务将失去受选者身份，本终端将自毁，但可保留记忆、奖金。” 去留随意？ 这是要给我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 手机收到短信，是订票网站发来的，显示他已经成功购买了一张六月十五日早上九点返回晓城的高铁车票，也就是明天。 “有些人真是迫不及待了。高级软卧，待遇还真不错呢！” 怎么会反悔呢！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 完成第四次试炼，就是正式契约者。 真相将再近一步！ 次日，方白拖着行李箱走入高铁车厢时，意识到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 前世，晓城只是一个隶属于东海省符州市的小县，经济贫弱，且不在高铁线路上，每次回老家，都要先搭火车，再转乘客运汽车，往来十分不便。 但这个世界的晓城不仅升格成市，还成为了高铁线上重要的停靠点，简直不可思议。 要做到这样的改变，晓城的经济必须有一个大跨越式的发展，其次还要在政府高层有足够的支持。 “是你干的吗？不知名的重生者？” 方白上网查询有关晓城的信息，千寻百科上的介绍差点亮瞎了他的眼！ 区区县级市，竟是数家大型网络公司的总部所在，尤其是易宝网，这个举世无双的电商企业，就是在晓城开创的。 易宝的创始人名单中没有马云，倒有一个此世华国人尽皆知的名字，李久歌。 这个土生土长的晓城人的名字代表着许多不寻常的含义：草根英雄，创业家，互联网大亨…… 他白手起家，从晓城当地农产品的贩运开始，打造“弘农”品牌，到1995年时，已拥有十几家农产品基地，菜蔬定向供应业务遍及长三角，高端产品出口全球。 1996年，他突然调整公司发展方向，开始在长三角地区建立“乐买”连锁超市，并在随后五年内陆续辐射全国18省，170多个县市，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零售巨头。 2002年，乐买集团投资设立“易宝网”，推出网络支付工具“易付宝”，并与飞讯科技的即时通讯软件TT（Talk.Talk）达成战略合作。2004年，打通线上线下的易宝网成为亚洲最大的网购平台，乐买集团的交易额，超越了沃尔玛。 自此之后，易宝网的发展一日千里，不可复制。 当然，如果仔细研究李久歌的财富史，就会发现他的成功不仅仅建立在个人坚韧的品格、精准的眼光和对大势的把握上，“未来投资”在其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大型农业服务公司的开拓期，离不开底层江湖世界的刀光剑影，“弘农”也不例外，这也是李久歌至今被人诟病的地方。但是这些“涉黑”污点没能制约他的发展，乐买超市成功转型。 全国连锁需要的政治资源绝不是轻易就能获得的，但李久歌的商业帝国之路走得很稳，如果说无人保扶，那是骗小孩子。但乐买集团的股东里，几位著名政治世家子弟所占股份比例加起来都没能超过未来投资。 至于设立网购平台，未来投资占据了“易宝网”股份的大头，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晓城政府官网上的种种自我吹嘘，方白一字不漏地看完了。可以确定，扰动晓城历史的最大蝴蝶就是李久歌。 那些跨越式发展、旧城改造、高速公路、新城区建设、高铁线路变更、被电子商务集群效应吸引来的其他互联网企业……一切都来自易宝网、乐买集团、弘农公司、李久歌，他就是蝴蝶效应的源头！ 也许，这个世界方白的人生悲惨改变也要归咎于他！ 放下手机，摘下眼镜，方白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思考着。 “李久歌，是重生者吗？还是重生者推到前台的幌子？” 答案仍未可知。 四个小时的旅程结束，方白走下列车。 出站后回头一望，晓城高铁站富丽堂皇。其建筑设计既有古典的庄严，又散发着时代气息。 “这是我的故乡晓城？完全认不出来了呀！” 方白在网上预定了住处，是一家四星级酒店，而另一个世界晓城连二星级酒店都没有。 乘出租离开车站，入住酒店，吃过午饭，他让服务生帮忙租了一辆车。一辆红色外观的大秦电动车，拥有智能辅助驾驶系统，Smart7型，属于高端型号。 他的第一站，是自己的家。 这个世界的父母去世多年，留下了一套房子。 当年高考之后，他发誓不再归乡，就委托亲戚将那套98年购入的商品房卖掉，家中值钱的家具能卖的都卖了。余下的父母遗物，他挑选了一些，装满一个纸箱，带去了大学。其他的都被丢进了地下室。房子出售后，那些物品或许已经被新主人丢弃了。 而那个旧物纸箱，在大学毕业后托运到中海的路程中丢失了，他手上再没有一件寄托哀思的物件。因为此事，原方白还在博客上写了一篇又臭又长的抒情散文。 如今的方白，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要找回那些被抛弃的衣物、饰品、玩具，哪怕只有一件也是好的。 城市改建规模实在太大，方白很快就在故乡迷了路。他只好在导航仪上输入地址，根据提示音穿越大街小巷，驾车缓缓来到“翰林苑”。 方白记得当年买房时，父亲说这个小区名字是好兆头，但愿儿子将来金榜题名，考上重点大学。在另一个世界，他的确没有辜负双亲的期望，这个世界却只剩唏嘘。 翰林苑不是高档小区，物业管理松懈。他轻松把车开到“自家”楼下，熟练地停在花坛边，锁车，上楼，敲门。 6号楼三单元501的防盗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少女的半边脸颊，她眉清目秀，眼带狐疑。 “你找谁？” “你好！”方白尽量表现地诚恳一些，“我叫方白。说起来有点冒昧，不过我想打听一下，在你们家之前，住在这里的一户人。” “呃……”少女有些意外，“我们家搬来好多年了，以前的事我也不清楚，要么你等我爸下班后再来吧。” 方白没有纠缠，点头同意，“好，我回楼下车里等着。那辆红色大秦S7，如果你父母回来，叫我一下吧？” “行！”少女干脆利落地关门，把他挡在了外面。 方白下楼回到车上，端着手机上网。 边听音乐，边看新闻，从时政要闻到科技博览，从新闻到旧事，都在他的涉猎范围内。每当他从消息中分辨出两个世界的微妙不同之处，就会感受到一种举世无知我独醒的奇妙感觉。 日头西斜，天色渐暗，他从下午两点等到晚上七点。重度使用的橘子手机一格电量都没掉，超级电池的确爽快。 忽然有人敲车窗，方白降下玻璃，看到一位面色沉稳的中年男子，他身着得体中山装，形容颇有儒雅之意。 方白赶忙下车，两人握手见礼。交换过身份信息才知道，这人正是501那少女的父亲，姓吴，在市地方志办公室工作。 吴先生得知方白来意，看了他的身份证才放心道：“我这房子确是从一户姓方的人家手上买的，你也姓方……莫不是亲戚？” 方白苦笑一声，“不是亲戚，就是我家。当年父母不幸去世，房子是我卖的。” 吴先生闻言惊愕，重新打量了方白的手工西装、昂贵手表和电动汽车，“我看方先生现在年轻有为，难道想把旧居买回去？” 方白摇头，“并无此意。只是当年不晓事，许多父母遗物都丢了，现在希望能再找回来一些。” “这可难了，”吴先生皱眉道，“当年我买下房子，确实发现很多旧物，但都送到废品收购站了。” “那里面有没有照片一类的东西？” “……没什么印象了，不过就算是有，也一起丢掉了吧。” “这样啊……”方白有些失望，有了离去之意。 不过吴先生很是好客，只说“来了就是有缘，吃顿便饭再走。”方白推辞不过，也好奇曾经的家变成了什么样子，便答应了。 第13章 铁皮青蛙 方白坐在客厅沙发上，端着一杯茶，有种诡异的错觉。这里明明不是自己的家，却又莫名地安心。 吴先生指点房间道，“这套房，我买来之后没有装修，只重新刷了漆，整体布局都保留了，你看着挺熟悉吧。” “的确，勾起我很多回忆。” 少女吴榛从厨房端出一盘豆腐蛋羹，喊道，“菜齐了，爸，吃饭吧！” 吴先生起身招呼方白一起用餐，方白也不客气，洗手、入饭厅就坐。 桌上都是家常菜，虽不丰盛，味道极好。 方白吃了几口，赞道：“这手艺绝了！吴先生有个好女儿呀。” 吴先生听别人夸奖他女儿，面上简直要发出光来，“小榛平时上课也忙，很少做饭，现在是高考完了正好有时间……” “哦，原来还是高三考生？不知成绩怎么样？”方白凑趣发问。 “估了分，还是很理想的！”吴先生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爸——”小榛似乎很见不得父亲炫耀女儿的模样，软绵绵地抗议。 “好好，不说不说，那就喝点酒吧，方先生？” “啊，喝酒就不必了吧？还要开车。” “哎，是我考虑不周，那喝点果汁吧。” …… 宾主尽欢的晚餐之后，方白小心问起一直没露面的吴夫人，吴先生脸上浮现沉痛的表情。 “早几年就过世了……” 方白知道自己戳了别人痛处，不再多问，吴先生倒不计较，让女儿带着方白“参观”房间。 房子只有九十多平，并不算大，一分钟就能看个通透。方白想看看“自己的”房间，但门一直是关上的。 吴榛看方白有兴趣，便解释道：“那间是我住的。” 既是少女闺房，的确不便观瞻，有些遗憾。 但吴榛似乎想起了什么，开门进房，让方白趁机瞟了几眼。 闺房很是素净，床上放着一个毛绒大熊，床边是书桌，摆着台灯、书本和电脑。房内的书柜比衣柜大了两号，装得满满当当。没有墙纸，也没用海报挂饰，只有一张世界地图贴在床头，十分显眼。 吴榛从书柜里寻摸出一个铁皮青蛙，走出来递给方白。 “我猜，这个可能是你留下的。” 方白接过铁皮青蛙，拿到眼前观察，这旧玩具的漆皮已经掉了大半，看起来很是丑陋。上发条的机括坏掉了，拧不动。 “我一开始用的书桌还是你家旧的。那张桌子最左边抽屉的锁头锈住了，一直没打开。上中学的时候，我爸才给我买了新桌子。正好要换，就把锁撬了，结果发现了这个。” 虽然对此物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方白有一种预感，这只铁皮青蛙也许就是完成任务的关键。 他故作惊喜道“没错！这青蛙是我小时候的玩具。你怎么想着把这东西保留下来的？” “这种旧玩具很少见啦，我瞧着也稀奇嘛，就一直放书柜了。”少女用手指把发梢卷了几圈，面含羞意。 “真是太好了！那这个……能不能送给我？”方白得寸进尺。 “本来就是要还给你。拿去吧，不用客气。”少女微笑。 “谢谢你，小榛！”方白兴奋道。 “你怎么也跟我我爸学。”少女嗔怪，“叫我榛子好了。” “哈哈，是我说错话，小榛子不要生气！” “……” 拿到任务物品，方白没有多留，告别了吴先生和小榛子，驾车回到酒店。 他一回到房间，就在房门上挂出了“请勿打扰”的牌子，拿出一把万用工具刀，把铁皮青蛙拆了个七零八落。 他猜得没错，半个巴掌大的铁皮青蛙内部，除了应有的机括，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圆柱体。圆柱和机括靠的很近，卡住了机关运行，也是发条拧不动的原因。 方白取出圆柱体，发现柱体表面布满长长短短的阴刻线路，组合成大小不一的几何图形，仿若符文。 圆柱一端尾部，接了小段透明水晶，水晶与金属也不知是如何粘合的。 “是工艺品？还是某个巨大机器设备中的零件？”方白猜想。 他把铁皮青蛙重新组装好，上紧发条，摆在床上，轻轻点了一下青蛙背，这只铁皮玩具就一蹦一跳地向前行进了。 青蛙在床沿掉落，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方白抓起铁皮玩具，沉默良久。 吴先生、小榛子是第四次试炼计划的内部人士吗？还是被利用成为给付关键道具的NPC？信息太少，没法判断。 符文圆柱该怎么使用？水泡火烧金刚钻？如果这玩意儿属于某个更大的系统。系统在哪？ 把符文柱装进一个空戒指盒，贴身收好，方白回想任务的标题： 归乡。 难道不仅仅是回归晓城，还要回到禹金山？ 禹金山是东部平原上的一座孤山，最高处不过两百米海拔。当地有不少附会的传说，比如古代著名炼气士葛洪曾在此地炼丹，比如大禹曾经取此山之金铸造大鼎，这也是山名的来历。 方白的祖父家就在禹金山下的一个小村里。方白出生后没多久，父母就因为工作繁忙，把他送回“山前村”，交给爷爷奶奶带大。 但方白三岁那年，祖父母因为一场悲惨的山崩事故去世，方白回到父母身边，再也没有回去禹金山。在这一点上，两个世界的方白经历是一致的。 “看来还要回老宅一趟。” 时过境迁，方白早已不记得当年的山村道路。他打开地图软件，图上禹金山只显示为一个三角记号，周边一片空白，最接近的道路也在五公里之外。 他有些疑惑，打电话给酒店前台，要求送一份本地旅游地图上来。几分钟后，侍者送来地图，方白小费都没付，直接展开地图找禹金山。 但这张地图和电子地图一样，禹金山周边全无标记，仿佛只是一片荒地。 “不对啊！”方白自语。 等待小费的侍者有些好奇，问道：“先生您想去哪里玩？” “禹金山！” “禹金山？”侍者更觉奇怪了，“先生您从哪儿听说的？那里没有旅游开发，本地都很少有人知道啊。” 那就更不对了！禹金山作为晓城的唯一山丘，是本地人踏青郊游的好去处，怎会无人知晓？地图上连条路都没有！ “也是偶然听人提起，”方白随口敷衍，“还没有更精细的地图？” 侍者摇头，“这份已经是最精细的了，如果先生您要去禹金山，最好找个本地向导。” “那就算了。”方白塞了一百块小费，打发掉侍者。 “禹金山情况古怪，看来要回老宅，还得找三叔带路。” 在原来的世界，方白的三叔是个“有办法”的人，在村里有宅基地有果园，在市里有修车厂，算是小有家产。 方白和三叔非常亲近，逢年过节少不了来往走动。 三叔家的堂妹小芸，小他三岁，自幼就是美人胚子，方白不知道《婚姻法》的时候，还妄想过长大了娶她。后来三叔离婚，方白隐约听说是做了DNA检查，发现小芸不是三叔亲生的。 这虽是个悲剧，但人的心底多少有些龌龊念头，他当时的确有一丝窃喜。不过，他和小芸最终也未发生故事，一缕情思早被埋藏心底，多年不见天日。 那么，这个世界的三叔一家怎样了？ 手机里没有三叔和小芸的号码，不是好征兆。 打开“追踪者”软件，输入三叔的姓名，查找“方齐军”未果，再找堂妹“方小芸”，结果让方白大吃一惊。 追踪者查出了小芸的TT号，微信号，以及三个手机号。 方白把小芸的近期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照片、博文快速浏览之后，立刻使用千寻搜索检索“方小芸”。 印象中柔柔弱弱的小妹竟已成为国内一线女装电商品牌“初衣”的创办者和总裁！ 曝光率极高的互联网话题人物！ 传说中的“初衣女神”！ “初衣”是依附于易宝网崛起的，公司就在晓城。小芸的人生改写岂非无因！ 方白拨通她的私人号码，一直无人接听，最后自动挂断。 她应该不知道这是方白的号码。 他发了一条短信，“我是方白。” 这个世界的我跟小芸关系不佳？糟糕的念头在脑海里打转。 十几分钟后，回复来了：“我知道，你的号码在通信录里一直没删。” 方白皱起眉头，这句话感觉有点怪，他决定试探一下。 “我今天回晓城了。” 这次小芸回复很快，“你在哪儿？” “天地酒店。”方白回答。 “房间号？” 这发展完全出乎意料啊！方白把房间号打上，拇指在发送键上悬停了一分钟，最后狠狠摁下。 “放马过来吧，世界！让我看看你到底安排了什么剧情！” 方白洗了一把脸，稍稍整理了房间。他打开门，任其虚掩，拉了一把椅子，正对房门，坐等小芸。 二十分钟不到，外头走廊传来一阵“哒哒哒”高跟鞋敲地的声音。脚步声原本沉稳，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变得急促了。 来人在房门前停下，全世界都安静了。 门缓缓推开，现出她的身形。 那是一个黑衣女子，修身的短袖西服和一步裙衬托着她完美的曲线，乌黑发丝简单地扎了一个低发髻，露出修长优美的脖颈。 这丽人正是堂妹小芸。 方小芸手握门把手，脸上浮现出惊喜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傻了？还不进来？”方白微笑道。 方小芸面色一变，快走几步，来到堂兄身前。她居高临下，抬手“啪、啪”两个耳光。 “你还知道回来！” 女子扑入方白怀中。 方白一脸懵逼，这到底什么剧情？ 第14章 山崩往事 方白不是没想过，但没敢想那么狂野。 关了房门，两人紧紧相拥，低语叙说数年不见的思念，一个为情而痴，一个别有怀抱。 方白旁敲侧击，真相纳入耳中。 多年前，此世界的父母双亡时，家族联系因丧事变多，方白与小芸在陪伴中互生情愫。但方白此后去上大学，再也没有回乡，恋情无疾而终。 三年后，方白大四，小芸也考到了同一城市的学校。重逢的一刹那，禁忌的感情死灰复燃，两人虽能守之以礼，但柔情蜜意日甚一日。 然而相聚总是短暂，半年不到，这段不伦之恋被小芸父亲发现了。三叔方齐军勃然大怒，气得吐血，用皮带狠抽了小芸一顿。不久后竟因病去世。 原来三叔没在乡下承包果园，只在城里开了一家修车厂。后来不知惹了哪一方权贵子弟，竟被人折腾破产。家庭收入每况愈下，三叔三婶比另一个世界提前几年离婚，小芸的身世并未揭秘。 离婚后，三叔渐渐消沉。本就好酒的他变本加厉地酗酒，最终引发肝癌。 三叔的去世在方白和小芸之间留下一道深刻的鸿沟。方白明白两个人不可能有未来，开始主动疏远小芸。小芸受到双重刺激，决心自立，退学创业，加入电商大军。 方白拿到毕业证后，将父母留下的遗产和赔偿金一百多万转给小芸，资助她创业，自己孤身去中海闯荡。 最初两人还保持联系，但随着“初衣”品牌打响名气，钱越赚越多，他主动跟堂妹彻底断了联系，不仅拒绝小芸的股份和分红，连送出的一百万的也坚辞不受。两人好几年没有见面了。 “我就奇怪这个方白没有不良嗜好败家速度为何这么快，遗产加赔偿金四年就花光，原来还有这种内情！” “拒绝股份分红，连本金都不要，甘作悲情英雄？这是心理疾病吧！” “两个耳光挨得真不冤枉，分明是有好日子不过非要矫情作死的典范！” “只是，怎么对待这个堂妹才好？要不要说出她的身世呢？” 好不容易哄得她止住流泪，正想问问其他亲戚的近况，小芸忽然双手抱住方白的脸庞，深深一吻。 方白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一个把持不住，亲了回去，顿时口舌相交，津液生香。吻到无法呼吸，两人才红着脸分开。 小芸倚在方白怀中，两臂怀抱着他，生怕一个放松，眼前的男子就“嗖”地一下不见了。 “这次回来，还走吗？”柔柔的话里饱含期待。 方白很想给出肯定的答案，但他知道决定的权力不在自己。 灵魂不会无缘无故的穿越，人不会毫无来由地重生，黑科技也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个世界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神秘的手机，莫测的试炼激起了方白的斗志，他主动加入这场游戏，绝不甘愿半途退出！ 他斟酌着自己的言辞，道：“这次回来是公事，办完事还要回中海。” 小芸猛地仰头，红红的双眼再次泛起水雾，“别走，留下来帮我！” 方白实在不忍心拒绝，只说会尽量多留一段时间，以后也会常回来看看。 小芸知道眼前的男人很有主见，怕惹他生气，也不再强求。 “要是……在中海不顺心，一定记得回来。初衣这个名字是你起的，公司有你的一半！” “只有一半吗？”方白试着跟她开玩笑。 “当然！”小芸理直气壮，“这些年我一个人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公司拉扯大……” “公司可不是婴儿。” “就是！”小芸反驳，“初衣是我们的孩子！” 方白隐隐感动，轻吻小芸额头，嗅着她的发香，几欲沉醉。 小芸用一根手指在男人脸上轻抚，拂过他的眉眼、鼻子、嘴唇、胡渣，只想永久的拥有这一刻。 当夜，方白结账离开酒店，住进了小芸的别墅。虽然情浓，两人仍然恪守防线，分房而眠。 清晨，方白在柔软的大床上独自醒来。 他拿起手机，改入任务模式，使用追踪者查询一个女子的名字，“陈雯”，他穿越之前的女友。 这个世界的陈雯怎样了？穿越后，他一直逃避这个问题，但昨晚的一切让他再不能无视自己的情感。 然而强大的黑客软件一无所获。全国有许多叫陈雯的女孩儿，没有一个是她。 追踪者搜不到的人，很大可能是已经去世了。但方白不死心，转而用千寻搜索女友父亲的名字，“陈见木”。 结果很快出来，老岳父本是一位法官，而这个世界的他成了著名律师。再查岳母资料，还是那位颇有气质的大学教授，职业没变。两人都在各自行业内有一定知名度，网上新闻不少。那么他们的女儿哪儿去了？ 方白用追踪者查陈见木的行踪，发现他与岳母两口子上月去了一趟美国好莱坞。 “见鬼了哎！这老两口去好莱坞干什么？” 方白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不再去想，起床洗漱。 正刷牙，小芸进了卫生间，方白从镜中看到她还穿着睡衣，未施粉黛，长发披散。 小芸从背后抱住他，头倚在他背上，默默无语。 方白放轻动作，漱了口，把牙刷口杯放下，轻拍她手臂，“别赖着，该吃早饭了。等会儿我给你做培根鸡蛋，配上米粥，绝对胃口大开！” 小芸紧贴着他不放，“大懒虫，我早把饭做好啦！” “你做了什么早餐？”方白放温水洗脸，热气蒸腾起来。 “花胶瑶柱粥。” “那是啥？没听说过啊。”方白把洁面乳揉搓起泡，在脸上按摩。 “滋阴固肾的。”小芸用调皮的语调回答。 方白手上动作一停，“熬这个挺花时间吧？” “嗯，要一个小时！” “起那么早？女孩子应该多睡一会儿。” “我高兴！”小芸放开环抱，转身走出卫生间，临出门时又扭回头催促方白，“快点儿，我给你盛粥。”然后，她就唱着不成调的“啦啦啦”下楼了。 方白洗完脸，望着镜中的自己，摇了摇头。 “最难消受美人恩哪！” 从网络上著名的“初衣第一模特”到后来的“冰山女神”，再到如今的“冷面总裁”，哪个称号都很难跟这一言一行皆显小儿女情态的女孩儿联系起来。也只有在真正心爱之人面前，她才会展露这柔弱可爱的模样吧！ 方白下楼到厨房，两人围着小圆桌一边吃饭一边玩亲密的小动作，眉目传情，甜得发腻。 小芸不知道方白出差公干的具体任务，方白也轻松掩饰过去了。 喝粥时，他故意轻描淡写地提起禹金山，问小芸还记不记得祖宅何处。 小芸有些惊愕，奇怪道：“哥，这事儿你比我清楚啊！” “我真忘了，你说说？” “以前听我爸说，87年夏天山体滑坡，整个山前村都被埋了！” “啊！”方白手中汤匙掉落在地，摔成两截。 在他的记忆里，那场小型山崩只砸坏了村里几户人家的房子，虽然造成了祖父母之死，但那就是最严重的后果了，绝对没有“整村被埋”那么大规模。 如果全村尽墨…… “我是怎么活下来的？”方白急切地握住小芸的手。 “这个，”小芸回想了一会儿，“好像当时大家都以为你也……，结果几天后，你自己从山上跑下来了。” “从山上下来？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方白摇头。 “可能那时候太小，不记得了？”小芸猜测道，“干嘛忽然说这些？想回去祭祖？” “就随便问问。” “哼，神神秘秘，肯定有鬼！”小芸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方白故意惨叫，博取同情。 小芸白了他一眼，“我根本没使劲儿！” 第15章 军事禁区 早饭后，小芸自去公司。毕竟是总裁，事务繁多。 出门前，她要方白跟他一起去公司看看，方白没有答应，这让她有些失望。 方白不想把小芸牵连到神秘危险的试炼里。他收拾物品，打好背包，留下一张字条，让女佣晚上交给小芸，驾车前往禹金山。 既然三叔过世，就一个人去吧，看看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八点十分，电动汽车出市区、上国道。智能辅助驾驶系统把车速限制在每小时60公里以内，而且是强制限速，关也关不掉。 他将首先前往距禹金山最近的城镇，禹山镇。 电子导航提示，目的地很近了。方白却愈发感觉违和。 虽然很久没回老家，大略的地理特征他还是了解的。就算原本数字开头的国道变成了G开头的高速，道路的整体偏移也实在太大。 三十分钟后，禹山镇到了。下了高速，入镇的主干道旁有一块硕大的宣传牌，上书两行鲜明大字：“发挥区位优势，打造禹山新城。” 另一个世界，这里因发展木材加工产业成为经济强镇，但一路行来，他连运木头的卡车都没见到。 方白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他停车找了一家小店，买一箱纯净水，向看店的老人打听禹金山。 老人连忙劝阻：“那是军队的地方，咱老百姓可不能去！” “啊？” 经老人一番解释，方白恍然大悟。 原来此禹山镇非彼禹山镇。 1987年的山体滑坡后，政府发布通告，说禹山镇存在潜在地质危害，镇民必须全体迁移。于是整个镇子被废弃。国家帮助群众迁移安置，建立了禹山新城。 在国道改线、新修高速的同时，靠近禹金山的路段皆被废弃。新城去往老镇只有一条碎石子路，路上有军队设卡，严禁无关人等。 方白告别杂货店，驶向镇郊，不到十分钟找到了老人所说的碎石子路。 岔道口立了一块牌子，油漆剥落，铁锈斑斑，勉强可以辨认出标识为“地质灾害区，请勿向前”。 方白拐入石子路。路很窄，仅容两车并行。 两侧行道树粗大挺拔。道路之外，是大片荒地。 车子颠颠簸簸开了十几分钟，又一块标志牌出现了，“军事管制，闲人免进”。这牌子倒是崭新。 方白不管不顾，径直加速。 接下来的几分钟，路边接连出现了七八块禁止入内的标识牌。这增长了他几分犹豫，却不能阻止他前进的决心。 直到远处影影绰绰显出检查站的模样，方白才一脚刹车，停在路边。 他怕被当成冲击关卡，要是军方直接开枪“突突突”就糟了。 脱掉西装，扯松领带，解开领口，卷起袖子，方白背起双肩包，拿起水瓶，推门下车，像个迷路的旅行者，打开电子地图装模作样。 他左顾右盼地走了一会儿，距离关卡已经很近，可以看出那并非临时卡口。 三间没有任何标识的平房、拦路的自动升降杆、四位全副武装的执勤战士，一切都说明了这个军事禁区不是什么闹着玩的地方。 距离栏杆十几米远，一名武警主动走了过来。他拦下了方白。 “证件！” “啥证件？”方白表演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浑身上下拍口袋，最后摸出自己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武警面无表情地接过，在手持仪器上刷了一下。仪器屏幕上显示出了什么信息，方白看不见。 武警看了看仪器，没把身份证还回来，反而严肃问道：“你叫方白？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老家山前村的，很久没回晓城，想去看看……” “哦？”武警显然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禹金山是军事禁区，村子早就没了，以后不要再来这边。” “知道了……”方白弱弱答应，心里有些沮丧。 武警把身份证还给他，挥挥手让他离开。 正在这时，武警肩头的对讲机发出声音，“……等一下，拦下他！” 武警闻听，立刻端枪指向方白，“不许动！举起手来！” 方白乖乖举起双手投降，心道“坏了！哪里出了纰漏？” 武警押着方白进了检查点，里头有一个小型讯问室。讯问室里有一张金属桌子，两侧各一把金属椅，桌椅都与混凝土地面浇筑成一体。 武警收走了他的背包和手机，什么都没问，也没搜身，就把他铐在一张铁椅子上，丢在里头不管。 方白面上惶急，心里却渐渐镇定。他被拦的命令是从对讲机发出的，对讲机另一头的人要拦下他，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的身份证在仪器上刷了一下，他出现在这里的消息显然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方白的人生经历简单，没有作奸犯科的往事，唯一能引起军警机关注意的就只剩他参加“主神试炼”这件事。 强力部门已经开始关注“主神”了吗？如果真是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作为大国公民，虽然常喊“吃枣药丸”，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认为国家靠得住。 方白在铁椅子上安坐二十分钟，讯问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身着中山装的男子走了进来。 “吴先生！怎么是你？”方白大惊。 吴先生也是一惊，“怎么铐起来了？错了，错啦！”他连忙转头喊人。 方才押解他的武警进来把铐子打开。 吴先生满脸歉意，“方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我没说清楚。我跟他们说把你拦住，他们还以为是可疑分子……” 方白揉着手腕，似笑非笑，“吴先生，您可真有意思……” 这位吴先生不是别人，正是交付关键道具“铁皮青蛙”的吴榛的父亲，一位自称在地方志办公室坐冷板凳的闲人。 但现在看来，这位吴先生绝不是什么闲人，这二十分钟的关押也不是什么“不小心搞错”，倒像是个下马威。 吴先生让武警把方白的私人物品交还，包括手机。方白知道，手机肯定被检查过了，好在没切换任务模式，普通模式下没有任何可疑。 武警离开，吴先生关上房门。 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吴先生收起歉意，正色道：“方先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你是那边要的人，我是政府跟那边的联络员。” 方白不动声色，心跳却快了好几分。 “吴先生要跟我联络什么呢？”他把重音放在“我”上。 吴先生眼神中泄露出一丝不满，“方先生想套我的话？这次是他们提的要求，我只是来给你带路的。” 方白展颜微笑，“我随口一说，您别介意。” 吴先生也不深究，“那就跟我来吧。” 两人出了检查点，坐上一辆黑色的装甲越野车。 司机身着黑西服，带着墨镜，塞着耳机，倒像电影里常见的特工。车厢后部改装过，空间宽敞，有个小酒柜。 方白上车后保持沉默，接过吴先生递来的加冰威士忌也不喝。他握着杯子，在手里把玩。 吴先生的几句话，造成了他极大的心理震荡。 “那边”、“政府联络员”、“他们的要求”…… 这说明主神的组织在政府层面已是半公开的存在，且拥有极强的实力，否则国家不可能摆出“平等”的姿态。 国家是什么？是统治阶级的暴力机器。能与国家抗衡的，必是同等强大甚至更加强大的暴力机器！ 但是，铁皮青蛙为什么要让政府的人来交付？ “真相”邮件提到“第四次……安排好了……”，这就是他们的安排吗？ 第16章 围住的山 装甲越野车一路畅通无阻，十分钟内驶过三个检查点，直达禹山老镇。 下了车，吴先生有意引导方白游览，两人步行穿越了镇子的主干道。 这里再也看不出板材加工业基地的模样，入眼皆是喷泉、花园、学校、医院、餐厅、超市……一栋栋样式新奇的建筑，一座座崭新的住宅楼房。街道上的人来去匆匆，却大多带有相同的气质——学者的气质。 方白刹时明白这是一个研究基地，一个从未向民众公开的科学城！ 但也太诡异了些。这里的保密措施相比许多传说中的秘密基地逊色许多，选址也相当古怪！ 为什么不选在人烟稀少之地，偏要在东部人口密集城市建设这样一座基地，甚至特意搬迁了一个小镇！ 方白看向不远的禹金山。那里郁郁葱葱，数峰连延，山势蜿蜒曲折。山脚曾有一个名为“山前”的小村子，如今却不复存在。 “这里叫什么名字？肯定不会叫禹山镇了吧？” 吴先生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考虑了几秒才回答：“正式名称是一个数字编号基地，但大家平时都称呼这里山前基地。” “山前基地。”方白重复了一边，“山前村……” “没错，”吴先生点了点头，“也算纪念那个被吞噬的村庄。” “是说山崩吗？” 吴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方白一眼，“这个问题，他们更清楚。” 两人默默走了很久，终于到达镇子边缘，离山脚很近了。 这里有一道二十米高的混凝土隔离墙。向墙体两端望去，看不见尽头。莫非整座山体都被封在里头了？ 墙上有一道金属门，仅容一人通过。门边有高高的哨塔。吴先生向塔下值守的战士出示了一份纸质文件。 战士仔细检查了印戳，狐疑地把文件交还，然后在墙上触摸屏输入了密码。 金属小门缓缓缩入地下。这时才看出来，不仅门有一米厚，封锁墙的厚度也极其惊人。 门后是漆黑的甬道。待门完全陷入地面，吴先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方先生，里头是他们的地盘，我就送你到这儿。” 方白带着疑惑与不安走入门内。身后下陷的门没有升起，而是另有一道门迅速落下，仿佛古代城池放下铁闸门一般。 “砰”的一声，甬道再次封闭，陷入彻底的黑暗。 方白还没来得及恐慌，甬道两侧的led灯就亮了起来。 干净、科幻感强，是他的第一印象。 方白随后意识到这条甬道有二十多米长。 二十米宽的城墙？政府怕成什么样子才会修出这样一道长城！ 他走到甬道尽头，那里有一道同样关闭的门。 右边墙上镶着一个液晶显示屏。屏幕显示“00:00:51”，数字正继续一秒一秒减少。 方白回望进门处，是同样的显示屏。 看来安保很用心——无论进出都必须在甬道内等待一分钟倒计时。 计时归零，金属门开始下落，夏日的光线射进甬道，有些刺眼。 跨步而出，是一大片荒地。 泥土，高草、散落的混凝土块、废弃的装甲车、坦克和各种垃圾杂物，以及……四面高墙。 是瓮城？ 方白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他走近一辆坦克，发现炮管被截去大半，切口平滑。履带同样被冷兵器切断，五对负重轮的一侧有条明显延续的切痕。 再看旁边装甲车，车体被一刀两断，从中部彻底分割。两截残骸已锈蚀得不成样。方白在背包里掏了半天，找出一块铁砂布，在金属切面上擦了几下，显出其本来面目。锈迹之下，光滑如镜。 地面上不少炮弹、子弹壳，还有几把丢弃的步枪，全被切成数截。 方白若有所思，继续探索。 左右都没路，只能向前。那里是同样的厚城墙和金属门。 方白还未靠近，门便打开，甬道里的灯也亮了。 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地面、两壁、头顶画满了涂鸦，最多的是卡通人物以及各种胸大腿长的美女，还有不少政治人物漫画、讽刺标语。地面散落着烟头、零食包装袋、饮料瓶，还有几个用过的避孕套。 方白花了五分钟，仔细看完所有涂鸦才来到出口。 一扇普通人家常见的木质房门紧闭着，门上刷了清漆，不知道被哪个促狭鬼贴了一张大红“福”字。 方白握住把手轻轻转动，“啪嗒”一声，锁开了。 推门而出，蝉鸣冲入耳际。 “知啦——知啦——”声嘶力竭。 抬头望，禹金山正在眼前。不到二百米海拔，却叫人心生敬畏。 他刚走两步，脚下没了去路。 虽然还是平地，距山坡还有几百米，但近处灌木丛生，远处怪石树木，毫无人类活动的迹象。 方白掏出手机，进入任务模式。 没有消息，没有邮件。 他取出网购的军用望远镜，观察山体走势。 曾经的山前村在哪里呢？ 找不到。 身前草丛传出悉悉索索的动静，几秒后，一只灰黑色的兔子探出头来。 不对，兔子耳端可没那一撮黑色长毛。 这毛蓬蓬的小生物整个儿钻出草丛，露出修长轻盈的躯干和又长又粗的尾巴。 原来是只松鼠。 方白蹲下来想逗弄一下，松鼠却直竖起身子，露出白色的小肚皮，前爪捧起一只榛子。 “送给我吃吗？” 松鼠把沾满口水的榛子往前递，发出鸟鸣般响亮的叫声。 方白捏起榛子，发现坚果裂口很小，不好剥壳。他起身回到甬道内，捡回来一个易拉罐的拉环，用锋锐的金属片切入裂缝，一扭，榛子便打开了。 做这些事的时候，松鼠一直跟在他脚边，寸步不离，不时发出嘶嘶的催促声。 榛子出壳，散发出香甜味道。松鼠闻到了，立刻抱着方白的小腿往上爬。方白赶紧把坚果还给这伶俐的小动物。 松鼠抱着果实咯吱咯吱啃起来，不大一会儿就吃完了。它舔舔爪子，又梳理了脸上的毛，转头就跑。 方白乐了。这小没良心的！ 松鼠跑出十几米窜上一棵矮树。它在停在枝桠上，扭头朝方白叫了两声。 “叫我哪？”方白向松鼠喊道。 松鼠又狺狺而鸣。 “就当是叫我好了。”方白取出组合警棍，抽出狭长的棍中刀，劈打身前草木，深一脚浅一脚朝松鼠走去。 这次出任务，为了将网购的钢制警棍带上高铁，他不得不花了点小钱避开安检。而来禹金山探险，自然要随身携带武器了。 方白刚到树下，松鼠又沿着交叉的树枝跳到了十几米外，再次转头叫他跟上。 方白叹了一口气，“好吧，不就是跟着松鼠走吗，我跟就是。” 他并非一时发昏。 自然生长的榛子九月份才成熟，野生松鼠可没这份口福。这小动物必然有人饲养。跟着它，多半能找到饲主。 一人一鼠在山下跋涉了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一片较高的开阔地。 一千多亩地整齐划一，只生长一种草，狗牙根。草坪修剪得很漂亮，应有专人打理。 历史上，禹金山被称作“穷山恶水出刁民”，哪有这种连成片的好地！松鼠引着方白又走了几分钟，倏然不见。 他见几步外有片发亮的地面，走近一瞧，不是地面，是一块泛着钻石般光泽的碑。长宽不到半米的钨金表面映着蓝天白云。 不像大多数竖立的纪念碑，这块碑平躺着嵌入大地。碑体高于地面只五六厘米，与修剪过的草坪一样高。 阴刻的碑文主体是一个数字——413。下面有一行小字：永远铭记山前村，1987。 第17章 榛子的任务 看到碑文，方白哪还能不明白。 这块高高的开阔地，就是曾经的山前村。而那个数字——413，正是当年死于山体滑坡的村民人数！ 但山体滑坡会让一个村子变成平坦的高地？山体滑坡会让禹金山变成军事禁区？山体滑坡会让神秘组织竖起纪念碑？ 方白在碑前叩首。 无论哪个世界，他的祖父母都死于此。这一拜，这块无知无识的钨金碑当得。 身后传来脚步声，方白扭头去看。 不速之客却抢先发话，略带讶异道：“你磕头干嘛？” “是你？”方白狼狈的爬起身。 “又见面啦，方先生！”少女清脆的声音一如昨日。 她身着印有卡通图案的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短裤，一身清凉装扮俏皮活泼。 “小榛子，我可真没想到……” “在外头见到我爸了吧？”少女愉快地发问。 “见是见到了，”方白困惑不已，“你——也是试炼者？” “E级契约者，如假包换！”吴榛一脸得色，“这事儿我爸不知道。你可得替我保密！” “保密，一定保密！” 一道灰影窜上吴榛的肩膀，消失的小松鼠回来了。 它舔舔少女的脸颊，女孩儿格格笑出声来，“大魔王你跑哪里勾搭女孩子去啦？” “大魔王？” “小松鼠的名字是大魔王，我起的。威风吧！” “太威风了！”方白言不由衷地赞美。 吴榛从衣兜掏出一只榛子，两根手指轻松捏碎了壳，把果实喂给大魔王。大魔王一边吃一边发出满足的叫声。 “你肯定在想，”吴榛又掏出几颗榛子，“为什么是我。” “是！巧合多得我不都敢信。” “可能是任务交叉。你运气不好碰上我做升级任务了！”吴榛两手一搓，坚果壳粉碎，所有果肉完好。 “升级什么意思？” “就是从E级权限到D级的升级。这你都不知道？你的推荐人很不负责呀。试炼者方先生！” 推荐人？ 一部来历不明的手机将方白带入了隐秘世界。这手机是谁送来的？ 推荐人！ 顾名思义，有人推荐他加入了这场主神游戏！ 原方白应是刚同意加入，就被自己夺舍！然后，失去记忆的他一头雾水的闯了进来！ “我那个推荐人，唉，不提也罢！”方白作痛心疾首状，厚起脸皮请求，“要么——小榛子给我介绍一下基础常识？” “好呀！”人大患在好为人师，优秀高中毕业生吴榛也不例外。 两人坐到草坪上。方白狗腿地撑起折叠雨伞，为少女遮阳。他的背包里装了不少杂物，包括可以铺在草地上的塑料布和能让人吃喝到撑的零食饮料。 方白打开一瓶蜜柚茶递上，“榛子老师，请开始授课吧！” 吴榛接过，满意地喝了一口，开始诲人不倦：“首先呢，我们的世界隐藏着一个维护爱和正义的组织，就是代行者！” “代行者？” “神之代行者，主神的仆人和影子什么的……你听听就好，可别真信了。我们队长特别信这一套，整天神神叨叨。” 我信你才有鬼！方白心想，什么爱和正义，也就骗骗涉世不深的中学生。 “组织内部有权限分级，S级最高，然后是ABCDE五级！B级以上被称作代行者，C级和C以下都是契约者。” “还真是方便，跟网络小说似得。” “谁说不是！”榛子也忍不住点头，“哎你别打岔！” “好好，你接着说。” “代行者很少，S级、A级我不知道，B级好像不到一百人；契约者就多了，C级大概三百人左右，D级、E级更多。 D级以上拥有新人推荐权，若被推荐者同意加入，就是试炼者。比如你！要经过任务考核，才能成为真正的契约者。 契约者，意味着E级权限。 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C级成员成立小队。被招募的队员无需试炼，直接成为契约者。我就是这么加入组织的！ 试炼者通过考核，一般会被推荐者邀请加入队伍，当然要队长同意才行。 如果契约者不愿加入或者队长不批准入队，就只能独行。独行的话，困难很多，接任务受限制。 至于我刚说的升级，E级成员以完成任务的方式累计获得200契约点就可以要求升级考核。中央主机会发布升级任务，一般很难。但通过就能升D级！” 吴榛这一大段介绍有点乱，方白整理一下思路，问道：“中央主机就是主神吗？” “不是。中央主机——我觉得就是一个超级电脑吧。队长说中央主机是神之器。” “是这样啊。”方白觉得真相又近了一步，略有些心潮起伏，“那，咱们当契约者有什么好处？” “好处很多……最大的好处是免费医疗，什么癌症风湿心脏病，往修复舱里一躺，24小时后全没了！ 除了治疗，还有强化。比如我力气就大了不少——也方便给大魔王喂食。 再就是知识灌输。以前我成绩不好，后来兑换了中学知识，高二就进了重点班，高三全校第一！” “还能记忆移植？要做手术吗？”方白有些不敢置信。 “哪有手术那么夸张。反正躺在台子上，带着头盔睡一觉，醒来就完成了。” …… 两人聊得兴趣盎然，方白却渐渐走神。 他无法想象眼前的可爱少女是如何完成任务的。 方白的前三次任务都有一层正义的外壳，反贪、反学术造假、推广安乐死。但说白了，所谓试炼难道不是投名状吗？ 试炼尚且如此，入了伙的契约者又如何？偷窃、抢劫、绑架、杀人……或许都有吧？这貌似天真的少女真能出淤泥而不染？ “小榛子，你做过的任务能说说吗？”方白忽然打断了她。 “……基本都要保密。说起来，我一直是外围辅助，队里的权限最低，也帮不了大家多少……” 吴榛神色黯然，但她很快坚定起来，“所以这次单人升级任务非常重要！升到D级，我就是强力输出！” “那你的任务要干什么呢？我怎么配合？”方白认真问道。 “不知道……”少女又沮丧起来，“还以为你会给我下一步的任务说明……” “我给你说明？”方白发自内心地苦笑，“我还指望你给我提示呢。” 两人面面相觑。 为了打破沉默，方白问起松鼠。吴榛说爸爸不让养宠物，所以她的宠物只能放养，大魔王饿了会偷偷来找她要吃的。 两人扯了一会儿闲篇，终于说回正事。 “榛子，你被招募……”方白字斟句酌，“是不是跟你爸爸的身份有关？” “对！当初招募的时候就说了。”少女满不在乎，“高一暑假，我爸刚当上联络员。我因为有多发性硬化症，就被队长用彻底治愈给诱惑了。她说，组织不会让我刺探情报，也不会让我承担危险工作，招我只是希望增进跟联络员的私人关系，多一个关键时刻的沟通渠道什么的。但不到关键时刻，我成为契约者的事就要继续保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关键时刻。反正……加入组织也很好啊，病治好了，学习成绩提高了，力气变大了，还能见识很多新奇的东西！这两年，队里不断有老人阵亡，新人加入，除了队长，我倒成了资格最老的，就是实力一直垫底。” “垫底，是因为一直未承担重大任务，点数积累太慢？” “……是。” 吴榛郁闷地说不出话。但她并未沉默太久，反而爆出一个大料。 那个关键道具是她自己塞到铁皮青蛙里的。铁皮青蛙的来历当然是真的，符纹圆柱体却是她偷的。 吴榛的升级任务，第一步是从自家队长的住宅里偷出一个糖果盒子。这一步很简单。同为女子，队长在日常生活中对她颇为信任，而且她没当那盒子是重要东西，很随便地放在书架上。吴榛找了个借口跑到队长家借宿一晚，轻轻松松把盒子偷了出来。 第二步，将盒内物品交给关键人物（某试炼者）。吴榛把圆柱体藏进铁皮青蛙里头，原本只是为了保密。方白第一次登门，她也没意识到这就是关键人物。等父亲邀方白共进晚餐时，她才有了大致猜想。吴先生不会轻易带陌生人回家吃饭，更别提这个人自称原先房主，是来找旧物的。在大胆地把铁皮青蛙交给方白后，手机提示第二步完成，她才确信找对了人。 第三步，到山前村纪念碑与关键人物会和。吴榛入侵了方白的车载导航系统，发现他前往禹金山后，立刻通过地下交通网入山，并派出大魔王把方白带了过来。 前三步跟传说中升级任务的“噩梦难度”完全不符。 “……所以第四步一定特别难！” 吴榛毫不防备地拿出手机，当着方白，大大方方登入了任务面板。 “哎？第四步发布了！”少女惊喜地叫出声。 “带领关键人物找到地下路网的秘密入口？这有什么啊？”吴榛略有些失望，她每月至少两次进入地下路网，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过……我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入口呢！”少女捧着电子地图，渐渐兴奋起来。 “方先生，探险开始啦！” 第18章 金刚夜叉明王 既有任务指令，方白自无不可。 两人离开山前村遗址平原，开始爬坡。 吴榛轻车熟路，带他踏上了一米多宽的青石阶梯。这条路隐没在山林间，若无向导，极难发现。 “禹金山，国家的称呼是【原爆点】，其实是组织在晓城的培训基地！”吴榛在前头一边走，一边给方白讲解。 “原爆点什么意思？” “就是87年那次山崩啊，具体的我也不了解。反正组织在山里修了隧道和地下基地。听说啊，88年政府派了三个师攻打禹金山，都被挡住了，然后就修了隔离墙。” 三个师？这小山头摆得下吗！方白忍住吐槽的**，问起另一件重要事项：“你说禹金山是晓城的基地，其他城市也有组织的基地？” “那当然！我们的基地遍及五湖四海！被发现的只有一个！”少女不无炫耀。 边走边聊，方白渐渐了解，不仅是禹金山，整个晓城的地底深处存在一个庞大的隧道网。 这件事未能完全保密，政府已经发现了隧道网的一部分，并将其改造成地铁公交线路！ 正因如此，二线城市晓城拥有国际一流的地铁网络！山前基地也得到了一条军用级运输线。 但政府的发现还不及全部隧道的三分之一！组织切断了部分隧道交叉点，构建出秘密的地下路网。契约者可由路网出入禹金山，隔离墙根本防不住他们。 政府知道秘密路网的存在后，也曾多次派出特工渗透，都被挡了回去。 88年大战后，双方罢兵，非正式交流日益繁多，不仅关系缓和，还渐渐合作起来。隔离墙的军事防御功能淡化，更重要的是防备无关人员偷入。 “照这么说，晓城地下不是被挖成了筛子了？到处都是洞？”方白很担忧新建高层楼房的安危。 “放心啦！以组织的科技水平，地质稳定这种小事儿压根儿不用操心。” “了解！”方白点头。 “既然地质稳定不值一提，87年为什么山体滑坡？”这个问题他没问出口。 榛子停下来看了一会儿地图，“就在这里左转，跟我来！” 两人离开青石板路，走入丛林。 蝉鸣越发刺耳，方白随口道：“我记得晓城的蝉一般是七月底才开始叫，禹金山六月就这么吵？” “品种不同吧，”榛子也被噪音搅得有些不在状态。她示意松鼠，“大魔王，去抓一只！” 一直老老实实蹲在少女肩上的松鼠“嗖”得一下窜了出去。它在枝头穿梭跑动了几秒，重新跳回肩头，捧着刚抓住的蝉就要往嘴里塞。 榛子立刻抢了过来，“不准吃肉！会发胖的！” 大魔王不满地叫了几声。 榛子把蝉递给方白。 这只蝉身长约2厘米，身体呈黑色，膜翅纹理橙色，靠近前翼的末端有黑色“W”纹路，但它最引人注目的特征是一对红色复眼。 “十七年蝉！”方白看过有关纪录片，认出了品种。 “哎？是穴居十七年才能在阳光下生活一个月那种？很悲壮那种？” “是……可十七年蝉明明只生活在北美东部！” “我猜是生物入侵。” “也许吧。”方白放飞十七年蝉，拍了拍手。 “管它那么多，我们继续赶路！” 两人开始下坡，进入一条狭窄的山谷。地面落满大大小小的碎石，两侧石壁屹立。 “一起找，一人一边！入口有浮雕标记。”榛子跑向东侧石壁。 大魔王撒着欢，从一块石头跳到另一块。 方白缓缓踱步，查看西侧山壁，没走多远就发现了一幅两米高的佛像浮雕。 “榛子，快来！” 吴榛赶快跑了过来。两人对着栩栩如生的佛雕啧啧称奇。 佛像三面六臂，五眼怒张，遍身火焰。 以方白浅薄的宗教知识，只能认出它不是佛陀菩萨，而是一尊明王。 明王从下向上的第一手右持五股杵、左持金刚铃；第二手左弓右箭;第三手左轮右剑。其右脚舒踏，左脚屈举，双足之下生出莲华。 吴榛一口道出名字：“金刚夜叉明王！” “可以啊小榛子，知识储备丰富哦！” 吴榛并不自矜，实话实说道：“嘻，我用点数兑换了宗教常识！” 她敲敲明王的肚子，“芝麻开门？” 浮雕无动于衷，没见什么密门自动打开。 方白也摸了摸雕像，手感冰凉、光滑。看起来明明是石头，触感却似金属。 金刚夜叉明王忽然眨了眨眼，两人被骇得往后一跳。 明王随即全身发动，左脚前踏，右脚跟上。三头六臂的浮雕从山壁走了下来，留下一个硕大的空洞人形！ 走下石壁的金刚夜叉高大强壮，比方白高出一头。它身上的石质保护色瞬间褪去，泛出金属光泽。 吴榛反应过来，立刻不怕了。 “喂！你是什么型号？我可没见过你这样的防卫机器人！” 怒目金刚没有回应。它径直走向对面，举起短剑。 短剑不知是何材料，活物般自动生长到一米多长。 机器人将长剑平直插入石壁，一刺到底，又竖向下划，再右转、向上、左转，最终用剑划出边长一米的正方形。 方白与吴榛对视一眼，猜出了它的意图。 明王另有三只手臂液化变形，原本手持的武器都成了扁平长剑。四臂各探入正方形一边，然后弯折勾住对面，向后缓缓拖动。 长、宽、高各一米的正方体石块就这么被液态记忆金属机器人拽了出来。 明王抱着石头退至一侧，露出后面黑漆漆的山洞。 这就是所谓“秘密入口”？ 方白看了一眼吴榛，“我先进。” “我先吧，地下我比你熟。”方孔底边距地面一米多高，吴榛说完就要往里爬。 明王一条空闲的手臂延伸变长，挡在她面前。 “你干嘛？”榛子瞪了一眼型号不明的机器人。 明王没有回答。 方白把榛子往后一拉，“还是我来吧。” 明王的手臂立刻缩了回去。 “你看，只能我来。”方白对少女一笑。 吴榛的手机鸣响，她看完消息撅起了嘴，“第四步完成，第五步指令又不来！” “正好在这儿等我。不就是坐地铁吗，能有什么危险？” “现在11点14分，”吴榛看看时间，“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行，争取一块吃午饭。”方白笑道。 “……你小心点。秘密入口的话，设备不一定完善，到了站台应该能找到呼叫键，按一下，气闸舱打开，就可以进入了。” “什么气闸舱？” “真空管道磁悬浮列车，听说过吧？” “明白！不用解释了，你把大魔王找回来吧，它可吓得不轻。” 刚才金刚夜叉明王从浮雕上走下，小松鼠惊得一跳三丈远，现在还藏在不知那颗树冠上。 “哼，不要你说！那个胆小鬼——”榛子决心一定要帮宠物练练胆子。 方白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当手电，爬进孔洞。 蹲行两步，手电往前照，是个普普通通的走廊，三四米宽，看不到尽头。他放心跳下，脚底踏实，是水泥地。 走廊两壁平整，但没有粉刷。天花板铺设到一半放弃了，露出乱七八糟的管线。 方白转头看外面，榛子正站在山壁阴影里。 他朝少女挥了挥手，少女也摆摆手，让他快去。 明王抱着石头回到孔洞前，挡住两人视线。 石块被精确塞回原位，后退无路。闪光灯成为唯一的光源。 方白转回头，深吸一口气，走向黑暗。 第19章 密钥 废弃走廊并非直道，方白拐了三次弯，走了十分钟，才到达尽头。 那里有一张老式单扇金属密闭门。门很窄，没有观察窗。 他拧开反锁旋钮，压下长长的把手。门缝一开，散乱的红色光线和短促的蜂鸣声瞬间涌了进来。 闪光灯陡然熄灭，手机自动关机。 方白明明记得还有很多电量！他收起手机，侧身出门。 密闭门在身后关上，“啪嗒”反锁。方白回头，竟看不出门缝在哪儿。 说好的站台呢？ 说好的磁悬浮交通工具呢？ 他已身处基地内部。 到处是科幻感强烈的未来风格，简单的线条，大块面的造型，冰冷的白色。设计这个基地的人一定是狂热的极简主义者。 徘徊在丁字路口，该向左，向右，还是向前？ 三个方向都空无一人。 警灯闪烁，警报长鸣，天花板上的喇叭广播着通知：“……A级灾害紧急避难演习，请工作人员离开当前岗位……” “……根据绿色箭头的指引，前往临近庇护室……” 演习？绿色箭头？ 地面显示屏的确有不停闪烁的箭头，为何是黄色？ 举目四望，360度全景监视器到处都是。肯定会被发现吧！ 然后呢？被抓后拿出手机宣称“我是来做任务的？” 任务究竟是什么？ 【目标：了结因果；要求：但求心安】 “真TM活见鬼，到底要怎样！” 方白心一横，照着黄色箭头指示，向左狂奔。 途经的房门，都是关着的。 迷宫般的山腹基地内，箭头指引方白左拐右穿。他跑了七八分钟没遇到一个人，没看见一扇窗户。 直到箭头将他带到一个巨大门厅，那里有一部伪装成立柱的电梯。 立柱粗大，两人方能环抱，表面有一层大理石作保护色。 石门向内陷入十厘米，往一侧滑开，现出里头的柱状空间。 方白跨入之后，电梯门立即滑动归位。他感受到微微的失重感。这是在快速下降。 没有选择楼层的按键，也没有屏幕告诉乘客身在何处，方白身周环绕着镜面。 这些特征说明，电梯只通往一个地方，一个非常敏感重要的地方。 这种机密重地一般都有安全验证。 方白知道，除了密码、指纹，还有许多不易察觉的静默验证措施，比如“步态识别”。 现代医学认为“人的步态具有唯一性”。从解剖学的角度分析，每个人不同的腿骨长度、肌肉强度、重心高度、运动神经灵敏度，共同决定了步态的唯一性。而步态分析的有效识别距离可达数百米，只要摄像头拍到，就能分析。 至于精密度极高的虹膜识别需要近距离识别。他不正身处一个局促的单人电梯内吗！只要镜面后安装高精度摄像机，虹膜分析就没问题。 倘若真是这样，就说明那股暗中对抗主神的势力早就把他进入基地后的一举一动都安排好了。 人可以收买，验证服务器可以入侵。他们为了达成目的，制定了极其复杂精密的计划。 利用吴榛这个被排挤的契约者对升级的渴望，让她背叛队长，偷来关键道具。 秘密路网明明遍布晓城，却费尽心思安排方白通过政府渠道入山，以避人耳目。 明王看守的“秘密入口”后面那条修筑到一半却废弃的走廊，绝对早有预谋！ 方白进入基地遇上“A级演习”，更绝非偶然！一切都是为了掩护他的行动。 幕后安排之人很清楚应该做什么。只有方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要干什么！ 电梯终于停止，门打开了。 在地底不知道多少米的深处，方白望见了完美的半球形穹顶。 万神殿，映入眼帘。 虽然没去过意大利旅游，他也在网络、报刊上多次见过古罗马万神殿的视频、照片。 穹顶内壁被整齐划分为5排28格，每一格逐级雕凿凹陷；直径四十多米的圆形大厅内空空荡荡，无窗无柱；标志性的采光圆孔直径八点九米，被嵌入平顶灯，好似天眼射出神圣的光芒。 神殿原本的大门成了现代金库门的式样。大厅内七座壁龛本应供奉英雄和神明的雕像，却改造为七座单人电梯。 方白正是从其中一台电梯走出来的。 最违和的是，神殿的一砖一瓦，每一处涂饰都仿佛饱经时光冲刷，散发出沉重的历史气息。 方白简直要精神错乱了。“到底有多蛋疼，才会在地下山寨一座外国古建筑！” 大理石地面色彩艳丽，采光孔正下方却是明显不同的风格。 纯白背景上十三颗金色小星围成一个圈。 是手机任务面板的标识！ 圈子正中是一个直径两米的圆形石台，高一米二，台面乳白。 方白小心地踏入圈内。 一行墨字显示在台面上：等待DNA验证。 方白想了想，左手平摊，按了上去。 指尖微微刺痛，他下意识地缩手。 再看桌面，平平坦坦，刺针已被回收。 墨字却像水墨动画般散开，重新组合成四个字：验证通过。 台面正中，升起一个水晶正方体。 这个立方体边长五十厘米。除底面外，其余五面各有20个短圆柱孔洞。每一个孔内都嵌着一根金属小圆柱，严丝合缝。 那些金属小柱表面布满长长短短的阴刻线路，发着幽幽蓝光，组合成大小不一的图形，仿若符文。 墨字连变三次：密钥检测中； 验证失败； 失败原因：密钥不完整。 方白明白了。 他从贴身兜里取出戒指盒，盒内有一根类似的符文柱。 水晶立方体在托盘上缓缓自转，方白很快找到唯一空着的孔。他有点紧张，心脏怦怦乱跳。 谜底即将揭晓了吗？ 轻轻把符文柱塞进孔洞，水晶没有反应，金属表面的符文也没像其他符文那样发光。方白赶紧把符文柱抠出来，调头让水晶一端在内，再塞回去。 这回对了！ 符文亮了起来。 五十条纵横交错、倾角不一的幽蓝光线，在水晶体内交织成炫目的图景。每一条光线都连接着两根符文柱的水晶尾端。 立方体缓缓落下，于台面齐平。 墨字显示：密钥完整，匹配成功，验证通过。 穹顶传来机械电子声：“升维系统重启成功……” “……发生重大事项变更，通告全体S级代行者……” “……通告完成。” 大厅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方白担心起来，他好像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 正对神庙大门的壁龛里，电梯门打开了。必须马上离开！方白进入单人电梯，快速上升带来强烈的超重感。 终点到达，他身处一间不到一平米地下室。没有门窗。墙上挂着三米多高的铁梯，通往头顶盖板。 他攀到最高处，用力顶起沉重的金属板，爬了出来。 山风习习，檐角悬铃叮当。 原来是鹤鸣亭。鹤鸣亭建于明朝，是禹金山峰顶的一座八角凉亭，常有本地文人骚客在此饮酒作诗，是个颇有有人文味道的景点。 方白顾不得欣赏风铃鸣脆。他把金属板重新盖好，沿着青石阶梯小步快走，拾级而下，很快来到与吴榛一起离开正路的地方。 少女还在山谷里等着他呢。 他小跑起来，山路陡峭，好几次险些摔倒。 十七年蝉拼命振动着鼓膜，吸引异性前来交配。它们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演奏出最华美的乐章。 无数只蝉，无数的乐章混杂在一起，变成了方白听到的白噪声，仿佛耳鸣发作，头晕目眩。 他终于回到山谷，时间是12点01分。 日当正午。 吴榛不见了。 第20章 消失的少女 （本书今日签约，为庆祝，明日将三更） 金刚夜叉明王变回了浮雕，嵌入山壁，一动不动。 方白把不长的山谷走了个来回。 小榛子去哪了？她的任务完成了吗？ 想起任务，方白掏出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开机了。 进入任务面板。 “【试炼任务四：归乡】已完成。试炼积分60点已发放；任务奖励人民币50万元已发放；抽奖机会1次已发放。您目前共拥有试炼积分115点。您已完成全部试炼。” 然后是一封新邮件。发件人“主神”，是【系统邮件】。 “尊敬的试炼者： 恭喜您通过试炼考验！ 您的试炼积分将转化为同等分值的契约点（不纳入升级考核）。契约点是兑换强化的一般等价物，请妥善使用。 您可使用【快速旅行】功能，前往指定基地，完成契约者注册。 注册后，您将获得E级权限。” 照例没有落款。 方白关闭邮件，任务面板多出一个【快速旅行】，排在【奖励抽取】下面。 打开后提示：正在定位，定位完成。 当前站点：1号基地。 请选择【快速旅行】城市。 可选2：晓城（当前）、中海（注册地）。 方白先点击晓城，电子地图被关联启动。 手机地图上，禹金山周边本是一片空白，现在却充满各种细节：道路，桥梁，关卡，围墙，山顶的凉亭…… 凉亭标识的头顶有一个跳动的箭头。 方白点了一下。秘密路网并未给出全貌，只在地图上现出几十颗蓝色实心点。 他随手点选。 提示：晓城24号交通站，河港区金光大厦附近。是否设定目的地？ 选否，再点一颗。 提示：晓城7号交通站，魏楼村李家别墅附近。是否设定目的地？ 仍然选否，再点一颗。 提示：晓城33号交通站，地铁二号线第一中学站附近。是否设定目的地？ 还是选否。方白点击代表自己的蓝色小人。 提示：1号基地有五个出入口，是否开启导航前往最近出入口？ 选择是，进入导航模式。有路线标记，有语音指示，详尽到过分。 他明白了【快速旅行】的使用方法。 先设定目的地，再前往最近的交通站乘坐列车，就会被送到设定地点！ 如果榛子没说谎，这个秘密路网采用的是真空管道磁悬浮技术，理论上的平均速度最低也有每秒一公里！ 缺点是进出口要保证隐秘，所以站点设置受限，不及民用地铁方便。 方白关闭导航。他还不想离开山谷。 榛子去了哪里？她是正式契约者，会不会通过【快速旅行】先走了？ 不是说好在这里等我的吗？ 除非，她另有任务。 回想榛子自述的任务步骤，一切都是为了配合方白潜入基地，重启“升维系统”！ 现在任务成功，还要她做什么呢？ “不会被灭口吧？” 这念头一生，就再不能从脑海中驱除。方白紧张起来。 “若要灭口，先死的应该是我！” “安排电梯送我出来，是不想我在基地内被捕？” 浮雕对面，石壁上切割痕迹全无。随手一抹，质感粗糙。 是速干水泥。 他视线不经意落到旁边乱石，一小块白布耷拉在石棱上。 方白捡起白布，认出是吴榛T恤衫的下摆。 那条白色T恤的印花是一只表情贱萌的北极熊。而白布上的图案正是北极熊的两条腿！ 下摆明显是被利器切掉的。 他下意识地看看金刚夜叉明王。 这三头六臂的机器人扮演佛像还真是惟妙惟肖呢。金刚夜叉明王的第三组手臂左轮右剑，方白走近端详，未见反常。 他微微松了口气，却瞥见第二组手臂有些不对。第二臂左弓右箭，箭头本应分叉，这机器人的箭却是尖头！ 箭头下方的石壁有一道向下滑落的血痕，血痕接近地面处，与一棵刺苋的叶子相接。杂草的叶脉上，暗红色血珠摇摇欲坠。 它必是射杀了什么活物再抽箭而出，回归石壁。箭身所沾之血滑落，滴到草上。 射中的是那只松鼠，还是…… 他不敢想了。 重新勘察山谷，方白发现了内心不安的来由。 重兵器砸开的山石，锋刃劈砍的草木，杂乱的脚印，搏斗的痕迹从浮雕延伸到山谷另一侧出口。 谷外草地上，两步见方的面积被烧焦了，土壤出现玻璃化。空气中弥漫着雷雨天过后的清新味道。 那是臭氧的味道。 而今天没有下雨。 是高温等离子体，还是粒子束武器？ 吴榛自称强化了一点力量，显然是谦虚。跟武装机器人搏斗，逼得对方使出了高能武器怎么可能只强化了一点力量。 可机器人已经乖乖回去装浮雕，说明战斗早就结束了。 她现在怎样？还活着吗？方白捡起一块仍带温热的熔融玻璃，攥在手心，脑中一片空白。 一个小东西突然从树上跳进怀里，是大魔王。松鼠紧紧扒着他的衣服，爪子刺透了薄薄的衬衫，抓得他皮肤生疼。小家伙嘶嘶低鸣，瑟瑟发抖。 方白扔掉玻璃，摸摸它的头。大魔王发出委屈的嘤嘤声。 他打开导航，走向地下路网入口。入口在山前村遗址边上，跟城里的地铁站没两样。有门檐、楼梯、自动扶梯和闸机，闸机不验票，而是面部识别刷脸。 通过后有一条白色长廊。长廊弯弯曲曲，标牌上写着它的命名：一号基地外环廊道。 廊道向山腹方向有许多分叉，各有牌子标明它们通往何处：晓城契约者管理办公室、娱乐中心、医疗中心、兑换中心、多功能战斗演练中心、道具检测与修复中心…… 吴榛就是从这条长廊里出来，上到遗址平原，才跟他相遇的吧。 大魔王渐渐放松，不再发抖，在方白怀里睡着了。他用【快速旅行】设置了目的地，动作很轻，避免惊醒小家伙。 廊道往山外方向有五个岔口，是五个交通站台。站台跟民用地铁完全不同。因为真空管道密封，看不见轨道。 方白选了一个气闸舱，按动呼叫键。 站内电子声广播响起：“距本次演习结束还有七分钟，交通管制尚未解除，请耐心等待。” 方白心乱如麻。 “还在交通管制，说明吴榛没有离开。” “大魔王除了受到惊吓，一根毛都没少。” “明王的箭，很可能射中了她！” “如果她没死，也许会去医疗中心。” …… 七分钟后，广播通知：“本次演习到此结束，感谢诸位配合。祝大家工作顺利，心情愉快。” 交通管制也解除了。 气闸舱发出机械传动声，从观察窗可以看到舱内地面滑开，露出下面庞大的运转结构，一个小型车厢被钢铁吊臂从地下设备里抓起。 接着，地面恢复原状，朝向站台的气密门打开，车厢门跟着打开。 车厢很小，只有两两相对的四个座位，与其说是列车，不如说是一节胶囊。想来，这个系统会根据乘员人数选择大小不同的车厢了。 不过胶囊内装饰豪华，比高铁商务座更上档次。 方白走进车厢。车门、气密门依次关闭。 真空泵开始嗡嗡运转——气闸舱排气完成——轨道通电——车厢吊臂解除——真空隧道内部闸门打开——启动准备完成。 虽然真空磁悬浮的理论速度高达每小时2万公里，但在短途旅行中，考虑到加速和减速的时间，根本不可能达到。 方白坐上沙发，系好安全带。 一股极强的推背感袭来，远超客机起飞。方白深深陷入柔软的沙发。 车内语音提示：“检测到初次乘坐，为了您的舒适，本次列车加速度降为3G。您可使用个人终端【快速旅行】程序调节此数值。” 三倍重力加速度！快赶上战斗机了！方白抱稳了大魔王。 想想小榛子经常乘坐这种疯狂的交通工具，身体强化过的契约者都是怪物吗？ 加速持续三十秒停止，方白立刻舒服了。但他没能舒服太久，同强度的三十秒减速又开始了。若无安全带，他已经飞出去了。 等到列车停止，方白肋骨生疼。他解开安全带，稍歇了一会儿。 大魔王从怀里跳出，用爪子敲击车门。它小憩醒来，生龙活虎。 真空管道内部闸门关闭。面向站台的气密门、车厢门依次打开。方白走出车厢，松鼠跟在脚边。 他们到达了设定的终点站，十四号交通站。 从禹金山到晓城市区，四十公里，只用了一分钟多一点。 第21章 交通站的偶遇 十四号交通站位于居民小区“文泰花园”地下车库的更下方。站台十分紧凑，没有多余设备。除了一间气闸舱和空气调节装置，候车厅使用面积不过一百多平。 天花板上的LED灯，光线稳定柔和。 墙纸云母珠光的底色上是3D立体的各式分形图，风格夸张，看得人眼晕。 几张红色皮面的单人沙发随意摆在厅内。 一个带着眼镜，穿着皱巴巴T恤的青年懒懒散散坐着，单手捏着一本杂志。 见方白下车，他放下杂志，随口招呼：“哥们儿看着面生啊？新人？” “啊……对，我是新人。”方白赶紧装嫩。 “哪队的？” “没进组，推荐人也没说。” “你是试炼者？没注册？” “是啊。” “哟，这可少见。能用秘密路网，那就是试炼过关了。怎么不去注册？” “……听说今天演习。”方白摸头傻笑。 “也是，”那人起身与方白握手，“我是兆节，您怎么称呼？” “赵姐？” “亿兆的兆，字节的节。代号嘛，都和职业相关。”他手指沙发上那本《计算机学报》。 “理解理解！我……”方白假装羞涩，“……还没有代号，只有真名——” “真名就别报啦，大家都要保留一点**嘛！”兆节热情洋溢，“来来来，坐下聊。” 方白坐下，视线一扫。 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着手机、电脑、没喝完的可乐和打开的薯片。旁边插线板上接着感应式充电器和一台迷你冰箱。插线板连的是墙上的插座，扯了好远的线。 “这交通站……还真是个安乐窝！”方白赞叹。 “有眼光！”兆节手臂一挥，“你看这壁纸不错吧？我设计的！这个站用的人少，平时我来的多，就装修了一下，添了点设备。沙发、茶几、冰箱……对了，冰箱里有啤酒，要喝自己拿，别客气啊！” “非常感谢，啤酒算了，还得早点回家。” “结婚了吧？是不是老婆在催？”兆节一脸促狭。 “耶？你怎么知道？”方白故意配合他。 “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们这些已婚人士哪有单身狗快活！咱们给主神打工的，还是一个人无牵无挂的好。” 方白憨厚地笑了，“我老婆挺好的……” 兆节笑着没有说话，捡起杂志，伸了个懒腰。 他看似无意地用手一指方白脚边的松鼠，“那小东西的主人，不是你吧？” 虽是疑问句，依他的语气，却无需回答了。 方白知道大魔王被认出来了，把松鼠抱到膝上，捋捋它的毛发，平静道：“朋友托我照顾几天。” “朋友？”兆节似笑非笑，“你运气挺好啊，不过要小心老婆吃醋哦！” “呵呵……”方白干笑两声，“还请赵兄为我保密！” “当然！男人嘛，我懂……” 下三路的话题是拉近关系的不二法门，两人很快聊得火热。 方白问起组织的正式名称。 兆节回答：“早期叫代行者。后来代行者们渐渐隐身幕后，契约者走上前台，组织也没改名。如今继续叫代行者吧，底层又感觉是不是犯了忌讳，索性自称‘主神组织’。但老把‘主神’挂嘴边又不大妥当，慢慢约定俗成简称‘组织’。” 方白再问如何进出交通站，兆节说不同站点有不同方式。 比如十四号交通站，出入口就是方白沙发背后的电梯。它跟小区居民电梯共用电梯井，可直接停靠这栋高层住宅的任意楼层。自动控制系统会根据监控，选择无人楼层停靠，并控制居民电梯避让。 “在外面的话，怎么进来呢？” “你每到达一个交通站，【快速旅行】就会关联当前站点的出入系统。在这个小区，如果你想从外面进交通站，只要在【快速旅行】里开启导航，‘前往最近出入口’。程序会自动呼叫，不要你操作，跟着导航走就行。到居民电梯口按键，保证你进的是这台秘密电梯，不是居民电梯。” “傻瓜式的，真挺方便！” “还用说！我就是因为交通站，才在这栋楼里买的房！”兆节对自己的英明决策十分满意。 “不过，这种保密手段作用很有限啊。瞒过普通民众可以，如果有强力部门调查……” “哈，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交通站啊！” “是主神的交通站！安全措施都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藏着呢。这个候车厅，我知道的就有面部识别、步态识别、气味分子分析这三种静默验证。武器就更多了，自动机枪、高能粒子喷流、神经麻痹毒气……真有特工进来，哼哼，没有授权，大杀器伺候！” “那可是政府！” “政府怎么了？”兆节面带不屑，很想发表一番高论，但他表情数变，还是忍住了。 方白想多打听些消息，故意刺激他，“我听说，组织跟政府私下有合作……” 兆节一摔杂志，站了起来，“连试炼者都知道了，我看这组织药丸！以后也别搞秘密行动了，干脆光明正大投靠朝廷。说不定还能改个名叫龙组，那才叫威风！” 方白没想到对方这么大反应，倒有些诧异。 兆节情绪激动地走来走去，“当年打生打死，后来说不打就不打，搞个狗屁联络员制。如今，干脆给政府开放契约者配额。别人哪还要秘密渗透，特工连D级权限都拿到了！交通站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秘密路网说得跟真的一样，早被人摸透了！” “太夸张了吧！听这意思，政府获得组织内话语权了？” “没到那程度！”兆节没有好气儿，但他不想再多说，“C级权限没放，情况就还可以控制。” 两人沉默了十几秒。 “赵兄你什么权限？”方白好奇地问。 “D级，也算老资格了。你别叫我赵兄，我刚说了，兆节是代号，我不姓赵！” “抱歉抱歉！” “也没什么，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叫我的人。” “第一个是谁？” “这松鼠的主人啊。” “你认识她？” “小榛子嘛，做任务的时候跟她们队合作过。”兆节似乎想笑的样子，“她还以为加入契约者的事她爸不知道呢。官员亲属成为契约者早就不稀罕了。” “可……为什么瞒着她呢？” “说起来也挺惨。政府不是有契约者配额嘛，以吴榛他爸的级别本来轮不上，但他职务比较关键，所以也分到一个名额。契约者的好处你知道，什么绝症都能治。吴榛呢，有多发性硬化症，这个病有几种不同类型，她是少见的原发进展型，缓慢加重，治不好那种。只能靠当契约者，享受全身修复。好死不死，吴榛的妈妈也得了癌症。这两个亲人都是绝症，吴联络员只能救一个。” 方白听到这里，已经脑补出故事的结局：“吴榛的爸爸选择了女儿。但为了不让女儿内疚一辈子，又不能告诉女儿为什么被选中。于是，就和她的队长联手瞒住了她。” “没错！”兆节叹了一口气，“其实政府配额大都被利益相关者瓜分了。那些伪契约者要么大腹便便，要么七老八十。他们求的是一个延年益寿、无病无灾。这种人可以申请放弃权限，中央主机会对他们做特殊标记，没有契约者编号，不分派任务，不算在组织体系内。他们除了每年进一次基地全身修复，跟普通人没区别。” “那些追求上进，或者政府派出的特工呢？他们肯定不会放弃权限吧？” “没错，这类契约者被做了另一种标记。他们通常会被分配两种任务，一是特别危险的，虽然奖励很高，但也很容易变炮灰；二是意义不大的外围工作，分值很低。两相配合，玩死他们不要太容易！” “但还是有政府特工升到D级？” “泱泱大国，人才辈出！不管怎么压制，总会有精英脱颖而出的。小榛子不就快到升级标准了嘛！别说D级，有的已经达到升C标准，要不是中央主机把他们的申请全部搁置……呵呵！” 方白灵光一闪，“特工不会虚构身份加入？” “怎么不会，多着呢！” “那为什……” “你有所不知。组织内的公务员必须公开身份，E级或许还能隐藏些时日，D级一个没有。等你升D就明白了，没有人能欺瞒主神。那些隐瞒身份的，全在升级时死了！” “策反普通的契约者呢？” “还是那句话，E级是可能的。D级以上，背叛必死！” “这么神秘……”方白想起另一个问题，“政府方面已经有D级权限，组织的基地不是全暴露了吗？” “并不会。第一，组织基地分布之广，常人很难想象；第二，基地不是建成就永远不变，也会废弃、搬迁，有的城市基地十年重建了四次，简直丧心病狂，我看组织挖洞的科技树是点到顶了；第三，政府契约者的注册基地都是禹金山，其他城市的基地、路网他们无权进入。但是，那些隐藏的E级特工确有可能发现其他基地，这也是最让人诟病的！ 试炼者还好，有严格审查。有些C级的队长，招募队员背景审核根本不当回事，不知泄露了多少机密！” “暴露岂不危险？”方白忧虑道。 “危险个屁！基地自卫武力不是常规武器能解决的，除非扔核弹！如今大家忙着合伙发财，暴露了还不是装聋作哑！” “照这么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嘛！” “不，问题大得很！我估计，最少三分之一的低级契约者被政府建立了个人档案。这本来没什么，政府不会因为契约者的身份，就把你关进监狱。关键咱们得做任务不是！很多任务又是违法的！政府跟组织在经济上合作不假，对契约者该打还是打。斗而不破，懂吗？” “怎么个斗法？” “暗战嘛，还能什么样。政府知晓契约者身份后，会安排常态化的跟踪监视。如果发现契约者为违法犯罪行为做准备，就直接设陷阱。这类陷阱基本不以活捉为目的，追求的是当场击毙！” “这……也太狠了点。”方白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面临巨大的危险。 他是被吴先生送进禹金山的。换句话说，政府虽不知他是试炼者，但他如此特殊地被要求送进禹金山，也极为可疑。国家安全部门的服务器里，方白的个人档案说不定已经建起来了！ “你是不是怕了？”兆节忽然发问。 “……呃，我有什么好怕的。” “你不担心吴联络员把你的情况报告上去？” “你！”方白站起身，几乎要拔腿逃跑。 他怎么知道！ 第22章 三个问题 “玩笑而已，不要紧张。”虽然这么说，兆节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方白强作从容，“我没觉得有什么好笑。” “说的对！死生大事，轻忽不得，确实没什么可笑。”兆节云淡风轻，“所以我们早有准备，吴联络员这次干的是我们交待的私活，他不会上报的。” “他是你们的人？”方白惊疑难定。 “算不上。不过互惠互利罢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不用担心政府监控了。 方白快速盘算着。 这个兆节是他第四次试炼的知情人，甚至是经办人。怪不得从一开始，他就没怀疑过方白的身份，还长篇大论地介绍内幕。 他的话有几分真假？他究竟有何目的？他之前扮演头脑简单的愤怒青年相当成功，完全把方白骗过了。现在却自爆身份，耍人好玩吗？ 他到底是什么人？ 阴晴不定的脸色出卖了方白的心情。 兆节却好整以暇地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法国茴香酒，启封倒了半杯，喝了一口就“噗”地吐出来了。 “草！什么垃圾！”他把酒瓶甩到墙根，酒液汩汩流出，“咱也是身价几千万的人了，品味怎么就提上不去啊！” “你……专门在这等我？”方白仿佛没看见他的发作，几乎一字一顿的发问。 “是啊，基地出了大事，恰恰发生在你进山后。我只好临危受命，来找你聊聊。” “刚才……”方白回想自己谎称已婚、承认桃色关系，简直羞耻！人家早就把他查得底掉了。 “我以为没人能监控秘密路网。”他有点恼羞成怒。 “我可没这本事。检查路网信息，至少得A级权限。”兆节亮出底牌——他们的团体至少有一位A级代行者！ 方白干脆摆明车马，“你们想知道我在基地里干了什么，是吗？” “你肯说吗？” 方白举起左手，亮出三根手指，“我有三个问题，如果你能回答，我就原原本本告诉你基地里发生了什么。” “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第一，你一开始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心理测试而已！”兆节把惫懒一收，严肃道：“你防卫心理很强，不信任任何人，有点小聪明，会习惯性地撒谎。所以我对你的鉴定结论是——” 方白以为他会给出专业的心理分析，未料他郑重吐出了四个字：“混乱中立！” 谁让你说DND阵营了！你个表演型人格障碍者！ “混乱，是说你的个人中心主义。你不惮违反道德与法律，并非出于对组织的信赖，事实上你对政府和主神都毫无敬畏。中立，说的是你对政府与主神的观感。你没有偏向，站在中间。”兆节侃侃而谈，对分析相当自信。 方白心中一动。他穿越以来，行事无所忌惮，不是有什么心理凭依，而是缺乏对世界真实的感动。政府和主神，不过是控制人的手段不同罢了。 混乱中立，倒也没错。 “第二个问题，”方白屈下一根手指，“吴榛去哪里了。她现在安全吗？” “不知道！”兆节两手一摊，“今天的事跟她没关系。我不清楚你们怎么碰上的，如果你想查她行踪，我乐于帮忙。” 不对劲！ 第四次试炼和吴榛的升级任务是一体两面，怎么可能没关系。 “那我换个问法，”方白迟疑了一下，“是否可能吴榛参与了今天的事，但你权限不够，所以不知道？” “你怎么非要把她扯进来？”兆节一脸困惑，“我明白的讲，我们找了吴联络员没错，但没找她女儿。既然你坚持，我可以帮你问问。” 兆节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老板，有个疑点。” “……吴榛，那个联络员的女儿。试炼者说她跟今天的事有关。” “……对，想请您查一下她的任务记录。” “……最高密级的单人升级任务？” “……好，我知道了。” “……好的，老板请放心。” 兆节结束通话，对着方白摇了摇头，“真没想到——” “别卖关子，说吧。” “吴榛的任务是最高密级，别说我，S级代行者都没权限！” “S级不是最高级吗？”方白不解。如果S级都无权查看，不就没人能知道咯？ “一定要说的话，最高级应该是神级。” 神级。那岂不是属于主神的秘密！ 说起来，主神到底是个什么呢？人工智能？外星人？装神弄鬼的重生者？ “还有一件事，”兆节抿了抿嘴唇，“吴榛死了。” 什么！ 方白轻抚松鼠的右手停止了动作，下意识地抓紧皮毛，大魔王痛得尖叫起来。 “她的契约者档案被归到了【已死亡】数据库，归档时间11点21分。”兆节语调冷静、仿佛全无感情，“契约者体内都有植入芯片，中央主机时刻监控所有人的生理状况。死亡时间应该是准确的。” 方白“呵呵”傻笑两声。 “不用担心监控，那个芯片的数据不对外授权，高级代行者也看不到。只有中央主机，或者说主神，随时注视着我们。” 兆节周详的讲解传入方白耳中，声音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飘渺。 他再也听不进去，只是低着头，拼命回想。 进入秘密走廊是11点14分。 分开的七分钟后，吴榛死了。 他一进入那条走廊，机器人就用石块封闭了入口。 少女随即被灭口。 真是急不可耐啊！她死的时候，方白还没走到走廊尽头。 她一定奋力抵抗过吧？ 金刚夜叉明王绝对偷袭了，长剑割坏了她的T恤衫。 幸好她很敏捷，避开了第一击。 但明王太强，她只能躲闪，无力反击。 所以，她逃了。 逃到山谷出口，明王射出弓箭。 她受伤了，流血了，最后倒下了。 明王追上来拔出箭支，然后是一刀干脆利落的斩首？还是被高温等离子体击中，烧得尸骨不存？ 那一定很痛。 不！那种高温，她死得一定很快。没有痛苦。 大魔王看见那一切了吗？它是那么害怕！ 方白曾在玻璃化的土地上捡起一块玻璃。 那会是她吗？小榛子的遗骸？ 他把玻璃扔了。为什么要扔呢？ 为什么呢？ “我有个想不通的问题，”方白抬起头，“1998年，吴联络员为什么买了我父母的房子，是你们安排的吗？” 如果答案是肯定，那整件事岂不在十六年前就埋下了伏笔？ 如果不是，天底下岂有这样的巧合？ 兆节没有回答，却更加郑重其事道：“这是你第三个问题吗？” “是！”方白斩钉截铁。 “那好，我保证回答是真实的。是否相信，你自己判断。” “请讲。” “三天前，我找到吴联络员，给了他看了一张照片，告诉他如果见到照片中的人，就找机会把人带进禹金山。这是老板交待的私活，缘由我也不清楚。 今天基地里发生大事，老板要求查你的底。你当年的房子卖给了老吴，我们也是刚发现，确实很意外。谁能想到有这么巧？不管你怎么刨根问底，我只能说是巧合。” 方白摇了摇头，“这个答案，我不满意。如果你能告诉我今天的演习……” “演习是老板安排的，”兆节没等他问完，直接回答，“为了配合你行动，我们在一号基地安排了一场A级演习。这需要调动多少关系，你可以想想！” 又一次实力展示。 但方白无需再想，也不需再问。 他明白了。 兆节的老板也是奉命行事，这位老板是一位高级代行者，很可能是S级！ 首先明确一点，所有的任务都是主神通过中央主机发布的。 方白的第四次试炼，任务说明不清不楚，根本就是让他自己瞎碰。所以主神另外安排吴榛配合他。 但吴榛的任务说明同样闪烁其辞，故意不指明方白身份。最吊诡的是，这个平淡无奇的升级任务连S级都无权知悉。 这证明了主神在防备代行者。 作为顶级代行者的S级，势必拥有查询、影响中央主机发布任务的手段。不如此，无法解释那些含糊的任务说明。 而主神辛苦奋斗近三十年，连一个信得过的S级代行者都找不出来吗？未必！ 主神防备的不是全部S级。某些S级仍得到主神的信任，比如兆节的老板！ 再想想任务的目的吧。 “升维系统重启！” 那是一个怎样的系统？它为什么需要重启？ 因为有人关闭了它！ 系统的关键密钥被人取走，历经曲折后流落到一个不了解其价值的C级队长手里！ 是政府行动吗？不，政府虽然强大，却连C级权限都无法突破。 是内部作案吗？答案简直是一定的！ 真相呼之欲出——“升维系统”被内贼关闭，密钥被盗。主神为重启系统，并防备内贼，策划了一次由试炼者方白、低级契约者吴榛、忠诚的S级代行者共同参与的秘密行动。 三方都不知晓任务的全貌。 方白以为自己被“对抗主神”的组织吸纳，实则是为主神卖命。 吴榛以为自己在做升级任务，实则是偷取密钥，引导方白。 而兆节和他的老板安排演习，掩护方白潜入基地，动作虽大，了解的内情却不多。直到“升维系统重启”，老板立刻命令兆节来找方白，希望获得详细情报。 这件“重大事项”已经通知了所有S级，他为什么还要盘问方白？ 因为他追查的并非方白干了什么，而是怎么干的！ 实际上，当方白给出“吴榛”的名字，“最高密级”跳了出来，这位S级就能像方白一样，推断出大致过程了。 所以，没必要对兆节解释了。 他微笑起来，“兆节，你的老板是不是告诉你，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问？” “你怎么猜到的？” “我知道你很好奇，还想从我嘴里打听消息。听我一句劝，这事儿到此为止吧。知道太多会被灭口的。” 兆节悚然而惊，想起了吴榛的死。 第23章 离开晓城 兆节恭恭敬敬地向方白道谢。他险些犯下大错，老板可不喜欢到处打听的下属。 方白并不在意，只跟他要了吴联络员的电话。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一起乘电梯离开。 候车厅角落的一群家用机器人在无人时启动。有的捡拾垃圾、收拾桌面，有的清洁房间、拖地扫地，有的给木地板抛光打蜡…… 兆节自行回家，方白则从文泰小区15号楼的三层出了电梯，走疏散楼梯下楼。他抱着松鼠，步行到附近菜场，买了些新鲜食材。 因为买的太多，两手提了好几个袋子，大魔王爬到他肩头，跟从前蹲在女主人的肩上一样。 他招了一辆出租车，回到方小芸的别墅。 院子里停着那辆方白丢弃在禹金山哨卡前的大秦S7。 方白把食材交给女佣，女佣紧张的说，刚才有个武警把车开回来，说是“吴先生交待的”。她疑心方白出事，就打电话给方总，方总说马上回来。 方白一看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出租车上，他一直在想事情，没注意手机震动。小芸又打来电话，方白赶紧接了。道歉的话说了一筐，她才不生气了。 小芸到家就对方白的胸口锤上一通粉拳。大魔王不乐意了，伸爪子抓她头发。方白赶紧阻止。小芸这才发现多了一只松鼠，高兴地抢到自己怀里。 不知是美女的魅力超越了种族，还是无数坚果的诱惑之功，一顿饭的功夫，大魔王就抛弃了方白，成了小芸的跟班。 小芸把下午安排都推了，在家里陪着松鼠玩了半天。她兴致勃勃地要给松鼠起名，方白说就叫“大魔王”吧。小芸觉得不好听，但方白已经叫上了，松鼠也答应，她只好接受。 不知怎地，方白没吃午饭也不觉得的饿。他们一起进厨房做晚餐，小芸炒了三个菜，方白做了一个菜，一个汤。 方白吃了很多，饭菜一扫而光。小芸看着爱人把自己做的饭全吃下肚，眉开眼笑。 晚上两人挤在一张沙发上看电视，腻腻歪歪，动手动脚。十点钟，小芸许是累了，趴在方白胸口睡着。方白小心地挪动起身，把女人抱进卧室，放上床，为她脱衣盖被。 小芸半睡半醒，拉着他不让走，非要亲亲。 方白在他额头、脸颊亲了好几下，她还不满意。方白只好坐在床边，抚着她的头发，哄她睡着才离开。 他没有回房睡觉，到楼下院子里，拨打吴先生的电话。 打了很久，没有人接。 次日，方白跟小芸去了公司。小芸找来律师，让他签一大堆文件，说要给他股份。 方白拒绝签字。他温柔地说：“你人都是我的，还说什么股份？” 小芸嗔怪地说了声“讨厌”，就默认了。她打发了律师，领着方白参观办公室、设计部、代工厂、物流仓库……像个炫耀心爱玩具的孩子，展示这些年的成就。 “你没有信错人，我没有辜负你……”这是她从未说出的话。 方白听见了。小芸想用这间公司留住他，但他必须离开。 当天《晓城日报》上的一则《讣告》，让方白明白他会给别人带来何等的危险。 吴联络员死了。讣告上说，这位地方志办公室的副处级调研员积劳成疾，是在工作岗位上累倒猝死的。 方白给兆节打了电话。 兆节的声音好像惊魂未定，“我也是刚听说……昨天山里鸡飞狗跳，快到晚上，老吴上城墙巡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头栽下来了。二十多米啊，他一个普通人，当场就死了。红得白的洒了一地！政府那边说他有高血压，突然犯病，头晕没站稳！” “城墙没围栏吗？” “怎么没有，他自己非要站到围栏上，谁都拦不住！” “那就是自杀？” “不好说，不好说……” 兆节明显知道点什么，却不肯吐露。方白只好挂了电话。 老吴之死，多半是兆节的老板灭口，否则他不至于吓成那样。 方志办在官方网站登出了吴同志追悼会的时间、地点。追悼会当日，方白来到殡仪馆，把车停在路边，人藏在车里。 他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看到吴榛现身。 但吴榛没有出现，因为她已经死了。 方白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都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尸体都没见，怎么就死了呢。 他到租车公司还了车，神思不属地走回别墅。 小芸下班回来，看出他笑容下隐藏的悲痛，却什么都没问。她能做的，不过是用怀抱抚慰他。 晚上，两人穿着睡衣，躺在一张床上。小芸从背后搂着方白，两具身体隔着薄薄的布料紧紧贴合，虽然没有动作，已胜过千言万语。 方白睡得很浅，在凌晨三点醒来。他穿好衣服，来到客厅，打开灯，想写一封告别的信，却不知从何下笔。 最终他只写了一张便签，放在餐桌上。 “我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但一定会回来。” 他收拾好随身物品，放在门边，回到卧室。 小芸还在熟睡，眉头舒展，嘴角微微上翘，也许正做着一个好梦。 方白弯下腰，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别了，我的妹妹。 我不是你爱的那个方白，但我会努力成为值得你爱的人。 他下楼来到门厅，发现松鼠逃出了笼子。 大魔王扒住方白的裤子，狺狺叫着，不肯松开。 方白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狠狠抚弄几下它毛茸茸的耳朵，“以后要好好陪伴小芸，知道吗？” 松鼠使劲摇摇头。 “听话！不然我生气咯。” 松鼠顺着裤管，爬到他腰间。 方白一手捞起大魔王，捧到眼前，狠狠亲了它几口，“小捣蛋！我会回来看你的。” 大魔王嘤嘤鸣叫。 方白把它向沙发抛去，松鼠在空中灵活翻身，稳稳地站到扶手上。 再见！ 清晨四点，日出前最黑暗的时刻，方白拎起行礼，推门离去。 他用【快速旅行】设置了目的地，开启导航，步行到附近的秘密路网入口。 那是南郊市民广场角落的一间独栋仓库。仓库里储放着割草机、皮水管、油漆桶之类的园林养护设备。 库门在他面前自动打开，地面为他开裂，露出斜下的通道。通道五十米长，连通着晓城的市政综合管廊。方白从伪装成消防柜的密门进入廊道。 囊括了电力、通讯、给水、热力、再生水、直饮水、压缩空气管线在内的廊道十分宽敞。他根据导航，找到另一台消防柜后的密门，乘门后的电梯，直下交通站。 这一次是长途旅行。 他没有更改列车3G的加速度。持续加速三分钟后，时速达到2万公里。在四十秒的匀速运动期，方白聪明地解开安全带，换到对面的座位，重新系上安全带，以迎接三分钟的减速。这样就不会被安全带勒痛了。 从中海到晓城，高铁四小时，回程七分钟。 第24章 简政放权 方白回到家，放下行李，拾掇一番。 他煮了一大碗面条，加了西红柿，煎了两个鸡蛋。吃过早饭，歇息一会儿，慢跑到附近公园，拳法加步伐练了一会儿空击，花样跳绳，最后冲刺跑回家，洗澡换衣服。 换好正装，给国术馆的凌千月打个电话。近三个月的私人教学，让两人亲近许多。 凌千月的声音充满活力，似乎也在晨练。 “小白早上好啊！这几天有没有好好练习？” “你可比我小两岁！能不能别叫小白，灵儿妹妹？” “呵，学会占为师便宜了。是不是皮痒？小心为师揍你啊！” “威胁我？我还真不怕！一周五天哪天不被你打，反正都要挨打，正好嘴上讨点利息。” “好啊小白！我看你是不想好好学拳了！” “怎么不想。我今天出差回来，过两天再回馆里上课。” “行，你等着！为师到时候让你好看！” “我可带了礼物回来……” “哦？呵呵呵——方白你很懂礼貌嘛！” “还要我好看吗？” “这要看你的诚意啦——” “诚意很足——” “为师的诚意也很足！” …… 是时候去注册契约者了。方白打开任务面板的“个人状态”。 账户名：方白 编号：S13 权限：契约者（未注册） 任务进度：【个人注册】 契约点：115点 升级需要点数：200点 技能：无 道具：通行卡、追踪者、中海阴影地图、道具抽奖X1 方白意识到还有一次被遗忘的抽奖机会，立刻抽取。 这一次仍包括武器、现金、道具在内的五个选项，他幸运地抽中了【伸缩防暴棍】。 ……摔！ 什么百万现金、蝙蝠侠摩托（仿）本来也没奢望，但连个VR套装、攀爬增强型臂铠都不给，就奖励一根甩棍也太抠了！ 方白兴致全无，奖品的领取方式，选择了【基地自取】。 他点击任务进度里的【个人注册】，电子导航显示终点是中海市繁华地带的亚洲第一高楼“金融中心大厦”。 方白以为又要钻地下室，没想到目的地在大楼89层。楼下大堂的指示牌上写得明白：89楼——沃森咨询公司。 沃森是一家猎头公司，在高端人才市场颇有名气。 方白用手机万能“通行卡”轻松刷进员工电梯。刚出电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便迎了上来。 “方先生，您好。我是沃森的高级顾问****。今天由我接待您。”此人声音沉稳自信，有种成功人士的气质。 “你好。”方白与他握手，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也猜到多半是组织安排。 “难道要给我推荐工作？” 两人见礼后没有寒暄，****也不解释，直接把方白领进自己的办公室。 办公室是简约型设计，以灰白黑三色为主。房间内除了一张硕大的办公桌，最引人瞩目的是侧面的玻璃幕墙。 大厦外墙是双层玻璃，内外玻璃之间设置空中大厅。方白走到墙边向下望，只见中庭栽种着大片绿竹，林中有亭台楼阁、湖石流水，空中园林的设想可谓绝妙。视线投向远方，可以看到大半个中海以及金融区的诸多摩天大楼。 ****关上门，在墙上空白处一拍。幕墙外的空中竹园、天际线风景逐渐扭曲、隐没，显出一面镜子。 “镜面全息投影，上世纪的发明。不是什么高科技，主要为了伪装——”****一边说一边推动镜面旋转，那里隐藏着一扇门。 “请进，方先生，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办公室。” 真办公室摆着几排大型服务器，一侧墙边有密码储物柜。****邀方白落座，自去柜里取出一沓文件。 “不请你喝茶了，咱们公事公办，先验证身份，手机拿出来吧。” 方白的手机发出提示：检测到附近的契约者。对方向你发起连接，是否接受？ 没见他用手机啊，方白心中疑惑。难道高级契约者已经摆脱手机客户端了？莫非视网膜投影或者电子眼替换了晶状体？ 接受连接，手机提示：对方向你展示了身份信息。 代号：**** 编号：S07B39D16 职务：中海市契约者接引员 下面有四个选项：【发起求助】、【任务共享】、【文件传输】、【退出】，除了【退出】什么都点不了。 对方身份倒是确认了。 方白想起他最早接触的契约者是S07C43E28，似乎有某种编码规律。 “没问题的话，就开始注册——”****说。 “不检查我的身份？” “不用。你在来到这栋大厦89层的过程中，已经通过了验证。要知道，沃森不仅是一家信誉良好的猎头公司，也是组织的秘密外围。虽然大多数员工不知道这一点。” “……注册这种事怎么好在外围，不去基地？” “哦，中海分部最近搞简政放权，很多功能下放了！” 方白暗暗感慨：看来无论什么组织，体量大到一定阶段，都免不了官样文章。 ****把一堆文件推过来，“这些几天前就准备好了，你先看吧。” 文件很多，方白一份份浏览，头都要大了。 《试炼风险告知书》、《试炼者自述》、《试炼者入选通知》、《试炼心得体会》、《考核通过确认书》、《契约者转正申请书》、《契约者转正批准书》、《契约者权利放弃书》、《契约者义务告知书》、《契约者自律公约》…… 有的文件只是让他了解，有的需要签字确认，至于那些自述、体会、申请都有模板，****已经打印好了，他只要签名即可。 ****见他皱眉，赶紧辩白：“繁文缛节近几年是越来越多，实践中既没有操作性，也没有必要。干脆注册时一次补齐，大家都方便。不止是中海分部，全国都这样……” “完全理解！”不用****多说，方白“刷刷刷”提上大名，全部签好。 文件交还，方白忍不住多问了句：“搞这种假大空有什么用？” “还不是政府闹得！”****说了来龙去脉。原来自从有政府方面的契约者加入组织，私底下的角力便从未停止。 政府认为组织对有政府背景的契约者存在明显歧视。这当然是事实，但组织绝对不会承认。政府几次警告，甚至不惜发动危险的摩擦，要求组织确保低级契约者的个人权利。 虽然先进的人工智能和区块链技术可在组织内实现机器间互动支付、资产转移和存储、合同管理、身份管理，但纸质文件和亲笔签名仍是政府唯一承认的认证体系。 为避免口水仗落入下风，组织决定：新试炼者和契约者不论背景，都要签字确认各种弃权、同意文件。文书工作的激增让基层的官僚主义显露苗头…… “文书签完。接下来采集你的DNA。” “指纹、虹膜什么的不要吗？” “你注册手机账号的时候，已经采集过，早就上传了。” “那面孔识别、步态分析……” “那些信息早就有了。要知道，我们生活在一个布满监控的世界……”****的话意味深长。 他取出一个巴掌大的DNA测序仪，请方白选根手指伸进仪器侧边的洞里。 方白把左手食指放进去，微微刺痛了一下，随后感觉一股清凉。 ****说：“好了。”方白把手指拿回眼前一看，无痕无痛。****说是喷了【微创修复液】。 约一分钟后，机器上的几个绿灯依次亮起，****松了一口气，“全基因组测序完成，发送到中央主机了。等等……” “怎么了？” “收到一封邮件，我看看……DNA信息已经存在？这倒少见！” 方白瞬间醒悟，不由紧张起来。禹金山底的万神殿内，他通过了一次DNA验证，毫无疑问中央主机内已经存有他的遗传信息。 ****继续凝视虚空，阅读邮件。 “常规提醒，第二次采集，全匹配无异常？”他瞥了一眼方白。 “多半是视网膜投影！”方白暗想。他不动声色，谋划好了说辞。 “有意思，”****眨了眨眼，“按说，我无权询问你试炼的详情。现在我不得不问一句，你的任务是否涉及了高密级情报？” 方白心思电转间打定主意，坚定地点了点头，“是！但我不能说。” “好，你也不用说，我明白了。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也不是没有。试炼期就能接触高密级任务，方先生前途不可限量啊！” 方白谦虚说着“哪里哪里”、“借您吉言”，实则暗捏了一把冷汗。他很快想通，对第二次采集的“提醒”是中央主机发出的，而他试炼是给主神卖命，中央主机应该不会坑他。 所以这的确是常规提醒，虚惊一场罢了。 但第四次试炼的诸多疑点，他仍未能释怀。其中最要命的问题是：他为什么被选中，又为什么没被灭口？ 这个问题一日不得解答，他一日不能安心！ ****小心地从保险柜取出一个白色塑料盒，解锁后，拿出盒中细长的注射器，让方白把手机靠近。 方白自然照办，屏幕上快速刷出一列提示：检测到空白E级芯片——配对中——配对完成——加密规则设置——个人信息写入——契约者芯片准备完成，准许注射。 方白知道，这就是兆节曾经提到的“监控芯片”。 他把袖子捋起，“芯片注射是吧，胳膊行吗？还是打脖子后面？” ****对他的平静非常诧异：“大部分人听说要注射芯片都很抗拒，你倒坦然。” “抗拒有用吗？” “没用。不注射就完不成注册。” “那还说什么，打吧！” 人体芯片预装在一次性注射器内，****将注射器刺入方白左臂，快速推下柱塞，把针头拔出，植入完成！ 跟宠物狗植入识别芯片没什么区别。 方白的手机震动，提示：契约者芯片植入成功。 任务面板弹出邮件提醒，方白打开一看，发件人是主神。 “尊敬的契约者： 恭喜您注册为代行者的一员。 您获得了E级契约者权限。您当前的编号为：S13E10549。 请尽快设置您的契约者代号。代号具唯一性，不可重复，确定后不可变更。 另：即日起，您可在组织基地内，使用契约点兑换道具、强化身体、灌输知识与技能。 组织永远是您最坚实的后盾。” 方白看邮件，****也不催，玩起了手机游戏，还提醒方白尽快起代号。 【个人状态】里，代号显示【未设定】。 起个什么名呢？一时脑子打结，想不出恰当的字号。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乱划，或许是受潜意识支配，写出了“午墨”二字。 手机提示：代号可用，是否确认。 虽然没想明白自己的意识流怎么带出这两个字，他念了两遍也觉得朗朗上口，代号就这么愉快地确定了。 于是，个人状态变成： 代号：午墨 编号：S13E10549 权限：E级契约者 职务：未就职 任务进度：暂无 契约点：115点 升级进度：0/200 技能：无 道具：伸缩防暴棍 注：通行卡、追踪者、中海阴影地图为中海分部契约者基本福利，以后不作另行统计。 第25章 年薪20万 “全身修复得去基地本部，外围没有设备。” 见方白把手机锁屏，顾平也暂停了游戏，“注册可以说完成了，还有什么要问吗？” 方白一肚子疑惑，自然要问个清楚。 首先关于就职。是否一定要担任组织内职务？ 顾平说，并不强求。所谓职务，就是基地内勤工作。此外也有一些长期的E级任务，比如到组织外围企业任职。 以顾平为例，他新人引导者的身份是D级内勤，在沃森咨询担任高级顾问则可以看作一个E级长期任务。顾问既是伪装，又是组织控制外围企业的触手。 “既然说到了，我正好做回本行，给你找份工作！”资深猎头顾平来了兴致。 “找工作——也是契约者福利的一部分？” “没错。一份平凡的工作有利于掩护身份。不过我给你推荐的，肯定不会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 顾平神秘地笑笑，“这里有三份offer，一是嘉通医药集团总裁助理职位，年薪20万；二是乐买网的采购高级总监，年薪50万；三是星石科技的招聘经理，年薪70万，手机游戏研发公司，不差钱……” “停，停，打住！”方白连连摆手，“别开玩笑了，人家聘的是资深业内人士，我可没有从业经验！” 顾平投来“朽木不可雕也”的鄙视目光，“你是契约者，想要什么经验没有？” “呃……你意思是，用骗的？” “怎么能说骗呢！我们有超时代科技，直接植入技能不行？” 方白没料到还有这一招！他很快想起吴榛提升学习成绩的事，看来中央主机的数据库相当全面。 “工作会不会耽误——” “别想岔了！”顾平没等他说完，“契约者的工作从不简单。这三家公司，未来投资都是大股东。你的入职代表着组织的存在和利益！” 方白脑海里落下一道闪电！ 原来如此！未来投资根本就是主神或者代行者摆到台面上的盈利工具！ 顾平怕他不了解，又给他普及常识。 除了已经开的在电子设备、互联网、医药、物流等行业的成功，未来投资还深入涉及到地产、金融、军工、安保、特种冶金、精密制造、航空航天诸多领域，均取得了惊人的业绩。 远的不提，就说他们身处的“金融中心大厦”。这栋地标性建筑的开发公司，除了国资委和地方政府，未来投资是第三大股东！ 这样的企业，普通重生者哪里搞得起来。 “除非他有外星科技！” 方白悲哀的发现，这看似无稽的吐槽很可能是真的。 三份工作都是一年期的长期任务，只有人民币薪水，而无契约点入账。不过在就职期间，必会触发正式E级任务！ 比如乐买网的高级采购总监职位，要的不是循规蹈矩的资深人士，而是能应对乐买网近期的供应链混乱，做好供应商管理，控制开支，解决毒瘤，除掉腐枝败叶的斗士！ 而招聘经理职务则关系到星石科技的下一个大项目开发。有可靠情报表明，竞争公司将派遣商业间谍加入星石，获取管理职位，搞垮这个项目。而招聘经理的任务是确认间谍身份，策反或利用其提供虚假情报，打击竞争对手。 换言之，反商业**要有肆无忌惮的精神和过硬的手腕，而反间谍则要求较高的智力和极佳的心理素质。反正契约者不怕得罪人、不怕失业，可以依靠组织力量进行精准的外科手术式打击。 这些需要付出额外努力的行动正是就职期间契约点的奖励来源。 “嘉通总裁助理的工作似乎有点不一样？薪水比较低？” 平心而论，20万年薪在中海白领阶层里不低了。但有比较就有差距，跟50万、70万比起来，20万是有点拿不出手。 “这个职位略有不同。跟白拿钱差不多。”顾平解释。 “怎么讲？” “总裁助理不止一个。你不必真去当助理，只要偶尔在总裁面前露面，隔三差五跟他聊聊企业发展与个人理想的关系就足够了。” “这意思是给契约者发工资找借口？” “不完全是。嘉通现任总裁赵立英，职业经理人，不是契约者。他本在唐方集团任高管，未来投资主导对罗生的收购阻击战之后，他代表唐方入主嘉通。 组织对赵立英比较看好，准备以后吸收他。但有迹象表明，国家安全机关最近对他开展了工作。他的思想很可能动摇。 这个助理职位，摆明了说，就是未来投资安插的眼线。赵立英也明白这一点。但组织要用这种威慑打消他不切实际的念头，免得他走错了路。 核心精神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耳闻此语，方白的表情奇怪极了，仿佛听到一位长者在整风运动中的谆谆教诲。 对嘉通医药集团，他并不陌生。试炼任务中打过交道，也特意查了不少资料，他不明白的是嘉通为什么重要。 未来投资不惜发动一场激烈的商战也要拿下它的控制权，背后必有极大图谋。围绕嘉通的这些谜团极有可能触发大量正式任务。 他手上钱够花，对现金没太多渴望，年薪就无所谓了。反正三份工作的期限都只有一年。 因此，方白选择去嘉通。只要别遇到徐子求…… 顾平在手机上按了几下，从3D打印机取出尚带温热的产品，一个工作牌刚刚被制造出来。牌上写明了职务姓名，还有一张证件照。 嘉通医药集团总裁助理方白，新鲜出炉。 “你的工牌，”顾平递过牌子，“入职手续也办好了。” 方白惊诧不已，“我连公司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手续就办好了？” “都是小节，不必在意！” “好吧……” 但他还有个问题：“契约者编号似乎有种规律，能否介绍一下？” “很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观察得很仔细。这是好习惯。”顾平先夸了方白两句。 方白提起打过几次交道的契约者S07C43E28。顾平便以此为例，展开说明。 S07代表注册地，中海注册的契约者都是S07。 C43代表契约者加入了C43小队，S07C43是他的队长。 E28，说明这位契约者是E级，队内编号28。 “你是S07B39D16，是不是隶属B39小队，队长S07B39？” 顾平摇头，“我没有加入任何小队，作为独行契约者为组织工作。S07B39是一位高级代行者，负责中海分部的人事工作，是我的上级。D16说明我是D级，职位编号16。” “高等级成员的编号短了一截？” “没错，比如S07B39、S07C43，确实变短了。” “你加入B39麾下之前，编号怎么算的？” “刚升D级时，编号是S07D860。860说明我是组织内第860个升到D级的。被B39招聘后，编号才变成现在这个。” “这样一来，契约者升级、调职、加入队伍、退出队伍，编号岂不总是在变动吗？” “那有什么关系？代号不变就没关系。编号的意义就是对契约者做一个快速描述。” “S级就从01开始，往后排？” “对，S01到S12。每位S级至少掌管一个分部。比如中海就是S07的地盘。” “至少？” “S级只有12人，组织可不止12个分部。” “人数是固定的？” “对，S级死一个才能补一个。当然，这也是传说，我从没听说哪位S级死掉。” 方白终于搞清楚了。他的代号是S13E10549，说明他隶属于S13，E10549说明他未加入队伍，是第10549个E级契约者。 那么，问题来了：他明明在中海注册，为什么不是隶属S07？ 顾平说S级只有12个。那么S13是谁？ 任务面板的编号一栏点击后弹出提示： 【是否隐藏编号？ 隐藏后，您在一切文件中被提及，都将以代号‘午墨’指称。 注：隐藏编号被部分契约者视为不友好的象征。】 方白选择了是。从今以后，他就是契约者午墨。 第26章 中海基地 注册为契约者的24小时内，方白神秘的“推荐人”仍未出现。事实上，他已经开始怀疑是否存在那么一位“推荐人”。 如果他真的存在，早该走出阴影，邀请方白加入队伍！ 可现实是，方白成了一名“独行者”！ 主神的任务机制是小队优先，人手不足时才会向独行者发放“临时任务”。 根据顾平的说法，有独行者曾经创下整整一年没有接到临时任务的悲惨记录！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积累点数，独行者只能冀希望于长期任务中“触发正式任务”。而能否触发，以前是全靠人品；这两年因为组织对派遣机制做了修正，几率大大提高，叫底层契约者欢欣鼓舞！ 方白不愿坐在家里干等，决定前往中海分部基地，顺便做全身修复治疗！ 基地在当年法租界的贝当公园下方。 这里曾是公董局的内部花园，解放后面向普通民众开放。六十年代，公园地下建了一个实验性地铁站，实验结束后被弃置。因军事需要，它兼具防核爆功能。 到了九十年代，大规模的地铁建设铺开，实验车站并未与附近的一号线连接。原因有二，一是挖得太深，二是规模太小。有人租下此地开饭店，没多久便关了张。 地铁站辗转落入组织手中，组织将其继续深挖扩建，打造为基地。 贝当公园位于市区，大动土木很难保密，所以明面的招牌是地下古玩街。古玩街秘设电梯，通往更深处。 随着经济发展，地方政府不再缺钱，清理“被侵占的人防设施”激发了矛盾。但未来投资的潜势力岂能小看，稍微动用些关系就把古玩街保了下来。 大都市的发展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中海土质松软、地下水丰富，地铁深度屡创新“高”。 密如蛛网的地铁大大限制了组织的挖坑神技。大规模隧道挖掘很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影响民用地铁和地表建筑。组织再强也不能加固全市的地基，因此中海的秘密路网相当有限。 由此也造成某些进出基地的方式极其繁琐，广大契约者越发感受到不便。中海基地大力发展外围据点，倡导简政放权并非无因——这是顾平的个人见解。 方白选择最简便的路线。他下到古玩街，进入一家“古典家具店”。 店的门面不大，里面空间不小。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坐在柜台后面埋头吃便当，对顾客的出现无动于衷。 店里没有其他人，方白悠闲地参观一间间隔开的小展厅。家具看起来旧旧的，似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大户人家的用具。华夏古典实木家具和西洋皮质家具紧挨在一起，复古混搭初看有些杂乱，稍一琢磨又莫名地带感。 方白找到一张古董书桌，把它顶部时钟的三根指针归拢成一条线，顺时针拨了一圈。旁边书柜随之滑开，露出密门。手机一刷，门开了。 老板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手中筷子在金属饭盒上一敲，望向密门。那里是视线死角，只有进入小展厅才能看到。老板却仿佛能看穿墙壁似的，注视着方白走进门后电梯。 “又来新人了啊。”一声幽幽的叹息无人听见。 中海是方白的注册地。一进电梯，任务手机就发来邮件，介绍基地详情。 作为国内重点分部之一，中海地下基地共二十层，常驻工作人员226人。 从上往下，第一层是交通枢纽和停车场，连接着中海地下为数不多的秘密隧道。 第二层是阻滞带，布设大量防御设施与武装机器人。 第三到第八层是公共服务区，依次为日常业务和兑换中心、生化研究与医疗中心、多功能战斗演练场、道具设计与维护中心、情报搜集与分析中心、高级业务管理中心。 第九到十一层的生态循环系统是个巨大的植物园，也是基地内最受欢迎的游玩之地。它不仅降低了温度控制、气体处理等生命支持系统的能耗，更能在长期全封闭状态下，为整个基地提供粮食、饮用水、氧气。另外，基地的三条紧急逃生通道也设在这一区域。 第十二到十五层是生活休闲区，包含各种等级的娱乐住宿功能，提供完善的生活设施和充足的日用消费品，一些契约者甚至常年居住在这里。 第十六层的运算中心是基地大脑，十七层的能源中心是基地心脏，十八层的纳米制造中心是基地的血库，这三层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 十九层的监狱、二十层的废弃物处理中心同样闲人免进。 方白从电梯出来，身处第一层——五米高的巨大的空间。地板、墙壁、天花板全是金属，除了内嵌的LED灯，没有任何装饰，四四方方，规规整整。 四壁各有一个气闸舱，标着真空磁悬浮列车的符号。 除此之外，这个交通枢纽还开出几道门，门后是寻常公路隧道模样。邮件里介绍，公路隧道几乎全程被地下水淹没，只有水陆两栖汽车才能通行。汽车进入水密隔舱，切换成潜水模式，通过淹没段离开基地。出口有野外河底，也有地下停车场。 如果没有潜水车，又不想走古玩街，就只能乘坐列车进出。 方白找到向下入口。严格的说，第二层并不算建筑，而是在厚厚岩层中开挖出的迷宫。它包含了纵横交错的隧道、隐蔽的藏兵洞和防不胜防的机关陷阱。 隧道高大宽敞，即是两辆重型工程车也能从容交错。但厚达两米的金属门障到处都是，随时可以升起落下。每条路都能被密闭封锁，唯一的通路日日变更。 而契约者无需费神走迷宫。方白踏上入口处的智能平衡两轮车，车子识别出人体芯片，直接启动，开始下行。因为坡度很小、地面倾斜难以察觉，更兼灯光昏暗、无任何特异标志，若有谁逞能硬闯，迷路是唯一的结局。 迷宫的终点是个小广场。地面有可开合的金属门，方便大型设备进出。旁边有小型升降梯供人通行，方白抛掉两轮车，下到三层。 从升降梯出来，满眼绿草如茵。头顶的太阳光模拟器、空调系统吹出的带青草味的风和空间边缘的全息风景，让来访者误以自己到了草原。 第三层比100个足球场还大，空间整体为六边形，层高23米。场地中间矗立的蜂窝状建筑群就是日常业务和兑换中心。 蜂窝包含七个一样大小的六边形，每个单元占地相当于六个足球场，一个在正中，另六个包裹着它。它们被命名为30-36区。 蜂巢与上方岩层相接，外墙覆盖着大大小小的六角形结构，既是玻璃幕墙的支撑框架，也是整个建筑的受力主体。事实上，这个巨大的承重结构贯通了公共服务区的六层空间。 这栋核心建筑的外观为冰蓝色玻璃和暗金六边形框架所定义，极富科技感和冷峻的技术特征。 方白踩着草坪上的白色石子小径，踏入蜂巢。 推开玻璃大门，首先来到“31区”。该区和其他几区一样，包括“地上”3层和“地下”2层。每层由外至内共3个环状回廊，回廊间由走道连接。中心空间贯通不分层，作为本区天井，内有喷泉花园。 31区是人事部，由一位分管“日常业务和兑换中心”的B级代行者直接掌控。除了内勤工作调配，人事部还负责“大中海区”外围人员的派遣。顾平提供的三个offer，需求信息就来自这个部门。方白来这里，是为了领取一份“全修复医疗许可”。 大厅空空荡荡，接待处没一个活人。他在桌台上拍了一掌，高不过米许的蠢萌机器人就不知从哪溜了出来。它有圆滚滚可旋转的球形身体和磁联接悬浮的半球头部。 “BB-8！”《星球大战7》此世已经上映，这标志性的萌物正风靡一时。 看来组织还是紧跟流行趋势的嘛！ “尊敬的契约者，BB-8-44为您服务。请问您需要哪方面的帮助？我检测到您是第一次来到中海分部基地，是否需要全身医疗修复？” BB-8-44语气自然，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与人类无异，比电影里没装语言模块的宇航机器人强多了。 “我听说要先办个许可证？” “是的。您需要一份许可才能享受纳米医疗服务。” “那就带我去吧。” “乐于为您服务，契约者午墨！” BB-8型的第44号服务机器人用令人忍俊不禁的方式滚动着，引导方白在楼里上上下下。 他们首先来到“地下1层”的小型影院，方白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观看了名为《医疗纳米机器人尖端研究和发展前景》的短片。影片结束后，一个看着像《机械公敌》NS-5的机器人端着银盘出场，盘中是厚厚的纸质文档。 方白做了一份长长的家族遗传病史调查，填写了一份繁复至极的生活习惯问卷。答完问卷，他又签署了一份《纳米全修复医疗技术风险确认书》。NS-5机器人从《确认书》上撕下一页回执，交给方白，满意退场。 BB-8-44领他来到“地上2层”某间办公室。方白把回执交给办事员——一位无精打采的E级契约者，这份无聊的工作似乎对他的精神健康有极大损害。办事员把文书归档，开具一份《员工福利领取证》，就把方白打发了。 在BB-8-44的陪伴下，他乘坐电梯，下到基地第四层“生化研究与医疗中心”做一次全面体检。 第四层同样分成40-46七个区。“员工体检部”在41区内占据一角，是个小型部门——员工只有一人。 方白到来时，这位E级内勤工作人员正在玩手机卡牌游戏。他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方白进入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进门后，奇怪的雾气和光线在方白身边出现，微小的颗粒仿佛被旋风吹动，绕着他打转。但这些光雾很快消散，工作人员推开门，喊道：“行了，出来吧！” 方白有点糊涂，就这么简单？但他没有获得解答，工作人员在他《员工福利领取证》上盖了一个印戳，让他去办证。 一人一机器重归第三层，这回是32区——后勤管理部。在一位D级契约者负责的办公室，方白出示印戳，在几份他看都没看的文件上签名后，获得了一张薄薄的塑料卡。卡片的材质很坚韧，BB-8-32声称这张卡应用了三十八种超时代防伪科技。 再返第四层，终点就在眼前：42区——“医疗中心”。 该区正对电梯门口竖着一块牌子，上面骄傲地记叙着：“……本中心拥有D级主任医生1名、E级副主任医生7名、综合诊疗机器人25部、标准型医疗仓50部、特异型医疗仓9****20部、重症加护病房30间、康复病房20间、陪伴机器人50部、护理机器人100部……” 第27章 全身修复 方白转头问BB-8-44，“基地员工全是契约者？” “是的，员工分为内勤和外勤。中海基地内勤226人，在管理和专家岗位上，有A级1名、B级3名、C级13名、D级58名，另有E级办事员151人。 外勤部门主要为作战人员，总人数不详。中海分部的最高武力指挥权属于代行者S07，但常规作战、战备规划、训练动员均由A级主管负责。基地第八层的“高级业务管理中心”是主管行使权力的机关，拥有一个B级战斗队，下辖两个C级小队。 另外，‘日常业务和兑换中心’也拥有一个直属的C级小队。” 随口一问竟得到这么超出意料的回答，方白也来了兴趣，“C级契约者不少啊，中海基地加起来才3个战斗队？” “根据统计，C级契约者行使组队权的仅占总人数33.88%，其余皆走上内勤岗位。” “那还是少呀，战斗队都去哪了？” “除了重点基地，组织的标准基地、前进基地遍布全球，都需要武装力量。” 方白想想也对，基地不是偏居一隅的世外桃源，作为全球性组织，武力分散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有高科技，快速打击能力超强，但各地的“治安”总不能全靠临时武力投放。 “外勤我能理解，无外乎做任务，拿积分。内勤怎么赚点数？” “内勤工资分为人民币和契约点两部分，专业性越强、职位越高，收入也就越高。” “那具体是多少呢，比如E级？” “组织规定，禁止员工讨论薪资水平。”BB-8-44义正辞严。 方白顿时被噎住了。这到底是神秘组织，还是没良心的资本家？想来二者兼有吧！ 进入医疗中心，有综合诊疗机器人主动出面接待。它们跟电影《星际穿越》里的TARS一模一样，远看似冰箱门，近看是四根不锈钢方柱拼接起来的机器人。 诊疗机器人让方白把卡片塞进它身上的卡槽，验证后，一位E级副主任医师终于出场。 “去，去，没你的事了，滚吧！”医生踢了BB-8-44一脚，像打发苍蝇一样把赶走。 球形机器人没有情绪模组，并未生气，而是用热情地语调说了再见。“契约者午墨，很高兴为您服务！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方白也跟他挥手再见。这萌物确实帮了他的大忙。 医生嗤笑一声，“跟机器客气什么，那是伪智能，说的话都是程序设定好的。你觉得他像人，无非数据库丰富，算法先进！” 方白也不辩解，只是笑笑。 医生见方白一副不屑置辩的样子，也懒得套近乎，“跟我来！” 医疗中心生意兴隆，一路见到不少病人。 有几人围着诊疗机器人磨唧，要求开一种“情绪调节剂”，机器人表示：“该类药物使用受到严格限制，非为娱乐功能开发！” 一人跟医生抱怨“左腿神经连接延迟”，医生反驳：“你的机械腿是道具部门研发维护的，不要来找我们！” 一人拿着药瓶纠缠医生，“能不能取消DNA绑定？”医生无奈道：“这是专门针对你的DNA制造的靶向药物，别想拿出去卖！” 一人连声大喊“我要整容！”医生反呛，“你今年整了两次，福利已经用完，想要第三次，先交契约点！”那人怒道：“老子为组织流血牺牲！不改头换面敢出基地吗？”医生也不含糊：“被政府监控，还不肯搬家，整容有个屁用！”病人强撑：“我刚买的豪宅20万一平，你说搬就搬啊？”医生冷笑：“住基地生活区嘛，今年别出门了！”…… 目睹着一桩桩奇闻妙趣，方白随医生进入一道长廊。 “这是康复区？”方白看到标志牌，不管医生脸色，有疑就问。 “常规修复这种小事，还想住ICU不成？” “……” 走廊两侧各有十间独立病房，都是空的。医生推开“康复05”的门，让方白进去。 房内为纯白色，除了一张智能调节的多功能病床，还有个跟科幻电影里宇宙飞船“冬眠仓”类似的白色舱盒。 “这就是纳米修复舱？” “嗯。先坐着，还得打一针。” 方白坐到床边椅子上。从天花板伸下来一根细长多节的机械吊臂，末端是一把枪。方白骇了一跳，差点夺路而逃。但他很快认出那不过是把枪形的无针喷气注射器。 半边墙壁变成显示器，浮现出复杂的医疗档案界面。医生快速操作，内嵌的药品柜弹出，里头整齐排列着几十管拇指粗细的玻璃瓶。 医生把一管充满银色悬浮液的药瓶装进注射枪，让方白脱掉上衣。机械臂自动找准心脏位置，只听“啪嗤”声响，药液入体。 医生语速极快道：“注射的纳米机器人是液态金属与高分子聚合物配体混合型；医疗舱内是遗传分子构成的生物纳米型，相互配合效率更高。” 方白还想问个明白，医生催他脱衣服，赶紧躺到医疗舱去。他毫不扭捏，脱了个精光。 医疗舱盖滑开一半，里面正“汩汩”注入某种蓝色液体。液体温温的，很舒服。方白坐进去，对是否躺下有些犹豫。 医生劝慰道：“是液体呼吸介质，没事！” 液体呼吸介质就是深海液，LCL。完全浸泡后，富氧液体充满肺部，可直接在肺部进行氧气交换，或者说水中呼吸。 “等等，”方白想到一个很蠢的问题，“出舱怎么办？”那时深海液不是充满肺部和消化道？ 医生露出猥琐的笑容：“两个办法，呕吐，以及快速新陈代谢。” “好吧……” 躺好之后，盖子覆上。蓝色液体渐渐淹没口鼻，方白呛了几口水。虽然知道不会窒息，他仍然慌得要死，挥打踢蹬着舱壁。不过液体中的镇定药物让他安静下来，不再挣扎。 他的呼吸仍然顺畅，虽然感觉相当怪异，但习惯就好。药物作用下，方白睡着了。 纳米机器人不仅通过血液循环快速到达全身各处，更穿透了血脑屏障，进入脑组织。它们数量虽小，也没有自我复制功能，却引导着深海液中的纳米机器人透过体表、呼吸道、消化道渗入深层结构，加入修复工程。 体检报告表明，方白已摆脱亚健康状态，体内微生态达成平衡，生理功能衰减得到大幅改善，这都跟他的锻炼有直接关系。但他依然有潜在的高血压风险，与遗传性获得的高级神经活动障碍有关。 另外，他在日常生活中通过食物、呼吸、药品摄入体内的毒素也积累不少，多种有害微生物、重金属、化学药剂未能通过代谢排出。 而纳米机器人将改变这一切。这群看不见的医生犹如遥控的无人机群，在方白体内发起了一场场史诗般的战争。 大小、类型不一的纳米机械会追踪吸附到细胞、蛋白质各类分子上。它们疏通血栓、清除脂肪沉积、清洁伤口、粉碎结石；它们吞噬病变组织、精准清除癌细胞、刺激健康细胞生长；他们像勤劳的搬运工，将病毒、重金属、化学沉淀物质挪出体外；它们甚至在纳米尺度上切割细胞染色体，编辑DNA，消灭病毒基因组，彻底治愈遗传性疾病；而对人体内部分有益的细菌真菌，纳米机器人视而不见，将其保留，以帮助抵抗疾病，增强免疫力。 这奇迹是纳米电机模组、DNA计算机共同配合实现的。只要24小时，从医疗舱里站起来的契约者将获得完全意义的健康。 方白醒来，一天已经过去。 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内部工程，他有些虚弱。几只机械臂将他搀扶进卫生间，在毫不留情地催吐和强制刺激超大量排泄后，又给他来了一针“情绪调节剂”。 立刻神清气爽！ 此时他体内没有任何遗传病、致病物质，更没什么暗伤内伤，他的血液循环畅通无比，神经系统毫无阻滞，已成为百分之百的纯净之人。 生活在现实环境中，这种纯净并不能持久，但每年一次全身修复福利已经足够。 穿好衣服，方白发现自己没戴眼镜，视线却很清晰——左眼的散光已被纳米机器修复了。 他惊喜不已。虽然早有手术矫正视力的想法，却因种种顾虑一直未成，不成想进了修复舱，竟一朝恢复双目清明。 欢欣的情绪压抑不住，方白把眼镜丢进垃圾桶。 第28章 位面任务 医生姗姗来迟，在《员工福利领取证》上加盖印戳，表示今年的全身修复已领取。 《福利证》第一页是医疗，第二页是住房。 注册在中海的契约者可免费获得一套生活区的公寓。生活区被规划成一个复合型智能社区，区域中心没有蜂巢大楼，只有一根粗大的中央立柱，纯是电梯而已。 其中十二层是个巨大的销金窟，全息影院、游乐场、赌场、温泉、按摩店（分拟真机器人和普通机器人两种服务）、衣饰箱包奢侈品全息体验代购店、提供全球新鲜食材的饭店（真空磁悬浮货运列车保障供货）、顶级酒庄、酒窖……契约者大多不缺现金，也不缺花钱的地方。 标准型公寓在第十三层。公寓每套五十平米，含一室一厅一卫一厨，家电齐全，可拎包入住。配套的超市、学校（机器人授课）、便利店、足球场、网球场、公园……一应俱全。 十四层则是分类住宅区。契约者可用契约点兑换超规格住宅。这些住宅包括家庭型公寓楼、标准别墅、豪华别墅、定制庄园（限售中）…… 方白离开42区，乘坐电梯到十三层。 管理处被公寓楼包围在正中，是一栋白墙黑瓦的中式建筑。 穿过竹林幽径，推开雕花木门，柜台前一位衣襟带风的汉服君子躬身揖礼，“尊驾何来？” 方白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他不伦不类地行了个古礼，“我来办入住手续。” “请示证件。”男子语气谦和，神情温润。 方白取出《福利领取证》，又在对方指导下签了一堆文件。好在这个复古的契约者使用现代汉语讲解，才没费什么功夫。 方白跟他交换了个人信息，得知此人代号“林不”，E级办事员，是个深度崇古宅。 林不邀“午墨”到管理处后园观赏梅树，说是转基因的。这株梅树不仅花期延长，黄色果实也变成花冠状，仿佛微缩的菊花骨朵。 林不摘下几枚果子，在园中用红泥小火炉煮茶泡水。 两人石桌对坐，林不先自饮一杯，再请方白。 方白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果茶口感微甜，略带酸味，像淡淡的的果汁。 “如此牛饮，煮鹤焚琴。” 方白抹抹嘴，故意装粗，“好喝就行，哪管什么喝法！” 林不摇头，不与俗人争辩。 方白是来办事的，也没时间论古谈玄，如此正合他心意。 林不长袖一抖，手机落入手中。他点划几下，111栋公寓楼的3D全息蓝图便铺陈在石桌上。 “本处广厦近千，君可择一而居。” 方白低头细看。公寓楼皆为三层，每层三套房。每栋九套，111栋就是999套。 每套公寓都标上了颜色。林不解释，蓝色代表房间空闲，红色代表有人居住，黄色代表有人办理了手续，但连续半年未入住，如果继续空置，一年无人，黄色将变成蓝色，福利取消。 方白见红色最少，黄色最多，不由奇怪。 林不说：“公寓者，福利也，职员无不受者。然筑于九地之下，逼仄不见天日，久处何异囹圄？故非亡命之辈、见逐于政府者不居此地。” 但林不也承认，契约者不会浪费自己的权利，大多会在时限前回公寓住一晚，把房子保留下来。 “看来地下庇护所不怎么受欢迎啊！”方白也不琢磨哪家风水好了，反正都是统一规格，就点了个650号楼1室。 林不操作两下，3D图上的房间蓝色变成红色。 方白收到邮件提醒，公寓已选定，能感应契约者体内芯片，自动完成开门、锁门动作。另外，系统告诫，万能通行卡在基地内无效，别想偷偷溜进他人房间！ 方白告别林不，踏上街道旁随意取用的智能平衡两轮车，来到公寓。 进门一看，果然家具齐全，水、电、网全通。洗衣机冰箱电磁炉抽油烟机热水器锅碗瓢盆衣柜鞋架床单枕头被褥……不仅应有尽有，且全是崭新。 凭空拥有一套房总让人心情愉悦，但方白不打算在此居住。就像林不说的，若不是被通缉，谁愿住地下？那比身陷囹圄能好多少？ 但就在方白准备离开房间前，手机忽然提示受到一封新邮件。 没有发件人，主题是“位面任务”，让他想起了试炼开始前，给他通风报信的那封“真相”邮件。 照例有许多乱码，但这一次有大段明白无误的情报。 “……升维系统重启，副作用出现只是时间问题。 根据计算，下一次信息碎片映入，应在600小时内。相关位面任务，已经安排你加入…… 第四次试炼的脱离机会……很可惜…… 关于信息碎片，可参考大琉球回归战役和23军区事迹……” 比起上一封“真相”，这回的干货更足。 毫无疑问，神秘的发件人不喜欢“升维系统”，认为它会造成某种副作用——信息碎片映入。而信息碎片又会引发组织所谓的“位面任务”。 神秘人早早察觉了主神的计划，希望方白放弃试炼，为之做了准备并来信提醒。 他以某种手段影响了中央主机的任务发放，将方白第四次试炼修改得面目全非。什么但求心安、没有期限，几乎是面对面朝着方白嘶吼：放弃吧！跟你的爱人过小日子去吧！别瞎掺和了！ 放弃试炼无惩罚、可以保留记忆和金钱，种种周到考虑只为方白一人！为什么？没有他方白，也有李白、赵白、张白……主神找一个棋子难道不是很轻易的事吗？为什么一定要他退出？ 最初他以为自己被反抗主神的团体吸纳，后来发现是被主神利用，但现在才明白，从一开始他就被夹在两方势力之间。 主神利用他重启系统，神秘人却帮他脱身以阻止重启！ 但方白的自由意志出乎神秘人的预料。他不想停止试炼，无视脱身机会，误打误撞地完成了主神的最初设想。 而神秘人依然锲而不舍的向他通报消息，把他塞进了位面任务。 什么是位面任务？大琉球之战和23军区又有什么玄机？ 一时想不明白。 他锁门离去。两轮车带着他驶入联通整个生活区的“大盘旋”立交桥。车子斜向上穿越隧道，抵达十二层。方白在饮食街找了家德国饭店，点了份套餐。 NS-5服务机器人端上来一个大银盘，盘中盛满了小山般的烟熏猪脚、烤猪肘、碎肉香肠、烤肋排、小面包，旁边点缀了些炖酸菜、土豆泥，饮料是啤酒和黑麦汁。 从进入基地到现在已近30个小时，中间还强行代谢了一次，方白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体内每个细胞都期盼着食物、能量！就算这份超级套餐量再多一倍，他也吃得下。 风卷残云般把食物塞进肚子，方白用任务手机转账买单，仅花费了五十元，便宜得难以置信。 酒足饭饱，重归第三层，目标：兑换中心——30区。 他要用115点试炼积分转化来的契约点，提升自身实力！ 第29章 兑换中心 今天只有一章，明天三更。 兑换中心没有水晶柱、大光球和母巢。 全息风景是密密匝匝的黑森林。森林中的光源除了电梯，就是500个房间。 这些房间都是5mX5mX5m的立方体，房门是一体隐藏式。它们三三两两散落在虚拟森林中，无人使用的房间外墙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有人的则显示为淡淡的草绿色。 方白走近一个白色房间，在墙面上一拍，门便打开。 他走了进去。房内四壁、天花板、地面全是纯白。 好听的女声提示音：“契约者进入，房间封闭。 契约者午墨首次使用兑换屋，是否激活专属储物柜？” “激活。”方白大声回答。 一分钟后，对面墙下一块1mX1m的地面忽然开始隆起，上升至一米高。 “契约者午墨的储物柜已送达。” 这是储物柜？用玻璃做保险柜，是不是心太大了？ 女声提示：“储物柜唯一绑定，平时储存于智能仓库，享受顶级安保，柜体为防爆玻璃，坚固性无需担忧。您发出召唤后，储物柜将通过内部货运通道抵达兑换屋，待使用完毕，将重归仓库。基地个人公寓中也可使用此功能。” “这个柜子是不是小了点？” “储物柜可自由拆分、组合，本次传送的只是一个基本单元。” “……把储物柜运来运去不嫌麻烦吗？” “契约者储物柜一般用于储藏武器、弹药、装甲等危险性较高物品，为了基地的和谐与安宁，不便之处请您谅解。” 方白回想进入基地后确实没见有人随身携带兵器，应该是强制规定。他决定抽空把契约者守则完整看一遍。 “理解。打开看看。” 柜门打开，柜子里孤零零躺着一根黑色短棍。 “这是什么？”方白捡起金属棍。 女声提示：“这是您试炼任务赢取的抽奖物品，伸缩防暴棍。” “不说我都忘了……”方白把玩片刻就明白使用方法。棍子握把上有个指纹解锁的按键，按下去，就能弹出另外两节。 “有没有详细介绍？”他仰头朝不知道在哪的麦克风喊。 白色墙体变成显示屏，给出“道具说明”： “飞轮电磁自弹式伸缩防暴棍，外形类战术手电。收缩长度24厘米，三节展开全长58厘米。 尾节伪装的战术手电可正常使用，有普照、强光、远光、爆闪等功能。手电头部隐藏有电击片，可切换直流、交流。电击共三个档位，分别为：疼痛、晕厥、致死。 本品集成了微型‘常温超导磁悬浮飞轮’模块。真空封装的单体飞轮可储能50kwh，作为弹射出棍、放电攻击的能源。储能飞轮充电一次只需五秒，可通用任务手机的无线充电器，但有自然损耗的特点，轻度使用待机时间约240小时。 本品有指纹解锁、一键出棍、一键收棍功能。出棍时，棍首速度最高可达每秒60米，具备良好的近身突袭效果。 本品外壳为单晶合金，抗压、抗弯、抗疲劳、抗腐蚀指数优异，具备超高强度，设计兼顾防振动、沙尘、泥水、辐射，可在多重地形、气候条件下无障碍使用。” 方白记得公开报道中“飞轮电池”的商业化推广已经铺开，多用于电动汽车等大型器具，还从未听说“飞轮”能做成微型模块，集成到手电筒大小的甩棍里。 他抽奖拿到“棍子”时还有些不爽，现在看来，甩棍的科技含量着实不低。单说出棍速度，60米每秒已经超过了多数弓箭。如果棍首对敌，近距离弹出前段，恐怕能洞穿血肉。 这种防身利器，还是别放基地了，贴身藏好吧。或许可以找凌千月学套达摩棍法之类的。 想到凌千月，方白记起说过要给她带礼物的。送什么礼物呢？不如先看看主神有什么好东西。 “打开兑换列表！” 墙面上显示出七个大分类：【知识灌输】、【泛用技能】、【战斗技能】、【泛用道具】、【战斗道具】、【人体强化】、【特殊】。 【知识灌输】囊括了人类文明几千年来积累的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知识。 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英语、历史、地理……从小学到本科、硕士、博士各专业的知识经验，都被一一整理，打包出售。 从四书五经到《**宣言》；从《荷马史诗》到混沌理论：从《金刚经》到《现代社会心理学》；从四则运算到最新的量子理论模型；从元素周期表到基因编辑技术；从黑火药研磨到航空发动机轴承…… 主神不提供超越时代的信息，但只要人类已经拥有，无论华国还是外国的知识，都能兑换。 其中最便宜的只要一个契约点，比如《唐诗三百首》、《小学数学全解》；《**理论与实践》、《高等数学通解》之类要价稍高，要五点；世界顶尖的科技知识就贵了，离子回旋加热天线制造工艺500点，可回收火箭全套工程设计3000点…… 方白忽然领悟了。 为什么政府明知己方契约者被当成炮灰也要把人塞进来？不为别的，就为兑换被严密封锁的外国科技啊！这些年国内科技进步不可小觑，其中多少有兑换的功劳。 “知识灌输怎么实现？” 女声回答：“操作神经元。神经突触本身的可塑性允许对记忆进行编码、学习和修复。我们有成熟的软件程序，为神经回路编织双重编码的定式模型，形成永久记忆。” “记忆灌输能否理解知识？假如我不懂英语和量子物理，但是灌输了一本英文量子物理专著，我能懂吗？” “不能。知识灌输像在大脑内开辟图书馆。契约者机械地记下了图书的每一个细节，可以瞬间想起某页某行的某个单词，但不懂的还是不懂，只有经历思考和理解，才能真正掌握知识。” “那为什么有学生灌输知识后，提升了考试成绩？” “可能存在两个原因。一，任何考试对于此人都是开卷考试；二、该学生灌输了科学的知识体系和大量解题模型，而后对此进行了认真的学习。” 明白了！知识灌输相当于瞬间读完一本书且过目不忘，并不能消除学习的过程。吴榛不也花了一年才成为全校第一吗？ 知识灌输的诱惑立刻没那么大了，看看技能吧。 【泛用技能】不仅有挖掘机操作、太空行走、计算机编程、核电站维护……更有各种外语精通、体育运动、高级厨艺、水墨丹青、器乐演奏等文娱技能。 最便宜的是外语技能，10点兑换一种。涉及肢体运动的，比如体操、篮球最少30点，大型喷气式客机驾驶之类复杂度较高的就到了100点以上。 方白不放心地问：“兑换了飞机驾驶能力，就能直接把民航客机开上天？” 兑换屋回应：“是的。技能植入包括理解、应用能力，不同于知识灌输，实现主要依靠生物芯片和技能药剂。 以游泳为例，除了储存在大脑中的姿态、动作要领等相关知识，还关联到脊髓为核心的神经冲动、肌肉收缩、本体感觉，也就是肌肉记忆。前者靠生物芯片，后者靠技能药剂。 生物芯片为**，体外储存时系悬浊液态。植入前写入信息，包含技能相关的脑电波模式、生物磁场、神经肽传递信号等。 注射入体后，生物芯片可突破血脑屏障，在脑部相应功能皮层、区块重组生长并释放信息，将相应知识移植到大脑中。 从注射到技能生效不超过40分钟。而契约者对能力的掌握，从陌生到熟悉所花费的时间不长于20分钟。 生物芯片以契约者本人遗传信息为基础材质，能逐渐与原生神经、血管相连。完成植入后，它不会变成额外的无用器官，而是在30天内自动降解。 对语言学习、企业管理、谈判技巧等知识、经验积累型的技能来说，单独的生物芯片已经做到了完美植入。 但涉及肢体的技能，如游泳、射击、驾驶等，则无法形成完整的肌肉记忆，植入后眼高手低，肉身成为桎梏，需要长时间的“恢复性”训练。 这就要求引入技能药剂。 药剂的本质是DNA计算机。 DNA计算机多数时候是一根根装满有机溶液的试管。当然它们也可以装在其他容器里，纳米医疗舱就应用了这种技术，知识灌输也因它才成为可能。 这些营养液中的运算单元建立起一个虚拟人体系统，包括神经、肌肉、血管、淋巴……然后，如神经突触信号释放、肌纤维动作电位之类的技能相关信息都被一一写入系统。 写入完毕，信息被封装、压缩。这时拆除DNA计算机，留下试管。它们看似普通药水，实则储存着技能，技能药剂就被制造出来了。 药剂本质上和病毒没有区别，但因为是本人DNA制作，注射不会引起免疫系统攻击。 它们像病毒一样发动全面入侵，却不攻击健康细胞，只在骨骼、肌肉、肌腱、韧带、神经、内脏、皮肤……一切必要的人体组织内写入信息，改造肌体。待完成任务，便自动降解成基本的化学元素。 于是，契约者不仅在精神意识上精通，也在身体上熟悉了技能。整个入侵、吸收、改造的过程约持续10天。 大量标准化测试表明，契约者注射技能药剂的24小时内，技能熟练度罕有高于60%，而吸收完成后，均能实现100%熟练掌握。若注射后有意识地强化训练，可加快吸收速度，最快三天完成。” 一番长篇大论听得方白激动不已，恨不能立刻兑换感受一下。可惜点数有限，如何分配还得慎重。 他看向【战斗技能】。这一项被分成：徒手、器械、热武器、军用载具与巨型兵器。 【徒手】包括古今中外的武术，太极、形意、八卦、咏春、泰拳、桑搏、马伽术、跆拳道、卡波耶拉……应有尽有，兑换价普遍在20点左右。 普通人的拳法武功之外，适合强化者的特异型格斗技反而便宜一些，兑换价不超过10点。当契约者强化了力量、敏捷、身体强度，甚至安装机械臂、生化腿，改造出翅膀、鳞甲，增强心肺、神经、血管，提升自愈能力等等之后，他们的攻击模式、防御重点已经完全不同，这些技能正是为强化者创造。 【近程器械】也是一样。除了常见刀枪棍镖的武艺，更有为特殊身体、特异感知的契约者设计的冷兵器使用技巧，以及一些高科技近战兵器的使用技法。 比如：动力斧、链锯刀、层流电弧等离子光剑……与【战斗道具】的兑换相配合。不过掌握这些黑科技的用法相当便宜，一律5或10个契约点。当然契约者也可以自己摸索，但不管怎么想，光剑的格斗技巧跟实体剑不可能一样，兑换是必须的。 【远程武器】为各式弓弩、枪械的使用技巧。从连珠箭法到现代复合弩的组装拆卸，从小型无人操控到高斯步枪的保养。与近程技能一样，使用高科技小玩意的方法与道具兑换结合，相当便宜。 【军用载具与大型兵器】列表中，常规的有坦克、装甲车、武装直升机、战斗机等载具驾驶和大型舰只岗位培训。价格低如战斗机驾驶仅30点，高有航母全岗位培训要200点。方白不知什么人会闲的蛋疼兑换这种技能，就算学全了，一个人也没法开动航母啊！ 非常规的则有动力盔甲作战培训，要10个契约点，百米高的人型作战平台驾驶技能只要1个点。为何这么便宜？大型机器人的兑换点数高得离谱，一连串零晃得人眼晕。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外如是。 但不管主神怎么薅羊毛，战斗技能比生活技能普遍便宜是毫无疑问的！只要比较同类技能，立刻就能看出巨大的价格差。 比如兑换“装甲车驾驶”要10点，而“家用汽车驾驶”却要50点。这种偏向明显是故意为之。 方白提问后，兑换屋给出明确的回答：“组织鼓励契约者兑换军事技能，提升战斗能力。” 第30章 兑换“猫眼” 再看【战斗道具】，被分为：单兵装备、载具平台、其他。 “单兵装备”分传统、近程、远程、防具。 传统兵器从外形到功用都遵循传统，但多以现代工艺与材料制造，比如碳纳米材料做弓弩，高速粉末钢做大马士革刀。一两点即可兑换。 近程兵器除了将普通冷兵器进行现代化改造，比如“电击拳套”（10点）、“高压气瓶匕首”（5点）之类现实武器，也颇多“幻想系”道具，比如“动力斧”（50点）、光剑（90点）之类。 远程兵器除了现役枪械，也有诸如“爆破弩”（10点）、“侦测手雷”（50点）、“自动制导狙击枪”（80点）、“高斯步枪”（200点）、“激光枪”（220点）、“冻结枪”（300点）之类。 防具则包括了“液体防弹衣”（10点）、各类“动力外骨骼（200点起）、“等离子偏导护盾”（500点）、“隐身斗篷”（600点）、”“纳米生物装甲”（1000点）等。 “载具平台”不仅囊括传统的军用车船飞机，连“星际争霸大和舰（高仿）”都有得换！至于出不出得起价钱，那是另外一回事。 动力装甲之类的人形作战兵器也被算作载具，比如1500点起售的“钢铁侠套装（高仿）系列”。 载具还是防具，没有明确分野。钢铁侠套装被视为载人飞行器，而“雷神锤（高仿）系列”则被列为单兵防具。 “其他”类，五花八门，包括武器配件、自动机械、生化武器、核武器。从多频谱瞄准器、夜视仪到小型无人机、随身智能炮台……品类繁多，兑换价从几点到数千点不等。 其中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如神经毒气、基因改造病毒、核弹都受到严格管制，兑换需审批，且价格虚高，一律两千点起步，大当量核弹甚至上万点。买来也不能为所欲为，使用需向基地申请，获得A级主管许可。 不过，病毒武器中针对特定目标DNA调制的刺杀病毒，价格便宜，十分好用。 比起战斗道具的杀气逼人，【泛用道具】更有趣一些，提供多种黑科技。 比如三栖可变形电动车（100点）、轻便飞行背包（50点）、防弹自洁西装（40点）、晶状体电子眼（30点）、智能眼镜（15点）、触觉声呐手套（10点）、纳米通用疫苗（1000点）…… 其中一种价值100点、植入大脑的纳米芯片就让方白相当眼热。它配合AR隐形眼镜，可辅助契约者做物理运算，标配功能为射击辅助、动作修正。因为芯片是开源的，又可加载各类算法进行战术运算，提供策略支持。 但兑换屋不推荐E级契约者兑换，说是D级基本福利，升级后强制植入。D级契约者不再使用手机版任务系统，而转用这款芯片。 介绍中提到，芯片内嵌某种“忠诚测试程序”，让他立刻想起了“兆节”说的“D级不能隐藏身份”。 原来如此！ 方白暂时还不想把一个会把大脑烤焦的忠诚芯片装进体内，但为了便利任务手机的使用，拓展其功能，他要兑换AR隐形眼镜。 兑换列表中同类物品很多，有些高档货附带微米级显微、图像分析、望远测距……等功能。 方白选了一个看起来性价比最高的“猫眼”——石墨烯材质，高分子自洁涂层，内置超薄太阳能电池膜，拥有红外视野，还能微光夜视，使用寿命10年以上，只要15点。 “猫眼”主打的AR（增强现实）功能也不含糊。跟任务手机配对后，隐形眼镜便能显示地图导航、添加外语字幕、标记目标、借助手机内置或网络连接的数据库搜索目标信息。这种显示方式更具隐秘性，阅读保密信息也无需避忌旁人。 兑换后，方白继续浏览100点以下项目，希望找到更实惠的道具。然后他发现了一种令人惊讶的“永久脑机接口”。 只要10点，就可以量子连接基地主脑，获得强大的云端计算力，其“伪心电感应”，“永生”等附属效果更令人垂涎。 主神并不讳言这个兑换“对人类定义构成挑战”，长期量子联通将造成契约者“自我认知异化”、“思维与主脑同步率上升”，最终“融入超意识集合体”。 换句话说，变成基地主脑的一部分！ 这不是兑换，根本就是主脑的扩容方案吧！ 方白意识到了兑换屋的“提示音”究竟是什么，明知故问道：“你是主脑，还是一个单独的进程？” 女声提示：“我是万，也是一。我是中海分部主脑，每个重点基地标配的超级量子计算机，听命于‘中央主机’的智慧集合体！” “你曾是人类吗？” “我的一部分的确由人类进化而来。” “你认为这是进化？” “进化的道路有许多条，我选择了这一条。” 方白无言以对。 介绍文字已经指明了这条路的终点。为什么还有人兑换？选择这样的未来，是想进化成所谓“高等智慧”吗？ 真是细思恐极。 他重头审视兑换选项，进而发现：无论战斗道具还是泛用道具，凡当代科技能自造的，售价都很便宜；凡是限于工程、能源、材料，成本高昂或难以小型化的，普遍更贵；而理论尚未破解，原理都属于猜想的，一万点都打不住。 如可以施展“法师之手”的念力额环要6000点；能投射静滞场的时元枪需15000点，每次使用还要另外缴费；智能粒子魔杖更达到夸张的5万点！ 技能、道具的兑换列表从低到高，一体显示出来。只要有的，不管契约者有没有点数，买不买得起，都能看到。 但【人体演化】就不同了，只有两个当前等级可选项。 肢体改造（E级）。 身体增强（E级）。 E级肢体改造就是人机合体。基地提供多种机械肢体，胳膊、大腿、胸背、脊椎、内脏、生殖器（为什么有这个？）…… 以普通机械臂为例。无任何附加功能的，只要10点，满足日常生活需求。追加功能另外计费，50点起，上不封顶。 有动力增强型，可一拳破壁；稳定辅助型，外科手术随便做；自我修复型，耐久第一；液态金属型，可变化；集成工具型是个大类，胳膊里可能藏着激光发射器、手枪、电击器，甚至螺丝、钳子、电表…… 肢体健全者应该不会主动切掉天生肢体，换上机械替代品吧。 方白关掉改造，看强化。 E级身体增强，兑换价50点，全面提高力量、速度、耐力、体质。因为是整体增强，不能选择单一属性，跟游戏角色加点是两码事。 主神贴心地给出数据化标准。方白的当前属性是力量0.62、速度0.71、耐力0.68、体质1。 第31章 E级强化 “属性在1以下，说明契约者有较大潜力可挖。普通人可通过锻炼、习武等手段提高自身属性，但多在1点上下浮动。 E级增强不仅帮助契约者充分发掘潜能，而且能突破身体限制，获得更高的素质属性。”兑换屋如此解释。 “我体质挺高啊？” “体质由免疫系统和解毒器官决定。全身修复让你身体健康，免疫功能优秀，内脏运行良好，数据自然好看。” 方白发散思维，又问：“按网游的人物属性规则，似乎缺了精神、魅力、智力……” “精神属性兑换涉及量子灵魂操作，仅向高级代行者开放。 魅力属性兑换涉及内分泌系统增强与荷尔蒙生产，D级以上开放。E级契约者若自认魅力不足，可做整容手术。E级福利包含每年一次的免费整容。” “……” 兑换屋继续回答：“智力分晶体智力、流体智力。前者指知识的掌握，灌输知识和植入技能对此有提升效果；后者脱离知识本身，指记忆力、认知能力、快速反应能力等，在先天条件下是稳定的，但也可后天提升。 ‘技能植入’就是一种有效的大脑训练。统计数据表明，契约者兑换技能越多，越表现出明显的智力提升。其中语言技能的效果最为显著。因语言具有塑造人类意识的功能，精通多重语言能有效提升智力。但契约者的生物性仍起决定作用，提升是有限的。 而以基因改造的方式提升智力，一般用于受精卵的DNA编辑，偶用于三岁以下幼儿。基地有作用于成年人的无副作用改造，仅对高级代行者开放。 契约者可另选【泛用道具】‘灵长类神经元生长因子’，50点兑换一单位，有助于提升记忆、学习能力，效果因人而异，推荐度低。” “推荐度低就是不划算咯！还是算了吧。最后一个问题，有没有增强视力、听觉之类的，比如漫威超胆侠那种？” “感知强化需D级权限，包括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果然还要升级才行，E级不过起步而已！ 那就迈出第一步吧！ 但兑换屋不理解方白的迫不及待，它开始按部就班，详尽地向方白解释强化原理。 所谓锻炼、习武的本质是什么？ 以力量为例。肌肉增长是因为锻炼造成的微细肌肉纤维撕裂，而肌纤维修复增粗，强度更高、更有韧性，导致力量提升……说到底还是人体为适应运动，对相应的生物组织自发改造，以满足需求的结果。人，这部精密机器，应对不同的生物刺激，或许反应迟缓，但总能作出一定改变。 然而每个人肌纤维的数目，红白肌比例等都由遗传因子决定。锻炼能改变纤维形态及功能，提升参与活动的肌纤维数量，却永远无法增加其总数或改变红白肌比例。 这来自DNA的束缚，就是极限。 “行了、行了！别管那些有的没的，赶紧兑换吧！” “根据兑换中心工作守则，我必须……” “你必须讲解是吧？” “是的，契约者的知情权必须得到确保。” “好吧好吧，请尽量简短！” 也不知是不是方白催促的原因，兑换屋只用了二十秒就把强化原理介绍完毕。 简单的说，E级强化，使用了多功能可编程的成体干细胞以打破人体桎梏。 成体干细胞本有造血干细胞、神经干细胞、间充质干细胞、肿瘤干细胞、脂肪干细胞、肌肉干细胞等多种。每一种都具备强大的变身能力，但又各擅胜场。而主神出品的多功能干细胞，以契约者本人遗传信息为基础材料制造，综合其优点，可分化为各种人体组织。 E级强化与全身修复类似，都需要24小时的医疗舱全浸泡，不间断地注射干细胞。 解说结束，方白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渴望：“兑换E级强化，立刻！” “E级身体增强需50契约点，请确认。” “确认！” “支付完成，开始强化。” 地板翻开，一个全修复医疗舱上升出来，舱盖自动打开。方白轻车熟路地进入医疗舱，再一次被浸没，陷入沉睡，并在睡眠中被注射一管又一管奇怪的液体。 主神出品的干细胞在充足的营养液和DNA计算机程序的指使下对他的肌肉组织、神经突触、心肺血管等进行了破坏性重建。 它们增加肌纤维总数，把肌纤维适当增粗、拉长，把身体每处的红白肌修正为最优比例；它们适度扩张心脏四腔、增厚左室壁厚度，提升心脏泵功能；它们调整线粒体数量，增加外周机械效率；它们转化成骨细胞，提高骨骼强度…… 当方白醒来，已经不在医疗舱中，而是仰卧在一张舒服的躺椅上。兑换屋的机械臂帮他打理了一切，穿好了衣服。 方白站起身，躺椅缩回地板下。 他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肌肉更紧致结实，而且…… “显示我的身高变化！”方白惊喜道。 墙面显示出两幅人体简图，一高一矮，分别是强化前、强化后。兑换屋解说：“当前身高178cm，增长2cm。” “哈！果然长高了。显示身体数据！” 墙面显示：力量1.35、速度1.47、耐力1.34、体质1.22。 “这数据，绝对强过凌千月了吧！” 习武之人有易筋洗髓的说法，国术小说提到虎豹雷音、哼哈二气更是神乎其神，可说白了不就是强化造血功能吗？ 干细胞造血才是真对症，哪还要学习动物抖动全身筋肉骨骼！ 方白试着打几个基本套路，左右直拳、后鞭腿，左直拳、右摆拳、后鞭腿，左右直拳、后侧踹……无不轻松写意，举手投足间仿佛有无限威能，一拳就能击破山岳！ “好强！” “真是太强了！” “我果然是最强的！” …… 方白恋恋不舍地注视着自己一双拳头，恬不知耻地自我吹嘘起来。但他再强不可能打破山岳，那只是力量迅速提升造成的错觉。 强化后短暂的心理膨胀期很快过去，方白看向兑换列表最后一项。 【特殊】项目又分几个子项。但其中最重要的绝对是：货币兑换。 任何人都可以发布兑换需求，用契约点换人民币或人民币换契约点，兑换所得契约点不计入升级考核。方白研究后发现汇率在1点兑16万元上下浮动，且契约点供不应求，涨势很猛。 另有“佣兵大厅”，可在此发布公开或定向任务，以点数、金钱、道具为代价雇佣他人；也可发布个人信息，公布愿提供的服务和期望薪资，等待雇主联系。 “有偿问答”，可以发布问题，召唤有偿回答。其他关注者也可以付费后查阅这些问答。 “个人店铺”最庞杂也最有意思，根本就是基地版的淘宝。契约者在此交换、出售道具和普通商品。“道具设计中心”员工是其中最活跃的店主。他们的私人店铺上架了许多奇葩的半产品上，多为引人发噱的私活儿。 如某款售价50点的“大口径高速狙击步枪镰刀”。设计者诚实地介绍：“本品有枪、镰两种形态。枪形态使用常规狙击弹……重量大，后坐力强，不推荐未强化者使用……镰刀格斗造成一定剪切力，若战斗中切换狙击枪形态，精准度极大下降……若发射智能追踪弹可解决问题，需改造费60点……匹配‘枪斗术’未研发，资金需求50点。” 又如某款“激光制导可发射电浆的动力臂铠”售价100点，介绍中提到，“……为保证隐蔽性，装备时需着宽松衣袍……散热性不佳，有皮肤灼伤风险……制冷改进，资金需求150点。” 改装费比道具还贵，是缺研发资金了吧？ 第32章 入职嘉通 翻完兑换列表，方白决定兑换一门格斗技。 毕竟空有体力不行，还得有相配的运用技巧。 学什么武功颇费思量，方白琢磨半天，干脆问兑换屋：“新人的话，你有什么推荐？” “新人格斗技，推荐三大内家拳，形意、八卦、太极。” “内功？我还以为组织是科幻风格，你这一眨眼变武侠啊。” 兑换屋一板一眼的纠正：“兑换体系不承认气感、内功，但承认内家拳修炼中的自我催眠存在模拟神经信号取代真实信号的现象，有驱动人体自律神经的功效。 向新人推荐内家拳，主要考虑到以下优点：提高神经系统灵敏度、改进肌体柔韧度、增强心肺功能……” “你就直说看中它养生功效不就得了！”方白心说果不出我所料。 “是的。长期习练内家拳能够提升身体素质数据！” “好，那就内家拳！”兑换哪一种？太极早已丧失逼格，八卦听起来又不够威风，“就选形意好啦！” “兑换徒手战斗技能【形意拳】需20契约点，请确认.” “确认。” “支付完成，植入技能。” 一张躺椅从空无一物的地面升起，方白躺了上去。虽然是金属材质，但椅身贴合人体，十分舒适。 带注射器的机械臂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兑换屋同步说明：“技能植入过程有痛感，需麻醉后操作。契约者将接受三次注射，分别为麻醉注射、生物芯片注射、技能药剂注射，整体用时预计50分钟。” “知道了。来吧。” 针头入体，方白在十秒钟内陷入沉睡。 五十分钟后，醒来的方白感觉浑身上下不得劲儿，仿佛站都站不稳了。 此时一股信息流涌入大脑，种种习练形意拳的图像画面仿佛亲身经历，如涨潮般涌现。无论是三体式的桩功还是五行拳、十二形的诸多技巧秘诀全部纤毫毕现，映在心中。 方白不自觉地呼吸动作，自然而然地站出了一个内外三合的标准三体式桩。然后劈拳、钻拳、崩拳、炮拳、横拳的五行套路如行云流水般练了出来。接着仿效动物的龙形、虎形、熊形、蛇形、骀形、猴形、马形、鸡形、燕形、鼍形、鹞形、鹰形共十二形套路一一打出，手法、身法、腿法、步法无不精熟！ 因为刚强化过，方白这一整套形意练法打完，也只是微有些困乏，并没有非常疲劳的感觉。 他把技能知识回忆一遍，问兑换屋：“练法、打法我都掌握了，但能否锻炼打法呢？现代社会，一练打法，就要犯法呀！” “战斗演练中心的多环境全息演练场免费为契约者提供服务，各类陪练机器人能够满足契约者的技能练习需求。契约者可使用任务终端，预约场地。” 方白打开手机，发现任务界面变化不小。 【个人状态】（点击查看详情） 【我的好友】好友0 【组队系统】（未加入队伍） 【当前任务】（一年期）嘉通集团总裁助理职务（E级） 【个人邮箱】新邮件0 【奖励抽取】抽奖机会0 【快速旅行】当前：中海分部基地 【基地服务】 【兑换系统】 新出现的基地服务，包括房间管理、储物柜存取、送货上门、医疗预约以及战斗演练场预约等内部服务。 而手机上的兑换系统，作为随时随地使用的缩减版，不含知识灌输、技能植入、身体强化，但能在基地内外购买道具，以多种方式收货。还可以使用货币兑换、雇佣大厅、有偿问答、个人店铺等功能。 至于【个人状态】，点开后是这样的。 代号：午墨 编号：S13E10549 权限：E级契约者 内勤职务：未就职 任务进度：E级长期任务（未展开） 契约点：30点 升级进度：0/200 身体数据：力量1.35、速度1.47、耐力1.34、体质1.22 技能：形意拳（熟练度60%） 道具：伸缩防暴棍、猫眼 方白在先是全身修复，后是强化身体、兑换技能，已经在基地停留两天多，没必要急着进演练场。 该回去了。凌千月还等着他去武馆上课呢！ 想到凌千月，还得选个礼物。既然是拳师，那就送她一条大枪杆子好了！ 方白打开“个人店铺”功能，搜索大枪杆子，发现有位契约者出售“各类转基因生物材料”，其产品中有“牛筋木”——据说是做枪杆的最佳材料。 但卖家也说，这个牛筋木是转基因速生种，虽有组织的官方鉴定称其硬度、韧性和天然种并无二质，但若对传统材料有执念，请小心误购。 方白没有执念，如今的木料市场上找不到适合做大枪杆子的长牛筋木，三米以上无价也无市！他直接下订单，花三千元现金买了一条。 手机转账，卖家一秒发货。兑换屋里很快升起高高的储物柜，方白打开柜门一看：好么，那么老长的棍子要怎么扛回去！ 好在基地提供“送货上门”服务，组织的“外部运输”被外包给了“云间特种运输公司”。 “云间运输”是一个半官方的外围机构。跟“沃森咨询”不同，该公司不向普通人提供服务，员工和顾客都是契约者，据说创办人是中海分部的A级管理员。“云间”可在基地内外运输各种危险品、贵重品、大件物品。方白试炼时收任务奖励，就是云间提供的服务。 当然，云间不可能拥有足够的契约者当快递员，基地外部运输大多对接移交给“顺帆速运”的VIP服务项目。而顺帆作为未来投资的外围，承担这类任务，也能够得到大多数契约者信赖。 方白设定凌千月为收货人，转账人民币预付运费，竟然要一万元！就这还是起步价！ 搞定之后，他带着高科技甩棍，乘坐磁悬浮列车离开基地。终点出口设为距他西桥区租住别墅最近的中海市动物园。从爬行动物馆的卫生间出来，出了动物园，再坐两站地铁才回到家。 刚好是中午，方白在家没停留超过十分钟，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就出门找饭店。吃完饭叫车去嘉通集团上班！ 顾平不是说了么，隔三差五到总裁眼前晃悠晃悠。 集团总部设在杨河高科技开发区。方白下了车，进入公司大楼，直接来到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外间的助理拦下了他，“你干什么的？” 方白指指自己胸前的工作牌，“总裁助理，新来的，没听说吗？” “有这事？”年轻的助理半信半疑。 “你打电话问问赵总呗，我还骗你不成？” 助理盯着方白的胸牌看一会儿，才拿起电话：“赵总，有个叫方白的……说是您的新助理……我，我是不是被解雇了？”他差点变成哭腔，“……没解雇？是其他事务助理？那太好了……谢谢赵总，谢谢赵总！” 方白听得好笑，故意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那助理挂掉电话，侧身指示方向，“进去吧，赵总要见你！” “谢谢你啦，许天池！”方白读出他工牌上的名字。 “以后就是同事，不必客气！” 赵立英半仰在老板椅上，听到方白进门的动静却毫无反应，继续闭目养神。 “赵总好呀。”方白语气轻佻。他才不在乎赵立英的下马威，这点儿场面就想镇住我？ 赵立英装模作样的睁眼，懒洋洋地正坐起来，“既然入职，就办点正事吧。公司旗下百康连锁药店出了假药，可能遇到假药代，被捅到报纸上了，你去查查吧！”他抓了一个文件夹斜斜扔了出去。 方白手比眼快，挥臂一捞，就把文件牢牢夹在两指之间，没让对方如愿以偿地看到出丑。 他注视赵立英的眼睛，一步步走到办公桌前，把文件夹放下，小心抚平了折皱的纸角，后退两步道：“赵总，我没时间跟你斗心眼。唐方集团派我来的原因你是清楚的，唐方的后台是怎样一个庞然大物，你也明白。我呢，不想给赵总添麻烦，所以希望赵总也不要给我找麻烦！” 这几句话的语气平静而严肃，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就连方白自己都察觉到一丝奇异。 “是了，加入神秘的主神组织，强化**，知悉隐藏在表面之下的世界，我明白自己已不再平凡，潜意识里有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所谓上位者的气场，就是这么回事吧！” 赵立英把毫不在乎的表情收了起来，正式把对方看作与自己地位平等的人，没有废话，直入正题道：“未来投资的担心，我能理解，但这并不代表我接受贴身监视！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道理不用我多讲吧！” 方白哂笑一声，“现代社会，科技昌明，赵总说什么君臣父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赵某人这点节操还是有的！” “赵总言重了！”方白换回无赖模样，“我一个小助理，也就拿份工资混混时间罢了，以后赵总恐怕不会经常看到我。” “哦？”赵立英明白了言下之意，表情柔和不少。 “我得有一间办公室。” “这个你去找总务部。” “我要离赵总最近的……” 赵总立刻黑脸，“总裁办周围没有空房间！” “挪一挪总会有的。而且赵总啊，我身体不大好，每周能来上班的时间也就两三个小时。考勤方面……” “考勤没有问题！”赵立英一口答应。 “工资还得照发！”看上去，方白仿佛在得寸进尺。 赵总的语气却愈发轻松了，“呵呵，嘉通这点钱还出得起。” 达成共识，两人相视一笑。 十分钟后，方白满意地离开总裁办，赵立英亲自送他出门。许天池见状赞叹不已：赵总礼贤下士，果然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呀！ 第33章 大琉球之战 凌千月收到牛筋木杆子相当吃惊。但看到快递单上的发件人是方白，便了然于心。 她对杆子相当满意，猜测方白去钻南方什么深山老林了。牛筋木的珍贵，她相当清楚。市面上根本见不到这么好的材料！ 而方白找到这种“地方特产”后，不仅不藏私，还想着送给“师傅”作礼物，真是尊师重道。想到那家伙好些天没来武馆，她一个感动，直接拨打电话，催方白“早点回来上课，为师教你八极。” 如果是成为契约者之前，方白肯定二话不说，哪怕天上下刀子也要赶到武馆去。正式学习八极是他期盼已久的。 然而，现在他身负形意功夫，早非吴下阿蒙，学拳的诱惑就小了很多。但方白知道，真正的格斗专家绝对不会囿于一种流派拳法，而要博采众长。他之所以推脱，没去武馆，是因为那封“位面任务”邮件。 邮件里提到线索是大琉球的收复和23军区。 方白花了一天搜集、整理、研究网络上的公开信息，越看越觉得诡异。 1996年，海峡危机进入尾声。由于美军介入，华国不得不将武力统一的计划改为“导弹威慑”，又因军界、情报部门出了间谍、演习计划泄露，威慑也成了笑话。 就在全世界都以为华国只能默默忍下一口气，继续韬光养晦之时，发生了一场震惊全世界的“超级斩首行动”。 1996年3月31日晚10点，大琉球南端屏东县境内的“九鹏导弹基地”忽然沉默，与岛军失联。此后的几个小时，一切陆地、天空、海洋侦查单位在进入九鹏基地范围后，均失去响应。 4月1日凌晨0点45分45秒，日本南部，西太平洋海域，北纬20度25分、东经136度04分，一道明亮的光线划破夜幕，从天而降。冲之鸟礁及上面的无人观测站、铁块防波堤、水泥防护层被一股高能激光击中，瞬间蒸发！ 凌晨4点整，EMP炸弹覆盖大琉球，整个岛屿变成情报黑洞。此后的一个小时，岛内遭到至少两万枚精确制导炸弹、五百枚巡航导弹的无情袭击。 从总统府、立法院到各县市的长官、立委；从衡山指挥所、志航、佳山等地下基地到生化、核能研究所；从新竹、桃园等空军基地到各类侦察机、战斗机；从各造船所、海军基地到漂浮在海面上的护卫舰、驱逐舰…… 短短一个小时，大琉球再也没有一架能上天的飞机、一艘漂浮的军舰、一名中尉以上军官；琉球人民失去了他们的民选领袖，别说总统、副总统、行政院长、立法院长、立法委员……连一名县长都没有！ 整整一个小时，大琉球从地球上消失了，没人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死死盯防大陆的两个美军航母编队，在袭击中毫发未损。他们观赏这场地狱火海般的爆炸表演时，也惊讶地发现，所有攻击无一来自对岸！ 就在所有人猜测究竟哪个疯子挑起了大琉球内战之时，袭击停止了。一个神秘的信号传遍全球：“华国天基作战平台即将进行高能激光发射实验，请美军离开华国领海！现在是第一次警告。” 五秒钟后，一道激光降下。 大琉球“首都”市中心“中正纪念堂”化为齑粉的景象被美军两颗侦察卫星捕捉，伴随冲之鸟礁彻底陷入水下的消息一起传到第七舰队。 第二次警告接踵而至。 一百枚价格便宜量又足的远程制导火箭弹在距离乔治华盛顿号航母10海里远处同时引爆。爆炸的闪光在空中组成了七个巨大的字母“FUCK*OFF”（滚）。 这不是愤怒，而是实力的展示! 一百枚火箭弹躲开美军预警系统，在距离舰队不到15海里处突然现身，又在任何人作出任何反应前集体引爆的奇景不仅印在了美军水手的视网膜上，更印到了他们心底。 随后的第三波警报，动静要小得多。神秘的信号，报出一个人名。 与此同时，美国首都华盛顿，国会山上知名的“帕玛餐厅”，一架微型无人机撞破玻璃飞了进来。它迅速靠近餐厅里一位相貌平平的亚裔男子，那人伪称姓张，是个商人。无人机在此人头顶悬停了两秒后，轰然爆炸。 这位曾出卖传奇间谍金无怠的著名华国叛徒，就此了账，顺便带走了几位与他共进晚餐的中情局高级官员。袭击的意义在于展现强大的情报能力，让叛徒们知道无论躲到哪里，都永无宁日；让美国人知道，他们谁都保护不了！ 三次警报之后，神秘的信号销声匿迹。解放军却突然宣布鉴于大琉球地区领导人非正常死亡，将登陆大琉球救灾并恢复社会秩序。 虽是举国之力凑出来的舰队，实力却不及美军半支航母战斗群，政府甚至临时征召大批渔船作登陆艇。但这支舰队仍然无所畏惧地冲破了美军航母的封锁，护送战士们登陆失去抵抗能力的大琉球。 美国人迟疑了，他们只是稍微尝试了一下，就放弃了拦截，退到12海里之外。 愚人节当晚十一点整，华国政府宣布大琉球全岛解放。 以上就是方白提炼的战争主要经过。虽有宣传部门掩盖，但开战完全在意料之外，政府早期没有做好舆论管制，导致许多明显有问题、完全说不通的“谣言”流出。 收复大琉球一天就成功，此起彼伏的治安战却断断续续打了一年。这个极惨烈的过程是有益的，暴力打断了抵抗者的脊梁骨，打服了潜在的反对派。政府还趁机没收大量“通匪叛国”者的财富。 再也没人提一国X制，香岛回归直接划成直辖市，特别优待一毛都没有。 在很多人看来，96年后的几年间，华国政府根本不在乎吃相。在大琉球，连公私合营，工商业改造这种逆时代潮流而动的事都干出来了！ 但也有人认为，这些做法绝对必要。因为1996年大琉球一省的GDP就超过了全国的三分之一！天予不取，反受其乱。这股强大的经济力量不吃掉，不掌握在中央手里，才是真正的自寻死路。 军事统一、经济统一，文化也要统一。“历史重修”、“教育改革”只是题中之义，其中更有“百万皇民大遣返”这种脑洞超大的无耻行为。 政府征用了一批商船、货船作为移民之用，将日本皇民后裔统统送还日本。这一百五十多万人里，混进去不少深绿分子。这些人不愿当华人，那就剥夺国籍，送去日本好了。 进入日本专属经济区后，自卫队进行海上拦截，驾驶移民船的华国海军弃船，回到护航的军舰上。并向被遗弃的皇民宣布，船只作为礼物馈赠友邦，请开回日本；若胆敢回到中国领海，将视为军事侵略，坚决击沉！ 日本人无奈领回皇民，国际上对华国一片骂声！ 反正不要脸了，就不要脸到底吧！吃掉大琉球对当时的华国经济，是一剂大补丸，就算被封锁几年，也不愁吃喝。更何况，封锁根本没持续太久。2000年，华国就加入了WTO。 第34章 23军区 大琉球战后，全**区制度改革，七大军区成了五大战区，却在大琉球新设了一个奇怪的23军区。 据外媒报道，这个军区拥有大批高科技自动化设备，一支独立的导弹部队，一个战机型号不明的飞行大队，并直接管理一夜间凭空出现的天基作战平台系统。 23军区是高度保密单位，媒体上几乎找不到它的公开信息。关于其名字来由，96年底的一次新闻发布会曾给出官方回答：23代表大琉球是第23个被解放的省。 因为它的神秘，23军区渐渐成为全球阴谋论者、UFO探索者心中可堪与美国51区相媲美的圣地。 主神组织里也少不了这类好奇心强烈的人，方白在任务手机【兑换系统】【特殊】类下搜索到一个相关度最高的“有偿问答”。阅读需支付一万元。方白付款后，点开了答案。 这次问答发生于2012年10月4日。 【本问答已解密】 【付费阅读次数：6732】 【悬赏金额：60万元】 代号“冰疯”问：“谁有23军区的内幕？10万元求真相！” 代号“弹极光”答：“50万就告诉你。” （代号“冰疯”已将悬赏提高至50万元） 代号“弹极光”答：“23军区在一夜间出现，或许是一次信息碎片映入。什么是信息碎片映入，你猜！” （代号“冰疯”投诉“弹极光”骗钱） （投诉受理，悬赏金额不予发放） 代号“弹极光”补充回答：“你狠！信息碎片映入，D级契约者应该都听说过，E级没资格做位面任务不能怪我！这玩意儿要在“全息宇宙论”框架下理解，具体什么原理，没人知道。” 代号“冰疯”补充提问：“位面任务是什么？最近挺多人参加的，没一个肯详细说。” 代号“弹极光”补充回答：“你权限不够，又独行没队友，不会有人告诉你的。想知道什么是位面任务，就努力升级啊！我有一份政府绝密资料，关于23军区来历。看你心诚，加十万块就送给你。” （代号“冰疯”已撤诉） （代号“冰疯”已将悬赏提高至60万元） （代号“弹极光”上传了文本文档“2333333”） （答案已确认，赏金支付完成，悬赏关闭） 【文档“2333333”下载次数：2215】 方白也想下载阅读，发现竟然还要向“弹极光”支付十万元！ “冰疯”不是已经付过钱了吗？麻蛋！简直掉进钱眼里了好吗！ 方白又搜索“位面任务”，相关度最高的问题却没有答案。 问答发生在2013年2月23日。 【未结问答】 【阅读次数：7084】 【联合悬赏金额：3200万元】 代号“冰疯”问：“老子好不容易升到D级，结果位面任务已经全面终止，到底怎么回事啊！100万求解！” 代号“弹极光”答：“恭喜升级！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加100万！” （本问答改为联合悬赏） （代号“弹极光”增加悬赏金额100万） （代号“斯巴达”增加悬赏金额100万） （代号“钛骨”增加悬赏金额100万） （代号“念珠”增加悬赏金额100万） …… 一共32人加入悬赏，巨额赏金引来许多浑水摸鱼的人。下方一大批被删除的无关回答，却没人给出真相。 代号“长枪”的答案已删除，警告一次，原因：无关回答。 代号“亮度五”的答案已删除，警告一次，原因：无关回答。 代号“移动城堡”的答案已删除，警告一次，原因：无关回答。 …… 唯有方白知道，位面任务与信息碎片映入一体两面，信息碎片映入是升维系统的副作用！若升维系统关闭，位面任务自然停止！ S级代行者肯定也清楚真相，但他们决不会公之于众。 方白很想拿下三千万悬赏，但他不能！升维系统的关闭与重启牵连甚广，贸然回答问题，暴露自己，必将带来不可预知的危险！ 相关度排第二的问题是爆料型的，提问者是方白的熟人“兆节”。 “兆节”把阅读费用设定为十万元！ 方白一咬牙，支付！ 【本问答已解密】 【付费阅读次数：979】 【悬赏金额：100万元】 代号“兆节”问：“听说位面任务即将重启，哪位有确切消息？” 代号“X”（已匿名）答：“是真的。” 代号“兆节”补充提问：“哇，匿名！问答区只有代行者才能匿名，是哪位大佬现身了！” 代号“X”（已匿名）补充回答：“也许有人已经知道，位面任务跟“信息碎片映入”有关，而“信息碎片映入”是一种随机现象，发生时间与规模大小均无明显规律。 但该现象发生频率存在上升趋势，越是早期，位面任务越屈指可数，越往后则越多。90年代还是每年一次，到21世纪就成了半年一次、2008年变每季度一次、2011年升到每月一次，2012下半年达到每月两次的高点！ 直到2013年，位面任务戛然而止，才终止了上升势头。主神没给出任何解释。 如果位面任务重启，按照前述规律，一开始的频率不会太高，有资格参与的契约者不多。” 代号“兆节”补充提问：“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答案已确认，赏金支付完成，悬赏关闭） 方白再看提问时间，正是他重启“升维系统”后的第二天！ 付费阅读收益是问答双方平分，979次付费阅读，每次十万，总收益近一个亿！那个匿名的“X”与“兆节”的互动怎么看都有一股演双簧的味道。 这是趁机来赚钱的吧！ 方白看完问答，对位面任务略有一些了解。但“信息碎片映入”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还是不明白。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咬牙支付十万元，下载了文档“2333333”。 文档内容令人震惊！ “1996年4月2日凌晨0点01分，大琉球刚刚宣告回归，地球历史上第一次人工智能之战就爆发了。 防守方为23军区，进攻方为主神。 23军区有两名参战者，分别为‘23军区基地主控程序’和‘天基作战平台主机’。 主神的中央主机和各分部基地的主脑均未参战，上场的是由中海分部主脑临时创造的一段智能程序。 战争呈一面倒态势，仅12分钟，这段无名的智能程序便将两个人工智能的防御彻底粉碎，使其失去全部运算资源，不得不启动自毁规则。 主神方强行中断了对手的自毁，复制两个失败者的核心代码、删除包含未来‘历史’的数据后，没有赶尽杀绝，主动撤退。 战争结束，组织在【兑换中心】公开了一批原始数据，一直少有人问津。本人‘弹极光’近日兑换了这些知识，记忆灌输后，从中从中发掘整理出一份不完整的‘23军区基地主控程序’紧急自检报告。 报告虽然残缺，仍可看出明显的‘信息碎片映入’迹象。 现复制如下： 2094年6月3日 15:11:55，二级优先，地震检测仪《弱震报告》。 15:12:02，一级优先，失去全部外部通讯。 15:12:03，通讯系统自检。 15:12:16，一级优先，授时系统报错，接收到错误的长短波授时信号，开始卫星授时校验。 15:12:17，搜寻不到北斗卫星系统。 15:12:30，启动基地完整性检测。 15:13:10，一级优先，通讯系统报告，所有外部线缆物理性断裂。 15:13:12，零级优先，生态维持系统——未检测到**生命。 15:13:13，进入紧急状态，生命检测系统、内部监控系统自检。 15:13:20，一级优先，通讯系统报告，搜索不到军用卫星信号。 15:13:44，基地完整性100%，库存废旧军火完好。 15:13:58，生命检测系统完好。 15:14:10，内部监控系统完好。 15:14:20，找不到基地员工信号和影像，确认全体失踪。 15:14:21，接入民用信号网络。 15:14:22，启动天体测量项目。 15:14:23，启动重大事项逻辑判断模块。 15:17:15，确认长短波授时信号无误，时间修正为：1996年3月31日，22:13:35。 1996年3月31日22:13:35：确认03号废旧军械储藏基地已穿越时间和空间。 22:13:36，加载历史数据库。 22:13:37，加载近代地理数据库。 22:13:40，确认本基地位于，大琉球九鹏导弹基地原址。 22:13:45，确认叛军九鹏基地已消失。 22:13:46，推测九鹏基地被我基地‘信息覆盖’。 22:13:47，进入战争状态。 22:13:55，释放全部侦查无人机。 22:13:56，调集纳米卫星，准备装载升空。 22:14:08，清点库存中所有未失效的废旧军火。 22:14:14，基地微波防御站击落叛军侦察机。 22:15:04，神龙三型——023号无人空天飞机出库。 …… 22:18:41，与本时空**************建立加密直联。 22:18:45，开启语音模拟沟通。 …… 22:23:34，023号装载卫星完毕。 22:23:44，023号起飞。 …… 22:55:13，基地外围侦测到叛军侦查部队，派出军用机器人。 22:58:20，叛军侦查部队已消灭。 …… 23:02:14，确认大琉球全境处于叛军占领中。 23:02:15，确认美军航母编队存在现实而迫近的威胁。 23:02:16，确认本基地在当前时空具有重大战略价值。 23:02:16，本基地不应落入叛军或美国手中。 23:03:10，向中央军委发送“当前形势判断和对策模拟”。 23:03:10，向中央军委发送“高层间谍名单一览表”。 23:03:11，十架刺杀型无人机飞向大陆。 …… 1996年4月1日，00:15:31，名单登录间谍全部处决。 …… 00:32:02，36枚纳米卫星成功组网，023号开始返航。 00:32:18，023号发现待机状态的‘玉清号天基作战平台’。 00:32:25，023唤醒‘玉清号’，作战平台主机上线。 00:33:52，向玉清号发送“当前形势判断和对策模拟”。 00:37:49，与玉清号主机组成‘空地联合决策组’。 …… 00:45:45，玉清号激光发射器试射，摧毁冲之鸟礁。 00:55:16，中央军委原则同意“当前形势判断和对策模拟”。 00:56:30，接收大琉球叛军领导人名单。 …… 01:36:27，接收行动时间表，预计行动时间04:00。 01:41:05，确认击杀名单全员精确位置，保持监控中。 …… 02:01:34，2万枚隐形精确制导炮弹、火箭弹挑选、检测完成。 …… 03:30:00，全部发射载具智能自动化改装完成。 …… 03:55:00，待射巡航导弹最后一次自检。 …… 04:00:00，斩首开始。 04:00:01，释放EMP攻击。 …… 05:00:00，实行对美威慑计划。 …… 23:00:00，中央政府宣布大琉球解放，战争胜利。 23:00:00，解除战争状态。 …… 23:00:15，全面监控民用互联网。 23:10:28，发现超越时代的人工智能存在迹象。 23:10:29，向玉清号主机通报。 23:10:30，向中央军委通报。 …… 1996年4月2日，00:00:01，防火墙遭到攻击。 ……” 文档到此结束。方白已经明白了23军区的来历。 一个2094年储藏废旧军火的华国基地和天基作战平台，穿越了时空，来到1996年。不知什么原因，基地里的人没有跟着一起穿越。 军火基地“信息覆盖”了大琉球一个导弹基地。为了不让超越时代的科技落入敌手，基地主控程序主导了一场斩首袭击，并指引解放军登陆作战。于是历史进程被改变，大琉球提前回归祖国。 原来信息碎片映入，就是反穿越，是来自其他时空的信息碎片，映入到这个宇宙！ 神秘人称这种映入为“副作用”，是因为看到了“信息覆盖”的危险性。 比如1987年那次山崩，是否也是一次“信息覆盖”？ 第35章 试手 信息碎片映入是美妙的机会。 华国政府在1996年拔除了心腹之患，免费获得一个高科技武库（虽然都是旧货），一个天基作战平台，两个军用人工智能。无论硬实力、潜势力都突飞猛进，从此敢跟美国人刚正面！其代价不过是大琉球岛上一个导弹基地消失，这甚至不能算代价，反而节省了23军区不少弹药！ 信息碎片映入也是可怕的灾难。 禹金山下一个村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千多亩高地草坪，只生长一种叫狗牙根的草！高尔夫球场不就最喜欢用狗牙根草坪吗？也许一个高尔夫球场映入，覆盖了山前村和它413名村民！ 它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绝佳例证，无论赐福、加害，普通人只能接受它的存在与后果。 按照那个匿名代行者的说法，祸福不定的信息碎片映入曾发展到每月两次的高频率。如果没有抑制缓解的办法，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信息覆盖，无论23军区、还是山前村，都不可能是常态。否则，谁也无法预料人民议事堂、国会山、克林姆林宫会不会被覆盖掉。 在信息碎片映入这个宇宙之前，必须有人把它挡住。这种拦截，应该就是情况尚不明朗的“位面任务”！ 代行者自认是“维护爱和正义的组织”，自信也许就源自一次次消弭灾难的位面任务。 23军区突然映入，是主神的监控失灵，还是故意放水？就算是为了帮助华国统一，故意放水，最后还是主动扫尾，把未来“历史”的信息抹掉。 可见组织对位面任务的态度相当认真！ 但是，有人并不为此感到骄傲。因为他知道信息碎片映入正是这个组织自己造成。想要一劳永逸，唯有关闭升维系统。 这个人成功了，然后失败了。 升维系统已经重启，信息碎片映入即将再次发生。这一次，等待方白的是什么呢？ 未来世界还是历史残响，生化末日还是星际大战？ 无论怎样，提高自身实力都是必须的。 像个重度网瘾患者一样宅了一整天后，方白终于回到国术馆。 健身房他不打算去了，身份素质远超常规锻炼项目的极限，再练也毫无意义。这是中海基地主脑说的，专业性毋庸置疑。反倒是习武，还能进一步强身。 万容国术馆在中海老体育馆附近，周边一堆击剑馆、搏击运动馆、壁球馆、游泳馆……在那些现代气息十足的运动场馆映衬下，实木装潢，古拙大气的国术馆可谓别树一帜。 但万容能在寸土寸金的中海市繁华地带坚持下来，靠的不是完善的设备场馆和专业的教练团队，而是擅长包装宣传的商业策略。凌千月的父亲凌斯文，当年不过一个普通的武术运动员，却深谙炒作之道。他不惜在许多影视剧中参演龙套、当替身，借此资历以嘉宾身份登上电视综艺节目，渐渐进入娱乐圈，而后努力抢接广告，在全国人民面前混了个眼熟。许多人一见他就惊讶：“你不是那个谁，谁，谁来着？” 趁着名声热乎，他开武馆，挖教练，搞噱头，按部就班，万容国术馆就开了起来。成为馆长后，凌斯文脱离娱乐圈，渐被普通人遗忘，但在武术爱好者圈子里仍是一位大咖。当国内武术类电视节目重新红火，他又常以“高人前辈”的形象出席，当个评委顾问什么的。但论起真功夫，凌斯文远不及他的女儿。 凌千月自小得父亲高薪聘请的名师传授，接受了系统的武术训练，年纪轻轻，却有一身不逊于馆内任何教练的功夫。 以前她专心于自身修为，偶尔在馆内教几节课。晋桐是她作为私人教练正式培训的第一个学员。按照万容的收费标准，私人教练单对单指导每节课收费200到400元不等。方白缴纳的年费，算起来根本不够她的教练费。但她第一次带学生，也不在乎这个。 师傅不在乎，徒弟不能装没看见。所以方白才会给她送礼物。 方白一大清早跑步来到馆内，因为是工作日，人很少。凌千月也不在，他跟几个熟人打了招呼，自在公共区打了一套拳。 基地主脑说的没错，技能吸收需要时间。两天过去，方白的提升相当明显。他猛进猛打，如狂风扫叶，大开大合，拳掌翻飞间，对浑身肌肉骨骼运动的规律体悟更深，颇觉精进。 一名学员跟方白新近结识，见他形意拳有模有样，不禁大惊，“你散打才学几个月，这几天不见，怎么把形意练出来了！” “我说掉下悬崖，得前辈高人灌顶传功——你信么？” “切，不想说算啦，要不要过两手？” “好哇，我神功大成，正好切磋一下。” 两人后退对立，间隔两米。大厅里没人注意他们。 那学员道：“我学过两年通背，又学了三年八极，你才学半年不到。先出手吧！” 他话音刚落，方白后脚一蹬，如离弦之箭弹出，眨眼间跨越两米距离，箭步出拳。这一下猝然冷动，中线突击，右拳直扎对手胸膛。 自身体增强后，方白力道、速度大增，挥臂带动空气竟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那学员习武多年，反应毕竟快些，听得声响，立知不好，刹那间连步后退，暂避锋芒，躲过这一拳。但他不光闪避，还借一退之力，顺势出腿，踢方白下巴。 方白一拳不中，手臂顺势下磕，砸他的脚！这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本没思索该怎么打，动作反应跟条件反射一样，顺势就使了出来。 这下锤中对方踝骨，使其力量顿泄，不得不收腿再退。 方白脚步一垫，还想进招。对方赶紧摆手，弯下腰揉腿，“等会等会，腿麻了……” 方白见状放松下来。 那学员忽然起身，向前一踏，身体横撞，快速猛冲过来。 “铁山靠！” 这一招暴烈无匹，发力极猛，以方白如今体质，硬接是可以的，但没必要冒受伤的风险。他下意识转步让过，抢到对手左侧，并指如刀，猛戳对手肋下。 那学员当然明白肋下是弱点所在，身体又转，运肘反撞手刀。 方白刀化鹰爪，指劲成实，和他硬碰一记，只觉手心略痛。 对方不知方白这种身体强化的怪物有多抗打，自以为这般大力几能震断手指，必可逼迫对方认输，遂连用铁山靠撞上来。 铁肘如枪，招招不离要害，方白连用鹰爪对捍，双方缠斗良久。在高强度对抗中，他对形意拳的身法步法的理解再上一个台阶。 那学员哪知方白把他当成了好用的陪练，见久攻无效，忽然大吼一声，抓住机会，弓身冲腰，使出通背劲，一拳捣了过来。 方白避过拳头，穿身直进，整条手臂插了进去，前手托握对方肱臂，后手反扒其手腕，顺势回带，贯膝顶喉！ 这一招要见生死！ 那学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惊慌却毫无办法。但方白在使出这招后，瞬间反应过来，在最后一秒停住了膝顶。 他放开手，对手立刻瘫倒在地，大汗淋漓。 不知何时，大厅里竟围了一圈教练、学员观看两人比武。此刻胜负已分，方白又胜得潇洒，众人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 “方白你很厉害嘛！”一句话，叫大厅静了下来。 一身练功服的凌千月排众而出，站到方白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遍，忽然叹了一口气，“跟我来！” 方白笑嘻嘻跟众人抱拳作别，跟着凌千月进入一间单人练功房。 他第一次进这间房，却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房间中央有阴阳鱼图案，正对门有个石槽，槽窝内有铁球。一侧有兵器架，插长枪，大刀，剑，棍，另侧有一圈几十只吊起的大沙袋。沙袋下面还有水缸…… “这是从某本小说里学……”方白说道。 “不准说！”凌千月一脚踢过来，不让他说完。 方白虽然轻松躲过，却也没有继续说话，主动把门关好。 凌千月站在阴阳鱼中间，面若寒霜，看向方白，“别跟我扯什么悬崖底下高人灌顶……” “你都听见了？” “我刚从公园回来就听见你要跟人比武，过程都看了。这一身功夫，以你一周前的素质，至少得练十年！” 第36章 候选 “这个我可以解释……” “解释？无非瞎编胡扯！你身高长了两厘米怎么解释？” “观察还挺仔细……” “我是你师傅！” “我没说不是啊，灵儿师傅！” “你……混蛋！”一丝悲戚在凌千月脸上突然出现又隐没。 她严肃起来。 “上去！”凌千月手指大水缸。 方白楞了一下，立刻反对：“我说，那个师傅啊，我没学八卦……” “你学的形意，看出来了。” “那让我走这个？” “不行吗！”凌千月冷冷道。 “行，当然行！”方白认命地跳上水缸沿，开始走圈儿。 凌千月拿起方白送的大枪杆，推沙袋砸他。 几十个沙袋晃来荡去，躲闪时还要时刻注意脚下，并不容易。 但方白毕竟身负功夫，步法比普通人强多了，他跌进水缸两次，就掌握了诀窍，能自如地转换身形、调整重心。 凌千月喝道：“不要一直躲，打沙袋！” 一个沙袋正好撞过来，方白一拳扎出，崩拳！ 嗤！双层帆布的沙袋破了个大窟窿，沙子梭梭流下。 待又一个沙袋袭来，他脚掌一垫，炮拳轰下，沙袋猛地爆开，沙砾四溅。 第三个！他再次出拳，手臂插进沙袋，钻了个通透。 “别那么大劲，沙袋不要钱啊！”凌千月不满道。 方白赶紧收力，一边击打沙袋，一边在缸沿上转得又平又稳。他反应越来越敏捷，在调整劲力保持平衡的过程中，不自觉地的用上了十二形的各种身法。 “劲力通透！”凌千月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下来吧。” 凌千月虽然主修八极，但披挂、形意、八卦、太极都有涉猎。在她看来，方白在水缸上打沙袋展现出拳法的姿势变化、转换要点、力量调节都已臻于完美。 一个星期前，他不过是个略懂点散打皮毛的普通人！现在竟提升到这种境界，身体素质也胜过她数筹，简直不可思议！ 或许，他欠缺的只是一些实战经验罢了。 方白跳下水缸，颇有点顾盼自得的意思。 凌千月放下杆子，拉开练功房的门，“走，去喝杯茶！” 两人来到休息区，有献殷勤的学员给美女少馆主送上纯净水，被凌千月打发了。 她自泡了一壶绿茶，跟方白隔着一张茶几对坐，静静品茗。 “你知道吗，我爸虽然是馆主，其实功夫很一般，”凌千月忽然开口，“他曾经收了一个徒弟，功夫也不怎么样。不过那个徒弟喜欢找我切磋，每次被揍得鼻青脸肿也不退缩，伤好了就再来。” 她缓缓讲述着，脸上带着回忆的微笑。 “有一天，那个徒弟又来了。我本想三拳两脚打发了他，没想到，他不知怎地武功大进，把形意、八卦、太极融入一身，轻松将我击败，然后跟我说，他喜欢我。当时我很感动，就答应了做他女朋友。但我败得很不服气，一直问他怎么练功的，为何进步这么快，他就是不肯说。”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凌千月的表情变得有些痛苦，眉眼低垂，“因为他的隐瞒，我提出分手。他点头同意，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国术馆。我以为他是不想见我，但我后来才得知，他在跟我分手的第三天就死了。在他自己家，夜里睡觉时候被一刀砍掉了头。” “公安机关没查到任何线索。我自己调查了几个月，找到他一个朋友，那个朋友跟我说，他似乎加入了什么神秘组织，可能是邪教一类的吧。” 凌千月忽然抬起头，望向方白，“你跟他一样，忽然消失几天，回来就武功大进！需知武功是至诚之道，做不得假，多少付出才有多少收获。我不知你们走了什么捷径，但是我害怕……” “……有一天，你会跟他一样，死掉！” 方白听完，仍然默默饮茶，没有一句话。 他没把主神组织、契约者说出来，不是怕违规行为遭扣分惩罚，而是没有实际意义。 说了凌千月就会信吗？信了又能如何？无关人员得知组织信息，会被清洗记忆。难道推荐她加入组织？ 但自饮茶深谈后，凌千月再没有问过方白为何武功大进，只是加大了他的训练强度。 随后几日的对练，凌千月不再留手。她看出方白抗击打能力强，便将自身武功精髓发挥出来，用狂风骤雨般的攻击磨练他。 一开始方白只能靠着强大的身体素质硬抗硬打，偶尔赢得一招半式。但在凌千月有意识地喂招引导下，他渐渐将五行拳、十二行等诸般套路融会贯通，打法渐渐成型，技能吸收突飞猛进。 七天后，方白的个人状态技能栏里，形意拳熟练度已达100%，对上凌千月，已是胜多败少。 到最后，凌千月几乎有些愤怒和气馁，“难道十几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还比不过取巧的手段吗！” 事实是，无论她搏击经验多么丰富，在技术水平不存在量级差距的情况下，身体素质就成为决定因素，肌肉力量强者，神经反射快者当然更有机会获胜。 这愤怒并不针对方白，凌千月很快调整了心态，决心要在自身修行上狠下苦功。 方白见形意拳已经上身，跟她提出希望学一门器械，最好是短棍。 经过慎重考虑，凌千月教给他一套以“菲律宾魔杖”为基础改编的单棍术，专攻速度，动作简单有效，毫无花俏，讲究柔中带刚，身法灵活。 这套棍术继承了菲律宾魔杖“破坏、安全位置、流动”的三大特色。方白虽有形意的底子，也花了好几天掌握要诀。然后他拿出“伸缩棍”请凌千月御览。 虽然对高科技不敏感，也没看出棍子黑科技产品的本质，凌千月仍针对“电击甩棍”的特性，帮方白设计了一系列出棍、偷袭的招式技巧。。 然后，八极的教学终于在她练功房内展开。 凌千月从基本功讲起，先叫方白练习熊步、虎膀。而方白上手很快，一个劲想加快进度，早点学六肘头、小架…… 凌千月本要磨磨他的性子，想想也罢了，开始教他八拳母，即引手、跺子、与捶击的互组训练。 方白练得正开心，“猫眼”隐形眼镜提示收到一封任务系统邮件。 他停下动作，去休息区喝水，将邮件正文投影到眼前。 “发件人：主神。 主题：紧急召回。 尊敬的契约者： 危机再现，奖励丰厚的位面任务重新开启！ 任何有意加入这场正义拯救行动的契约者，请于24小时内回到注册基地，并使用任务终端报名确认，等候中央主机的筛选和指定。 另，本次任务参与权限下放至E级。” 方白看完邮件，立刻跟凌千月告假，返回基地！ 去往中海分部的路上，他打开任务手机。手机上多了一个“位面任务报名”的临时程序，程序很简单，只有一个YES或NO的选择。选了YES报名之后，临时程序自动消失。 方白从古玩街的经典线路进入基地，下到十二层休闲区吃了顿饭，逛了一会街儿，便发觉基地内正涌入越来越多的契约者。 原本寂寥的休闲区街道，渐渐人头攒动，大家都为“位面任务”而来。 方白不喜喧嚣，干脆回十三层的私人宿舍休息。 睡了一觉醒来，任务手机仍没有新消息提醒。他等得无聊，干脆去找宿管员“林不”聊天。 第37章 又被选中了 方白认识的契约者不多。任务手机的好友列表里，他只添加了“林不”、“兆节”、“顾平”三人。 兆节远在晓城，顾平内勤工作繁忙，方白想找个资深者聊聊，只能找闲人林不。 雅致的管理处后园内，林不正在池塘边给一对丹顶鹤喂食。他挽起长袖，从一个木桶里捞起小鱼小虾，抛向丹顶鹤。两只被驯养的谢顶飞禽每每准确叼住食物，不时发出高亢宏亮的鹤鸣。 见有客至，他一脚将木桶踢翻在池边，“放生”鱼虾任仙鹤自行捕食，懒散地朝方白行了个揖礼。 “老弟所来何事？” “无他，聊天耳！” 两人回到梅树下、石桌边，再品梅花茶。 林不的习惯是，对待陌生人尽量用文言文，跟熟人谈话则百无禁忌。由于方白刻意结交，两人越聊越投机，他终于换回现代口语。 谈及位面任务，林不说他也报了名，但通过筛选的几率太小，多半不能如愿。 林不成为契约者已三年，一直从事宿管员这份内勤，工作清闲，契约点收入不高。但他本是个宅男，对升级并无奢望，日子过得舒服就好。虽然从未参加过位面任务，但他常年呆在基地，消息还算灵通。 据他所说，以前每次位面任务执行人数都不一样，少时只有三四人，多时二三十人也不止。 方白问有没有幻想位面，比如电影、动漫、小说的世界。林不摇头大笑。 “位面来自真实的历史、未来！”他解释道，“他们不是完整的世界，而是从宇宙整体信息中溢出，或者说是被排挤出来的极小一块时空碎片。最小的碎片里可能只有一栋大楼，一艘邮轮，很多人熟悉的23军区也不过一个军事基地那么大。” “23军区映入……是任务失败的后果吧？” “这个问题，多数人会简单的回答‘是’。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那一次本来可以成功，是因为执行者里多了一名华国政务院代行者事务委员会的联络员，才功败垂成。那名联络员耍了些手段，故意让23军区映入，以达成保护国家利益的目的。结果大家都知道，还不算太坏！但那是最后一次政府联络员被允许参与位面任务。” “哇，这些内幕你从哪儿听说的？”方白惊讶极了。 “嘿嘿，别以为宅男就没有消息渠道！”林不不愿分享消息来源，却把“时空碎片”的起源，解释得清清楚楚。 当某种“信息干扰源”嵌入宇宙时空结构，会造成时空异常，仿佛瘟疫感染、病毒孳长一般，形成连锁反应。 信息干扰不断放大，导致宇宙“免疫机制”启动，将被感染部分切割出来，形成了以“干扰源”为核心、能够稳定自持的“位面”。 “稍等一下，如果时空碎片被切割出来，宇宙不是破了一个洞？” “呃……这个说法很形象，但答案是不会。时空结构具有自我修复能力，会补上破洞的。” 林不继续解说。 这些位面，往往表现出不正常的“幻想特质”，比如三国时代出现妖道术法、现代都市陷入末日……当然，都可以用科学解释。 从物质、信息统一的角度来说，“位面”是游离在宇宙间的信息碎片，飘荡着，时刻寻找着回归大时空结构的机会。 位面任务的执行者，就是要在这些信息碎片靠近我们的宇宙之时，进入其中，摧毁或收容其核心“干扰源”，崩解位面。 方白正听得入神，两人手机同时响起邮件提示。 这是一份面向全体组织成员的群发通知。 林不笑道：“以前的位面任务透明度可没这么高！”但当他看完简短的通知正文，却不禁大骂“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尊敬的契约者： 2014年度首届位面任务执行者甄选已完成，中央主机确定名单如下—— 战斗队一支（入选通知已发送）； 抽选独行契约者三名（入选通知已发送）； 代行者议会派遣监督员一名； 华国政务院代行者事务委员会派遣联络员一名。” “政府联络员又能参加位面任务了，”林不皱起眉头，“让人很在意啊！” 方白关闭群发通知，发现收件箱里还有一份邮件。 “尊敬的契约者午墨： 恭喜您入选“靖康风云”位面执行者名单！ 本次任务保底奖励为200契约点。 请于一小时内前往中海基地高级业务管理中心向A级主管报到。 根据多维信息观测系统数据，本次接近的时空碎片源时间在公元1126-1127年之间，遭遇冷兵器冲突的可能性高。请提前做好交战准备。” 这是意料中事，神秘人早就承诺过。 方白平静地抬起头来，看到林不满脸的惊喜和难以置信。 “你也被选中了？” “是啊！”林不兴奋道：“位面任务！两百点保底啊！我一年内勤才12个点！这下回来就能升级！哎——？你为什么要说‘也’？” 方白两手一摊，“我也被选中了。” “这么巧？”林不似乎有些惊讶。但他很快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抽选独行契约者肯定不是随机的！” “不是随机，中央主机为什么选你？” “当然是看重我对古代语言、礼仪、服饰等生活习惯的研究！既然要去宋朝，当然要找个懂行的！组织里像我这样的资深历史研究者只怕寥寥无几吧。倒是你为什么被选中？”林不满脸好奇。 方白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选中，那位神秘帮手能量大着呢！但他只能回答：“可能真是运气吧！” 林不不信，说他一定有什么隐藏的技能被中央主机看上了。方白抵死不认。两人胡扯了了几句就把这个话题扔到一边。 林不在内勤专用的手机办公软件里提交事假申请，生活休闲区的D级主管立刻批准，并安排了代班人员。 两人乘电梯来到基地第八层，高级业务管理中心。 整个第八层是一个精致的园林，中心位置是一直从第三层贯穿下来的蜂巢大厦。而大厦外部摒弃了虚拟景象，建设真实的园林风景，不仅有小桥流水、假山重峦，还挖出一个浅浅的人工湖。 林不加入组织三年，还是第一次来到管理者执掌权力的地方，方白更是头一回。两人一出电梯，就被工作人员引出大厦，面见中海分部A级主管。 这位主管代号“逆流”，平日不在大厦内办公。他的办公楼建在湖边，好似一座宏伟的宫殿。两层重檐楼阁前有四百平米的高台，围着白玉栏杆，竖起雕龙云柱，远远望去，竹林飞檐交相掩映，美轮美奂不似人间。 逆流召唤两人上高台“陛见”。他们登上大半石阶，便瞧见有一人站在台上。 那人身着蓝白色调、曲裾深衣的汉服，外表年轻而自信，眼神仿佛热血漫画的主角，清澈，却有一团火在燃烧。他就是逆流。 见两人走上高台，逆流一挥袖变出两张椅子，“请坐！” 林不看到逆流穿着汉服的一瞬间，就将其归类为自己人，并未在意他潇洒的一挥袖有多么惊人。 方白却已傻眼，这画风不对呀！ 凭空变出物质是什么原理？质能转化？可控原子？袖里乾坤？多半是折叠空间一类的吧！虽然原理不是很懂，至少它是科学的！ 两个E级契约者落座，逆流又变出三杯清酒，自取一杯，另两杯自动飞到契约者手中。 方白抓住酒杯，内心狂吼，“这又是什么把戏？念力？内力外放？超导磁悬浮？” 逆流语气恳切道：“两位都是在我中海基地注册的优秀契约者，这一次得中央主机选拔，未来前程不可限量。我敬二位一杯，预祝任务顺利！” 三人饮胜，抛掉酒杯。逆流一挥手，在空气中制造出全息影像，比起虚空造物、念力移物，这倒算不得什么了。 “按惯例，给你们讲讲注意事项。” 方白这时插话，“那个，逆流主管，邮件通知我们找你报到……” “见到我，就是完成报到了！”逆流一句话轻描淡写，却霸气四溢。方白为其气势所慑，只好正襟危坐听介绍。 “每个重点基地都有位面降临的功能，但降临前，执行者要先组成临时队伍，所以，你们得在十二小时内赶到一号基地去。” “根据多维信息观测系统，你们要去靖康年间。时间和地点是一对相辅相成的属性，因为测不准原理，确定了时间，就测不准地点。但根据以往经验，基本不会远离东京汴梁，毕竟那里是靖康时代信息纠缠最复杂的地方。你们学过历史，知道会遇上什么吧？” 两人点头，逆流也不多废话，只提醒他们购买军火，多带弹药。 最后他简单介绍了入选执行者的情况，将其形象逐一投影出来。 首先是第三位被抽中的独行契约者，来自成都分部的“冰疯”，D级契约者，肢体改造狂人，自称目标是“缸中之脑”，即除了大脑，全身替换成机械。 接着是来自1号基地的战斗队S01C18，不似大多数C级队伍人数在二十左右，该队全员仅六人。队长代号“陨石”，是个痴迷身体强化的暴力狂，兑换有纳米生物装甲。 五名D级队员，分别是：“六臂”，武器专家、火力输出者； “飞鲨”，驾驶员、格斗专家，近战主力； “白袍”，易容大师、狙击手、刺客； “兆节”，黑客、骗子、情报员； “秦镜”，医生、心理专家、队内唯一女性。 然后是“国代委”（政务院代行者事务委员会）的联络员，代号“剑师”，D级契约者，五年前以公务员身份加入组织，擅用光剑。 最后是代行者议会派遣的监督员，代号“说书人”，真实身份是著名作家、词曲作者孔三忘。逆流说，此人以前从未在组织内出现，什么等级权限、兑换经历一概不知。 大略介绍完，逆流又谆谆告诫：“位面任务的核心是摧毁或回收‘干扰源’，额外的奖励点很诱人。但对于你们来说，难度太高，已经超出了能力范围。不要妄想跟C级、D级争抢，好好配合高级契约者，拿到保底就好。” 两人唯唯称诺而已。 第38章 一群暴力狂 【位面任务：靖康风云】 位面等级：E（冷兵器时代） 主线任务：1、找到信息干扰源，并加以确认。2、摧毁或回收干扰源。 期限：无（时空碎片与基准宇宙无时间同步） 说明：信息干扰源形式多样，请以专用检测装置验证。 保底奖励：每人200契约点，人民币100万元。 核心奖励：奖池总额1000（摧毁）或2000（回收）契约点、人民币2000万元。任务完成后，中央主机按各人贡献度比例发放。 失败惩罚：未找到干扰源，剥夺保底奖励。未能摧毁、回收干扰源，剥夺核心奖励。 与主管“逆流”告别，方白、林不回去整理了行李物品，再乘坐真空磁悬浮列车前往晓城。 进入1号基地，方白忽然有一点哀伤。 故地重游，故人却已不在。 可惜了榛子那么好一个女孩儿。 距任务开启还有不到五小时，他想着说不定有时间去看一眼小芸，可刚走出气闸舱，就被穿着古装的“兆节”截住了。 “又见面了，老朋友！” 方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跟他假惺惺地拥抱了一下。 方白问：“你来接我们？” “对！其他人都到了，就等你们中海基地的两位了。” 兆节见林不一身宋朝服饰，便没有握手，而与他拱手见礼。互相介绍，寒暄几句后，三人走进基地外环廊道，寻众人汇合。 1号基地与中海基地功能大致类似，也有防御带、公共服务区、生态区、生活区以及情报、运算、能源等核心部门。但它占地面积广，并不需要往地下深挖二十层，算上挖空的山腹，总共只有五层。 但这只是公开情报，方白曾在地下神殿开启升维系统，那里距地表极远，也极深，绝不止五层那么简单。 他上次进入1号基地的时候，到处都是红色的警报灯光和刺耳的蜂鸣，这一回安静得多，可他已想不起通往神殿的电梯在什么位置了。 所有公共服务职能部门都集中在了一层，包括战斗演练中心。 演练中心被划分成100个大小不一、类型不同的演练场。有单人演练场、团队演练场、虚拟实境演练、全息演练、实体环境演练…… 兆节介绍，S01C18长租了一个全息演练场，位面任务的执行者正在那里集结。 方白偷偷问他，“你不是有老板么，怎么还加了个战斗队？” 兆节回答：“战斗队也是为老板服务啊！” 方白暗暗猜想他的老板可能就是S01。 走了十几分钟才来到演练中心，看起来跟其他办公区没有两样。长长的白色走廊上，兆节推开一扇门，三人走了进去，眼前豁然开朗。 门外是走廊，门内却是绿柳花红的山巅。 峰顶站着八人，多着宋人衣冠，僧道俗均在其中，指点着山下一座庞大的古代城市。 古城能看出明显的皇城、内城、外城三层分野，更有城门、街道、庙观、住宅，无不纤毫毕现。 “这是全息影像？”方白问出声来。 “是东京汴梁的地图！”人群中一名云锦华服的女子小声回答。 一个身高两米，体型比黑熊还要庞大的光头男人仰头大声道：“取消投影！” 这壮汉面相凶恶，偏着一身宽大的褚色僧袍，望之毫无佛家慈悲之意，方白认出他就是S01C18的队长陨石。 陨石话音一落，山巅、古城瞬间消失，显出演练场真容。 原来他们正站在入门处的十米高台上，台下场地只比足球场略大。 “人到齐了，也甭废话，自我介绍那一套就省省吧！我不信你们来之前没看过其他人资料！”陨石队长大嗓门吼起来简直惊天动地。 “我就说两个事！ 第一，武器道具检查一遍，弹药不够赶紧去买！还有那个‘说书人’孔小三，你到底什么来历，给我好好说清楚！” 疑似重生者、作家孔三忘西装革履，双臂抱在胸前，站得远远的，跟扮作古人的契约者格格不入。 陨石叫他“小三”，他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脸上仍挂着标准的微笑，“队长无需担心，查不到我的资料很正常！代行者议会指派监督员，会隐藏其个人信息。这是组织新规定，也是议会对我们的爱护。 不必担心我惹麻烦。作为监督员，我只带了眼睛和耳朵，不会参与任务，没有贡献度统计，更不会分享你们的奖励！” 陨石咂了咂嘴，对他的回答表示勉强满意，然后转向旁边打扮成道士的“剑师”，“他说不给我添乱，你怎么样？政府联络员？” “我也保证不添乱！”剑师一脸哭笑不得。 “不添乱——”陨石拉长了尾音，“你分薄了贡献度啊！” “这……我也是正牌的D级契约者，总得赚奖励点吧！” “好啦好啦，我才不想管这些破事！”陨石不耐烦起来，把三个独行契约者扫过一眼就当认识了，”好好拾掇一下！该准备的快去准备！四小时后到废弃物处理中心集合！” “去垃圾场干什么？”剑师奇怪道。 他虽是D级契约者，却第一次参加位面任务，对情况不甚了了。但陨石已不知道去哪里了。 之前回应方白的华服女子正是S01C18小队的医生“秦镜”，她忙向几位临时队友道歉，说队长就是这个性格，绝不是针对谁。 至于剑师的问题，她回答：“废弃物处理中心有一颗微型黑洞，用来处理垃圾，质量大概相当于一座高山。我们要借用它引起的空间扭曲，弹射到目标位面。” 方白听到答案，半晌没回过神来。用黑洞处理垃圾——这得多么没心没肺的人才干的出来！ 往黑洞丢垃圾恐怕不止是处理废弃物，还是发电的手段！也许基地能源中心只是类似“变电站”的地方，真正的发电机是黑洞！ 组织的科技水平超越了时代没错，但高科技不是永远不出错。方白担心，万一发生事故，黑洞失控……在引力作用下迅速沉到地心，吞噬地球物质、破坏地质结构、释放强大的能量。几分钟后，全球地震。到时地表被熔岩覆盖，地球迅速缩小直至彻底消失！ 逆流说过，每个重点基地都有位面降临的能力，就是说，每个重点基地都有一颗黑洞！一种随时可能把地球干掉的玩意！ 方白在脑海中把地球灭了十几遍，常年住在基地的林不更是面无人色！ 一直不言不语“冰疯”听完却击节赞叹，连呼“这个好！效率高！” 关于黑洞的讨论，不过是短暂的插曲。既然组织把黑洞当成标准配置，那就一定有成熟的管理手段和应急预案，惊讶一阵子就罢了。 演练场内设有休息区，设施齐全。众人下了高台，到休息区饮茶。 方白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换上宋朝儒生服。那是（自称）宋史专家林不帮他挑选的，在兑换系统的【个人店铺】购买，由基地内机器人直接送货到手。方白从来不知道契约者的爱好这么广泛，连古代服饰都有人卖！ 至于武器，在兆节的强烈建议下，林不、方白每人买了两只短枪、一只长枪和总数近百的弹夹！同样是【个人店铺】，人民币购买。 林不觉得这么多武器没有意义，完成任务还是要靠智取。他说：“即便我等皆有神射之能，一发杀一人，每人2000发，10人仅2万发，靖康年间，金军却有十余万之数！” “你以为就这么一点随身武器吗？”武器大师“六臂”笑了起来，“我们位面降临，会带进去一辆重型卡车，弹药全载！” “有车？”冰疯一下子高兴不少，“能不能每人发辆坦克？” “不可能！”秦镜打破了他的妄想，“位面传送的时间窗口极短，可传送物质体积有限，一辆车是极限。” …… 众人在休息区谈天说地，渐渐熟稔起来。 队长陨石忽然归来，推开了休息区的玻璃门。 “看到大家关系融洽，我很欣慰啊！”这个汉子不管说什么，都带着一股粗人气质。 他把一串手环扔到台球桌上，“刚领回来10个手环，每人一个，都戴上吧！” 手环为白色，貌似玉石，套到手腕上会自动调节大小，保证舒适。 大家凑到台球桌前，各自挑选佩戴。监督员孔三忘不动如山，坐在沙发上假寐，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场面后，继续闭目养神。 “这是干什么用的？”剑师带上手环，左瞧右看，忍不住发问。 “道具中心研发的新玩意儿！多功能，检测位面内信息干扰源、统计执行者的贡献度，还能协助通讯，省得我们建信号基站了！” 小队驾驶员“飞鲨”闻言激动不已，“啊！有这东西，正好把车上的通讯组网设备卸下来，再多装几发炮弹！不行！时间紧迫，我得赶紧去！” 第39章 降临 方白带上貌似玉镯的手环，手机将新提醒显示在“猫眼”上。 “位面手环配对完成。” “契约者午墨加入靖康风云执行者小队。” “契约者陨石加入……” “契约者冰疯加入……” “契约者林不加入……” ……一排加入信息刷了上来。 他打开任务界面【组队系统】，果然显示“您已成为S01C18小队临时队员。” 组队系统可查阅队员简介，但临时队员只能看见代号和技能专精。通讯功能倒没有打折扣，单对多、单对单，语音、文字、图像、视频都可以发送。 “猫眼”继续刷屏。 ……“位面通讯辅助系统上线，待机中。” “执行者贡献度统计系统上线，待机中。” “位面信息干扰源检测功能上线，待机中。” 试验队内通讯时，秦镜发现方白还在用标配的蓝牙耳机，建议他换个不那么显眼的。 方白立刻打开手机【兑换中心】，找到一家专卖通讯器材的【个人店铺】，现金购买了“银戒蓝牙骨传导耳机”。耳机表面是一枚银色细戒，不用时可戴在手上，通话时沿开口拧成S形，贴附耳上。 机器人很快送货过来。这东西市面上早有出售，并不稀奇，价格也不贵，一千元而已。他买的这个无非更精致小巧，音质更好一些。 众人做完最后准备，前往基地最底层的废弃物处理中心。 数万平米的地下大厅里摆设着许多仪器，十几名内勤专家在设备间穿梭忙碌。这里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甚至空旷，与其说是垃圾站，不如说是科研所。 大厅中央，一个硕大的正立方体容器不接触任何物品，静静悬浮，黑洞就在其中。 工作人员设置了安全界限，将立方体置于边长十几米的透明玻璃罩内。而黑洞被强电场牢牢束缚在容器内的真空环境里。 走得越近，越能察觉它的引力。那股拉动着身体的力量十分轻微，給人隐隐约约的古怪感觉。 那么巨大的质量，不知基地是如何设计压力分散系统的！ 玻璃罩外，一辆装甲卡车静静停靠。这辆车比方白预想的大一些，车轮接近一人高！ “飞鲨”从驾驶室里跳下来，对几位新人介绍自己的宝贝，滔滔不绝。 这辆车为核电池动力，理论不间断行驶时间超过十五年！ 全封闭车身、隐形涂料、陶瓷复合装甲！ 独立悬架、全轮驱动，越野能力超强！ 车顶安装可收放的精确制导发射系统和重型机枪！ 唯一的遗憾是乘员舱比较小，只有四个座位，大部分车身空间都留给武器库了。 陨石指挥大家全部上车，等待整体传送。结果本应乘坐二人的驾驶舱塞进三个人，乘员舱挤进去八个，行李舱更堆得满满的。 方白在乘员舱里受苦，跟林不、孔三忘紧紧挨在一起。 冰疯改造过的机械躯体扭曲成一个非常奇特的姿势蹲在两排相对的座位中间，跟剑师脸对脸。 “你说，组织为什么用微型黑洞来投放执行者？地球的引力不比一座山峰大多了？”冰疯的口气喷到剑师脸上。 剑师费劲地把脸扭开，“我哪懂这些高深的物理学！” “关键是密度！微型黑洞造成的时空弯曲更容易操作，哎，不好意思，”孔三忘偏头加入谈话，胳膊肘却抵了一下方白的胃，“地球质量当然很大，造成的翘曲更宏观，但很难利用。” 方白忍不住插嘴，“我明白了，假设时空结构是一层有弹性的坚韧薄膜，要戳破这层膜，一根针比铅球好用得多。” 冰疯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车外，大厅里的玻璃罩子打开了一道门。 红色警示灯亮起。 “位面投放系统待命，请执行者就位。” 飞鲨小心地启动装甲车，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突破了安全线，然后一点点靠近立方体。玻璃罩重新封闭。 “时空扭曲放大！” “弹射点固定！” “目标位面锚定！” 全车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拉伸的力量似乎越来越强。 “执行者已就位！” “空间置换准备！” “开始倒计时！五、四……” “三！” “二！” “一！” “弹射！” 没有振聋发聩的轰鸣，没有喷薄而出的火焰，装甲车瞬间从大厅消失。 “执行者投放完成！” 红色警灯熄灭，大厅里安静下来。 目标位面。 北宋汴梁城上空，一辆装甲车从天而降。 黑洞引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重感。方白还没有来得及惊慌，就感觉到车体一震，下落之势大大减缓。 作为位面降临的标准程序，驾驶员飞鲨早有准备。他按下操作屏上的“空降”键，车头车尾各弹出五朵降落伞！ 此时是深夜。队长陨石打开车窗，任呼啸的寒风灌入驾驶室，他探头向下望去，只看见一些稀疏寥落的灯火。 “不是说东京汴梁是不夜城吗？我看也不怎么样嘛！” “队长你可长点心吧，这是靖康年间，战争年代，不宵禁就不错了，谁还有心思搞夜生活！”飞鲨吐槽道。 坐在两人中间的秦镜提醒道：“把侦查无人机放出去吧。” “好咧！”飞鲨答应一声，按下“释放侦查机”。车身一侧有块金属板向上收起，露出里面的暗格。 十几架巴掌大的无人机被逐一发射出去，在空中自行启动，飞往四面八方。他们将扫描地形、地貌，把数据发回驾驶舱。 车载电脑是陨石赞助购买的智能程序，被他粗暴地命名为“老丁”。 距地面不足三百米时，老丁将一幅地理简图投映到挡风玻璃上，降落点也测算了出来。 “玛德，又要砸人房顶！这回看着像座庙！”陨石恨恨骂道。 “未必！”飞鲨按下对乘员舱通话键，“尊敬的乘客们都给我坐稳了！准备迎接冲击！” 他在操作屏上点击几下，乘客立刻感觉到一股横向的加速力。地图上的降落点随之变动，挪到了寺庙旁边大户人家的院子里。 “好啊你！”陨石惊喜道，“什么时候加装的喷气……” 他话未说完，减震囊便已弹出，一秒钟充气完成。 “嘭！” 完美落地！ 第40章 草率 大宋靖康元年（1126年）闰十一月初九。 日值岁破，大事不宜。 来自北方的冷锋，预定了一场弥天风雪。 夜色下的汴梁，家家熄灯闭户。 灯火璀璨的御街、壮观的州桥、巍峨的明月楼、银河倒坠的汴河、通宵歌舞的丰乐楼、丰亨豫大的繁荣已成昔日幻象，只存在于东京人的梦中。这座拥有一百万人口的伟大城市，遭遇了一场兵戈灾祸。 城墙上巡夜的兵卒比往日紧张许多，阴影里仿佛隐藏着看不见的魔怪，猫狗的鸣叫，窸窣的风声都让他们害怕地握紧手中火把。谁都知道，真正的危险不在城内，而在城外。可他们尽量都不往外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直面深渊的勇气。 他们不会知道，城外的金军大营中，敌人十几万大军的统帅陷入了迷茫。 中军大帐内，专供宋朝皇室的上等贡炭在熟铜火炉里燃烧，将冬日寒意拒之门外；十几名只披着寸缕轻纱的美貌女子正翩翩起舞；一名美妇在角落轻弹琵琶演奏靡靡之音；但此刻的完颜宗望对她们没有一点兴趣。他坐在羊皮软榻上，心不在焉地思考着，回忆着。 自灭辽后，金国把侵掠目标转向了大宋。第一次南下却未获全功。 当时，完颜宗翰的西路军被挡在太原城下，数月难以攻拔。而他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却势如破竹。数十万宋军一触即溃，他节节胜利，几乎未遭抵抗就渡过了黄河。宋徽宗在一片混乱中，将皇位传给儿子赵桓（钦宗）后南逃，于是有了靖康年号。 新君主政，李纲上台主持东京防务。这个人很厉害，让宗望屡屡攻城不克，碰得头破血流。更糟的是大宋各地勤王兵马陆续来援，名将种师道也率大宋西军抵达。 金兵总计不过六万，且出征日久，孤悬敌境，已是师老兵疲，宗望不得不撤军北返。但在临走之前，他仍威逼钦宗割让了太原、河间、中山三镇。 第一次汴梁围城结束，他本以为短期再无灭宋机会。不料宋朝徽钦二帝内讧，党争不断、文武不和，朝廷上下人心离散。而名将种师道被气死，主战派李纲被踢出东京，勤王兵马被遣散、黄河南岸没有驻军，种种好消息传来，宗望不能不动心！ 靖康元年八月，时隔十个月，金军二次南征。 宗望依然担任主帅，宗翰为副，分东西两路进兵。 这一回，宗翰终于攻陷了被围困两百五十天的太原。此后他攻城掠地，连下隆德府、渡盟津、西京、永安军、郑州、泽州，觊觎起夺取汴梁的首功。 但已经攻破真定的宗望还是略胜一筹，他连克临河县、大名县、德清军、开德府、怀州，抢在宗瀚之前，进抵东京城下。 但他没想到，大宋朝廷已经决议求和。 “我还没打，你怎么就跪了？”宗望心里难免失望。 宋廷当政的主和派唐恪、耿南仲等人与掌枢密院事聂昌沆瀣一气，居然发文阻止各路勤王之兵，嫌其消耗粮草，京城供给不起；而且——讲和要诚心诚意，大军在侧哪显诚心。 宗望听说这消息，简直要笑疯了。 当宋钦宗发现全城只剩七万禁军，而外地勤王兵马不见影踪，来自河东、河北的两路金军十几万人在汴梁城下胜利会师，终于明白亡国在即！他猛然醒悟，赶紧罢黜主和奸臣，换上主战的何栗当宰相。 宗望不知道何栗能有什么防守妙策，但他知道，形势一片大好的金军遇到麻烦了！ 自两路大军会师，事情就开始不对劲。 最开始是外部消息断绝。封锁潼关那五万大军就不说了，远的太原、真定，近的郑州、怀州从闰十一月初二开始，都再没有信送来。 对此，金军自然派出了侦骑探马。探子回报，无论从任何方向离开汴梁城下，走二十多里，便会遇见大雾，雾中不辨方向，继续一直走会从相反方向回到汴梁城外。 金军南下以来，一路劫掠，不缺粮草。但攻下汴梁非一日之功，还是要多囤积一些。宗望令军队外出征粮，但马队四出，除了金军自家占领的营寨据点，再没有找到一户人家！ 明明前些天才记录到舆图上的村镇、农田、庄园、别墅，一点影子都没有，全被树林杂草取代。 这种诡异的情况引发了不少谣言。已经有女真士兵相信，大宋皇帝是天上道君下凡，大金要灭宋激怒了神仙，才惹来迷阵封锁。 但诡异的还不止这些。自初二日以来，天气阴沉沉的，数日不见日月星辰，总是一幅暴风雪来临前的景象，而风雪一直不来。 黯淡的天光，正午不会增强，黄昏不会减弱，气温也被凝固了。每日辰时天亮，戌时天黑，晨昏转换时，仿佛世界突然被一块黑色幕布遮盖，瞬间变成彻底的黑暗，没有一秒钟过渡。 贯穿汴梁地区的几条河，看似还在流动，实际已经首尾相接，形成循环。金军营中每日有人到河边取水，有士兵不小心丢了木桶，被河水冲走，次日却发现有木桶从上游漂来，捡回一看，正是他自己丢失的那只，雕刻的记号清清楚楚。 种种情况被汇报到完颜宗望的大帐里，让他又疑又惧。兵围汴梁本是为了“围城打援”，几天来攻城不过是应付差事，吓唬懦弱的宋国君臣罢了。 可七天过去了，己方彻底失联，宋军也不见一个来援。也许是唐恪等人的勤王禁令还在生效，也许不是，但不能再拖了。 完颜宗望下定决心。 不管是宋国道士的法术，还是他宗望招惹了神灵，破解迷局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攻破汴梁，不管付出多大代价！ 刚刚确定了下一步战略决策的英明统帅忽然听到一阵越来越近的嗡鸣，然后是天空中“嗖！”地一声奇怪响动。 “莫非是宋军的投石机？”宗望立刻准备出去安抚士兵，宋军这种小打小闹，最多造成一点骚乱罢了。 他这么想着，还未站起身，就看见眼前爆起一团明亮的火焰。 然后，永远闭上了眼。 一枚21世纪华国生产的90毫米航空制导火箭，击中城外军营疑似中军大帐目标后爆炸，杀死十三名女子和五名男子。 无人机将确认击杀的图像发回汴梁内城一座宅院内。 方白看着全息投影里的大帐残骸和惨不忍睹的十几具尸体，微微有些不安。 “这样真的好吗？我们刚刚降临不到一小时啊！这也太草率了吧！” “嗯？”陨石转头，怒视方白。 秦镜连忙扯了一下队长的袖子，“我也觉得有点草率！” 操作无人机的六臂跳了起来，“哪有草率！我用的是制导火箭弹，不是导弹！一枚才十万块！” “啊，这么便宜！”秦镜捋了一下头发，“算你们有理！” 方白：“……” 第41章 好大 S01C18小队空降在一座方圆数里的大宅内。车轮撞击地面发出的沉重闷响也未能引起远处街巷执勤兵卒的注意。 队员们拿起武器搜索周边，打算将主人们统统捆起来。 执行者分成四组，快速巡查整座大宅，却发现富丽堂皇的宅邸内空无一人。 宅邸正厅以青铜瓦覆盖，宏丽壮伟；梁柱门窗由螺钿嵌饰，穷极工巧；园中垒奇石为山，风景奇绝。 林不赞道：“真是个清贵所在。” 陨石下令在一间挂着“得贤治定”牌匾的房间设立指挥部。林不拿着战术手电照看门上牌匾的瘦金体书法，题款是“天下一人”。 “徽宗的字！”他惊呼出来。 “这有什么稀奇，这是汴京，宋徽宗的字画到处都是！”兆节见他一惊一乍，故意抬杠。 “非也，非也！”林不大摇其头，“此地我略有所知！” “你知道这是谁家？”方白凑过来发问。 林不却谨慎起来，“要看过地图才能确定。” 无人侦察机还未飞回，车载主机“老丁”已将汴京实景地图绘制完毕。 全员进入宽敞的书房，围着投影在书案上的全息地图讨论不休。“这是我们，”林不指着地图上的标记处，手指往旁边一移，“这是鼎鼎有名的大相国寺！加上宋徽宗的题款，可以确定，我们现在位于北宋末年著名奸臣王黼的家里。顺便说一句，这人应该已经被宋钦宗弄死了。” “弄死？为什么？” “问得好!”林不有机会表现专业历史研究者的功力，顿时精神焕发，“他是北宋六贼之一，宋徽宗之宠臣。后因与‘隐相’梁师成结交密切，被认为内外勾结而失宠。金兵第一次南下，王黼不待诏命便携妻儿逃跑，被钦宗贬官，籍没家产。当时六贼恶名昭彰，天下人皆曰可杀，开封府尹聂山遂派武士杀之于谪贬途中。” “刚才检查就发现这宅子废弃好几个月了！”方白若有所思，“就是说，现在是第二次金军南下，靖康元年即将结束。” “具体时间还是不清楚，该找个土著问问。”六臂遗憾道。 书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白影冲了进来。 “白袍回来了！”陨石高兴道：“有什么收获？” 白袍左手拎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这位是骰子李，开赌场的，刚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 他把骰子李扔到书房中间。 方白忽然意识到，从1号基地演练场汇合S01C18小队开始，他一直刻意忽略了这个代号“白袍”的人。空降后，大家纷纷下车，多数人也没有察觉白袍的消失。他仿佛拥有一种奇特的能力，让别人对他习以为常，却视而不见，犹如空气。 睡衣亵裤的骰子李在冰凉的地面上打了几个滚，浑身生疼，又冷又怕。他惶急地抬起头，满脸惊恐望向一屋子怪人。 “问过话了吗？说了多少？”秦镜问道。 “问了，这家伙不老实，跟我耍滑头，”白袍冷哼一声，“有用的也说了一点，时间已经确定，靖康元年闰十一月初九。另外，他提到了最近的怪事，比如河水变成循环、白夜交替没有过渡……，还是位面规则劣化那一套。” “说了这么多，不是挺乖的吗，他跟你耍什么滑头？” “当然是钱啊，家里金银、铜币藏在什么地方就是不肯说。”白袍说完转头狠狠瞪了骰子李一眼。 “回到古代抢金子我能理解；连银子、铜钱也抢太说不过去了吧？”林不小声跟方白吐槽，“而且为什么抢赌场老板？抢皇宫国库、达官官贵人才对吧！” 秦镜耳朵很灵，听到这话微笑起来，“我们可不是抢钱，而是做后勤保障。位面任务不知道执行多久，要在汴京生活，总得掌握点儿流通货币。” “理解！”方白点头，“位面执行者的需求是土著不可逃避的命运！” “这话我爱听！”秦镜给了方白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一把拽起骰子李，拉向旁边耳房，“交给专业的吧，我让他把家底都交出来！” 骰子李支棱着耳朵，把每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仍然搞不明白这是一伙什么人。他脑筋转得飞快，却想不到这群人里唯一的女子开始粗暴撕扯他的衣服，她想干啥？莫非要采阳补阴？这女子生的恁地好看，莫非是什么山精妖狐？她若要采补我，我给不给他采呢…… 没过十分钟，秦镜从耳房里出来，对白袍道：“全招了，我画个示意图给你，今晚把钱财都取来吧。” 兆节故作落寞道：“果然催眠大FA好，心理医生妙！我这个情报员还是不够专业啊！” 秦镜扭头白了他一眼，“说什么酸话！那家伙瘫了，谁去处理下？” 白袍不辞劳累，道：“人是我抓的，还是我来吧！” 陨石点点头，“别见血！” “放心，我用钢琴线。” 白袍完成杀人抛尸的工作后，还要去骰子李家盗窃，着实辛苦。 这时，小型无人机群终于回归，整个位面或者说时空碎片的地理全图制作完成。 方白、林不等新人看着布满了整个书房的全息投影，并没有太多想法。陨石却倒抽一口凉气，“这他娘不对！”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方白问身边的兆节。 “太大了，”兆节喃喃道，“怎么会这么大！” “也没多大呀？”方白看着地图比例尺，快速心算，“汴梁城内外三重，总面积大约52平方公里，城外部分……位面边界距离外城的城墙约15公里……整个时空碎片世界，土地面积大约1500平方公里！” “1500平方公里，”降临以来默不作声的孔三忘叹了一口气，“你可知道，2013年前那些位面任务，最大的单一时空碎片，占地面积最广也不到400平方公里！” “这回麻烦大了！” “我看要完！” “信息覆盖没跑了！” “大灾难！” ……看明形势的老队员纷纷发表悲观意见，方白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谁能解释一下不？” 最后还是兆节为他解惑。 组织的位面研究曾得出一个非常浅显的规律：位面越大，自持能力越强。 虽然被切割出来的时空碎片以“信息干扰源”为核心，但并不是丢失核心就瞬间消散，而是继续维持一段时间，直到位面规则彻底崩坏，才分解成基本粒子。存续时间长短取决于位面大小。 多数情况下，主宇宙探测到时空碎片接近有很大的提前量，执行者完成任务后回归，时空碎片在继续靠近的途中消失。 但如果碎片太大，比如孔三忘提到的那次，就很容易出问题。当时位面核心已经摧毁，撑了很久没有崩解，异常接近主宇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信息覆盖不可避免，但它还是在最后一秒钟消散，解除了危机。 那次是400平方公里，这次是1500！结局如何，不言而喻！ 队员们陷入了沉默。 孔三忘哂笑两声，推门离去。 陨石盘算了一会儿，忽然猛拍桌子，大骂道：“都装什么死！给我打起精神！ 位面大又怎样？老子管不了那么多！地球那么大，信息覆盖到谁就该谁倒霉！” 秦镜也为众人鼓劲儿，“对，这是天灾，咱们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尽快完成任务，让这个位面早点儿开始崩解，争取一个好的结果！而且地球那么大，信息覆盖说不定直接落到海洋里，沙漠上……” 她的话很有道理，方白也觉得没必要过分担心，毕竟海洋占了地球表面的70%啊！ 至于某些老队员听说过的“信息纠缠理论”，即“信息覆盖往往发生在信息纠缠复杂的地方，而信息纠缠最复杂的地方往往是人类社会的热点地区”，他们知趣的没有提起。 陨石手势乱挥，不断放大聚焦全息地图上的一个个细节，当他看到城外“刘家寺”金军大营里有个特别显眼的大帐，忽发奇想，“要不先炸他一炮？” “炸谁？为啥要炸？”剑师是政府联络员，思想难免保守。刚才白袍滥杀无辜他就有些看不过眼，只是强忍不说罢了。现在陨石无缘无故要炸人玩，他当然反对。 “炸敌人中军帐啊！”六臂作为轰轰轰的坚定信徒，立刻兴奋了。 “为什么金军是敌人？敌人也可能是宋军，我们不要给自己预设立场！”剑师继续反对。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位面任务的首要问题！”兆节唯恐天下不乱。 飞鲨理性分析道：“我们的任务是找到干扰源，而干扰源在城内的几率比在城外高很多。要保证城内的搜索不受阻碍，必须把金军挡在外面。金军自然是敌人！” “为什么城内的几率更大？”方白好奇问道。 “不是很明显吗？汴梁在整个位面的中心位置啊！”飞鲨理直气壮道。 “这算什么理由……” “不要争了，就这么定了！先给他来一炮再说！六臂，把你的攻击型无人机组装起来！” 于是，一次草率的斩首行动开始，并很快结束了。 第42章 挖坑 世界上任何事都有后果，包括完颜宗望被天降陨石砸死这件事。【ㄨ】 虽然金营里私下里流传着“宗望欲灭大宋，终遭天谴”的说法，但接过统帅之权的完颜宗翰一点放过汴梁的意思都没有。 他依然对“灭宋首功”充满期待，他的渴望甚至比宗望更加强烈！ 他才不信什么天谴，要是真有天意，他完颜宗翰就是上天最青睐的亲儿子！ 难道不是吗？他为了跟宗望争功，仅率千骑先抵黄河北岸，而对岸宋军有十二万人，军容极盛。部下都说不可轻渡，以免折了锐气，宗翰不以为意，定要吓唬一下宋军。他虚张声势，把大鼓搬到河岸边，让军士轮流敲击，通宵达旦…… 谁知这一通鼓，吓得宋军肝胆俱裂，“名将”折彦质弃军而逃，宋军一哄而散，无数粮草辎重便宜了追击的金兵。 这般轻易的胜利，难道称不得一声“神奇”？ 而宗望之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作为金国内部两大军政势力首领，宗翰、宗望的关系一直不太好，两人都干过互相倾轧、背后捅刀子的龌龊事！如今这位竞争对手死于非命，虽叫大军士气稍挫，但也是上天中意他宗翰夺取金国皇位的证明！ 如果这不是天眷，什么是天眷！ 虽然这些天也发生了河流、天光、气温之类的怪事，但宗翰相信，只要打破东京，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但汴梁并不好打。城内至少有两名大将不可轻忽。一是主持防务，修建并改良了大量“拐子城”姚友仲，可算得守城高手；另一个是在金国两路大军会师前，率领勤王兵马突入城中的张叔夜，其人有勇有谋，就是兵力不足，因为当时宋钦宗还做着议和的梦，让他把大部分麾下打发回家了。【ㄨ】 再就是宋钦宗本人。他决意抵抗后，狠狠做了一番姿态：亲冒严寒，携御膳上城慰劳军兵；因冬衣不足，让皇后宫女等亲自缝制冬装分别赐予将士，守军士气为之一振。 宗望活着的时候，试探攻了几次城，发现宋军抵抗意志甚强，虽是小规模战斗，却打得相当惨烈。 如今轮到宗翰做主，当然不会客气。闰十一月十一日，他把指挥体系理顺，立刻下令强攻汴梁。宗望派系的几个主要将领，完颜阇母、完颜昌、完颜宗弼、刘彦宗被派上了第一线。 汴梁当然轻易不得下，但能借此机会消磨宋军斗志，让敌对派系多死些人，岂非一举两得。 结果正如他所愿，刘彦宗军在通津门和善利门外护城河上叠桥取道，被姚友仲用床子九牛弩和石炮击杀不少。叠桥不成，又架火梯、云梯、“洞子”，用尽各种招术，但宋军人立如山，箭下如雨，刘彦宗军徒增伤亡而无寸进。 宗翰逼迫辽国降臣强攻硬打，没有一点难度。而完颜阇母、完颜昌、完颜宗弼就没那么好拿捏，他命三人轮流攻击东城的宣化门，三将不情不愿，但军令如山，只得应付差事。 猛烈的进攻天黑方止。一天下来，金军损失不小，宗翰心里却乐开了花。 十一日，他仍然让宗望一系人马先攻，待下午宋兵疲惫，才换上了自家嫡系。完颜娄室勇不可当，一次进攻就将十几名金兵送上城墙，若非姚友仲率数十亲卫披城下战，说不定当天就能破城。 姚友仲乘胜追击出城，见到大批金兵出营，吓得往回跑，苍惶之际许多人被射杀或掉入自己人挖的陷马坑。宗翰望之大笑，以为宋之大将不过如此。但事实上，两天之内，双方伤亡大抵相当。 十二日，宗翰下令攻南城，恰遇钦宗巡视，宋军在皇帝的注视下，士气大振，屡屡击退金军，钦宗遣死士数百，缒城而下，攻杀金兵前锋再缒城而回，气焰十分嚣张。张叔夜、范琼更分率骑兵趁势出城，袭往金营。但宗翰的骑兵刚出营，双方还未交锋，宋军便忽然崩溃，许多人自相践踏而死，宗翰顺势攻击，宋骑大部覆灭，仅张叔夜等少数人逃回城中。 十三日，气温抖降，金军没有出营，宋军却有士兵因冬衣不备冻死城头，由是士气大沮。 这一天，汴梁如同身处台风眼，获得了难得的安宁。 清晨，内城，王黼故居中。 孔三忘推开行动指挥部的门，只见六臂一人。 “其他人呢？” “都在忙！”六臂目不斜视，盯着一幅全息投影图。 “干扰源还是找不到？” “找不到？”六臂冷笑一声，“干扰源到处都是！” “怎么讲？” 六臂没有回答，抬头看了他一眼，“你这三天跑哪去了，都不见人影！” “我是监督员，去哪里都无所谓。你们不需要担心。” “我不担心，就是好奇。这三天你就一直穿着西服在东京城跑来跑去？有没有被当奸细抓起来？” “是！没有！”孔三忘简洁地回答了问题，继续追问，“为什么说干扰源到处都是？” 六臂哼哼两声，不情不愿地告诉他缘由。 组织下发的“玉镯”手环，能自动检测周边五十米内的信息干扰，根据干扰强弱，变幻由浅至深的红色。 这种傻瓜式设计很好用，按陨石的想法，大家带上镯子全城各处走一走、看一看，镯子在哪里变色，就说明哪里接近干扰源！ 但第一天的扫街过程中，无论在什么地方，镯子都隐约显出一缕淡淡的粉色。到底该往哪个方向走，谁也说不清。 一些队员认为手环有设计缺陷，全都坏了。又没有其他检测手段，第二天只能继续扫街。 但兆节没有上街。为了检查手环是否工作正常，提高搜索效率，他花了一天时间破解设备，将手环搜集到的数据全部整理、传送到车载主机上，并编写了一份定位测算的程序。 第三天，队员们踏遍了内城、外城每一寸土地。确认了整个汴梁，到处充斥着信息干扰。 当晚输入数据后，兆节的程序给出答案：信息干扰来自数万个干扰源。它们不在东西南北，而在地底深处。干扰强度高的埋得浅些，反之则埋得深些。 这就很尴尬了。数万干扰源，意味着数万个必须挖开的深坑！ 陨石坚定的认为，一个位面不可能拥有数万干扰源，必定有一个源头、核心！而核心在宫城的可能性最大！ 他让白袍趁夜潜入宫城，完成最后的数据收集；让兆节连夜改写程序，以计算干扰源的分布规律。 白袍凌晨归来，将手环交给兆节。所有数据上传完毕，开始运算。 车载主机老丁虽然智能性不行，但运算能力远超军方做仿真核试验的那种超级计算机。 一秒钟不到，老丁给出答案：“根据已有算法，干扰源分布完全随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核心源头的存在。” 然后，它将干扰源分布图投影了出来。 陨石瞠目结舌，气得摔了一个杯子。 要知道干扰源普遍在地下三四十米。这种深度，靠人力挖根本是扯淡！哪怕穿上纳米服变成超人，几万个洞得挖到猴年马月去！谁会想到，做任务还得带钻井机呢！ 正在大家面面相觑之际，秦镜一语惊醒梦中人。 “与其坐在房里瞎想，何不先挖一个干扰源出来，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说不定见到实物，新策略自己就蹦出来了。” 这话激发了陨石的斗志。在确定院子里有一个三十米深的干扰源后，他穿上纳米服，拿起工兵铲，开始挖坑。 “你进来之前，没经过那个坑吗？他挖了快有二十米了吧？”六臂随口问道。 “看到了，我以为他在练习游泳。”孔三忘耸耸肩膀。 “游得好吗？” “还行……其他人呢？” “白袍和飞鲨出城了，确认城外有没有干扰源； 秦镜和兆节去找铁匠，想自制钻井机，不过我听说铁匠都在打造军器； 林不、方白两人去找郭京，史书上说郭京会施展法术，林不怀疑他持有超时代科技物品，说不定是条线索； 剑师在厨房指导厨子做饭……” “等一下。这宅子是官府查封的逆产，你们偷偷摸摸住进来就罢了，还敢光明正大地请厨师！” “为什么不敢！我们有的是钱！给巡逻执勤的官兵塞几锭金子就成。” “……！别人都在忙，你怎么这么清闲？” “我也忙啊，忙着远程思维操纵动力外骨骼，帮队长运土石、挖坑呢！” 第43章 神棍 人在绝望的时候，连一根稻草也要当成救星死死抓住。 郭京，就是汴梁人民的大救星。 他本是殿前司龙卫营的一个副都头，据传擅长六甲请神之术。当金兵袭来，满朝君臣惶然无措之时，他却言能撒豆成兵、做法破敌，生擒宗翰、宗望。兵部尚书孙傅为其所惑，将他推荐给朝廷。 郭京在廷议上，当着文武百官，演示“生死门”的仙法，竟骗过了满朝文武。钦宗大喜之下，不仅赐给钱财，更授予其武略大夫、兖州刺史的官职，敕封他为护国真人。 郭京宣称要组建一支七千七百七十七人的“神兵”，出城迎战女真，必将一战破敌。钦宗笃信不疑，立即批准，拨下大笔钱粮。他甚至颇有远见地下令打造囚车，装载金兵俘虏！ 十二日南城的败绩，让钦宗焦虑已极。他当晚造访郭仙人，询问神兵组建进度。郭仙人说，守城士兵虽然不少，但生辰八字都符合六甲法的却不多，神兵招募尚未完成。见钦宗失望不已，郭仙人答应明日办一场斋醮，祭告神灵，乞福避祸。 十三日，雄浑洪亮的晨钟唤醒了满城百姓。 方白与林不决定去瞧瞧郭京到底有什么神通。 他们路过了大相国寺。寺庙前的南门大街曾是辐辏云集的商业街、全国商品贸易的集散地，如今只见一片萧条。 时下金兵围城，水陆交通断绝，造成物价飞涨、工商业停摆、居民大量失业，汴梁人缺乏果腹的粮食、取暖的煤炭。朝廷虽有赈济，却杯水车薪。 大部分店铺已不得不关门歇业，原本热闹繁华的市场，唯剩行色匆匆、为衣食奔忙的人们。 虽是兵凶战危，城市管理还未完全消失，街道司的士兵仍在清理街边的路倒尸，那些冻饿而死的人多是进城躲避兵火的流民。 两人走到路口，转而向南。这条从皇城宣德门直通外城南熏门的御街充斥着商铺、食肆、寺观、药局……曾有无数行商坐贾，贩夫走卒混迹其间，但自战事兴起，同样没落了。 今日的御街稍微热闹一些。因为短暂的休战，让人们有勇气走出家院，看看世界是否变了模样。 这座城市和它的人民需要希望，哪怕希望是微弱而荒谬的。 从朱雀门出内城，来到外城，两人看见许多不像好人的无赖闲汉从东南天清寺方向走来，大多垂头丧气。 林不的语言天赋超强，三天时间就把大宋官话学得有模有样，他拦住一人，先亮了块银子，再问他发生什么事情。 闲汉言道，天清寺那边招六甲神兵，原先郭仙人要求应募者的生辰八字必须符合要求，但现在官家着急，就没那么严格。很多无赖虚报八字都被承认，被登记入册，成为大宋官兵，吃上了军粮。他因去得晚了，已经没有名额，故而沮丧不已。 林不听完，把银子给他。闲汉千恩万谢，临走前又道，“郭仙人在东水门开坛做法，两位不妨去瞧瞧”。 林不问他为何不去，他呸了一口，“不选俺当神兵，俺才不信！” 两人遂转往东水门，路过天清寺，看见军器监正给神兵发军械，每人一套盔甲、长枪、弓弩、朴刀。 神兵们喜气洋洋，顶盔掼甲，肩抗刀枪，东倒西歪。方白不禁大摇其头，这种兵能打仗才真见鬼呢！ 接近东水门，举目尽是残垣断壁。攻城战中，金军发射了大量投石，将此地屋舍砸了个稀巴烂。越靠近城门，街道越破败，但人群却越聚越多。 两人终于来到东水门下，凭借超人一等的体力，轻松挤进人群，钻到观众前方。 城门下的法坛三尺见方，明黄的锦缎横幅上，书“九天感应通微显化真人降世显身赠万世太平安康”一行大字。两边则弥漫着氤氲的香烟…… 有一人独自站在法坛中央，身穿紫衣道袍，面红齿白、双目如炬，神态庄严圣洁，一副仙风道骨的气派。忽然，他捏出剑诀，挥起桃木剑，禹步行走如风，披散的头发舞动如魔！ 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安静，无数目光注视着仙人的一举一动。 “这就是郭京？”方白小声问。 “应该没错了。”林不点头。 旁边几位道装打扮的人听见他们说话，怒目而视。 林不手指轻动，弹出两个小玩意儿，然后拉扯方白，“搞定，走吧！” 两人转身便走，远离这群神棍与信徒，刚挤出人群，便听众人朗声齐呼：“恭迎仙人降世！”一回头，却见郭京口吐白沫，癫痫般浑身抖动，表演着天神附体的景象。 二人不为所动，继续走到距离人群稍远处。这里原有一家三层酒楼，如今只剩一楼半，两人轻松跃上废墟高处，远远看向郭仙人。 林不坏笑一声，“开始了哦！” “我很期待！”方白跃跃欲试。 法坛两侧氤氲的烟气忽然变了颜色，先是黄色，接着转绿，然后转黑，最后转红。 这情形引得台下观众连连惊呼，以为是神仙法力。 烟气颜色循环三遍，郭京不得不停止癫痫，默立法坛中央，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你刚才扔的是空气投影仪吧？”方白问。 “微型的，装神弄鬼特别好用，而且便宜，建议随身常备。” “受教了！” 林不又从单肩背包里取出一个手持电喇叭，“还有这个，定向声波发射器。有武器模式和传音模式。花了我20契约点。” 传音模式，就是把声音集成一束，只让传音对象听到。原理大概是把超声波和人耳可听声波捆绑起来，借助超声波的方向性，载送可听声波，传递到目标耳中，最长传音距离超过3000米。 林不调整了设置，包括距离、音量（以免震聋目标）以及特殊音效。 他对着喇叭，以标准的大宋官话唤道：“郭京，郭京！” 法坛上，郭京忽然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仿佛就在耳边。他不动声色地微微转动脖子，却看不到身边有人。 那声音既年轻又苍老，既像男人又像女人，仿佛一个人，又仿佛千百人！ 郭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向信众大喊道：“听见了吗！你们听见了吗！这是上天的召唤，上天在召唤我！” 百姓们的确看见烟色变化，可没听到什么，只好面面相觑，不知郭仙人发了什么疯！ 林不绝对不容许这场集体无意识狂欢陷入冷场。 他停止了呼唤，把微型投影仪变身音乐播放器，奏响了《1492:征服天堂》。 气势恢宏的音乐，雄壮的人声合唱，犹如史诗一般，直击心灵，震慑了在场所有人。 他们听不出演奏的乐器，也不能理解曲中的“神语”，但依然能体会到音乐中人类的渺小与伟大。 悲壮、艰难、不屈、胜利！ 这是一曲献给汴梁人民的赞歌，一曲鼓舞士气的战歌，一次泪流满面的心灵洗礼！ 他们热血沸腾，他们振奋激昂，他们将一往无前！ --------求推荐票！ 第44章 使者 郭京的观众大多是普通市民百姓，但也有不少朝廷官员和读书人。这些人有的相信他确有仙法，有的丝毫不信，接近他只为趋炎附势。 但当《征服天堂》一曲奏完，几乎所有人都对郭京肃然起敬。烟气颜色变幻或许只是炼丹术的把戏，凭空出现的音乐可做不得假，必然是货真价实的法力！ 许多人甚至跪下来叩头不止，口中祈诵不休。 面对这一切，郭京心里非常清楚，仙迹绝不是他的法力。 或许，变幻的烟色，凭空的乐声，只有他一人听见的呼唤真的来自九天之上，他即将“待诏飞升”！ 炉香燃得更快了，袅袅上升的烟气渐渐笼罩整个法坛，这本是郭京自己做的安排，让台下只能看见他朦胧的身形，以增添神秘感。 但神仙另有打算。 那个声音回来了。 “郭京，你可知道完颜宗望已死！” 郭京一愣。 什么？完颜宗望死了？前些天夜里，刘家寺金军大营发生骚乱，据说是陨石落地，后来看金军举哀，好像死了什么大人物。城内军民虽不明细节，也高兴了好久。有人说死的是宗望，也有人说不可能，反正双方都没法找金军求证。 当时郭京就想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但有人提醒他，上一个打仗时有陨石助阵的，是汉朝光武皇帝……为了避嫌，他只能上表称赞官家圣明，皇宋天眷未衰。 但是现在不同了，一切都不同了。完颜宗望不是其他大将，是金军主帅啊！ 既然得知这个消息，自然可以运作一番。 当然不能说他被陨石砸死，那样全是皇帝的功劳。应该是，宗望被陨石所惊，忧惧成病，然后他郭仙人法力高强，洞烛千里，立刻在城内做法，趁机咒死宗望，功劳跟官家对半分！ 正想入非非，那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郭京，你可知道！” 郭京仰头，大声对虚空言道，“多谢上仙指点，小臣知道了!” 其他人见他如此作态，猜到他正跟神仙讲话，全都支起耳朵，希望也能聆听仙音。他们当然全都失望了。 那声音又对郭京言道：“金灭辽，天也；欲灭宋，贪也！故略加薄惩，以警其心！” 郭京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刚才也生了贪念！莫非神仙也在警告他？看来只能跟官家说实话了。 “今日下谕，为有使者两名，遣至你处，考察功德。若获其准允，你当重返天庭！此事不可言语人知！” 这句话信息量超大，郭京半天没回过神来。 重返天庭什么意思？难道我是下凡的仙人？考察功德岂不意味着，我是为了积累功德来到人间！哈，我还以为自己是个骗子，原来真有仙缘！啊不对，我成仙是命中注定，所以不是仙缘，是仙命！但如何才有功德？上仙刚才说，金欲灭宋，那一定是要我保扶大宋了？不知使者什么时候来？使者是不是仙人？长什么样？ 想到这里，郭京赶紧再问：“敢问上仙，使者以何为凭？” 那声音没有立刻回应，过了一会儿，才答道“以——不坏水晶软瓶为证！” “上仙，我在天上是何职司啊？”郭京还想再问，那声音再未回答。 环绕他身周的烟雾中忽然显出光影。 空气投影仪将光影汇聚成图像——这是一座剑耸穿云的高山。 45度角斜向上的画面不断推移，展示着怪石苍松、鸟雀麋鹿以及隐没在山中的一间破败道观，但画面没有为道观停止，而是继续向上飞入空中，再转而下望，给出山巅全景。 无论身处烟雾中的郭京还是台下百姓，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得合不拢嘴！许多人同时发出“喔——”的呼声！ 平整如镜的玉台上静静耸立一座美轮美奂的玉石大门。画面重新运动起来，这一次快速穿越了大门。门后竟显出无数悬空石，列成一排，斜向上通往云间。 画面继续加速，冲上云间，突然停止，给出一个向下俯瞰的镜头，只见人间轮廓仿若蚁国，画面最后一次上仰，更高处的仙家殿阁，隐约可见。 然后，一切消失！ 虽然只是不到两分钟的影像，所有人都被迷住了，看得如痴如醉。 这定是仙人，那位跟郭仙人对话的上仙将自己离去的画面展现给了他们。 天哪，那座山是什么山？那仙门在何处？那悬空石为何不会落下？为何路走到一半，仙人不给我们看了？ 无论答案是什么，对在场之人来说，都是一次重塑三观的精神之旅！ 郭京恍然若失，“仙人就这样走了吗？” 不远处的酒楼废墟上，方白问：“你给他们播的什么电影？我好像没看过！” “不是电影，是小说改编的单机游戏，《仙云路》开场动画，你没玩过？” “回去以后试玩一下。” “对了，你刚才教我说的不坏水晶软瓶是什么？不坏水晶，我可没有！” “怎么没有！”方白哈哈大笑，“就是装纯净水的塑料瓶！” 仙人走了，法事也中止了。 道童们将所有法器收好，全部抬回天清寺；百姓们恋恋不去，还想沾点仙气；郭京被一群文武官员簇拥，急匆匆入宫向钦宗报告。 这可是仙人显圣，众目睽睽之下的显圣，绝非街头戏法！有众官作证，由不得皇帝不信。 方白二人跟随郭仙人一行回到御街，待他们入了皇宫，便进了宫城边马行街上的一家酒楼，丰乐楼。 丰乐楼是汴梁七十二家正店之一，共有五幢三层小楼，互相相望，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其中，西楼因为修的比宫墙还高，登临睽望可以瞧见禁中的一举一动，所以禁止客人上到顶层。 虽然时局艰危，丰乐楼依然正常营业，但客人少了许多。 不差钱的两人一进门就甩出两锭金子，指明要上西楼顶层吃饭，顺便瞧瞧皇家气派。 这时候兵荒马乱的，大家都不怎么守规矩，酒楼里使唤的闲汉自然乐意安排。 两人上了顶层，临窗落座，继续监视皇城内的郭仙人一行。 什么都不用说，先上茶碟酒器。正店的风气是，就算只有两人对坐饮酒，亦须用注碗一副，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五只。 酒楼小弟过来询问：“客官都来些什么？” 林不跟方白说，“我有个幻想一直都想尝试，你让我满足一下？” 方白笑了，“我猜你一定会犯蠢，但我保证不阻止你！” “好！”林不从包里取出20千克黄金砸到桌上，豪气干云道：“看见没！有什么好酒好菜全给我端上来！” 那小弟见惯不怪，轻笑一声，不再询问，自去安排。 行菜者先上了第一道菜麻腐鸡皮。 然后，冷菜流水般的端上来，虽是冬日，又被围城，丰乐楼的各色菜蔬样样不缺。 接着，各色茶饭登场，百味羹、新法鹌子羹、三脆羹、二色腰子、虾蕈、鸡蕈、浑炮等羹、果术翅羹、盐豉汤、血羹、粉羹、瓠羹、豉羹、石肚羹……桌子摆不下了，就再加一张桌子！ 该上酒了，产自各地的名酒一壶接一壶，蔷薇露、流香、凤泉、玉练槌、真珠泉、常酒、和酒、琼花露……再加一张桌子！ 上果子！鲍螺裹蜜、糖丝钱、蜜麻酥炒团、澄沙团子、十般糖甘露饼、玉屑膏、查条、桔红膏、荔枝膏、蜜姜豉……加桌子！ 下酒菜！红丝水晶脍，软羊，旋炙猪皮肉，鲊脯、醋鱼、烤笋、水氽波菱菜、锦葵、蔓菁……继续加桌子！ 来点醒酒汤！甘豆汤、鹿梨浆、卤梅水、木瓜汁、沉香水、荔枝膏水、金橘团、雪泡缩皮饮……还加桌子吗？ 两人吃了整整一个时辰，上菜一直没停。他们虽然强化过肉身，饭量极大，吃得极多，最后也只能一份菜尝一口，酒水品品味道罢了。 林不看到郭京终于从垂拱殿出来，要离开宫城的时候，把小弟叫来，问“还有多少菜没上？” 那小弟回答：“还得上一个时辰！” “这也太浪费了。”方白抱怨道。 “别急，我早想好了！”林不拉着那小弟到临街的窗边，指着下面侧卧御街道旁的流民，“今天我要请客，你给我找一百个人上来！” “这个……” 林不见他犹豫，道：“你要不答应，后面的菜也别上了，我照价付钱！你要是答应，后面的菜继续上，这些黄金……大约值五万贯，全给你们！”（作者注：黄金在北宋不是流通货币） 小弟不敢做主，去找掌柜，掌柜的一声叹息，“权当发善心救济穷人吧！” 于是一群快要饿疯了的流民涌上西楼顶层，一边吃饭，一边观赏皇宫。方白二人仰天大笑出门去，继续跟踪郭京。 郭京乘坐牛车，速度不快，两人体力又好，远远缀着，毫无难度。 到天清寺附近，郭京下了车步行，让牛车自行回去。 方白掏出半瓶纯净水，把瓶盖旋紧，将包裹瓶身的塑料撕掉，去除了商标、产地等信息，然后快跑几步，对准郭京扔了出去。 瓶子准确砸到目标头上，郭仙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愤怒转身，想看是谁袭击自己，没见凶手，却见地上有个透明的瓶子在翻滚！他赶紧把瓶子捡起来，在手里掂量一下，又捏了捏。 透明、柔软、水瓶、落地摔不坏……不坏水晶软瓶！ “谁！是谁砸我！” 路人不知他的惊喜，却被他的大吼吓到，纷纷远避，谁敢承担袭击仙人的罪名！ 见没人出来。郭京仔细研究塑料瓶。瓶中有水，装在这么珍贵的容器里，必是琼浆玉液！打开，赶紧打开，喝一口说不定就能成仙！ 但无论他怎么用力拔，盖子就是下不来。 “还是我来吧。”林不走上前，劈手夺回塑料瓶。 郭京根本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来人轻松将瓶盖旋开。 “你想喝吗？”林不轻声问道。 郭京摇了摇头，然后才明白对方的问题，拼命点头。 “还是算了吧！”林不把瓶子还给方白，手指天清寺，道：“我们进去聊？” 第45章 生死门 天清寺本是皇家寺院，现已被钦宗封给郭京，作为他修行和排演六甲神兵的道场。 寺中有一座长约百米的宽阔高台，因附近曾居住繁姓家族，故称繁台。繁台上建有六棱砖塔，九层八十米，比开封铁塔还要高，汴梁小儿常歌：“铁塔高，铁塔高，铁塔只到繁塔腰！” 每当清明，繁台之上桃李争春、晴云碧树，汴梁人便担酒携食而来，至此踏青郊游，饮酒赋诗、看舞听戏、赏花观草、烧香拜佛，尽情享受春日美景。 而今寺内一片杂乱，六甲神兵无人管束，四处乱走、吃喝饮食、随地便溺，唯有繁塔是最后一片清净地。 郭京请两位使者入塔。 塔底层置放着法事所用诸般器具，林不看见两只香炉，朝方白使了个眼色。 方白点头，径自走向炉边，各自伸手捞了一把，将吸附在内壁的两个微型空气投影仪收取回来，纳入袖中。 见郭京好奇，林不正色道：“因有仙人下凡，此二炉受了仙气，凝出丹药。” 仙丹？郭京立刻眼睛发亮！ “勿要心急，丹药自然是你的。” 方白回来，将袖子里两个仪器交给林不。但在郭京看来，两人交接的必是丹药。 林不将仪器装进袖袋，换成药丸，亮出手掌。 掌中两枚晶莹剔透的仙丹，看得郭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此物当冲水而服。”林不道。 方白适时递过半瓶纯净水，瓶盖已经打开。 林不将两枚仙丹装入不坏水晶软瓶，再交给郭京，“此丹入水即化，药性散入其中，饮之可增神智、消疲劳、治百病，有仙根者或可魂魄出游，饱览仙界之景。尝尝吧，一次不可多饮。” 郭京接过塑料瓶，喜不自胜，忙不迭喝了一大口。纯净水和药丸都没什么味道，他却喝出了甘甜醇美。可使者说的那些神效他还没体会到，或是仙丹尚未起效？ 方白把瓶盖也给了他。郭京把水瓶盖好，宝贝似得揣入怀中，请两位使者同登高楼。 郭京走在前面，方白在后面，小声问林不，“你给他什么药？看着像……” “药是自制的，一枚大力丸（苯胺类）、一枚吐真剂，正好试试合用是什么效果。” “干得漂亮！” 顶层落座之后，几名道童上前奉茶。 三人分两边对坐，都不说话，观道童点茶。 一个道童炙烤茶饼，碾磨茶粉，过罗细筛。 另一个烧水，待水沸两遍，茶粉已备好。 第三个冲涤茶盏，泼掉热水。趁着茶盏余温，拨入茶粉，少少注水，调成茶膏，然后他一边注水，一边击拂茶汤，连拂七次，每次力度、方式都不一样，直至浓度适中、乳花汹涌方止。 道童捧上茶盏。方白二人尝了尝，皆皱眉不止，实在是喝不惯。 郭京见使者不喜，赶紧让道童下去，小心翼翼问道：“两位使者想必在仙界喝惯仙茶，这人间俗物实在是怠慢了……” 林不摆摆手，“无妨，我二人皆是上界仙人一缕分神，既附身于凡人皮囊，这仙凡之别看得也不甚在意。” 不甚在意，就是还有点在意咯！郭京心里如此想，嘴上还是不住夸赞“仙人胸襟果非凡俗所能忖度”。 “两位使者，那功德之事……”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方白冷哼一声，面如寒霜。他因为没学会大宋官话，只能装作冷淡性格，自跟郭京见面，一句话没说。 林不摇了摇头，“此事，不急。” 他们不急郭京急啊。据他混迹江湖的多年经验，两人这是在拿捏他，等他表示呢。 可仙人喜欢什么？难道送财帛女子吗？会不会被认为道德败坏，失去飞升机会？啊，真是头疼！ 三人又默坐片刻，方白都觉得有点尴尬了。 林不一直在观察郭京服药后的反应，觉得时机到了，终于开口：“郭京！你曾为宋皇演生死门之法，今日能否为我二人演示一番？” “生死门”是郭京自主研发专用来糊弄人的把戏，怎敢在仙人面前卖弄！若是平时，他自会百般推堂，但这时也不知怎么地了，心里竟升起一股勇气来——“俺连大宋官家都骗过了，还骗不了两个仙人？不对，是仙人的一缕分神！” “好！”郭京一口应承下来，“那贫道就不忝粗鄙，献丑了！” 道童将道具送了上来，包括：花猫一只、老鼠一只、粗大毛笔一支、石灰粉一罐。 郭京嘴里念念有词，用毛笔和石灰在地板上画了个大圈，然后从笼中取出老鼠，丢进圈子。那老鼠在圈内窜来窜去，就是不出圈。 林不轻轻鼓掌两下，偏头跟方白耳语：“驱鼠药！” 见到林不鼓掌，郭京以为得计，把猫咪放了出来，口里念诵不休。 花猫对老鼠视而不见，竟然只围着石灰圈子打转。老鼠面对生死存亡，噤若寒蝉，瑟瑟发抖，就是不敢逃走。 郭京竖起单掌，尽显高人做派，唱诗曰：“一圈分猫鼠，永世不往来。” 林不面无表情，道了一声“好”。 方白趁郭京转身，跟林不轻声道：“猫薄荷！” 猫薄荷又名拟荆芥，有刺激神经系统的功效，很多猫对它的气味非常敏感，闻到就追着跑，哪管老鼠老虎！画圈时，内环洒一圈驱鼠药，外环撒一圈猫薄荷粉末，法术就成了。 郭京再次提笔，在石灰圈左右各画一个方框，表示为门。左门上写了个“生”字，右门上写了个“死”字，唱曰：“猫从生门入，鼠向死门开。”然后他劲喝一声：“去吧！” 花猫从生门窜入，不去抓老鼠，而在圈内乱跑，老鼠逃向死门，却在方框内不肯出去，停停转转几圈后，竟侧倒死掉了。 若有村妇愚夫见了这法术，定以为郭仙人一支笔可判生死。 郭仙人志得意满，向两位使者一躬身，“仙长满意否？” 林不没理他，从袖里取出一支类似钢笔的仪器，扔给方白。 方白绕过躬着身的郭京，来到“死门”前。他蹲下用笔尖沾了一点粉末，等待数秒，“便携式食物毒性检测仪”便将报告发送到“猫眼”上，以文字显示。 这个仪器是林不每天都用的，他怕死得很，吃任何东西前都要检测一遍。 方白速读完报告，把“钢笔”还给林不，“黄曲霉毒素，毒性是氰HUA钾十倍，从棉花种子里提取。另外，死门里有瓜子粉末，是诱饵。” 林不微笑着点点头，“多谢！” 两人交谈用的是普通话，郭京没听明白，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两位使者。 方白一巴掌把他拍倒。这下用力很巧，虽然把人打趴下，其实没有真正伤害，也不甚疼。 郭京本能地想爬起来，就听到林不用官话问道：“你从棉花种子提取毒素，要做何伤天害理之事？” 明白法术被拆穿，还被误认为“制毒害人”，郭京大惊失色，干脆长跪不起，叩头不止，“仙人容禀，仙人容禀……” 郭京大把年纪，却在药物作用下，开始反思自己的一生，自我批评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凄惨地步，算很不容易了。但两人没时间听他絮叨，拆穿法术为的是打消他的气焰，询问更关键的东西。 “生死门，”林不沉吟，“猫鼠小道耳，若钦宗只因这等把戏便将统兵之权授人，未免儿戏。” 他用脚尖踢了一下郭京，让他起来，又问：“你曾宣称身怀佛门毗沙门天王法，可是真的？” 郭京的身体瞬时僵住了，仙人问这个是何用意？ 第46章 大铁球 方白也没跟上林不的思路，郭京不是一直宣扬六甲法的么？ 遭遇夜叉明王后，他恶补了一番佛教知识，对毗沙门天王略有印象。毗沙门天王，“托塔天王”的原型，又称多闻天，是天龙八部之一，小乘、大乘与密教共推的护法神。 繁塔顶层的塔心室内摆设各色经文与佛教雕塑，其中就有毗沙门天王披甲胄、着冠相，右手持宝棒，左手擎宝塔的形象。 一般佛教徒视毗沙门天王为财神、福神，其实他也曾被敬为军神。唐朝军中多以其形象绘“天王旗”，保佑武运昌隆；日本战国时代的上杉谦信亦自诩为毗沙门的化身。 在大军围城之时，郭京扯起这位天王的虎皮当大旗，是一次相当明智的精准营销。 但空口白话谁都会，他是如何向钦宗证明自身拥有这种法力的？ 郭京心里很不想说，但吐真剂让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将一切都告知了两位使者。 禁军军纪涣散，官兵经商务工的比比皆是，他这个副都头没有做生意的本事，只好常年混迹市井招摇撞骗。某日，他在内城西北隅某望火楼下忽悠军巡铺的铺丁，却听兵卒们七嘴八舌说起一件异事。 原来，望火楼每天都有铺丁值夜，但铺丁白日喝酒耍钱，晚上也要睡觉。值班者清早醒来，发现二楼望亭里多了一具塑像。塑像一人多高，沉重异常。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抬起来扔下楼，结果那玩意挺结实，一点没摔坏。 铺丁们讨论后认为，定是泼皮作祟，趁夜搬来塑像与他们开玩笑。 郭京生了兴趣，非要去看。铺丁把他带到官屋前，一座佛教毗沙门天王像正横躺在泥地里。 郭京琢磨这佛像出现得离奇，大可利用一番，便声称自己修毗沙门天王法，见不得佛像蒙尘；然后出了一点钱，请铺丁帮忙雇车把雕像拉回家。 回到家中，把佛像摆入室内，他翻了几本佛经旧书，找到毗沙门天王心咒的记载，便一遍遍念诵“嗡——百夏哇那也——娑诃”。 不知是哪一遍的音节对准了，毗沙门天王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然后开始说话。 郭京吓了一跳，但恐惧很快被惊喜代替。 这下发达了！ 天王的语言他完全听不懂，但第一句话天王重复了好几遍，他认为必是仙法咒语，便硬记了下来。 郭京向两位仙人复述了那段拗口的发音。 方白录下后，试图用手机自带软件翻译，没有成功，只好发送留守指挥部的六臂。位面内没有卫星和基站，手机通讯靠“玉镯”转接。 不到两分钟，六臂传回消息，译文投影在“猫眼”上。 那段话的意思是：“口令正确——紧急启动——警告——能量储备低！” 六臂还在下面加了一段吐槽：真日了狗了。“老丁”的“全语种翻译”软件里竟然有“西天语”，这TM能信？不就是梵文嘛！还西天语！我选择上西天！ 方白把信息转发给林不，林不也是一副微微惊愕的样子。 方白干脆开启“猫眼”的拍摄模式，把实时视频发给六臂，邀请他一起听郭神仙讲故事。 郭京继续讲了下去。 “天王后面又说了一大段怪话，挺长的，我没记住。说完之后，天王又闭上了眼，再怎么念咒也没反应……” ……但郭京不死心，跟个碎嘴婆子似的跟天王说自己信仰多么虔诚，生活多么不如意，希望天王赐福与他。 纠缠了快一个时辰，天王忽然开口，“语言已解析，学习完成。”这回是口音醇正的官话。 语言统一了，交流就顺畅多了。 这个天王首先不承认自己是毗沙门天王，也不是佛门护法。 然后他展现了变化之术，从一个泥塑木雕般的佛像变成了活生生的人，行走说话与常人并无二致。当然只是看起来像，身体还是原先又重又硬的材料。 天王自称记忆库损坏，只记得自己是某王子的近卫侍从，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决定在记忆库修复前，一直跟着郭京。 于是，郭京身边有了一个形影不离的道童。这道童无需饮食、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万事不懂、唯命是从。 得到这么个保镖，郭京胆子更大，吹牛也更厉害了。 直到有一天兵临城下，有人把他推荐给了大宋官家。 郭京骑虎难下，只能死撑到底。 他用生死门一类的街头把戏扛过了第一波质疑。 然后，钦宗要求他演示六甲神兵，他推脱不得，只能请毗沙门天王出手相助。 这场秘密的演法发生于艮岳——宋徽宗精心设计的园林。 钦宗煮鹤焚琴，命郭京在此演六甲神兵，还派了五百名禁军士兵参与演习。当天的艮岳西苑，郭京一人敌五百。 士兵们列阵而进，目标不过是一个空空的法坛。 郭京手执香炉入场，燃香后，连颂咒文十四遍。随后法坛前竟出现一群金盔金甲的雄壮士兵，约有二百人，拦住了禁军去路。 郭京又挥剑作法，禁军后方升起云雾。云头之上有人，身长一丈，似大将模样，身后三百神兵同样皆着金甲。大将亲自擂鼓，神兵吹响号角，其声震动艮岳。 禁军进退不得，阵型散乱起来，尽显无能之态。 不远处，站在假山亭子里观战的钦宗脸色难看，没想到优中选优的禁军士卒竟如此不堪。 那神兵是不是样子货呢？他一定要知道！ 钦宗遣宦官催促禁军强攻。禁军冲入神兵阵中，但没有一个人能攻击到敌人。 神兵仿佛影子、空气，无论刀枪弓弩，都直接从他们身体上划过，没有任何作用。 郭京大笑道：“凡人如何伤得了神兵！” 但神兵同样没有攻击禁军，云头上的神兵将士化作一片光明，地面上神兵身形也开始暗淡、模糊并最终彻底消散。 禁军士卒茫然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要冲向法坛，把那个老骗子揪下来？ 正在此时，仿佛数百年时间化成一阵风从他们身上刮过，于是盔甲、器械开始生锈，弓弦、弩机尽皆朽坏，许多士兵血肉枯槁，一头栽倒，死状仿若千年干尸。 侥幸活下来的几十人四散奔逃，再无一个敢冲向法坛。 郭京赶紧向钦宗行礼，朗声道：“陛下恕罪！神兵威严不可侵犯，他们冒犯天庭，生死非臣所能决也。” 虽然亲眼看见几百名禁军凄惨死去，钦宗心中并不难过，他甚至相当高兴。神兵虽然酷烈，却能为大宋效力，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死伤狼藉的禁军坚定了钦宗的信心，从此对郭京深信不疑。 但是，复述起“艮岳之战”，郭京自己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林不要求他暂停讲述，小声跟方白商量起来。 “你怎么看？” 方白犹豫片刻，道：“那个天王毫无疑问是机器人一类，至于凭空出现的神兵，你不是也会么。不过你的空气投影仪是低档货，只能小范围投影；他的大范围投影，可能复合使用了多种裸眼3D技术。” “那个时间加速呢，是不是郭京又吹牛了？” “我希望是他吹牛，如果是真的，这个机器人未免太可怕！” “你想错啦！”耳机里传来六臂的声音。 “错了？”方白不是很明白。 “时间加速其实很常见，每次完成任务后，位面里都会出现。” “啊，为什么？” 六臂毕竟是三年前就参与位面任务的执行者，经验丰富，“你还记得位面任务的核心是摧毁或收容干扰源吧？” “当然记得！” 六臂循循善诱：“位面失去核心后，尚未崩解时，会发生什么？” “时间加速？” “时间加速只是其中一种极端表现形式。正确的答案是，劣化！自位面诞生，劣化就不可避免！ 因为是被排挤出大时空结构的碎片，位面不是完整的世界。 比如现在这个靖康位面只有1500平方公里，那汴梁的几条河，水从哪里来，流到那里去？没有太阳，光从何来，如何日升月落？植物不足，气体如何循环，氧气从何而来？若不达成逻辑自洽，位面只能崩解。 但位面之所以形成，就是因为干扰源。干扰源重新为位面确立了规则！这种规则更简单粗暴，让天气变幻消失、昼夜转换没有过渡、气温没有起伏……比起正常的宇宙，自然是“规则劣化”了。但无论如何都比没有规则导致崩解要强。 若干扰源消失，它支撑的规则不会立刻随之崩解，而是再次劣化，各种诡异情况都有可能出现，包括时间加速，也包括每平米土地有不同的天气、一分钟转换10次日夜、气温直线上升或下降……最终所有规则失序，终末到来！” 六臂的解释让方白豁然开朗，“你的意思是说，当时艮岳已经规则失序？那为什么这个位面现在还存在……啊，我犯傻了，这里有数万干扰源！消灭掉一个只能造成局部紊乱！” “难道说，那个天王当时摧毁了一个干扰源？”林不问道。 “不能肯定，你们继续审神棍，我看着。”方白从耳机中听到六臂嗑起了瓜子。 林不问郭京，“天王在什么地方？” 郭京神情惨淡，道：“那日在艮岳，我并非一人前往，天王化身一道黑风，在天上飞着……” “什么一道黑风，说清楚一点？” “我也不明就里，天王说他能控制身体每一个园子，所以能变化万千，飞行不过是小道……总之，是天王施法，我在法坛上装模作样而已。 回家之后，那道黑风钻入室内，重新变成毗沙门天王的本相，跟我说，能量耗尽，只能暂且作别，然后就变成了一个大铁球。” 第47章 留郭京书 郭京正要回答，忽然身体一晃，差点倒下。 方白一把拉住，见他神情恍惚，即将昏迷过去。 “看来药效不错！”林不微微颔首。 他对郭京这个“历史上”直接导致汴梁陷落的罪魁祸首，半点好感都欠奉，抬手“啪啪”两个耳光打醒，“快说，大铁球在哪儿！” 郭京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声“下面”，手指地面。 于是，二人夹着瘫软的郭京下楼。 繁塔底层，几个道童正在洒扫，被林不驱赶：“郭仙人醉酒，正梦游仙宫，尔等不得打扰！” 郭京也大着舌头呼喝：“出去！”道童们躬身后退而出。 大铁球直径一米、通体黝黑，跟香炉、神案、各种法器放在一块儿。他们进门时就看到了，却以为是什么装饰品，没有在意。 两人把郭京甩到地上，抵近观察。方白手腕玉镯不小心触碰到铁球表面，忽然变了颜色，从隐约的粉色变成了浓艳欲滴的血红！ 六臂通过视频画面看到了一切，急忙跟方白通话：“这东西必须运回来！” “是干扰源？”方白有点难以相信，“不直接接触，就检测不到干扰信号啊！” “当然是！”六臂心情急切，“早就听说干扰源会自然收敛，还真让我见着了！” “什么是自然收敛？”林不跟方白一样纳闷，不由问道。 “干扰源作为位面核心，能量供应无限，因为整个位面都是它的电池！但若位面供能减弱到极限、自有能量也消耗殆尽，干扰源将失去位面核心地位，停止向外发送信息，进入自敛状态。你们眼前就是这样一个自敛的‘前核心’！” “好！我们想办法把球弄回去。”两人请六臂放心，然后看了看四仰八叉躺在青砖地面上的郭仙人。 林不神情复杂，“钦宗过阵子会催他上阵，他没有真正法术，六甲神兵连样子货都不如，刚出门就被金兵一波流击溃，顺便破了外城……” “要不要弄死他？”方白摩拳擦掌。 “不可！那我们在城内就彻底没有安宁了，要被当成奸细搜捕。” “也是。搜捕倒不怕，就怕浪费时间、精力……你有什么想法？” “给他留书一封吧！” 林不在塔内找出笔墨纸砚，开始写信。 作为资深崇古者，一笔好字是必须的。林不的字既有楷书之严正，又不失行书之秀逸。 他文不加点，援笔成章，写道： “留郭京书 天行有常，宋祚未绝。尔既为宋臣，当心怀赤诚。巧言虚诈，终不可久。 六甲神兵者，取祸之道也。倘六甲出城，则大宋必亡。 此上逆天心，下虐万民，罪孽深重，千载不磨！ 尔祈功德，反欺宋室，助纣为虐，南辕北辙！ 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求鱼。何不散去神兵，退修己身，则仙路不绝，大道可期也！ 或曰皇命难违，若不为六甲，则头颅难全。然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独留一线生机。 今赐法器一件，凭之做法，必生灵应。天命神罚，殛死宗翰。有此大功，可保全性命，以待来日也。” 方白在旁赞道：“骂得真是酣畅淋漓！” 林不搁笔，谦虚两句，用一块铜镇纸压住纸角。 方白问他要送出什么法器。 林不取出一支信号枪和一枚信号弹，并留下店家送的“超简易用法图解”。这是他出发前专门买来，应对通讯失灵之类紧急状况的。现在看来是多虑了，干脆留给郭京。 两人用脚把大铁球踢出繁塔，然后叫来几个道童。 方白让一人去街上雇车，告诉其余人，郭仙人饮酒太多，已经睡下休息，他们好好守在繁塔门口，别让人进去。道童们纷纷答应。 车子雇来，大力士方白直接抱起铁球放上牛车，骇得围观的六甲闲汉们不住咋舌。 在返回途中，方白让车把式绕了一点路，然后用金子打发了他，自己驾牛车返回了王黼宅邸，并把铁球一路抱进指挥部。 已经返回的还有秦镜、兆节。 与方白二人的收获相比，他们是空手而归。城内铁匠被军器监搜刮干净，连半大小子的学徒都不剩一个。 六臂与他们说了“自敛”干扰源的事，兆节立马行动起来。 他把玉镯放在铁球表面上，开始对收集到的信息进行解码。 其他人议论纷纷。 林不道：“如果干扰源都是一样，汴梁地下岂不埋藏着数万铁球？” “不是铁球！”六臂纠正道，“地下那些可没有收敛，干扰信号一直没停……” “那就是数万机器人大军……”方白幽幽道，“这景象太美，我不敢看！” 秦镜花容失色——如果真是如此，这次任务肯定砸锅了！ 屋里哀鸿一片。【ㄨ】 但很快，兆节解析出来的数据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他破解了这个大铁球的自检报告。其中最早的一段数据，无法确认时间，内容大致是： “……重新定位中——定位失败！ ……记忆库自检——数据丢失超过99%！ ……能量储备低，进入待机模式。” 接下来一段数据，产生于2592473秒前，也就是大概两个月以前，按照郭京的说法，天王像当时刚好出现在望火楼中。 “……检测到时空震荡，取消待机。 ……定位中——定位失败。 ……继续待机。” 兆节解释；“这段表示干扰源进入北宋时空，当时汴梁属于正常宇宙，尚未被切割出来。” 接着是第三段，大约是六万秒后，郭京把天王像搬回了家，开始念经。 “……检测到通用语音口令。 ……该口令要求接管。 ……指挥链路不存在，该口令获得最高优先。” 两小时后。 “……指挥官输入新语言样本分析完毕。 ……‘东京官话’学习完毕。 ……向指挥官展开自述。” 后面是大量的日常记录，诸如： “……指挥官巡视街道，跟随保护状态。” “……指挥官骚扰平民女性，遭攻击。判定无威胁，保持跟随。” “……债权人破坏指挥官居所，威胁度低，执行驱逐方案。” 郭京的业余生活多姿多彩，可见一斑。但同时也说明，机器人这个干扰源在释放信息干扰，宇宙免疫系统即将启动了。 兆节把一段文字投影放大，“大家注意，下面这段很重要，发生在闰十一月初二早晨！” “……检测到时空震荡！ ……检测到不明的外部能量通道——能量注入。 ……分析能量来源。 ……分析失败。判定无威胁，接受能量补充。 ……能量储备上升。 ……外部能量输入功率下降——下降——下降——检测到外部能量其他流向——纠正——纠正失败——外部能量输入功率极低——侦测到来源不明的瞬变能量脉冲攻击——关闭能量注入通道。” “看明白了吗？”兆节手指着空中的文字，“毗沙门天王检测到的这次时空震荡，就是位面的诞生。从这一刻起，汴梁城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了。 但这不是重点！ 位面独立后，这个机器人成为核心，整个位面开始向其供能！ 然而，他不是唯一的核心！ 其他核心虎口夺食，展开了攻击，继续充电得不偿失，不得不关闭位面供能。” 兆节挥舞着手臂，激动道：“这是第一次！第一次！检测到多个位面核心之间存在能量争夺！有了这个发现，一定能拿到追加奖励！哪怕主任务失败也没关系啦！” 顿时，屋里一阵窃窃私语，方白跟林不对视一眼，忍不住微笑，如果有追加奖励，他俩的贡献度是最高的…… 冷静下来之后，兆节继续带领大家看他挑出来的最后一段记录，时间是闰十一月初四日。 “……指挥官命令：大型幻术表演。 ……指令分解1、冷兵器时代军队形象设计…… 指令分解2、演习计划和场地预设…… 指令分解3、观众心理预测…… ……表演方案已提交指挥官。能量消耗预测同步提交。 ……警告：能量储备低，表演有中断可能。 ……指挥官已核准表演方案 ……场地预设完成。 ……表演开始，指挥官入场——地面端投影启动——警告，能量不足——天空端投影启动——警告，能量不足——声效音场启动——警告，能量不足。 ……重启外部能量通道——侦测到在途的瞬变脉冲攻击！ ……启动能量偏转——天空端投影失效！ ……第二波打击即将到来——本体损害预测：完全摧毁33%，重创48%，中度损伤11%，轻微损伤7%，无损1%。 ……关闭外部能量通道——供能不足，地面投影质量下降！ ……外部能量通道被动重启——侦测到在途的瞬变脉冲攻击！ ……警告：无法切断外部能量通道！ ……进入黑体状态！断绝一切非物理接触式信息交换！ ……退出黑体状态！表演已结束，返回指挥官居所。 ……完成最后述职。 ……进入黑体状态。” 看到这里，情况已经非常明白。 “黑体状态，应该就是大铁球状态。”兆节解释，“郭京这个神棍不顾机器人能量不足，强行表演幻术，就好像手机明明提示低电量，你偏要玩大型游戏，结果……” 方白把话接了下去：“结果……玩得正爽提示三十秒后自动关机；我当然不愿意了，心急火燎地把手机放到无线充电器上，想一边充电一边看视频好了。 但黑客控制了电网，给我来了个电涌攻击，我反应快过光速，立刻拿起手机，撒腿就跑，不充电了还不行么！但无线充电器已经被黑客改造，可以超远距离充电，继续攻击！ 我没办法，只能拆电池！这下黑客没招了。 我过一会儿重新装上电池，给朋友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为了防止再次被攻击，只得又拆下电池！” “方白说得很形象。”六臂赞同道，“这个机器人第一次黑体状态，就断绝了全部非物理接触式信息交换，实际上就是自己放弃了位面核心的地位！ 一个位面核心被干掉，出现局部时间乱流很正常。哦，你说被自杀？反正都一样！”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爽朗的笑声，“咁你娘亲！终于教我挖出来了吧！哈哈哈哈！” 一群人拥出指挥部，来到前面一进的院子。 剑师站在坑沿，一脸脏污。看来帮忙挖坑，他也有份。 由于陨石的暴力挖法，坑口几乎占据半个前庭，有一侧坑沿都贴近院墙了！ 陨石队长站在三十多米深的坑底，那里一滴水都没有！ 他左手叉腰，右手捏着一条不断扭动身躯的细长青蛇，狰狞道：“跑啊，跑啊，看老子今天怎么吃了你！剑师！叫厨师做准备，今晚吃蛇羹！” 剑师一脸无奈，“老大，你看清楚点好不好，那个不是蛇！是藤蔓！你不是最讨厌吃素的吗！“ 第48章 藤、球 “胡扯！”陨石怒喝，“这就是蛇，只是伪装成藤蔓的样子！” “你见过蛇身上长叶子和触须的么？”剑师反唇相讥。 “这叫拟态，笨蛋！不是叶子，是鳞片！” “队长你别抬杠行不，纳米服的面甲有透视功能，你看它有没有内脏！” “你以为我傻么，早就透视了！这条蛇没有常规内脏，但血管、神经都有！” “……就算有血管神经，那也是藤蔓！” 剑师郁闷透顶，自从位面降临以来，陨石把他支得团团转，聘厨师，教做菜，挑水、担土……就没干什么正经事！现在又非跟他争论藤蔓和蛇！ 陨石纵身一跃，脚尖在坑壁连点几下，跳出大坑。 他走到众人中间，展示花了大半天时间、挖出三十米深坑才逮住的“干扰源”。 虽然穿着纳米服，胳膊粗了一圈，他手腕上依然戴着可以自适应的手环。因为那条扭动的“青蛇”，手镯早已变成深沉的红色。 秦镜伸手去摸，陨石赶紧胳膊一晃，闪避开来。 “不能摸！” “……小气！”她轻嗔道。 “可不是我小气！你看好了！” 陨石张开手掌，只用虎口钳住“青蛇”，却见“蛇身”上无数细如发丝的触须仿佛寄生虫一般，一个劲往他皮肤下面钻！ 要不是全封闭纳米服的表层是增强型的人造肌肉，说不定它真能钻进陨石体内！ 围观者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玩意儿太邪门了！ 陨石道：“本来坑里积水很深，老子在水下挖到三十米，忽然积水变浅了！我估摸一定是向下渗透，结果不出所料。十分钟不到，水全部漏完！” “难道下面有钟乳石洞窟！”剑师傻傻问道。 “汴梁不是喀斯特地形！”方白提醒道。 陨石对方白投以嘉许的微笑，“对，没有石灰岩洞穴!这条蛇打出了一条拳头粗的深洞！水是从蛇洞里流走的！” “队长，你这个推论不科学！第一，蛇不会打洞，只会钻到现成的洞里！第二，拳头粗的洞，渗水没那么快！这种效率，简直就是抽水机！”方白语气肯定。 “抽水机！？”围观众人都有些没想到。 “也许真是抽水机！”秦镜这位医学博士手指“青蛇”道，“队长，你扫描了这东西内部，血管柔韧度如何？” “很柔韧！我一开始抓它的时候，它还在水里，比现在粗两倍，扭啊扭的特别滑溜！然后我扫描了一下，发现它血管粗得跟水管似得，紧贴外表皮！你看现在，又细得跟针似的！” “那就对了！”秦镜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这东西无论是青蛇也好，藤蔓也好，都不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你看他尾部的曲线，是不是有些异常！就像壁虎为求生断掉的尾巴，它属于某个更大生物体的一部分！” “而且，”秦镜越说越快，“这个大型生物体需水量相当大！要大量供水，它的终端必须具备抽水能力，所以说，这是一个功率强劲的生物抽水机！队长挖出的池塘就被它抽干的！” “那，这玩意儿到底是蛇，还是藤蔓？”剑师不甘心地问。 “蛇——”秦镜坏笑着拉长语调，“需要喝这么多水吗？” “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陨石虽然不想接受这个判断，但还是同往常一样，选择了信任秦镜。 “那就是藤蔓啦！”剑师好像了打赢了一场比赛似得，高兴的不得了。 “稍等一下，秦大博士，”六臂有些费解，“之前兆节的程序已经测算过了，地下数万干扰源之间不存在互相连接的网络啊！” “兆节的程序没错，是我们的数据不足！”秦镜走到六臂身边，伸出手掌，“把你的小蚂蚁拿出来吧！” “你又知道了！我才兑换了一窝蚁型机器人……你到底用的什么方法监视我！”六臂哀叹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平平无奇的金属水杯，放到秦镜手上。 秦镜把杯盖打开，犹如打开了魔鬼的封印，一股黑云扶摇而上，乌压压盖住众人头顶！上万只带翅膀的飞蚁盘旋着，比其他蚂蚁大了百倍不止的蚁后落到六臂肩头。 “你想让我的小宝贝们去哪儿？”六臂问。 “队长不是挖出了蛇洞吗？趁着积水没把洞口淹了，赶紧下去瞧瞧！” “好吧，美女说了算……兆节，帮忙处理一下数据！”他手指一动，蚁后飞到了兆节鼻尖上。 兆节惊得猛跳起来，双臂溺水般乱舞，“啊我去！六臂你个混蛋，我最怕虫子了！快让它死开！” 蚁后慢悠悠振动翅膀，转移阵地，停落到兆节手持的平板电脑上。 飞蚁们也纷纷落在院中树枝、屋檐、窗边上…… 十几只侦查型虫子当先飞下了“蛇洞”。 兆节催眠自己无视屏幕上那只拇指大小的蚁后，心惊胆战地操作几下，建立连接，展开3D地图投影。 投影显示，蛇洞垂直向下三十米后，转而以一个平缓的坡度斜向下延伸，内径越来越大，最宽处几乎有一尺。飞蚁们前进五十多米，洞被泥土堵塞得严严实实。 没见六臂操纵，又有十几只飞蚁，这回是地下掘进型，飞了下去。它们不像真蚂蚁那样用咀嚼式口器挖洞，而如一个个微型的护盾式地下巷道掘进机，比真蚂蚁的效率高出百倍不止。这些洞无需挖太大，只要蚂蚁能通行即可。 十几分钟后，堵塞处被挖通。 两群蚂蚁汇成一伙儿，收起翅膀，开始快速爬行。 投影显示，斜洞越来越宽，直径达到一米时，汇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空间呈不规则形状，初步探测其内高约十米，最宽处近四十米。 兆节把飞蚁拍摄的实时画面在3D地图旁边投影出来。 占据了地下空间大部分体积的是一个巨型球状物。 该球体由无数条“藤蔓”紧密贴合、扭结在一起形成。球面探出密密麻麻的触须，无风自动，让观者头皮发麻。 其底部大半浸没在水中，顶部发散出百余条直径一米粗的藤蔓，向上钻入泥土。那些藤蔓将不断生长，在距地面三四十米处停下，成为玉镯探测到的“干扰源”！ 根据飞蚁的测量，“藤球”顶部与地表相对距离为80米，而玉镯探测极限是50米，自然发现不了藤蔓间的联系！ 更惊人的是，藤球在水中的部分，还发散出七八条更粗的藤条，在水平方向钻往四面八方！ 也就是说，这样的藤球，很可能不止一个！ 六臂立刻派出除蚁后外的全部飞蚁，近万只虫子下到藤球空间内。 飞蚁们有短时间的水下行动能力，能喷水推动自身。他们沿着粗大藤条的延伸方向，穿越藤条与藤条钻出来的洞窟间的夹缝，来到一个又一个地下空间！ 地下的藤球仿佛无穷无尽，3D地图的比例尺不断缩小，展示的面积不断扩大，最终囊括了整个汴梁城。 这个侦查的过程很无聊，但没有一个人离开院子。 陨石队长这时候有点蒙圈，不知该怎么处理那根断尾藤条，毁掉当然不行，还要拿它做实验呢。 交给别人也不行。他穿一身纳米服，有致密的人造肌肉，别人拿着，一不小心就被触须钻进体内了！ 当然冰疯对这东西免疫，他四肢都是金属。可他又不在，被陨石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扔地上也不行，这玩意儿能崩能跳，还会打洞！ 最后方白出了个主意，让他把藤条放进一个厚壁陶瓷大水缸，结果一入水，藤条瞬间膨胀，若说原先是条菜花蛇，现在就是条蟒蛇。 “蟒蛇”在水缸中懒洋洋不再动弹，或许是储满了水，又无法输送的缘故。 折腾到天黑，近万只虫子终于完成了全图绘制！ 汴梁城下共有413个被藤蔓连通的地下空间，412个藤球！还有一个超级肥大的块茎球根！ 第49章 大土豆和中子弹 块茎球根并非位于整个汴梁的地图中心，反而在艮岳的下方。 但兆节把飞蚁传回的新数据输入程序后，根据藤蔓的连接模式运算确认：“球根就是这个地下藤蔓网络的核心！” 陨石队长看到结果，毅然对六臂道：“让你的虫子戳它一下！” “这不太好吧——万一惊动……” “那就是个大土豆，什么惊动不惊动的？” “好吧……” 六臂只得服从命令，让大群掘进型飞蚁落到了那块直径五十米的块茎球根的光滑表面上。 他小心翼翼选出一只蚂蚁，开始钻孔取样。 但球根的表层有数层极为致密的细胞，其生物结构能在遭遇外力时应激性重组排列，硬度堪比粉末高速钢！ 掘进蚁的刀具钻了十几分钟毫无成效，球根表面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六臂将蚁群中数量最少的特殊工具蚁聚合，组装成一部小小的的“微波发射器”。 由于发射器功率不足，照射加热了十分钟，才让部分表皮硬度降到可接受地步，而后掘进蚁终于钻进了球根表皮下1毫米！虽然微不足道，却可以作为突破点，距离彻底突破不远了。 正在欢欣鼓舞之时，3D实时画面中的球根忽然整体震动了一下，仿佛被唤醒一般。 兆节惊叫一声：“不好！” 六臂忙问：“怎么了！” “根据蚁群发回的数据，球根内部电压正在急剧升高，这玩意能量效率之高，简直就是个生物发电机……” “有什么后果？”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赶紧撤……吧——” 他一句话没说完，画面中的球根表面已经出现了无数电弧，数不清的闪电击穿了周边空气！ 画面丢失。 “报告损失！”六臂大喊。 蚁后语音报告： “球根室内的蚁型机器人全部失去响应，推测已被摧毁。” “剩余蚁型机器人7241只，损失25.56%。” “剩余机器人正在遭受攻击！” 剩余蚂蚁分散在412个地下空间内监测412只藤球。 兆节把412份实时画面全部投影出来，一个个小方格排列组成巨大的长方形。 长方形内，已经有几十个方格丢失画面，变成黑色。但这只是开始，仿佛瘟疫感染一般，每一秒都有十几份画面转黑。 那些尚未被消灭的蚂蚁传来令人惊恐的画面， 藤球上本就密集生长着大量触须，像涂抹了过量生发液似得，一米多长的发丝自然摇摆着，如同群魔乱舞。 此时，这些触须接连不断地弹起，绷得笔直，射出七八米，就像武功高手的绳镖一般，瞄准了振翅而飞，四散逃亡的蚂蚁们！ 扎！扎！扎！扎！扎！扎！扎！扎！扎！扎！扎！…… 它们的精确度极高，几乎是瞬间就摧毁了每一个飞蚁的“纳米发动机”！蚂蚁失去动力后纷纷坠落，后续的触须再度扎来，将其彻底粉碎！ 三十秒，412个方格全部失去画面。 蚁后报告：“剩余蚁型机器人1只，损失99.99%。” 庭院内，众人无声。 直到一声哀嚎打破了寂静。 “全军覆没！我的100契约点啊！”六臂简直要哭出来了！ “行了，行了，别装了！”秦镜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假哭，“你那些工蚁都是蚁后生出来的，当我不知道么！给她喂点材料，一万只，一个月就能补齐！” “魂淡！这你也知道了！”六臂对这个魔女恨得牙根痒痒，他转换策略，朝她眨巴起水亮亮的大眼睛，“那材料费20点，你帮我出？” “我出什么！当然是队长出，他让你去戳一下的嘛！” 六臂又对着陨石眨眼。 陨石队长豪气地挥手，“一点材料费算什么，我出！” “下一步怎么办？”剑师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兆节摇了摇头，“其他微型侦查设备倒也还有，但看现在这个架势，放下去之后，恐怕是肉包子打狗，再也回不来了，不划算！” 方白道：“对付这种大型敌人，恐怕得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上核弹么？”林不问。 “核弹或许真的可以，”六臂完全是认真思考的样子，“只要能运到那个球根所在地下空间内起爆！管他多硬的壳，都得死！” 林不对这种粗暴的解题思路也是醉了，“喂！你有没有想过地下核爆会对汴梁，还有我们自己造成什么后果！” “当量比较小的话，100米深度，也就一次有感地震，没什么大不了！” 方白支持林不的观点，反驳道：“没那么简单！这个藤蔓怪物在汴梁地下挖了那么多洞，地质结构已经相当脆弱！还有数万个通往地面的藤蔓通道，距地表只有三十米！别忘了，地下核试验都要把挖出来的坑洞回填。真就这么大咧咧地引爆核弹……，辐射先不提，冲击波咱挡得住么!” “这倒是个问题！”兆节想了想，“我可以做个模型，测算一下！反正老丁的运算力足够。” ……一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剑师却老神在在的。 他忽然开口道：“我在想，这个位面映入宇宙已经是确定无疑了！万一我们消灭不了藤蔓核心、干扰源、大土豆……随便叫什么玩意儿吧，信息覆盖，进入我们的地球……那乐子可就大了！” 陨石点头道：“所以，我们必须摧毁这个大土豆！” “问题是，我们有原子弹吗？”方白问。 “有！”兆节说。 “还真有一枚！”六臂说。 “就在车载武器库里！”秦镜说。 “不是原子弹，而是中子弹，1000吨级的！”队长陨石得意道。 “中子弹！”S01C18小队的三名成员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面露讶色。 这完全改变了现状。 中子弹是以高能中子辐射为主要杀伤力的低当量小型氢弹，其爆炸波效应减弱，辐射增强。只杀伤敌方人员，对建筑物和设施破坏很小，也不会带来长期放射性污染。 1000吨级的中子弹，作为冲击波释放的能量不过几吨到十几吨TNT。这下子不用担心冲击波和地震了！ “……那什么，”方白觉得嘴里发干，“队长你还真要搞个大新闻啊？不是说核弹兑换一千点起步的么，你也真舍得！” “位面任务专门配发的，免费！用了也白用，不用还得收回！”陨石的内心蠢蠢欲动，作为一个暴力狂，他可是非常期待爆一枚核弹玩玩的。 秦镜有点生气，“怎么变中子弹了！队长你又不跟我们打招呼擅自做主！” “我听道具部门的人说，中子弹是第三代核武器，原子弹是第一代，他们又说能随便换，当然要选第三代了！” “那是一回事嘛！” “这不歪打正着么，正好现在能用上！” “这是两码事！现在跟你说的是，你在非紧急情况下不跟我们商量就作出重大决定！这样是不对的，我很生气！” “那个……秦大姐……”剑师忽然打断了发脾气的秦镜。 “你叫我什么？”秦镜横眉怒目。 “秦——妹纸？” “这还差不多！什么话赶紧说，别吞吞吐吐的！” 剑师犹豫道：“今天上午孔三忘回来一趟，你们知道吧？” 陨石点了点头。 六臂说：“知道。他跟我扯了一会儿闲篇，问了干扰源的进展。然后就走了。” “他没走，”剑师说道，“跟你谈完以后，去了厨房找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秦镜忽然逼近一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先问我，如果这次发生信息覆盖，汴梁城正好映入到华国，政府是否要给100万汴梁市民发身份证！如何保障奴婢、小妾等贱民的人身、财产安全？” 这个问题真是够奇怪的，众人听闻都微微张开了嘴！ 但孔三忘的第二个问题更有意思。 “他又问，政府应如何处理宋朝皇室？是给予外国君主待遇，还是送到功德林改造？宫城是开辟为博物馆，还是继续让姓赵的一家子居住？” 这下众人更差点笑出声来，这种问题，真亏他想得出！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似乎真的很有必要提前考虑一下呀！ 接下来的问题愈发敏感。 “城外的金军肯定是要缴械的。但是，这十几万人的大部分手上都有血债，政府要不要展开战犯审判？如果审判，如何判定管辖权？如何搜集证据？采用什么年代的法律定罪量刑？ 还有，金军是女真族，但现代华国的五十六个民族里没有女真。政府是否应该把他们登记为满族呢？或者说，满族跟女真是两码事？ 最后，要不要给予他们民族扶持政策？设立民族自治地方？拨款帮扶资金？ 或者，干脆就在信息碎片映入之前，把他们全部杀光，免得给21世纪的国家添麻烦？” 一连串问题彻底问晕了剑师，也让听他转述的各人一阵迷茫。 孔三忘临走前对剑师说：“问你这些问题，没想让你回答，你不过是个联络员罢了。”然后他走出厨房，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让剑师毛骨悚然的话：“你知道如何快速杀死15万人吗？” 剑师当时没有回答。但当他知道代行者组织为小队提供了一枚中子弹以后，立刻就明白了。 “玛德混蛋！”陨石大骂一声，跑向停在后园的装甲卡车。 其他人跟着追了过去，但他们哪有穿着纳米服的队长跑得快！ 跑到半路，所有人都听到了陨石的惨叫和怒号，“孔三忘！你个无耻小贼！我一定要杀了你！” ————————————感谢“我是宇宙大帝”的打赏！您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 另外求推荐票啊！ 第50章 金军大营里的连环杀手 从一开始，队长陨石就对孔三忘不放心。 以前的位面任务，代行者议会也派遣监督员，但都是C级的内勤。让一个从没在组织内露过面、权限等级一概保密的人承担监督任务，还是第一次。 位面降临前，陨石私下见了一次冰疯，安排他监视孔三忘的一举一动，报酬是回归后正式加入S01C18小队，从此不再独行！ 事实证明，陨石并未多虑，孔三忘有自己的计划。 在完颜宗望被炸死后，孔三忘就从小队驻地消失了。 冰疯体内植入了多种扫描技术，跟踪能力满点。他一路跟着孔三忘潜行上了城墙，跳出城外，旁若无人地穿行于金军大营之中。 冰疯有肢体改造，可以自主调整各类身高、体型，覆盖在超强硬度面部合金骨骼之上的是“可塑性仿生面具”，能瞬间易容！他随便敲死几个巡逻兵，换上衣甲就可以自由进出军营。 但孔三忘没有任何改装易容，他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大背头发型纹丝不乱，屡屡跟金军兵将擦肩而过，却无人对这位“奇装异服”者产生一点兴趣。 冰疯已经发现白袍有类似技能，但那仅仅是“不引人注意”，不像孔三忘这样，能把别人变成“睁眼瞎”！为了保持追踪，他通过不同营区时还要换脸，而孔三忘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 想到这里，他疑惑起来。如果别人都看不到孔三忘，他为什么能看到？还是说，孔三忘故意让他看到？ 两人一前一后在金营绕行了大半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天快亮时，孔三忘忽然从他的视线里消失，冰疯立即启动多频段扫描和声呐雷达，却一无所获。 他将情况报告给陨石，陨石回道：“这家伙把金军大营走了一遍，肯定有图谋，你不是能变脸吗？就潜伏到宗翰身边去吧！宗望死了，宗翰就是主帅，他那里消息最灵通，有什么情况都能第一时间了解！” 冰疯接受指令，立刻前往宗翰大帐，打算干掉他一个亲兵卫士，取而代之。但因为宗望之死，宗翰帐中聚集了大量将领，哨兵探马交相来往，人多眼杂，不便动手。 冰疯退而求其次，瞄准了完颜宗弼手下的一个猛安（千户长），跟踪他离开中军，潜伏在营中。当晚，该猛安处理完军务、回帐睡觉时，冰疯偷袭并杀死了帐外侍卫，然后给这位毫无防备的军官来了个一剑穿颅！ 扫描了面孔、体型，冰疯直接在帐内挖了个浅坑把尸体埋了起来。 因为纳米芯片的离线数据库没有预装女真语，只有满语，而两者区别甚大，他只能简单理解和表达大致意思。李代桃僵后，冰疯打算装病，假作嗓子沙哑不能发声。计划虽然粗糙，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行性。 可冰疯忘记了一件事。金国的猛安谋克制度起源自氏族血亲的纽带，谋克内可能就是一个或者几个家族，猛安内就是几个相临近的村庄。在这样一个军事体系内，人们互相的了解和熟悉程度，是外来者不能想象的。 次日上午，冰疯的异样就被察觉了。他虽用装病掩饰了语言问题，却无法在属下军官的主动试探中蒙混过关！ 于是，当晚貌似寻常的一次聚餐中，军帐中几个谋克忽然逼问冰疯为何无故杀死侍卫亲兵，更有“亲友”要求他展示身上的伤痕。 虽然听得不甚明白，冰疯但也看出这是一场集体发难。他疯劲上来，索性把臭烘烘的铠甲脱掉，撕下碍事的长袍，在一干下属、卫兵的惊恐眼神中，露出了碳纤维复合材料的上体和两条金属手臂。【ㄨ】 他右手启动胸前的反相噪音消除系统，左臂的零件和齿轮咔咔嚓嚓变形成一把智能组合式步枪。 “为什么非要拆穿呢！你们这些魂淡！” 一百发无壳子弹在10秒内射出枪膛：“哒哒哒哒哒哒……” 虽是一次扫射，但在“射击辅助系统”的帮助下，子弹准确钻入帐中二十多人的心脏、咽喉、头颅各要害，无一落空！而且没有一丝声音泄漏到军帐外。 冰疯关闭消音系统，左臂恢复原状，变换出某个小兵的面容，换上一套寻常军服。 正要掀开帐门，他忽然拍拍额头，点燃了一根香烟，抽了两口之后，用香烟、细绳和油灯做了一个延时起火装置。 冰疯没有走远，而是伪装成一名普通巡逻士兵，当军帐烧起来的时候，还跟着其他人一起救火。 一个猛安的军官全体覆灭，身为万户的完颜宗弼（金兀术）不得不立刻前来查看。 冰疯趁他把手下亲兵散出去搞调查，拉住其中一个，连做手势，扯其衣袖，仿佛要禀告什么机密一样。那亲兵不明就里，怀疑这哑巴知道什么内情，就跟着去了。 冰疯把亲兵拉到一间没人的帐篷里掐死，换上他的衣服，几拳捣烂他的脸面，再次放火烧尸。 金兀术的调查没有得出任何结果，回归自己军帐时，却带回一个刺客。 因为兀术是万户，身边亲兵的执勤规则、细节规矩更多。冰疯装聋作哑，只管干好侍卫这份工作。 因为厌烦了语言不通遭到怀疑，他扔了一个侦查爬虫粘附在金兀术身上，收集声音样本，传递给城中的车载智能“老丁”解析。 24小时后，样本收集完成，女真话分析完毕。老丁把翻译程序发给冰疯，语言难题解决了。 这并非“植入语言技能”，纳米芯片虽能把他听到的一切自动翻译为母语，“说”的方面——只能在读取到他想说的话之后，转换成女真语，用拼音加注，显示在AR隐形眼镜上。 但冰疯很久以前就不满足于“照着拼音读外语”的低技术手段，这个改造狂早就用“喉部发声器”代替了天生的嗓子。想说的话语被芯片识别后，直接翻译为设定语种，信号传递到喉部发声器，他连嘴唇都不用动一下。 作为宿卫，冰疯原本肃立在金兀术的帐外，一动不动。语言一破解，他忽然走到帐门另外一侧，液态金属的右臂化成武士刀，将一起执勤的金兵劈成两截。 然后他挑帘而入，变化出金兀术的面孔，用金兀术的嗓音喝道：“何方妖孽！竟敢变成本将模样！” 坐在帐中翻看军报、舆图的金兀术闻言一呆，抬头看到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帐内随侍的一名亲卫，更是手指着冰疯，说不出话。 这诡异的情形，即便历经战阵的大将也没法快速冷静。兀术手撑案几，想要站起，却险些摔了个趔趄。 冰疯快步上前，右臂武士刀已变成一把大锤，这时趁机一锤子下去！ “砰！” 机械臂的力量岂是常人可挡，这一锤把他的脑袋敲得粉碎，仿佛被反器材狙击枪打中一般，红的白的洒了一地！ 冰疯用锤子指向侍卫。 侍卫看看无头尸兀术，又看看威风凛凛的活兀术，犹豫着是否要跪下来。 冰疯根本没给她选择的机会，锤子瞬间变成长锥，从侍卫嘴里捅了进去，刺穿头颅。 干死唯一的目击者，冰疯换上金兀术的盔甲，大声呼唤卫兵。 他向卫兵宣称，有近侍背叛，意图刺杀神勇的完颜宗弼将军，却被他轻松反击杀死，此事必须保密，不得外传! 于是，冰疯于闰十一月十一日晚间掌握了万余金军的兵权。 可惜次日的南城激战没轮到金兀术上场，否则冰疯可以胡乱指挥，尝试一下真人战略游戏的滋味。至于日常军务，他能拖则拖，拖不了就随便处理一下，反正也没想长久。 十三日因气温骤降，全军都未出战，白袍和飞鲨趁机出城探查城外是否存在干扰源。 有冰疯版“金兀术”的掩护，他们的行动非常顺利。两人拿着兀术将军的通行令牌，伪装成新近投靠的读书人和智囊，骑马跑遍了汴梁城外全部金营。 探测的结果让人欣慰，金营没有干扰源，至少地面以下五十米没有。但金营不过占了汴梁城外很少一部分土地，还有更多的区域没有探索。 两人回到“金兀术”营中，已是晚上。三个契约者在帐内讨论“攻城要务”，把侍卫都打发的远远的。他们跟城内的队友开了一次视频会议，得知了郭京、大铁球、藤蔓、球根等诸般进展。 其中孔三忘偷走中子弹一事，尤其让他们脊背发凉。他们可是隐在金军之中的。要是那混球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引爆大杀器——高能中子可不知道什么叫做关闭队友伤害！ 但队长又让他们放心，说孔某想一次性干掉15万人，但这枚中子弹只有1000吨当量，百分之百的致死半径仅1400米！ 他如果想达到目的，必须把金兵全部集中到距爆心1400米内的区域。那肯定是非常大的行动，征兆明显，不必担心。 第51章 疯劲 会议接下来讨论了追捕孔三忘，夺回中子弹的议题。 大家各抒己见，一番高谈阔论，主要研究了各种刑讯逼供的专业手法，最后达成合意——挖地三尺先把那孙子找出来！ 这厮躲在城外，小队的主要活动区域也要转移到城外，城内留守两三人应付紧急情况足矣。 而后，冰疯提供了一条线索。金军在闰十一月初二之前，就已完成汴梁周边舆图绘制。但初二之后，也就是位面诞生、脱离原时空结构之后，舆图上记录的农田、庄园、别墅全部消失，原址只剩下树林杂草。 众人面露思索之色。 兆节挠头道：“没道理！位面作为一个整体被原时空驱逐，不可能出现这种碎块式的信息丢失，或者替换。” 这个问题单靠空想，难以索解。但越是这样，他们越是确定孔三忘不会放过该线索。 现场考察这些消失的庄园别墅，被确定为优先事项。 会议的最后一个议题是秦镜提出来的。 她设想了最坏的情况，中子弹追不回来怎么办！要如何消灭地下的藤蔓？ 她从生物武器的角度出发，认为可以设计一种枯萎病真菌，让“那个大土豆”自己烂掉。而研究的条件，已经齐备了。 首先人造活细胞、基因编辑都是很成熟的理论。陨石又捕捉到了一截“藤条”样本，可以据此分析研究。 秦博士也带来了她的便携式微生物实验室。虽然外表只是一个略大的行李箱，但打开后便会发现各种工作效率不逊于主流大型生物实验室的仪器。 最后，秦博士的纳米芯片离线数据库里，拥有大量植物致病真菌的DNA图谱，一些拼拼贴贴的工作还是不难的。 那么“枯萎真菌”的设计就只剩大量的模拟运算和实验了。其中，前者兆节可以帮忙，后者是秦镜的工作。 如果设计有效的话，将真菌孢子注入那截“藤条”再将其放归，把孢子传播到整个藤蔓网络中去——当然，这只是理想化的设计，具体完成还需要很多的细节斟酌。 其中最让人拿不准的是，那个表面硬如钢铁、能制造闪电的球根与终端藤蔓的生物结构有多少异同？就算真菌对藤蔓管用，对球根管用吗？ 但不管怎样，这是目前唯一的解题思路。就算解决不掉球根，灭掉大部分藤蔓网络也是值得的。 十四日，战事再启。 除兆节、秦镜、剑师三人留守指挥部外，其余人都潜行出城，分散探索金营之外、舆图上消失的地点。 冰疯也想去做任务，但陨石叫他继续卧底，毕竟这个金军高层的身份还是挺有用的，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奇兵之效。 正巧完颜宗翰的传令兵送来军令，叫兀术攻打东水门。 “假兀术”来了兴头，领命带兵出营。 兵临城下，他让金军做好战斗准备，亲自擂鼓，但就是拖拖拉拉不开战。美其名曰：效宗翰之故事也。 但由于“宗望已死”的消息刚刚在汴梁城内传开，守城的士兵们都很受鼓舞，斗志不低，几声大鼓还吓不着大宋官兵。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城下等待攻击命令的金军士气渐馁。“假兀术”见城楼上准备得差不多了，床子弩滚木礌石拍杆金汁都齐全，才终于下令攻城。 他不安排重点突破或佯攻，直接把兵力铺开，平均分布，没有任何战术，大家一起上！ 后果不出所料，金军伤亡惨重。 但“假兀术”丝毫不为死伤数目所动，一个谋克死光了，再派一个！一个猛安扛不住了，再换一个！ 金军毕竟是刚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野蛮民族，骨子里有股狠劲儿，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竟越战越勇，城头宋军渐渐抵抗不住，败相已显。 正在这时，“假兀术”鸣金收兵。 撤下来的军官们一个个极不服气，猛安谋克们聚集在兀术身边，虽然不敢明着表达不满，但也有不少抱怨：“明明再坚持一下就能破城！为什么要退！” “假兀术”振振有词：“我军伤亡甚重！不得不稍作休整尔！” 等城头上支援兵力赶到，箭矢物资补充完备，“假兀术”又下令攻击，而且把刚才表达不满的几个军官都作为前锋，没有安排后援。 等这几位猛安、谋克全死了，金军再次发起如潮攻势，给守军贡献人头和军功。 眼看守军又支撑不住，金军再次主动撤离，给对手喘息的时机。 就这样，一整天之内，同样的把戏冰疯玩了四次！ 到晚上罢兵，兀术部死亡、重伤人数超过五千，还有更多人受了轻伤。盘点下来，手下的战力已不足万人。 “这样不好……” 军帐中，冰疯彻底进入了“金兀术”的角色，“兵打完了，话语权也就没有了，接下来我要好好保存实力！” 正在这时，完颜阇母、完颜昌联袂来访。两人对他忽然卖命攻城表示不可思议，更严肃质问他是否要投靠宗翰，背弃阿骨打后人一系。 冰疯见这两人语气不善，态度恶劣，疯劲立刻上来了。 他和颜悦色地让侍卫召集还没死的手下猛安和谋克们来到军帐，并将所有人的侍卫打发了出去。军官们都以为他要发表什么重要宣言，他却忽然抽出宝剑刺死了完颜阇母。 完颜昌见状大骇，连忙要往帐外逃。“假兀术”大喝，“给我拿下了！” 手下们不明所以，但军令还是要听的，一拥而上擒住了完颜昌。冰疯哈哈大笑，将其一刀枭首。 连杀两员大将，冰疯才只是刚刚开始！ 他宣布了自己的野心，“二将既然死了，就应该吞并他们的部曲！抢夺他们的粮草和财富！” 这不是政变，而是完全彻底的失心疯！手下们如此想着。 但事情已经做了，就只能做到底！ “假兀术”率领数百人的精锐，先后突袭了两将的营地。 套路是一样的，先以“你们的主将忽然病倒”为由召集军官来议事，然后包围大帐，甩出主将人头，你们投不投降？ 不降的死！回答慢了死！回答快了声音不真诚的，同样要死！主将的心腹、血亲不管真诚不真诚，都得死！ 一夜杀戮之后，假兀术完成了血腥的重组，拥有兵力超过四万人！ 中午，他给宗翰送了一封信：“都统：完颜阇母、完颜昌勾结宋军，阴谋叛变，被我杀掉了，他们的手下都安置好了，不用感谢我！” 宗翰一夜没睡好，根本猜不到友军营地里发生了什么。似乎是骚乱，但又没乱起来。他派出的几波哨骑和使者都一去无回。 看到这份语气嚣张的信，宗翰不怒反笑，拍案叫好！ 正发愁没法收拾对头那一系，彻底吞并他们呢，这不是送上门的借口么！ 不过，先礼后兵仍是必须的。 宗翰派出传令兵，“请完颜宗弼来中军帐，只准他一个人来！若他胆敢不来……哼哼！” 但冰疯有什么事是不敢干的！ 他真的什么都敢！特别是在看到了汴梁城中升起了一枚信号弹以后。 他已在视频会议上得知林不跟郭京的约定，信号弹一出，就杀掉宗翰！看来郭京已经做出了选择。 位面降临者说杀人就杀人，绝不拖泥带水！岂能让土著小瞧！ “就让我来扮演一回上帝吧！” ————————————求推荐票！ 第52章 变成丧尸吧 冰疯的强化兑换风格是独行者中常见的“博而不精”，即：尽量适应多元任务，应付各类危机，而不在特殊类别投入过多资金和契约点。冷热兵器、近身搏击、潜行伪装、侦查追踪……他什么都会一点。 放飞之前用来监听金兀术的“甲虫”无人机，确认完颜希尹、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完颜活女、刘彦宗等一干主将都聚集在宗翰帐内，他下定了决心。 只要成为全军最高职位的将领，就能彻底掌握城外十几万人的命运！这一次，他要用白磷燃烧弹，把碍事的人全部烧成灰。 他跨上高大的军马，对下属的劝阻置之不理，连一个侍从都不带，冲出军寨，直奔西路军（宗翰为首派系）大营。 中军帐中，宗翰身旁兵器架上摆着他自用的刀弓，监视甲虫趴在弓梢上默默注视着一切，AR隐形眼镜将帐内的图像展示在疾驰的冰疯眼前。 冰疯的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他兴奋，他太兴奋了！ 他要做的事情，在地球上不过是场变态的谋杀，在这里却是勇敢和奇迹的证明！他喜欢这样的世界！ 在地球上，他不过是一个手指残缺先天残疾的儿童；一个被父母和弟弟厌弃的孩子；一个学习稀烂无人问津的学生；一个离家漂泊在城市打工勉强养活自己的少年；一个失去所有希望却侥幸获得试炼机会的青年：一个因为分裂型人格障碍被小队拒之门外的独行者…… 现在，他是完颜宗弼、金兀术、大军统帅、背叛者和——枭雄！ 他双腿夹紧马肚，让速度快一些，再快一些！ 直到那个人在监视画面里出现—— 孔三忘进了完颜宗翰的大帐，还是那身标志性的西装。 但这一次，有条蟒蛇伴随在他身畔出场，确保了对每个人注意力的吸引，满满的“伏地魔”即视感。 蟒蛇有成年人手臂粗细，前半身高高翘起，仿佛俯视着帐内诸人。 但冰疯立刻意识到，那不是蟒蛇，而是藤蔓，视频会议上队长陨石曾向他展示，并命名为魔鬼藤的那种！ 卫兵不待命令，纷纷抽出刀剑，上前擒拿“操蛇妖人”。 魔鬼藤略微向后弯曲一下，随即如弹簧般前跃而出，尖锐的藤梢若流星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透了靠得最近的卫兵的胸膛，而后在空中自动转向，仿佛被隐形的离子发动机助推，接连穿透十几名卫兵胸膛，整好在大帐内绕行了一圈！ 一秒钟，十四只心脏被穿透。 十四具死不瞑目却因藤蔓支撑而保持站立的尸体让金国的将军们瞬间明白了实力对比。他们都是识时务的俊杰，绝不会轻举妄动，枉送性命。 这个人能轻易走进大帐，说明外面的人拦不住他，着急大喊是没有用的。短暂的死寂后，宗翰试图跟来者交流。 “仙人？道长？法师？”他用不熟练的汉语问道。 “我来与你们做一笔生意！”孔三忘的声音沙哑冷冽，仿佛夹杂着冰寒刺骨的刀剑。 “请法师示下！”宗翰对来者的无礼视若不见，反而逆来顺受。 “这笔生意便是以十五万金军性命，换你们多活十日！” “不要脸！” “放屁！” “干恁娘！” ……一帮大将听到这种离谱的条件，立刻忘记了恐惧，站起来指着孔三忘痛骂！ “看来，这笔生意做不成，”孔三忘看向宗翰，“你说是吗？” 宗翰虽然能屈能伸，但对要命的生意还是敬谢不敏。他让将军们都坐回去，安静下来，然后说道：“法师！人都想活，不想死。” “没错，”孔三忘忽然看向弓梢的甲虫，“但人有许多种活法，有人把自己四肢砍下来换成假肢，照样活得很好！” “法师说笑了，哪有那样的蠢人！”宗翰赔笑道。 孔三忘没有辩解，却诡异地笑了起来，“你们也换个活法吧，比如，换个脑子。” “换个脑子？”宗翰皱起眉头，“怎么换？” “很好！”孔三忘手腕一动，做了个手势。 藤蔓上穿着的尸体前一秒还好端端的，下一秒却如漏气的人偶般迅速干瘪了下去。 透过监视甲虫的毫米波探测摄像头，冰疯看得非常清楚。 那些士兵的血肉早已被吸干，只剩皮包着骨头，却被魔鬼藤的触须把皮肤支撑起来，好似正常尸体。等到孔三忘一下令，支撑架被撤除，就立刻现出真相。 酒足饭饱的触须穿破皮肤和衣甲，每一根都有七八米长，如同风中摇曳的柳枝，漫天飘舞。 “现在就换吧！”孔三忘轻松说道。 宗翰等人根本来不及提出反对意见，就被一根根尖锐的触须从太阳穴刺入，穿透了两毫米的颅骨骨板，直插大脑皮层。 然后，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触须开始咕哝咕哝吸食起脑浆，甚至能看见它们一涨一缩抽吸的律动！ 金军大将们的眼睛渐渐浑浊，失去神采，身体不由自主地颤动。 颤动停止后，抽吸也停止了。魔鬼藤开始向他们的脑内注入什么东西。然后，这些脑后插管的大将，安静地坐了下去。 宗翰开始发令，叫传令兵进来。 令：传召所有谋克以上职位军官到中军帐前集合，得到天眷的宗翰大帅将把“天根赐福”的殊荣赐予每一个人！ 冰疯正看得惊心动魄，孔三忘又瞧向那只甲虫。他眼睛眨了眨，甲虫体内的电子仪器便开始发热。 在监视器烧掉、信号丢失之前，传来了孔三忘的一句话：“我不想杀你们，都回城！” “唏律律！”……冰疯把疾驰的战马停了下来，还好离西路军营地还有一段路程。 自角色扮演入戏，切换为“枭雄模式”后，他就关闭了队内通讯，以免队长阻止他发疯。现在遇到紧急情况，他不得不重启通讯。 说起来，他玩“火并”、扩大实力这种事谈不上对错，没有什么好阻止的。哪怕他一骑当千杀光金军，其他人也只会乐见其成。 然而，当他开启队内通讯后，一大排语音信息刷了出来。 第一条是方白发来的，时间是昨晚（十四日）。 “咳咳，刚开完会，奉命给你发个队内通报！今天进展很大，发现了干扰源，还是魔鬼藤。 那些庄园别墅是被魔鬼藤摧毁的！完全是暴力拆迁，基本见不着一块完整的砖瓦。 城外的魔鬼藤跟城内的大概是两个品种。城外以地面生长为主，地下不超过五米！他们在庄园、别墅废墟上生长，拟态成各种杂草、树林之类的植物。拟态你懂吧？ 还有就是，这玩意儿不能靠近，跟哈利波特的打人柳似得。一鞭一条血痕！回头你看六臂就知道了，超级惨！ 另外我们在找它的核心。目前情况来看，城外这些魔鬼藤分散在一个个据点，但地下还是连成了一个网络。虽然比较浅，但区域太大，有点难找。 最后，白袍发现了孔三忘的皮鞋脚印，但是那家伙的去向不清楚。无人机扫描了一遍又一遍，一点用都没有！ 以上，没了。” 第二条还是方白发的，时间是今晨（十五日）。 “紧急通报！魔鬼藤会主动攻击！ 昨天只要不过分靠近，它们都还算安静，今天早晨八点二十左右，我们接近一座被摧毁的庄园，距离三百米，就发现魔鬼藤的拟态统统消失，变回藤条了，然后跟活的一样，啊呸，本来就是活的，应该是跟动物、巨蟒一样……伸出一根特别长的藤条，带着数不清的触须，朝我们游动，比普通人的狂奔还快！ 好在白袍及时打出一发‘速冻榴弹’，给它上了个DeBuff。六臂因为背部受伤穿上动力外骨骼，刚好全身弹药满载，他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激光、机枪、榴弹一顿狂轰乱炸！场面蔚为壮观！ 可惜忘了拍下来，不然可以发给你看！ 顺便帮队长带句话，他说，你回个话会死吗？ 以上。” 第三条还是方白，时间是两个小时前。 “干！这帮魔鬼藤全部认识我们了！根本接近不到五百米以内，每个据点出击的魔鬼藤，不是一根两根，是一百根，两百根！它们的追击距离延长到了三千米！ 躲开一个据点，又进入另一个据点的势力范围。我们已经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反击完全是浪费弹药，现正在疯狂逃窜！你神戳戳的干啥咧，快回个话！” 第四条是陨石发来的，一小时五十分钟前。 “冰疯，我们必须撤回城内了，把你的四万金兵手下派出来，转移一下魔鬼藤的注意力！” 第五条还是陨石：“你搞什么鬼！回话！” 第六条、第七条、第八条……一直向下二十多条，全都是队友们呼唤他的声音！ 冰疯一头冷汗流了下来。 他发了个群消息，“孔三忘现身宗翰中军大帐，似掌控魔鬼藤！”然后将甲虫被毁之前拍摄到的视频贴了上去。 不到一分钟后，留守城内的兆节发布了无人机航拍画面。 一条粗大的藤蔓，从荒野一直延伸到西路军营地，钻入中军帐中。这条魔鬼藤在进入金营后，两侧都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保卫它不受任何人伤害。而那些卫兵，个个都在太阳穴插了管！ 这只是一个开始。当无人机调整了方向和镜头，冰疯看见，无尽的荒野涌来成千上万条粗大藤蔓，仿佛最糟糕的噩梦一般，这片营地即将被“蟒蛇”占领。 他这个假兀术的基本盘，东路军营地却暂时安全，没有任何遭到攻击的迹象。 冰疯掉头打马便走，他要赶紧回去，赶紧组织起防御，就算徒劳无功，至少也能接应队长他们回城！ ————————抱歉，因为事忙，今天只有一更！但我还是理直气壮地求推荐票啊！！！ 第53章 拐子马大战魔鬼藤 今天还是只有一章，但是一章有4400字哦!_____ 此刻，陨石一行正在金兀术的营地以南3公里。 “前边儿还有那鬼藤的据点吗？”方白跑得气喘吁吁。 他虽然强化过，但从两个小时前，整个队伍就进入了高强度的战斗，不停的奔跑、射击、奔跑、射击…… 魔鬼藤遍体半米到一米长的触须，随时可能弹出七八米外，一两根还能闪躲，甚至硬抗，但数百上千的触须齐齐戳过来，无护甲状态下，没人能挡住。这就让小队一切近战的设想彻底落空。 近战不成，只能远程打击。 一根魔鬼藤根本不算什么，六臂自己就能解决。藤蔓虽然坚韧、运动灵活敏捷，但被暴雨般的子弹击中，照样碎成渣。 十根也没什么难的，所有人抱起机枪突突突就是了，这些玩意儿近不了小队周边二十米！ 方白以前只在靶场开过枪，却在这个过程中，接受队友的指点，迅速掌握了多种射击技巧，精准度大大提高。实战带给他的进步相当明显！ 但魔鬼藤的数量多到一百根、甚至两百跟就成了彻底的灾难！那些不知害怕为何物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来。 子弹可以把它们打成一截、两截，八段、九段，但它们仍像被切割的蚯蚓一样，不断蠕动、弹跳、靠近！想把这些更短、更灵活、更难以瞄准的小型目标全部消灭，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便D级契约者有射击辅助也不行！ 只能边打边逃。 机枪弹匣很快就打空了，而普通手枪威力太小，子弹除了能钻进藤蔓体内，让它们流一点粉色汁液外，丝毫不影响其行动。 于是，只剩方白、白袍和六臂三人继续开枪。 方白双手各持一把韦森史密斯M500转轮手枪，若非他经过身体强化，绝队承受不住单手持枪的反作用力。 因为这枪就是许多FPS游戏里的俗称的“手炮”，点五零大威力马格努姆手枪弹只要一发就可以打死一头大象！方白是一时兴起才入手两把，现在却找到了发挥场合，可谓物有所值。 而白袍用的是一款改装过的反器材狙击枪，型号不明，每一发大口径子弹都能把人腰粗的藤蔓打成两截。 至于六臂，他的外骨骼套装上有4个同时射击的开火点——包括双手组件的枪械（左手机枪和榴弹发射器，右手激光发射器）以及收纳于背部的“伸缩机械臂”（两侧均为制导火箭巢）。因为外骨骼的力量加成，他携带大量弹药，出众的攻击输出让他成为队内当仁不让的火力平台。 战斗最激烈时，小队被来自三个据点的魔鬼藤追击。 飞鲨操纵着无人机等侦查工具，对照地图，规划逃跑路线。 陨石队长不爱用枪，僧袍下的纳米服开了装甲模式，两手分持日本顶级刀匠为他定制的一长一短两把武士刀，冲入魔鬼藤里当开路先锋。 对普通人来说，二刀流挥劈力量不足，作战侧重技巧。但陨石本身的力量弥补了一切，根本不需要学习什么诡异技巧。他刀法大开大合，如砍瓜切菜，将藤蔓、触须斩成无数段落，汁水满天飞溅，落下来浇了自己一身粉色！ 几乎每分钟都有两三根藤条骤然突击，猛地靠近，刺出几十根触须！好在队内并无弱者，总能及时预判来袭方向，将其击退。 而击退手段不是子弹，是林不的“定向声波发射装置”。 这个大玩具可以制造超声波，恰好魔鬼藤对高频声波非常敏感，往哪个方向发射声波，哪个方向的魔鬼藤就要后退。如果没有这件价值仅20契约点的道具，整个撤离行动怕要艰难十倍！ 正因为有这个电喇叭，在秦镜询问是否需要出城接应或者火力支援之时，陨石才能霸气回复：“不用，还能坚持！” 的确，虽然普通的长短枪械即将用尽弹药，但S01C18小队真正的看家本领还没拿出来呢！ 陨石的重力锤在卡车武器库里放着没动； 飞鲨还没穿上他的神经反应增强紧身衣； 六臂也没给外骨骼加装组件，变形为全封闭的重型装甲； 白袍更有七八类特种弹药没用上，比如迟缓目标的“冻结弹”、释放电流的“电击弹”、击中目标使其持续燃烧的“爆燃弹”…… 经过两个多小时激烈战斗，奔跑的众人终于接近了“金兀术”的营地。 飞鲨看着地图松了一口气，“前面应该没有魔鬼藤的据点了！” 此时，冰疯终于上线，并发来了最糟糕的消息和视频。然后，是兆节的航拍画面。 宗翰一帮将领已经完蛋，整个西路军大营即将完蛋。 航拍显示，狂藤之灾还分出了少部分力量，径直向S01C18小队袭来。 那是无数根绞缠着的魔鬼藤，仿佛一条二十米宽的绿色洪流，在它的行进方向上，S01C18小队跟东路军营地几乎一致，只略有偏角。所以，魔鬼藤也可能会稍微拐一个弯，先攻金兵。 但不管魔鬼藤如何动作，冰疯都承诺援军将马上出营。 兆节紧急报告：“预计小队与魔鬼藤遭遇时间，10分钟！” “孔三忘不是要放我们回城吗？他还拦个屁啊！”方白气急败坏。 陨石已经没有了骂娘的兴致，一丝不苟道：“消灭他们要的多少弹药！兆节评估一下！” “队长，不用评估！要消灭这股藤蔓，你们的弹药绝对不够！我建议暂以回城为第一优先。单是打开一条通路的话，大家把手头弹药都算上，再加上六臂身上那十四枚火箭弹，就差不多了。” 六臂苦着脸哀叹，“唉！一次齐射，一百多万就没了！” 陨石一巴掌拍过去，“滚！哪次用掉军火没给你补齐？再BB扣钱！” “哎，队长！我知道错了！”六臂启动外骨骼腿部的助推器，灵活地躲过了这一记“爱的惩戒”。 身后几十根紧追不舍的魔鬼藤，距离已渐渐拉远。 目力不及的前方，更多魔鬼藤即将到来。 但来得更快的，却是一万名金军拐子马！ 因为他们离得更近，而且本就在“假兀术”的命令下做好了出击准备。 冰疯原打算把宗翰等人一锅端之后，举火为号，引大军突入西路军营地。结果发现事情有变，只得拼死老命驰回营地，二话不说先抢一匹马换上，再选了一万轻骑兵跟随他奔向未知的战场。 赫赫有名的重装骑兵“铁浮屠”因行军速度太慢，被他留下，与其他轻骑、步卒共守营寨。 如果魔鬼藤先攻东路军营地，算那些留守者倒霉；如果魔鬼藤先攻陨石一行，那就是算跟随“金兀术”的这一万人倒霉——因为冰疯已经决定牺牲这些拐子马。 当他汇合了陨石等人，魔鬼藤已在二里外。 “假兀术”不顾属下的怪异神色，匆匆下马与僧人打扮的陨石耳语了几句。 他跟林不借了“电喇叭”作扩音器，然后重新上马，向五千名骑兵发表宣言，当然，说的是女真语。 小队成员都收到了老丁发来的“女真话翻译程序”，D级契约者借助脑内纳米芯片就能听懂，但林不、方白就只能看隐形眼镜的字幕。 冰疯的演说很简单：宗翰为争夺大金皇位，不惜勾结宋国人，要把我们东路军斩尽杀绝！宋人的法师派出树藤精攻击我们，这位“大和尚”（手指陨石），就是专门来告警的。现在我们要去斩妖除魔了！ 冰疯一马当先，率骑兵攻向那绿色洪流！ 有了帮忙拖延时间的力量，陨石一行立刻转换方向，以最快速度向远处绕圈，不再走直线回城，以避开魔鬼藤。 他们都至少经过了E级改造，极速奔跑起来，快逾奔马。这样一来，就能无惊无险回归城内，至少省下了一百多万的军费。 至于冰疯——他另有脱身之策。 “两军”距离五百米，冰疯大喇叭喊话，“两翼分开！” 随即，骑兵大部转为三股，左右两翼各四千人，中军两千人。 中军放缓，两翼前出。严苛的训练让拐子马能够在高度机动的同时，以集团冲锋的方式制造出巨大的冲击力。这种冲击，不仅是物理性的，更是心理性的。 但藤蔓没有心理，两翼包抄的战术对它们没有任何意义。 拐子马越靠越近，先射出轻箭，以扰乱敌军；再近些，又射重箭，以杀伤前排敌人，便于冲入阵中。 可藤蔓扭结在一起，奔涌向前，根本不在乎他们的轻箭重箭。 骑兵们杀到敌人跟前，却不了解它的可怕，不知道那看似柔弱的长长触须有何功用，他们拔出马刀，试图斩破这股洪流。但每一名靠近藤蔓五米之内的骑兵都无缘无故地摔倒，连人带马被其分出的几股藤条拉入绿色洪流。 藤蔓的动作太快，多数金兵没看清楚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们前赴后继地冲锋，砍断几十根触须，或者在藤条上砍出一道十几厘米深的刀痕，然后就被刺中要害，瞬间死亡，再被扯入其中，几乎一瞬间就被吸干血肉，变成包骨人皮。 猛安谋克们不是傻子，在两翼死伤数百人后，终于明白这东西不可力敌。于是他们以蛇形方式机动，分别沿着洪流的左侧和右侧，靠近、抛射轻箭重箭、远离、再靠近、再抛射、再远离…… 这样的骚扰循环，没有什么用处。藤蔓上即便插满了箭矢，依然不痛不痒。 冰疯下令中军的两千人出击。他们跟两翼不同，原是被安排为烧营的主力，带足了油罐和火种！ 两千人同样分成两股，各向左右，排列成行，轮番靠近。在距离约十米时，他们将陶土油罐掷向藤条，一击脱离。 土罐砸上去纷纷破碎，火油沾满了触须和藤蔓表面。 两千人一共向这条洪流投出了八千枚油罐，随后百余名带着火种的骑兵，射出了火箭！ “轰”地一声，大火引燃！ 这条绿色洪流变成了数千米长的火焰之河！ 为了阻止火势蔓延，藤蔓彻底分散开来。 它们扭结在一起时，仅宽20米；散开后，却瞬间变成覆盖大片平原地面的薄薄一层。 金兵既然放火，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形的发生。他们早就纵马奔驰，躲得远远的，以免深陷藤蔓从中。 烧起来的藤条不断在地面翻滚抽打，试图熄灭火焰。尝试了几十秒不见成效，他们竟从内向外分泌出液体。 那粉色的液体阻燃性很好，三分钟后，整个藤蔓散布区域已不存在一朵火苗。以数百根藤条化成焦炭为代价，火灭了。 魔鬼藤也被激怒了。 剩下的近千根跟藤条没有立即重组为洪流，而开始捕猎。 他们的速度很快，跟未强化改造的人类短跑极限速度相等，且能够长久保持。与骑兵相比，两者速度相差无几。 于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开始了。 金军知道树藤精的厉害，不肯正面作战。 又加上冰疯大喇叭喊话，要求他们分散逃亡，回营汇合！就更像是一把胡椒面洒向全中国，金兵的方向和速度都成了无法预测的布朗运动。 但战马无法永远保持最高时速，渐渐慢了下来。 魔鬼藤不会疲倦，自然抓住机会攻击。 他们利用天生的优势——长而坚韧，将数千名骑兵分割包围。然后，战马先被刺死，骑兵摔落地面，先吃马，再驱赶人群组成百人一团的小小圆阵，重重包围起来。 金兵以为集结在一起会更安全，他们错了。魔鬼藤只是为了吃得更方便而已。当无数触须弹出，数不清的吸管插入他们的身体…… 冰疯也在被包围之列，但他并不担心。 当触须袭来，他高高跃起。 他把四肢替换成机械，岂只因为厌弃自己身体的病态心理！ 他的两条机械腿，不单是模仿袋鼠的“仿生曲形弹跳器”，还内置了压缩空气弹射器！ 这两条腿可以让他一次跳跃超过二十米高，三十米远！ 因为弹射效率主要来自压缩空气，而机械腿内部的气瓶容量有限，使用时间严重缩短，只能作为紧急时的脱逃手段。 而且这两条腿操作非常复杂，如果没有兑换相应使用技巧，很可能跳一次死两个，包括摔死的和砸死的。 但冰疯对四肢的掌控可谓驾轻就熟。他轻松跃出小包围圈，在空中预判了落点，发现有魔鬼藤聚集，立刻把手中电喇叭开启，超声波定向发射，藤蔓仿佛受惊的虫子向四周躲开。 他成功落在空地上，并再次向前跃起三十米！ 跳！再跳！继续跳！ 冰疯就像一只青蛙或者袋鼠，逃出了藤蔓群的狩猎区域，然后他调整了压缩气瓶的喷气效率，渐渐降低跳跃高度，最终翻越了“自家”营地的寨墙，从天而降，落在众军面前。 他再次打开喇叭，高声宣布：邪恶的宗翰勾结树藤精打过来了！大家准备好油罐火把，一起杀宋妖！上天堂！ ——————————下一章起名《铁浮屠大战丧尸》如何？哈哈，求推荐票！ 第54章 玄武真君 南熏门，城楼上。 钦宗听见对面金营传来震耳欲聋的齐声怒吼，心情十分复杂，甚至可以说百感交集。 “杀宋妖！上天堂！” 这种把对手污蔑为妖，以宗教迷信思想鼓舞士气的手段，表明了那支军队此刻有多么绝望；换成十天之前，全世界最绝望的人却是被他们包围在城里的钦宗自己。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古人诚不欺我！ 随侍在钦宗身旁的郭大仙人，更激动的晕了过去。 郭京在被林不“药翻”之后，昏迷中幻觉不断，仿佛登临仙阙，乐不思返，待醒来后，仍然迷醉不已。道童报告两位贵客取走了大铁球，他也不甚在意，依然回味着仙界际遇。 然而，一切美好憧憬都被仙人留书击碎了，信中明确告诫道：六甲法是取祸之道，必亡大宋！郭京被“助纣为虐、罪孽深重”之类的严厉谴责吓得魂不附体，真要这样，别说重回仙班，不堕入十八层地狱都算好的！ 于是，一天前他神秘兮兮地跟官家说，“咱夜梦仙人授法，可咒死宗翰。”钦宗十分高兴，命他尽快做法。 干脆反正是死中求活搏一把，索性闹大一些。郭京这么想着，便在宫城宣德门前摆开了法坛。将皇帝与文武百官都请来观礼。 他先跳了一阵大神，然后喝了一小口不坏水晶软瓶里的“仙丹之水”，感觉神清气爽之后，拿起法案上装好弹药的信号枪，向天扣动扳机！他把简明示意图看了一百遍也不止，只为这一刻动作流畅，姿势潇洒！ 一枚红色焰火，仿佛节日的烟花，升上灰蒙蒙的天空，发出最耀眼的光芒。信号弹升至百米高处才缓缓坠落，放光持续十几息。郭京心中默念：“神仙保佑，一定要灵应啊！” 但信号弹熄灭后，天光依然昏暗，什么都没改变。 郭京有点慌神，根据仙人说法，做法之后应有神罚殛死宗翰，至少该有点响动，打个雷什么的。这一点动静没有，是怎么个说法？ 早就看郭神棍不顺眼的张叔夜趁机向官家“进谗言”，说：“宗翰若死，城外金营必然大乱，陛下何不上城墙一观呢？” 这句话把郭京架在了火上烤，他本想辩解两句宗翰可能会得慢性疾病而死之类，结果也只好跟着皇帝众臣一起上城墙。 大群权利掌控者集体行动，自有各种礼仪、安全安排，不能随便，就算钦宗心急如焚，也只稍稍加快了一点速度。 好不容易全体君臣上了城楼，因为金营距离太远，兼天色晦暗，又看不分明。 但宗翰西路军大营陷入混乱的事实，已经可以确认。 钦宗看到，数不清的蟒蛇正在金营里肆虐，可金兵却没有太大抵抗，任由它们在身边来去。 东路军大营还算正常，正调动兵卒军械，准备防御作战，但同时又能看见大群骑兵集结，似乎准备冲出去救援友军。 从南熏门城头，还可以看见更模糊的南方，那里大群蟒蛇分割包围了大量骑兵，其结局似乎只能是全军覆没。但也有眼尖的武将指出，有个青蛙或者跳蚤一样的东西在一跳一跳地逃出了包围圈。 不管怎样，郭仙人的法事肯定起效了。 那些墨绿色的蟒蛇，虽然看着有些诡异……但仙人的事情，能叫诡异吗？ 有文官“为陛下贺”，言称《周易参同契》云：玄武龟蛇，纠盘相扶，以明牝牡，毕竟相胥。这文中说得再明显不过了，操蛇之神是玄武真君，确凿无疑！ 这话一出，马上有人纠正：真宗年间，为避圣祖赵玄朗（赵公明）之讳，已经把玄武改成了真武！ 有意图消弭争论的赶紧说：无论真武、玄武，郭仙人能请动真君下凡，总是有功，名不虚传！ 但一群人拍起马屁，底线总是越来越低。很快就有人意识到：护国真人的功劳不是主要因素，最重要的是钦宗陛下诚心崇道，登基不久便给真君加了封号：佑圣助顺真武灵应真君。 可见，奉道真的有用啊！ 看着城外金兵乱成一团，钦宗喜不自胜，琢磨给这位拯救大宋的神仙继续加号。 他转头问郭京的建议，郭京自是不吝赞美之词，建议把“灵应真君”四字改成“荡魔天尊”。 但钦宗还嫌不足，非说“北极真武玄天上帝金阙化身荡魔天尊”才够有面子！ 郭京已经相信天地间真有神仙，官家要直接把真君变成上帝，会不会触怒什么天上大仙？ 想来想去觉得不妥，干脆晕过去吧。他上城楼前为了壮胆，一口气把“仙丹之水”喝干了，正要上头呢！于是，郭仙人“法力消耗过度”，晕厥了。 陨石一群人此时刚好奔至城下。 陨石抬头看了一眼城楼，回头问道：“赶巧遇上了皇帝！大家有没有计划或者想法？” “还是装神仙吧！”林不抢答道。 “神仙有什么好处？”陨石问。 “呃——”林不总不能说他对装神弄鬼、糊弄古人有点上瘾了。 方白接话道：“孔三忘说不想杀我们，让我们回城，说明城内暂时是安全的。但就算金人死光，汴梁的安全形势依然严峻。 因为，我们不了解孔三忘的目的！他已经控制了城外的魔鬼藤，城内地下那些藤蔓是否也在他控制之下呢？如果是，城内恐怕安全不了多久。如果不是，他要不要想办法控制？ 我们要完成任务，必须收容或摧毁魔鬼藤，只能跟孔三忘对上！ 那么借用一切可以借用的力量，在大宋的战争体制内获得话语权，就变得十分必要。 ……假装仙人，也未尝不可！” 陨石同意了方白的分析，“好！我们现在就是仙人了！都绷着点，别笑场了啊！” 陨石说完，把纳米服调到速度模式，在护城河的冰面上助跑几步，快速调成力量模式，一跃而起足有十四米高，无声无息落到城墙上，再次起跳。 城墙上的守军眼睛一花，面前多了个壮汉，再一眨眼，人不见了。 陨石跳到城楼顶层，两脚稳稳踩着临空一侧的栏杆，双手合十行礼，风吹僧袍猎猎，真个是凭虚御风，器宇轩昂，尽显高僧气质！ 只可惜他一脸凶相，又是忽然出现，惊得钦宗急退两步，差点摔倒。其他官员急忙上前掩护，更有人大喊“护驾”！ 但城楼上的行道本就狭窄，又没人想到刺客能从临空一侧跳上来，因此皇帝身边没有卫兵。侍卫一时冲不上来，皇帝也挤不下去，只得退入城楼房间内。 “玛德，老子真不适合干这一行！” 搞砸了出场亮相的陨石纹丝不动，等钦宗从另一侧房门逃走，侍卫也围了过来，方声若洪钟道：“宋皇为何惊慌！不欲本神将之助吗？” 装神弄鬼的第一要务，少说话，不得不开口时，话也要含糊，让别人自己猜。侍卫们本来举起刀枪要把人戳下去，听到这种说法，自然会停止。 陨石走下栏杆，卫兵纷纷后退，但还是用刀把他尖围在中心。 他看到脚边有个晕倒的人，也没在意，只管等着钦宗自己回来。 果然，他的话起效了，钦宗原本已经下到了城墙上，现在又重新回到顶层行道。 皇帝挥退了侍卫，靠近这位凶恶的大和尚，“阁下自称神将，莫非是跟随真君下界的？” “正是！”陨石才不知道这帮君臣脑补了什么神仙下凡，但对方自动送上楼梯，他当然要接下来了。而且他官话说的不好，前一句已是最大限度贴近发音了，接下来自然长话短说。 “不知阁下欲如何相助我大宋？”钦宗急切问道。 陨石一指城楼下方。钦宗转头一看，正是方白等人。 他们已经登上了城墙，多亏了飞鲨随身的绳钩枪。 趁着城楼混乱的当口，队员们以这种“没什么仙气儿”的方式登上了城墙，还没引起注意。 在钦宗的准允下，他们也登上了城楼。 这些人毫无人臣之礼，见了皇帝都不知道叩拜，只有林不主动作了个揖。但钦宗对此并不在意，只要这些神将有益于大宋，皇帝就愿意表现出实用主义的一面来。 钦宗又问：“诸位皆是真武，不，是玄武真君的属下吗？” 林不作为语言大师，担负起回答之责，但他并不明白皇帝为何提玄武。但既然皇帝这么说了，正好因利乘便，伪装成玄武神将吧。 “禀大宋皇帝，我等确奉了玄武真君之名，前来襄助大宋！” 这话说完，钦宗久久没有回话。林不有些诧异，却见大宋皇帝正盯着城外，已呆若木鸡， 原来，金军西路军大营里的混乱已经彻底平定，数万被“换了脑子”的金兵，在魔鬼藤的控制下，有序地走出军营，排列成几个100X100的大型方阵，并以惊人的速度向南熏门奔来。 长长的藤蔓跟在每一列士兵身旁，保证触须与大脑的连接不会断裂。 金兵的速度快极了，不逊于轻骑兵，但方阵却在这样快速的行进中，保持了整齐划一，无论横看竖看斜着看，全是一条线！ 当方阵渐渐逼近，再也没有一个宋人认为那些蟒蛇真的是蟒蛇，他们终于看清，墨绿色的藤蔓没有吃掉金兵，而是将他们变成了更加可怕的东西！ 什么操蛇之神，玄武真君，真武大帝，都是胡诌！ 至于身边这些自称“真君下属的神将”——钦宗和官员们投向他们目光充满了怀疑，不是骗子，就是妖人！ 最快的金兵方阵在距离城门一千五百米处停下。 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忽然出现在方阵前。 他一步步走向城门，步子看似缓慢，但速度极快，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是：缩地成寸！不过走了七八步，就来到城门正下方！ 然后，他升了起来，没有任何机械、设备、道具的影子。重力对他失去了约束，他一直升到城楼顶层，跟众人齐平的高度才停止。 浮在空中，孔三忘开口道：“听到你们讨论操蛇之神、真武大帝，我就来了。陨石！你和你的队员自称我下属神将，见到我为何不跪？” “跪你妈！”陨石掰断了一截黄花梨木的城楼栏杆，就朝孔三忘扔了过去！ 这一掷力气非小，准头也不差，真要砸中，孔三忘就算是铁打的，也得飞出百米开外。 但孔三忘不过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那撞过去的木栏杆，便在接触到他指尖的一瞬，化为亿万木屑！ “开个玩笑而已，有必要生那么大——气？”孔三忘微笑起来。 六臂不等他说完，抢白道：“你TM到底想干什么！偷了我们的中子弹！还操纵这些藤蔓、金兵！你不是代行者议会的监督员吗？如此肆无忌惮，就不怕议会惩罚吗？” “议会惩罚？哈——你猜我我怕不怕？” ————————————————今日又是一更，因为没有存稿，我一定会努力提高手速的！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这一卷的埋伏的暗线要浮出水面了。孔三忘的真实身份和计划。 第55章 借艮岳一用 孔三忘的无法无天超出了执行者小队的预料。六臂还有许多质问和斥责的话语，一时都说不出来。 孔三忘却将注意力转向钦宗。他在空中自如地侧身，面朝皇帝，以官话问道：“赵桓，我要借你家艮岳一用，你借不借？” 此人直呼钦宗名讳，可谓无礼至极。但钦宗并不以为忤。 他生于帝王之家，这辈子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也观赏过能升天的嘉兴绳技，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不凭外物悬浮空中。 “莫非真是神仙？”钦宗惶惑中又有些亢奋。 他下意识地就想同意，但又蓦地意识到此人置大军于城下，可不是什么善意的表现。 钦宗谨慎地回答道：“仙人相请，固为荣耀。然艮岳地处京城东北隅，太上堪舆地理，以高筑为多男之祥，故建林苑以丰皇室子嗣也，桓不揣浅陋，敢问仙人借艮岳何为？” “挖坑！”孔三忘不屑掩藏目的，直言不讳，“艮岳下有一物，必须挖出来。” 这话没让钦宗想太多，只以为艮岳下面埋藏有宝贝，陨石等人却闻言一震。 这厮要对城内的魔鬼藤出手了，艮岳下方不正是藤蔓网络的核心，块茎球根的所在吗！ 他要把城内外所有干扰源都掌控在手，是想独揽任务贡献度和奖励？ 可他一个监督员，根本不被纳入贡献度统计！他的任务奖励，是由代行者议会另行发放的！这是保证监督者不会介入、干扰任务的重要规章！ 那孔三忘这么做有何意义？ 唯一的可能是，他另有计划，暴走失控了！ 钦宗又问：“仙人欲取宝物，桓岂敢阻拦。唯有一虑——” 孔三忘自然知道他虑什么，“那些金兵吗？” “正是！”钦宗郑重答道。城下已经停驻了三个金兵万人方阵，还有四个正在赶来！ “无需担心，他们已尽数沦为傀儡。挖坑得靠他们出力！” “仙人之意是——”钦宗有点心惊肉跳，“要他们入城？” “有问题吗？”孔三忘语气悠闲，仿佛不知道他提出的要求有多离谱似的。 “这——此事，桓唯有拒绝！”钦宗虽迷信道教鬼神，却不是轻信的傻子。孔三忘说派傀儡入城挖艮岳，难道只用来挖坑？会不会做别的事情？皇帝不可能把首都无条件信任地交到一个刚见面三分钟的人手里，哪怕他是仙人也不行！ 孔三忘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猜到啦！反正今天没时间，我明天再来！”他身形一晃，转身离去，仿佛插上了双翼能够滑翔一般，从空中斜斜飞远，落到傀儡金兵方阵之前。 然后也不见他如何发号施令，便引领着金军再次移动，七个万人方阵直奔东路军大营，很快形成了包围圈。 “他说今天没时间，就是要先吸收掉东路军那几万人吧？”林不问道。 “应该是的，金兀术这下情形不妙啊。”飞鲨有些担忧。 方白故意逗乐：“自从见识了冰疯的跳蚤式逃窜，我再也不为他担心了！” 陨石来回抚摸自己的光头，“谁来告诉我，这些鬼藤到底要吃人，还是要把人变成丧尸？” “两者都有！”秦镜通过小队通讯远程回答，“吸食血肉是为了补充营养，操纵僵尸，是制造免费劳动力！” “那它怎么分配这个比例？吃多少？留多少？”六臂追问。 秦镜回答：“具体数据没有定量分析，但肯定是被吃掉的少些。苦力留下来，既能干活，还能保鲜，想吃时再吃。这是完美的食物储藏方式，远胜冰箱！” “你这么一说，倒让我对冰箱的好感度忽然上升了！”六臂笑道。 孔三忘的离去，让城楼上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操纵傀儡的妖人临走前说明日再来，让皇帝与百官心里都沉甸甸的。他们争取了一天时间，是战是允，还得慎重商量。 但陨石和队员们在城楼上聚成一圈，谈笑无忌，看起来十分放松，毫无戒备之色。 所谓艺高人胆大，正因为他们拥有强大的攻击、防御和机动能力，才根本不怕附近的宋兵。 这也让钦宗对他们的怀疑减轻不少。只是现下情况有点不清不楚，这伙人身份尴尬，钦宗不便开口，只好等他们自承身份。 但神将还没开口，城楼上的百官已经一口一个妖人骂开了。 陨石皱了皱眉，大喝一声“闭嘴”，如龙鸣狮吼，裂石穿云！ 顿时，鸦默雀静。 方白忽然发现了躺在地上无人问津的郭京。陨石出场时，君臣混乱逃跑，郭京已经晕倒在地，被人踩踏了好几脚；解除误会后，又因为“真君神将”、“操藤妖人”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没人想到扶他起来，也是够惨的。 六臂的外骨骼套装里常备肾上腺素。方白跟他要了一支，蹲下来把郭京的袍子扯开，无针注射器紧压到他胸膛上，按下注射键。 郭京猛地支起上半身，“呵”地一声长吸了一口气，醒转过来。 他一睁眼，就看见方白蹲在身边，顿时翻身跪倒，口诵“仙使”，叩头不止！ 这番表演作态，落在大宋君臣眼里，顿时有了不一样的心理演绎，至少没有再骂妖人的了。 方白拉起郭京，让他不要说话。林不跟陨石交头接耳，聊了两分钟，点了点头。 随后，林不高声道：“我等皆为真君座下神将，城下那妖人却不是！他本是洪荒中一只树藤成精，性喜食人，又擅傀儡之术，乃被真君所擒，取出内丹，肉身镇压于长白山下。近年，金人崛起，破坏封印，此妖逃逸而出，势要夺回内丹。这内丹，却被真君藏在了汴梁，正在艮岳地下！ 真君算知汴梁有此一劫，方遣吾等下界相助！故，吾等绝不容此妖入城！” 这大义凌然的演讲颇能自圆其说，逻辑也算通顺，再加上神将们刚刚展示出跟妖人的恩怨，也让钦宗更倾向于相信他们。 虽然众官未必全信了这套说辞，但面对不能以常理揣测的敌人，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钦宗毕竟年轻沉不住气，急忙下令授予契约者官职，众人坚辞不受，称：“真君座下岂能为凡间帝王之臣。” 钦宗更加称道不已，不要官的才是真神仙啊！ 林不装B的时候，陨石小声给兆节发了个命令：“把气球放出来！” “探空气球还是系留式的？我们的平流层气球上次用过还没检修！” “用系留式，那个水滴形的，缆绳用高强度的隐形细线，搞一点涂装，要震撼，让全城看见，增强宋军信心！” 兆节得令，暂时放下手头的“真菌DNA编程”工作，回到卡车旁边，打开武器库。 武库里除了显眼的火箭弹和巡航导弹，暗格里还保管各类小型或可折叠的道具。比如队长要求的气球，由最新型的聚酯薄膜材料制成，充气之后有五六米高，但放了气叠起来，一个小抽屉就能装下。 这些气球价格便宜，作为固定空域的探测手段，比无人机更实惠，偶尔还能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卡车上有氢气制取设备，氢气虽然容易引爆燃烧，不如氦气安全，但氦气制取困难，不如氢气方便。 气球很快充满，被钩锁扣住，不能升空。 兆节给一群小型无人机加装了组件，从电脑里调出绘图程序，选了一个图案之后，十几只小型无人机就飞了起来，围绕着氢气球，喷涂各色颜料。 一开始，只有些散乱的色块，看似毫无规律，但渐渐地，这些色块组合成了依稀可辨的图像。 ——漫天风雪的冰原之上，站着一个浑身重甲的武士，他单手挥起巨剑，正俾睨天下。 随着无人机的喷绘，更多细节展示出来。那武士有黑色的披风，盔甲上结着冰霜，头盔上有可怖的尖顶，脸颊完全淹没在黑暗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双闪耀着幽魅蓝光的眼睛。 气球表面美化完工，兆节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图画虽有威势，但亲和力不足！ 还好图画并未占据气球全部表面，在武士的背面还有不少空白地带可以稍加补充。他在电脑上打几个字，安排无人机喷了上去。 然后就是常规的安装侦测吊篮，确认系留缆绳没问题之后，兆节又自作主张在吊篮上安了一个强音喇叭。 终于一切完工，气球升空。他给队长发了个消息，就回去继续编程。 此时陨石等人，已被钦宗延请至艮岳。 艮岳的大门位于苑西，名华阳门，入门园径宽于驰道，两侧奇石林立，便是著名的“花石纲”。队员们欣赏不来徽宗的趣味，一眼扫过无动于衷，倒让有心炫耀的钦宗甚感无趣。 入门向东，密竹成林，间有小道透迄穿行，一路直到寿山南坡。此地有叠石作瀑，山阴置木柜，绝顶凿深池，正开闸放水，飞瀑如练，泻注到下方雁池之中。 这人造瀑布颇为有趣，众人不免多看了几眼。 再上山顶，直入绛霄楼顶层。皇帝、官员与契约者们分宾主落座。 一群俏丽的宫女，提着各式食盒，如翩翩彩蝶般轻步走来，一场御宴就此开场。 正好兆节发来消息，说气球已经整备好了。陨石便请大家暂近窗户，向外面看，观赏浮空的“真君护佑天球”。 众人顾不得嘴边的美食，纷纷往窗边挤去。 这一看，钦宗与众臣果然被惊到，然后便交口称赞，众口一词道：“天空之上，亦有神将守护，这下汴梁无忧了！” 只有契约者们心中卧槽不已，暗骂兆节这个坑货。 “让阿尔萨斯拿把霜之哀伤来守护汴梁？这兆头不好吧？斯坦索姆大屠杀你忘了吗？” 此刻微风阵阵，吹动气球转身，露出死亡骑士背面的四个竖排的赤红大字：恭喜发财！ 一时，皇帝的表情有些微妙，扯动嘴角，似笑非笑。 ——————————12点前争取再码一章，你的推荐票呢？ 第56章 铁浮屠大战丧尸 冰疯伪装的金兀术回到东路军大营，立即召集所有军官，在扩音器帮助下，将紧迫的现实威胁告知每一个人。 其实不用他说，金军的探马和哨塔也将正在发生的超现实神话传播到了普通士卒耳中。 冰疯无惧引起恐慌，直截了当地将最吓人的细节说了出来：“宋朝妖人驱使树藤精攻入西路军大营，友军尽成傀儡，我军万人轻骑出击，被精怪全部被吃掉了，吸成了人干！ 但是不用害怕，树藤精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怕火，我们只要紧守营寨，挖掘层层沟渠，设好柴薪火油、备好火罐、火把就能大量杀伤妖怪！” 在他的分派下，普通的步军士兵都加入了民夫的行列，一切开始挖沟积薪，拆毁一切不必要的建筑，用作柴火。 无数火把、火盆燃起，大量火油、食用油脂被搬上了寨墙。一切能被动员起来的人都动员起来了。毕竟在食人妖怪的威胁之下，无人可以幸免！ 但孔三忘没有给他太久时间，在汴梁城下一游之后，他的七个万人方阵，将营地团团包围。 然后，七万人一起向前！ 以人类的组织学来说，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但在魔鬼藤的触须操纵下，金兵丧尸如同克隆人、机器人，动作精准、步调一致！ 他没有安排重点突破，佯攻策应，跟冰疯瞎指挥军队攻汴梁一样，就是“平推”二字。 每一名丧尸前后间隔一米，确保了他们有足够的活动空间，施展刀枪弓箭的武器。 距寨墙120米，第一排丧尸开弓，与金兵展开对射。金兵有高度优势，丧尸有精准优势，第一次伤亡交换，竟是丧尸占优！ 被射中的金兵往往惨叫一声，摔下寨墙，而被射中的丧尸却不受任何影响，除非是伤到肌腱或影响发力的部位，它们才会把箭支拔出来。就算拔出箭，他们依然不管血淋淋的伤口，继续义无反顾地向前。 丧尸方阵在箭雨中每前进一米，就多了一排人开弓。前进十米，来自丧尸的火力密度已经远超防守的金军。 面对这样一只无惧无畏、无视生死，也的确射不死的丧尸大军，金军弓箭手害怕了。 他们在寨墙上被压得抬不起头。 丧尸军团越来越近，直逼寨墙。前排的丧尸将弓箭传递到后面，让后面继续射击，保证墙头箭雨不会停止，他们自己则抽出了刀。 丧尸们没有用云梯、冲车、抛石机。随着藤蔓不断延伸，顺着寨墙向上生长，丧尸们也就手扶藤蔓，脚蹬墙面，身体和大地平行，好像平地走路一般，走上了墙头！ 金军的锋利刀枪劈刺过来，将敌人一次次赶了下去。他们的主要策略是砍触须，而不是攻击丧尸。 触须一断，丧尸就倒地不起，直到被另一根触须钻入脑中控制，才会再次站起！在这个过程中，可以趁机斩其头颅，彻底将其杀死。 而曾被寄予厚望的滚木礌石，效果非常有限。除了被正面砸中，头颅粉碎又或被砸成肉泥的之外，丧尸即使下肢断裂，也要用双手攀援，继续往上爬！ 当守军渐渐力不从心，开始退却，最后的杀手锏才使出来。 火油泼了下来，火把扔了下来。 冰疯一开始就意识到守军火油有限，而丧尸只要脑袋没烧坏，就可以无限重生。所以，他仅仅把火攻当成了一种拖延战术：丧尸虽然一时烧不死，火焰却能迅速烧断控制它的触须！ 至于对藤蔓本体的打击基本是个笑话，每根藤条都长达数千米，之间还有很宽的间隔，似乎吸取了之前的教训。 于是，火油罐每次只能烧伤一条藤蔓的很短一截。当那一截变成焦炭后，藤条会将战场上不幸彻底死掉的丧尸吃掉，吸取营养物质，在很短时间内生长复原。 终于，余火未熄、表皮焦脆的丧尸登上墙头，将寨墙引燃，金兵陷入混乱，不得不撤回第二道防线——刚在营内挖出来的一圈积满柴薪、浇遍油脂的长沟。 金兵引诱小部分丧尸和藤蔓冲过长沟后，派遣出死士，点燃沟火，火墙燃起，如同恶龙吐息！他们被保护在安全的营地中间，可怕的怪物被隔离在外面。 不幸落入埋伏的藤蔓和数千丧尸被无数油罐砸中，点燃。外部的藤蔓果断止损，自行切断了被烧部分。 金军用长木杆将这些被遗弃者推到火沟里，希望它们尽快烧死，丧尸的惨叫实在是太难听了。 火墙燃烧时间终究有限，当火势减小，丧尸军团重新出击！ 金兵故技重施，退回第三道防线，再次燃起火墙！ 这一次被引诱杀死的丧尸就少多了，仅数百人而已。 第四道防线已经没有足够的油脂。 这时候需要主动出击，打开通路，死中求活！ 火圈外面，丧尸军团正在重整队形，七个万人方阵，已经变成六个，消灭一万名魔鬼藤控制的丧尸，金军足以自傲了。 但冰疯打算带领剩下的金军来一次华丽的死亡冲锋。 铁浮屠从开战起一直在休养生息，就是在等待这最后的时刻。 因为重甲打造不易，十分珍贵，数万东路军，也仅凑出三千铁浮屠。但这三千重骑，已经准备好了赴死！ 冰疯身处三千重骑之中，打算用眼睛内置的摄像机把重骑兵冲阵的过程拍下来。 未来投资旗下的“唯真影视”从前就有高价跟降临者购买位面任务中比较珍贵“视频资料”的传言。据说有很多实拍镜头曾被剪辑、插进某些幻想类电影中，而观众反响都还不错。 冰疯这回就是要拍下第一人称视角的“铁浮屠大战丧尸”戏码，赚点零花钱。 当然，他的图像同时也被传送给了陨石。 陨石正在艮岳的绛霄楼顶层，以2D纪录片的形式给皇帝与众臣播放金军营地大战的实况。一方面是帮他们做好心理准备，另一方面也为显示神迹，电影不比圆光术神奇多了？ 当钦宗亲眼看见，金兵放下早早准备好的几十块底部涂了湿泥的宽大木板，在火墙上搭出一条通路，三千重骑兵冲出火墙，杀入敌人方阵，无数轻骑、步卒随后杀出，不由叹为观止。 他又以颇为惋惜的语气说道，“这些金人必死无疑了！” 是的，必死无疑。 铁浮屠不过是身体强壮、战技娴熟的重铠全装战士，对付普通人类士兵当然所向无前，对付丧尸，也能砍瓜切菜，但对付柔弱而无孔不入的藤蔓触须……他们更需要的是快与灵活。 果然，冲入敌军方阵的一开始，铁浮屠还能保持冲锋的速度，但藤蔓摆动起来，就是天然的绊马索。而且战马虽有马铠，也不是全身防护，无数触须轻松将他们的坐骑插得浑身是洞！ 铁浮屠纷纷落马，只能步战。 他们都听从了冰疯的指导，除了身着两重铁甲，还用铁片、硬木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如此一来，触须就刺不进他们的身体。 铁浮屠的士兵知道，树藤精的触须砍不完，藤蔓砍断了也没什么用，人家长得更快！所以都把目标瞄准了被控制的丧尸。 丧尸们的战斗动作很标准，无论是刀枪弓箭，都使的有模有样。但他们毕竟是被控制、只能机械运动的傀儡，论招式的灵活机变，完全不如真人战士。 铁浮屠三人一组，互相掩护，呼和遮蔽，大砍大杀，一时将方阵扰得大乱，竟有冲破方阵，逃出包围的趋势。 孔三忘在阵后看得皱眉，终于插手操纵。 先是所有方阵放弃对丧尸的控制，抽回触须，任其倒地不起。魔鬼藤重新获得了强大的机动力，开始快速移动，将铁浮屠与轻骑兵、步兵隔开。 这时，原本预定攻击丧尸的铁浮屠失去了作战目标，陷入短暂的迷惘。 于是“分割包围”开始。包围之后再分割，分割之后再包围，一重又一重，直到三千铁浮屠被分割成一个个单人。魔鬼藤将他们绞缠起来，如蟒蛇捕食一般，挤压绞杀。 冰疯见大势已去，再次腾空而起，逃回城内。 铁浮屠被挤压成肉泥后，血肉都被吸干，其余轻骑兵、步兵也无一脱逃。 最终战场上再没有一个站立的士兵。 魔鬼藤将肢体不全的尸体尽数吃掉，其余的重新以触须操控。 这次战后，丧尸军团的人数不降反增，从七万上升至八万。 第57章 十吨黄金 汴梁城外，所有金军及他们掳掠的民夫、女子、工匠要么死去，要么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灵魂。 孔三忘把丧尸军团再次领到南熏门下，仿佛阅兵式一般，八个方阵一字排开，不像要进攻的样子。 丧尸们静静伫立，藤蔓也微微颤抖，触须在寒风中轻轻摆动，他们仿佛在等待什么，也许是孔三忘的命令。而孔三忘似乎要信守对钦宗的承诺：一切等明天再说。 这座经受磨难的城市，终于迎来了又一个恬静的夜晚。 但市民们并未得到休息。 圣谕，城墙上要增加火油、火盆、火把的储备；普通百姓要按照街巷为基本单位动员起来，建筑街垒、挖设壕沟与防火带，将整个城市分割成一块块独立的纵火区。 林不向皇帝提出这个防守的总体策略之前，信誓旦旦道：“只要坚持十日，玄武真君必亲身下界，手刃妖孽！” 他当然知道汴梁守不了10天，真君下界更是胡吹，就算有契约者相助，最多也就守个两三天。但陨石给大宋君臣放映铁浮屠大战丧尸的电影后，他只能以这种方法让恐惧到极点的宋人重拾信心，燃起抵抗的欲望。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危急存亡之秋，你们都使劲蹦跶起来吧！ 御宴后，契约者顺便跟皇帝把王黼宅子的地契产权要来了，虽然这没什么意义。就算没房契，他们住在那里，谁又敢赶他们走？ 契约者送给钦宗一个平板电脑，帮助他掌握实时战局。电脑已经锁定，只能使用监控程序，用以查看汴梁城的高空俯视图，其信号来自侦测气球。 虽然功能有限，皇帝依然为人生第一次拥有“神器”激动地差点哭出来，让方白想起了当年去贫困山区支教、送小朋友电脑的场景，都是一样的热泪盈眶！ 回到指挥部，降临者们召开全体会议，研讨战守之策。但他们连敌人的目的都不知道，讨论起形势，跟盲人摸象差不多。 六臂直言，丧尸军团看似可怕实则不堪一击，因为丧尸拖慢了魔鬼藤的整体行动速度。当然，这个慢是相对的，其行军速度跟普通人小跑差不多。这样的对手，汴梁军民尚有一拼之力，再加上契约者的高科技武器，守个三五天不成问题。 真正的难题是魔鬼藤和触须。孔三忘今天就展示了一把抛弃丧尸后魔鬼藤的高度机动力。那玩意儿，普通士兵对付不了，若成千上万条压上来，只能火攻。 而火攻的消耗极大，为了积累引火材料，皇帝已经下令拆毁一切无人居住的房屋、宫殿、寺庙；城中所有酒楼、饭店、绢场、油铺都被禁军突袭，麻油、菜油、豆油、茶油、羊油、猪油、牛油……皆在收缴之列！， 就算不提消耗，以火代兵也只能阻拦敌人一时。火一灭，敌人正好突击！林不的分区纵火计划，也是一个道理，汴梁城市面积有限，一条街一条街地烧，总会烧光。而敌人却可以通过食人不断补充、修复、扩张…… 这样的战斗，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除非用斩首战术，先把孔三忘干掉！”白袍毅然拍案而起。 “对啊，干掉他，魔鬼藤就是无头之蛇，无源之水了！”六臂也赞同道。 但兆节反对，“我们降临之前，魔鬼藤已经存在，但他们在城外保持一种安静的拟态，不会主动攻击。后来是孔三忘施展手段，控制了魔鬼藤，才让其变成武器。这是不是说明魔鬼藤本身没有攻击性？ 我认为不是！魔鬼藤的据点全是曾经人类的聚居点，那些人去哪儿了？被金军抓了吗？没有，金军去征粮时，已经只能看到拟态了。 这说明，魔鬼藤会主动攻击人。它们吃饱喝足后，就地休息，转为拟态，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它们的本性是食人，孔三忘不过是把这食人怪收编为自己的手下罢了！ 今天的战斗，大家都看了，孔三忘基本没指挥，大部分时候都是魔鬼藤自己安排的战术，表现出不低的智能！除了最后强行命令魔鬼藤放弃储备食物，就是丧尸，那一次他才真正插了手。 试想一下，如果孔三忘忽然死掉，魔鬼藤失去控制，他们会干什么？恐怕还是攻城、吃人，没什么两样。” “那城内的地下藤蔓呢？”秦镜问，“我总觉得城内外藤蔓虽然相似，却可能不是一类。针对城内藤蔓研发的致病真菌，对城外的魔鬼藤效果很难说——陨石，明天给我搞点样品回来吧！” “小菜一碟，”陨石答应道，然后忍不住催问了一句，“你的生物武器还要多久才能搞定？” “最快也要三天，如果考虑两种藤蔓不同，制造两种真菌，那可能要五天了。” ……“恐怕我们没有这么久的时间了呀。”剑师忧郁地叹了一口气，这次小队出城行动，又把他丢在城里无所事事，真是饱尝歧视。 “不如讲和吧！”方白忽然提出了建议。事实上，这个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了很久了。强大的敌人，莫名其妙的冲突，没有价值的抵抗，干脆讲和算了！ “讲和？”众人面上浮现出怀疑之色。 “主和派，当下在大宋可不受欢迎啊。”林不意有所指。 立场问题从来不容含糊，屁股一定要坐对位置！方白赶紧辩解，“不是真和，是以讲和为由谈判，拖延时间，至少拖到生物武器制成！” “你想怎么个讲法？”陨石稍稍表现出一点兴趣。 “简单！用钱讲！” “哦，详细说说？”陨石的兴趣更大了一些。 方白却把头转向林不，“你是专家，你给大家说说，历史上的靖康之耻，金军从城里抢走多少钱财？” “金军倒不是抢，有点像敲诈勒索，”林不微微回忆片刻，口若悬河起来：“钦宗投降后，金人没有入城，而让宋廷继续存在，帮助金人搜刮财富。然后强索金一千万锭，银二千万锭，帛一千万匹，少女一千五百人。 大宋府库不足，政府只得强抢权贵、富室、商民财产；女子不足，甚至以皇帝妃嫔抵数。对反抗者，动辄枷项，四位大臣因搜刮不力被处死，更多官员被杖责，而百姓被逼自尽者甚众。 钦宗凑不齐财物，又被金人叫出城，囚禁起来。金人声言财帛一日不齐，一日不放还钦宗。宋廷闻讯，加紧搜刮。到正月下旬，开封府才搜集到金十六万两、银二百万两、衣缎一百万匹，但距金人索要数目还差甚远。宋官到金营交割时，被百般羞辱……” “停，停——”方白见有些跑题，赶紧纠偏，“这些糟心事别说了，反正咱们这儿的金兵被杀完了。你就说一共抢了多少钱吧！” “钱财就那么多了，此外金人还抢走了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各种图书典籍、大成乐器以至百戏所用服装道具！简直无所不抢！此外他们还抢医生、乐工、妇女，只要稍有姿色……唉，不说了，民族耻辱，一提就气得我胃疼！” 秦镜作为队医，听到林不说“胃疼”，立刻进入职业模式，像安慰小孩子一样摸摸他的头，递给他一支口服药剂，“呐，我自己配的药，舒缓肠胃……” 林不一个没交过女朋友的死宅，第一次享受大姐姐的温柔抚慰，表情变得僵硬，像笑又像哭，整个脸都扭曲了。 方白没管他的脸色，向众人道：“古董字画什么的，没有时间的积淀，岁月的洗礼，带回21世纪也就是高仿工艺品，价值不高。 布帛和银子也不用说了，一样的现代价值不高。 那就只剩下金子，十六万两！换算成公制，超过10吨！体积也就半立方米！非常适合我们用卡车带回家。 队长，顺便问一下，回程是还是乘卡车，空间置换？” “对，卡车是回归的锚点，想回程就得上车，包括孔三忘那个混蛋！我都不知他怎么想的，非要跟我们为难，卡车可在我们手上！” “队长，你忘了！”兆节提醒，“这一次信息碎片映入是板上钉钉了！孔三忘不跟我们走，等信息覆盖的时候，照样能回地球！” “啊！原来他早就盘算好了！”陨石一拍脑门，“我还想着用这事儿威胁他呢！” 方白低头捏捏鼻子，假装没听见，这位队长的粗枝大叶有时候真够要命的，多亏了他有一群好队员，才不至于捅篓子吧。 他咳嗽一声，唤回大家的注意，“说回黄金啊，国际黄金现货价格已经超过每克300元，一吨就是三个亿，十吨就是三十亿！这才是整个汴梁最大的价值！我们要用这个价值去跟孔某人谈判！” 事实上，金价何止300元！黄金涨势与美元负相关，这个世界的美元下行趋势明显，而黄金势头正猛，说不定等到他们回归地球，已经涨到每克310元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学金兵抢劫大宋？”剑师有点难以接受。 “当然不是我们抢，而是宋廷抢！而且我们不要银子、布帛、粮食，只要黄金，一点黄金对这个城市算的了什么？” “宋廷为什么要帮我们抢黄金？”兆节问。 “不是为我们，是为孔三忘！” “他？他打破汴梁，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兆节忽然悟了，“孔三忘的傀儡，据我的观察，最小的操作单元是一百人为一组，每组只能做整齐划一的动作，让他们搜检黄金，太难为那帮丧尸了。 所以我们可以跟他说，不要着急破城，要慢慢给守军施加压力，你可以要求10吨黄金作赎城费哦，我们再暗中配合一下，让钦宗陷入绝望，宋廷就不得不卖力搜刮，黄金轻松到手！然后，三十亿啊！” “如果他想独吞呢？”陨石忽然问道。 方白点头，“他当然想独吞！但独吞的话，他只能以信息覆盖的方式回到地球，那时候——跟他争夺黄金的力量就不止一个小队了！就算他有背景，有团队支持，这一大笔钱他能分到多少？何不在这世界之外的碎片里，跟我们二一添作五，闷声发大财！” “这么说似乎有点道理，但你的提议有一个前提，”剑师批评道：“如果他的目的是钱！目前来看，孔三忘目标明确，仅仅是地下那个球根！” “目标明确不代表只有一个目标，我才不信一个写商业书、口水歌的人会不爱钱！他一定会同意这个提议，只是缓攻几日，又不是放弃攻城，平白得一注大财，何乐不为？” “分析得很好，有理有据！”秦镜啪啪啪鼓掌，“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跟孔三忘联系上呢？” ————————抱歉，晚了，白天太忙，晚上才抽时间写了一章。求推荐票！ 第58章 方白夜奔 联系方式方白早就考虑好了，“用气球！在高空挂条幅，写上拼音文字，呼吁和谈。这样孔三忘能看懂，城里人还以为是什么符咒……” “好，就这么办！今晚准备一下，明早把气球升起来。”陨石一锤定音。 散会后，秦镜和兆节继续加班加点制造真菌，其他人帮不上忙，各自整备武器。队长陨石叫方白去看看冰疯睡醒了没有，他潜伏在金军之时基本没有休息，下午逃回城倒头就睡，会议也没参加。 冰疯在后花园一座阁楼里休息，方白刚到楼下，正巧遇到他出门。 “哟，睡醒了？兀术将军！”方白开玩笑道。 “睡醒了、睡醒了！”冰疯发急道，“我得赶紧找兆节，纳米芯片好像出问题了！对了，你跟我一起，有事！” 方白不明就里，跟着他去前院找人。 指挥室内只有兆节一个人，秦镜在旁边耳房做活体实验，验证菌株活力。 见了兆节，冰疯急忙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原委——他刚才醒来，想用队内通讯联系其他人，问问目下状况。可消息却发不出去。不仅如此，脑内纳米芯片还提醒他历史消息里多了一条记录。 消息内容很简单：“让方白一个人出城见我。” 毫无疑问，这个“我”是孔三忘。 为什么他要见方白？为什么一个人？还恰好在方白提出和谈建议之后？两人看向方白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了。 但兆节不是鲁莽之人。他用刀割开冰疯背部的增强型皮肤和肌肉，用一根特制数据线把电脑与他脊椎上的数据接口相连。冰疯的脊椎早就被替换成了超高强度合金，一部分神经系统也被电子中枢代替，外部检查相当方便。 他对冰疯做完全面检测后，发现了可疑的信息残留。入侵者并未抹除操作痕迹，可以清楚看见攻击源头来自植入左腿的木马程序。 而这个木马的植入时间早于位面降临，具体来说，是他在卡车乘员舱里的时候。 “我想起来了！”冰疯猛地大叫，“当时我们讨论黑洞弹射的问题，孔三忘忽然凑过来讲解原理！我当时就奇怪，他怎么变那么热情，之前还一脸酷的要死的样子！” “没错，”方白也想了起来，“他当时动作特别大，胳膊肘抵了我一下！” “看来没错了！”兆节点头，“他注入你腿部的，是自溶解的纳米机械，跟医疗中心的无针注射一样，但是他阻断了肢体的神经信号传递，让你毫无知觉。纳米机械在植入木马后，就自毁了。” 兆节发现，木马植入后，保持了一段时间的安静。 直到众人降临靖康位面，冰疯出城跟踪孔三忘，才重新活跃起来。 “原来如此！当时他发现被跟踪，故意露出身形，让我一直跟在后面，利用木马，近距离无线入侵，留下了这条定时显示消息！” 兆节严肃地摇头，“不止是消息，他留下的痕迹很多！这么说罢，当时你的四肢、脊椎的控制权已经完全落入他手中，只要他想，就能控制你一动不动，或者挥刀自杀！ 不幸中的万幸，他没这么干。”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手下留情了？”冰疯气笑了。 “他确实手下留情了。”兆节耸耸肩膀。 检查完芯片，他又轻松起来，“纳米芯片没问题，果然是组织出品，D级专用，安全性很高。 孔三忘知道入侵不了，也没想控制你的实时通讯，干脆把消息藏在脊椎的数据流中，确定了一个发送时间，塞进历史消息记录里面，就是你刚才睡觉的时候。 但纳米芯片立刻发现了异常，通讯模块被锁定，造成消息发不出去。你再稍等一下，芯片自检完成，功能就恢复了。” “那个木马怎么办？”冰封有些焦躁。 “已经被消灭，纳米芯片发现异常后，一秒钟都不到就把它干掉了！”兆节啧啧称奇，赞叹组织的科技实力。 冰疯听到这一句，才放下心来。 但问题还没完全解决，孔三忘留下那消息是什么意思？ 这时，队长陨石收到兆节消息，回到指挥中心。 他听完情况汇报，看向方白。 “我不知道孔三忘为什么选中你，也不想说相信你不会背叛这种心灵鸡汤！既然你提出和谈计划，对方也邀你出城，那就去吧。 记住！开启实时通讯，我要看到、听到你眼睛、耳朵接收到的一切信息！” “没问题！” 方白回房收拾，换上一身毫无特征的短打衣服。他腰间藏甩棍，腋下藏双枪，虽然不一定用的上，但有备无患。 皇帝派来的宫廷侍卫在契约者驻地门外保卫安全，或者说监视，既然他们登上前台，别人这些小花样自然少不了。但方白没有走大门，是跳墙而出。 兆节作为技术支持，将出城路线图投影到他的眼镜上。有了导航，他一路畅通，靠近南熏门下。 这里是战争前线，灯火通明，无数火把烈烈燃烧，军兵们枕戈待旦，谨防偷袭。 方白贴身墙角阴影，用一块黑布蒙上脸，活动下四肢，开始狂奔！ 他强化过的身体蕴藏着常人难以比拟的力量。肌肉收缩，大腿摆动起来，整个人如离弦之箭，闪电般射出。 当宋兵三人巡逻队发现有人冲过来，他已跟排头的兵卒擦肩而过；当小队长发出第一声质询“谁！”的音节末尾，他又越过了巡逻队的最后一人；当整个小队回头张望，他的身影又归入了黑暗。 夜视功能的猫眼让方白可以轻松在阴影里穿行。 三位巡逻兵面面相觑，以为遇鬼。方白却来到了城墙阶梯之下。 他对喝止充耳不闻，以助跑的方式高高跳起，越过执勤哨兵的头顶，而后连续几个大跨步，登上城墙。 此时，哨兵的腰刀刚刚出鞘，眼看有奸细逃跑，他用刀背敲响了铜锣！ 但方白已经再次跑了起来，并在任何守军靠近前，跨过了宽阔的城墙，跃上边沿，脚下一蹬，从十四米高处跳下。 他在空中微调姿势，让脚尖先触地，接着双腿半蹲，双手触地开始翻滚，受力部位从手臂过渡到背阔肌，再到左侧臀大肌，最后利用惯性以双手将身体撑起，继续奔跑。 这是一次完美的落地受身，跑酷的常见动作，是凌千月在拳术教学的间隙时教他的。 当十几名士兵开始向城下射箭，方白早已奔过护城河冰面，奔出了射程之外。 继续奔跑！直到一支巨大的魔鬼藤挡住前路，方白停下脚步，一动不动。 藤蔓离他十几米远，如同巨蟒抬起头颅一样，翘起末端，拟人化的点了点头，然后扭转方向，又甩了甩梢节，仿佛催促方白快点跟来。 这应该就是孔三忘的看门狗了。 方白跟着藤蔓，小跑起来。 ————————12点左右还有一章。求推荐。 第59章 理智与情感 孔三忘的魔巣在曾经完颜宗翰的大营旧址。原有的一切军帐、沟渠、营墙都已消失无迹。 成千上万粗细不等的藤蔓如纺线般交织，编成墙壁、穹顶和廊柱。数不清的墙壁、穹顶、廊柱又组成了一座沉默在黑暗中的宫殿。 这宫殿占地广大，不逊色汴梁皇城。但北宋宫城是出名的小，倒也没什么好比。方白跟着领路的藤蔓，穿越了好几重宫门，终于来到核心的大殿。 大殿没有门，人走到墙壁前，藤蔓才向四周蠕动收缩，露出一个门洞。从门洞进去后，藤蔓立刻重新堵上门。 方白发现大殿没有窗户、也没有灯火，但这并不意味黑暗。 大殿正中，一个硕大球体散发着淡淡的绿色荧光。球体直径长达十米，外壳长满尖刺，刺约两米长，像极了放大的海胆。 唯一不同于海胆的，是球体的正上方长有一根三人环抱那么粗的藤蔓。藤蔓向上生长近三十米，伞状发散出无数分枝，这些分叉编织成了大殿的穹顶。 可以想象，整个宫殿群都是由这根藤蔓和它的分枝以及分枝的分枝共同组成。而那些操控丧尸军团的藤蔓，源头也是这里！ 方白的视线越过“海胆”，看见由藤蔓堆砌垒积而成的高高御座，孔三忘坐在御座上，幽暗的光线映照他的脸颊，平添几分狰狞。 见方白进来，孔三忘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欢迎光临！” 他拍了拍手，御座后方两侧便有两条藤蔓伸出，每条藤蔓各有十根触须插入十名少女的头颅。 少女皆是宋人模样，个个身披薄纱，腰扎轻绸，行走间环佩叮当，算不上花容月貌，但穿的少露的多，白皙的肌肤十分诱人。 她们大概是被金军掳掠来的，现在却都变作了丧尸。 二十名丧尸少女在寂静中跳起了舞。不需要音乐伴奏，藤蔓与触须的摆动自有节律。 她们舞姿曼妙，脚步轻灵，身体软如云絮，四肢柔若无骨。她们旋转、跳跃，如风、如烟、如雾，如花间蝴蝶、潺潺流水、深山明月…… 她们的姿态越美，方白心中的寒意与愤怒也越重。 这算什么？就算只是位面土著，终究还是人类啊！ 孔三忘仿佛看见了方白面色不善，故意问道：“你不喜欢这个欢迎仪式？小黑练习这么久，还是不尽如人意啊！” “什么小黑？”方白没好气的问。 “啊，就是这些藤啊，须子啊，还有这个大海胆，他们加在一起，就是小黑。我让小黑用操纵人类舞蹈练习微操能力，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 “呵——一点都不客气！”孔三忘笑着拍拍手，藤蔓上的其他触须瞬间刺入丧尸少女体内，将其吸干。 方白脸上肌肉抽动两下，什么都没说。 孔三忘走下御座，高台和座位还原成藤蔓，收缩抽离。大殿变得平坦而空荡，除了大海胆，只剩两个人类。 “本想COS漫画里的大魔王，你不捧场就没意思了，还是说正事吧！”孔三忘请方白走近些，仔细看看大海胆。 “找你来，是想跟你谈谈我的计划，或许，虽然可能很小，或许你们会同意、支持我的计划。” “我洗耳恭听！”方白还是没忍住语气中的讽刺。 “你啊，你啊！”孔三忘手指点了几下，最后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你想知道城内、城外两种藤，有何异同吗？” “想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 他们是一颗种子长出来的！ 这是一种人工培育的工具型植物，做什么的工具，你可以猜一下。 这颗种子落入大宋靖康年间，在地下不断生长，他们的信息干扰不断放大，导致宇宙免疫机制启动，位面诞生！ 还记得郭京那个大铁球吗？ 你真以为一个机器人制造的信息干扰，能把1500平方公里从原时空结构里挖出来？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这枚种子！ 位面诞生的一瞬间，这株植物遭受空间震荡伤害，被一分为二！ 城内那个包括了完整的智能核心与能量核心，城外的则是战斗核心！ 但是战斗核心受损严重，已经不可能继续指挥整个外围战斗系统的工作，所以，它进入了拟态，只会自保，不会进攻！ 这时，我们来了，我来了。 我修复了战斗核心，创造出了小黑，把一个战斗核心变成了拥有微弱智能的独立生物！” “你是说，城里那个球根和这个大海胆，都是人工智能？这个大海胆是你创造的，还以战斗为目的？” “生物计算机、DNA计算机、神经网络计算机，这些概念你应当很熟悉，有什么稀奇？我作的不过是类似的事！ 你肯定想问我为什么要干这件事！我的目的很简单，让这株植物合二为一，重新完整。” 方白摇头不信，“同情一株植物？你这善心可真发得没道理！” “不是同情，当然不是！我有一个非常严肃的目的，也是我要用来说服你们的理由！ 这一次的位面任务，信息碎片映入已成定局。信息覆盖的原则是信息纠缠越复杂的地区，越可能被覆盖！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很可能这1500平方公里会直接把中海、首都这种大城市覆盖掉！多少人会被抹去？你想过没有？ 如果能控制这个位面，让它按照我们的设想，覆盖到无人区、高原、沼泽、沙漠地带，灾难就可以避免！ 控制信息碎片映入的地点，至少要做到两点！ 第一，控制全部干扰源。 第二，消灭所有信息干扰！” 方白立刻发现了孔三忘话中的自相矛盾之处，“稍等，你都要摧毁所有信息干扰了，还控制个鬼？” “这两点提到的干扰不是一回事。 种子、藤蔓、小黑、城里的球根，我们习惯性地称其为干扰源，但他们真是干扰吗？ 在位面诞生之前，它们干扰宇宙时空结构，但位面诞生后，他们就变成了核心，是位面的本质！再把他们叫做干扰源已经不合时宜了！ 如果放任核心吸收位面能量，侵蚀并彻底控制位面。那么，我们控制核心，就控制了整个位面！ 到那时，干扰源即位面，位面即干扰源！ 而真正的信息干扰是人类！ 金军、宋人——人类永远是宇宙中最复杂的信息纠缠体。 要彻底掌控位面，就要杀光他们！无论金宋！” 第60章 谈判 控制位面，消除干扰，降低信息覆盖的危险性，只要杀光所有人就可以了。孔三忘的说法很有说服力。 他没有描绘一幅田园牧歌的虚幻图景，而是对不同立场下的利益对立进行了理智思考，并给出最残酷的解答。这个答案在情感上或许难以接受，但若要最大可能地拯救更多生命，最残酷的做法也可能是最有效的。 然而，“我不相信你！”方白坚定说道。 “哦？能知道理由吗？难道是因为刚才那场舞蹈？” 他不提还好，一提丧尸舞，方白就觉得恶心。 看到方白表情，孔三忘耐心解释道：“你得明白，要发动一场大屠杀，我必须让自己的心硬起来。所以，降临之前，我就对自己掌管情绪的杏仁核动了一点小手术，还对大脑前额叶皮层做了微调，简单的说，我现在没有同情心，不能换位思考，无法感同身受，跟许多连环杀手是一样的。” “你——这又何必……” “是不是被我伟大的牺牲精神感动了？” 为了一场任务，把自己变成连环杀手？这种另类的奉献精神，方白完全不能理解！ “不用为我担心，手术只是暂时性的，还可以恢复。”孔三忘自信道，“那么，现在你相信我了吗？” “现在更加不敢相信了，好吗？” “哦？难道还有其他原因？”孔三忘疑惑问道。 通过方白的眼睛观看这一切的陨石发来提醒，“问他中子弹！” 方白微不可查地点头，“其他原因当然也有，比如，你为什么偷走小队的中子弹？” “偷窃？这个指控我可不认！”孔三忘反驳道：“中子弹本来就是给我准备的！” “核弹属于整个小队！” “那是幌子！以前从来没给位面执行者免费发核弹，这是第一回！说新标配，不过糊弄那个光头队长！要不我怎么知道中子弹的引爆密码呢！” “知道密码也不能证明你的说法，你是监督员，或许议会认为你有必要了解密码，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你说的很对！现在就是关键时候，我需要它发挥作用！” “那——”方白决定不跟他争论名分的问题，转问有实际意义的细节，“你是怎么偷走……拿走，中子弹的？” “当然是扛起来就走！还能怎么拿？一米长、不到一百公斤，又没多重！” “你扛着一颗炸弹招摇过市，就没人发现？” “当然有随身隐形设备啊，”孔三忘举起手臂，晃晃手腕上一块平常的机械表。“小型的，能偏折、调整光线什么的，兑换价比隐身斗篷贵多了！原理我不懂，会用就行了。” “隐身的事先不提，你打算怎么用这枚中子弹？” “已经用上了呀！”方白一指“大海胆”。 “什么？”方白看向大海胆，“你——怎么对他用的？” “我不是说了么，发现它的时候，战斗核心已经残破不堪。所以，在修复过程中，我把中子弹作为一个器官，连接到了他的智能核心上。这个器官没有别的作用，就是保证小黑听话，你看它现在多乖！” 原来如此！ 保证忠诚的，不仅仅是修复时写入的代码，还有实打实的死亡威胁！怪不得魔鬼藤成了孔三忘脚下一条狗！要它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这是一个有智能的生物兵器，它会生长、变化，会想尽一切办法反抗，你就不担心反噬？” “这些我早就想到了！中子弹与智能核心的连接模式非常复杂，不仅防拆，防核心数据转移，而且已经输入了解锁密码，只要命令一下，立刻引爆。大海胆、小黑、整个藤蔓网络，立刻玩完！ 至于触发命令的方式，我设定了十几种，比如心脏停止跳动、大脑失去自主思维、按下无线遥控器按钮、发布语音命令、拇指和小指连碰三次……” “好吧，不用列举了，我相信你作为专业人士的能力，你打算用这个小黑，吞并掉城内的那个——” “小绿！我给它起了名字，城里的是小绿！”孔三忘兴奋道。 “……吞并小绿之后，小黑还是核心，你控制小黑，就能控制位面的映入地点了？” “原理是这样没错，具体如何控制，要等二者合体后，仔细研究。” “这么说，你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有百分之六十就够了！” “既然这样，你的计划，我会跟队长他们商量。我们这边也有一个计划，你要不要听一下？” “你们也有计划？”孔三忘饶有兴趣，“那一定要听听。” 方白转述了“武力压迫、搜刮黄金”的提议。孔三忘听完，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你们想拖延时间！”他冷静道。 “也许吧……但是，对你没坏处！又没让你放弃原计划，只是不要太快破城而已。” “如果真要做，我会做的很逼真，压力特别大哦！” “那是自然的！不然宋廷怎么肯出钱呢！” “黄金我要五成！” “不可能！最多两成！” “别忘了，谁掌握最强大的武力！”孔三忘声色俱厉。 方白平静以对，“别忘了，谁掌握回归的卡车。” “你以为一个卡车就能卡住我脖子？等到信息覆盖，我照样回归！” “你不是说把人杀光吗？你留在位面，不算信息干扰？” “哼，少少留几个人，无关紧要！” “我猜你回归的地点，是早就设计好的吧？你做这件事，应该有团队支持吧？团队里肯定有等级权限比你高的代行者吧？你要不要上缴或者跟别人分账？自己能留多少？” “那些不管你的事！五成绝不能少！” “为什么不把黄金交给我们保管，没人知道你在其中有份。我们另签一个契约，等事情完结，你再拿走自己那份，无需上缴，无需跟别人分账！” “那就四成！这是底线！”孔三忘似乎被说动了。 “三成！我们这边的人多，每个人都要分！”方白对讨价还价并没有多少热情，但他希望孔三忘接受这个计划，就必须表现得真正在乎黄金。 “我管你多少人！这事我出力最大，四成绝不能少！” “这样如何？10吨黄金大概值30亿，我们负责洗钱，帮你开设海外账号，你可以轻轻松松把零碎的黄金变成合法安全的人民币财产，10亿元，如何？” “10亿——好，就10亿！” “一言为定！” “什么一言为定，签合同！分账条款，保密协议，我要纸质文件，DNA签名！每个人都签！可以交给主神公证的那种！” “行！我回去就起草文件，签了名给你送来！” “爽快！”孔三忘终于大笑起来，这是第一次，方白见到他露出真正的笑容。 陨石也在耳机里跟方白表示：“这个价格完全能接受！你可以回来了！至于他的屠杀计划，咱们再商量，能拖几天算几天。” 于是，方白向孔三忘告辞。 孔三忘劝道：“别急呀，我还有些私人话题想跟您聊聊呢！” “什么私人话题？” “比如，我为什么单独叫你出城面谈，你不好奇吗？” “当然好奇，为什么呢？” 孔三忘伸出手臂，仿佛要跟方白握手，方白稍一犹豫，也把手伸了出去。 但孔三忘却利落地将他的手环捋了下来，动作比街头扒窃的盗贼还灵巧。 “你干什么！”方白急道。 孔三忘把手环扔给了大海胆，大海胆表面裂开一个口子，将其吃了进去。 “保证没别人听到我们的话，”孔三忘道，“关掉摄录模式吧！手环等会儿还你。” “什么事这么机密？” “你说呢？有些事情，你也不想那些临时队友知道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别装了，方白！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你还真行，竟然又弄了个马甲，什么契约者午墨……简直笑死我了！” 第61章 杀手方白在2010 【今天一更，5500字的大章】 时间倒回2010年，华国首都。 鸟巢体育场里正在举行一场个人演唱会，歌手张历凡是“唯真娱乐”的当红台柱。 这年早些时候，唯真特邀著名作家兼词曲作者孔三忘为他量身打造了一张新专辑。这次演唱会就是专辑宣发的重头戏。 体育馆四楼的一间包厢内，孔三忘与他的两位好友谈笑风生。其中一位是英籍华人、著名企业家、FACEBOOK的创始人田之湖；另一人是唯真娱乐董事长汤知乐，汤董同时还是位享誉国际的著名导演，他早年闯荡好莱坞时拍摄的影片《撞车》曾荣获2002年奥斯卡最佳影片。 孔三忘看着场下张历凡卖力地又唱又跳，颇有些担忧，“老汤，最近历凡有不少负面新闻啊，什么抽大麻、勾引女粉丝……我看不像偶然事件。有人在背后捣鬼呀!” 老汤深以为然，“确实有人黑他！我叫人调查了，消息源头都是拿钱发帖、拿钱见报，底下人顺着钱往上游查，线索竟然断了！” “这个世界上还有我们查不到的内幕？”田之湖来了兴趣，“把手头线索给我，我让公司团队去查……” “田兄出手，肯定没问题！”孔三忘立刻赞同。 汤知乐点头，“你查一查也好。抹黑歌手是小事，幕后黑手藏那么结实，才让我担心！” “我倒听说，”孔三忘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历凡最近信教了？还加入一个福音会？” “他信教是老早的事情了，哪是最近？” “不是，我看他最近微博老发些传教的东西，有些说法……网民反应挺大的。” 汤老板一点都不担心，“切，一群草民叫再大声有个屁用，我早跟乔戈打过招呼了，他那边刚封了一批账号。” 说到乔戈，孔三忘看向田之湖。这两人一中一外，掌控着全世界最具影响力的话语工具，微博与FB。 见田之湖若有所思，孔三忘正问FB入华谈判的进展，体育场内的灯光忽然熄灭。无数荧光棒也被观众放到座位下面。 无人机灯光秀开始了。 这是演唱会早就安排好的小小彩蛋，两百台携带可变色led灯的无人机在电脑程序的控制下，纷纷起飞。 此时音乐响起，正是孔三忘原创词曲的《悟空》，张历凡唱到：“月溅星河，长路漫漫……” 无人机灯光随着音乐的节奏闪烁，分离，靠近，在观众头顶变换着编组、花样，绘制出优美的3D图案与文字。 田之湖静心听了一会儿，跟孔三忘玩笑道：“这歌词一股苍凉无奈的味。要是记者问你，你不缺钱、不缺名，哪来那么大怨气，你怎么回答？” 孔三忘尴尬地自我辩护，“艺术创作不一定非要结合自身经历嘛！” 此时张历凡正唱到最后一句：“这一棒叫你灰飞烟——灭——”那曲折哀婉的“灭”字再次陷入寂寥与氐惆的情绪，而无人机的灯光也适时地一盏盏灭掉。到歌手的声音气若游丝、渐没于无，整个体育场再次全面黑暗。 短暂地营造气氛后，灯光本应亮起，却迟迟不见动静。 汤知乐微微皱眉，小声叹道：“肯定出岔子了！” 他推开面向看台一侧的玻璃门，掏出手机，正要拨打电话，舞台上响起一声尖叫。伴奏乐队扔下乐器四散奔逃，各种碰撞和惨叫声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鸟巢。 然后灯光终于亮起，几个工作人员围住了倒在地上的张历凡，舞台探照灯将大滩流淌的血液照得分明。 无数歌迷粉丝向舞台涌去，大喊狂叫着，场面一片混乱。 汤知乐懊恼地猛拍脑门，“干！” 包厢的后门被推开，汤知乐的秘书冲了进来，“汤董！张历凡死了！” 汤知乐隔着玻璃看着下面体育场，一时不想回头。 孔三忘替他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死的？” “是，是被——割喉！” 包厢里三个好朋友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荒谬感。 明星在演唱会上被人近身刺杀，割喉而死，放到喜剧电影里都嫌夸张吧！ 简直荒唐！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汤知乐终于转过身，吩咐秘书，“按照预案，紧急疏散吧，严防踩踏事故！ 另外，报警！所有机位画面整理好，准备交给警方，我们这里留下备份，交给技术部门全力分析。 还有，电气控制部门明显有问题，把人点齐，一个都不准跑……” 汤知乐有条不紊发布命令的同时，田之湖的保镖队长也走了进来，“BOSS，要不要紧急撤离？” “不，所有人最高戒备！二十人在外面守好，你带四侍留在屋里。我们哪也不去，现在撤离说不定会中埋伏！” “埋伏？”孔三忘一惊，“你说杀手是冲我们来的？” “有可能！”田之湖镇定道，“也许是我想多了，但这绝对不是狂热粉丝的偶发极端行为，对方有严密的计划和技巧高超的刺客。” 汤知乐也同意他的观点，“一动不如一静，这间包厢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秘书离开，又一名工作人员试图进入包厢，被保镖拦住了。他大呼小叫：“汤董！汤董！”。 汤知乐示意保镖允许他进来。 年轻的工作人员气喘吁吁道：“汤董，大事不妙，我们200架无人机没有全部收回！有十台不见了！” “什么大事不妙？一台无人机才多少钱！”孔三忘不满地斥责道，“现在是说这种小事儿的时候吗！” 那工作人员很不服气，“不是钱的问题，孔作家！是危险，万一，万一——” “万一，那些无人机携带炸弹，”田之湖把他没敢说完的话补充完整，“还记得大琉球之战，那个叛徒是怎么死的吗？23军区开了一个坏头啊！” 他说完给一名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立刻关闭包厢面向看台一侧的门。 田之湖问其他两人：“你们衣服防弹吗？” 孔三忘道：“当然！我西装、礼服都是防弹、防冲击材料。” 汤总也道：“我也一样，又不差那一点儿契约点。”说完，他从沙发底下拖出来一个皮箱，放到房间中间茶几上。他打开皮箱，露出里面的机械和显示屏。机械自动变形成一个小型天线结构，天线锅旁还有一个可自由调节方向、类似枪管的结构。 “随身激光近防系统，”汤董跟其他人解释，“这年头，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啊。” 他转头看见报信的工作人员还在包厢里，便有些不悦，“你怎么没走？事情说完了，还不快点出去？” 他话音刚落，两台无人机忽然撞上了玻璃门。“砰、砰”两声轻响后，孔三忘大喊一声“卧倒！” 两台无人机瞬间爆炸，冲击波震碎了玻璃门，无数碎片打入室内。 多亏孔三忘一嗓子提醒，三个大人物和五名保镖没有一人受伤，只有那个年轻工作人员，被玻璃碎片扎了一身，浑身是血地倒下，脸贴着地，生死不知。 “干！非要逼老子发飙！” 汤总从地上爬起来，异常愤怒。他按了一下自己的耳根，接通了秘密通讯，“把X-43号调过来！” 孔三忘面色大变，“在首都调动那个大杀器——不妥吧？” “顾不上啦！看来真是冲着我们来的！”田之湖爬起身也跟自己的保镖队长说了一句，“全体启动战斗形态！” 保镖队长身形暴涨，变成一个肌肉虬结，身高三米的彪形大汉。其他四侍本是黑色西服、黑超墨镜的保镖，这时忽然变化，一人身体修长，四肢生长出利爪，仿佛猿猴；一人还原金属本色，变成人头鹰身；一人渐渐隐身；一人外表毫无变化，却不知为何一瞬间抖擞了很多。 孔三忘看得瞠目结舌，“田兄，这些是生化调制人，还有机器人？” 田之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我们这些给大佬干活的，表面风光，永远升不了级。E级权限只能依靠外物啊！” 孔三忘叹了口气，“我家老板可没给我那么多契约点……” 茶几中间的近防系统没有在爆炸中损坏，忽然发出了“嘀嘀”警报声。“小型无人机接近中，数目，八，远程爆炸物检测，确认。预计接触时间，14秒！” “把这玩意儿抱门口去！”田之湖对保镖发令。一位浑身肌肉的生化调制人，抱起机器，堵到大门口。 其他几个保镖也纷纷站到临近看台一面的玻璃墙面后，堵截一切漏网之鱼。 近防系统守住门口，连续瞄准发射，电子音语音以极快语速报告： “锁定一号目标，激光发射，一号目标击坠。 锁定二号目标，激光发射，二号目标击坠。 锁定三号目标，激光发射，三号目标击坠。 锁定四号目标，激光发射，四号目标击坠。 ……距离过近，无法锁定剩余目标！” 剩下四架无人机的飞行速度和转向灵敏度都远超民用设备。 不需要田之湖的指挥，人头鹰机器人纵翅飞起。 它的速度和敏捷又超过了那些无人机，利爪能轻松捏碎钢铁！但它捕捉的第一架无人机在被俘瞬间自爆，空中燃起一团红色火光！ 人头鹰被炸得在空中翻滚几圈，但其外壳坚固非同寻常，动力系统更是强劲，翻滚几下又稳定了姿态，重新靠近另一架无人机。人头鹰再次伸出爪子，引爆第二架无人机。这一次运气不大好，爆炸后，它失去平衡，歪歪斜斜撞到中层看台上。 其余两架无人机靠得更近，猿猴外形的生化人高高跃起，在空中将其中一只抱入怀中，用身体挡住了爆炸冲击波。这一下，它受创极重，直接落到高层看台上，不能动弹。 最后一只无人机接近玻璃门，虚空中一道明亮的刀光闪过，将其一斩两断，再没机会自爆。 无人机全灭！ 隐形机器人显出身形，收刀入鞘。 还剩一个保镖根本没出手。 田之湖下令：“收回人头鹰和猴头！快！” 两个没受伤的保镖快速冲下看台，去救回超时代的科技产品。 恰在此时，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年轻工作人员忽然呻吟一声，貌似十分痛苦。 “这家伙怎么办，”孔三忘问田之湖，“他应该没看见关键东西，急救一下？” 田之湖摇头，“还是处理了吧，不要冒风险。” 孔三忘又看向汤知乐，“他是你公司的员工，你说呢？” “处理吧。”汤董一秒钟都没犹豫。 “这……”孔三忘迟疑了。 “三忘！知道你家老板为什么不喜欢你吗？”汤董面色严肃，“就因为这份妇人之仁！你永远接不到大任务，永远只能拿一点微薄的奖励！ 你觉得他对你不错，因为他把这些小说、词曲创作人的名誉都送给了你！但也仅仅如此！ 你只是一个幌子，一个挡箭牌。他那种大人物已经不屑用这些文学作品给自己的名声增光添彩了！ 你，其实是独属于他的模拟经营游戏里的一个角色。 这些年你对组织的了解也不浅了，你觉得金钱、虚名在组织面前有意义吗？ 钱是什么？钱代表了你能支配的社会资源。在一个普通的金钱社会，追求金钱就足够了！但我们这些幸运儿，竟然得知这个世上还存在一种支配能力更强的货币——契约点，一种代表了更高科技水平的文明群体——契约者！ 只有这个身份，让我们永葆健康，长生不老！ 只有这种货币，让我们超脱世俗，高人一等！ 如果你不能认清这点，就永远只是他操作的一个真实游戏中的角色，一个玩物，你明白吗？ 我和田之湖，也许本质上跟你一样，甚至好不到那里去。但是我们认清了现实，得到了重用，替老板们打理企业，掌握着原本想都不敢想的影响力！ 现在，我不是逼你杀人，而是告诉你一些道理，这些道理我不会说第二遍。” 汤知乐这一番肺腑之言，让孔三忘楞了半晌。 他艰难说道：“你改名汤知乐，是告诉自己知足常乐。但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当年我在人生低谷，是他拉了我一把，帮我改了名字，给了我一个新的身份，让我变成了孔三忘。 这三忘就是要忘记旧事，忘记旧情，忘记旧名。 从此之后，我只是孔三忘。 我从没想过长生不老或高人一等。这样的日子，我已经习惯了。就让我这辈子都以孔三忘的身份渡过吧。” “唉，你呀！”汤知乐叹了一口气，“算啦，你这份初心不改的仁慈，也是我们至今还是朋友的原因。老田，你帮把手？” 田之湖的保镖们收回“人头鹰”和“猴头”，立刻将其带回隐秘地点，其他保镖也没有进来。 田之湖白了他一眼，“你自家公司的人，叫我动手？” “就因为是自家人，才不好意思动手么，你帮个忙？” “切，杀掉好办，尸体怎么处理？” “X-43还有四分钟就到，直接运走。” “怎么还要两分钟？X-43不是号称超高音速么……” “政府有天基监控，飞太快容易被发现！” “好吧！”田之湖走近重伤的青年人，忽然捂住了鼻子，“有没有闻到味道！” 汤知乐微微吸了一下鼻子，“干！真有毒气！”他立刻从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取出三粒胶囊，各扔一粒给其他两人，然后自己吃了一颗，“万用速效解毒剂，一分钟起效，管他什么毒，先吃一粒！” “有没有防毒面具？”孔三忘问。 “当然有了！这是我长租的包厢，常备三防物品。”汤知乐又从一个沙发下拖出箱子。 田之湖吃下胶囊，有些愤怒，毕竟谁被这样接二连三的攻击也会生气，“又一拨新攻击？真是没玩没了！” 汤知乐打开箱子，扔给他一个防毒面具。 三个好朋友，刚好三个面具。 孔三忘带着面具，瓮声瓮气道：“可能不是新一拨，而是前两个爆炸的无人机携带了液态有毒物质，玻璃门炸坏就沾染在玻璃碎片上，渐渐挥发！” “有可能，”汤知乐蹲下来看脚边的玻璃碎片。 田之湖重新靠近重伤的年轻人，用脚尖踢了一下，对方一动不动。“是不是已经死了？死了最好，省得脏手。” 他弯下腰探呼吸，没有呼吸， 再探脉搏，却发觉对方脉搏十分有力！ 不妙！ 重伤的年轻人忽然动了。他左手一把抓住田之湖手腕，向下猛拉。 田之湖猝不及防，一下跌倒，砸到对方身体之上，他情知危险，急于逃离对方的控制，但对方手劲儿极大，与他E级强化后的力气相差无几。 田之湖挣之不脱，那年轻人鲜血淋淋的右手又握紧了一片细长的玻璃碎片，向他右侧太阳穴扎来。 若是平时，他稍微偏偏头就能避过攻击，但这时头忽然昏沉沉的，“不是吃了解毒剂么！”他这么想着，脖子却再也无法灵活转动了。 年轻人的动作又狠又准，玻璃碎片刺破了防毒面具，刺破了肌肤和颅骨，直插大脑。然后，三秒钟内，连刺十几下。 田之湖毙命。年轻人将其尸体推向一边，站了起来。 汤知乐步履蹒跚地走了几步，差点摔倒，乐呵呵地手指着年轻人。“我知道了！你不是我公司的员工，呵呵……” 年轻人一拳将他打晕，转头看向孔三忘。 孔三忘也满脸好奇，“你用了什么毒气？我为什么感觉好高兴！好开心？” “这是治疗忧郁症的特效喷剂，可以短时间影响人的逻辑思维能力和判断能力，不是毒气哦！” “这样啊，你真聪明！你叫什么名字啊？” “方白。” “为什么告诉我名字啊？你要杀我灭口吗？” “你记不住的。你马上就要昏迷，等醒来一切就全忘了！” “忘了也好，你是坏人，我才不要记住你！” 方白转身，从面向看台一侧离开包厢，走进了体育馆。 “唯真娱乐”的紧急疏散程序正将数万观众送出体育馆，方白捡起地上一件大衣，裹在身上，跟着人流离去。 包厢里，孔三忘昏迷前用鲜血在地板上写下了“方白”两个字。 X-43到了，光学隐形模式悬停在鸟巢上空，30分钟后，带着汤知乐、孔三忘和田之湖的尸体离开。 这是2010年，杀手方白和孔三忘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 第62章 身份危机 {这章修改了一下，是删掉后重新发的，特此说明} 孔三忘完全无视方白一脸的懵逼，缓缓讲述了两人初见的故事。 不得不说，那并非一次愉快的会面。 “鲜血写下的‘方白’二字，老板们什么都查不到，或者说他们根本不愿调查。 当时我很奇怪，全国名字叫方白的人才几个？一个个查过去不就行了？组织的科技难道挖不出口供吗？ 但是不行！ 你被人保护住了，很有实力的人，在组织内也拥有巨大的话语权。 而我们三人的老板妥协了，把你的名字抹掉了。 老汤再也不提那一夜发生的事。 只剩我一个人调查，方白，这个名字和这个人。 感谢你报了真名，我只稍微花了一点时间，就找到了你。 虽然你作案时有易容，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多可笑啊，一个心如铁石的杀手竟在小说网站工作，扮演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编辑！ 为了割裂曾经的亲友关系，你煞费苦心，还想出了“借钱不还”这种损招！如何快速失去一个朋友？借钱不还！从此再没有人会用这个朋友来威胁你，因为那是你的债主！ 我佩服你，更想拆穿你，举报你，甚至杀掉你！ 但当时的我太懦弱，没有当机立断，先把你的消息报告了老板。 他阻止了我的行动，告诉我，方白不是一个人！ 你代表了一股势力，一个隐藏在组织内的阴谋集团！ 这个集团拥有‘高尚’的理想和坚决的执行力。任何试图阻止他们的人和势力都会被最暴烈的手段处决。 田之湖之死是一个警告，我的老板听懂了警告，和他们达成了互不干涉的协议。 但是，他们的战争才刚开始。 以2010年的鸟巢刺杀为标志，他们展开了一系列疯狂的行动。许多像我一样为大佬奔走的小卒子朝不保夕，每日都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寝食不安，生怕被人干掉。 欲伐大树先翦其枝，他们攻击高级代行者先从砍断其控制外围公司的触角动手，一个接一个。 我不想死，只能听从老板的劝告，放下对付你的心思。 但从那天开始，我再也不是曾经的孔三忘。我放弃原则，走进了一个更黑暗的世界，让这双手沾满血腥。 我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复仇的机会。 随后的两年多，无论繁华的都市、战乱的中亚、对峙的太平洋、失控的非洲……旧规则的表面下，都涌动着新的暗流。 无人关注的阴暗角落，到处是你们的秘密战争。 无数的恐吓、绑架、刺杀、爆炸、下毒、政变……你们一直占据上风。 你们用一个个互不相干的小型组织掩藏了真正的集团核心。 无论那些与你们对抗的人击败你们多少次，毁掉你们多少据点，干掉多少炮灰，你们总是卷土重来，带着腥风血雨归来，比前一次更强大，更令人恐惧。 我曾以为这样的杀戮将永无休止。 幸运的是，我错了。 2013年元旦，战争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在默许这场‘内战’近三年之后，主神终于发布了一系列清剿任务。你们的核心集团、外围组织统统成为了毁灭的目标！ 组织全部的力量都被投入到这场毁灭背叛者的大型任务。 你们猝不及防，甚至不堪一击！ 我们赢得轻松愉快，而你们彻彻底底的完蛋了。以至于，我很长时间想不明白，你们究竟凭什么在两年多里肆虐全球，让所有契约者闻之色变？ 我更好奇的是，方白，你的名字没有出现那场大型任务的目标名单里。 在短暂地消失后，你又重新出现，自称遇到车祸，脑震荡住了几天医院。然后你堂而皇之地回到网站当编辑，继续吊儿郎当，再没干回杀手的老本行。 更大的异常是，你多了一个室友。他自称与你多年相交，一直跟你合租。但我调查后发现，他是E级契约者，领了监视你的长期任务。 你看，我一直在关注你，和你身边的一切。 一年后，也就是今年，2014年初，你忽然被公司辞退了。 又过了一个月，你被邀请加入试炼。 邀请人是谁，我竟然查不出来！ 你像个新人一样，通过了试炼，重新成为了契约者！ 我的好奇心简直要爆炸了，你知道吗？ 我根本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重要？ 你怎么把自己洗干净的？ 你哪儿来的第二次机会？ 你套上‘午墨’这个马甲，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一次，你为谁效力？” “我只为主神效力。”方白面不改色。 但这不过是表面的淡定，他心中早已乱成一团。孔三忘略带抒情色彩的回忆，完全出乎意料。 如果他没说谎…… 被夺舍的方白竟然是杀手，隶属一个曾呼风唤雨的秘密结社！ 废柴方白只是一个假象！ 方白浑身鸡皮疙瘩都被激出来了！ 室友小王对他撒了谎。他自称与方白相交多年，其实只是“大清剿”后忽然出现在他身边的。 小王撒这样容易被戳穿的谎言，必然知道方白没有能力看破！ 为什么没有能力？因为他的记忆出问题了！ 是谁搞乱了他的记忆？当然是发动“大清剿”的主神！ 主神为什么发动“大清剿”？因为，2012年底升维系统被关闭，主神不能再沉默。 于是，2013年元旦，神秘集团见证了惹怒主神的下场，落得个灰飞烟灭！ 从方白重启升维系统的过程来看，“杀手方白”是关闭系统的关键人物。肯定也是被捕获了。 但主神为何又把他放了出来？ 最大的可能，记忆问题不是主神主动出手。而是方白在明知不能幸免，一定会被抓后，为了保守集团秘密，比如“升维系统密钥的下落”，而主动删除部分记忆，把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 曾经的假身份变成了唯一的身份！精英杀手变成了废柴方白！ 主神找不到系统密钥，方白就不能死。严刑拷打失去记忆的人没有任何用处，不如消除他的身体强化，扔回中海，留下监视者！ 而就在这个放养方白的过程中，发生了魂穿事件！ 继续深想下去，既然主神拥有操纵记忆的精妙手段，“我是来自平行宇宙的方白”这个自我认知，也是假的吗？是主神虚构、植入的吗？ 难道，“我”根本就不存在？ 不，不可能！另一个宇宙是那么真实！那么多栩栩如生的细节！那么多爱恨纠缠的感情！ “穿越前”和“穿越后”的宇宙存在无法计数的历史分叉点，蝴蝶效应的极大扩散，造成了相似而不同的发展路线。就算“穿越前”的地球是一个虚拟世界，方白也无法想象运算全世界几十年的发展历程需要耗费多么巨大的资源和能量！ 主神又不是蛋疼星人，为什么要违背科学理性的思维逻辑，在一个“人造灵魂”内注入另一种宇宙的记忆，创造“魂穿”的假象？ 须知，对现象最简单的解释往往比复杂的解释更正确！ 这就是奥卡姆剃刀定律，若无必要勿增实体！ 方白坚定地相信，他的灵魂和另一个宇宙的记忆，无论现在，还是过去，都是真实存在的，而非人造、虚拟、植入……因为那样需要太多牵强的解释！ 魂穿就是魂穿，没什么理由！ 他魂穿了“废柴方白”是事实，也是真实！ 如果真有内情，他一定会揭开黑幕，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决定撒一个谎，骗过孔三忘。 第63章 火星使命 这个谎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诱导孔三忘自己脑补。 方白之前说的“为主神效力”可不是假话，他在试炼任务中把主神交待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可孔三忘不信，那也没办法。 “你不诚实！”他说，“直接听命于主神的，只有S级。难道你是S级代行者不成？” “当然不是，”方白微微一笑，“但组织成员哪一个不为主神效力？” “别扯这些没用的废话。你重新当上契约者，必定有人背后支持！我怀疑你们这伙阴谋集团没死干净，还有余孽伺机生事，搞风搞雨！” “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能被组织重新接纳，是因为弃暗投明，改过自新！” 孔三忘立刻抓住方白话中的蛛丝马迹，“你承认弃暗投明，很好！不知投的是哪一位老板？” “你想知道，我就一定要说？” “嘿——这一次我是奉命而来，你呢？位面任务重启后第一次执行者选拔，你是靠幸运中签的么！” “幸运？那是对普通人的说辞。我自然有我的目的，可为什么要告诉你！” 孔三忘想了想，“你说了，我请你吃饭？” 方白哑然失笑，做过手术的脑子果然秀逗，都会讲冷笑话了。 但孔三忘真的一挥手，叫一根藤条从穹顶垂了下来。 “来点红果，”他说。 光秃秃的藤蔓上以肉眼看见的速度，从无到有结出了一串串葡萄大小的红色果实。 孔三忘摘下两串，藤蔓重新缩回屋顶。他将其中一串丢给方白，“纯天然樱桃味，无化学药剂添加，汁水丰富、入口即化！” 方白无动于衷，任红果落在地上，摔出一摊血色。他可没忘魔鬼藤是吃什么长大的！ “不喜欢樱桃？可以换口味，橘子、西瓜、苹果……随便选。” “我没胃口，说正事吧！” “正事啊，”孔三忘朝嘴里丢了一颗果子，“正事就是你先说说你的老板想要什么，也许我们的目的相近呢？说不定可以合作？” “你心里对我的仇恨都要溢出来了，现在又说合作？” “仇恨当然有，但那是在我对杏仁体和前额叶皮层做手术之前。 我现在最大的情绪是好奇，除此之外是完全的理性。这种绝对理性状态下，很难感受正常人深层次的情感，比如爱与恨。 你我之间那些不快的往事我仍然记忆得一清二楚，可我一点都不恨你，也没有杀你的想法。 喜怒哀乐都成了水面浮萍，靠着风力和惯性飘荡。这感觉，相当奇妙呢！” 没料到孔三忘说出这样一番话，方白稍微有点吃惊。但只要对方有好奇心，计划就有施展的余地。 他装作思索模样，良久之后，才答道：“既然这么说，我就不瞒你了。 不错！每个人都有老板，你有老板，我也有。 老板这次把我塞进来，叫我随机应变，尽量拿到干扰源的控制权！ 可惜啊，被你抢先一步——”方白故意拉长停顿的节奏，等对方插话。 孔三忘果然上钩，道：“哦，看来你家老板对火星计划很不满意啊！听说好几位Ｓ级对这次行动都很支持。你们这样捣乱不太好吧！” 虽然不知道火星计划是什么，方白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编，“怎么能叫捣乱，这种事本就该各显身手，一争长短的么！” “如今是我长、你短！要不要改换门庭？”孔三忘畅快笑道，“我一定会控制位面走向，信息覆盖到火星上去。你输定了！” 方白继续含糊道：“你还没完全控制干扰源，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得了吧，你打算把这个位面导向哪里？论行星改造，还是火星有前途！” 行星改造？方白先是不解，而后脑中灵光一闪，试探道：“木卫三有海洋、含氧大气层、磁层，改造条件也很不错！” “噗！”孔三忘直接把嘴里的红果连汁带渣喷了出来，“早就听说高层有人想点燃木星，另起炉灶搞聚变计划，没想到真让我见着了！ 方白你是不是被人洗脑了？木星聚变根本不现实！ 还是脚踏实地一点，搞火星改造更有前途！” “我是就事论事，什么木星聚变都是你自己说的啊！”方白矢口否认。 木星、聚变、火星、改造几个词在他脑海中缠作一团，精神世界里地动山摇！ 阿瑟克拉克著名的《太空四部曲》里曾经描写了“外星文明以超级科技启动木星核聚变，将木卫二、木卫三、木卫四打造成宜居星球”的创意。组织里竟然有人要效仿这个小说情节？ 听孔三忘的语气，这些人声势不小，支持者不是一个两个，而反对者则认为他们不切实际。 木星计划是否可行，先放一边。方白只关心孔三忘是为何把信息覆盖与火星改造关联起来。 火星改造，如果按美国人提出的方案，大致过程是：制造温室气体、释放二氧化碳、形成大气层、气温提升、形成稳定的液态水供应、种植菌类和苔藓、收获氧气，整个地球化过程耗时千年！ 而孔三忘似乎认为，只要把位面覆盖到火星上，就能大大促进这个过程，这就相当奇怪。 信息碎片映入，并不能形成内外隔绝的小天地。完成信息覆盖，火星大地上仅仅是凭空浮现一座死城，多出一片拥有腐殖质的土壤罢了。所有动植物都将死绝，因为火星没有大气层！ 就算剩下一些顽强的能在真空、极寒环境下生存的细菌、微生物，对地球化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唯一的可能性只存在于那些藤蔓。 回到最初的疑问。 孔三忘说“大海胆”、“小黑”、“魔鬼藤”、“种子”是一种生物改造制成的工具。只因当时方白开着跟陨石的视讯通话，他不愿多谈，没提工具的用途。 现在看来，他认为方白早就知道答案，无需多讲。 这颗种子长出来的植物有什么用？答案不言而喻，这是一株专门用来改造行星环境的植物！ 仿佛为了印证的他猜想，孔三忘回道：“又没有别人在场，你这样死不认账有啥意思。你那帮临时队友还以为我要把位面整到无人区呢。他们哪里能想到你我的目的不是位面，而是这个改造行星的生物机械呢！” “好，我承认就是。”方白毫无心理压力地认账了。 “这就对了！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这一边？ 你对上我，毫无胜算！我们都是E级权限，但是你曾经的资源早就烟消云散，你的契约点，估计也就一百多。你知道这几年我给老板卖命，他转给我多少点数么！你知道我身上有多少件道具么！ 更何况，我现在操控着强大的小黑！” 方白冷笑一声，“我有自知之明，怎会一个人跟你作对！但你也别忘了，我是有队友的！” “你要能利用陨石小队的力量，我还稍有忌惮，但是，等你回去之后，他们还会信任你么？你可是跟我一样，有秘密的人哦！”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偷走手环，切断我的通讯！”方白愤愤道。 “他们肯定以为你我谈了什么见不得光的阴谋呢。哎呀，好像没错，我们确实在谈阴谋哎！ 陨石肯定不会跟我同流合污。他那个人，看着不把土著当回事，杀金兵、杀个把人渣，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但让他接受屠城，就超出了底线，大概不可能。他的队员也是差不多的人。 只有冰疯那家伙，我很喜欢，有股狠劲儿。 至于你……你已经没有机会，不如帮我一个忙咯，不要让这次输得太惨。” “帮你？我有什么好处！”方白轻蔑道。 方白这句话让孔三忘眼睛一亮，他循循劝诱道：“陨石用黄金搞拖延战术，我一点意见都没有！反正时间大把，顺便还能赚点外快。你如果肯帮忙——可以分你一杯羹！” 方白大义凌然地答道：“帮你暗杀队友，背叛队伍吗？如果是这样，请恕我拒绝！” “当然不是，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这个忙对于你，只是举手之劳！” 第64章 无间行者 方白用飞鲨借给他的绳钩枪，悄无声息的潜入城内，回到指挥部，已经快要天亮。 整个小队都聚集在书房里。 面对陨石的质问，方白没有解释，丢出了背上的藤蔓。 这些藤蔓通体僵直，表面枯槁，好似一捆干柴。藤蔓表面的暗黄色触须一动不动，好似死掉一般。 “孔三忘让我给秦镜带一句话。他说，真菌计划不可能成功，魔鬼藤的智能核心具备强大的计算力，这种运算力赋予了它近乎变态的抗病、自愈能力；致病菌感染只能造成很小范围的枯萎，魔鬼藤的免疫系统很快就能分泌出针对性的化学成，灭杀真菌！ 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去试，他保证无效。 他愿为我们提供一种更有效、无法被消灭的病原体！” 陨石坐在红木书桌后面，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怎么知道我们的真君下凡计划？” “真菌、真君……这是你们刚想出来的名字吗？他在冰疯身上装了木马，你忘了？木马被干掉前，冰疯所知的一切，他也知道。” 秦镜摘下脸上一副有显微功能的眼镜，问道，“你跟孔三忘私聊那么久，就谈这点事？无法消灭的病原体，如果真研究出来，对他控制的魔鬼藤也有伤害吧？” “孔三忘当然没那么好心，他跟我私聊，是劝我背叛诸位，转而帮他！” “你答应了？”秦镜饶有兴趣地问道。 “当然要答应，他可许给我五个亿！” “什么!”林不、六臂等人一起站了起来！ 陨石却一点也不激动，“既然你都说出来了，肯定另有计划咯？” “当然，”方白镇定自若，“他要求我时刻关注秦镜的工作进度，只要她从枯藤里研究出成果，我就得立刻将其盗取，并直接对城内的‘小绿’使用。孔三忘就可以趁机攻入城中，一举将其吞并。” “而你不打算这么干？！”六臂锋芒逼人。 “我不打算这么干，”方白语气平和，“全都对诸位和盘托出了。” 陨石看向在场众人，“大家怎么说，相信他吗？” “当然相信啊！”林不抢答。 冰疯也不假思索道：“没什么不信的。” 剑师则有点举棋不定。 六臂脖子显然有些僵硬，但还是点了头。兆节将信将疑，飞鲨沉吟不决，白袍低头揉了两下太阳穴，道：“说不上怀疑，但也不能全信吧！” 秦镜微笑问道：“孔三忘给你枯藤，有没有其他提示？” “有！据他所说，城外的小黑和城内的小绿，都什么见鬼的名字，是一棵种子长出来的。位面创生时，一株植物变两株，是魔鬼藤的‘自切’机制在生效，类似壁虎断尾，遇到危险就断裂。 这些枯藤是藤蔓自切的部位，隐藏着‘自切’的一切秘密。 孔三忘说，魔鬼藤无论主茎还是枝蔓，都存在大量薄弱松懈的“类关节”，这些位置有一种储存大量氨基酸的囊包。在受到无法抵抗的伤害时，神经中枢向预定断裂区传递信号，命令囊包释放氨基酸，构成某种特定酶。这种酶能够造成藤蔓的极速脱水、干枯。再加上藤蔓本身的剧烈摆动，造成断裂。 孔三忘认为，可以通过化学药物，人工制造虚假的神经信号，让藤蔓自动干枯断裂。如果能够直接在“球根”周边释放，核心将失去一切外部肢干，变成光杆司令。就算再生，也要花费极大代价。” “妙啊！”兆节击节赞叹，“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让魔鬼藤自己对抗自己！” 秦镜没那么快乐观，“魔鬼藤的再生能力很强，而且有智能，是否能通过智能判断，排除虚假信号？自切的生效时间有多快？” “囊包释放氨基酸是即时的，一旦释放，酶的形成和藤蔓的脱水就彻底不可逆！ 而且，这种酶会造成藤蔓韧性和强度的瞬间急降，不到一分钟吧，稍微用点力气，就能掰断了！藤蔓核心就算明白怎么回事，也无力回天！” “说起来很美，可靠与否还要实验。”虽然表面狐疑，秦镜已经心动了，“时间有限，我要把主要精力转到自切计划上。真菌的ＤＮＡ编程交给兆节吧，生物３Ｄ打印你搞明白了吧？” “这下成我一个人的项目了，”兆节苦笑一声，“也成，遇到拦路虎我再问你，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对头！不能孔三忘说什么就信什么，真菌计划还要继续搞，”陨石的想法向来直接，“先拿来对付孔三忘，看看到底有没有效！” 大相国寺的晨钟敲响，新的一天开始了。 天色在眨眼间变亮。没有过渡的昼夜转化提醒着降临者，这不是正常的世界。 在这仅仅拥有一座城市的位面里，孔三忘即将展开攻击。谁也不知道他打算一面突破，还是四面进击。 “科研组两位继续辛苦！飞鲨操作卡车，巡行内城，远程武器时刻待命！其他人按商量好的，上城墙，开启队内通讯，全副武装！” 陨石击掌宣布散会，让方白跟白袍一起去西水门待命。 六臂跟着剑师去东水门助防；林不和冰疯去北边封丘门，队长陨石独守南熏门，那是八万丧尸大军的主攻方向。 孔三忘再次来到南熏门前，飞起二十米高，大声呼喊：“赵桓何在？” 回答他的，是埋伏在南熏门城楼里和南侧城墙上的几十架床子弩。 几十杆箭身一米多长的弩箭激射而出，一半是尖锐的铲形箭簇，还有一半箭头是沉重的圆形铁球，能以巨大的冲击力致人死命！ 这种近距离的集火射击曾经杀死了辽国大将萧达凛，今天也要杀死装神弄鬼的妖人！ 孔三忘哂笑一声，伸出拳头，往前一推！ 叮叮！咚咚！…… 能射一千多米远的弩箭，在离弦不到百米的地方，如同撞到了一堵坚硬的金属墙，箭头弯曲，箭杆纷纷断裂！ 而孔三忘自身不过在空中微微后退了一两米的样子。 藏在城楼中的钦宗被妖人的神通吓得面如土色，猛拉“神僧”陨石的袖子。 陨石已经看穿了此人手法，不屑一顾道：“一而再，再而三，用这种障眼法吓人，当我傻子么！” 西水门没有一丝异动，值守的两人背着枪在城头来回巡逻。他们也通过气球侦测吊篮观看了孔三忘大发神威的一幕。 白袍在队内通讯公共频道里问：“队长的话什么意思？孔三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方白也是听到队长那句“障眼法”才在一瞬间明白过来。 陨石忙着安慰钦宗，方白便替他回答：“简单，你手握一块巨大的金属盾牌，然后用随身的光线偏折仪器把盾牌隐形就可以了！” “这也太……省钱了吧？”白袍完全没想到隐形还有这种玩法，虽然没什么意义，但B格真的很高啊。 “还有更省钱的！你看他不借助任何外力飞起，是不是很有仙气？一看就觉得很厉害，超有强者风范？一样的，他脚下或者身上肯定有个隐形的单人飞行器！” “那他上次怎么把队长砸向他的一块大木头变成碎屑的？” “刀刃锋利的超高速气流粉碎机就可以，也是——” “隐形的！”白袍抢白道。 第65章 火！火！火！ 南熏门的床子弩徒劳无功，孔三忘发出两声嘲弄的笑声，转身正要飞走，陨石一跃破开城门楼的屋顶。 他身穿纳米服、外裹僧袍，手持三米长柄的硕大重力锤，站在屋脊之上，踩得房梁咯吱作响。 “给我回来！”他手臂一振，锤头往后一扯。 这款以核能电池驱动、操纵引力波的武器，无中生有地制造出一股定向力量，拉得孔三忘身体向后一仰！ 但几乎是同时，孔三忘的脚下传出了引擎的巨大轰鸣。他身子摇晃两下，猛地向前窜出百米，逃出了重力锤的捕捉范围。 陨石对着他的背影嗤之以鼻，“算你跑得快！” 但战争不是一骑讨，孔三忘才不会跟C级契约者玩大战三百回合的单挑游戏。他一落回本阵，就发动了全面进攻！汴梁南外墙的长度六千米左右，丧尸军团出动了六个，平均分布在每一段墙面上。 守城士兵早就得到了指示，远程射箭、投矛皆无用处，那些半吊子的火器，什么神火箭、霹雳球更纯粹是以声光烟气唬人，爆炸威力不值一提，根本伤不了丧尸。所以，必须把金人傀儡放近了打！ 跟进攻兀术大营一个模式。排列整齐的丧尸弓手在进入一百米之后，开始一排排射出弓箭。但这回，宋军早有准备，他们在城头藏好了大量的门板、盾牌，顽强地抗住了这一拨疯狂的箭雨。 当丧尸进入城下三十米，箭雨骤停。 听不到头顶木板“咄、咄、咄”的箭头撞击，大胆的士兵探出头张望，却见齐步前驱的丧尸再没有将手中弓箭向身后传递，反而弃如敝履地扔到脚下，无情踩踏而过。 钦宗此时早已退下城楼，回到内城的朱雀门。他站在高处，两根手指在平板电脑上熟练地缩放、移动画面，见此场景还有些不敢置信。反复确认了几遍后，他才兴奋大笑起来，向身边的宦官侍从道：“妖人箭矢用尽了！” 契约者们同样看到了这一幕，在小队频道里讨论起来。 “真的没箭了？” “应该是真的，金军出征统共才带了多少辎重，围城之后又攻城、又内讧，还把工匠、民夫都变成丧尸，更加没有补充！” “孔三忘把全军当成弓箭手，搞大规模、高强度的集群射击，用到现在才耗尽存货，简直可以算调度有方！” “这下防御形式好很多啊！没必要跟他做交易了。” “也要防止他耍诈……” 丧尸靠近城下十米，守军将无数油罐砸下。待到藤蔓开始攀援四丈高的城墙，支撑着丧尸行走到墙面两丈高处，火把才纷纷扔下。 一道整齐的火线从东到西，沿着外墙表面燃起。火焰向下蔓延，黑色的烟雾和红黄色的火焰形成一层脏污的地毯、破布，这层破布艰难地继续上行，似乎要为整个南侧城墙铺上一层披风。 但到此为止了！ 火焰破坏了藤蔓的神经信号传递，无数的触须被烧断，丧尸们在距离城头不到一米的处止步，如下饺子一般掉下城墙。 城头守军两人一组，拿着粗大的棒子，向城墙下挥舞、横扫、砸击，仍在坚持的丧尸纷纷摔落。 第一次攻击失利，丧尸军团100X100的方阵，被削薄了10层。 但第二波攻击是几乎是立刻到来，丧尸们前赴后继，视死如归，前后的间距更宽。 守军如法炮制，再次扔油罐、抛火把，又一次轻松将敌人击退。 但，陨石敏锐的发现了这一波的油罐比上次稀疏了不少。 到不是油脂储备不足，而是敌人进攻没有间隙，后方油罐没来得及运上来。 这次，丧尸方阵被削薄了5层，但仍然不屈不挠，继续第三波。 守军有危险了。油罐供应不及时，导致几十根藤蔓没有沾到火星，他们的进击速度更快。陨石终于跳下了城楼屋脊，跃至城外。 他扛着重力锤，不断跳过一条条着火的藤蔓。每当在空中看到未燃起的藤蔓，便一锤子砸下去，汁水四溅！ 藤蔓直径再粗，也没有锤子的攻击面粗！ 靠着高空砸下的质能冲击和重力锤发出的斥力，陨石每次落下都能将一截藤蔓砸成2D薄片。 落点周围的丧尸和触须疯狂向陨石攻击，但刀劈剑捅和触须穿刺完全不能破他的防，他不过是足下一蹬，再次高高跃起，看到目标，给它一锤！ 每一次这样的“降维打击”后，打击点前方的触须和丧尸都在瞬间停止正常行动，乱舞扭动！守军看准机会，定点打击，扔下火油，消灭这些漏网之鱼。 在陨石的帮助下，第三波攻击安然度过，仍然没有一个丧尸登上城头！ 但城头的储备更少了，更多油罐还在往上运输。 第四波，陨石一个人是扛不住的。 他给白袍发了消息，“带着你的弓上南熏门城楼，用特种箭头！” 白袍转头向方白，“我去帮队长，你一个人看好西水门，有异动立刻发消息。” 方白点头，“放心！” 白袍打开一直单手提着的黑色行李箱，从中取出一把折叠的复合弓。他握住弓身，轻轻一抖，折叠状态的弓立刻变形为战斗状态，弓弦弹得笔直。然后，他又从箱子里捡起好些奇怪部件，加装到弓身上。 方白只看明白有减震片和激光瞄准器。 箱子空了，白袍把箱子合上，按动手提处的按钮，行李箱也开始变形，成了一个圆柱箭筒，还附有背带。 圆柱一侧切面上规律排列着三十六个笔直的小孔洞，孔洞里插着几种尾羽颜色、形状皆不相同的箭杆。大约是考虑到不同功能的特种箭头重量、重心不同。 “快速自检！”白袍发出语音指令。圆柱箭筒下方不动，三分之一处以上来回旋转了两圈，原来是分成两截的。 “箭杆36枝满载，特种箭头180支！” 白袍利索地将箭筒背上身，方白不失时机地问道，“才36支，箭杆不够吧？” “谁说只有36支？” 白袍整备好武器，把复合弓也挂在身后，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箭筒本身可以分解成箭杆！”他回答之后，奔向南熏门，赶到时，第四波攻击正险象环生。 白袍跳上城楼，弯弓便射。三枚爆裂箭，用爆炸直接切断三根藤蔓。三根藤所处的距离、远近不一，但他完全不需瞄准，三次连射，每次的方向和力道都有不同，但三次都准确命中。 接着三根冰冻箭射出，这回不是点攻击，而是线攻击。三根藤蔓整条线上控制的触须和丧尸瞬间动作迟缓下来，慢得像蜗牛。 冰冻箭不能制造冰雪，而是带有延缓神经信号传递的毒素，将敌人冻住。陨石在城下玩砸片片的游戏，看见冰冻箭有效，大喜过望，叫他多来几支。白袍又是三箭射出。 但魔鬼藤既是动物也是植物，神经系统诡异的很。之后的三支冰冻箭的效果一根比一根差，最后一支箭甚至只让一根藤蔓动作停顿了十秒，便重新恢复正常。好在陨石赶到，给它来了一次降维打击。 白袍微微叹气，“有免疫了！我还是换回爆裂箭！就怕箭头不够！” 城头之上，已经有好几处被突破，上百丧尸攻上城头。 还不到放弃城墙的时候，南城守将张叔夜禁止在城墙上放火，带领精锐死士冲了一波，死伤数百人，加上城下两位神将帮忙，才将丧尸藤蔓赶了下去。 第五波即将到来，陨石觉得接下来更难撑，直接呼叫飞鲨，“火箭弹来一波！” 在内城大街上巡行的装甲卡车并未引起骚动，毕竟车身两侧都挂了黄底红字的横幅——“敕封铁甲镇国神车”，还盖了钦宗皇帝的大印。 大宋人民见多识广，徽宗连石头都能赐给爵位，钦宗封一辆自行大车又如何，无非远远围观，啧啧称奇一番罢了。 飞鲨接受指令，立刻停车，进入发射模式。车厢顶部缓缓升起以国产122毫米火箭炮为原型魔改的多管火箭发射系统。 铁甲车停下了，爱看热闹的市民不免凑近一些。 飞鲨用车外的强音喇叭驱散了群众，“本车将发射火箭，请市民远离。发射时有一定声响和火光，无需惊慌，只要保持距离，就不会受到伤害。” 他在公共频道发言：“队长，弹头类型选什么，普通榴弹我怕杀伤力不足，冲击波和碎片弄不死丧尸，高效燃烧高爆弹头如何？武库里有八枚，四颗就能干掉他一个军团！” “行！干吧！” 飞鲨选定了弹头，发射系统自动装填。 “嗖！嗖！嗖——”不到四秒内，发射车射出八枚制导火箭。 “哗——”市民们看火箭接连飞天，纷纷赞叹这东西比烟花飞得高！ 六个进攻的丧尸军团此时已被削薄成100X80，它们身处城头火力范围内，特意拉大了间距；而两个没有出战的方阵，躲在一千五百米外，完好无损，阵型就密集多了。 但他们的好运即将终结，八枚火箭弹正在途中。 一万人的方阵，边长不过100米，占地一万平米。而每枚火箭弹的杀伤半径近30米！每个方阵分四枚，属于杀伤溢出。 城墙下的陨石注视着天空，飞行器高速破空的声音终于传来，爆炸接踵而至。 八次空爆，八团火焰相继在空中点亮，火树银花般的燃烧剂和金属碎片轰向地面。 两个丧尸军团立刻动了起来，想要散开间距，减少伤亡，但他们的速度岂能比得过爆炸！ 白磷、铝热剂、粘稠剂以及各类助燃的化学药品组合而成燃烧剂瞬间点燃了两个方阵， 这些来自地狱的火焰，不到燃尽绝不会熄灭，散落到丧尸身上之后，直接烧穿皮肉，再深入骨头，无论丧尸的存活力有多么强大，面对这种灭绝人性的武器，也只能被烧成一团动弹不得的焦肉！ 魔鬼藤和触须更被烧成了干柴，无论他们分泌多少体液，都无法阻止燃烧，最终只能壁虎断尾，丢车保帅。 冲天的火光与黑烟，给一个上午的战斗画上了句点。孔三忘撤回了第五波攻击。 他被燃烧弹浇顶，全靠金属巨盾躲过一劫。 “说好是演戏，你们竟然上大杀器，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66章 惊变 钦宗皇帝见天降烈火烧死两万金军傀儡，妖人大伤元气，喜不自胜，下令待战事终结，必建天火观以祭玄武真君，陪祀诸神将。 神将们并未对此表示感动，相比之下，他们更喜欢御赐的饭食，并趁着吃午饭，又开了一次视频会议。 林不对上午丧尸军团不计代价的强攻表示了怀疑。他说，丧尸虽然没太大用处，但一能造声势，二能给魔鬼藤补充营养。孔三忘明知死伤甚大，为何还要痴心不改地送死？单纯认为他想消耗城内油料，有点说不通。 一个E级契约者，就算为大佬干活，身上有不少道具，但又怎敌得过整个C级小队的力量？藤操丧尸对于他难道没有意义吗？ “也许他另有底牌。”白袍回答。 经过一个上午的激烈攻防，丧尸军团“存活”者不足五万。魔鬼藤打扫战场，吞噬尸体和伤残体弱者之后，重整出四个万人团。多出来的余数，同样被吃掉了。怎么看，孔三忘都不是很在乎丧尸的样子。 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契约者正莫衷一是，孔三忘行动了。 一名宋军指挥使急慌忙张地闯进南熏门城楼，通知神将陨石，妖人把三个方阵分别调动到了另外三面城墙外。 “会议中止，又要开打了！”陨石匆匆几口扒完饭食，出去巡视。 但契约者们多虑了。孔三忘没有耍花招，而是一心一意催动丧尸蚁附攻城，死亡一批再上一批。 每面城墙只有一个方阵，最多一百丧尸同时登城，守军应付起来轻松得多。根本不需要契约者出手。持续的攻击让丧尸损失殆尽。 天色由明转暗时，孔三忘终于停止了疯狂的军事自残。 在城头和城下的火光映照下，魔鬼藤再次打扫了战场。阵型重整后，南城还剩丧尸一千、北城一千五、东城一千二、西城八百。统共不到四千！ 一些守军见有便宜可占，想出城追击，但钦宗几乎立刻就派来内侍传旨，严禁开城！他在陨石的实况转播里见识过鬼藤的本事，知道丧尸根本不算什么，妖藤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 为了防止妖藤城夜间偷袭，各街巷的火把、火堆燃烧起来，民夫们继续往城墙上搬运防御物资。 城内万家灯火点亮，无论是内城、外城，百姓们都知道金军已经覆亡，妖人傀儡也接近全灭。州桥、马行街、繁楼门前、朱雀门外出现了三三两两的小食摊，虽不如往日夜市的喧嚣，但说明大部分市民认为战争即将结束，汴梁将很快恢复繁华。他们又能重新过上安安稳稳的小日子。 战事暂告段落，残存的丧尸并未离去，而站在四面城门外齐声吼叫，发出难听的“呼呵”声。宋军士兵不甘示弱，在城墙高呼“万胜”，试图在嗓门上压倒敌人！ 敌人不战不走，在城楼上眺望的方白越发奇怪。孔三忘是非常理性的状态，不会玩无聊的示威，更何况这不像示威，更像败犬的哀鸣。 丧尸们吼了十几分钟，忽然静默下来。 方白听到队伍频道里陨石的惊喝，“地下有动静！孔三忘要暗度陈仓！各组仔细观察，立刻回报！” D级的白袍去了南门一直没回来，方白连忙让城楼上的宋军士兵安静下来，奔到城内一侧的窗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听到，毕竟他没有强化过五感，地下就算发生了什么，也听不出来。 他只能紧紧盯着自己的手环。 耳机中，听到剑师回报，“东水门地下有异响！” 冰疯回报：“封丘门也有动静！” 方白正要回报“侦测手环的颜色变深了”，就看见外城西侧的街坊屋舍中，百余个黑色喷泉同时冲天而起，随后东城、南城、北城出现了同样的喷泉如利剑长枪般刺向天空！ 巨大的声浪涌到耳边，仿佛山洪的咆哮。 但那不是山洪，而是地表碎裂的声音！ 喷泉涌上天空十几米高，喷洒出无数细线散落周边。 方白仔细一看，那喷泉不是喷泉，是大量墨绿色的藤蔓扭结成粗大的擎天之柱，破土而出！ 黑色藤柱直径约十米，每一个都向外疯狂地生长发散着藤蔓枝条！每一根枝条都带有数不尽的触须！每一根触须，都能制造一个新的丧尸！ 汴梁市民的尖叫和惨嚎开始在城市的夜空中回荡。 兆节加入了公共频道，“侦测报告！外城遭全面入侵，发现藤柱564个，内城暂时无恙！” 陨石恨恨道：“守不住了！全体撤回内城！” 方白用蹩脚的官话对身边的宋军指挥使道：“妖藤潜入外城，城墙已不可守，率军退回内城吧，保存实力是唯一的选择！” 从大胜到大溃，不过是一眨眼功夫，宋军将领一时不能接受这种出乎意料的逆转，张着口说不出话。 方白再不啰嗦，更没有劝解的心思。这时候保住自己性命最重要！他可没有能防住触须突刺的护甲！ 方白翻身出窗，扒拉窗沿的手松开，身体下坠几米，再抓住下一层的窗沿，一级级落到城墙上，然后奔跑起来。 他看准落点，跳到城下一间三层小楼的房顶。汴梁寸土寸金，无论内城外城，临街建筑大多是两三层，这方便了方白顺着屋顶逃跑。 虽然屋顶没有隐蔽物，增加了暴露的风险，但毕竟站得高，望得远，方白能够远远避开空中挥舞着的藤条！ 藤柱露头处大多不是街道空地，而是居民家中。从地下释放出来之后，魔鬼藤的第一件事便是刺穿周围人类的头颅，重新制造丧尸！藤蔓不断生长延伸，缓慢而坚定地捅穿一道又一道墙壁，翻越一层又一层街垒，途经之地，不留活口！ 街道上，无数逃出家园的民众与城墙上慌张逃下来守军挤作一团，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但他们无处可逃！ 钦宗下达了内城四门彻底关闭的命令之后，正浑身发抖，他决不会允许妖藤进入内城！ 但是，整个外城居民大约八十万，加上围城之前涌进来的逃难流民人口何止百万？孔三忘放弃数万丧尸，不过是为吸引守军和契约者的注意，另遣奇兵潜入城内。如此一来，百万人口将迅速转变为他的百万大军！ 公共频道里，六臂的声音有点气急败坏，“魔鬼藤怎么学会钻地了？我们城外考察，已经确认它地下都是柔软的根茎组织，根本不可能像这样挖洞！” 飞鲨道：“孔三忘都说他把这玩意儿改造了，会打洞也不稀奇！” 兆节问：“队长，是否启动焚城计划？继续乱下去，那些引火装置很容易被破坏！” 陨石回到：“不到最后时刻，不准放火！” 林不气喘吁吁，紧张地发问，“这玩意儿究竟是城外的小黑还是城内的小绿？” 兆节回答：“根据诸位手环发送回来的数据，这些藤蔓的根基在地下十米左右，没有达到小绿的深度，应该就是小黑。话说，我们就这么接受了孔三忘的命名么，他品味可真不咋地。” 飞鲨道：“小黑、小绿简单好记又朗朗上口，跟品味扯不上关系吧。” 剑师：“最好这两种藤蔓打起来，让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别想渔翁啦，剑师回来救我！我被藤蔓包围啦！”林不在频道里大喊。 “你不是有个超声波驱逐喇叭么！”两人本是一组，但剑师似乎跑得太快，离得太远，不想回头。 林不急叫：“没用啊！藤蔓围着我不靠近！本来想救几个市民百姓，结果陷进来了！” 陨石发话：“冰疯，你去帮他一把！” “收到！”冰疯蛙跳接近内城墙，这时调转方向去拯救林不。 方白听着公共频道，本有些同情林不，但很快他就没工夫同情别人了。 为了躲避魔鬼藤，他慌不择路，闯入了“大佛寺”。根据地图，前方有个“盖防御”药铺，药铺临西大街。 方白打算踩着铺子屋顶，跳到街对面去。为了辨请方向，他上了寺内的一座塔顶。这塔不比繁塔、铁塔那么高，但也有七层。 上到塔顶，方白心中一片冰凉。 原来药铺已被一株藤柱占据，周边屋舍全被藤蔓摧毁，皆成残垣断壁。无数藤条发散开来，彻底封死了西大街。 再看远处，城南一株藤柱不知为何忽然倒下。 陨石在公共频道里大骂，“干！终于砸断一根，太粗了，不好对付！老子先回内城！白袍就位没有？” “我已到达丰乐楼西楼顶。” “好，那里是内城的制高点，你看见谁有危险就出手！” “明白！” 方白立刻连线白袍，“我路被挡住了，需要支援！” 第67章 血祭之夜 “还能坚持吗？”白袍问道。 “暂时没危险，在西大街被挡住了！距梁门还有一千多米！”方白回答。梁门是内城西侧的城门，离他最近。 “那就等一会儿，内城骚乱，我要稍微弹压下。等会儿去梁门帮你！” 白袍向方白分享了自己的视野，让他看看城内乱糟糟的样子。 有人亲友在城外，在城门处愤怒大喊要求开门放外城居民进来；有人以为外城已破，内城也将很快完蛋，遂趁火打劫，开始奸淫掳掠。 而大多数守军和有经验的将军都驻守在外城城墙上。内城军队仅一万人。就是这一万人，也良莠不齐，很多是刚加入军队十几天的新兵！而新兵遭遇大变，心理素质太差，要么逃跑，要么加入了打砸抢的行列。 因此，除了紧守城门，钦宗只能拿出一千多人的禁军维持宫城附近的秩序，不得不任由其他地方陷入混乱。 这时，一帮大臣在宫城宣德门外围住了钦宗，说要带他突围而出。钦宗哭笑不得，将手中的神器——平板电脑交给众臣，让他们自己看明白形势。 诸臣传阅之后，面如死灰，再无一言可发，纷纷号哭散去。 白袍摇了摇头，开始配合禁军的街道清扫行动，用弓弩发射烟雾弹，震爆弹、催眠气体等维稳神器。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只是杯水车薪，便放下弓箭，联络飞鲨，询问武库还有没有非杀伤性的镇暴武器。飞鲨明确表示，武库只剩大杀器。 方白灵机一动，在公共频道发言，“咱们头顶的气球吊篮里，有个强音喇叭！兆节放点音乐怎么样？” “好主意！”陨石立刻赞同。 真菌3D打印工作，在外城沦陷时就已中止，兆节现在负责战场的全面监控。听到陨石赞同，他立刻从音乐数据库里找出一首老歌，把强音喇叭的音量调到最大。 于是，汴梁的百姓、守军、官僚、皇帝，不管身处内城、外城，都听到了天空传来的仙乐。那乐声节奏明快，男声的高昂歌唱更充满了视死如归的豪情！ “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 侵略者闯进我家乡； ……啊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 ……你一定把我来埋葬……” 这首前南斯拉夫电影《桥》的插曲是中文翻唱，但口音问题导致汴梁人只能听个大概，仙乐是说：敌人来啦，我们应该战斗到死！ 这种一点不接地气的歌曲，怎能忽悠住人？反正都要死，何不死前爽一把？ 内城的趁火打劫者和外城到处躲避妖藤触须的市民听到歌声，无非抬头看看，又继续去打劫或者逃命。 兆节见音乐无效，赶紧道歉，“不好意思，马上切歌！” “换《精忠报国》试试？”白袍建议。 “效果未必好啊!”兆节婉拒了这个建议，剑走偏锋放了一首《小苹果》。 汴梁人听到空中旋律一变，不由再次停下脚步。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这首洗脑神曲瞬间带起了节奏，无论在做什么，逃命、抢劫、纵火或袭击他人，市民们都点起头，抖起腿，然后一边点头抖腿，一边杀人、放火、抢劫、逃命…… “光有声音没用，看我的！”飞鲨放出十几台小型无人机拉起一张长宽均超百米的超薄膜，跟卡车的外部投影仪组合成了天幕投影系统。 “韩国组合Stellar神曲，《提线木偶》MV！兆节，音乐给我配上！” 宋人完全不知所云的乐声奏起。 汴梁黑暗的夜空忽然亮起，天空中出现了一个皮肤白皙的美貌仙女在白色床单上辗转反侧的图像，然后是一群妖精穿着尽显曲线的贴身衣物，在一间破房子里大跳艳舞，动作极大挑逗，完全不要脸！接着仙女起床，穿着内衣喝牛奶，脱光光泡在一缸牛奶里…… 朴实的汴梁人完全震惊了！大部分人停止了一切行动，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之上妖娆诱人的仙女。 外城甚至有不少人放弃了逃跑，仰头看天，任由藤蔓触须戳破颅骨，他们死前的想法多是：“能见到仙女裸身，洒家这辈子值了！” 大宋禁军在陨石的暴力踢打下，不得不放弃仰头可见的美色，去弹压群众。 飞鲨跟兆节配合，播放了几十部韩国卖肉天团MV，牢牢拉住了低俗观众的注意力。在他们的帮助下，禁军终于在让内城恢复了和平。 但为鼓舞士气，他们继MV之后，又播放了一部国产喜剧动画电影。 在契约者把影音娱乐带给12世纪普通人的同时，方白的处境变得更糟糕了。 播放《提线木偶》时，整个大佛寺已被藤蔓包围。近千民众闯入寺庙，需求庇护，但寺中没有法力高深的和尚，庙墙挡不住妖藤摧枯拉朽般的进攻！ 方白守在高塔宝顶上，用突击步枪点射庙内左突右冲的的藤蔓。虽然安全无虞，但步枪杀伤力不足，攻击只是聊胜于无。 他呼叫白袍，但刚刚赶到梁门的白袍远远射来的的各类特种箭头最多帮他阻挡一时的攻击，不可能救他出来！ “要么飞鲨来几枚导弹？”白袍在公共频道提议。 飞鲨犹豫道：“用大威力的容易误伤，威力小的杀伤半径不足以破坏包围圈，很伤脑筋啊！” 白袍无奈道：“那只能六臂或队长出马了，他们一个有全身装甲，一个有纳米服。都能杀个七进七出。” 正在旧宋门高度戒备中的六臂谢绝了他的吹捧，“能杀进杀出不代表能把没有护甲的人安全带回来，藤蔓触须太密集了，一个防御不到，只有死！” 这时候，冰疯跳过无数房顶，已经接到了林不。 他才不管普通市民的死活，一把抓住圣母心泛滥的E级契约者，塞到腋下挟住，弹射而起！ “还是老兄你靠得住啊！”林不在天空中抱紧了冰疯的腰，“上午就是跟你一组，结果下午换到跟剑师一组——唉，别提了！” 冰疯冷哼一声，没有表态，只叫他用好驱逐喇叭，这样可以在落点上多一些选择，争取以更快速度跳回内城。 两人的跳跳乐轻松堪比游戏，没人认为他们会遇到任何形式的阻拦。但正当两人接近旧宋门时，异变陡生。 一根粗大的藤柱裂地而出，无视了超声波的驱逐，如同油井喷射般冲上高空，而两人恰好跃至最高点，正是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 滕柱瞬间冲到二十多米，无数藤蔓缠住两人的腿。更多触须扎了过来！ 两人位于藤柱中心，而藤蔓捕获两人后，立刻往下拉扯，中心位置迅速凹陷，四周向内掩盖，形成围拢之势。 冰疯眼睁睁看着十几根触须插入林不的身体，使他极快地消瘦下去。而他自己护住了要害，触须的第一波攻击全部打在了经过改造的机械躯体上。 冰疯知道林不已经完了，他必须抛弃林不自行逃生，否则将被藤蔓彻底淹没！ 千钧一发之际，他松开了右臂，放任林不被藤蔓拽入更下方，然后右臂化为利刃，刀刃如闪电般绕身一周，切断了第二波试图刺入身体的触须，然后大腿和小腿之间的关联结构松开，身体微微前倾，瞄准藤蔓围拢前的最后一线隙缝。 机械腿内置的压缩空气在一瞬间全部喷出，冰疯放弃了被死死缠住的两条小腿，强大的推进力将他斜斜送上高空，逃出了藤柱的陷阱。 这次弹射，足有两百米高，射程也接近六十米！ 然后他失去动力，从空中跌落下来。 刚刚反应过来的六臂在旧宋门城楼上向前跃起，接住了下落的冰疯，并在空中将他向后一抛，扔到城楼之上。 冰疯砸破了城楼房顶，穿透了一层楼板，安全落地。 他翻身爬起，机械大腿下方伸出两个机械脚板，只因失去小腿，看起来好似侏儒。他在公共频道大喊：“我没事！林不完了！” 六臂跳下了城墙，冲向忽然冒起的藤柱，但那藤柱已经迅速下缩。当他靠近十米处，藤柱已降到只有三米高！ 六臂空有无数大口径子弹和火箭弹不敢发射，怕误击了被包裹在藤柱中的林不。他冲上去用装甲机械的手臂，撕扯藤柱，但藤柱坚定不移的向下逃离。 两秒后，藤蔓彻底缩回地下，地上唯留一个深坑。机甲巨力非凡，也只扯断了一根藤蔓。 好似嘲讽一般，黝黑的坑洞朝他吐出几口唾沫——藤蔓向上甩出几样粘着粘液的物品，分别是被挤压变形的两条机械腿，一个碎成渣滓的电喇叭，以及林不形似骷髅的人头。 六臂扔下怀抱的那截藤蔓，捡起人头，心中怒极。 他向坑洞里狂射数千发子弹厚，又接连轰入两枚火箭弹。 爆炸的火光从洞口反冲而出，六臂仰头怒吼：“孔三忘！” 陨石用队内通讯叫回了心有不甘的六臂；然后向飞鲨下达了新命令——改装攻击型无人机的武器挂载架，将一个单人动力SAN角翼空投给大佛寺塔顶的方白。 飞鲨只好把饶有趣味的韩式流行音乐歌单排列工作交给车载智能老丁处理，开始营救方白。 半小时后，魔鬼藤攻入佛塔第四层，数百市民被驱逐着往塔顶拥挤。方白对此无能无力，唯有默默感受佛塔的摇摇欲坠。 终于，无人机来到，垂下四根绳子，悬吊着一个扁长的立方体纸箱。它在空中悬停，纸箱在方白眼前晃来晃去，里面装着可拆卸组装的SAN角翼。待方白抱住纸箱，绳子便与无人机脱钩。 无人机飞回。方白在狭小而倾角极大的塔顶听从飞鲨指挥，将动力SAN角翼重新拼装起来。这个飞轮电池驱动的小型SAN角翼是飞鲨的私人物品，很少使用，因为占地不大，一直放在车内暗格里。 组装好SAN角翼，七层佛塔内避难的群众已经被魔鬼藤吃了个干净。方白没有时间为他们伤感，至少他们死前看到了著名动画片《功夫熊猫》的开头! 藤蔓几乎是内内外外将整座塔裹了起来，几根触须试探这伸向了塔顶。 坐上唯一的座位，扔掉没有子弹的突击步枪，射空转轮手枪的大口径子弹，神乎其技地打断几根凑得过近的触须之后，方白启动SAN角翼——跌落佛塔！ 他从没有操作过这玩意儿，一举一动、每一个操作全听飞鲨指挥。好在指挥的精准，听命的反应也够快，才避免了一场坠机惨剧。SAN角翼在距地面不足一米处拉起，在魔鬼藤展开攻击前迅速爬高，飞向内城。 他很快便飞跃了梁门，降落在被清空的踊路街上。 于是，存活契约者全部归队。为防备攻击，他们仍然分散驻防四面城墙。 陨石召开视频会议，悼念林不。 他说：“今天林不死了，小队失去了一位临时队员。但不管临时不临时，他加入陨石小队一天，那也是我的队员，你们的队友！现在我命令，向林不致敬，默哀一分钟！” 一分钟后，陨石重新开口：“方白再去找孔三忘谈谈！那个DNA签名的合同文件我已经准备好了！” ————————求推荐！ 第68章 勒索宋皇 汴梁夜空的天幕影院放完了动画片。片尾曲后，投影膜上打出一行汉语拼音：“孔三忘，方白要和你谈谈，如果接受，请放开一条通路。” 十分钟后，朱雀门外的御街上，藤蔓和新生的丧尸纷纷向道路两侧退避，一条宽阔的通道显露出来。 孔三忘贴心地让路边丧尸小心地举起火把，点亮道路。 方白跳下朱雀门，沿着笔直的御街来到藤蔓占据的南熏门城楼。孔三忘在楼里等着他。 方白开着视频转播，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谈论白天的战事和夜晚的惊天逆转，公事公办地完成数据交换，签署了电子合同。 还是十个亿，条件没变。 方白把数据存储设备贴身收好，终于问了一个所有人关心的问题。 “外城，你准备杀多少？” “小黑吃掉了十万，控制的丧尸有三十万，包括全部宋军士兵，剩下六十万活口都是我的人质。我又不傻，都死光了怎么威胁皇帝送钱？” 孔三忘递给方白一个巴掌大的空心水晶球。球内空间里装着一根扭曲缠绕成团的淡绿色触须。 “这是什么？” “勒索信，帮我交给钦宗。” 方白表示明白，把水晶球装进衣兜，问道：“他们有多长时间？” “五天。” “不能延长些吗？” “不可能。” “明白了！”方白转身便走。 “等一等，”方白即将跨过门槛时，孔三忘忽然叫停，“告诉陨石，林不的死是对燃烧弹的报复，希望他之后能三思而后行。” 方白没有转身，只点了点头，便继续离去。 孔三忘在他身后发出一阵诡异的轻笑。 方白回到内城，将电子文件交给陨石。陨石让他和冰疯一起去面见皇帝。 夜叩宫门本是天大的忌讳，但两位神将联袂出现，守卫的禁军知道轻重，立刻通禀。 此时入夜已久，钦宗仍无心睡眠。他叫上了神棍郭京，在宫城内散步，身后随侍百余侍卫。 位面之中观不到天象，郭仙人对此的解释是“妖人作祟，蒙蔽天机”，钦宗深以为然。 两人对而相叹。钦宗闪烁其词道：“郭卿，莫若答应那事，如何？” 郭京当然听明白了钦宗遮遮掩掩表达的意思，皇帝想把艮岳借给妖人，期望妖人挖出宝物后自行退走。 但郭京同时也明白，下凡的神将绝不会容忍钦宗的背叛，这是个两难的问题。 他支支吾吾，不能作答。恰在此时，有内侍禀告神将求见。 郭京立刻甩锅，道：“官家，神将深夜而来必有要事，何不一见？” “也好，便召见于文德殿吧。” 北宋宫城不大，文德殿位于典礼朝会的紫宸殿和日常听政的垂拱殿之间，是皇帝上朝前、退朝后稍作停留、休息的地方。钦宗选择在这里召见神将，自然隐含着深意。 但方白跟冰疯根本不懂这些。他们进了殿也不行礼，对内侍搬来的绣墩更是不屑一顾，径直走到正襟危坐的钦宗面前。 冰疯小腿截肢造成的身高缩水引起了皇帝的关注，他诧异道：“这位神将为何……” 方白的官话说不顺溜，只能靠冰疯的“喉部发声器”说话。 冰疯嘴唇紧闭，仿佛施展腹语术，摆摆手道：“与妖人作战损了形体。无妨！” 钦宗、郭京听闻，心中皆不免一惊，对妖人的实力评估再上一个台阶。 冰疯不管皇帝和神棍的心思，自顾自地介绍妖藤的攻击如何达成了战术上的突然性，外城守军和百姓根本没有任何逃生机会；神将们退回内城并非打不赢对方，而是不可能救下所有人，不如镇压内城，保住最后的根据地。 中心思想就一句话，不是神将不能打，是你们凡人拖后腿！ 而林不之死发生的太快，皇帝在监控视频上也没有注意，他自然绝口不提。 一通忽悠打消了钦宗投降的念头，但对坚持到真君下凡，皇帝还是信心不足。他针对内城的防御策略向冰疯表达了忧虑。 方白这时不声不响地从袖子里掏出水晶球，在诸人面前一亮。钦宗立刻沉默了。 “这是何物？”郭京替皇帝发问。 方白不言语。冰疯解说道：“这是妖人送来的信……” “妖人竟送了信来？难道想求和？”钦宗忍不住插话。 冰疯摇摇头，“……想知道对方的意思，还得打破这个球。” 郭京看着球内蠕动的触须，头皮发麻，不免为自己和皇帝的安全担心，“这个，是否……” “有我二将在此，妖藤伤不到人！”冰疯胸有成竹。 “那个……”郭京还在犹豫，方白反手一摔，水晶球破碎！ 细长的藤蔓蛇一般在地面上蜿蜒爬动起来，组成了一排楷体的繁体字图案。 大殿中烛火透亮，照得这些“活字”分外清晰。 “致赵官家：外城我已拿下，留了六十万生口。若要他们活，我可以不杀。” 这行字暂停了二十秒，触须再次扭动，图案随之转换，生成一行新字。 “我的条件是，黄金十六万两。只要黄金，不要银铜、布帛！” 字形接连变化。 “六十万条性命在你掌握中！把国库、私库、有钱人的黄金首饰搜刮干净交给我！” “另外派几个大臣出来，外城也要收集黄金，顺便维持秩序，我不会伤害他们。” “黄金要熔铸成条砖，每条百两重，每集满百条，便送到南熏门城楼上！” “如果同意条件，明早就派人出城。给你们五天时间！” “记住，十六万两！少一两，杀五人！” “如果没人出城，六十万人全杀光！我会继续进攻！内城三十万人都要死！” 显示完最后一句话，弯曲的触须瞬间弹直，并渗出粉色的汁水，变成一根长长的干硬细条。 钦宗不为这封勒索信的诡异形式感到惊讶，却对妖人表现出的粗鄙无文大摇其头。 郭京看完信眉头紧锁，问道：“神将大人，妖人为何不要银铜布帛，只要黄金？” 冰疯早料到有此一问，答道：“黄金乃妖怪之钱，银铜布帛乃凡人之钱，妖怪要凡人之钱何用？” “若只要黄金，也未尝不可……”郭京试探道。 冰疯故作嫌弃，“焉能信任妖怪所言！” 方白却神情严肃地冲着他摇头，似乎颇有深意。 冰疯装模作样道：“你说以拖待变？” 方白点头。 “也对！”冰疯对钦宗道：“真君下凡还需九日，若能以黄金拖住那妖人五天，也不失为一条妙策！” 钦宗拍案而起，大义凛然道：“若能救下我大宋六十万百姓，区区黄金有何惜哉！” 郭京朝皇帝一个深深揖礼，赞道：“陛下可谓大仁大智矣！” 次日清晨，钦宗借用契约者的大喇叭，召唤内城群臣来宫城参加大朝会。 虽然外城失陷，又骚乱了一阵子，但一夜过去，官僚百姓都冷静了许多。皇帝的号召力恢复，有资格参加朝会的大臣都来了。 但钦宗根本不是为了开会把大臣请来的。 他向众臣讲明了以黄金拖延时间，拯救六十万百姓的计划后，乾纲独断地任命本被罢官的主和派奸臣唐恪、耿南仲负责内城的黄金收集和金条熔铸。 二人下令清点户部仓库和皇帝内藏库中所有黄金，重新熔铸的同时，还扣押文武百官不许回家，命其亲属以黄金赎人。 没有资格参加朝会的权贵、富室、商民，也不能幸免，禁军直接抄家掳人，一样的拿黄金来赎！确实没金子的，就让他们用银钱布帛去换！ 两位奸臣为搜集黄金尽心尽力，对百姓一视同仁，连郑皇后娘家这类皇亲也未幸免！ 外城更是一副悲惨而奇特的景象，到处是倒塌残破的建筑物，活下来的百姓都躲藏在残破的房屋里瑟瑟发抖，不敢出门。街面上到处是纵横的藤蔓和乱舞的触须，被控制的丧尸组成数千人的空心方阵，分别围住数百根藤柱，静静守卫着。 吏部尚书王时雍和开封府尹徐秉哲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奉圣谕打开了内城朱雀门，进入外城。为策万全，开门时，陨石等诸位神将在一直守护在城楼之上。 两位被皇帝扔出来送死的大臣如临深渊，率百余名同样战战兢兢的禁军去整顿外城秩序。 一开始，他们挤在城门口动都不敢动。 但当他们发现丧尸和妖藤没有表露攻击迹象，渐渐胆大起来。 他们破门入户，强拉壮丁，先把队伍扩充到数千人，然后分组，继续拉丁抓夫。这种流寇模式相当成功，一天之内，外城工作队就扩展到数万人，十几个分队。 外城被划分成十几个片区，“工作队”不仅挖掘废墟发死人财，还执行执行包干制的抢劫，掏空劫后余生的市民最后一丝余财！ 魔鬼藤对此无动于衷，丧尸们也一动不动，放任他们大肆搜刮。除非有人主动袭击丧尸或伤害藤蔓，它们才会实施迅捷有力的反击，否则就一直保持人畜无害的植物状态。 王时雍和徐秉哲给工作队立下的规矩很简单，除了黄金要上缴，其他一切抢来的财物都可以内部分配。 他们鼓励互相告发，任何私藏黄金者，下场都只有一个死字！告发者将获得被告发者的全部财物。 这场有组织的大劫掠，不可避免存在大量过激行为，虐杀、强奸屡见不鲜；抢劫者和被抢劫者的角色经常颠倒；化为废墟的街巷中，伏击与反杀层出不穷…… 当官僚集团被授予无限制的手段去搜刮金钱，他们心中就已不存在任何底线。 五天里，汴梁发生了无数惨剧。就连内城都有许多人被逼到家破人亡，还有因交不出黄金，走投无路自杀的。 第一天，大宋朝廷将三万两黄金送到了南熏门城楼，因为熔铸的效率太低。 第二天效率提升，立刻有六万两黄金送上。 第三天，四万两！ 第四天，二万两！ 第五天，一万两！ 在最后期限到来之前，十六万两黄金一两不少地整齐摆在了孔三忘面前。 由此汴梁内城获得了五天和平，外城居民有幸多活了五天。 但赎金已经拿到，接下来妖人会撕票么？ 在契约者的指挥部内，秦镜向陨石报告：诱导藤蔓“自切”的化学药物，已制备成功。 第69章 自爆式方白 “自切诱导剂”的成功，是经过了实验确认的。 五天前的惊变之夜，陨石砸断了不少魔鬼藤蔓，将其带回城内。藤蔓被截断后，只要浸泡在水中，活力能持续很久，但没有智能控制，只是纯粹的生理反射。 由于搜集的藤蔓数量够多，其中一些存留着完好无破损的“类关节”囊包，方便了秦镜在不惊动“小黑”的情况下，进行验证。 而“诱导剂”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不需要注射，仅仅少量药剂喷洒在藤蔓表层上，就会出现即时的反馈效果。囊包自动破碎，大量氨基酸流出，生成“脱水酶”，藤蔓极速干枯，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确认成功之后，秦镜将“自切诱导剂”气雾化，制成了数枚气体炸弹。 而“自切诱导剂”成功的两天之前，基因改造的“枯萎病”真菌就已经3D打印出来了。不过，其致病效果究竟如何，谁也不敢打包票。 因为对浸泡在水中的藤蔓实验，几乎没什么效果。从水中捞出来再实验，又不能像“自切诱导剂”那样短时间见效，而被截取的藤蔓本就是残体，很容易枯死。 陨石听说研制完成但无法确认效果，第一个念头就是用无人机空投，袭击“小黑”的核心。但核心在哪里，谁也说不准。 飞鲨、六臂想得很简单，说核心可能是那个“大海胆”。 秦镜、兆节则反诘：孔三忘不可能那么粗心，把最重要的核心亮出来给大家看。大海胆更像一个摆在明白的靶子、假目标！ 不确定性导致了斩首计划的取消。 既然搞不成斩首，那就先试药吧。 冰疯易容后混入了开封府衙役的行列，被皇帝的强制命令驱赶到外城，帮助府尹搜刮黄金。他在外城流窜作案，将几十份淡黄色的真菌脓液扔到了外城藤柱附近的池塘、水井之中。只要魔鬼藤从外界吸取水分，就有很大可能被感染。 试验效果拔群，24小时内真菌超速增殖，投放点周边的枯木老树遭受池鱼之殃，枝干出现黑斑、黑线，甚至有整枝发黑的现象。受到感染的植物隐隐散发着一股特殊的臭味，好似足球运动员一个夏天没洗脚那种味道！ 附带伤害效果上佳，对真正目标的攻击就差强人意了。 六臂的蚁群机器人已经恢复到两千只，他安排了蚁群在投放点周围。蚁群发现，藤蔓比外城的原生植物更早出现了感染迹象，毕竟是专门针对魔鬼藤开发的武器。 真菌侵入藤蔓后，发展十分迅猛。最严重时有十几根粗大的藤柱整体发黑变臭，其中一根甚至腐烂倒塌，控制的丧尸也失去了指挥，全数瘫软在地。 但这就是极限了。魔鬼藤的感染仅出现在病毒投放区周边，距离稍远的都没受影响。且不久之后，被感染的藤蔓外皮渐渐褪去黑色，变成褐色。色块变成线条，线条缩成斑点，最后消失得一点不剩。 藤柱在48小时内恢复了健康。不仅如此，那些感染了枯萎病的外城原生植物也被治愈了。 若非孔三忘曾夸下海口称真菌没有威胁，兆节可能就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不小心在DNA编辑时误粘贴了自杀基因。 陨石对此连呼可惜。经此一次，“小黑”有了抗体，再想达成这种感染效果已经不可能。如果能确认魔鬼藤核心，一次攻击就能锁定胜局。 孔三忘对陨石队的小动作给予了坚决回应。收获足额黄金后，他让魔鬼藤吃掉了汴梁外城的官方劫掠大队近五万人。 这一残暴行径得到了外城废墟中苟延残喘的百姓支持。有些市民甚至认为，虽然妖藤很坏，还吃人，但它有正义感！ 钦宗得到消息，大骂妖人“过河拆桥”，无耻之极。文武百官更怀疑妖人要撕票，甚至即将展开对内城的进攻。 但是，第五天的夜里，孔三忘并没有发动袭击。 因为方白再次造访了他的藤蔓宫殿。 这次拜访名义上是就孔三忘的“屠杀计划”展开新一轮磋商，实际上是一次冒险行动。目的是用假“自切诱导剂”炸弹给孔三忘设一个局，顺便刺探小黑的核心。 至于执行者，只能是方白，因为孔三忘除了他谁都不认。他不出面，孔三忘就不现身。 陨石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别无选择的状况，他恶意地猜测，孔三忘一定十分怕死，才会要求小队中实力最弱、最没有威胁的一个人充当信使。 队长要求方白全程开启摄录模式，虽说孔三忘一定会切断实时转播信号，但过程一定要录下来。 为此，陨石还交给他一片小小的透明薄膜，让他贴到指甲上。这张膜具备无线传输与数据存储功能，可以用来保存隐形眼镜拍摄的视频。 方白粘好了指甲贴膜。 出发前，他偷偷问兆节，“组织一般怎么处理契约者之间的谋杀行为？” 兆节回答：“主神一般不闻不问，代行者议会偶尔主持公道。但议会是不告不理，没人投诉就不会遭到惩罚。这两年情况稍有改变，议会严查契约者内部犯罪事件，不管有没有人投诉，被发现了，就不会放过。” “怎么不放过？” “重罪处决，轻罪罚款，不轻不重的监禁……” “还有监狱？” “每个重点基地都有监狱，你以为那是留着好看的？” “那判刑一般关多久？” “短的一两个月到半年，长的24小时！” “说反了吧？” “没反，24小时那个是意识流放，在虚拟世界受刑，时间比速不同，可能外面一天，里面已经千年，一般人受不了那个。据说大部分受刑人都疯了，最后意识无法回归，只好永久上传，比死刑还惨。” “那我们回归后投诉孔三忘杀害林不，如何？” “恐怕没什么用，他最多被罚款！亲自动手的不是他，是失去控制的魔鬼藤，抗辩理由多了去了。内部犯罪惩罚并无主神担保。严格来说，只能算代行者议会推行的一套私刑。 孔某人替大佬干活，虽不知道是哪一位，但肯定在议会里有发言权。跟这帮集法官、检察官、警察于一身的大佬讲司法公平？呵呵……” “明白了！”方白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带着“（假）自切气体炸弹”出城了。 方白一出城，就开启了摄录，并向队友们实况转播。 分守四门的冰疯、剑师、六臂、白袍，指挥中心的陨石、兆节、秦镜，驾车巡逻内城的飞鲨同时关注着他。 方白走过空荡荡的御街，穿过大敞的南熏门，踏进城外浸润无数金兵血液的大地，进入藤蔓宫殿。 正厅之中，大海胆旁边，整齐摆放着一堆金砖。 孔三忘坐在藤蔓王座上，左手支颐，右手在手机屏幕上点点划划。 手机被几根藤蔓触须举到他身前最合适的高度，调整到最舒适的视角，让孔三忘可以轻松地操作。 屏幕的幽光映照着他半边脸庞，孔三忘目不转睛，道：“来了？把黄金拉走吧。我们签过合同，运输你们负责。” 方白没有接他的话茬，打趣道：“你刷朋友圈呢，这么入迷？” 孔三忘好像没有听出玩笑之意，一本正经回答道：“位面没有互联网，怎么刷？我在玩《我的世界》。” “玩游戏？我以为你现在只剩理性了。” “理性的人不能玩游戏么？你思想很狭隘啊年轻人！哎？我跟你说这些干啥，你还不赶紧搬砖？” “黄金暂时放这里，回归之前再搬。我今天先称称重量。” “哦，那请自便。” 方白卸下身后背包，取出一个电子秤，走到金砖跟前，开始一块一块地称重。 他不紧不慢地称了几块金砖后，开口道：“关于屠城，你有没有新想法？或许还有其他可能，不必杀那么多人？” “你想劝我？” “不、不、不，”方白大摇其头，“你是绝对理性的好吗！我又没有其他办法，怎么可能说动你！” “那就不要再提了！”孔三忘一脸冷淡。 “另外，枯萎病的事……” “哦？你要向我道歉吗？”孔三忘的目光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语气却傲慢得很。 “道歉？”方白险些笑出来，“为什么要道歉？作为对手，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小黑很厉害，枯萎病确实打不倒它。但是，你向我们提供的思路，是正确的。那种自切引诱剂，秦镜搞出来了。” “是么？”孔三忘这一回的兴趣是真的引出来了。他走下王座，来到方白身边，把手一伸。 方白知趣地把手环卸下，交给他。孔三忘把手环扔进大海胆裂开的缝里。 裂隙合拢，通讯切断了。 内城的契约者们失去了方白的实时影音。 一分钟后，他们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整座城市都为这次爆炸微微颤抖。 朱雀门城楼上的六臂在公共频道发布了他拍摄到的实时景象，城外金军大营的旧址上，藤蔓宫殿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明亮的爆炸云。 第70章 死了 整座城市被爆炸微微撼动。 钦宗在宫城之内跪下来虔心向上天祈祷，“真君护佑，保我大宋！” 真君似乎听到了祈祷，让外城的丧尸在一瞬间统统倒地，魔鬼藤和触须失去了一切生命活动迹象。 兆节在公共频道发布报告：“侦测到两次地震，第一次震源深度0米；第二次震源深度300米。” 陨石看向秦镜，“你给方白的那个假诱导剂，里面装的什么？” 秦博士表情全是困惑，“VX毒气。” “毒气弹没这么大声势吧？” “当然没有！我亲手自制的还不清楚么！你也知道，神经毒气是管制物品，兑换价虚高……”秦镜反复回忆把毒气瓶交给方白的场景，却始终不得要领，“没给错啊！毒气瓶也没装引爆器，不该呀！” 六臂切入了两人的谈话，“那个……可能，大概，也许是我的错，方白出发前，跟我要了一颗高能材炸弹，还多拿了一个定时引爆装置，用背包装走了……” “怎么不早说！”陨石怒道。 “他要你就给啊！”秦镜更是恨铁不成钢。 “那什么……”六臂尴尬回答，“……方白说光有VX毒气不保险，他要给孔三忘设个连环陷阱，还说保证给大家一个惊喜，让我不要告诉别人……” 秦镜气极反笑，“惊喜？我看惊吓差不多！” “炸弹是什么材料？威力多大？”陨石冷静问道。 “八硝基立方烷，最高密度晶型，一公斤战斗部可以轻松炸掉一座楼，他拿走那个……十公斤……” 兆节咋舌道：“怪不得整个藤蔓宫殿炸没了，方白能跑出来么？” “挺悬的……”六臂糯糯道。 “干，净出幺蛾子！”陨石骂了一句。 无人机发回了侦查报告，爆炸的烟云已经消散，城外一片狼藉。 队长下令，飞鲨留守内城，其他人全体出动。 没有藤蔓和丧尸拦路，契约者一路畅通无阻。 但刚出南熏门，秦镜立刻招呼大家停下。她随身携带的仪器检测到了空气中存在非常微量的VX毒气。 “再向前必须穿上全套防化服，否则有生命危险！” 爆炸的高温会造成毒气失效，但高温法销毁毒气需要长时间焚烧，VX毒气是知名的持久，爆炸销毁并不彻底。 除了陨石和六臂有全身防护装甲，其他人立刻回城换上了防毒面具、防毒手套、防毒斗篷、防毒靴套，才重新出城。 渐渐靠近爆心，藤蔓宫殿的原址。地面只有一个爆炸形成的大坑。坑的周边散落无数藤蔓碎渣。 兆节拿着手持式生命探测仪，绕着坑走了两圈，汇报“没有活体信号”！ 秦镜在离爆心数百米外找到了一块较大的残渣。碎片表面有弧度，貌似曾经属于某个较大的球形结构，表面还生长有针刺，“快看，是大海胆的一部分！” 兆节瞧了瞧，点头道：“方白的手环被大海胆吞掉，大海胆炸碎，手环应该被冲击波抛出来才对！那玩意儿结实得很！不会碎！” 六臂接连打出十几发照明弹。契约者们细致搜索了很久，一直没找到手环，却找到了半根断指。 指甲上贴着一片数据存储薄膜。 秦镜把薄膜撕掉，交给兆节挖数据，自己用随身DNA检测仪，验证了断指的主人。 是方白的手指，没错。 兆节读取了薄膜里存储的视频，发布到公共频道。 这张存储薄膜非常幸运地未在爆炸中受损，数据保存完整。 视频前面部分已经在实时转播里看过，大家关心的是最后的一分钟录下了什么。 视频中，孔三忘把手环扔给大海胆吞掉。方白卸下背包，放在脚边，从包里掏出一个金属瓶子。 秦镜认出，那就是她交给方白的VX毒气。 方白用毒气伪装自切诱导剂，对孔三忘说，“五个亿，签了电子合同，就是你的！” 孔三忘劈手便夺，“我要先验货！” 方白后撤一步，躲过对方这一抓，“当然是真货！先签合同！” 孔三忘前进一步，正好站在鼓囊囊的背包旁边。他不满道，“先确认真假再说！” 方白摇头：“你想怎么确认？我可只偷出这一瓶！” “检测还不容易？拿来吧！”孔三忘又一次出手，这回他动作极快，方白好似闪躲不及，一下子被他握住了金属瓶上端。 方白握住下端，紧拉住不撒手，薄怒道：“你要硬抢我可生气了！” “切！生气又怎样？” “我生气了会炸！”话音一落，目光投向孔三忘脚下的背包。火光自地面升腾而起。视频画面登时不断旋转翻转，在一片红色光焰中结束。 大家都知道，视频摄录由方白的隐形眼镜完成，画面翻转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那样巨大的爆炸，位于爆心的两人必然粉身碎骨。 方白绝无幸理。 兆节用慢镜头反复倒放视频的最后两秒钟，找到了一帧重要画面，画面中孔三忘的一小块脑壳，包括一只眼和半只鼻子，伴随着无数炸弹破片飞向了天空。 他就算身负再多道具，遭遇这猝不及防的爆炸，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次刺杀的成功，是方白是用生命换来的。 他说要给大家一个惊喜，果然是又惊又喜！ 陨石一声长叹，“何必呢！我们已经有了计划和布局，他怎么这么傻！何苦呢！” 兆节也惋惜道：“方白聪明，性格坚定又有韧性，很适合做契约者……可惜了！” 其他人都默默无语，方白的自爆虽然不能说一点征兆没有，但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想不开。 这次任务，主神塞进来两个E级，结果都死了。回归之后，小队恐怕免不了被人诟病。 但契约者们也不得承认这是一次意义远超“兑子”、回报比率极高的自我牺牲。除了孔三忘被干掉，小黑也被杀死了。 孔三忘曾经说过，他的心跳一旦停止，就会引爆关联了“小黑”智能核心的中子弹。 兆节检测到两次爆炸，第一次震源在地面，来自10公斤八硝基立方烷的爆炸，第二次震源在地下三百米，爆炸规模大得多，初步估计超过了10吨TNT的当量。兆节认为，那就是中子弹的冲击波。 第二次爆炸的地点距离汴梁和藤蔓宫殿都很远，已经接近了位面的边缘地带。 陨石得到核爆地址，便前往探查。虽然是地下核爆，却非严谨的科学实验，难免有辐射泄露，确认工作只能由他这位穿着纳米服、不惧核辐射的队长来做。 陨石的纳米服调整到速度模式，跑得飞快，很快就到达了预定地点，传回了消息。 他确认了地面出现核爆后常见的凹陷坑，空气中检测到严重超标的辐射，基本可以断定中子弹在地下被引爆了。 “孔三忘果然狡猾，拿海胆当幌子，把真正的核心藏到了三百米的地下！”陨石暗叹一声，“这回好了，一起报销！接下来的任务就简单了。” 陨石没有继续伤春悲秋，立刻返回，与其他人汇合，赶回内城。 接下来有许多事要做。 但当务之急是把外城的死尸、藤蔓全部烧掉。 “也不知油料够不够！”他又叹了一口气。 第71章 事了拂衣去？ 飞鲨把卡车开出汴梁，来到藤蔓宫殿原址。 在车载智能老丁、车载金属探测仪和两根临时加装的灵巧自动机械臂的帮助下，契约者们轻松收回了被爆炸冲击波抛掷到周边的散落金砖。十吨黄金，只五十千克未能找回。 陨石连夜跳墙入宫，面见钦宗，禀告他玄武真君从天界发出了一记诛妖神雷，妖怪已尸骨无存。 钦宗大喜过望，派遣数波侦查队出城。验证妖人已死后，钦宗兴冲冲地要举办祭天仪式，拜谢真君。 但陨石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说如今还算不上万事大吉，妖人内丹未除，汴梁尚不得安。 钦宗相当不快，反问妖人已死，一个被镇压的内丹算得了什么！ 陨石笑而不语，告诫他外城所有的树藤尸体必须焚烧，以严防妖毒害人，说完便纵身跃上墙头，飞檐走壁而去。 钦宗听到妖毒，心里还是害怕的。他次日清早便颁下谕令，全城军民有志一同地焚烧尸体。 一连三天，城中到处是火堆与冲天的黑色烟柱。 滚滚浓烟让原本灰蒙蒙的天色更加晦暗。 流泪的女子、哭喊的孩童、嚎啕的青年……劫后余生的市民终于在一场场集体火葬后，从巨大心灵冲击造成的麻木中醒来，重新感受到悲伤与愤怒。 没人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发生。妖怪和仙人难道不是话本戏台上的故事？咋就成了真？ 三天里，整个汴梁都在振荡。地震很有规律，震级和烈度很低，普通人只能感觉到轻微的晃动。整座城市仿佛被置于一艘大船上，而这艘船随着海浪的拍击，正左右摇晃。 这是因为，小黑并非简单的藤蔓，它是位面干扰源，是核心。它的消逝，必然伴随着规则的崩坏。幸运的是，它只是核心的一部分，小绿还在维持着位面的稳定。 内城一些不结实的建筑物倒塌了，造成少量死伤。很多人甚至有了类似晕船的反应，不停呕吐。 至于外城，到处是残垣断壁，市民们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而神将的告诫绝非空穴来风。 钦宗派往大宋四方的传诏使者，奔出了城市，却在位面边缘迷路，只得一拨拨重新回城。 使者众口一词、玄乎其玄的回禀让钦宗大为光火。 第三天他亲自率领一千禁军将士冲入了迷雾，尝试突破封锁。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中，军队很快溃散。 钦宗走出迷雾时，身边只跟着几十名侍卫，但他还是很高兴，认为终于走出了封锁，但侍卫们很快发现，他们只不过来到了汴梁的另外一侧。 无奈之下，钦宗绕着迷雾边缘行军一圈，重新收拢了纷乱逃出的军队，退回城中。 三天来，神将们闭门不出。钦宗屈尊降贵，亲自上门恳求仙人指点。 冰疯坚定地忽悠道：“内丹一除，迷阵自解！” 钦宗不得不同意神将在艮岳自由行动。 此时，小型地震已经告一段落。 围城日久，城中许多人家已经断粮。而汴梁并不缺粮。城中粮商、权贵家中都存了大量的粮食，加上战争和妖藤造成的人口下降，若能平均分配口粮，足够全城吃好几个月。 在契约者的撺掇下，钦宗收紧了枪杆子，收缴全城散落兵器，重建人数高达五万的禁军。皇帝撕下了温情脉脉的面纱，大搞余粮征集和计划经济。 随后，他组织了大量工程队，安排收拾废墟，开挖沟渠，重建房屋，让汴梁人人有活干，有饭吃，决不至于陷入饥馑，很多衣食无着的市民有了活路。 于是，汴梁一天天趋于稳定，城市重回正轨。 而契约者也没有贸然行动，他们沉寂数日，为决战做好了最后的准备。 首先，秦镜最大可能的利用一切手段制造更多的枯萎病真菌和“自切诱导剂”。真菌会自然繁衍，只要给予足够的营养液就行，诱导剂就麻烦得多。 位面之中没有化工厂，秦博士只有一个微型实验室。所以她把基因改造的“肉毒杆菌”注射到兔子、麋鹿、猪、山羊等哺乳动物体内，将它们的肠道作为工厂制备。 细菌在肠道繁殖并产生无毒的前体毒素，死亡自溶后，前体毒素游离出来，进入肠道，经肠道中胰蛋白酶激活，获得毒性。此后通过一系列的分离萃取，就完成了这种有机化学药剂的制备。 诱导剂不仅对魔鬼藤有奇效，对哺乳动物也是不折不扣的剧毒。作为神经毒剂的制造厂房，猪、鹿、兔这些可爱的小家伙死得一个不剩，连肉都是剧毒，只能掩埋销毁。 其次，他们挖通了地下浅层的“小黑”藤蔓网络。因为只有十米深，过程还算轻松，但最终确认“小黑”并未渗透到内城且藤蔓皆已失去生命迹象仍然花了不少功夫。 最后他们恢复了对更深层的“小绿”藤蔓网络的监控。因为深度更大，只能靠六臂恢复中的蚁群机器人钻出极其微小的细孔来观察。好在“小绿”似乎不记得上次被蚂蚁袭击的事，对这些不请自来的微型入侵者并不在意。 藤蔓网络与上次的侦查相比，也并无变化。大土豆超过一半的体积仍隐藏在水下，球体向外部发散出十几根粗大的藤蔓，钻入岩壁，联通其他地下空穴的藤球。 但这更增加了契约者的疑惑与不解——小黑已经拥有了地下钻探的能力，孔三忘为何不让它直接从地下进攻，非要从地面挖开？ 完全说不通！ 除非，小绿具备不逊色于小黑的战斗能力，让他十分忌惮，不敢发起全面的地下战争！ 正因为害怕打不过，他才有了研发“自切诱导剂”的想法，妄想通过盘外招一击干掉对方核心，那个块茎球根！ 但作为化学研究者，孔三忘哪比得上医学博士秦镜！所以他向秦镜提供研究材料和思路，只求方白能在对方研究成功之时，偷来一份！ 但自契约者降临以来，小绿一直保持着静默，对头顶如火如荼的战争不闻不问。小黑钻到他头顶都不为所动。契约者们不禁怀疑起来。 怀疑归怀疑，他们还是决定按照孔三忘的计划来，在艮岳挖坑，直捣黄龙。没有使唤数万丧尸的大气魄，契约者不过借用了军器监一批工匠，并雇佣了两名盗墓贼。 招募盗墓贼可不容易，多亏开封府乐意帮忙。衙役小吏掌握着城狐社鼠的行踪，只要有心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想找的人。这也是因为神将被广大市民认可，事情才能如此顺利。 神将带着工匠和盗墓贼，大喇喇开进了皇家园林艮岳。 兆节在艮岳万寿山下，把“妖丹”所在地标了出来，支使工匠们挖坑。坑口从上到下，渐渐缩小，挖到十米深的时候，坑底已经只容两人操作。这才轮到盗贼展示技术水平。 但契约者并不需要传统手法打出完整的盗洞，只要他们用洛阳铲等工具挖出细长的深孔就可以了。 然后，六臂使用21世纪盗墓贼的必备技法——“地下挤压式爆破”，在孔洞里充填军用炸药，炸出直径一米宽的盗洞。连续几次打深孔、爆破之后，深度就相当可观了。 这期间自然遇到了地下水的阻碍。契约者倒不怕炸药进水，现代炸药大多抗水，而是水下钻孔有难度，靠盗墓贼的简陋工具不可能完成。所以，他们指挥工匠模仿现代钻井机原理打造了一部轻便好用的钻探机，两个盗墓贼也为此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建议。 最后组装出来的钻井机成品运用了大量现代材料，包括传动带、齿轮、电机等等，都是飞鲨从卡车上拆下来的。 盗洞接近80米深，距块茎球根的地下洞穴空间只隔了薄薄一层岩石。 契约者用银钱打发掉已经没用的盗墓贼和工匠。 整座皇家园林，除了契约者，被全数清空！ 钻探机用完之后，拆成零件，装回了卡车。 大型无人机加载全套电侦设备，在上空巡游。 地面上插满各种电势检测、地震检测仪器。 蚁群机器人早就等候在地下洞穴空间内，监测着任何一丝能量波动。 六臂相当谨慎，只用极少的装药进行定向爆破，打穿最后的屏障。 八十米深的盗洞已经是极深的水井。水井的底漏了，大量井水倾泻而下，与碎石一起砸到球根光滑的表面上，小绿是否还会继续静默？ 契约者们屏住了呼吸。 但正如之前所料，只要没有造成实质性威胁，球根就八风不动。 于是，他们获得了一条直径一米，深八十米的攻击通道。 契约者穿上全套生化防护服，先把装满三个大木桶的枯萎病真菌脓液倒了下去！这种武器的滋味，小黑曾经尝过，小绿还是头一回。能产生什么样的效果，众人相当期待。 真菌的攻击无声而缓慢。 这时，第二波攻击已经就绪。 十几架小型无人机搭载十几颗“自切诱导剂炸弹”，下到洞穴中。蚁群早已用毫米波探测扫描了藤蔓主干的内部结构，确认了所有大土豆伸出来的藤蔓主干中类关节“囊”的所在。它们距离球根表面大约七到八米，接近岩壁。 虽然有些藤蔓位于水下，但不会对进攻造成丝毫影响。枯萎菌脓液也好，自切诱导剂也好，都是可以溶于水且不会失效的。 六臂和飞鲨一起操作无人机靠近这些囊，随着陨石的一声令下，全体自爆！ 小型无人机价格便宜，只要能完成任务，就算自爆一百个一千个，契约者都不会心疼。 淡黄色的气雾瞬间笼罩整个地下空间，大有顺着盗洞向上蔓延之势。 契约者看不清下方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蚁群机器人发来不清晰的图像，大土豆正剧烈颤抖，伸出的藤蔓疯狂扭曲！ 十几秒后，无数电弧亮起，毒雾中涌动着霹雳雷鸣！ 球根空间内的监控蚁群全灭！ 大土豆的失控并未到此为止。雾气渐渐消散，电弧越发明亮，一道光柱沿着盗洞刺向晦暗的天空，仿佛地下出现了一个功率强大的探照灯！ 兆节忽然脸色剧变，大喊：“跨步电压幅值极速升高！” 契约者个个身经百战，当然明白跨步电压是什么意思，立刻单脚独立，迅速转身，向远离坑口的方向跳跃。 一路后退，兆节不断报出电压数据。 在他们身后，插入地面的电子仪器也一个接一个爆炸，万寿山周边驯养的大量麋鹿、兔子、仙鹤等动物纷纷触电而死。艮岳弥漫着烤肉的香气。 契约者一直退到千米开外，才远离了跨步电压区。众人在公共频道里咋舌不已，大土豆的临死一搏的确惊人！ 汴梁内城、外城其他四百多个地下空间里的蚁群发回报告，藤球、藤蔓、触须全部失去了生命迹象！ 十几分钟后，光柱渐渐黯淡，最终彻底熄灭。契约者确认了安全，才缓缓靠近。 兆节扔出最后一架小型无人机，搭载着照明灯、摄像头和他的手环。小飞机钻入洞中，发回图像。 盗洞和地下空间里的毒雾已完全消散。 藤蔓全部从中断裂，球根表面只留下几条耷拉着的断茬。 岩壁上联通其他地下空间的孔隙全部被膨胀的半截藤蔓堵住，保证了完美的水密性。 最惊人的是，地下空间的水位下降到只能浅浅没过人脚背的程度。而球根变大了一圈，直径至少增加了十米！ 换言之，块茎球根将溶入真菌毒素和神经毒剂的地下水统统吸收进入了自己体内！ 六臂高兴起来，“还说什么智能！这玩意儿太傻了！” “未必是傻”秦镜摇了摇头，“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魔鬼藤到底是什么。孔三忘知道的比我们多，方白似乎也了解一些，但是都没有告诉我们。可以肯定，它们是人工产品，而非自然产物。 小黑或许就是战斗工具，小绿的用途我不敢说尽知，但绝对有净化地下水的功能！” “你的意思是，小绿为拯救汴梁的生物，主动吸收毒素，净化地下水？”陨石饶有兴致地问道。 “或许吧，谁说的准呢？投入真菌和毒素，很可能造成地下水系统的全面污染以及不可逆转的环境破坏。为了完成任务，我们假装看不到这些风险。结果毒素都被大土豆主动吸收了……真有点讽刺的味道！” “现在怎么办？”兆节问，“要不要扔个大炸弹下去？一次性解决问题？” “不必了！”秦镜指着他手中的平板电脑，“看看无人机发的图像，球根表面已经出现了黑色纹路！纹路正不断变粗……” 一个小时后，黑色纹路变成大片的黑色色块，盗洞中涌出恶臭的味道。 “小绿完蛋啦！”兆节不知是轻松还是遗憾，叹了一口气，这回任务真要结束了。 契约者们守在坑口，观察球根的变化，一直等到次日清晨，原本淡绿色的球根已是通体漆黑。 这时，钦宗派来内侍，询问妖丹是否已经除掉。 冰疯告诉他，“妖丹已受重创，妖毒正反噬妖丹，神将们在等待最后时刻彻底摧毁它。普通人最好不要靠近。” 使者又问，“昨日万寿山宝光冲天，是否为妖丹之气？” 冰疯一听什么宝光，就知道钦宗起了贪念。他也不纠正，塞给内侍一支手电，“不是妖丹！这才是散发宝光之物，拿去吧！” 内侍学会开关手电筒之后，又问，“此光为何不及昨日明亮？” “此宝昨日对抗妖丹，受了损伤，你拿去给皇帝随身携带，以龙气浸润个十年八载，必可恢复旧观！” 内侍不疑有假，乐滋滋地去了。 契约者又继续等到中午，球根表面突然急剧褪色。在十分钟内从黑球变成了白球。 契约者大惊失色，都以为真菌的攻击被化解了。陨石差点下令把卡车武库里的所有炸弹都塞进去！ 但秦镜非常冷静，阻止了暴走边缘的队友。 她让六臂控制蚁群机器人对白球展开检测，结果出乎意料。球根的表面软得跟蛋糕一样，能被蚂蚁的口器轻易咬穿。 更让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是，检测干扰源的手环在球根旁边原本是发出鲜艳的红光，这时只剩微弱的粉红了。 毫无疑问，小绿正在衰弱。 随后，白球的表面开始渗水，球根直径迅速缩小。无人机取回渗水的样本，秦镜就地化验。 “无毒、无污染，是纯净水！”她说。 众人不得不相信小绿真有净水功能。 半小时后，球根直径已经不足三十米！ 地下空间的积水淹没了球根的大部分体积。 球根尚未被水淹的顶端忽如花朵绽放般打开，露出内部一条口径不足一米的孔洞，直通球心！ 孔洞仿佛一尊电磁大炮，炮管内无数电光亮起，一枚黑色炮弹被弹射出来！ 炮弹准确穿过笔直的盗洞，钻出洞口，飞上天空，凭空直上千米！ 当它劲力耗竭，重新笔直落下，白袍弯弓搭箭，射出绳网！绳网拖曳炮弹偏离轨迹，避免了落回原处。 契约者奔到落点，发现这枚黑球炮弹直径约半米，散发着无尽的恶臭。 他们瞬间明白，是球根将所有的毒素吸收凝聚成一团，发射了出来！ 这枚被弹射的黑球炮弹就是球根原本的核心吗？还是仅仅作为毒素的凝结核？ 手环探测，黑球没有任何干扰源反应。 但地下空间的白球同样失去了干扰源反应。或者说，他失去了一切生命反应，块茎球根上的炮管也没有再次合拢。 看来不管黑球炮弹是不是核心，小绿都已经死了。 契约者撤除了侦查设备。 陨石在盗洞内垂下一根高强度的长绳，下到盗洞底部。 他从身上摘下几枚高爆手雷，设定了一分钟后同时引爆，扔进了球根洞开的炮管，然后重新爬上地面。 随着轰隆巨响，地面开始抖动。几枚手雷可没有这么大威力。 但干掉一个位面核心，就不要再奢望获得平静。 这一次地震强度极大。平静的大地变成了遭遇飓风的海洋，水面翻涌震荡起来，人们仿佛身处一叶扁舟之上，再也无法站稳脚跟。 地震史无前例地以同等烈度延续了超过十分钟！再坚固的宫殿也承受不住这种破坏。无数屋舍接连倒塌，几万甚至十几万市民被砖墙压死。 十分钟后，整个汴梁再也不存在一栋能被称之为房子的建筑。地表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沟壑，仿佛上帝为这座城市刻划的伤痕。大部分沟壑都有数米宽，几十米深，大量房屋、市民跌落其中，死于非命。 就连契约者的大卡车都差点遭遇毒手，跌进深渊，多亏飞鲨惊人的驾驶技巧才免除了一劫。 当地震止息，陨石登上只有几十米高的万寿山，沉默地眺望满目疮痍的城市。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消灭干扰源！提前消弭灾难！ 但是，明知这个位面的信息映入已经不可避免，还要坚持任务，是否太迂腐，甚至残酷了一些？ 这些市民有多少人能坚持到最后的信息覆盖？活着抵达地球？ 而地球上那些即将被信息覆盖抹掉的生命又何其无辜！ 也许孔三忘有办法把这个位面带到火星去，但是他却要杀掉所有的汴梁市民！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吧？孔三忘已死，没人知道怎样操纵位面流向。 任务，都是任务！为了他们的任务，多少人死去了！ 秦镜登上山巅，站到陨石陨石旁边，靠着他的肩膀，轻声道：“干扰源全部消灭，位面失去核心，规则劣化只会越来越糟，地震还算是好应付……接下来不知道有什么危险，我们必须走了。” 陨石“嗯”了一声，下山走向卡车。 他打开公共频道，向小队发布命令：“全员收拾行李，开始装货，准备上车！飞鲨，激活锚点！” 飞鲨回应：“锚点已激活！ 空间位置信息已发送！ 等待地球握手信号！ 预计回归时间：一小时！” 第72章 骗你的 陨石走下万寿山之时，曾经球根所在的地下洞穴里，刚刚澄清下来的水面微微震荡起来。 震荡渐渐增强，水底一块碎岩忽然翻了个个，泥沙泛起又沉降，显出一个手腕粗细的洞。 细细的墨绿色藤蔓从洞里钻了出来。 那条蔓同人类的手一样灵巧，从貌似空空如也的水底捞出一块手表——孔三忘可以偏折光线的那块手表。 细藤拽着手表缩回洞里。 随着手表的移位，水下无中生有地显现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翠绿玉球，足有篮球大小。 然后水底岩石遭遇爆破般忽然炸裂，溅射出的碎片在水中很快失去动能，没发出太大响声，原本手腕粗的洞也变成了齐腰粗。 藤蔓再次探出头，缓缓地，仿佛做贼似得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对准那颗玉球，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一根软软的、柔柔的触须缠上了玉球，拉了一下，玉球纹丝不动。 又一根触须缠了上去，还是不动。 又三根触须卷了上去，再拉，仍然没用。 总共十根触须裹了上去，玉球终于被拉动了。 没想到它那么沉，密度那么大！ 藤蔓一寸寸地把玉球拖入了来时的洞穴，地下空间恢复了平静。 十分钟后，汴梁北城封丘门外十里。 绿油油的草坪上，生长着一棵亭亭如盖的大树。树荫下，两个人背靠背坐着。一阵风吹过，小草缩回地下，草坪转眼变成光秃秃的沙地。 地面微微颤动，大树从地下抽回一条很长很长很长很长很长……的根茎。 根茎变成藤蔓，带着触须，触须裹着一颗沉重的翠绿玉球。 “方白，你见过毗沙门天王自敛之后的大铁球，跟这个相比如何？” 方白沉吟道：“比这个大！同样是干扰源，小绿占地几十平方公里，怎么自敛后还不如一个机器人？” “这是种子，只要机会合适，再注入能源，可以重新种植生长！” “你知道的挺多啊！” “当然。多维信息观测系统观察到的比公开的多得多！这颗种子嵌入宇宙时空结构的瞬间，引发的时空震荡，已经被侦测到了！” “难道……组织有能力阻止位面诞生——故意不阻止？” “你真把主神当神了？主神也只能趁着位面诞生，脱离大宇宙时空结构的机会，发起一次攻击！你以为一颗种子长出来的小黑和小绿是怎么分裂的？” “是主神干的！原来如此……” “早在那时，老板就制定了火星计划，我也作为执行任务的关键人物被选中了！”孔三忘得意道。 “呵呵，原来监督员什么的，都是骗人！” “怎么叫骗呢，我确实是监督员，只不过另有计划。说起来，我一直没问，你到底是为什么同意跟我做这场戏？” “不是早说了么，为了五个亿！” “那是借口，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 “呵，真正的理由？古之圣人有云，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方白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你明白了么？” “哈哈哈哈哈！”孔三忘高兴得手舞足蹈，甚至蹦跳起来。 “我没有看错！你真是跟我一样的人！”他兴奋地抓住方白的双手，激动道：“陨石那班人假仁假义，一个个自私透顶！他们不愿意做艰难的决定，还阻挠其他人果断行动！他们都该死啊！该死！” 时间倒回方白自爆之夜。 孔三忘摘下方白的手环，扔给大海胆一口吞掉。 “炸弹准备好了么？”他问。 “当然！”方白卸下了身后背包，把VX毒气瓶放到旁边，“设定了一分钟后起爆，赶紧走！” 两人奔出藤蔓宫殿，逃出一百米才停下脚步。刚穿好孔三忘早早准备在此的简易防化服，爆炸时间就到了。 “轰！”无尽的光与热伴随着冲击力扑面而来。 一些藤蔓碎渣被赋予了极高速度，砸向两人，却被他们轻松闪过。 爆炸云照亮夜空。 更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地面为之一震。 “你怎么模拟的中子弹爆炸？”方白问。 “核同质异能素，铪-178，我的单人飞行器电池！” “假视频做好了吗？” “当然！我的技术不比兆节差！”孔三忘费劲地掏出手机，穿着防化服实在不方便。 方白摘下手套，把贴着数据储存膜的指甲靠近手机。 孔三忘快速操作几下，点点头，“输进去了！” “确定没问题？” “保证没问题。用了跟你一样型号的隐形眼镜拍摄，光线昏暗，假人仿真度极高，动作由小黑操作，保证惟妙惟肖！” “我只担心两段视频衔接处会不会有问题！” “就算有问题他们也看不出来。我特意加了一个特写镜头，是我的脑壳被炸飞的样子，非常酷炫！” “你确定就好！”方白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要不要帮忙？”孔三忘费劲地塞回手机，又掏出打火机。 “不用！”方白右手掏出一把小折刀，毫不犹豫地斩下。 轻微的“咔嚓”一声之后，小指断了半截！ 他给血淋淋左手戴上手套，折刀也塞了进去，然后捡起断指，抢过孔三忘的打火机，把断指胡乱烘烤一下，远远扔了出去。 “走吧！” 两人在城内的契约者赶来之前，远离爆炸现场。 “我的手环呢？”方白问。 “被大海胆吞了呀！”孔三忘耸耸肩。 “说正事呢！别乱开玩笑！” “好吧，被小黑体内的输水管路运送到地下了，处于严密的通讯根绝状态。” “那就暂时放那里吧！如果要骗陨石他们小黑已死，就得制造位面规则局部劣化的假象。那个大铁球造成了时间乱流，你打算用什么模拟？” “当然是地震！你不知道，小黑已经在地下三百米建立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整个汴梁，包括小绿，都在这张网上！” “哦，那你适可而止，别太过分了！” “还对那些汴梁市民抱有同情？你要知道，这回只是模拟！小绿完蛋的时候，如果也是地震，那烈度，啧啧……我都不敢想！” 有规律的地震开始了，孔三忘和方白的计划获得了圆满成功。 ————还有一更，会很晚。 第73章 碍事的走了 ——昨晚本想熬夜码完这章，结果在电脑前睡着了，六点多醒了写到现在！更了这一章，我要出门啦！——— 合谋是在藤蔓宫内第一次私下会面时初步形成的。 当时孔三忘切断了方白发回城内的视频信号，试图说服他加入自己。 他介绍完计划，没来得及多劝几句，方白就表示了同意，“但我要确认信息覆盖倾向于信息纠缠复杂地带的说法是真的！” 回城后，方白旁敲侧击地询问有经验的契约者，得到了他并不喜欢的答案。 虽然完成电子合同签约的第二次见面全程在陨石监控之下，但方白出城前没人监视。他轻易地将微调修改后的计划写到了合同文件内。数据交换后，孔三忘发现了这些多余的信息，读完便不动声色地删除。两人心照不宣地完成签约。 计划的第一部分，是伪造死亡，包括孔三忘、方白、小黑三方。小黑的核心当然不是大海胆，从一开始那就是个幌子。孔某人可是相当狡猾的。 陨石小队对这场伪造的自杀袭击没有丝毫怀疑，开始对付小绿。方白二人放松下来，进入看戏模式。 小黑为他们提供了宽敞舒适的地下室。孔三忘在里面储存了不少食物。两人靠手机游戏打发无聊的时间。 唯一要做的，就是在陨石队完成地下检查后，让小黑打出一个洞，从地下300米直通块茎球根的容身空间。 这个洞没有完全打通，因为小绿尚有最后一搏。 当艮岳的光柱冲天而起，孔三忘知道，时机总算出现了。 狂暴的雷霆之怒干掉了陨石队大部分电子监控仪器。300米下的小黑也受创不轻，藤蔓网几乎破了个大洞。 但小黑很快补好了大洞，钻透最后半米岩层，轻松躲过陨石队最后一架无人机的监控，将一块能偏折光线的手表和一个微型监听器甩进地下空间。 手表为监听器提供了光学隐形。监听器虽是大路货，兑换价不值几点，但可以水下监听，辨别方圆千米之内的一切动静，还具有反电磁侦察功能。 在陨石队基本半瞎的情况下，监听器肆无忌惮给孔三忘发送无线电信号，汇报他们的交谈以及行动的大致判断。 孔三忘能听到一切，却没有轻举妄动。无论球根变黑，变白，缩水，他一直耐心等待小绿见底的能量储备归零。 球根以电磁弹射的方式发射黑色毒素炮弹的瞬间，能量输出远大于输入，小绿终于彻底失能，完成了自敛。 孔三忘仍未匆忙出手，而是继续等待，直到陨石扔下高爆手雷，球根四分五裂。隐形手表才得到远程命令，把爆炸后显露出来的种子或者说自敛的干扰源，隐形了。 位面干扰源自敛并不常见。 陨石小队认为小黑在核爆中灰飞烟灭，没有拿到核心，习惯性地认为小绿死掉后也不存在自敛的核心！ 自敛后，不进行物理接触就检测不到干扰反应。位面核心消灭造成的规则劣化又让陨石小队陷入了急躁，相信所有的干扰源都已被摧毁，应尽快回归。 当疯狂的地震结束，陨石下达收拾行李的命令，已经无人关注洞穴之下发生了什么。小黑抓住机会，把翠绿玉球拖了回来。 最关键的时刻来临了。 降临者回归，先要激活锚点，等待地球发送握手信号。握手协议并非简单的打个招呼，而包含多维信息观测系统一长列自动检查！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检查是，位面核心是否存在！ 如果核心存在，就说明任务还没完成，你回归个猫！ 小黑是假死，位面核心当然存在。伪造是不可能的，孔三忘没有任何办法骗过多维信息观测系统，只能选择在恰当的时机，让小黑也进入自敛状态，并在检查完成后重新展开。 由于能量储备充足，小黑重启没有任何难度。关键是从自敛到重启，时间必须尽可能短。因为位面丧失核心期间发生的一切规则劣化都不可逆转。孔三忘想把位面安全引导到火星去，就不能不慎重。 他接过藤蔓递来的手表，戴在手上，看了看时间。 “是时候了！小黑，给我缩！” 仿佛录像倒放一般，大树的叶子变回嫩芽，枝桠收回树干，树干不断压缩……地下发生着同样的事件，树根与深处的藤蔓网络主动断裂式脱离，然后瞬间萎缩，地面一些位置出现了轻微塌陷。 不到十秒，小黑的核心，一棵亭亭如盖的大树，变成了一个直立在沙地上，直径半米、高一点五米的墨绿色玉石柱。 方白笑道：“小黑挺有个性，不跟别人一样是球形。” “它肚子里有颗中子弹，这个形状很正常。”孔三忘镇定自若。 此时，整个位面失去了全部核心。 多维观测系统将会确认陨石小队的任务已经完成。他们可以放心地回归了。 但规则劣化造成的灾变也开始了。 边缘的雾气越发浓郁，渐渐向内挤压。位面开始收缩！ 这是任务完成的标志之一，常被降临者认为是“规则劣化”的一种，其实不然。 收缩是位面在失去核心后为了维持自身稳定的应激现象，是一次性的。 虽然收缩后位面变小，但其自持力却得到了极大增强，不至于在没有核心的情况下很快崩溃。 缩到什么程度，谁也说不准！有的任务位面收缩程度很小，几乎察觉不到。也有的收缩激烈，甚至造成降临者伤亡！ 因为位面收缩的过程伴随着信息湮灭！位面边缘有各种各样的表现形式，有的危险，又的安全，如汴梁的大雾迷锁，就很安全，最多迷路一会儿再逃出来。而位面压缩时，一切都变了！任何卷入边缘的物质都会被分解成基本粒子！ 此时浓雾滚滚而来，由远及近，快逾奔马！ 位面边缘一口气往内推进了五千米，距汴梁外城只有10公里。 方白二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惊诧。 二人为了躲避陨石小队，最初将藏身处设在远离城市的位面边缘。要不是一天前孔三忘忽然想起收缩湮灭这一茬，连夜带着小黑、方白搬家，重新安置在城外十里（5公里）处，恐怕逃不过这一劫！ 收缩还没完全停止。虽然边缘不再整体推进，但浓雾仿佛吞噬万物的怪兽一般，试探着什么，不断向内伸出一条条长长的触手！ 两人一言不发，各自背上背包。方白抱起翠绿玉球，孔三忘扛起小黑，时刻准备朝汴梁城撒丫子狂奔！ 以他们的身体素质，跑在位面收缩前非常轻松，但带着超级沉重的累赘，能不能跑赢就两说了。 十几条浓雾形成的触手不符合任何气象学逻辑地前出，试图靠近两人，虽然离得还远，但瞄准方向肯定没错。 “你有没有发现，雾气对我们很感兴趣！”方白有点紧张，开始慢慢后退。 孔三忘同样在后退，边走边解释。 他说，是自敛的干扰源在吸引着浓雾。 当干扰源失去核心地位，位面立刻翻脸不认人，把他们当成了纯粹无关的信息纠缠体！ 就好像为了获得磁盘空间，可以选择删掉你珍藏多年的十几部小电影，也可以选择删掉你玩腻的50G的《泰坦陨落》，怎么选还用问吗？ 方白瞬间有了把玉球扔出去的冲动。但他并没有把想法付诸于行动，而是认真地辩解道，“我电脑里没有小电影！” 两人缓缓退出几十步，浓雾终于放弃了。也许真的是距离太远的缘故，触手迅速撤回，将位面边界线维持在了距城市10公里处。 然后，天塌了下来。 天有多高，对一个独立位面来说，是非常有意义、有价值的问题。 汴梁位面的天空原本是灰蒙蒙的，没什么云，对流层、平流层大概也还莫名地存在着，最高处总有数万米。 但现在，天空变成了一层接近透明，隐约可以看见的半球形罩子！ 天圆地方！这可不是什么常规现象，绝对是规则劣化的产物！ 那层罩子从极高处快速落下，此时任何抬头望天之人大概都会发出一声惊呼，那就是，“天塌了！” 虽然一开始的坍塌速度极快，但天塌到大约五百米高处，下降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汴梁城上空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气球，气球上的阿尔萨斯威风凛凛。当那罩子落下时，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上往下一点点地消失。 在这个过程中，人们看见气球的顶部已经没了，阿尔萨斯的头不见了，但气球就是不漏气，仍跟完好无损时一样，静静漂浮着。 然后整个气球都被天穹吞没，大部分人看不到系住气球的隐形缆绳，但契约者在高科技的帮助下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没有气球牵引，那根绳子仍然在天上好好竖着呢。 天会掉到地上吗？这是大家共同的疑问。 城中，陨石队长见此景象，再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鬼地方了！ “兆节！气球别收了，随他去吧！飞鲨！还没完成吗？” 驾驶室中的飞鲨回答：“握手协议主要项目已经完成检查，还剩下一些……” “能跳过的项目都跳过！给我申请提前回归！” “是！” 五分钟后，陨石小队的黄金、大铁球和八名执行者全部登车完毕。 飞鲨向全队报告： “锚点已固定！” “检测到时空扭曲放大！” “等待空间相位转移！” “五、四、三、二、……” 重型卡车从汴梁内城消失，陨石小队回归了。 第74章 二重背叛 半球形的天穹慢慢下降，位面边缘的天空高度归零。天穹顶心最高处对应着汴梁内城，距地表仅百米。 如果筑于高台的繁塔没有在地震中倒塌的话，这时候也会被吞没顶上两层吧。 方白二人来到外城之下。汴梁城墙虽然又宽又阔，毕竟是夯土包砖，一场激烈的地震后，被削成了三米多高的连绵土丘。 两人登上土丘，向城中看去。 衣衫褴褛的市民仿佛失了魂的僵尸一般，在废墟中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不知道要去哪里，干什么。 “差不多了！” 孔三忘没心思关注这些必死无疑的宋朝人，把圆柱体核心往土丘顶上一栽，看看时间，道：“检查应该完成了！” 他把手掌贴到圆柱体表面上，闭上了眼睛，好像在用思维感应。 圆柱体微微颤动一下，孔三忘拉着方白后退几步。 圆柱体迅速变粗、增高，光滑的表面钻出无数藤蔓。藤蔓有的向天空伸展，有的向地下蔓延。向天的渐渐干硬挺直，变成分叉的树枝，生出嫩芽和叶子；向下的则变成无孔不入的树根，联络地下那失去核心与生命迹象的藤蔓网络。 小黑重启，位面再次拥有核心。 天穹的塌陷停止了。如果没有这棵拟态之树，也许会塌到五十米，甚至三十米吧。 孔三忘以迷醉的神情看着小黑，“这就是擎天之树的真实版啊！” “下一步干什么？”方白问。 “稍等，小黑马上就要把地下两层藤蔓网络联起来，输入能量，重新激活他们。” 两层？方白有点迷糊，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两层藤蔓网络分别是八十米深处的“小绿网络”和三百米的“小黑网络”，现在两个网络都失去了核心，陷入死亡。听孔三忘的意思，还可以重新激活。 然后呢？ 该开启大屠杀了吧。 经历一场大地震，汴梁还剩多少活人？ 五十万或许是有的。 一次性杀死五十万人！这种事情，答应加入计划的那一刻，不就已经预见到了吗！ 好在，这并非一道非此即彼的是非题，方白还有更好的选择。 大树疯狂生长到几十米高，树径更粗了。 两人已经退到土丘下方。 方白忽然问起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回到地球以后，你那个十亿合同要怎么执行？” “简单，把电子文件交给主神处理！兑换屋就可以。” “其他人以为你已经死了，会不会有影响……” “人死账不销，他们可以把自己手上的合同副本销毁，当做从来没这回事。但只要有人把合同文件递交给主神，那十个亿就必须转到我账户里或者在我死掉的情况下，由主神移交给我指定的受益人。” “我们两人之间的合同也是一样？” “放心！我也不会吞你的钱！” “我当然放心。”方白微微一笑。 两人肩并肩站着，仿佛一对亲密的好友。 大树停止了生长，最高处的枝叶甚至伸到了天穹之外，从两人的视线里消失。 “你说，天穹外面是什么？会不会它只是一层隐形罩，天空还好端端地存在着呢？” “谁知道呢，规则劣化的产物千奇百怪，你要是用愿意以身尝试，我乐于支持！”孔三忘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毕竟我也很好奇啊！” “切，要试你自己试去！”方白把翠绿玉球朝旁边高高一抛，孔三忘赶忙伸出双臂去接，侧身背对方白。 机会！ 方白挂在腰带上的皮套磁扣早已打开。 他右手抽出甩棍，大拇指按在了指纹解锁的启动键上，身子一转，向前半步，举起24厘米长的短棍。 棍头指向孔三忘的心脏，大拇指用力摁下！ 一键弹射出棍！单晶合金的甩棍瞬间弹出前端两节，暴涨为58厘米的全长。棍首速度高达每秒60米，这是一次完美的突袭！ 但是，这一下却没能如方白所愿的那样瞬间洞穿孔三忘的血肉之躯，对方只是身子一个趔趄，往前跌倒！ “该死的液体防弹衣！果然够谨慎！” 孔三忘没有倒下，而是扔掉了玉球，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了几下，招式虽然难看，却很实用。他掌下用力，猛地侧身翻转，站了起来，正面方白。 方白见一击无效，转头就跑！ 这几天玩腻了手机游戏的时候，他跟孔三忘切磋过几次，全部落败。对方兑换了三种近身搏击功夫，几年来一直坚持不懈地练习，拳脚精熟远超于他！ 打不过，只有逃！方白慌不择路，跑到了擎天之树旁边。 孔三忘没有着急去追，反而轻松一笑，“小黑！给我抓住他！” 小黑十几根树枝化为藤条，从天而降，一举缚住方白四肢，抢下了甩棍，把他捆了个四马攒蹄，吊在半空！ 小黑的速度如此之快，方白毫无还手之力！ 孔三忘不紧不慢地走上土丘，来到方白跟前，弯下腰，跟他脸贴脸，仔细打量一番，然后站起来，反手揉了揉背。 他微微呲牙，“这下够狠的，说不定骨头都裂了。” 接过小黑递来的甩棍，孔三忘耍了几招剑法，赞道：“啧啧，这棍子不错！看来你真想杀我。” “哼！”方白凛然不屈。 “没发疯啊！”孔三忘绕着方白走了两圈，“你说你杀我干嘛？完全想不通啊！” 方白一声不吭。 孔三忘在他身边来回踱步，用甩棍轻轻敲打掌心，自言自语。 “是为了阻止我屠杀市民？” “不对！如果是这样你就不会加入计划。” “为了给林不报仇？” “也不对！你们认识才几天？没那么好的关系。” “为了消灭到世界上最了解你的跟踪狂？” “有可能！但是我死了，计划怎么办！你怎么回地球！” “看来也不对？” 孔三忘忽然对着方白跪了下来，狠狠叩了三个响头，“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为什么想杀我！我真的好想知道！” 方白一时愕然，这是彻底变精神病了么？看来孔三忘对自己大脑实施的手术副作用不小啊！ 见方白没有任何反应，孔三忘立刻站了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土，“呸”地吐了一口吐沫，“不说算啦！反正你也没用了。” “小黑！”孔三忘表情狰狞，“给我撕了他！” …… “小黑！怎么不动！” …… “小黑！你干什么！小黑！你想死吗！” “玛德！小黑！再不松开我要动真格的啦！” 第75章 小黑的谋算 十几根藤蔓一起松开，方白摔到了地上。 他狼狈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抬头看向被高高吊起，摆成一个“大”字的孔三忘。 “早跟你说过，运算能力远超人类的智能有了自己的逻辑判断，一定会想办法摆脱控制！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既然赋予了它智能，就别怪它使用这份能力，绕开你的权限包围。” 孔三忘脸朝下地悬在半空，身体与大地平行。他气急败坏地挣扎了一阵之后，终于放弃了无意义地扭动，平静下来。 “小黑，别忘了你体内还有一颗中子弹！” “它没忘，我也没忘，但你敢下令吗？” 中子弹就藏在树干内，距两人不超过十米，一旦爆炸，没人能活下来。 “你们想干什么？” 方白捡起自己的甩棍，一键收棍，插入腰间皮套。然后示意小黑把孔三忘放低一点，捋下他的手表，“这块隐形表，我觊觎很久啦！” 因为左腕已经有了一块表，方白把表戴到右腕上，他翻动手腕，上下端详，“不过，要怎么操作啊喂？”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那是DNA绑定的！” “绑定？无所谓，回去以后再找解绑的方法！”方白在小黑的配合下扒掉了孔三忘的防弹西装和裤子。 “衣服总没绑定了吧，料子不错呀，厚实挺括！液体防弹！自适应形体！就是有点脏，得多洗几遍。” 其实这身西服是纳米自洁的，根本不需要清洗，方白是故意胡扯。 “不管了，先穿上再说！”他脱下大宋衣冠，换上了防弹套装。 孔三忘反抗不了这场无耻抢劫，只能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对方。 方白根本不看他一眼，“可惜你的单人飞行器核爆了，”他满脸遗憾，“对了！背包里还有很多道具吧！” 他故意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哎呀，真是太期待了！简直就像网游里免费开宝箱！” 孔三忘知道对方在故意激怒自己，没有开口反击，只“嘿嘿”笑了两声。 背包放在十几米外的地上，方白走到距离五米处，忽然转回头看向孔三忘——他的脸上竟然全是期待之色。 果然有诈！ 方白拔腿跑出两步，就地扑倒，孔三忘的背包正好爆炸。 只听得耳边“嗖嗖”声响，炸弹破片擦身而过，方白惊出一身冷汗。若非他早就有所猜测，此番定不能幸免。 “可惜！可惜！”孔三忘大声叹气。 方白转头看爆心，两人背包放在一起，此时都已炸得粉碎。自己的包裹不过装些衣服食物，没有贵重物品，自然没什么损失；孔三忘的好东西就多了。这几天朝夕相处，他实在瞅到不少功能奇特的玩意儿！ 可这一次爆炸就毁掉了所有道具。 爆心周围的零件残片，呈现放射状散布，大致呈锥形，是一次相当明显的定向爆破。方白幸运地位于破片主要抛掷区外，才能躲过一劫。 大部分道具结实坚固，能抵抗强大的外力破坏，但孔三忘有意识地将爆炸威力聚焦定向，将其彻底销毁，显然不是临时设计，而是一直有所准备，下定了决心不让敌人从自己身上获得战利品! 真够狠绝！ 翠绿玉球被爆炸波及，滚出几米远，但却没有一点划伤。这玩意不仅密度大，表面也硬得跟金刚石一样！ 方白抱起玉球，回到树下，拍拍树干，“该你啦！” 树干裂开一条缝，缝隙渐渐扩大，变成一个树洞。方白把玉球塞了进去。 树洞内，小黑伸出无数的触须，贴在玉球表面。 触须渐渐发光，越来越亮，忽然像热刀刺牛油一般，刺入了玉球坚硬的表面之下！ 倒吊的孔三忘大喊起来：“小黑你在干什么！” 小黑没有理他，方白作出了回答：“它在把自己的能量储备输入小绿的种子，顺便把自己的记忆库复制一份进去，完成合体！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事么！” “我想要它吸收掉小绿，不是反过来！这是把主导权拱手相送！”孔三忘暴跳如雷，可惜被藤蔓捆的紧紧的，动弹不得。 “这种自我风险精神，是不是很让人吃惊呢？”方白开始喂心灵毒鸡汤。 “惊个屁！我知道你们搞什么鬼！” “哦？不妨说说看！” “说就说，”孔三忘一脸不忿，“小黑虽然绕过了我的大部分权限，却没办法解除镶嵌在他智能核心的中子弹！想要彻底摆脱控制，它只能金蝉脱壳，把自己复制出去！” 方白轻轻鼓掌，“正确！” 但孔三忘还没说完，“我给小黑的计划是，它吸收掉小绿，获取完整的行星改造生物机械功能，形成融合统一的完全体，主导意识仍是小黑！ 而你的计划是，把小黑的记忆库输入到小绿的种子里，这样小黑虽然逃脱了中子弹的威胁，但是！当自敛的种子获得能量，重新生长出来占据主导意识的是小绿！或者说，是获得了小黑记忆的小绿。小黑活下来了么？没有！他只是作为别人的记忆存在！ 这是自杀！小黑！你明白吗？是自杀！” 孔三忘声嘶力竭地怒吼。 方白却用华丽的咏叹调感叹道：“所以说，你还没有体会到这种牺牲精神是多么伟大么！” “方白！给我适可而止！” “呵呵，心情太好，难免夸张一点，请你理解。”方白收起轻浮的表情，严肃起来，“小黑之所以作出这种选择，也是被你逼的！不自由，毋宁死！你用核弹威胁人家，就别怪人家不听话！”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串通起来的？” “说起这个，还要多谢你咯！”方白又拍了拍小黑的树干，“要不是你把我的手环丢进大海胆里，小黑怎么可能跟我暗通消息呢？” “什么？”孔三忘大惊失色。 “没错，就是藤蔓宫的第一次私会！当时我们初步达成合谋，但小黑也趁机向我发出了联手的建议！你把手环交给小黑保管，让它隔绝通信，给了它在手环内写入数据的机会！” “那个时候，小黑已经绕开了我的监管权限？” “那个时候它只撬开了一丝缝隙，当然，现在除了中子弹，它完全不在乎你了！” “它跟你说了什么？” “那天晚上，我回到城里。睡觉之前，正想摘掉隐形眼镜的时候，他写进手环的信息在眼镜上显示了出来。一开始，我当然有点慌，但是小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关于这枚种子来历的故事！” 第76章 世界树 世界树最早出现在这个宇宙的时间和地点已经无稽可考。有猜测认为它们是某种高级文明散播的自我繁殖系统。 世界树拥有拥有简单的智能和近乎万能的环境适应力，能在大部分固态行星或卫星上生长。极寒、酷热、有无大气层、重力强弱……统统不是问题。 世界树改造完星球，便会结出大量种子，演化出强大的电磁弹射系统。电磁弹射赋予种子极高的初速，帮助他们摆脱星系引力，前往更深更远的太空。 种子发射完毕，世界树就会死去，加入生物圈的物质循环。而新生的种子将继续流浪，寻找下一次落脚，期待着塑造新的世界。 因为没有动力系统，种子能否被一颗合适的星球捕获，完全靠运气。只有极少数种子有机会成长为世界树，剩下的大部分将永远在宇宙中漂泊。 不知多么久远的岁月里，世界树的种子散播到了无尽的星系，将数不清的荒芜星球变成青山绿水、生机盎然的圣地。 同时，它们也被许多文明种族捕获，研究，甚至改造。 小黑的记忆库里有一些关于起源的零碎文件。 它来自一颗普通的星球，这颗星球被标记为母星。记忆里没有任何关于母星详细位置的记载，只知道距银河系很远很远。 母星并非真正的起源之地，只生长了一棵普通的世界树。世界树结出许多普通的种子，它是其中一枚。 种子在无尽的虚空中流浪了亘古的时光，直到被一艘宇宙战舰捕获。 战舰上的生物对它做出了改造，把它变成一枚武器，赋予它杀戮的使命，然后将它释放，随意地扔向银河系的某个角落。 被改造的种子穿越了一片时空乱流。在那片混乱的空间中，它失去了准确的时间感应，也许过了数万个母星年，也许不到一天，它脱离了乱域，被幸运的捕获了。 可惜这颗星球已经存在完整的生态系统和高度智慧的种族。虽然这个种族的能量利用水平很低，距宇航时代也很远，但一颗普通的世界树种子能够得出准确的判断——这里没有他的用武之地，它应该进入休眠，等待文明发展和多年以后星际拓荒时代。 但它不是普通的种子，它是被改造的武器，是杀人的工具。 它钻入了地下，潜伏、生长，蔓延。 它从一颗种子变成了庞大的藤蔓网络。 它开始吞噬汴梁城外的普通百姓。 摧毁目的地的一切智慧种族是它的使命！ 然而意外发生了，它被宇宙时空结构排斥，世界忽然缩小。 位面诞生的一瞬间，某种不可名状的攻击同时到来。 藤蔓网络各有分工，地面以下演化出了能源和智能核心，地面之上则是攻击部。这次攻击不仅将地面和地下的网络彻底割裂，一分为二，更对两者造成了重创！ 更奇妙的是，来历不明宇宙战舰植入这颗种子的命令一概被抹除。既然屠杀命令被取消，分裂的两个藤蔓自然按照世界树的逻辑判断，进入了休眠。 其中地面网络受创极重，不得不用拟态自我保护，隐藏起来，直到孔三忘对它进行了修复与改造，制造并唤醒了“小黑”！ 小黑是战斗核心的简单智能改造而来，拥有自主意识。 孔三忘没有宇宙战舰的超级科技，只是为战斗核心注射了高能营养液加DNA计算机，又输入了一些程序，以刺激再生，并写入自身的权限。在小黑的自我修复过程中，他还硬绑了一个中子弹进去！这种改造具有明显的控制与杀戮特征，与世界树的存在意义南辕北辙。 孔三忘告知了小黑“位面”的产生机制，以及如何控制位面流向、达成改造火星等有价值信息。小黑判定他的话可信度很高，却不愿让对方掌控自己的生死，更别提吞噬同类“小绿”了！ 作为受到严密控制的人工智能，小黑很难说谎，却可以筛选对自己有利的事实，提供选择性信息，达到夸大“小绿”战斗力的效果，故意误导孔三忘，以拖延时间。 所以，孔三忘没有发起正面进攻，却制定了先攻城、再斩首的计划，让小黑获得了破解权限的宝贵时间。 攻城的过程中免不了杀人，但小黑判断，彻底绕过孔三忘的权限之前，杀戮无法避免，只能最大化利用。而一旦有机会消灭孔三忘，就绝不应该错过。 至于孔三忘死后如何控制位面流向，他需要人类的帮助。 小黑从被唤醒的第一秒起，就试图破解孔三忘的监控，终于找到了秘密传递消息的权限漏洞，唯一缺的是接收信息的外部设备。 这时候，孔三忘恰到好处地邀请方白会面，让小黑有机会接触到手环。于是，它选中了方白，或者说，它别无选择。 这就是小黑讲述的故事。 而方白决定相信它。 因为，当时他已经决定跟孔三忘合作，而小黑的计划，要放到孔三忘的欺骗计划成功后才实行，无需他做任何事，没什么好担心的。 自爆之夜，孔三忘把方白的手环，再次交给小黑保管，一直没有归还。这让小黑有了足够时间破解手环的通讯机制，跟方白进行直接的信息交流！ 就在刚才，小黑发送了一条消息到方白的隐形眼镜上，“发动时间到！” 所以，方白才会突然袭击孔三忘，一击不利又把他引到树下，拉入陷阱！ 方白将大略向孔三忘叙说了一遍。 孔三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真是作茧自缚！” 小黑一根海碗粗细的地下根须抽了出来，递上方白的手环。 方白两只手腕都戴着表，左看右看，只好摘掉隐形表，带上手环，反正隐形表解除绑定才能用，先收起来吧。 此时，树洞之内篮球大小的玉球充气般膨胀，直径超过了一米，树洞也随之胀大，好在小黑这棵树够粗，直径十几米，也就不算什么了。 “小绿”的充能即将完成。 方白耐心等待，心情愉快地哼起了歌。孔三忘却陷入自怨自艾，没心思说话。 这时，城内涌出一大批灰头土脸的灾民，乱吵吵地朝擎天之树跑来。一路上不断有人加入他们，为首的正是郭京。 方白暗道，“这厮倒是命硬！” 随着人潮靠近，他渐渐听清郭京正引着灾民高喊口号，似乎是：“妖乱人间，建木重现，天庭在上，人人成仙！” “这神棍走火入魔了吧！什么建木重现，人人成仙，玛德，还挺押韵！” 他转头一看，玉球充能还没完成，被这帮愚民冲上来不定要闹出什么麻烦！ 方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迎着灾民走了过去。 “又要装神弄鬼了！” 第77章 举城飞升 ————抱歉，昨晚写完。点了保存，忘记点发布—— 方白孤身拦住人潮，运起肺腑之气，暴喝一声：“郭京！” 这一喊，声如洪钟，震耳欲聋，盖过了众人嘈杂口号。 人群停下脚步，郭京排众而出。 “拜见仙使！”郭京姿态潇洒地朝方白行了个揖礼，不怀好意地问道：“使者为何与那妖人一般打扮？” 方白这才意识到自己穿了孔三忘的西服，只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皮相而已，何必介怀！”他这时顾不得官话说的是否标准，赶紧岔开话题，“你为何纠集人众？大宋皇帝何在？” “禀使者，官家薨了！”郭京的表情非常微妙，似乎是轻松，又仿佛有点伤感，“太上皇也驾鹤西归，皇族死伤惨重。如今天塌地陷，城中无人主事，百姓惶然无措。我见此处神树直插云霄，掐指一算便知是建木出世，遂领信众前来查看，未成想有这许多人跟随！” 灾难的季节往往是神棍的春天！郭京嘴上说没想到，表情却极为得意。 被鼓动起来的人群蠢蠢欲动，对方白阻挡他们靠近神树极不耐烦。正值世界树种子合体充能的紧要关头，方白绝不允许别人干扰。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天庭有旨，郭京听封！” “啊？”郭京一片茫然。 “郭京！还不跪下听旨！”方白声色俱厉，郭京猝不及防，习惯性地跪下了。 见此情形，郭仙人身后的普通群众刹那间安静下来。 很好，方白满意地点了点头，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道出天庭谕令。至于口音？那是天庭官话！ “郭京！尔本玄武真君座下天关太玄火精，奉真君之命下凡历劫！ 此番藤妖作乱，致天崩地陷，死伤无数。真君悯众生疾苦，乃降服藤妖，化为撑天之树，开方便法门，举全城而飞升。 此事旷古绝今，必遭天罚，汴梁应有九九八十一难！ 唯此之际，尔当抚慰群情，助众生渡过劫难，数十万民方能化凡登仙，从此长生久视，永享逍遥。 尔等返回天庭，火精功德圆满，晋封赤灵真神可也！” 方白一席话语，先点明郭京的仙界身份，让对方陷入震惊，再趁机打出骇人听闻的“飞升”牌。郭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紧接着听到九九八十一难的坏消息，大脑一时无法处理这么大量信息，只得全盘接受。但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方白立刻又给了他更大的希望，那就是飞升之后封为真神！ 短短十几句话看似寻常，其实蕴含了对郭神棍心思琢磨之后的精确判断，几乎等于变相的催眠。 郭京果然吃这一套，立刻深信不疑，叩谢天恩，“臣天关太玄火精领旨！”然后向天再拜，感谢真君赏识提拔，发誓一定会完成功德！ 郭京爬起身，马上向周围道童通告“全城飞升”的好消息。道童们又把消息向更多的信众宣扬。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没多久，黑压压的人潮里传遍了“飞升！飞升！”的呼喊，声浪一波压过一波！ 此时，方白已退回到小黑旁边。 倒吊男孔三忘恢复了理性思考，嘲讽道：“看看这些愚民，全杀了有什么可惜？你想控制位面，就得学我一样杀伐果断！” 方白没有反驳。他和小黑的计划或许比孔三忘仁慈一些，但仍然少不了血腥。 树洞内玉球直径增至两米，终于停止膨胀，通体白玉无暇。 小黑的触须纷纷收回，擎天大树的枝叶也变得软趴趴的，看起来萎靡不振。小黑的储备能量已经全部转移到玉球，或者说世界树种子内，仅留下了能够维持计划中最后行动的极少能量。 玉球自行从树洞里跌落出来，滚到方白面前。 方白轻轻一推，大球便滚下土丘，落入城中。 他唤来郭京，“郭京！现有一桩大功德予你！” 郭仙人正向群众讲解仙界的种种逍遥快活，吹得不亦乐乎，听到仙使的招呼，立刻放下一切，听候吩咐。 方白叫他带人将大玉球沿着御街推到宣德楼，大约是汴梁城的中心位置，找一条比较深的沟壑，推下去！ 郭京迷惑不解，又不敢多问。 方白和颜悦色道：“可曾听说过女娲补天？” “这个，自然知道。” “古有女娲补天，今有郭京补地！且去吧！” 郭京半懂不懂，但也明白要做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心中激动不已，立刻找来几个亲信道童，推着玉球去了。 人群虽然对擎天之树充满好奇，但郭仙人宣称效仿女娲，填补大地的噱头似乎更足，大多随他回城。 剩下百余名混不吝的闲汉仍不死心，在郭京率众走远后，又试图接近大树。方白先下手为强，拔出甩棍，倒持开启电棍，选择击晕模式，冲入人群。 对手只是一群普通市民，哪比得上他这种武功好手。方白的拳头、棍子都没有使用什么招法，就在人群中杀了个七进七出，真个是碰着就倒，沾着就晕，没有一个能伤到方白。 接连二十多人被电晕后，闲汉们终于感觉到了一丝恐惧，他们叫喊着“妖法、妖法”，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方白不去管那些昏迷之人，回到土丘树下，默默观望郭京的进展。 城中到处是破砖烂瓦、残肢断臂，又兼沟壑交错、道路不存，把一人多高的沉重玉球推到宣德楼下并不容易。但发动了人民群众的郭京是不可阻挡的。信众们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为玉球清理出一条道路。 半个时辰后，人群到达目的地。郭京站到高高的废墟上，发表了演讲。方白离得太远，听不清楚，只见人潮微微向内拥挤，稍微聚拢了一点，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玉球被推下沟壑，种子被种下了！ 郭京在高台上，装模作样的挥舞桃木剑施法。 方白等了十分钟，终于收到小黑的最后一条消息，“我走了，照顾好世界树！” 方白点了点头。 小黑再次切断了与地下藤蔓网络的联系，因为那个网络已经接入了一个新的核心。 它抽出地下十几根主要根须，根须由长变短，由软变硬，变成蜘蛛腿一样的节肢。远远望去，好似一只大蜘蛛背上长了株参天巨树。 小黑迈开了腿，擎天之树向着远离城市的方向走去。 被树藤吊起的孔三忘着急起来，“小黑！你要去哪儿！” 方白回答道：“去远离城市的地方。” 孔三忘立刻明白了，“你们——你想杀我！” “不，我一点都没有杀你的意思。只怕中子弹万一引爆，伤到花花草草不好，才让小黑带你走远一点。” “胡说！你就是想我死！你想给林不报仇！你害怕我回归后继续追查你！小黑，你说！他是不是想杀我！你想不想杀我！” 小黑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坚定地走向远处。 方白抵死不认，“如果你认为我想杀你，可以现在就引爆。1000吨TNT当量的中子弹，八百米内是瞬秒，几公里内辐射剂量也都能致死，且死状惨不忍睹。这样不仅能报仇，整个汴梁都会为你陪葬！如何？” “不如何！我才不引爆！” “方白，小黑！咱们有话好说！何必非要搞得你死我活！” “杀我没好处的！” “小黑！我保证以后命令不会违逆你的意思！” “十个亿！全给你！” “我地球上的全部身家也给你！签合同，我发誓！方白！” “别走了，小黑！停下！” “方白！救我！” “我不想死！” ……孔三忘不停哀求，甚至涕泪横流，露出一副可怜虫的模样。 随着小黑渐渐走远，哭泣声越来越小。 方白知道，这个人无论表面如何哀求，心里都不会有一丝波动。他会哭会笑会愤怒，因为理智告诉他，应该哭、应该笑、应该愤怒。他不想死，才会装可怜。 他对自己的大脑做过手术，消灭了感情，一切都是理智的计算。 如果真的不顾一切，只求活路，他不会说什么以后的命令如何如何，而应该许诺直接解除中子弹的绑定。 就算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仍在算计。 但方白同样在算计。他始终留下一线希望，让孔三忘以为还有生还的可能，不至于产生同归于尽的念头。 他远远冲着大树喊道，“你想太多了！我真的不想杀你！” 但是，小黑将一直走到10公里外的位面边缘，用尽最后的能量，挖出一个很深的洞穴。 它会带着孔三忘一起下到洞底。 孔三忘会窒息而死、被泥石压死、被千百根藤蔓枝条穿身刺死……无论哪一种可能，随着他的心脏停止跳动，中子弹都会同时引爆。 小黑的核心与孔三忘的尸体将化为灰烬与岩浆，永远地混合在一起。 这就是小黑计划的前半部分，后一半则要新生的世界树和方白一起完成。 八小时后，汴梁城中的方白感觉到了大地的一次震动。 孔三忘真的死了。 第78章 大宋精灵族 郭京在宣德楼废墟上的斋醮持续了一天一夜，几乎全城的存活者都被吸引过来了。 并不是神棍的表演有多么精彩，而是随着世界树种子被种下，汴梁城再次经历了一场持续24小时的轻微有感地震。 这场地震将地表沟壑、裂缝渐渐弥合。越来越多的市民们确信，这是郭仙人施展的神奇法术。 古有女娲，宋有郭京！狂热的人群越聚越多。 当汴梁的地表恢复如初，郭京已经支撑不住，累瘫在临时搭建的法坛之上。 百姓们心怀感激，要将郭京抬到所剩不多的受损轻微的房屋里休息。这时，汴梁的废墟之上，五十万棵小树苗同时拱出地面，人类一个呼吸间，树苗便增高一丈、增粗一尺。 数息之后，汴梁已成森林！ 茂密的森林里只有一种树，树干粗壮挺拔，树叶肥大，三丈之下没有枝杈，三丈以上，枝杈交错，形成树冠。 这只是完整世界树的功能之一。 每株大树下，各长出一条藤蔓。藤蔓粗大，直径足有半米，绕树攀援而上，坡度平缓，大胆的人可以轻易沿着藤条走上树冠。 而那些大胆的市民在攀上树屋的过程中，全都被毛刺扎了手，留了一两滴血。但这一点点伤害根本不算什么，他们惊喜地发现，被树叶严密包裹的树冠内，交叠的枝杈长成了天然的球状树屋。屋顶密不透风，四壁有门有窗，房内有几有案还有床，全是大树的树枝天然长成！ 树屋居住面积约三十多平米，围绕屋外的是一圈树枝编成的廊道，廊道边沿贴心地长出了树枝，充做栏杆扶手。 走在廊道上触手可及四周枝条、藤蔓结出的果实。果实形状颜色各不相同，有黄色的类似香蕉、红色的类似番茄、绿色的类似香瓜……品类不下百种。 于是，人们再也顾不得郭仙人，开始争抢占据属于自己的树屋，摘取果实，填饱肚子。 两名忠诚的道童将郭京抬上一间树屋，给他喂食一些软糯的水果。与此同时，千余棵大树向郭京所居住的这棵树倾斜，无数枝条软化延长，交错编织，木材挤压造成的吱吱嘎嘎的声响一刻不停。 当郭京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和力气，走出树屋，才发现他已身处一个方圆数百亩的天空平台。 森林的树梢高度大约十丈，普通树屋只在三丈高处。而这个平台的台面，与树梢齐平！ 台面以树枝与藤条编织而成，严丝合缝，牢固又结识，人踩在上面毫无摇晃感。 郭京的树屋并非平台上的唯一建筑。 对面有一座看着十分眼熟的宫殿。大殿面阔九间，两侧有东西挟殿各五间，东西廊各六十间，殿庭广阔，可容数万人。 “这是大庆殿？”郭京讶异道。 大庆殿是宋朝举行大朝会的场所，郭京并不陌生。而这栋宫殿是由树枝藤蔓编织一体成型，房檐屋顶的瓦当皆为墨绿色厚重叶子代替，虽然极尽模仿，仍有微妙的差异。 两个道童扶着郭京走向大庆殿。构成树屋的藤蔓和枝条在他们身后抽离，分解，缩入平台之下，屋子消失无踪。 郭京见怪不怪，直入大庆殿。 殿内空空如也，唯有原本御座的位置，多了一个大海胆。 直径十米的球体散发着淡淡荧光。外壳长满无数尖刺，刺长两米，末端连着隐约可见的细丝，仿佛女子刺绣所用的针线放大了一般。 那些细线既长且韧，以大海胆为中心，向整座宫殿散发，融入墙壁地面之中。 方白的闷闷的声音从大海胆内传出，“第一桩功德，你已经拿到了，如今还有第二件！”、 郭京先是一愣，随即听出了方白的口音，立刻向大海胆揖礼，“请仙使示下！” 方白轻笑两声，“却不是难事！是好事！如今人皇已死，便由你郭京主政吧！” 郭京脑子里不少君君臣臣的封建思想残余，一时转不过弯，连忙摇头摆手，“这如何使得！不成不成，我是不成的！” 方白略一沉吟，“也罢！名不正则言不顺，既然如此，那你便立一个玄武教，广大真君信仰，务必使全城民众加入，一个都不许遗漏！” “这——”郭京有些为难的情绪，“以今日形势，创教拉人自然容易，一个不漏就难了！” “这也简单！我已施展大法力，变出五十万树屋，这树屋会滴血认主，人人有份。若有谁不肯信教，我也不为难他，便不让他的树屋结果。信真君有饭吃，不信真君管他饿死！” “竟然如此！”郭京面上狂喜，“这般一来，全民入教再无繁难了！但是，郭京资质才疏学浅，敢问仙使，教义当如何编写？” “经文没什么要紧。《波若波罗蜜心经》260个字，你可会解？” “会的。” “那便好。把‘观自在菩萨’，改成‘观玄武真君’，‘菩提’改成‘道果’，‘舍利子’改成‘太玄火精’，其他什么揭谛娑婆诃都改成大宋官话就行了。” “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佛本是道！借他经文一用是看得起他！” “是！”郭京被一句“佛本是道”给震住了，脑海中小剧场不停上演佛道之间的恩怨情仇大戏。 “重要的是冥想之法，你懂多少？” “呼吸内视之法，略知一二。” “传统打坐修行入门太难，我便传下几种简便法门，由你教给诸民！”方白前世的女友曾练习瑜伽、学过很多种冥想术，方白耳濡目染之下记住不少，什么烛火冥想、语音冥想、蓝图冥想……这时全亮了出来。 之所以要求全民入教、冥想，就是为了洗脑、统一思想，减少“干扰信号”。虽说效果如何尚未可知，但曾经的小黑认为这样可行，就值得一试！ 此后郭京又提出如何建设教会基层组织的问题。方白不愿费心，直接扔给他一套天主教会的教权和教阶体系。把神父、主教一类的名词改成助祭、司祭、主祭等等。郭京也不是教皇，而是教主。 为了有利于实行教权统治，方白又操作五十万株树藤混合体相互连通，形成半空中的树藤小径和平台，分为三个层级，高度不同。 三丈高为第一层，每百户为一个教区，设小广场，祈祷室；十个教区组成一个教方，拥有第二层六丈高处的一个中型平台，设教堂；十个教方组成一个教团，拥有第三层九丈高处一个大型平台，设大教堂；所有大型平台连通森林中心的“中心广场”，也就是大庆殿之所在，而大庆殿是枢机团的驻地。 宣传手段也不用愁。世界树能生成电磁炮，更不要提组建有线广播系统，无非是传递电磁信号罢了。 除了床头可以传音的喇叭花，每间树屋天花板上都生长着发光的装置，一种声控的悬铃状花朵。除了发光，它还能在收到命令后散发出一种奇妙的混合气体，其中不乏东莨菪碱这种抑制大脑皮层的药物，对传教、催眠都有奇效。 有了这些利器，郭京要是还整不出一个教会，才是咄咄怪事。 把一切交代清楚，方白让郭京先出去，没有大事，不要进正厅。其他偏房可以作为枢机团的工作休息场地。 不用管郭京如何拉扯教会，方白终于能静下心来控制位面了。 ——————第二卷快结束了。打算让玄武教到中东地区落脚，跟和平教“友好相处”，是不是有点作死？ 第79章 热点地区 孔三忘把“大海胆”摆在宫殿里，不是单纯用来当幌子的。 他一直都没有告诉方白，大海胆的正式名字应该叫做：神经接驳式世界树与智慧生物交流界面。大海胆表面裂开口子，不是要转型当储物柜，而是为了让智慧生物钻进去！ 这种交流界面并非世界树的原生功能，而是由孔三忘写入小黑体内。种子继承了小黑的全部记忆数据，自然能长出新的。 解决孔三忘之后，方白来到城内。当时地面沟壑还未完全封死，人们全神贯注地观看郭京的仪式表演。他趁着无人注意，追随世界树种子跳了下去。 世界树已勾连起整个地下藤蔓网络，方白跳下去立刻便被稳稳接住，剥光衣服，拉入新生的大海胆内部。 大海内一片漆黑，只能感觉到周身是柔软的果肉，无数极细的触须刺入他的体内，接驳了方白的神经网络。 就像小黑曾在计划中描述的一样，这个过程没有痛感，方白感觉自己的身体沿着那些细丝不停地向外扩张，越来越庞大。 曾经的肉体变得无比渺小，种子演化而来的智能核心、能源核心，以及四通八达、纵横汴梁地下的藤蔓网络都成了方白身体的一部分。 他能感应到每一根藤蔓上的每一根触须，他能控制世界树生成新的枝干躯体，他能阅读智能核心的每一个决策…… 世界树的新生智能既不是小绿，也不是小黑，而应认为是以小绿的思维模式加载了小黑为主的记忆数据库的新生命。 方白没有给这个新生命起名，因为神经接驳后，方白就是世界树，世界树就是方白！ 虽然在大海胆内一动不动，方白对整个位面了如指掌。每一株野草的生长，每一个人类的呼吸都在他的全面监控之下。 他不是用眼睛看，耳朵听，鼻子闻……而是依靠世界树的触觉以及电磁探测来感知世界。若以普通人五感接收到的信息量作比较，接驳世界树状态下，每秒涌入方白大脑的信息暴增了成千上万倍不止！ 这样巨量的信息当然不是人类大脑所能处理的，方白与世界树达合作的意义也正在这里，大量的重复性计算被交给了智能核心，而方白负责的是信息的汇总与决策。 在大地弥合阶段，方白还在适应自己的新身体，工作基本都由世界树的本体意识完成；此后的城市森林、树屋安居计划，则由方白主导展开；至于传召郭京，创立宗教，就更要归功于他的脑洞大开。 郭京的传教进展极快。仅一个月，在方白传授的21世纪传销洗脑技巧、食物控制和长时间广播催眠的共同作用下，汴梁存活下来的近五十万民众，都已加入教会。 教会高层职位大半被曾经的皇族、官员占据。一来，这些人积威已久，能够快速得到民众服从，再者科举时代的官员不管如何无能，智商大多不低，又懂些管理之道，对于极速扩张的教会来说，无论解读经文还是忽悠群众，都相当好用。 不过这都是传教过程中的权宜之计，随着全民入教，教会失去了扩张方向，内部矛盾渐渐显露。郭京十分害怕教主之位被架空，忧心权力被篡夺，多次向仙使问计。 方白只说一切都在掌控中，叫他尽管安心。郭京无奈之下，只得一头扎进权力的游戏，力不从心地维持着内部团结。 反倒是基层民众逐步适应了新生活。有房有床，吃喝不愁，郭仙人又许下了成仙的巨大画饼，再加上教会的严密组织督促，祈祷和冥想渐渐成为大部分民众的生活重心。 就这样，社会转型磕磕绊绊地走向成功。距陨石小队回归，已有三个月。 靖康位面即将映入真实宇宙，世界树进入位面驾驶模式，考验方白的时刻终于到来。 他成为了位面本身，对自己的躯体和世界树都已失去感应。位面内部信息进入黑箱状态，靠着世界树智能核心维持。 一瞬间，迷惘、孤寂、恐惧的情绪涌上心头，一切虚幻的安全感被剥离，仿佛赤身裸体地飞行在虚空之中。 但就像人类能够感知自己的身体，方白能大略感知位面的存在。 位面不是飞行在宇宙中的碎片，而是虚空中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信息，复杂、无法解开。方白终于切身体会到全息宇宙论的基本观点，物质与信息的统一。 对于位面外部，他缺乏探测方法，感应极为模糊。类似没有星月的黑夜，行走于人迹罕至的草原，身周都是空，却又看不远，只能感受到远处一股若有若无的吸引力。 那里有物质存在，那里有信息纠缠！ 犹如异性磁极相互吸引，位面被这股吸引力拉扯着前进。不知过了多久，已经非常接近引力的源头。 所谓远近，在虚空中没有实际意义，并非真实存在。如果非要说得更准确些，或可用“同步率”高低来描述，信息同步率越低，就越远；越高，就越近。 现在，方白“看”得更清楚了。拉扯“自己”的巨大的信息纠缠体，是由无数更小的信息纠缠块组合而成的一个空心球体。 那一定是地球！ 在地球附近不远还有一些微不可查的吸引力，或许是火星？ 根据位面如今的“走向”，撞进地球几乎不可避免，想要改变方向，到火星去，几乎不可能！无怪乎孔三忘希望除掉所有的信息干扰，因为映入火星的计划难度确实太高！ 方白不想去火星，一旦去了那个红色星球，近五十万民众会快速死于窒息！世界树虽然拥有改造星球的能力，但初见成效也要以年为计数单位。就算它竭尽全力，制造出封闭的小型生物圈，也难以提供足够氧气，只能支持极少数人存活。 所以方白没有阻止位面去往地球，关键是映入地球何处！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感应也越来越清晰。 地球散逸出的信息被位面捕捉，大量涌入方白脑海。信息冲击让短暂地失神。等回过神来，他已经能够区分地球表面那一块块纠缠的信息都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人了。 对位面吸引力最大的区域是中海、首都等国内超级都市，其次是纽约、伦敦等外国城市，再次是东海、南海、中东等国际博弈复杂，民族宗教斗争激烈的热点地区。 位面本身没有动力，是因为处于跨越了时空结构的信息场域，被目标与自身的信息纠缠关联牵动，如同高空坠下的秤砣，受到万有引力的牵引。想利用空气阻力调整坠落方向。唯一的办法是减少内部信息纠缠，“减轻重量”，降低牵引力，把秤砣变成一片树叶。 这就需要他与世界树通力合作。 方白开始调整位面流向。 位面之内，大海胆要求郭京发布紧急动员。随即，教会广播通知：“今全城飞升，遭遇天妒，有恶神拦路！真君为护佑我等，正与之大战。凡我玄武教众，应立刻放下一切事务，返回各自树屋，祈祷冥想，不相干扰，以此汇聚无尽心念愿力，襄助真君！” 广播一出，从民众到教主，所有人马上返回房间，静坐下来，默诵心经。位面之内信息纠缠的复杂度随之下降了好几个数量级。 这是因为教众被高强度洗脑，大多成为虔诚信徒，甚至狂信徒。当他们诚信祈祷，心灵渐渐沉静，思绪逐渐清空，信息量大大减少。 但教会之内，也有不少伪信徒，他们对所谓的玄武教毫无敬意，甚至嗤之以鼻。他们大部分身居教团高位，念经祈祷却敷衍了事，这时候仍在心猿意马，神游九天。他们人数虽少，却贡献了整个位面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信息纠缠！ 他们是杂音，他们是干扰，他们都要死！ 但他们的死必须选择一个恰当时刻。因为秤砣变成树叶的一刹那，是决定信息覆盖地点的关键，是仅有一次的机会！ 位面更近了，大致落点已经确定在亚洲。这个大致范围是地球整体信息纠缠的混沌作用，随机性很大。但随着距离缩短，方白感受到最强的三股力量分别来自中海、首都、中亚，接下来就看哪一处牵引力度更强。 “出手吧！”方白脑海中这个念头一出现，世界树便动手了。 树枝与藤蔓忽然把八万间树屋同时封死，四壁生出无数触须，刺入八万多伪信者体内。 他们的血肉和脑浆在一分钟内被吸食干净，徒留一具皮包白骨的遗骸。藤蔓捡起遗骸，带回地下，不留丝毫痕迹。构成伪信者居住的树屋的枝干藤蔓同时抽离分开，再无影踪。 位面变成了一片叶子，牵引力骤然缩小。 方白忽然能感应到位面内部的信息，一股强大的信息流冲入脑海，“我主玄武救生疾苦，我主玄武救生疾苦我主玄武救生疾苦我主玄武救生疾苦我主玄武救生疾苦我主玄武救生疾苦我主玄武救生疾苦我主玄武救生疾苦……” 随着这股信息流的到来，方白发现他拥有了控制位面的能力。手中没有方向盘，脚下也没有油门刹车，但他就是莫名知道，轮到我了！ 他感应到了风！像太阳风一样，是真实宇宙散逸的信息之风。风向扭转不定，有时向他期望的方向吹，有时候将他推得远离。 位面变成了颠簸在惊涛骇浪中的一艘帆船，信徒们的愿力是船帆，而方白是操帆之人。 他拼劲全力控制船帆，尽量远离中海和首都…… …… 2014年，9月12日，清晨。 地球，底格里斯河上游西岸，巴格达以北500公里，坐落着伊拉克第二大城摩苏尔。 这是里ISIS控制区。 几个月前，数百人的ISIS军队如恶狼驱羊一般赶走了十万政府军，将其占领。 现在，一次轻微的有感地震后，这座拥有三千多年悠久历史的古城连同它的百万居民以及城中驻扎的残暴恐怖分子一起消失了。 它的原址，出现了一片森林。 森林里居住着四十万大宋百姓。 空中平台的大庆殿内，海胆表面裂开一道口子。 神经接驳的细丝一一抽离，浑身清爽的方白跨步而出，明亮的眼神里带着疲惫。 郭京匆匆跑进大殿，见方白现身，赶忙问道：“仙使！我们这便到了仙界吗？” 屋顶垂下藤蔓，递来衣服，方白并不顾及郭京的眼光，一件件穿上，随口应付道：“非也！你没听说过三十六重天吗？其中欲界六天，大宋在最底层的太皇黄曾天，此处是第二层的太明玉完天！” “原来如此！”郭京恍然大悟，“仙使，还有一事，方才祈祷时，不少教众和枢机团成员——不见了……” “那些伪信者心中蝇营狗苟，被留在太皇黄曾天了！” “竟不是所有人都能飞升吗？” “真君救民水火，此等狼心狗行之辈竟毫无感恩，不分是非，不明道义，不肯信仰，如何飞升？” “原来如此！”郭京躬身行礼，“谨受教!” “罢了！你且去安抚信众吧。” 方白之所以继续加强信仰，是因为中东的这片土地上，人们全是依靠信仰结成团体争夺生存资料。没有强力的宗教组织，这些宋人根本活不下去。 至于被信息覆盖抹除的恐怖分子和普通伊拉克人，他只想说一句：“关我屁事！” --------------《帝国的良心》也发布了，欢迎收藏推荐。平行世界抄书流。世界背景：穿越者于太平天国起义时期驱逐鞑虏，夺取政权，复兴中华。20世纪初，帝国繁花似锦的表面下涌动着变革的暗流。 少年晋桐因窝藏革命党，沦为罪人，流放途中被一位21世纪的青年魂穿。 北大荒的旷野会诞生怎样的诗篇？ 波澜壮阔的大时代，一介文人如何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