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谁的孩子? 是夜,整个宁城洒下磅礴暴雨水雾,豆大的雨滴怕打在肌肤上,格外刺痛。 顾宁站在第一人民医院的外面,雨水顺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如泉水汩汩流淌而下,清丽的五官,被寒冬的雨水沁得发白。 她在这里站了两个小时,终于看见他从医院走出来。 “秦川……” 顾宁张嘴叫了他一声,迈出去的脚却在看见他为身边女人撑开伞的动作,硬生生地僵住。 宋秦川转头瞥见站在细雨中的她,英俊的眉头轻蹙一下,转头不知低声跟身边的女人说了句什么,他这才撑着伞朝她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步伐踩着雨水,他颀长挺拔的身躯在她跟前停下,“不好好待在家里,跑这里来做什么。” 顾宁视线越过他肩膀,看到站在医院门口的那个女人。 隔着雨雾的阻碍,她朦胧的视线看不清那个女人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是那一头乌黑柔长的头发,格外引人注目。 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慢慢把目光收回来,落到跟前英俊如斯的男人脸上,将他溢着不冷不热的神色纳入眼底,她微微讽刺,“那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她怀孕了。” 顾宁一僵,“怀孕?” 黑色大伞下,宋秦川说,“刚才检查出的。” “谁的孩子?” “你怎么会这么问。”宋秦川英俊的容貌略有凉薄,“当然是她老公的孩子。” 站在细雨中,她蠕动下唇,“那怎么是你来陪她检查,她老公呢,怎么不是她老公来陪她检查?” “她老公在外面拈花惹草谁都知道,怀不怀孕她老公怎么关心。” “她家人呢?” “她爸爸是个酒鬼,整天不省人事,哥哥是个赌徒,常常跟一帮混混在外面浪荡,母亲早在多年前就卷款跟别人跑了,没有一个人关心她。”他眉头深皱,“你不是不知道她的情况。” 他以前就跟她说起过他初恋的种种事情,虽然基本没跟他初恋照过面,但她的确从他的嘴里知道一些他初恋的方方面处境。 顾宁无声笑了,“所以呢,没有一个人关心她,我的未婚夫就要事无巨细的代劳他丈夫应该做的职责,而我应该多加体谅理解么。” 宋秦川眉宇间覆上不耐,“顾宁,别无理取闹,看在过去的情分上,雨雨有事,我帮助她责无旁贷。” 雨雨……连名字都是一如既往叫得亲昵。 顾宁看着他五官英俊的面孔,唇角突然扯出一个冷淡的自嘲。 她打他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他没接;她发短信问他在哪,他终于回了一句他在医院;她顶着暴雨在这里等了他两个小时,才知道他初恋怀孕了,他陪他初恋来医院检查。 但很快想起自己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这种事,顾宁闭了闭眼睛,无尽的冰凉蔓延至她的手脚,冻得几乎没有知觉的双手手指一点一点攥起衣角。 她抿了抿泛着青紫的唇,缓缓抬起被雨水染湿的长睫,“秦川,我……” 第002章 这是他换的第几个女人了? “秦川。” 他身后不远响起的女声,阻断她到了嘴边的语言。 宋秦川低眸注视她,“顾宁,雨雨身体不舒服,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先开车送她回去把她安顿好,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他举着黑色大伞转身朝着他初恋走去,没有看见她的狼狈不堪,没有听见她艰难地低喃。 “我已经不是清白的了……秦川,我被人强-暴……” 他终究还是没听到她的声音,开着宾利载着他的初恋走了。 整个医院大门前的马路边,徒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暴雨倾盆的雨幕里,磅礴大雨把她卵足了所有力气的话语冲刷淹没。 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被人强-暴了。 宋秦川不知道,她用力挣扎多久,才终于敢下定决心不顾暴雨的冲刷站到他面前。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究竟是来跟他坦白,还是想来寻求他的安抚。而讽刺的是,这两样不论哪一样,他因为他初恋,连让她开口说话的耐心都没有。 她出现在他们面前,狼狈得像个错误。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商务轿车,悄无声息的停到她身边。 车窗降下,后座传来男人清寡语言,“顾小姐。” 顾宁手指用力地攥紧握住衣角,转过身来。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努力堆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霍先生,谢谢你载我过来,占用了你时间,很抱歉。” 男人五官寡淡深邃,气质禁欲冷贵,闻言,他波澜不惊,“顺路而已,不必客气。” 顾宁点头,心里是感激他的。 霍郁白黑眸上下扫视她,“你衣服已经湿透了,我送你回去?” 连一个陌生人都知道她不能这样下去,宋秦川却没有一个关怀的语气。 顾宁喉咙发梗,勉强地笑,“不必再麻烦你,我拦车回去就行,今天有些不舒服,下次若是还有机会见到霍先生,我再跟你好好道谢。” 霍郁白眯起精湛黝黑的眼,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转身,没做挽留。 司机不解地问,“老板,我们为什么特地开车送她过来,而且还在这里等她等了这么长时间……这位小姐是您熟人吗?” 霍郁白没答,深深望了眼弯腰上车的女人,清寡的五官情绪没有波澜,缓声起唇,“开车。” 顾宁关上计程车的车门。 眼角余光里,车窗外是后座中男人绝尘深邃的脸庞一闪而过。那辆低调奢华的商务轿车,就这么跟她不着痕迹地错开,陌生,疏离,仿佛毫无交集。 ** 潮湿幽暗的小巷里,她眼睛被布条蒙上,绳索紧紧的把她双手捆绑。 男人温暖宽厚的手掌扶住她盈盈不及一握腰肢,另一只手剥开她衣扣,触上她肌肤的温度仿佛带着无尽电流,俯身下来,清冽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际边,酥麻得叫人无法自持…… “不……不要……啊!” 顾宁猛地从床上挣扎醒来,脸色发白的额头上渗出涔涔冷汗,双手无意识的抓紧被单。 又是那个梦。 三天过去了,她都在连续不断的做着关于那晚的噩梦。 顾宁闭上眼睛,竭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可是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便是男人真实的体温,他贯穿她的动作温柔不失凶猛,熟练而富有技巧的带领她进入陌生的云端。 她想拒绝,然而空虚的身体让她沉沦在他的领地里,痛苦着,却又感到无尽的满足…… 满足么? 顾宁不由得自嘲,竟然到被一个强-奸犯强-暴到满足,真是堕落。 没有了睡意,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家政阿姨玉姐看见洗漱过后的她换了身衣服下楼,笑着迎过去,“顾小姐,您醒了。” 顾宁目光扫视了圈客厅,“他没有回来?” “顾先生吗?”玉姐道,“昨晚顾先生打电话回来,说不回来了。” 她弯了下唇,仿佛见怪不怪,“玉姐,把今天早上的报纸拿来给我看看。” “这……” 见顾宁转身的动作稍有停顿,她点了下头,“好的,您稍等。” 坐在白色布艺餐桌边,顾宁喝着牛奶,把今天报纸头条新闻尽收眼底——顾氏集团总裁陪同新晋小花旦出入别墅,举止亲密。 她讽刺地把报纸丢到餐桌上,从原来的韩可芯到名模冯珍珍,再到这个新晋小花旦楚安安……这是他换的第几个女人了? 这时,放在旁侧的手机蓦然响起。 顾宁拿起手机接听,那头灌来一道着急地声音,“顾总监,救我!” 第003章 真够败坏门风的 警局里。 顾宁满身风雨的匆匆赶来,江城连忙起身,哭丧着脸,“顾总监,这次无论如何你都得帮帮我,不然我……不然我就真活不下去了!” “发生什么事?” 不待江城回答,一位警员走过来问她,“你跟肇事者是什么关系?” 顾宁如实道,“我是他上司,请问我助理犯了什么事?” “他开车撞了别人的车,导致一起连环事故,虽然没有伤亡,可车子损坏严重,车主要求最低赔偿二十万,我们建议私了,否则走法律程序,可能赔偿的数目不止二十万。” 二十万…… 顾宁惊讶地看向江城。 江城险些眼泪都掉下来,“顾总监,我真不是故意撞上去的,以我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就算借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去撞几百万的车啊。” 她头疼的抚抚眉心,“有监控录像吗,我想看看录像。” “不好意思,因为事故发生地点是在监控死角,没有拍到具体画面,不过根据其他人指正,是你助理开车撞的别人,而且你助理已经承认。” “哟,这不是顾宁嘛?”忽然,从旁侧传来阴阳怪气的女声,“差点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顾宁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皮草大衣的中年贵妇,手中抱着一只贵宾犬,模样好不雍容华贵地往她这里走来。 她认得她,“大伯母。” 中年贵妇抬抬下巴,“听刚才说,肇事的这个小伙是你助理?” 顾宁应了一声。 “那真是巧了。”中年贵妇打量她,“那恒川地产的总裁宋秦川是你未婚夫,你现在正在他的公司当总监也不假了。” 虽然多年没有走动,但毕竟是堂亲,有些消息总是能传到耳里。 于是顾宁没有否认。 中年贵妇忽然神秘地凑近她,“我听说宋秦川还有个初恋,巧的是,三天前我看见他们一起去医院进了妇产科,检查出怀孕了。我看他们那么亲密……顾宁,宋秦川是你未婚夫,他初恋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不是他的吧?” 她倏然一僵,又不着痕迹地笑道,“大伯母您误会了,他初恋已经结婚,那天秦川只是凑巧陪她去检查。” “是吗?”中年妇女冷笑,“这可就难说了,结婚了又能怎么样,只要情意还在,结婚也能发生很多事情。” 顾宁眼中没了什么温度。 中年妇女接着上下扫视她,眼中略带鄙夷之色,“之前我听有个熟人说,三天前那个晚上你在那条有名的红灯巷子……” 细心的注意到顾宁脸色霎时一白,中年妇女了然一笑,眼神变得更轻蔑鄙夷了,嘴上适可而止地道,“不过我想他应该是看错了,毕竟顾家堂堂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出入那种地方,一定是某个跟你长得像的人,被他认错了。” 她皮笑肉不笑,不置一词。 “既然都是亲戚,看在你的份上,你助理的事我这里就不追究了,改天有时间我们再聊。” “谢谢大伯母。” “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跟我客气。” 跟警局的人沟通好,中年妇女笑笑转身,摸着怀里贵宾犬绒绒犬毛朝外走去,意味深长的话音却飘了进来。 “有些人啊,真是不检点,上梁不正下梁也跟着歪,爸爸在外面包-养一个又一个,未婚夫跟初恋有了孩子,自己不洁身自爱往红灯区跑,一家人真够败坏门风的,还好走得不近,不然传出去可真丢脸。” 顾宁脸色几乎没有半分血色,阴阳怪气的声音灌入耳里,不仅刺耳,还刺人。 江城试探叫她一声,“顾总监?” 用力攥紧的双手慢慢放开,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平复下来被羞辱的心绪,头也不回淡淡道,“走吧。” “顾总监……” 察觉他没跟上来,顾宁侧头瞟他,“她已经不追究了。” “你误会了。”江城弱弱的,难以启齿地道,“我撞到的人不是她,她是在后面因为我撞了别人才不小心追尾的,损伤不怎么严重,就算赔偿,也不用赔多少钱。” “……那你撞到的是谁?” 江城小心翼翼地转头,朝坐在角落沙发中一直未曾出声的男人瞥去,“是……是他。” 循着他的视线,将不动声色沉默寡淡的男人纳入眼底,顷刻间,她太阳穴顿时突突的跳,神色徒然一黑。 竟然是他—— 第004章 明天晚上,让我在这个地方看到你 警局角落的沙发里,霍郁白双腿优雅交叠的端坐着,身上是一件手工剪裁的黑色西装,穿着得体,骨节好看的手中拿着今日财经报纸翻看,似乎从头到尾并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动静。 但顾宁相信,方才他们每一句话,绝对一字不落的灌入他耳中,包括中年妇女的那些奚落羞辱。 “霍先生。”她站到他跟前不远。 霍郁白的视线终于从报纸上移开,不露声色地落到她身上,“巧。” 的确是巧,三天前她才不知死活的拦下他的车,今天偏偏她助理又撞了他车,顾宁无法形容这种晦涩的心情。 “我助理开车不小心撞了你,霍先生你……身体有没有受到伤害?” “车坏了,人没事。” 他言简意赅的冷淡回答令她忽然不知该如何接话,顾宁哑言半响,“你没事就好。” 霍郁白唇角边划过一条淡淡的弧线,继续低头看着报纸,没打算接话。 江城着急了,扯扯她衣角,“顾总监,不带这样的,你说点其他什么话啊,比如关于赔偿方面……” 顾宁瞟他,“干脆你来说?” 江城立马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他的咖位配不上跟这位几百万车子的主人谈话,而且她称呼对方为霍先生……在宁城,只有一个霍家能叫得出响亮名头,不管眼前这位是霍家的哪一位,他都得罪不起。 目光落在他前面茶几上冒着青白雾气的水杯,顾宁突然对警员道,“可以让我跟霍先生单独聊聊吗?” “这个嘛……”警员望了霍郁白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点下头,“好的,你们聊。” 江城和其他警员退了出去,空间里独留下顾宁跟他两个人。 她踌躇好一会儿,终于找到开场白,“那天莽撞拦下你的车,真是不好意思,我向你……” “感冒了?” 他没由来的一句让她怔愣。 霍郁白抬眸起漆黑深眸,“你声音里有鼻音。” 疑似关心的语言让她脸颊略略发烫,下意识全盘托出,“那天淋了两个小时的雨,回去之后才发现发烧了。” “吃药了?” “嗯,也喝了姜汤,休息了三天好了不少,虽然还没恢复完全,但也不碍事。” 说出一番话后,顾宁后知后觉的惊觉,她居然被动地跟着他的步调走。 霍郁白浅淡地笑了下,又是沉默不语,高深而寡淡的气质叫人琢磨不透,叫人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顾宁沉吟一会儿,“那天我拦下你车的事……” “那件事不必再提。”他波澜不惊地阻断她的话,“顺路而已,举手之劳。” “……难道您不好奇,那天我为什么会从那条巷子里出来?” 这件事尽管不想再提,可方才中年妇女的话应该尽数被他听了去,她想试试他是什么看法。 而得到的,是他不以为然的淡声回答,“顾小姐认为,我得有多少闲情逸致去事事关注别人的隐私?还是我们已经熟悉到,我会对你的每一件事都很感兴趣?” 令人感觉自作多情的反问,让她耳根滚烫,“不好意思。” 看了看她,霍郁白忽然把报纸扔到茶几上,放下优雅交叠的双腿,缓缓起身,从西装内衬里取出一张名片,长腿漫步到她身前,华贵而不失温淡的将手中名片递到她眼皮底下,“明天晚上,到这个地方找我。” 顾宁诧异地对上他深邃眼眸。 霍郁白慢条斯理,说得寡淡,“公司还有事,我现在急需过去处理,你想为你助理摆平这次车祸事故,明天晚上,让我在这个地方看到你。” 顾宁明白,他虽然不计较那天她莽撞拦下他的车,可不代表,这次撞车事件,他也可以不予追究。 身为商人,不吃亏是本性。 第005章 赔钱吧 司机开来一辆新的车子,霍郁白拧开车门,弯身坐入后座。 顾宁看着那辆阿斯顿马丁77启动离开,男人立体深邃的侧脸逐渐从她视线内消失不见,心里极度复杂晦涩。 江城小心翼翼地问,“顾总监,那位霍先生……怎么说?” 她瞥了眼警局外面那辆屁股被撞得凹下去的兰博基尼,再睨了睨走远的阿斯顿马丁,顾宁忽然就觉得,霍郁白才开口要二十万,简直就是在逗江城玩儿。 最后她给了他三个字,“赔钱吧。” 江城泫然欲泣。 自那天从医院回去,顾宁因感冒发烧,这几天请假没来公司上班。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从她进入公司的那刻起,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怪异。 进入办公室,顾宁问江城,“这几天公司有什么事?” “没有啊,顾总监,怎么忽然这么问?” 顾宁下巴朝外面抬了抬,“那这是怎么回事。” 通过办公室的透明玻璃,江城瞥见时不时往这里投来视线的同事们,一时间有点尴尬地杵在那儿。 “有什么话直说吧,不用介怀。” “顾总监,三天前你不是参加饭局谈龙港湾新楼盘的开发权么。”江城支支吾吾的,“听说新腾老总对你很有好感,然后自从那天饭局结束,你就请假没再露面,所以大家纷纷都在猜……” 在公司乃至整个商业圈里,顾宁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坐着总监的职位,却为公司谈下一笔又一笔的大合作。贴切点,是她抢了其他公司一个又一个项目。 没有人知道她年纪轻轻是怎么做到的,但猜测她多数是用了什么不正当的手段。 顾宁大致明白了些,“没什么事了,你去忙吧。” 江城不懂,公司里已经这般传她,她的态度却风轻云淡,到底是不屑与人争辩,还是本身就不在意? “对了。”她忽然道,“那二十万我知道你现在拿不出来,我会帮你一起想办法。” 撞了别人的车,还是霍家的车,想不赔显然不可能,江城打心底很清楚这一点,顾宁帮他到这个份上,已是仁至义尽,本来她就不需要帮他。 他诚恳道了声谢,“顾总监,其实不管其他人怎么说你,我江城一定相信你!” 凝望他正义言辞的模样,她怔了怔,遂莞尔一笑。 江城退出去,靠着办公椅,顾宁眯了眯眼睛。 那天参加饭局后,她就被人绑了扔到一条巷子里,那条巷子是低廉之人经常光顾的有名红灯区。究竟是谁干的这件事,已经无从考证,她得罪过其他公司的人太多,很多人私底下都想用尽手段报复她。 最让她在意的是,那个强-暴了她的人…… 顾宁倏地用力握住手中的笔,心里像被黑压压的乌云堆满,积郁之感,挥之不去。 ** 中午休息时间,顾宁乘坐电梯直上总裁办公楼,却并没有在总裁办公室里见到宋秦川。 她问秘书,“宋总今天没来上班?” 其实问出这句话有点可笑,她跟宋秦川是未婚夫妻,而她却需要跟秘书打听他有没有来上班……还真是失败。 秘书说,“宋总今天早上来开了个会,和处理了些紧急文件就离开了。” “这三天他几乎都是这样么?” “差不多大体都是这样……都是来处理些文件交代些事情,在公司里待得没多久就离开。” “他……有说他在忙什么吗?” “没有呢。” 顾宁抿唇。 回到办公室后,愈发的心不在焉,坐在办公桌后转动着手中的钢笔,她脑海中不住浮现的是那天,他撑着黑色的大伞,朝苏星雨走去的画面。 想来想去,思绪愈渐糟乱,心尖上宛如被一根刺不深不浅的扎着,直到下班时,终于还是忍不住拨下宋秦川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被人接听。 “秦川……” “你好。”那头却先灌来一个女声,硬生生地将她话语卡住,“秦川现在在忙,你有什么事的话,我帮你转告他。” 第006章 想泡霍哥的女人,活腻了 顾宁握住手机的手僵住,站在公司大门前,身子一动不动。 电话里的女人道,“有什么事么?秦川在忙,有什么事不方便说的话,晚点你再打电话过来?” 仍旧是一片长久的沉默。 直到门被推开,熟悉的男声从那头浅浅涌来,“有谁打我电话?” 顾宁心里突然一紧,想开口,但声音却失在喉咙里。 “没有,可能不小心打错了吧。”女人放下手机,朝浴室出来擦着头发的男人迎过去,体贴温柔地笑道,“洗好了?还累不累,我帮你揉揉肩膀吧?” “……” 电话是怎么被挂断的,顾宁的记忆就像断片一样,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出租车内,心房上像被剜开了一样抽疼。 自从那天在医院分开后,他们没有一个电话更没见过一面,这几天,他常常跟他初恋在一起么? 还在照顾她? “我看他们那么亲密……他初恋肚子里的孩子,应该不是他的吧?” 不知怎么,脑海中蓦然浮现中年妇女的那句话,顾宁心绪顿时愈发凌乱,晦涩难言地将手机放回毛呢大衣的口袋里,摸到个什么东西,她顺势拿出来。 是一张精简的名片,正面印着“盛亚集团总裁”这样的字眼,反面是一个用钢笔下写的地址,字体眉飞色舞。 ** 夜晚。 站在夜总会大门前,凝望夜总会灯光糜烂的招牌,顾宁出奇地有些莫名紧张,咬咬牙,艰难地迈出腿。 二楼VIP包厢门里,由夜总会服务员的带领,顾宁站在这里。 “喲,这是哪家的美人呀?”她的出现,令包厢所有人的目光全朝她这里投来,有人打趣,“该不会是走错门了吧?” 包厢里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男人有老也有年轻,老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年轻的在二十多岁出头;女人倒是清一色的年轻美女,身材妖娆至极,古典的清纯的妖艳的各种各样的类型。 而她的横空而出,跟这里其他女人相比,就像一股清风。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款款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番,调笑道,“虽然长得好看气质也不赖,有种禁欲高冷的女神范,但还没高中毕业吧?” 顾宁长得算是比较年轻的那种,皮肤极好,白嫩光滑,不施粉黛时看得人赏心悦目。 “小妹妹,这种地方可不是高中生该来的,回家好好写作业吧,有需要的话,哥哥可以留给你号码,晚点给我电话如何?” 男人冲她暧昧地眨眨眼,顾宁却连一个眼神都没赏他。 “喲,看不出来还挺狂的,不过,我就喜欢这种!” 沙发中,有人抽着雪茄眯起眼睛道,“我瞧着这姑娘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她似乎有点像那个……” 这时,从沙发另一端光线较暗的位置,一道颀长伟岸的身形放下交叠的双腿,慢慢起身。 因他起身的动作,全场顷刻鸦雀无声,他气质寡漠清冷,踩着一地的寂静,挺拔长腿在顾宁跟前停下,温凉的声线低吟轻喃,“来了?” 顾宁抿唇,“嗯。” 勾搭她的年轻男人顿时如踩地雷,脸色青白交加,“哥,她……她是你叫来的姑娘?” 霍郁白淡淡扫视他,“有问题?” “没、没啥问题。”他整个人都傻了,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耳光,他居然想泡霍哥的女人,活腻了? 对旁人的眼光视若罔闻,霍郁白漆黑的眼底倒影出她精致小巧的脸蛋,深深地看了她几秒钟,菲薄的唇划开一条疑似淡笑的浅浅弧线。 随后,他转身,“跟我来。” 她抬眸凝望他的背影,不太清楚霍郁白叫她来这里的目的,但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跟上去。 第007章 好戏要上演了 美女如云的包厢里,气氛在短暂的凝滞之后,又恢复一贯的热闹嗨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抽着雪茄,眯着眼睛问身边男人,“我没认错的话,刚才来的那个姑娘,应该是顾总的女儿,顾宁?” 霍郁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晃了晃杯中红酒,沉默无声。 “白,你才回宁城两个月,怎么会认识顾总的女儿?” 他轻起薄唇,“可能是缘分。” 四十多岁的男人吐出烟圈,“你刚回来不久,可能还不知道,顾总的这个女儿,可没你表面看着的这么美好。” 他的视线只专注地盯着杯中红色的液体,像是没有听清他的话。 老男人故作沉吟,“据我所知,她在圈子里可谓名声狼藉,有人说她为抢一个又一个大合作,爬上过不少男人的床,在圈内树敌众多,其他公司很多人都想报复她。” 霍郁白浅浅勾唇,不置可否。 “虽然在商业圈里,为合作爬上别人床这种事屡见不鲜,可如她这般,迟早会惹来灾难,如果她不是顾总的女儿,恐怕早已经被人弄死不下十次。”男人啧啧有声地摇头,“而且她还有个未婚夫,她未婚夫就是那个恒川地产的总裁宋秦川,也是她上司。” 他还是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四十多岁的男人劝他,“顾宁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美味佳肴,就算是,那也是曾经,以我看人的经验观察,她绝对已经不是什么干净的女孩,在这个圈子里混得久的女人,不论身体还是思想都变得十分浑浊,就算你无所谓她的老子跟她未婚夫,可不干净的女人,就算玩,也配不上跟你玩。” “……” “白,听我一句话,你还是别惦记这块已经不知经过几手的肉好,她不仅配不上你,按照她得罪过的人,还会给你招来诸多麻烦。”虽然他觉得,依照霍郁白的个性,可能根本不把顾宁得罪过的那些人放在眼底。 说了这么多,霍郁白除了浅啜红酒之外,似乎从头到尾都没评价过什么。 男人将雪茄在烟灰缸里捻灭,终于是把落在妖娆美女身上的目光放到他这里来,“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给点反应?” 霍郁白笑,放下酒杯,沉稳而内敛地道,“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人,“……” 霍郁白这个人,绝对是他有史以来最难看懂的人。 自被霍郁白带到包厢沙发角落的位置,顾宁就一直一个人静静坐在一旁,大体是因为霍郁白的关系,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他的女人,于是从头到尾,谁也没敢过来搭腔一句,因为,谁都是第一次见霍郁白带一个女人来参加只属于他们的派对。 顾宁一个人,模样看着有点备受冷落。 “是不是很无聊。”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浅温淡的声线,顾宁顺着他的长腿,目光一点一点上移,落在他五官立体的绝尘脸庞上,抿了抿唇,“也还好。” 霍郁白低眸注视她,“不必勉强自己,觉得无聊,可以直说。” 这还是今晚,除了刚开始时,他跟她的正式对话。 顾宁双手握紧手中的果汁杯,淡淡的说,“以前跟别人谈合同的时候,也是别人在玩,我在看,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她无法将自己融入这些群体之中,只好做个合格的旁观者。 霍郁白深黑眼眸一瞬不瞬地盯她看了良久,看得顾宁都有些不好意思对视他,脸颊莫名发烫,她微微侧开了头,尽量躲避他不知深沉还是灼热逼人的视线,试图转移话题,“刚才跟你说话的那个人,好像来头不小。” “嗯,他在这里年龄最大,分量最重。” 是么,可是从她的观察来看,他才真正是这里分量最重的人。 霍郁白慢条斯理地在她身侧位置坐下来,凝望那些好不热闹的人,低吟浅笑,“好好看着,很快就有好戏开始上演了。” 什么好戏? 第008章 不想扶,还是……不敢扶? 顾宁还没太反应过来他嘴里的好戏到底指什么,就见原本热闹非凡的包厢里突然安静下来,美女们被赶出包厢外,十几个男人聚在一起不知做什么,音乐没了,灯光暗了。 不久,聚在一起的男人们,模样怪异地相继散开。 然后,音乐声再次响起,灯光开始绚烂,晃得人眼花缭乱。 之前勾搭顾宁的那个年轻男人,笑容掐媚的用托盘端着几样东西来到他们面前。 “哥,你要什么货,挑一个你喜欢的,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托盘里,有锡纸装起来的白色粉末和吸管,以及注射器和一些顾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物品。 几乎一瞬间,她就明白那些是个什么东西。 顾宁错愕,脸色霎时一白,蓦地望向霍郁白。后者目光极其寡淡冷漠,英俊而完美的脸庞,被五光十色的绚丽灯光照出一片黑暗的剪影,无动于衷地望着那些东西。 这时,先前跟霍郁白说话的老男人,一脚踹到他腿上,“我说你小子他妈新来的是吧,今晚就你事多,尽出状况,到底有没有眼力!啊?” 他猝不及防一只脚跪到地上,托盘里的东西尽数洒落,极其委屈的苦愁着脸。 “老大,我又做错什么了?” “你不知道你霍哥从来不碰这些玩意?你还敢拿来给他,活腻了是吧!” “我……我这不是为了刚才得罪霍哥,不知道这位小姐是他的女人,所以过来想用诚意赔礼道歉的吗……” “你还顶嘴?” “老大,我不敢了……” 包厢里的情势瞬间紧张,从未见过这种严峻阵仗的顾宁,被眼前华丽上演的一幕足足吓了一跳,面上还勉强维持镇定,脸色却白了不少。 旁人啧啧评价,“小李,这就是你年轻不懂事了,大家谁不知道霍哥是什么样的人,你这可是犯了大忌。” 被称作小李的人,连忙跪到霍郁白双腿前,“霍哥,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方才凶神恶煞的老男人大气道,“白,这小子犯了你的忌讳,想怎么着,你一句话,不必你动手,我帮你解决了!” “霍哥,以后我真的不敢了,求您高抬贵手!” 顾宁目光移向霍郁白,霍郁白端坐在沙发中,寡漠的视线瞥着脚前潸然泪下求饶的小李,眼神被黑暗的光线笼罩,令人分不清喜怒。 过了半响,他云淡风轻的起唇,“小朋友不懂事,不用放在心上,从此记住就好。” 凶神恶煞的老男人一巴掌拍到小李脑袋上,“你霍哥见多识广,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还不快跟你霍哥道谢!” “谢谢霍哥。” 令人感到心惊胆战的一幕,这才伴随着他的一句话而化解。 待众人相继散开,霍郁白浅笑望向顾宁,极轻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被吓到了?” “没……”顾宁心脏碰碰直跳,嘴上却道,“没有。” 可霍郁白是什么人,几乎一眼就洞悉出她不自觉的紧张,柔声低笑,“没什么大不了,常有的事,放松点。” 顾宁侧头,对望上他深谙的眼,她却一点一点变得不解起来。 然而未等她说些什么,霍郁白慵懒道,“扶我。” 她一愣。 “刚才我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晕,不太好走路。”他淡淡解释。 “现在就离开么?” “接下来没什么好看的。”他索然无味,“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意思,让他们在这里玩,我们先离开。” 顾宁本身其实极度不喜欢这种地方,何况是面对这样一群她从未接触过的人,经历刚才那一遭,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些人没一个善类,于是听霍郁白这么说,她没再多言。 只不过,面对他提出的要求,她稍作迟疑了一下。 霍郁白沉敛下眼眸,“不想扶,还是……不敢扶?” 抿紧唇瓣,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顾宁只好硬着头皮,搀扶上他的手臂将他从沙发中带起,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一秒不愿多待。 霍郁白薄唇划开浅笑,提醒,“衣服。” 顾宁又把沙发里属于他的大衣拾起,扶着霍郁白的手臂走出这个极度糜烂的包厢之前,她回头又瞧了包厢里的众人一眼。把那些人荒唐得神魂颠倒的模样纳入眼底,她脸色再次泛白,接着,搀扶着身边伟岸高大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走出VIP包间。 而他们没有看到,在两人离开之后,方才凶神恶煞被称作老大的男人,尾随他们的目光在一点一点的变冷,变暗,泛出一丝丝的恶意来。 第009章 被强吻 “为什么叫我来这种地方?”外面走廊上,顾宁终于问出这个盘踞在她心底良久的问题。 霍郁白倨傲身形稍作停顿,斜过五官立体的脸庞,面朝向她。 “不喜欢?” “嗯,不喜欢。”她望着铺着红色地毯的地面,不知情绪,“以后你能不能别跟这些人接触。” 霍郁白好整以暇,“怕我误入歧途,变得跟他们一样?” 他误入歧途倒不至于,倘若他会变得像他们一样,方才那些人就没必要那么怕他,更不会因为那么一点小事,就大动干戈。 但有时候,人这种生物,真的说不清楚。 顾宁说,“我不喜欢你跟他们在一起,那些人不是好人。” 霍郁白笑了,“我是好人?” 她怔忡,掀起细长睫毛,却一不留神撞入他戏虐深邃的眼底,差点就茫然在他令人着迷的深渊里。 堪堪敛回神绪,她扶着他手臂继续往楼下踱步而去,“别人怎么看你,我不知道,起码在我眼中,你是个值得敬重的好人。” 至少不像那些人一样,令人感到无时不刻的恐惧,她不喜欢那种感觉。 而且,如他这般长得好看,气质冷贵淡漠的男人,跟那些人待在一起,不知该说是他提高了那些人的格调,还是那些人的存在降低了他在她眼中的高端,总是觉得,他不该是和那些人站在一起的。 那些人配不上与他待在一起。 “敬重么……”玩味的嚼着这两个字眼,霍郁白低低地笑,忽然是道,“既然你不喜欢,从今往后,我断绝跟他们往来。” 脚步一顿,顾宁心底吃惊,“我其实……就是说说,想跟你提个意见而已,你如果不喜欢听,可以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轻描淡写,“本来我也打算慢慢淡出他们的圈子,现在还能保持坚定不碰那些东西,但人难免失足,早些淡了也好。” 听他这么说,顾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 昨天在警局本来还是相对陌生,言谈举止之间都彰显出疏离的两个人,今晚却像是相识已久的故人畅所欲言,而且她还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他们的关系变得逐渐熟络的。 这种心情,滋味真是奇妙。 她不吭一声,搀扶他继续迈步,身边男人打趣道,“还在害怕刚才的事?” “为什么这么问?” “你的自然反应告诉我,你还没消化过来。” 她触碰上他的手臂,依旧略略颤抖,那是心有余悸的表现。 顾宁道,“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没那么好容易消化,不过很快也没事了。” 霍郁白斜眸,深深地凝视她白皙脸蛋,倏尔低笑,“今晚似乎给了你不太美好的回忆。” 顾宁沉默,不置可否。 说话间,两人下到夜总会灯光缤纷交错,比包厢还要热闹的一楼大厅。 发现他其实没有那么因为喝多了酒而头晕,至少顾宁看他步履从容的模样不认为他真的需要到人搀扶的地步,于是她稍稍松开他手臂,忽然在他身侧站定下来。 “霍先生。”掀眸对望他,她终于说出压在心头的事情,“今晚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关于我助理撞到你车子赔偿方面的事,我……” 一整句话还没说完,她声音突然失在喉咙里。 霍郁白细心的注意到,她原本看向他的目光,此刻却越过他肩膀身侧,朝着他身后的方向凝视而去。 他不由眯起深谙清冷的眼睛。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对男女出入在一楼欢乐闹腾的大厅里,两个人并肩而行,男人小心翼翼地将长发女人护住,生怕别人触碰到她那般,行为举止间充满瑰宝般珍视。 已经不清楚,这是今晚她遭遇第几次的精神震慑。 顾宁瞳孔呆滞的扩散,喃喃出声,“秦川……” 猛地,她娇小身躯被男人按到身后墙壁上,一个不期而至的吻,猝不及防灼热而滚烫地覆压下来,他轻薄的唇畔含住她的,来得那么毫无防备,使她双瞳骤然剧烈的扩大,鼻翼间充斥着由他散发出来清冽好闻的清雅香味。 顾宁心脏重重一跳。 第010章 那种人配不上你,不值得你这么为他 人头攒动的夜总会一楼大厅是极其热闹的舞池,灯光绚丽缤纷,音乐声振奋人心,男男女女们嗨得一发不可收拾。 宋秦川护着苏星雨在极乱的人群中穿梭,忽然,一个扭动着水蛇腰的女人肩膀撞到她。 “唔——” 苏星雨一个不稳,身子朝旁边趔趄了下,眉头皱了皱。 终于忍无可忍,宋秦川顿时怒意涌起,上前将那人一把掀开,冷冷警告,“滚远点!” 女人怪异的瞅瞅他,“神经病。” 抛下三个字,没多理会,她又自顾自地到一边玩儿。 苏星雨见他浑身绷紧,气息极度骇人的模样,站稳了身子,悄悄扯了扯他衣服,“秦川,你别这样。” “我不哪样?” 他眼神溢满怒火,吓得苏星雨一个哆嗦。 过了良久,她才慢慢吞声道,“这里是宁城最大的夜总会,来这里玩的什么人都有,大家玩得高兴,偶尔碰到一下是很正常的,你别这么严肃。” “你也知道这里是最大的夜总会?”他脸色铁青。 苏星雨被他瞪得委屈,抿了抿唇。 “你不来这里的。”意识到自己情绪似乎太过吓人,宋秦川深吸口气,尔后才缓慢忍不住道,“这种地方脏乱无比,你现在还怀着孕,别人万一不小心撞到你,出了什么好歹怎么办?” 身为孕妇,苏星雨知道自己的确不该来这种人鱼混杂的地方。 她咬了咬嘴,“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不招惹别人,别人也不会来招惹我。” “在这种地方岂是你不招惹别人,别人就不会来招惹你的?你平常不怎么接触这些地方,太单纯了。” 依照她的样貌跟引人注目的气质,还是独自孤身一人来到这种地方,不知道多少男人会对她虎视眈眈,心里还不知都在打什么算盘。 她真是把这种地方想得太简单了。 宋秦川几乎从来没用过这种口吻对她说话,苏星雨被他说得更委屈了,一时眼眶不禁湿润了些。 松开他,她负气别开头,“那你回去吧,原本我就打算是一个人来找他的,没想让你也跟着一块来,既然意见这么大,你不用陪着我了,我能自己一个人找到他。” 宋秦川气急,“我是在关心你,你说什么傻话?” 既然选择强行陪她过来,他就没想过要临阵离开。 苏星雨没有回他,宋秦川脸色黑沉的继续道,“那个男人成天在外面拈花惹草,平常对你不闻不问,连你怀孕了他都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跟哪个女人在一起风流,你怀着孕跑到这种地方来找他又是何必?” 看她这么固执的模样,他真恨不得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 突然,苏星雨喃喃叫他,“秦川……” “你别跟我说什么他毕竟是你老公这种话。”宋秦川冷冷道,“那种人配不上你,不值得你这么为他!” 苏星雨摇摇头,“不……不是……我好像……看到顾小姐了……” 闻言,宋秦川一怔,顺着她的视线,错愕看去。 第011章 不检点的男女 顾宁的身子,被禁锢在墙壁跟他胸膛之间,他伟岸高大的身形尽数将她尽数吞末,手指捏起她下颌,迫使她不得已仰起头,被动的跟他唇畔相交浅尝。 他吻着她,顾宁呆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身后灌来两个熟悉的嗓音。 “不是说看见她了么。”是宋秦川的声音响起,“我怎么没看到?” 苏星雨四周扫视着,无解皱眉,“我刚刚明明看见顾小姐了,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宋秦川收回视线,低眸望她,“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我……” 方才她分明的确见到顾宁了,可不知怎么,等她分神跟宋秦川说的时候视线被别人挡了下,顾宁在一瞬间忽然消失在她目光内,随后他们找了找,却并没有看到顾宁。 苏星雨不知该如何解释,脸色微白的笑了笑,“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吧。” 这里的光线本来就不好,她看错的可能不是没有。 于是宋秦川不做多想,“走吧,不是打听到那个男人在二楼的包厢么,现在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我们先上去看看。” 苏星雨想了想,还是点了下头。 拔腿离开之际,宋秦川眼角余光从身侧那对靠着墙壁,正在拥吻的男女瞥去一眼。灯光暗沉的角落位置,女人的样貌被男人倨傲的身形覆盖住,他看不到男人跟女人长什么模样。 只是瞥见他们不检点的行为,他扯了下轻蔑的唇,接着很快把视线收回,擦过他们,阔步而去。 突然的,不知哪里的力气,推开身前男人之际,一个巴掌,用力甩到男人英俊深邃的脸庞上。 霍郁白眯起眼帘,一瞬不瞬地望她。 顾宁抿唇紧,神情苍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脸颊上的痛感,霍郁白似乎并没怎么放在心上,闻言,他漫不经心的浅淡道,“还有比这更好的方式?” 顾宁怔愣。 霍郁白瞥着她,“倘若让他们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你怎么跟你未婚夫解释?” “事情是怎么样的,就怎么解释。” 她来找他,不过为了江城赔偿的事情,她的目的,从来没掺杂其他东西,直接而明了。 他不以为然淡淡道,“你那么说,可有几个人会真的相信你?” 顾宁一僵。 “我想,你的未婚夫应该没有简单,单凭你一面之词,就相信你跟一个陌生男人在一起的目的很单纯。” 其实她多少也明白,霍郁白突然吻她,应该跟想占她便宜没多大的关系,仅仅不想让宋秦川看到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从而产生误会而已。 然而说不清楚,究竟是哪里感觉不对,对于他突然吻她的事,就是让她莫名在意耿耿于怀,导致她一时冲动,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顾宁不知情绪的复杂看他,“为什么帮我?” 霍郁白双手抄在笔致西裤里,身躯倨傲挺拔的立在她跟前,立体的五官神色清淡,“可能我也不想招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什么方式最快最有效的解决刚才处境,就用什么方式。” 解释得……似乎还算合理? 但不让宋秦川误解的方式却是他吻她这种事……怎么想,都会让人极其晦涩。 顾宁心里更复杂了,看了看早已经没了宋秦川跟苏星雨身影的二楼方向,抿下唇,又重新把目光投在跟前男人身上。 过了会儿,她道,“霍先生看上去似乎酒醒了不少,等会也应该有司机送你回去,我就不奉陪了,下次有时间,我们再谈事故赔偿的事。” 停顿了下,她不带情绪的保证,“你放心,那二十万,我们不会赖掉。” 语落,说了声“再见”,她毅然决然的转身。 顾宁深深的觉得,再不从他眼前离开,她无法保证自己是否还能用平静的语气跟他相处下去,因为他吻了她的事情,的确把她弄得很乱。 霍郁白就这么看着她离开,待她身影彻底消失在他视线内,他手指轻抚上薄唇,那里似乎还残存着属于她的柔嫩温度。 不由得,他浅浅弯了下唇,眸光深邃。 第012章 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两天过去了,顾宁反反复复总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个吻,心绪被扰得愈发凌乱。 她有些烦躁的从办公桌后起身,拧开办公室的门打算出去透透气。 然而当她下到公司一楼大厅时,从公司大门处迎面而来的男人,令她脚步一顿,细长睫毛抬起,凝望他英俊如斯的脸。 “顾总监。”他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没有停下脚步,“十分钟后来趟会议室,召开紧急会议。” 声音飘了过来,人已经走出去距离她几米远。 顾宁站在原地,回想起来的是那个晚上,他跟苏星雨从他们身侧擦肩而过的情景,她稍稍的抿了下唇。 十分钟后。 宋秦川身着烟灰色西装,白衬衫,暗红系的领带打得整洁,修长身躯站在会议室最显眼的地方,“顾总监,龙港湾新楼盘的开发权,我记得是由你全权去跟新腾公司的人交涉。” 他脸色铁青,“可是五天过去了,我想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仍旧没有动静?” 质问的声音灌入耳里,带着不留情面的公事公办。 顾宁微垂下长睫,“关于这件事的后续报告书,我已经交给秘书拿给你了。” “你说的是这份报告书吗?”他将一份文件扔到会议桌上,“新腾要价太高不划算,从而只能舍弃龙港湾的开发权,我想知道,这算什么理由?” 她抿唇,沉默不语。 宋秦川英俊的脸溢着冷酷之色,“龙港湾这个位置是块值得挖掘的好项目,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把开发权抢到手,我是因为信任顾总监你的本领,所以才把这个项目交给你,可是你现在给我的答复是什么,放弃这个项目?” 她还是没说话,看也没看他。 “顾总监,这可不是你的做事风格。”他站在倨傲的地方,在公司其他高层人的面前,冰冷而不近人情地说,“这一次,你太令人失望了。” 公司里谁都知道,但凡经她手的合作,没有一个是她搞不定的,然而这一次她没拿下龙港湾的项目,的确令人大跌眼镜。 而外面盛传的那些谣言,现在就更耐人寻味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三天之内,把龙港湾的项目拿下。” 伴随这句话落下,会议结束。 所有人都散了去,顾宁是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的门。 宋秦川的秘书匆匆过来,“顾总监,宋总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去总裁办公室么? 她敛下眸子,“好的,我这就过去。” 没多久,顾宁站在总裁办公室里。 凝望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安静得沉静,“你找我还有什么事。” 宋秦川的目光,从桌上的文件中抬起,落在她不带情绪的面庞上,他几乎一眼就察觉到她略带异常,“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没什么。”她应付得敷衍。 从办公桌后起身,宋秦川来到她跟前,“是因为刚才在会议室里,我说的话太严厉了?” 说起这件事,顾宁心底的确不是滋味,“不会,你是恒川总裁,对待下属自然要严厉一些,不能区别对待。” “其实原本不是没想过,私底下跟你说龙港湾开发权的事。”身躯挺拔的立在她跟前,宋秦川低眸注视她,“只不过公司里其他人对这件事也十分关注,很多人都在等着答复,我不得不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的交代是,在所有人面前,声声指责自己未婚妻办事不利么? 顾宁形容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既然已经做了你认为该做的事,现在不必来跟我解释。” “可我不跟你解释,你是不是该胡思乱想什么了?” 他声音出离的温柔。 别开头,顾宁浅淡道,“龙港湾的项目我拿不下,你交给其他人去办吧。” “不行。”宋秦川皱了下眉,一口回拒了她,“你一向办事牢靠,这个案子交给你再合适不过,除了你没其他人能做得了。” 蓦然的,她无声笑了笑。 一点一点对望上他眼睛,她突然扯唇问,“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宋秦川一愣。 “你是真的不知道现在外面别人怎么传我,不知道新腾老总看上我想包-养我的事,还是假装不知道?”顿了顿,她接着又点点头,“噢,我差点忘记了,最近你都在悉心照顾你初恋,可能是真的没听到别人怎么说。” 第013章 你所谓的不惜一切代价,包括把我送给他? 提起苏星雨,宋秦川低眉道,“我跟雨雨不是你想的那样,顾宁,你误会了。” “误会?” “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她怀孕了。” “所以你不但代替她丈夫的职责陪她去医院检查,还一有时间就去照顾她么?”除去那天在夜总会她瞥见他们一眼之外,今天还是自医院之后,他们正式见面。 算下来,好像有五天了。 五天……有时候,她有点不太清楚,他们到底算什么关系,才会同在一个公司共事却五天的时间见不上一面。 宋秦川说,“你知道她丈夫是什么的人,除了我,还有谁能照顾她?” 他居然也没有否认。 顾宁淡淡的笑,“是啊,她的家人没法照顾她,她丈夫家不知道怎么请保姆,她没有朋友,老公像不存在,公公婆婆也看不惯她,她只有你可以依赖,只有你才是真心实意的担心她。” 分明说得没什么情绪,可在宋秦川的耳里听来,听出了一股讽刺的味道。 他微拧下眉,“你怎么这么说。” “不喜欢听么。”她语气平静到索然无味,“那就不说了,以免我把她说得太可怜,又要勾起你那些泛滥成灾的同情心了。” 宋秦川胸口忽然有些不顺,她说话夹枪带棍,他不可能听不出来。 “还是谈谈关于龙港湾开发权的事。” 不想让空间尽是看不见的火药味,他转身,重新坐回办公桌后。 顾宁道,“我说得很清楚,龙港湾这个项目,我不会再接手,你找其他人去办吧。” “这个项目非你不可。”意识到自己的口吻似乎太过决断,宋秦川沉敛了下,语气稍变低柔,“新腾现在开的条件的确是要求过高,但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在我们预算之内能拿得下来。” 顿了顿,他隔着办公桌凝视她,“顾宁,这个项目不惜一切代价都必须拿下来,我很看重这个项目。” 他很清楚明白的转达给她这样一种信息——他对她很期待,别叫他失望。 顾宁弯了弯唇,“即便我被新腾老总包-养?” 宋秦川打开文件的动作一滞。 她慢悠悠的说,“想在预期价格内拿下这个项目也不是不可能,新腾老总其实给我开出其他条件了,就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样,只要我答应做他的情-妇,他就能把这个项目给我们公司。” “……” “所以,你所谓的不惜一切代价里,也包括了哪怕要我成为新腾老总的情-妇?” 她眼神里分不清是试探还是疑惑又或者是讽刺,只是定定地锁住他。 蓦然,他手机响了。 似乎为了缓解尴尬,宋秦川没看来电显示,拿起手机滑过接听。 不知那头的人跟他说了什么,他徒然巨变,“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扣断电话,他立即起身拿起外套,匆匆大步迈出办公桌。从他格外紧张的程度来看,不必猜也能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顾宁站在办公桌前,仰头,“秦川。” 宋秦川仿佛听到她的声音才回想起来,她还站在这里。 他解释,“雨雨受伤了,只有她一个人在家,我先过去……” “如果,我叫你别去呢?” “顾宁,别任性,她受伤了!” 她淡淡笑着,抛出一件震慑人心的事实,“我被人强-暴了。” 顿时,迈步到总裁办公室门口的修长步子停滞,仿似如遭雷击,身体狠狠地被震了下,他神色僵硬地侧头过来看她,“你……说什么?” 第014章 把她安排好了之后,我们就结婚,嗯? 他难以置信的错愕灌入耳里,顾宁牵唇,有条不紊的慢慢道,“去医院找你的那个晚上,我被人强-暴了。” 宋秦川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剧烈扩散。 “你没想到是么。”她轻淡的笑,“老实说,我也没想到。” 猛地折身回来,宋秦川双手箍住她肩膀,勉强地笑,“顾宁……你在骗我,是不是?” “我何必用这种事情来欺骗你。”她淡淡的挪开他的手,“原本早之前我就打算跟你说的,只是那晚从医院分开后,我们一直没机会见面。” 尽管她的口吻并不像在说假话,但宋秦川惊愕完了之后,表情里摆明了还是不信。 或者是,他不敢相信。 他笑了笑,缓慢而凝滞道,“怎么可能呢,我记得我们一直都是好好的,顾宁,别说这种事情来吓我,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嗯?”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难道不是我这段时间忽略了你,所以你才故意说这样的话?” 她漫不经心的垂眸,“是么,原来你也会这么想。” 回想起来,其实他不仅仅只是这段时间忽略了她,只要每次跟苏星雨沾上边,他几乎都会很容易忽略她的存在,他甚至没有想到,她是他的未婚妻,他的注意力不应该是留在过去初恋的人身上。 “对不起,顾宁。”宋秦川将她拥入怀里,口吻带着深深地自责,“我答应你,把雨雨安排好,让她不再受她丈夫欺凌之后,我们就选个日子结婚,嗯?” 这句话,顾宁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可当它终于来临的时候,她发现,她期待不起。 靠在他宽厚的怀里,她浅淡到几近无声,“你不相信,我说的是实话?” 感知他身躯明显僵硬,她慢慢把他推开。 随后,她做了一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对是错的举动,伸手扯下针织高领,露出她颈脖上还残存着淡淡痕迹的罪恶。 “你看清楚,这是什么。” 宋秦川看见的是,她右侧颈脖上,有一道浅浅淡红的印记,像朵绚丽绽放的花朵。 顾宁一直都就知道,尽管已经过去好几天时间,但是那个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暧昧痕迹,并没有完全消失掉,已经变得浅红的吻痕,依然刺人眼球。 “你是男人,这是什么东西,应该不需要我再向你介绍。”她眼底深处藏着他看不见的情绪,“你是我未婚夫,有知道真相的权力,秦川,我没有骗你。” 他呆愣在原地,半响无法说出一句话。 拿在手中的手机,再一次突兀响起,声音在安静得几近凝滞的空间里,格外响亮刺耳。 顾宁低眸瞥见,打来电话的人备注为“雨雨”。 宋秦川绷紧轮廓分明的下颌,唇畔紧抿,他望在她身上的视线,逐渐一点一点收了回去,然后徒然凌厉转身。 顾宁听见,他一边朝外阔步而去,一边接起手机,嗓音沙哑的道,“我正在赶来的路上,等着我。” 第015章 还是直接叫我名字的好 当他头也不回的走出总裁办公室那一刻,顾宁眼眶倏地红了,肩膀无法抑制的抖动,冲破了她所有伪装的强韧,想开口叫住他的欲-望,也变得无能为力。 这一天,她在总裁办公室里,待了整整一天。 夜幕渐渐降临。 光滑地面上,映下玻璃窗外投射进来的弥红灯光。 空间里格外沉静,仿佛能听见针尖落地的声音,直到公司保安不确定的声音响起,“顾总监?” 她游离的思绪被唤回,慢慢转头看向门口,一道手电筒闪烁的光芒,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是顾总监吗?” 她坐在沙发暗影中,从身形来看,保安隐约分辨出是她。 终于,顾宁从喉咙里轻轻嗯了一声。 但声音太轻了,怕他没听见,她艰难张开干瘪的嘴,极其干涩,透出颓败的气息,“是我。” “这都晚上十一点,加班的同事都已经回去休息了,您现在怎么还在公司。”他关切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不知嗓音怎么变得尤为沙哑,她说话格外孱弱困难,“没有。” 保安快步进来,“公司关门了,我送您出去吧。” 若不是公司保安的巡查,她恐怕直到现在也没意识到,时钟从早上十点走到晚上十一点。 也意识到时间太晚,不能持续这样待下去,顾宁撑着沙发慢慢起身,迈开麻木的腿,刚想说“好”,脑袋突然晃了晃,四肢无力的眼前一黑—— “顾总监!” 耳边最后灌来的是保安惊恐失措的着急声。 她晕过去了。 ** 顾宁醒过来的时候,是半夜凌晨四点,空气里泛着冬天的冷意。 她迷迷糊糊地打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身躯挺拔的高大身影,他站在病房的窗口边,面朝窗外不知眼底纳入了什么东西。 “唔……” 难受的嘤咛声,即刻将他注意力吸引。 男人回身,步伐疾快地朝她踱来,“你醒了。” 脑袋混混沌沌的,她难受的把一双秀眉皱紧,苍白无力,“我怎么了?” 她有点断片了,感觉什么都想不起。 “你晕倒了。”见她似有打算坐起来,他宽厚的手掌扶住她臂膀,把枕头垫在床头上放好,低沉的嗓音放柔道,“是你们公司的保安,把你送到医院来的。” 她晕倒了? 顾宁思绪恍恍惚惚的,记忆中,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一点一点抬起眸子,视线内男人靠得极近的清晰五官,在她面前无限放大,顾宁倏然一愣,木讷的本能叫出他名字,“霍郁白?” “嗯?”他拉长的尾音,说不出的性感迷人。 “霍……霍先生。”她连忙尴尬地改口,有点懵懵懂懂还没怎么完全清醒过来,“不……不好意思。” 霍郁白浅笑,温声道,“还是直接叫我名字的好。” 可他们之间,并没有熟悉她可以直呼他名字的地步。 顾宁没应他的话,拍了拍不太清醒的脑袋,喃喃不解,“我怎么晕倒了?” 第016章 顾小姐你的改天,改到不知多少天 她喃喃自语的询问,惹来床前寡漠冷清的男人低声反问,“连你自己的都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谁能懂?” 关于晕过去之前的种种画面,伴随着回忆,一点一点如潮水纷至沓来,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是宋秦川绝尘而去的画面。 顾宁抿紧唇,胸口上是难以自抑的窒息感。 “别想其他什么事了。”给她扶好靠着枕头,霍郁白适时将握在她肩胛骨上的手抽回来,“医生说你只是低血糖,一天不吃不喝又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才会晕倒,给你输了营养液,再稍微休息就好。” 她幽黑瞳孔凝望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霍郁白寡淡解释,“来医院探望一个熟人的时候,恰巧看到你被保安送到医院。” “所以……你就留了下来,照顾我直到现在?” 男人眼眸瞥着她,不知该说深沉,还是本没什么情绪,顾宁感觉他的眼睛像快子玉,诱人深入。 他没有否认的轻抿薄唇。 她不自觉酡红了脸,“不好意思……好像又麻烦你了。” 几次她状态不好的一面,都能轻而易举的被他撞见,这令人有点颓败。 霍郁白起唇说,“都是举手之劳。” “其实您不必留在这里照顾我,这里是医院,有护士,而且送我来的保安,会想办法联系到我熟人过来,不必麻烦你。” 霍郁白眯了眯眼睛,“我应该理解为,你正在赶我走?” “不不不。”她慌忙解释,他在医院照顾她这么久,她感激他都来不及,“只是觉得,您时间宝贵,耽误了您的时间实在不好意思,改天我再找机会,向您登门道谢。” 霍郁白低低淡笑,寡漠的五官低笑的时候,有种别致好看的诱人,“顾小姐你的改天,改到不知多少天。” 顾宁,“……” 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怪怪的,他这算是……不高兴吗? 霍郁白话锋忽然一转,“饿了?” 在一秒钟的怔愣过后,她很快抿唇摇头,“还好。” 霍郁白淡淡开腔,“霍祁。” 守在病房外的霍祁闻声进来,“先生,有什么吩咐。” 这也是一个英气不凡的男人,年纪稍稍比她大两岁的样子,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颇为叫人不敢造次。 霍郁白寡淡低声,“出去看看,现在还有什么吃的。” 看了看病床上的顾宁,霍祁如实答复道,“先生,现在是凌晨四点,恐怕没什么有营养能吃的。” 直到现在,顾宁才正正经经打量起霍郁白来,心底不由自主的赞赏他长得真是好看,一米八五的身躯倨傲随意地立在空地中,随随便便一件普通的黑色大衣,在他身上都能穿出一股望尘莫及的气场来,气质禁欲矜贵,华美干净而叫人感到舒服。 不仅他长得好看有气场,连他手底下的人也毫不孙色。 偏巧霍郁白也凝向她。 顾宁从对望他幽深绵长的视线中,读出一种令人脸红心跳的深意,“怎……怎么了……” 第017章 孤男寡女,似乎很容易发生很多事情 凌晨四点半的时间,医院里静悄悄的,脚步声迈在走廊上,放轻了步调依然还是显得很突兀。 顾宁跟在霍郁白冷峻身侧,压低声线问,“真的要这么做?” “嗯?”霍郁白斜了她一眼,“不敢?” 怎么觉得他这口吻,略带挑衅? 顾宁稍稍抬高下巴,给自己充满底气,“有什么不敢的,行的端做得正,难道还真怕半夜有鬼来吃了我不成。” 有时候,越是给自己助长底气的人,就愈显得底气不足。 霍郁白接收到一个信息——她怕鬼。 他眸光深谙了须臾,慢慢的就轻轻笑了出来,“有点意外。” “意外什么?” “没什么。” 顾宁下意识要追问,但想了想,身边男人太过漠然寡淡,于是打消。 原本她也没想到,方才他盯向她的时候,以为是他察觉她心中对他的赞美让她一时尴尬不已,哪知霍郁白的目的是要带她出医院。 霍祁将车子开到医院大门前,为他们打开车门恭敬颔首,“先生。” “没你什么事了。” “不需要我来开车吗?” “不用。” 霍郁白淡淡吐出两个字,霍祁点头,悄无声息的退开。 “上车。” 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车门边。 顾宁走到副驾驶边,沉吟一下,“就这样离开……不用跟医院的人打声招呼?” “你只是晕倒了迫不得已暂且在医院休息,平时多注意营养均衡,不必再在这里待下去。”他简短道,“等早上再来这里办下出院手续就好。” 点点头,她不做迟疑地上车。 霍郁白眯着眼睛瞧了她动作一眼,须臾后敛回深沉视线。 阿斯顿马丁平稳行驶在几乎没有车辆马路上,车窗外凌晨半夜的马路边路灯昏黄,冬天的深夜里,空气十分幽凉,寒风飒飒。 注意到她脸蛋被寒风吹得发白,飘然发丝被她伸手挽到耳后,霍郁白将她那边的车窗升起,顺带开了暖气。 顾宁一愣,侧头瞟他如刀削般轮廓分明的侧脸,“谢谢。” 骨节分明的手指熟练操控方向盘,霍郁白唇角微弯,“你胆子倒是挺大。” “嗯?” “上次胆敢一个人跑去夜总会那样的地方,这次也是单独半夜上了我车。”他寡漠英俊的五官似乎漫着浅浅笑意,“一点没想过我不怀好意?” 车内暖流淌过四肢,顾宁慵懒的靠着车座,“我现在既然安然无恙的坐在你车里就足可证明,那样的担忧多此一举。” “怎么做到对仅仅只见过几面的人这么信任?” “可能霍先生你天生长了一张好人的脸。” 虽是调侃,但她知道,她是那个人的女儿,没多少人敢动她,而霍郁白更不会对她怎样,因为以他的身份跟资历,没必要。 霍郁白沉默良久,慢悠悠地抛出一句遐想连绵,“你好像忽略了,现在我们才算是真正单独相处的孤男寡女。” 顾宁,“……” “把储物格里的烟盒跟打火机拿出来,取出一支点燃给我。” “你抽烟?” “不经常,偶尔抽点。”搁置在方向盘上的食指轻轻敲打着,“特别是在紧张的时候。” “你现在……紧张?” “嗯,毕竟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 “……” 顾宁最后虽然还是点了支烟给他,但仅仅吸了两口,指间夹着烟的左手随意搁放在车窗外,霍郁白一只手将车子驱得不偏不倚,半眯的眼睛望向前方马路,漆黑瞳孔并未能看出紧张情绪,反之,讳莫如深得幽远如深渊。 孤男寡女么……似乎很容易发生很多事情。 第018章 顾宁,和我在一起 车内暖流趟过心尖,令人全身心的感到闲适舒畅。 觉得应该没有那么快到目的地,顾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散地靠着车座微微阖上双眼,轻呓道,“到的时候叫我一声,我还有点困,想睡一会儿。” 霍郁白侧头望了她一眼。 她一双曲卷长睫叠阖在一起,清丽精致的小巧脸蛋溢满胶原蛋白,裹着毛呢外套靠着车座,舒散闲适得像条困倦的猫,安逸而沉静得美好。 对待他,她真的是……一点戒心都看不到。 静默片刻,眼底闪烁幽暗的光,薄冷的唇微抿成一条直线,他不吱一声纳回目光,将车子飞速地行驶在寂寥马路上。 ** 同样是寒霜入骨的冬季,夜晚,灰暗的天空下着朦朦胧胧的细雨,飘渺薄雾笼罩在美国西雅图的上空,覆盖了这座华丽城市。 叩门声蓦然响起,断断续续。 模样俏丽年轻,年仅十九岁的女孩儿赤足从木质阁楼跑下来,打开门。他站在门口,身形大了她三分之一,模样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英俊,但也稍稍多了些成熟的魅力。 望见他发梢上沾染的水光和略略湿透的衣衫外套,她惊讶得心脏直跳,“你怎么来了?” “我想好了。”他满身颓然,气息狼狈,“顾宁,和我在一起。” 她略一僵硬,视线缓缓落在他左侧肩膀被划破的衣服上,“你真的考虑好了吗,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都打听清楚了。” “……然后呢?” 他上前一步,忽然逼近她,“你是谁的女儿我不在意,你做过什么事我不管,你过去的一切都跟我无关,我只要现在的你。” 屋檐边滴下水珠,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微声响。 她望着他年轻英俊的容貌,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那你初恋呢,她怎么办?” 宋秦川身形一僵,晦暗的神情笼罩在阴影里,“她……今天订婚了。” “你能放下她么?” “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那么快就忘记,但这是迟早的事情。”宋秦川伸手,将她纤瘦的身子深深拥入怀里,“顾宁,我会试着慢慢爱上你。” 画面没有警示的忽然一转。 潮湿幽暗透出颓靡气息的巷子里,她眼睛被布条蒙上,双手牢牢地被绳索捆绑,身前陌生男人肌肤滚烫,气息灼热。 毫无预兆的,他朝着她颈脖突然狠狠一口咬下。 “啊——” ** “醒了?” 身侧灌来男人低低温温的声线。 顾宁满头大汗的侧过惊愕目光,望见是他,她僵硬着却半天没能回过神,脑袋里空茫雪白成一片,音色里满是潜藏不住的颤抖,“霍……霍郁白?” “做噩梦了?” 他口吻轻柔得带出安抚人心的魔力,令人感到舒适而不自觉的放松神情,紧张惊恐的心绪,也在他温柔疼惜的目光中得到不可名状的救赎跟慰藉。 她抑制不住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发现她还在车内,只不过车子已经停了下来,顾宁有点慢半拍的喃喃呆滞问,“这是哪?” “我家。”骨节好看的手指落在她的安全带上,霍郁白温声道,“已经到了。” 第019章 女人一碰他的东西,他就立刻炸毛 他为她解开安全带,高大身躯适时退开,立在车门一旁,“下来吧。” 顾宁掀起眼皮,把眼前独栋别墅纳入眼底,静默片刻,她一只脚从副驾驶踏到地面上。 霍郁白随手将她身后的车门关上,“走吧。” 之前还不觉得,真到了此刻,她反倒有些紧张了。 察觉她没有跟上来,霍郁白稍作停顿,回头看她。 大概是一眼就洞悉了她的内心,他低吟调笑,“害怕了?” 嘴上逞强是没用的,何况他们孤男寡女即将共处一室,即便不会发生什么,似乎也不太好。 再者,她已经有未婚夫了。 顾宁有了临阵脱逃的念头,轻抿下唇,“不然……还是算了吧,其实我也不怎么饿,不必大老远的跑你家来弄吃的。” 霍郁白不惊不扰,淡淡寡漠的冷贵气质不远不近,“我倒是很好奇,你之前决定跟我来的时候,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 什么心理么…… 大概就是从医院醒来的那一刻,她忽然害怕他走了之后,她是一个人。 脸上浮出温淡微笑,她不着痕迹道,“进去吧,昨天早上到现在没吃过东西,其实的确很饿。” 既然都已经不管不顾一头跟他来到这里,这个时候又想离开,未免折腾。 霍郁白低淡的好整以暇,“不怕被你未婚夫误会?” 顾宁轻微僵了下,复而起唇,“洁身自好的霍先生您都不惧麻烦,我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 霍郁白吟吟无声浅笑,她比他想象中更乖巧精滑。 “而且,误不误会还有什么意义……”她从他身侧越过,淡淡的声音飘渺得不清晰,以至于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谁能听得清。 霍郁白立在原地,盯着她背影,脑海中浮现的是她方才突然的惊醒。 适才,他敛下深沉眸子,迈开修长的腿。 进入别墅后,站在玄关处打开屋内的灯,霍郁白低眸望向身边女人,“我没有准备女人的拖鞋,鞋柜里只有两双毛拖,你拿黑色的那双出来换上,对你来说有点大,但还是新的,只穿过几次。” 顾宁眨巴下眼睛,“那你呢?” “我穿霍祁的。” 所以,她穿是他的? 霍郁白无奈低笑的解释,“霍祁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没有征得他的同意随便用他的东西,他会很不高兴。” “他很不高兴的时候很可怕?” “有点。” 能让他说出有点可怕,那霍祁究竟是有多可怕? 顾宁对霍祁的第一印象归为三个标签——俊,帅,面瘫。 她脑补不出霍祁可怕起来那是个什么画面,转而问霍郁白,“那你没经过他同意动他的东西,他会不会也很不高兴?” 霍郁白吐出一个字,“会。” 顾宁不可思议的眨眨眼睛,连他碰他的东西都敢不高兴,霍祁似乎……很逆天? “等会我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就没事了。”霍郁白低笑道,“别想太多,知道是我用他的东西,他不会再介意。” 她不知道,霍祁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尤其最不喜欢女人碰他的东西。 女人一碰他的东西,他就立刻炸毛。 第020章 先生,你看上她了? 说话间,顾宁已经换上毛拖,走进整洁干净的客厅。 霍郁白将身上的黑色大衣取下,挂在衣架上,这才朝客厅从容优雅的漫步而来,“你休息会,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食材。” “可以借下洗手间么?”她忽然问。 霍郁白漆黑的眼眸凝视她。 没听见他回答,顾宁转身,“不方便吗?” “可以。”他稍作停顿,片刻后清淡的道,“只不过不经常回来,一楼的洗手间有些问题还没来得及处理,你去二楼左手边最后一间房间,那个房间门没锁。” 她点点头,礼貌应了一声,“那就叨扰了。” “顾宁。”正在她转身朝二楼踱步而去,身后客厅却骤然传来他低沉温淡的声音。 这还是第一次,他叫她的名字,感觉……说不出哪里怪异。 顾宁停下身形,转身望他,眼神透出无声的询问。 霍郁白不着痕迹的敛去眼底的不自然,拔开修长双腿,不露声色地走近她。 从西装内衬里取出一张洁白手帕,递到她眼底下,他口吻适度优雅,“额头上还有些汗,拿去擦擦。” 她自己没怎么注意到,因方才连续不断的陷入梦魇,导致她满头的大汗,手掌心也是湿润的,但因逐渐放松下来,现在好了不少。 顾宁温文接过,“谢谢。” 语落,耳边是她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霍郁白很久之后才把视线收回。 “先生。”不知何时,霍祁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边,蹙眉不解地问,“为什么带她回来?” 霍郁白淡淡侧过挺拔身躯,不带情绪的走向厨房,没做回答。 霍祁跟上他,“你看上她了?” 不然,为什么凑巧碰见她被送到医院,他就让那个保安离开,全权负责照顾她起来?不然,为什么刚才那女人睡着的时候,他就待在一边等着她自己醒过来? 霍祁迟疑皱眉,“先生,你分明知道她可是……” “霍祁。”霍郁白打开厨房的冰箱,“今晚你的话有点多了。” “……” “马上从这里消失。”他斜过眼角的余光,微微的暗沉,“别让她等会下来,看到你在这里。” “……是。” 他发了话,霍祁不敢多留。 怪异的看了看二楼方向一眼,拧下眉,跟来的时候一样,霍祁再度悄无声息地离开别墅。 二楼的洗手间。 从盥洗台上的镜子中,倒影出她扯下高领针织衣露出颈脖上逐渐变浅的淡绯痕迹。 她眼神慢慢变得晦涩。 这么暧昧撩人心扉的印记,却半点算不上吻痕……直到现在,仍旧能清晰的回忆起,他粗鲁的动作将她据为己有,由初时的凶狠直到后来才放缓温柔。 不想再让那些糟心记忆扰乱心绪,重新整理好衣领,打开水阀冲洗了把脸洗去一身狼狈提高精神,顾宁用洁白手帕随手擦了擦脸。 片刻后走出洗手间,她朝门口踱去的步子突然一停,视线被眼角余光里的东西吸引过去,眼神亮了亮,“什么东西……” 第021章 那……晚安 一楼厨房里,传出锅碗瓢盆的声音。 耳尖的听到身后有动静,霍郁白停下动作,微微侧头。 见他发现了自己,刚刚踱步到厨房门口的顾宁有点惊讶,“我已经故意走得很轻了,这样你都能知道我来了?” “我耳力比较好。” 霍郁白淡声解释,回头继续忙碌。 他已经把身上的黑色手工西装脱下,身上只剩下一件合称的白衬衫黑西裤,袖口挽起了几圈,露出他遒劲有力的手腕,没有其他过多的装饰,整个人的气质简单利落,干净而富有华贵的味道。 “你先去客厅看看电视,或者干点别的什么,东西没有多久就好,再忍耐一下。”霍郁白头也不回地交代,认真专注忙碌着厨房的工作,又是另外一种迷人的韵味。 顾宁偏生看了他伟岸背影好几秒钟,也不知透过他背影看出什么东西,过了会儿,微笑应声,“好。” 五分钟后。 餐厅里飘香四溢,桌上摆放着的两份意大利面卖相极好,色泽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动。 “冰箱里没什么其他新鲜食材,现成的比较合适做意面。”坐在餐桌对面的霍郁白看着她,“别介意。” “这个时间点还有得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顾宁微笑拿起叉子,“那我不客气了。” 勾唇,他无声笑了笑。 以霍郁白的身份地位,他会下厨这本身是一件较为惊悚的事,顾宁没想到,尝了几口后,味道也是鲜美极好,口感俱佳。 “你以前是军人?”毫无防备的,她突然问。 霍郁白用餐的动作一顿。 顾宁掀了掀眼皮,“刚才在房间里,看到床柜上你跟霍祁还有另一个人的合影。” 霍郁白继续动作优雅的用餐,轻淡“嗯”了一声,“小时候进过军队。” 除此之外,他没再多言。 顾宁低眉困惑,他曾经既然是军人,为何又会跟那天在夜总会的那些人混到在一起?可这些是他的隐私,她跟他不算深交,似乎没有立场追问更多的事。 用餐结束,已经是早上六点。 将餐盘收拾好,霍郁白说,“你去刚才那个房间休息,浴室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有没用过的洗漱用具,你就暂时用那些,如果想换洗衣服,你不介意可以在衣帽间拿一套我的衬衫暂时替换,从左手边拿,都是崭新还没穿过的。” 一口气说得太多,他稍稍停顿下,沉敛眸光看她,“我去其他房间。” 顾宁连忙推脱,“你去休息吧,我现在精神挺好的,能打车回去。” “这里不怎么拦得到计程车。”他似乎很疲倦,眼眶周围极其暗淡,抚抚眉心道,“听话,上去休息,等晚点我再让人送你离开。” 瞧着他这个模样,想起整整一夜他未曾合过一眼都是为了她,顾宁也不好再耽搁,便应道,“好,那……晚安。” 他淡淡的笑,“早安。” 她愣了下,遂猛然想起,现在是早上了,不自禁的脸红了红。 第022章 他搀扶着她的手,模样登对 这一夜过得意外平静,也格外漫长。 顾宁没有真去霍郁白的房间休息,因为总觉得她睡在他的房间太诡异也太不合适,于是确定霍郁白熟睡之后她重新返回客厅。 在客厅沙发上蜷缩到八点,外面的天已然十分敞亮。 毫无睡意的她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拨下一个号码,“江城,去办公室里帮我拿桌上的包送到海天一线别墅区,具体地址等会我发给你。” 收回手机,她转头朝二楼的方向投去一眼,目光稍显复杂幽深。 早上十一点。 霍郁白醒来的时候,他的房间里被单叠放整齐,客厅沙发上没有凌乱褶印,连那双黑色的毛拖,都被妥帖的搁置在鞋柜里,唯有茶几上那张被烟灰缸压住的支票,证明她确实来过的踪迹。 身穿白色浴袍的高大身躯懒散躺进沙发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抽出支票——二十五万。 没有理解错的话,有二十万是赔偿车祸事故的钱,还有五万应该是……他照顾她供她吃喝睡觉的报酬。 “先生。”打开别墅门,霍祁径直来到他身侧。 霍郁白淡淡问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概九点左右。” 霍郁白薄唇轻抿,尔后慢悠悠地站起身,“备车,我上去换衣服,等会去公司。” 待身前男人走远,霍祁侧眸看了看被重新搁在茶几上的支票,几乎一眼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算是用五万块,把他们打发了吗? ** 顾宁知道,霍家的人谁都不会缺钱,不论二十万还是那五万,根本轻如鸿毛。 可有时候,别人需不需要是一回事,她做跟没做,又是另一回事。 总监办公室里。 江城支吾踌躇,“顾总监,那二十万……应该是您自己的私房钱吧?” “嗯,平时不怎么用钱,存了不少。” “那你怎么能……” “就当做是我先借你的。”她微微淡笑,“等以后资金宽裕了,你再还给我。” “这还是不太妥当,我弄出的事怎么能跟您借钱拿去还给霍先生?” 顾宁笑道,“我不缺钱用,你不是不知道,这点钱算不了什么。” 是啊,她是那个赫赫有名顾氏集团掌舵者的女儿,身份极其尊贵,有随意挥霍的金山银山,本该享尽荣华富贵。 可为什么她放弃那样奢华的人生,放弃那些本该跟其他千金小姐一样,身穿贴身昂贵的礼服参加各种各样名流宴会,甚至放弃可以认识其他更多豪门公子哥的机会,从而进了他们公司成为一个小小不起眼的总监? 江城不懂,忍不住问,“顾总监,你为我们公司的利益树立了其他公司众多仇敌,非但没落得个好名声还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这样做……值得吗?” 值得吗…… 顾宁恍惚,有些怔怔木讷的出神。 这个问题在顾宁脑海中游荡了整整一个上午,直到中午休息时,去医院办理出院手续,意外地碰见宋秦川跟他的初恋苏星雨。 他搀扶着她的手,模样登对。 第023章 别碰她! 医院一楼大厅,不泛来这里挂号办理看病的人从她身边走来走去,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可顾宁却觉得,有片刻间耳边安静得听不见一丝声音。 她办好了出院手续,转身回来,就看到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两人。 宋秦川跟苏星雨恰巧在她准备回来的那刻,同时望见了她,令她一时间即便想要躲藏,也无从逃避。 几人目光相交,宋秦川身体一震,即刻涌入脑海的,是昨天早上在办公室她说的每一个字眼。 苏星雨怔松了下,“顾小姐……” 这个场面是他们三人都没有半点预料到的。 虽然,顾宁曾经假设过,倘若有一天她不得不跟苏星雨正式照面,她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跟心态来面对,可真当这一刻来的时候,她发现还是很尴尬,比预期的刺人,她从内到外的不愿面对。 于是顾宁强硬逼迫自己,迈开僵硬的步伐,神情看不出任何喜怒的从他们身侧越过。 苏星雨倏然反应过来,连忙推开身边男人的手臂,朝着她追上去,“顾小姐,等等!” 顾宁没有理会。 相反,脚步迈得更快了,有凌乱之嫌。 “顾小姐——” 苏星雨一路急急追出来,终于在医院大门外将她拦下,慌乱无措的解释,“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烦不烦?”顾宁一时脱口而出。 苏星雨一僵,表情尴尬。 烦躁的低咒一声,见她阻挡了自己的去路,顾宁冷声道,“让开。” “我……” 看她犹犹豫豫半响说不出一个字,顾宁胸腔里烦躁更甚,干脆果断的转身,朝着另一边大步而去。 “顾小姐!” 突然,一只伸出来女人的手,猛地抓住她手腕。 顾宁身形停顿下来,手指渐渐紧攥,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头也不回冰傲冷清地开口,“放手。” 苏星雨整个人都不知所措,“你能不能先听我解释解释,我跟秦川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别误会,他只是……” 顾宁根本不想听她解释什么,听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不知哪里来的火气蹭蹭直上灌到头顶,而又不知该如何开口让她住嘴,一时忍不住用力甩开她将手抽回。 大概是她力道过猛没控制住,苏星雨一个没注意,跌倒在地,“啊——疼!” 察觉,顾宁几乎本能地转身,朝她歉意伸出手,“抱……” 一个“歉”字刚到嘴边,她手指落在苏星雨手臂上,想把她扶起的动作被忽然横过来男人的手臂截断,“别碰她!” 他一挥臂膀,顾宁就被扫出去几步远,她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堪堪稳下趔趄的身子。 “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 看着宋秦川心疼的把女人从地上扶起来,耳边灌来他关切着急的询问,问的却是别的女人,顾宁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身心犹如置之冰窖。 她站在距离他们几步之外,像个多余得不能再多余的人。 第024章 声声疾色如寒光剑影穿透她肩胛 顺着他有力手臂慢慢狼狈起身,苏星雨轻声,“我没事……” 可她紧皱的眉头,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顾宁!”宋秦川一下子怒从心起,冷冷侧头,眼神犹如寒霜射在不远女人的脸上,“你怎么能把她推到在地上!你知道,她怀孕了,而且昨天不小心还受了伤!” 顾宁脸色一白,“我……” “她的所有事情我都跟你说过,你明知道她怀孕了还故意把她推倒,你究竟安了什么心理!” 这么多年的陪伴了解,伴随他阴鸷目光,一点一点如碎裂的玻璃杯产生裂缝,逐渐支离破碎。 此时此刻,她在他眼中,顾宁感到陌生的光泽。 他神情森寒入骨,突然语气冰凉的一笑,“我差点忘记了,你不止是我宋秦川的未婚妻,你还有一个更了不得的身份,堂堂顾氏集团的千金,顾家大小姐——顾宁。” 本就白皙的脸蛋在顷刻间血色尽失,顾宁瞳孔剧烈的骇然收缩,无尽冷意从内到外的蔓延,她僵住的身体不能自持的发抖。 有一种恐惧感,从她脑袋里,嘭地一声轰然炸开。 宋秦川凉薄如冰的讥讽道,“像你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哪里会知道别人的辛劳艰苦,哪里晓得别人的举步维艰,又哪里能体谅别人的艰难处境跟委曲求全。” 苏星雨连忙扯扯他衣服,“秦川,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他凛冽勾唇,声声疾色如寒光剑影穿透她肩胛,“这一次她把你推倒,下一次又是什么?难不成真要等待她把你肚子里的孩子的弄没了,我才要认真对待起这一切吗?” “秦川,你怎么能这么说顾小姐……” “呵,那是你不知道罢了,别人能不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我不知道,但是按照她过去的本领,一定……” “啪”地一声,一个耳光,狠狠地掴在他脸上。 宋秦川到了嘴边的话语,被迎面而来女人甩下的手掌,强行阻断。 他凝滞了住。 空间也瞬间仿佛安静下来,苏星雨惊讶地扩大双眼。 “秦川。”顾宁站在他们身前,整张清丽精致的脸蛋,被浓浓的阴霾覆盖,她脑袋垂得很低,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听见她的声音麻木而空洞无力的道,“我没有你想的那样恶毒。” 仅仅淡淡的说了几个字,她没再解释多余的一句,从他们面前看不清是什么模样的转身离开。 那一个巴掌,却在瞬间把他打醒。 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混账话,宋秦川心底狠狠颤了下,惊恐地本能跨出脚步,伸手欲要抓她,“顾……” “秦川,我知道那些话你不是故意那么说的,你快去追顾小姐,跟她好好道歉和解释清楚!” 身边传来女人的愤怒,令他迈出去的脚步相反的僵住,伸出去几尺远的手指,连带触到的空气缓缓收回。 苏星雨着急瞪他,“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去啊!” 第025章 都是套路 宋秦川没有去追顾宁,相反,视线一点一点落在身边女人脸上。 “你看着我做什么……”苏星雨愣了愣,又连忙推他手臂,“你快去追顾小姐吧,她现在一定很难过,你好好跟她解释清楚,说你不是故意的。” 宋秦川整个人逐渐平静下来,按住她推搡的手,线条流畅的下颌微微紧绷,“不必了。” 苏星雨惊讶看他,“你……说什么?” “她会没事的。”他了解顾宁,这么一点伤害,不至于会让她怎样。 “可她看上去分明很……” “受伤”二字未出口,宋秦川深深吸口气,强行压下心头上的冲动,截断她的话,对她无力笑道,“你不必管这些,我跟她的事,我会处理好。” 苏星雨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秦川关切道,“反倒是你,刚才被推了一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特别是……肚子。” 说着,他目光复杂的落在她仍旧显得平坦的小腹上。 苏星雨面露尴尬,张了张嘴欲要说话,眼角余光却瞥见转身离去的顾宁身形骤然停下,她不由循着望去,“那个人是……” 察觉异常,宋秦川侧过头。 眼皮底下,多出来一双铮亮的皮鞋,令顾宁身子止住。 她木讷抬起低垂的脑袋,映入眼帘的,是男人清寡俊朗的立体五官。 “巧。”霍郁白说。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面前,清隽伟岸的身躯带来莫名的安全感,神色依旧平常寡淡,甚至是溢着生人勿进的淡漠感,但无端端的,偏偏让人觉得温暖可靠。 顾宁心房上说不清楚是哪里被拨了一下,有点悸动。 她轻抿下唇,神色清凉,“巧,霍先生。” 站在他身后的霍祁适时出声,“先生,时间不早了,看完病人我们得赶时间去公司。” 从霍祁的这句话里,不难知道他们是在去公司的路上路过这里,顺便看下某个病人。 霍郁白深凉的眸望着顾宁,不着套路,“关于那二十万跟五万,我有些疑惑解不开,你跟我一起去病房看个病人,等会我们再谈谈这件事。” 顾宁微愣,一时间没明白。 “走吧。”霍郁白不做任何解释,径直迈开长腿。 霍祁做了个恭敬的动作,“顾小姐,请。” 这一主一仆,让人毫无拒绝的余地。 宋秦川缓缓眯起眼睛,盯着不远处的三人,然后就见顾宁迟疑须臾,最终还是跟上他们。 一行三人就这么从他们身侧越过,连个迟疑的步子都没停下,特别是最前面的那个男人,冷贵淡漠得有点无声清冷的张狂。 看着原本应该离开的顾宁,这么轻轻松松就被这个陌生男人拎了去,苏星雨深感意外地问他,“秦川,这个人是……” “霍郁白。”盯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宋秦川眉宇间覆着阴鸷跟复杂,“两个多月前刚回来的霍家老三,盛亚集团的现任老总。” 呵,顾宁不愧是那个顾总的女儿,认识的都是些响当当的大人物。 第026章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来到一间高级VIP病房门外,霍郁白长腿蓦然止住。 深沉视线缓缓落在她精致的脸蛋上,他有条不紊的交代,“你跟霍祁在这里等着。” 顾宁自知立场,点了下头。 随后,霍郁白简短的跟霍祁交代了些事,这才推开病房的门,进去之后顺手就将病房门带上,完全隔绝了任何窥觊。 看了看身侧不远的霍祁,顾宁忍不住问,“这是位什么样的病人?” 听闻询问,霍祁看她。 “抱歉。”察觉自己的问题有点逾越,她微微颔首致歉,“不方便回答也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问。” 她只是有点好奇,能让霍郁白亲自过来探望,并且出入都关上房门杜绝别人窥探,究竟是一位身份怎样贵重的人物。 霍祁略做沉吟,“能告诉你的,先生自然会说,我只是个随从,不便多言。” 顾宁表示理解,其实她也不执着答案,因为,知不知道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顾小姐。”霍祁突然叫她。 她稍稍扬起眉梢。 “刚才那对男女,似乎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是么?”霍祁眸光略略阴鸷的望着地面,有深深的肃杀之意从他眼底闪现。 她脑海中随之涌入是方才的点点滴滴,心底彷如再次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的揪了住。 霍祁抬起森寒眼神,“需要我们帮你教训一下吗?” “呃?”顾宁诧异对望上他。 垂在身侧的双手暗暗握紧,他语气冷鸷,“你开口的话,我想,先生是愿意帮你这个忙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语言来得太过意外,或者是他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的确吓人,第一次,觉得他们竟然很危险。 哑言半响,她勉强扯唇,“不必。” 注意到她略有不自然的将头别开,霍祁想起顾宁跟他们不算熟悉,有些话说得太狠太直接会叫人不能接受,即刻就闭了嘴。 VIP病房外的走廊上,几乎没什么行人经过,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大约十五分钟过去,病房门再次推开。 坐在椅子中的顾宁循声抬头,就见清隽挺拔的男人伫立在病房门口,他视线在第一时间跟她对撞而上,漆黑的瞳孔仿佛能将人吸了进去,有种微妙的触动,在心底一点一点蔓延,只不过,被她本能忽略。 她慢慢起身,“霍先生。” 笔致长腿跨出病房,霍郁白顺势把房门带上,“你怎么还在。” 她一怔。 不是他叫她在这里等着的吗? “关于那笔钱,你说你有疑问不解的地方。” 霍郁白回身,淡淡看她,“那笔钱没什么问题。” 那他叫她来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做解释,反而是道,“我马上要去趟公司,顾小姐应该也不是闲人,不必再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她会像个闲人一样在这里浪费时间,难道不是因为他的一句话,让她误以为那笔钱出了什么问题么? “或者,”霍郁白深深凝视她,语调意味深长,“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第027章 有了对象就要抓紧 他因那笔钱就随随便便叫她跟上来,她跟上来等了这么久他却说那笔钱没什么问题,不但如此,现在反而又来问她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 她能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 总感觉她被他牵着鼻子走,玩耍在手掌之间,顾宁心底懑怼,“我没什么话好说的,霍先生,再见!” 最后两个字,咬得有点重,有点负气冲冲。 霍祁心想,任谁碰到先生这样的,没气出个吐血也是奇迹。 凝望她娇小的身躯快步走远,霍郁白还没收回视线,这时身后病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慢悠悠的推开。 一道老沉调笑的嗓音随之响起,“我说你怎么神神秘秘的,原来外面有小姑娘等着,怕让我看到。” 霍祁立刻对老人笔致而恭敬的颔首,“首长好。” 老人随意摆摆手,“我早已经褪去职位,如今只是个寻常一般的孤家寡人,别动不动就这么注重,别人看到不好。” 可他曾经是风靡一时,几乎算得上宁城最有权贵势力的男人,如今也仍旧富可敌国,有不可计数的家产,哪怕霍郁白父亲在世也要礼敬三分,谁又敢在他面前造次?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 霍郁白平淡无波的斜过视线,“你怎么出来了。” “这不是知道你外面藏着一个小姑娘,你爸不在了,你两个哥哥又不靠谱,我就出来给你瞅瞅,评估评估看看要不要得?”老人笑眯眯的道。 霍郁白温淡道,“那恐怕让你失望了。” “是啊,知道我就早点出来了,那小女娃子都走远了,我还看个什么?”白发苍苍年岁不低的老人,颇为嫌弃的啧啧有声,“看你们两个大男人多没劲,看多了都要长针眼。” 霍祁,“……” 霍郁白视线平淡无奇的瞅他,“看你精神这么好,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想来不久就可以出院。” “我的身体怎么样我清楚,我现在在跟你说正事,别转移话题。” 他们什么时候说过正事? 老人下巴朝走远的顾宁抬了抬,“这是哪家的小女娃。” 霍郁白温润冷贵,“你不必知道。” “改天带来让我瞧瞧,合适的话就赶紧找个好日子把婚礼举行了。”完全没将他的话听进去,老人语重心长地喟叹道,“果然是已经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成家立室了,本来还以为至少你能陪我走完剩下的日子,看来也是不行了,年轻人还是成家立室重要,有对象了就要抓紧。” 他到底在自我淫侵什么? 老人转身往病房内踱步而去的身子,突然又是一停,语调毫无征兆的变得严肃,微微侧首,“我让你帮办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阖下幽冷凉眸,霍郁白嗓音低沉,吐出四个字,“近期收网。” 老人点点头。 步子不失矫健的步入病房,将房门带上之际,他冲外面挺拔清隽的男人重重道,“下次过来,记得把刚才那个小女娃带上让我看看,不然,你也不用来了!” 话落,连让人反击的余地都没给,病房门碰地一声关上。 霍郁白,“……” 第028章 她把他的东西带回来了? 头疼的抚抚眉心,霍郁白无奈低声,“走吧。” 霍祁笔致不动。 走了两步的霍郁白横看他一眼,“什么事。” “先生。”想了想,霍祁还是面无表情地说,“其实我认为,首长说得挺有道理的,您是该考虑成家立室了。” 霍郁白拿了个斜眼看他,“在那之前,我会记得先帮你找个女朋友,好事成双。” “……您还是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拔开长腿,霍郁白交代道,“这段时间多安排点人过来在医院周围守着,别让什么不干净的人混进来。” 明白病房内的那位身份之尊贵,霍祁应声点头。 “还有。”英俊的眉梢轻蹙,眉宇间覆盖着浓重的深沉复杂,他低淡出声,“安排个人,盯着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霍祁心知肚明。 夜晚,华灯初上。 顾宁浑身疲惫地回到顾家,家政阿姨玉姐迎了过来,“小姐,您回来了。” 她嗯了一声,弯腰在玄关处换鞋,发丝顺着她耳鬓滑下,“玉姐,晚餐准备好了么,我有点饿了。” “准备是准备好了。” 察觉她的欲言又止,顾宁稍稍抬头,“怎么了。” 玉姐支支吾吾的,晦涩道,“老爷他……今天回来了。” 将鞋子放进鞋柜里的手指一僵,她指尖冰凉,气氛在一瞬间冷凝。 直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继续将鞋子放到鞋柜里,挽起耳边的发丝,慢慢道,“噢,他回来了,回来做什么。” “就是……回来拿了点东西。” 跟玉姐迟迟疑疑的模样不同,顾宁看似并不太在意的转身,朝客厅踱步而去,仿佛随口问道,“他没有说些什么吗。” 玉姐咬了下唇,回了她两个字,“没有。” 闻言,眼底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暗淡,垂放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收紧,顾宁抿紧唇,“我知道了,玉姐,我先回房休息会,晚点再下来用晚餐,你饿了就先吃吧。” 玉姐看了看她,“好的。” 凝望着女人娇小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二楼阶梯,玉姐叹息一声,摇头无奈。 这样的情况其实已经见怪不见,只是她不太能明白,老爷跟小姐如今相处的态度,怎么就淡薄得好像没有关联的陌生人呢?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夜晚静得无声无息。 将自己完全浸泡在浴缸中,顾宁的脑海里,不住浮现的是今天宋秦川小心翼翼将苏星雨护着的场景,不知是不是最后被霍郁白那一搅,她心情居然比想象中的平静。 突然的,她轻扯下唇。 不久后从浴缸里起身,随手拿过旁边的浴巾裹上,一双盈白的脚趾踩在地面上,到了外面拿起床上的手机,她对着宋秦川的号码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 在点击发送时,手指轻微的迟疑了下,可眼底暗淡的光泽,还是让她把信息发送了过去。 随即,将手机仍在一旁,她擦着头发正要去找吹风机,转身时眼角的余光映入什么东西吸引了她视线。 稍作停顿,微微侧头。 换洗的衣篓里,有一张洁白手帕被静静搁置在哪儿。 她几步过来,手指将跟手帕拾起,望见丝质昂贵的手帕一角,用手工绣着一个“白”字。 顾宁想起来,这是属于霍郁白的东西。 那天她擦完脸没有还回去,顺便放在兜里带回来了? 第029章 她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到底又是拜谁所赐? 手机滴滴两声,蓦然传来一条信息,在深夜里格外突兀,引人注目。 “龙港湾的开发权我答应帮你拿下来,但相对的,秦川,我们分手,取消婚约。” 望见这条短信内容的发送人,宋秦川心底咯噔一声。 一股深深的颓败感,从他四肢百骸逐渐蔓延。 “谁这么晚还给你发信息?”床上还没熟睡的苏星雨,被他突然暗沉下来的表情吸引,她小心翼翼地问,“是顾小姐?” 不着痕迹地把手机收了回去,宋秦川低声道,“你别管了,早点休息,等你睡着我就离开。” 苏星雨试探地望他,“她跟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说了些什么不太好的话?” 坐在床沿边,他整个英俊的表情仿佛都被阴霾覆盖,浓浓的颓然气息弥漫出来,挺拔身形投射下来的满是阴影笼罩。 苏星雨即刻掀开被单,“我去帮你跟她解释——” “不必了。” 宋秦川低低暗哑的嗓音阻断她。 苏星雨欲要起身的动作一停,惹人疼惜的目光望着他干净英俊的脸庞,“可是,如果不解释清楚,顾小姐一定会误会什么,这样下去,她一定会……” “行了!”蓦然的,他语气暴躁的起身,“这是我跟她的事,我自然会解决,你自己的这么多事都还没摆平,哪里来的闲心去管别人的事?!” 被他突然的一吼,吓得她一个哆嗦。 委屈之感一下子顷刻涌聚而来,她眼眶湿润了些,“秦川,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跟顾小姐因为我而造成什么误会……” 她是出自于好意,宋秦川知道。 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态度居然这么恶劣,他只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两耳光,但转而想到白天在医院时,他对待顾宁的态度比现在恶劣到不止十倍,他一下子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认识顾宁那么久,从一开始接受跟她在一起之前,他就完全打听到关于她的所有事。 他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会用那样防备又排斥的眼神看她? 甚至,他还对她说出那么尖酸刻薄的话…… 宋秦川的整个心情,变得糟乱至极。 他疲惫的抚抚眉心,“抱歉,我现在太乱了,想先回去,你好好在家里休息,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等明天我帮你安排个保姆过来,这样你就不必怀着孕还做什么家务导致受伤,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胎。” 凝视他简短交代完了之后就转身,苏星雨喃喃出声,“秦川……” “对了。”他走了两步的身躯又倏然停下,微微侧头过来看她,“那个男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这么久对你不闻不问,你也不必再浪费精力去找他,直接去法院提出离婚,他会主动出现在你面前。” 苏星雨一震,还来不及说话,他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浓郁的阴霾,很快走出房间消失在她视线内。 离婚吗…… 她慢慢低垂下眸光,放在被单上的手指一点一点攥起。 如果当初不是他家人阻拦,坚决不允许没有丝毫家世背影的她跟他在一起,她又怎么会嫁了这么个人渣变成今日这般境地? 她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到底,又是拜谁所赐? 翌日。 宋秦川早早来到公司,直奔总监办公室,却没有看到那个本是一如既往会待在这里的女人。 他蹙眉,转头问江城,“顾总监呢?” “顾总监这几天请假了,暂时不来公司。” 第030章 婚约取消,她凭空消失 请假了,暂时不来公司? 宋秦川语气低沉,“为什么她请假不来公司,我不知道?” 江城踌躇着,“总裁,顾总监是直接跟公司其他高层……” “行了。”不耐低呵一声,宋秦川俊脸阴沉,“没你什么事了。” “好的,那我去忙了。” 不敢去看这个一大早就满身怒火的男人,江城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留下他一个人待在总监办公室里。 蓦然的,一拳狠狠砸在办公桌上。 宋秦川心情如同吃了火药一般,胸膛格外梗塞不畅,一张英俊干净的脸庞,遍布浓浓阴郁之色,用力的扯了扯领带。 他到底对她是有多不关注,才会连她请假不来公司的事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脑海中浮现出那条短信的内容,宋秦川线条流畅的下颌略略紧绷,他掏出手机,一边朝外走去,一边不停的拨下顾宁的号码。 然而,他乘坐电梯,直到进了总裁办公室,手机里传来一遍又一遍的,只有拨号完了之后那个冰冷机械的嗓音回应。 她没有接他的电话,不论他打过去多少次。 拉开老板椅,他身躯凌厉地坐下来,挂断拨号,他朝着她的号码连续编辑几条短信传过去—— “你在哪?” “顾宁,我们好好谈谈,先别冲动,嗯?” “昨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他连续发了几条信息过去,等了半天,乃至他去开了个早会回来,她始终没有回复,更不见一个电话过来。 望着冰冷而没有生气的手机,第一次,宋秦川尝试到了深深失败的滋味。 “叩叩”两声,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秘书站在外面道,“宋总,夫人跟表小姐来了。” 她话音刚落,另一个中年妇女的嗓音紧接响起,“宋秦川,你跟顾宁到底怎么回事,我本来想今天约她一起吃个晚餐,但是从早上到现在她都没接我电话,以前她从来都不会这样,是不是你捅出了幺蛾子!” 高跟鞋的声音踩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叶柔也出声道,“是啊表哥,我们刚才听说表嫂请假,你们该不会闹什么问题了吧,我记得表嫂以前可是连正常的假日都不休息的,这次怎么就请了几天假?” 说话间,两人已经快步来到休息区的沙发前。 望着半躺在沙发中无动于衷的男人,叶馥雅尖锐警告,“别以为你最近经常跟那个姓苏的混在一起我不知道,宋秦川,我告诉你,顾家可是很多人想巴结都巴结不来的对象,要是顾宁因为这件事取消跟你的婚约,你看我怎么收拾那个姓苏的!” “行了!”他徒然低沉出声,嗓音暗沉至极。 被他这一吼,纵然是叶馥雅,也被足足吓了一跳。 挪开搁在额头上的手臂,冷冷坐起身,宋秦川掀起眼皮,“这里不是菜市场,别在这里大惊小怪。” 叶柔惊讶,“表哥,你怎么能这么跟姑姑说话……” 一脚踹在茶几脚上,不知低咒一声什么,宋秦川站起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办,刘秘书,替我招呼夫人跟表小姐。” 话音掷地,看也不看她们的转身大步而去,徒留叶馥雅跟叶柔面面相窥。 从昨天开始,烦躁的情绪就在他心尖挥之不去,叶馥雅跟叶柔的到来,让他头一次生出想逃避的念头。真是该死,现在他越是紧张什么,就越是有什么朝他一窝蜂的涌来。 叶柔委屈的瘪下嘴,“表哥这是怎么了,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气嘛,都吓死人了。” 叶馥雅冷冷一笑,“他离开也好,最好是去把顾宁挽回来,不然顾家这块煮熟的鸭子到嘴边都给飞了,我还不得好好收拾那个姓苏的!” “就是,那女人都结婚了还缠着表哥。”叶柔口吻嫌弃,“真是不要脸!” 第031章 第一次,看见他生气了 帝豪是宁城上流社会人群的聚集地,不是有权有势之人,难以出入这里。 也因这里出了名的安全保密性,所以备受平时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某些知名明星,和那些看不见尊荣的神秘商贾权贵的光临,是高端人们最为青睐的首选之地。 而这里也是顾宁最不喜欢的娱乐场所,没有之一。 比如像现在这样—— 几个人高马大的西装保镖立在她面前,没有丝毫感情机械般地说道,“顾小姐,顾总正在二楼天字二号雅座,有请您上去一趟。” 顾宁神色冰冷,“让开。” “顾总有请,请您务必上去一趟。” 她拿出手机,试图解锁拨下什么号码,可手机早在那天晚上她给宋秦川发完短信过去之后,不小心摔在地上,坏了。 看着手机还是毫无反应的模样,顾宁干脆把卡取出来,将手机给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对几个西装保镖道,“去告诉你们顾总,我来这里不是找他,少来掺合我的事。” 西装保镖道,“顾小姐,顾总说了,如果您来这里不是为了找他,就更加务必上去见他一面。” 她神色愈发的不耐。 保镖复而补充,“顾总知道您来这里,是为了龙港湾的开发权找新腾老总。” 听闻,顾宁表情松动,眼睛微微眯了起。 保镖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小姐,跟我们这边来。” 二楼天字一号雅座。 把一楼复式旋转楼梯边模样身穿得体的女人纳入眼底,霍少铭挑高眉梢,“那个女人,好像就是那个顾总的女儿,顾宁?”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长得似乎挺精致的,从近看应该会更加不错,只是听说顾总的这个女儿,脾性向来古怪精滑,一点也不喜欢跟上流社会沾边,为人特别清高冷傲,今个儿居然跑到这里来,应该是为了龙港湾的开发权找新腾老总吧。” 望见女人终于跟几个保镖离开,霍少铭顺势把目光收了回来。 “我早就听说,新腾老总给她的条件是让她成为他的情-妇。”他啧啧摇头,意味深长地道,“真是可惜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与其被那个老男人糟蹋,还不如来陪我玩玩,以我跟新腾老总的交情,这件事铁定能帮她敲定。” 雅厢里格外安静,仿佛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他兴致勃勃地朝左手边主位投去轻佻目光,“小叔,你觉得顾宁这个人怎么样?” 主位中,男人英俊立体的五官笼罩在光线昏沉的位置里,过了会儿,长指中的茶水杯重重搁在桌上,男人霍然起身。 “挺好的。” 低沉嗓音留下不高不低的三个字,他转过颀长挺拔的身躯,消失在雅厢内。 霍少铭嘴角染笑,“连小叔都觉得挺好的,那应该是很不错咯?” 雅厢外的走廊上。 这是第一次,霍祁看见他表情这么阴森沉沉,盛满勃勃怒意,连带气息都变得凛然骇人,步伐快而凌厉。 这应该是……生气了。 霍祁忍不住问他,“先生,需要我去把顾小姐请过来吗?” 一张轮廓分明的五官阴郁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眉宇间沾染着极度的骇然之色,霍郁白冷薄的唇瓣吐出两个字眼,“不必。” 第032章 只要他喜欢的,她都不喜欢 跟着那个人的手下,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天字二号雅厢门外。 保镖为她推开雕刻着繁复花边的古木厢门,“顾小姐,顾总就在里面。” 垂在身侧的双手暗暗握起,顾宁沉敛下冰冷凉眸。 雅厢内香味弥漫,从她前脚进入这里的那刻起,一阵阵驱之不散的古檀熏香萦绕在她鼻翼间,充斥了人的感官。 这是那个人一贯喜欢的味道,而她则极度讨厌。 讨厌的倒不是这个味道,纯粹只是因为……他喜欢的东西,她都讨厌,仅此而已。 “顾总。”大概终是看不过去这死寂得诡异的气氛,一道清亮的女声在屏风后缓缓响起,“顾小姐已经来得有一会儿了,您叫她过来,不说点什么吗?” 顾宁已经在雅厢的空地中站了五分钟有余。 两人之间,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直到屏风后的那个女人甜美的话语响起,男人不知对她随口低声道了句什么,女人点头,应了一声。 尔后,她慢慢走出古典屏风,对这边的顾宁清浅笑道,“顾小姐,您请随意坐下,我出去叫人给您端点喝的上来。” 这个女人是谁,没有人比顾宁更清楚了。 娱乐圈新晋小花旦楚安安—— 她之所以成名,还是被这个男人一手捧起,花了大量金钱给砸出来的,于是她理所当然的成为这个男人的新欢,圈子里的人都心照不宣。 顾宁对她的态度面无表情,冷淡至极。 楚安安并不介意,微微一笑,“顾小姐,您跟顾总单独好好聊,我先去隔壁跟其他认识的朋友打个招呼。” 话落,她便得体退下。 顾宁一点一点抬起眼皮,眸光清冷地望向刻画着一个古典美人的屏风,话是对屏风后的那个男人说的,“你特意让人把我拦下来带到这里,就是为了炫耀你又换了一个新欢?” 屏风后的男人没有应声。 她不禁冷笑一声,“顾总,常年换来换去换了这么多个女人,都还是那么一个款式,长得都跟一个磨子刻出来的,您不腻,观众的审美都要疲劳了。” 他还是不回答她,连吭一声都令人觉得吝啬。 “看来顾总并不想同我说话。”顾宁脸色微冷,但唇角边还勉强漾着笑意,“实际上我也觉得,我跟顾总您没什么可说的。” 语罢,她欲要转身走出雅厢。 “站住。” 他低醇严厚的嗓音终于开腔。 顾宁步子一顿,从身侧的屏风后灌来他听不出情绪的语言,直入主题地道,“新腾老总没有那么容易糊弄,龙港湾的开发权,我帮你拿下。” 想都没想,她淡声拒绝,“不必劳烦顾总。” “别逞强了,龙港湾那块地价值几千万,宋秦川那个公司还不足以让人信服,何况有的是其他公司对这块地虎视眈眈,新腾老总这么久一直没把这块地的开发权定下来,就是在选择更有资本的对象。”停顿一下,他又继续道,“这不是单单靠你,就能拿得下来的项目。” 顾宁嗤笑,“顾总在质疑我的能力,认定我一定拿不下?” 他沉默,过了会儿,“难不成,你真打算做他的情-妇?” 第033章 生人要见人,死要见尸 情-妇二字居然能从他嘴里说出来……顾宁只感觉,说不出的深深讽刺跟讥诮。 她望着地面,表情安静下来,“连新腾老总想包-养我的事都知道,顾总对我的格外关注,有点让人受宠若惊。” 自动将她话语中浓浓的嗤嘲过滤,他口吻淡淡道,“开发权的合同书,过两天我让人送到你办公室,你不必再去找新腾老总,对他低声下气。” 可是像他一般无利不起早的老狐狸,没有利益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的去做? 而她连问他的条件是什么的兴致都没有,“看来在你这里,我得不到任何我想要的线索,既然顾总不愿告诉我新腾老总在哪个雅厢,我们也就不必继续多浪费彼此的时间。” “你非要跟我作对?” “岂敢,顾总一声令下都可以直接在商业圈里封杀我,跟您作对,谁不知道是自寻死路?” “那解除跟宋秦川的婚约,这个开发权,权当是我送给他的。”屏风后的男人道,“宋秦川这个人,配不上你。” 本来她就已经打算跟宋秦川解除婚约,这次合作案拿下来之后她也会辞去恒川的工作。 然而现在听到他这自以为是的口吻,顾宁承认,她的确不爽了。 唇角挽起一个冷漠弧度,她清丽精巧的白皙脸蛋上溢满冰霜,字字冰冷地说,“我们真没什么好谈的,以后最好也是别见了,以免呛来呛去,我不痛快,你也不痛快。” 他永远只会想方设法的让她跟宋秦川结束关系,却从来都不知道,宋秦川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说放弃……又岂是那么容易轻轻松松就能放弃? 走出天字二号雅厢,顾宁心情糟糕至极,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浓郁的阴霾,手指骨节陷入掌心里。 突然,拐角处横冲直撞的冲出来一个娇小身影,顾宁察觉,即刻闪身,后退两步欲要避开。 对方似乎也猛然发现走在拐角处这边的她,想要阻止脚步停下来,可最后还是因为惊吓和过于急切地制止步伐,而重重跌坐在地。 一道闷哼声从她嘴里压抑的溢出,显然很疼。 顾宁怔了怔,连忙弯腰朝她伸出手,有些歉意地道,“你没事吧。” 女人低垂着脑袋,抑制着疼痛,“没事。” 恰在这时,拐角另一边的走廊上传来几个男人的声音,“她要是不见了我们谁都担待都不起,上头已经交代,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从我们眼皮底下消失,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翻出来!” “上头已经接到消息,说那个人很快就到这里,我们在他来之前找到她交差,否则让那个人亲自出马,还要我们有什么用!” “别让她跑远了,快追!” 听闻身后拐角那边的走廊灌来的动静,女人身体一颤,连忙咬牙从地上起身,“抱歉,不小心撞到你了。” 说完这句话,顾宁看出她就要行色匆匆的逃走念头。 忽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猛然出声叫住落荒而逃无比狼狈的女人,“你等等。” 第034章 他的气息来者不善 帝豪雅厢外的走廊上,是一片浩浩荡荡的脚步声。 对面前冲过的一干身穿黑衣长裤的男人视若无睹,顾宁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站在走廊上像个透明人一般,极其容易叫人忽略。 待那群男人跑远,内心暗自稍稍松了口气,她正欲转身,忽然,一双笔致黑西裤的长腿在她跟前不偏不倚地蓦然停下。 “见过一个栗色长卷发,身上穿着一件跟这里服务员一样的旗袍,和你差不多一样身高年纪的女人么。” 他单手抄在西裤里,微微侧头问她。 顾宁看见他拥有一张倾倒众生的脸庞,五官不论拆开还是组合在一起,都写满了“精致”二字。 只是这男人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过于冷漠,跟她认识的霍郁白那种淡漠完全不同,霍郁白是温淡如水气质让人感觉恰到好处的舒服,而这个男人则是单写的冷漠。 她半垂眼帘,神色岿然不动,“栗色长卷发,穿着跟这里服务员一样的旗袍,和我差不多年纪身高的女人比比皆是,不知你指的是谁?” 男人不紧不慢的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解锁后将摆到她面前,“这个女人。” 顾宁掀起眼皮看了眼,淡淡的回了他三个字,“没见过。” “打扰了。” 他收回手机,快步而去。 待走廊里没了其他什么人影,顾宁推开身后雅厢的门。 把穿着单薄旗袍瑟缩在角落的女人纳入眼底,她一边朝她走过去,一边脱下身上的外套,蹲下身来罩在她身上,“没事了,他们已经走了。” 女人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他……也走了么。” 明白她指的大概就是刚才那个男人,她嗯了一声,“都已经走了。” 听闻,女人终于松了口气。 “谢谢你。” 尽管方才就已经在手机上见过她的长相,可当她慢慢抬起头来,顾宁才算真正看清她明艳动人的五官。 一张娇楚而没有死角的脸蛋,“美人”两字在她脸蛋上被体现得淋漓尽致,犹如凝脂般光滑白皙的肌肤,一眼可以看出她的家世环境相当不错。 把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扶起来,顾宁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刚才那些都是什么人,特别是后面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他在找你?” “是都在找我,但……你还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的人好。” 不然,知道得越多,对她就越没什么好处。 女人盈盈生动的眼眸凝视她,“其实你不应该救我,不仅对你没什么好处,若是让他们知道你这么做,你一定会惹来麻烦。” 顾宁哪里不知这些。 出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而方才那个男人放任手下在帝豪这样的地方肆无忌惮,半天却不见一个帝豪的人员出来阻拦就足可知道,对方的身份是她想象不到的高贵,恐怕没几个人惹得起。 她淡淡的笑,“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我没什么后悔的。” “你不怕?” “怕。”顾宁低淡道,“但商业圈里那么多人想报复我,我现在仍旧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就证明我自有富贵命相,想想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当然,除了那次她被人强-暴之外—— 女人打量她,忽然试探问,“你是顾氏集团总裁的女儿,顾宁?” 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顾宁并不好奇。 见她没有否认,女人了然些什么,“难怪……” 顾宁神色松动,正想问些什么,很快,女人话语一转。 她连忙交代道,“我不能在这里多留,你的衣服我还给……” “穿着离开吧。”顾宁阻止了她把外套脱下来的动作,替她紧了紧衣服,“先不说你穿成这样去外面有多冷,就你现在这个模样很容易引人注意,穿我外套出去好一些。” 女人想了想,点下头。 跟顾宁道了声谢,打开雅厢门出去之际,她身子倏然停顿下。 回头,唇角绽放出绚丽舒服的笑容,“我叫陶欢,以后有机会再见,再好好回报你。” 话音落下,她转身,匆匆大步而去。 在原地迟疑了很久,顾宁轻抿下唇,没想将这些跟她不怎么相干的意外事情放在心上。 然而,当她走出雅厢正欲离开之际,一个迎面而来的颀长身影,还未靠近就令人感到无限的压迫感。 她一愣,慢慢抬头。 望见来者不善的男人,说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单凭直觉的危险感受,顾宁心底一紧,“霍郁白……” 第035章 做我女人! 帝豪负一楼地下停车场。 或深或浅的吻细细密密的落下来,顾宁难以自持的嘤咛出声。 “别这样……霍郁白,唔嗯……” 她想开口说话,然而微微张合的唇,反被男人落在颈脖上的吻,吻到酥麻而浑身痉挛,难以发出完整的音节。 被放平下来的车座副驾上,男人高大的身躯俯身半压着她,褪去一贯优雅从容的温淡,他危险得陌生,两具隔着衣服布料几乎重叠在一起的身体,使本就狭隘的车内空间,显得愈发拥挤而空气稀薄。 男人一改往常,极聚侵略性的模样,叫人无从招架适应,心中慌乱无比。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也不清楚怎么会无端端的变成这样。 只是记得,在雅厢外的走廊上,一身黑色西装的他凛然朝她阔步而来,她来不及做什么反应就被他轻而易举地打横抱起,随后乘坐电梯直下地下停车场,快步来到车子停靠的地方,打开车门后他将她扔进车内副驾。 再之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暧昧状况。 她连一句话都来不及多问,他薄唇覆在她肌肤上的吻就堵住了她的语言。 来自男人密密麻麻的灼热气息扰乱了她所有的思绪,脑袋里的种种思维,早就伴随他的吻而轰然炸开,破碎淋漓的短暂空白着半天找不到清晰思路。 只不过,纵然她不否认,自相识之后他让她有些许适度的好感,至少从前几次相处下来,她从未对他有过半点不适的反感,可这不代表,她就能接受他对她为所欲为肆无忌惮。 顾宁双手按在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上,阻碍他有可能更深更密的亲密接触,口齿不清地喃喃道,“霍郁白,住手……停下……!” 不知是因为空间太过拥挤狭隘,又或者是因为隔得过于靠近,而使得她浑身上下不由紧绷,他身上灼热滚烫的气息萦绕在她周身,亲密的触碰令她双颊酡红,耳根发烫。 他只是吻着她的肌肤,没有更进一步,但却也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无动于衷。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容易让人回想起那个不美好的夜晚,巷子里她被强-暴的情节没有预兆的从她眼前飞快浮现,顾宁一僵,眼瞳几近呆滞了须臾,心底惶恐而不自觉的瑟瑟发抖。 她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忘记了该有推搡反抗。 “为了一个区区开发案的项目,就主动送上门去做别人的情-妇,嗯?”身上的男人忽然也停下动作,从她颈脖间移出英俊深邃的脸庞,手指捏起她下颌。 “什……什么……”顾宁还没能反应过来。 望着她不知因为什么而呆滞的眼瞳,胸腔里是萦绕不散的浓浓阴霾,他神色间满是哪里说不出来的薄薄怒意,“为了你那个未婚夫就自甘堕落去做别人的情-妇,我真是有点高估你了。” 她眼神茫然的对望他,“情-妇?” 问完之后,逐渐慢慢消化过来他指的是什么。 她连忙想要解释什么。 可话未出口,霍郁白俊脸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你是不是不知道,新腾那老男人在床上的变态嗜好?你去做他的情-妇,被他怎么玩死都不知道,就你这身子骨,经得起那老男人折腾几次,嗯?” “霍郁白你听我说……” “你想要龙港湾的开发权是么,可以。”他捏住她下颌,盛满薄怒的吻几近惩罚般啃咬上她的唇,嗓音暗哑低沉,“做我女人!” 顾宁一震,双瞳蓦然扩大。 第036章 偏巧,我想要的就是你这个人 做他的女人? 心脏漏掉一拍,她双手按在他胸膛上,闪避着他暧昧的贴近,唇齿不清地呓语,“霍郁白,你误会了……唔,你先听我解释,我没说要做谁的情-妇……” 带着集聚怒意的咬下她的唇,他这才适时松开她被吻得红肿的嘴唇。 男人的声线极度暗哑低沉,“你想要龙港湾的开发权,我帮你得到,做我女人。” 她想要忽略的东西被他又一次重重提醒出来,顾宁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你不让我做新腾老总的情-妇,而是做你的?” 霍郁白眼眸幽暗,咬字申明,“我说的是,做我的光明正大的女人。” 而不是她以为的情-妇,他没说让她成为他见不得光的情-妇。可对她而言,他说让她做情-妇,她还好接受一些,做他的女人…… 顾宁心底更加糟乱,目光不自觉地闪避着,“凭什么。”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为什么,只是话语出口就变成了另外的词汇,也变成了另外的味道。 他深谙的眸子微微眯起,逐字逐句的气息危险,“凭你想要的,我能帮你得到,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龙港湾的开发权。” 她嘴角挽笑,“即便做你女人还不是一样要陪你上-床,怎么算是不费吹灰之力,我们之间又没有感情可言,跟做情-妇有什么区别。” “感情?” “我不跟没有感情的男人在一起,更不会做任何人的情-妇。” 为什么他们普遍以为她会去做新腾老总的情-妇?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漾着没有什么温度的笑意,她终于算是稍稍平静下来,对望上他漆黑深眸,“虽然不能保证我十拿九稳能跟新腾老总拿下龙港湾的开发权,可我连试都没去试,怎么知道我一定不行?” 霍郁白将她淡漠巧笑的样子纳入眼底,眸光半眯,不轻不重的吐字,“合约书我已经帮你拿下来了。” 什么? 她清亮的瞳孔微微扩散。 “霍祁。” 他低唤一声,磁性声音在格外安静的地下停车场,显得低沉而张扬。 霍祁很快不知从哪出现,来到他们的车门外,将一份合约书从窗口笔致恭敬的递进来,“先生,您要的东西。” 霍郁白连看都没往外看一眼,把合约书抽过来,扔在她的手里,冷冽目光一瞬不瞬地牢牢锁住她,“新腾老总已经签了字盖了章,把这东西交到恒川你就算完成任务。” 她呆呆的拿起合约书,一字不落细细看了个遍,发现这份合约书不仅新腾跟恒川签订的,而且价格也在恒川预期之内,毫无疑问,这是他跟新腾老总拟出来的合约书。 “你怎么做到的?”她不可思议的呆呆问。 霍郁白言简意赅,“你不必知道。” 她怎么会知道,在知道她来帝豪是为了找新腾老总并且可能会成为他的情-妇,霍郁白一怒之下就直接亲自去找新腾老总拿了这份合约书,当然,中间也让霍祁稍稍施用了点手段,新腾老总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得罪他,被威逼利诱之下,签了合约。 他语气低沉,“怎么选,由你。” 顾宁脑袋雪白,这份合约书能拿得到一次,可不代表还能拿得到第二次,本来她就没有十足的信心能跟新腾老总谈判好,而现在偏偏霍郁白却把这份她梦寐以求的合约书就这样摆在她的面前…… “要我做你的女人……”她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慢慢消化过来目前的状况,唇角微微半含着苍白的笑,“起码,你先给我一个别的理由,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是我?” “我看上你了。” “……” “这个答案,还算满意吗。” 他立体五官的神色温淡如水,忽然是没了方才薄怒,看着她的眼神尤为深邃。 连接不断受到的冲击力几乎让她的思维都丧失了,表情木木讷讷的。 他说……他看上她了? “荒唐。” “哪里荒唐?” “哪里都荒唐。”顾宁突然挣扎,试图推开他的身躯拧开车门把手,“好端端的你看上我?别说笑了霍先生,我们才见过几次?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可在霍郁白的眼皮子底下,特别还是现在这种时刻,他又哪里会让她就这般离开。 攫住她双手,将她压在车座上不容许她落荒而逃,他英俊温淡的容貌溢着严肃沉静,“看上你,跟见过你多少次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才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她还在挣扎,但双手被他攫住按压着,她卵足了劲挣扎几下都挣扎不出,于是瞪他,“放开我!” 从她略带恼怒的眼里,霍郁白看见的是她不敢面对的窘迫逃避。 忽的,他深意道,“你害怕?” 顾宁一震,“怕什么?” “你怕我真的看上你,你怕跟我在一起,更怕我是虚情假意,跟其他人一样只是跟你玩玩而已。”他有条不紊,慢条斯理的一字一句戳穿她心底的防线,“你还怕,我接近你是不是抱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眸光深得可怕,仿佛透过她黑白分明的眼珠,洞悉到她心房最深的深处。 顾宁身子僵了僵,突然忘记了反抗。 心脏紧张得犹如鼓敲,她勉强苍白的笑了笑,竭力维持着镇定,从容不迫地对上他,“我身上什么优点都没有,一无是处,跟你比起来,除了我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可以让你图的地方,我能怕你有什么目的?” “偏巧。”霍郁白笑了,“我想要的就是你这个人。” “……” “你若是以为我虚情假意,让你做我女人只是想跟你玩玩而已,那就不必担心。”他轻扬起英俊的眉梢,漫不经心的抛下一个又一个重磅炸弹,“不介意的话,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领证,嗯?” 顾宁哑言,整个人蒙圈。 她完全无法理解,他这么疯狂的念头是怎么冒出来的。 说看上就看上,说领证就领证,他来真的还是在逗她玩儿? 被哽塞了半响都说不上一个字,在他轻佻戏谑而又似乎溢着认真的灼灼眼神里,她脸颊跟耳根变得愈发滚烫酡红,感觉都要被灼伤,心脏声也伴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刺激变故,跳动得愈发频繁。 她就那么跟他对峙着,狭隘的车内空间涌动着紧张又怪异的气氛,正在这时,一辆宾利轿车,笔致地朝他们这里驶来。 第037章 你还有心思去管外面是什么人,嗯? 在一处空着的停车位,稳稳停下宾利轿车。 宋秦川打开车门,跨出腿走下来之际,几乎一眼就被旁侧不远那辆惹眼阿斯顿马丁吸纳过去目光。 看见笔致站在车边三米之外的霍祁,宋秦川当即就知道,那辆车子是属于谁的。 不由得,他多朝那辆阿斯顿马丁投去几眼。 当从半将的车窗内,瞥见俯身男人的身躯,宋秦川视线再稍稍往下移去一些,隐隐约约透过玻璃车窗凝见一个女人身形模糊的模样,这样的场景跟画面,真够旖旎激荡。 他轻扯下唇,扯下一个轻蔑的弧度。 堂堂霍家老三,如今现任盛亚集团总裁霍郁白也不过如此,在地下停车场这样的地方跟女人上演限制级画面,真够急不可耐的。 望见霍祁瞥见自己,宋秦川冲他象征性点了下头。 后者面无表情,只定定地看着他。 想了想,宋秦川还是朝他走过去,“上次在医院没来得及打声招呼,你好,我叫宋秦川,这是我的名片。” 说着,他从衣服内衬里,取出一张名片,递到霍祁眼皮底下。 霍祁却是连瞄都没瞄一眼,仿佛没有看见他递过来的东西,不带情绪地道,“你好。” 宋秦川伸在半空中的手略略尴尬。 过了一会儿,他不着痕迹地收回,保持着绅士风度问,“霍总现在在车里?” 直到这句话响起,霍祁终于正视他一眼,“有什么事?” “没什么。”他优雅笑道,“只是想到上次见了面没跟他打声招呼,有些过意不去,一直都想着如果还能在外面碰见,一定要好好跟霍先生打个招呼,礼貌问候一声。” “先生正忙,现在不太方便。” 宋秦川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霍祁看着他,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本应该走的,可半天,却见他却一动不动。 于是霍祁终于问道,“还有什么事?” “你们……跟我未婚妻认识?”生怕霍祁不知道是谁,他提醒道,“就是上次你们在医院叫走的那位,她是我未婚妻。” 霍祁看出来,他过来客套的真正目的是想知道顾宁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于是面无表情地回道,“还好,就是有些金钱上的来往。” 金钱上的来往…… 听到这几个字的宋秦川,脸色顿时僵硬黑沉,面上还挂着勉强地笑,“我知道了,抱歉,打搅了。” 说罢,他倏然转身之际,神色顷刻拉下,内心掀起千般波澜。 金钱上的来往……这几个字,怎么听,怎么刺耳不舒服,脑海中尽是浮现各种她跟霍郁白,不清不白不干净的肮脏画面,胸腔里涌起愤怒,宋秦川双手紧攥,手机忽然又偏巧响起来。 他看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听,彼端是苏星雨楚楚柔弱的声音,“秦川,你在哪?” 他语气冷硬地回道,“帝豪。” “你去那里做什么?” 他来这里做什么…… 宋秦川猛然想起,他来这里,是打听到新腾老总今晚就在这里,而已经消失几天的顾宁,很有可能为了那份开发权也来这里找新腾老总。 几天联系不上她,他是为了来找她的,可现在,失去了所有想要找她的心思。 他身躯停下,“打我电话有什么事?” “我特意为你煲了汤,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过来一趟?” 她透着小心翼翼期盼的语气,叫人不忍拒绝。 宋秦川神色松动,沉默须臾。 尔后,似乎下定了决心,他转过步子,朝着车子迈步而去,“好,我现在就过去。” “嗯,我等着你。” 电话收线,他快步来到车门边,目光不经意的朝那辆阿斯顿马丁投去一眼,又没做多想就收回来。 宾利车刚走不久,阿斯顿马丁的副驾座上,探出顾宁的脑袋,“我刚才好像听到什么熟悉的声音,刚才是谁在外面说话?” 霍祁眼睛都不眨一下,“顾小姐,您幻听了。” “不可能。”顾宁哼声,坚持道,“刚才分明有人在外面说话,你别想骗我。” 霍祁说,“我想起来了,刚才有一个不算熟的人过来跟我打招呼,可能声音比较像顾小姐你认识的某个人。” 他面瘫似的说自己想起来了……顾宁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可靠,视线狐疑地盯在他身上。 被忽略在一边的霍郁白,可容不得她这么肆无忌惮的忽视自己。 强硬把她脑袋转过来,他微眯起幽深又不悦的眼帘,“你还有心思去管外面是什么人,嗯?” 他高大的身躯已经被她推回到一边的驾驶座上,可即便如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她还是无法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他嗓音低沉道。 第038章 她好像……感到心动了? 气氛好不容易缓和一些,又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入紧张局势。 “那个……什么……”顾宁双颊绯红,不自在的偏移视线,“我觉得……嗯……” 瞧着她说了半天也组织不出完整的字眼,霍郁白适时出声,“你不必现在就立刻回答我。” “嗯?”顾宁微微诧异。 他坐在驾驶座上,淡淡瞥着她,“我不着急这一时,给你充足的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再回复我。” 她先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时回答不上来在情理之中,硬逼着她现在就回答,彼此之间的立场,可能会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 霍郁白扫视了眼她手中的合约书,寡淡清眸温温淡淡的,“这份合约书,你先拿回去交任务。” “不用我立刻回答你,就让我先把这东西带走?”她心底有点惊讶。 温淡寡漠的男人唇角噙着浅淡的弧度,“这东西本来就给你准备的,你不拿走,我留着也只能扔了。” 扔了多可惜,这份合约可是恒川梦寐以求的。 不过对他来说,的确是没什么作用,因为上面白纸黑字写的都是新腾跟恒川的条约,除了恒川,谁拿了都没用。 顾宁滋味惆怅,试探地瞅了瞅他,“你就不怕我把这份合约拿走之后,翻脸不认人?” “宁城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我又不是不知道顾小姐你家在哪。”他口吻绵长淡然,“你应该不想,让我亲自上门上门抓人。” 顾宁就被他风轻云淡的语气给说得心底一悸,她忽然觉得,这男人寡漠是表象,实际上骨子里极其狐狸。 她状似漫不经心的问,“倘若我考虑之后,觉得还是不能接受,不想跟你在一起,也不想跟你领证呢。” “那就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谈一下关于这个问题的后续。” “……” 不管怎么说,他帮她拿到了这份合约,都属于欠下了他这个人情,顾宁不是不知感恩的人,不会真的赖掉这件事。 她垂眸想了想,点下头,“这次就算我先欠着你一个人情,这份合约我先拿走,至于之前你说的事……考虑多久,考虑之后的结果不论是什么,我都会记住你这个人情,以后但凡有你需要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 霍郁白深深地凝视她精致认真的小脸,默不作声。 顾宁推开身侧车门之际,她回头,注重而诚恳,“我会好好考虑你说的事。” 尾音落下,她欲要下车,霍郁白低沉磁声叫住她。 “我顺路,送你回去。” 霍郁白是不是真的顺路,顾宁不知道,不过稍作思虑后,她没有拒绝他。 除了之前溢满薄怒不可控制之外,他端坐在她身侧处理起了工作上的文件,没再做出任何半点逾越的举动,那端庄而低淡,认真处理起文件来的模样,仿佛方才怒气沉沉的男人只是幻觉。 现在的他,看得叫人着迷。 “先生,到了。” 前面驱车的霍祁突然出声,车子在顾家别墅外稳稳停下。 霍郁白慢慢放下手中的文件,抚抚眉心时转头瞥向身侧的女人,见到的是她同时堪堪收回目光,耳根那抹滴血似的血红,格外诱人注目。 他目光深了深。 顾宁见身侧半响没传来他的声音,拿着合约,自主的连忙推开车门,“我先走了,谢谢你们送我回来。” 看着她跨出车子,意味有点落荒而逃,霍郁白英气的眉梢轻轻微挑,狭长眼眸流泻出意味深长。 “顾宁。” 身后没有预兆的响起他的低音,顾宁心脏咯噔重重一跳。 怎么第一次发现,她的名字从一个男人的嘴里叫出来,竟然……感觉很好听? 不知究竟是不是自那些话出来之后,令人再难用从前的心态面对他,她身心都略有紧张,不自然地转身。 面朝着后座车内的男人,顾宁努力堆出完美而看不见心思的笑意,“还有什么事?” “手机给我。”他朝她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指。 顾宁愣了下,如实答道,“我手机坏了。” 霍郁白沉吟一会儿,接着慢慢出声,“霍祁,把你手机拿来。” 霍祁拿出手机,取出卡,返身递给后座的男人,“先生。” 霍郁白接过,手臂从后座车窗内把手机放在她面前,嗓音低淡而动人,“你的卡还在不在?”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霍郁白声线拉长,“嗯?” 顾宁只好将卡从包里取出来,不知滋味的交给他。 他快速将卡装好,开机后,长指在触碰上快速点了几下,之后才将白色的手机从后座车窗递交给她,“你暂时先用这个,功能都是最先进的,应该足够你用,我的私人号码存在上面,二十四小时都可以接通,有事打我电话。” 顾宁一愣一愣的。 “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霍郁白饶有兴味,“难不成……想叫我把你送进屋?真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只好恭敬不如从……” “没!没有……”顾宁即刻匆匆就接过手机,脸蛋发烫,“我、我先进屋了,拜拜。”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已经跑出去几米远,胸口不停的砰砰直跳,白皙的脸蛋上染着无尽烫人的酡红。 她才不想承认,她居然会觉得,他现在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乃至每一句话,都令人感到不能自持的着迷动人! 半点不想承认,这一路直至回到这里,她居然被他的神态动作语言给迷住了! 更不想承认,她好像……感到心动了? 目光深然的凝望女人疾步而去快速进入顾家大门,霍郁白菲薄的唇隐隐勾勒出弧线。 “先生,”霍祁郁闷道,“您把我的手机给了顾小姐,那……我用什么?” 收回视线的霍郁白淡淡瞥他一眼,“再去买一个。” 霍祁阴郁。 “对了。”霍郁白重新拿起长腿上的文件,“别再买白色的。” “可我喜欢的是白色……” 他斜睨他,“嗯?” “好的,我知道了。”霍祁闷声闷气,“顾小姐用了白色的,我不能用。” “你误会了。”霍郁白无害淡笑,“我只是看你一个大男人用白色的手机,对你外表形象有影响,我正在为你更正形象。” “呵呵。” “……” 第039章 她到底还跟多少人有暧昧牵扯? 第二天早上,恒川总裁办公室里,宋秦川收到来自于江城递给他的合约书。 望着桌上的合约书很久,宋秦川的视线慢慢抬起,“她呢?” 江城毕恭毕敬地站在办公桌前,“顾总监她……没来。” “那这份合约是怎么来的。”他语气听着不太高兴,“难不成合约书还能自己飞来?” “是今天早上,顾总监打电话叫我去顾家拿的。” 宋秦川一滞。 她联系的江城? 想着这段时间,顾宁故意不回他信息,甚至不接他电话,宋秦川心中遍布阴霾,沉沉地道,“为什么她自己不送来,要叫你去顾家拿。” “顾总监辞职了。” “……” “这是顾总监的辞职书,她让我转交给您。”江城亦步亦趋的上前,将一份辞职书轻轻放在办公桌上,看也不敢去看办公桌后的男人是什么脸色,“她说,以后她就不来公司了,被空缺下来的职位,让公司另外招聘,或者提拔公司其他优秀的人才顶上去。” 宋秦川听得表情越来越黑,“她还说了什么?” 江城想了想,随后摇头,“顾总监没有其他交代的。” “出去!” “是。” 江城弯腰退出总裁办公室,连头都不敢回。 宋秦川徒然从办公桌后站起身,双拳重重砸在办公桌上,神色间满是阴骇之色。 她就这样辞去恒川的工作,取消跟他的婚约,断绝跟他的关系? 俊脸紧绷,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正要给她再次拨去电话之际,蓦然,视线不经意地扫视过桌上的合约书,他动作一顿。 慢慢的,他伸手把文件拿起来,打开后快速浏览了几眼。合约书上每一个条款都极其公正,特别是在价格方面,也远在他的预期之内,完美无缺得找不到任何瑕疵,这份合约令人满意到无可挑剔。 耳边忽然回响起,她说,“新腾老总其实给我开出其他条件了,就像大家都知道的那样,只要我答应做他的情-妇,他就能把这个项目给我们公司。” 难道,她真的去做了新腾老总的情-妇? 不然,这份合约又是怎么弄得到手? 宋秦川胸口就像被火烧一样,勃怒几乎冲破他胸膛,嘴角笑出一个冷冽的弧度。 一个霍郁白就很不清不楚有金钱上的来往,现在又去做了新腾老总的情-妇? 她到底还跟多少人有暧昧牵扯? 办公桌上的内线响起,宋秦脸色阴鸷的拿起电话接听,“什么事!” 前台被他冲冲语气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道,“宋总,前台这里有位姓苏的小姐说要见您,她说你们认识。” 宋秦川一愣,但很快吩咐道,“我知道了,你让她等等,我马上下去。” 搁下电话,他拿起老板椅上的外套,最后瞥了眼办公桌上的合约,终究还是神色紧绷地大步而出。 一楼前台处,望见从电梯内走出来的男人,苏星雨忙迎过去,“秦川。” “你怎么跑来了。”宋秦川几步走近她。 苏星雨踌躇着,“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宋秦川看了看一楼大厅的四周,微拧下眉梢,回头对她道,“我们先出去再说。” 叶馥雅极其反对他跟她见面,若是她安排在公司的人知道苏星雨来找他,叶馥雅知晓后难保不会为难于她。 ** 恒川公司大门外的拐角,顾宁听着旁边江城不舍的问,“合约跟辞职信我都交给总裁了,顾总监,您真的就这样辞去工作,以后都不来公司了吗?” “嗯。”顾宁淡淡笑着回,“以后都不来了,办公室里我的那些东西,你都帮我扔了吧。” 想到什么,她复而又道,“至于那笔钱你也不必着急还,等手头上方便了再说也不迟,我不急着用。” “顾总监,你人真好。”江城感动。 顾宁笑,正想叫他回去上班,视线里忽然多出两道熟悉的身影,令她唇角柔和的弧度,渐渐淡了下去。 第040章 它是没有父亲的孩子 宋秦川带着苏星雨走出公司的大门,寻了个较为隐蔽的位置,停下来。 望着她穿着单薄的模样,他低眸不悦,“怎么穿得这么少,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罩在她的身上。 这样细微的举动,说不暖心的,那是假的。 苏星抬眸凝视他。 忽然,她笑道,“原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宋秦川怔了怔,刻意将涌动出的异样感忽略,“我就是我,怎么可能会变。” “不,我指的是你跟我……”话到这里,像察觉到了不合适,她止住了接下来的语言,转而勉强一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你有了顾小姐,而我……也已经结婚了,还是不谈那些。” 她嘴角边泛着苦涩,神色暗淡得惹人疼惜。 宋秦川看着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想说些什么,可却发现,话到了喉咙,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对了。”苏星雨抬起头来,“我已经跟法院提出离婚申请了。” 宋秦川神色松动,“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今天。”她咬着唇,声音低柔,“他一直不出现,不论我想怎么找他都找不到他人影……你说得对,只有向法院提出离婚申请,他自然会主动出现,不必我再大费周章的找他。” 他稍稍眯起眼睛,“他来找你了?” 苏星雨摇头,“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了。” 让她跟那个男人提出离婚,是他气愤之下的无心之言,毕竟那个男人自从她怀孕之后,不露面也就罢了,还时时刻意的躲避她,他见不得她受这样的委屈,于是冲动之下就有了那样的话。 然而当他无意提出的意见,被她付之于行动时,宋秦川不知应该做何感想。 目光一点一点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他有些怔怔出神的恍惚,“离婚后,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她掌心轻抚上的小腹,缓缓半垂下目光,“如果真的离婚了,它就是没有父亲的孩子,生下来之后也会备受旁人不一样的目光,这对它不公平,所以……” 苏星雨咬了咬唇,目光里满是疼痛的不舍,“我打算,趁还来得及,去医院流掉。” “留下来吧。”他突然说。 她一震,错愕地望上他的俊脸。 宋秦川眼神复杂,嗓音低柔,“既然舍不得,就把孩子留下来,以免自己后悔。” “可是……” “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你现在这个决定未必是对的,先留下来再看看。”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复杂情绪,缓声道,“而且,这到底是你的骨肉。” 他作为一个男人,都觉得亲手打掉自己的骨肉有太残忍,何况她是一个女人,怀着的是流着她自己血脉的孩子。 苏星雨眼眶徒然湿润,“秦川,我……” “不必再说其他什么了,倘若你执意要流掉,我也不会干涉你,只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多考虑一些日子再说,现在还不必着急。”他说,“倘若你最后决定生下来,我也不会让你们孤儿寡母受到欺负,以后该帮的,能帮的,我都会尽我所能,不论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她的眼眶里盛满感动的泪光,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哽住了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秦川望着她一头柔滑的长发。 发现她原来几乎保持着跟以前和他在一起时,除了年龄上的改变之外,还是差不多一模一样的样貌,连穿衣的风格,也是他曾经喜欢,而她也喜欢的。 内心里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微妙悸动,他适时道,“既然你已经向法院提出离婚申请,那个男人恐怕很快就会出现,我担心他可能不会那么轻易同意离婚从而去找你麻烦,所以这段时间,我会时常过去陪你,以免他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 “可这样,会不会不太妥当?”苏星雨犹豫道,“万一顾小姐要是误会了,这恐怕对你……” “你的人身安全应该做第一考虑,她那边……”宋秦川皱眉,低沉道,“你别管了,这个时候该怎么做,我心理有数。” 她都已经跟他提出取消婚约了,甚至连职位都辞去了,还能误会到哪里去? 他一向霸道,不喜欢她过问他跟顾宁之间的事情,苏星雨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于是作罢。 宋秦川轻轻按住她肩膀,“你先在这里等我两分钟,我去取车,先送你回去。” “你不是还在上班……” “没关系,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抽点时间先送你回去,毕竟你一个人不太安全。” ** 把不远处单独相处的两人一举一动纳入眼底,江城喃喃疑惑,“那不是宋总么,跟他站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顾宁望着两人。 不知说了些什么,他返身离开,再之后不久,一辆宾利从停车场驱出来,苏星雨站在马路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随后,便是车子绝尘而去。 “顾总监?” 顾宁思绪游离,整个人半点不在状态,江城连续叫了她好几声,她才慢慢收回神绪来。 回头,她对江城不着痕迹地微微笑道,“你进公司去忙工作吧,我该回去了。” “呃……”江城迟疑道,“可你看起来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然我送你去趟医院?” “你想多了,我没事,你回去忙吧,我先走了,拜拜。” 连让江城多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便疾快迈开步子,匆匆朝着马路边走去,随手拦下一辆经过的计程车。 江城狐疑,喃喃自语,“为什么,我好像觉得顾总监有点失落呢?” ** 计程车内,顾宁放在衣兜里的手机蓦然响起。 她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唇畔轻抿着稍作迟疑。 敛下沉静的目光,最后,还是滑到红色提示边。 ** “你给谁打电话?”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苏星雨,细心的注意到,他眉头深拢,表情有一瞬间的落寞一闪而过,快得可能连他自己都丝毫未曾察觉。 宋秦川随手将手机仍在车前,双手掌控在方向盘上,“想起来有些事还没解决好,不必在意。” 平稳的将车子行驶在车水龙马的马路上,他目光直视着前方,说不出的滋味惆怅。 有点怒,有点气,有点不甘心以及还有其他什么说不上来的情绪。 这一次,她不是没接他电话,而是,直接挂断了…… 第041章 一枚婚戒,她结婚了? 两天后的中午,顾宁午睡起来,玉姐叫了她一声,“小姐。” 没再上班之后,顾宁整个人都松松懒懒的。 走下楼,身上着白色连衣冬裙,外面搭着红色针织外套,褪去了工作职场上的严肃,她整个人的风格显得随意而漫不经心,淡淡问道,“什么事,玉姐。” 玉姐拿着一件外套朝她走来,“这件衣服,是您的吗?” 朝她手中瞧去一眼,顾宁一眼就认出,这是那天她去帝豪穿的外套。 她轻佻起眉梢,“有人来过?” 玉姐点头,“是一位姓陶的小姐,她让我把这件外套还给你。” 顾宁扶着楼梯的手指顿了顿,指尖稍稍收起,抬起细细密密的长睫,“她人呢?” “已经走了。”玉姐道,“她有几句话让我转告你,对了,也还有一件东西让我交给你。” 一边说着,玉姐赶忙到客厅的茶几上,拿起一个暗红盒子,重新来她跟前,“这就是那位小姐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她神色动了动,如葱白皙的手指接过盒子。 打开后,里面是一枚价值不菲的钻石戒指。 年少的时候,顾宁就过着极其奢侈养尊处优的人日子,对于奢侈昂贵的东西,她并不陌生,所以她几乎一眼就看出这是一枚真价实货的钻石戒指,目测价格比一栋几百万的别墅昂贵得多。 而且……还是一枚婚戒。 “那位小姐说,如果那天在帝豪的那些人找你麻烦,你就把这个东西交给他们上头的人,那些人不敢再为难于你。”玉姐一字不落的转告,“如果你遇到什么棘手而又解决不了问题,你也可以拿着这个东西去帝豪,交给帝豪的人,说出你的需求,会有人出面帮你解决麻烦。” 停顿了下,玉姐道,“她还说,以后恐怕没什么机会还能见面,依照她目前的情况,只能做这么点报答你。” 顾宁细细听完,“还有什么吗?” “没有其他什么了。”玉姐困惑,“小姐,那位小姐究竟是什么人,我看她好像……不太一般的样子。” 她也很想知道,陶欢跟那群在帝豪追她的都是些什么人。 可是宁城这样繁华的城市,有权有势的人大多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得是神秘着的大人物,而且她极少八卦,鲜少接触那些上流圈子,就更加一无所知了。 淡淡跟玉姐交代了几句,让她别对外宣扬陶欢来过的事情,顾宁上楼回房。 房间里。 装着婚戒的盒子摆放在梳妆台上,顾宁坐在梳妆台前,拧起的眉梢丝毫没有松懈过。 这么贵重的戒指,陶欢就这样随随便便交给她了? 陶欢已经结婚了? 一时间,无从知晓的事情太多,恰巧这时,搁置在一边的手机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顾宁拿过手机,看见的是来自宋家的座机打来的,会用宋家号码打来,除了宋秦川的母亲叶馥雅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 她稍作迟疑,过了一会儿才选择接听,“伯母。” “顾宁啊,现在在忙吗?” “没有,正在休息。” “那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她淡淡道,“不会,伯母有什么事么?” “我都好久没见过你了,明晚一起吃个饭吧。”手机彼端里,灌来叶馥雅带笑的声音,“跟小柔一起,就我们三人。” 她微微垂下目光。 这个时候接到叶馥雅的电话,完全是在的预料之内。 她清楚,该来的,始终还是逃不掉的。 ** 第二天晚上七点,顾宁如约来到轩雅居。 只是,还没到叶馥雅订的包厢,她就先被一个立在走廊上,身上穿着黑色大衣,双手抄在裤兜里的男人止住脚步。 霍郁白望见她,唇角噙着温淡的笑,“来这里吃饭?” 自那天,他把她送回去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此时意外遇见,顾宁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缘分,还是应了那句话——狭路相逢。 不自在地堪堪移开视线,不敢对望上他,从喉咙轻轻嗯了一声,她浅浅道,“跟人约好了。” 霍郁白意味深长的睨她。 那灼灼逼人的视线,盯得顾宁浑身上下的不自然,她快速迈开腿,径直越过他,“有人在等我,不方便耽搁太久,我先去包厢。” 可是,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臂被男人宽厚大掌蓦然抓住。 顾宁心底一颤。 他身上淡雅的香味弥漫在她嗅觉间,令她没有起伏的心湖,又被荡开一波一波的涟漪,她不自觉地瞬间想起他的吻,他的话,他的每一个令人着迷的神态。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身侧高大的男人嗓音低沉温润的问她。 他不问还好,一问,她整个耳根都像滴血一般,比方才红了不止一倍。 顾宁心思愈发紊乱,觉得他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连看也不敢去看他一眼,就甩开他的手,“跟你无关。” 霍郁白饶有深意地打量她绯红的脸颊,“你……害羞?” 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顾宁当即抬头,断然否认,“哪、哪有的事,你想错了!” 霍郁白缓缓笑了,“我明白了。” “……” 他明白什么? 顾宁一张白皙的脸蛋被他一句话憋得红彤彤的,想要反驳,可他偏偏又没多说其他什么,叫人根本不知从何反驳。 心绪起伏不定,她闷头闷脑的闷气道,“我先走了!” “等等。”霍郁白忽然叫住她。 顾宁不得已只好停下来,静待他的话。 他微挑眉梢,凝视她侧脸道,“那天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的眼前仿佛再次浮现那天在地下停车的种种画面,忽然满身的不自然,轻抿下唇,刚想说什么话,叶柔的声音却在这时徒然灌来,“表嫂?” 顾宁一怔,缓缓抬眸。 叶柔从她对面走来,“你已经来了呀,来了怎么还不进去,我跟姑姑都等了你好久了。” 注意到顾宁身侧的男人,叶柔顿了顿,疑惑的视线瞟向她,“这位是……” “我先进去跟人吃饭,晚点再说。”顾宁匆匆对霍郁白交代了这么句话,快步朝着叶柔过去,笑道,“我们先进包厢吧,别让伯母久等了。” 第042章 仅仅只是一眼,就被迷到了? 带着叶柔一路走向包厢,顾宁没敢回头去看一眼,立在走廊上的霍郁白是什么表情。 叶柔冲她小心翼翼地问,“表嫂,刚才那个男人,是你认识的对吧,他是谁呀?” 听出她话语中浓厚的兴趣,顾宁身形停顿,转头看她,“你想……?” “你看,能不能介绍我跟他认识啊?”叶柔脸蛋娇红,“他人长得真好看,气质真不错,这种男人最有魅力了,刚好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想……” 她咬了咬唇,冲顾宁满含羞涩地道,“如果可以的话,想跟他吃吃饭什么的,认识认识,交个朋友。” 顾宁内心诧异,仅仅只是一眼,霍郁白就把她迷到了? “以后见面有机会的话,我看看吧。” 顾宁不敢给她什么确切的答复,因为她跟霍郁白之间现在的状况,有点说不清道不明,偏巧这个时候来叫她介绍,总感觉……很怪异。 再者,霍郁白这个人,会高兴别人帮他介绍对象吗? 顾宁眼前几乎立刻浮现出他脸色冷淡的模样,一下子迅速将冒失念头的萌芽扼杀在摇篮之中。 叶柔兴致勃勃地道,“那你一定要帮我找机会啊。” “我……尽量努力吧。”顾宁晦涩,笑得尴尬,赶紧转开话题,“伯母应该久等了,我们快走吧。” 叶柔心中激动,“好!” ** 进入包厢后,叶馥雅巧笑过来握住她的手,“顾宁,你可算来了。” “抱歉,路上塞车,让您久等了。”轻轻地将她的手挪开一些,顾宁应付笑道。 叶馥雅注意到她疏离的举动,心底稍稍尴尬,继而又笑着,“先不说这些,过来坐。” “嗯。” 三人都在位置中落座,轩雅居的服务员将美味菜肴一一摆上桌。 叶馥雅招呼着她,“这些都是这里有名的招牌菜,应该都合你口味,都是自家人,就不必客气了。” 顾宁笑了笑,礼貌的应了一声,却始终端坐在位置中,没有动筷。 叶馥雅自然是注意得到她的一举一动,连忙悄悄朝叶柔暗暗使了个眼色。 堆出一张亲切笑脸,叶柔搬过椅子凑近顾宁的身边,“表嫂,是不是这些菜不合口味,那再点些其他的吧?” 叶馥雅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打探着她的神色。 只见顾宁微微笑道,“不必,这些菜都挺好的。” “那你这么不吃啊。”叶柔一边说着,一边往她碗里夹菜,“既然都挺好的,那你就多吃点吧,瞧瞧这段时间你一定都太忙,比上次我们见到你的时候都消瘦好多,看得我跟姑姑都心疼死了。” “伯母,小柔。”不想打什么马虎眼,顾宁掀起眼睫,直入主题,“你们今晚约我吃饭,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刚巧,我也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们,所以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了。” 她停顿一下,“我跟秦川已经取消婚约了。” 叶馥雅跟叶柔皆是一僵,“表嫂,你……” “我不知道秦川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这件事,不过这些都是事实。”她低下视线,“恒川的工作,我已经辞了。” 她辞职的事情,叶馥雅自然知情。 直觉认为,她跟宋秦川之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于是叶馥雅才带上叶柔约她出来吃饭。可万万没想到,顾宁却说她跟已经跟宋秦川取消了婚约。 叶馥雅震惊住,但面上还努力维持着该有的从容笑容。 只是,她笑得有些勉强,“顾宁,你跟秦川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秦川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受了什么委屈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叶柔当即就被气炸了,徒然愤懑起身,不管不顾的怒道,“表嫂,是不是苏星雨那女人对表哥纠缠不休?那女人真是太不要脸了,她都跟表哥分手多少年也都结婚了,怎么还有脸还缠着表哥,一定是她跟表哥……” “小柔!”叶馥雅脸色骤变,倏然叱喝。 叶柔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失言,哑然住。 叶馥雅连忙看向顾宁,“这……小柔这孩子不懂事,你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啊。” 顾宁脸色微白,缓慢吐出两个字,“不会。” “那你……” “伯母,我主意已决。”从带来的包里,取出一样东西,她手指轻轻地放在餐桌上,“这是当初我跟秦川订婚的戒指,现在,我把它还回去,麻烦你们帮我交给秦川。” 看出她的认真跟决绝,叶馥雅跟叶柔错愕住。 已经变得僵化的气氛,继续多留下去只会滋生更多的尴尬,顾宁堆出一丝泛白的笑意,“我先去趟洗手间,抱歉。” 话落,拉开椅子,顾宁转身走出包厢的门。 叶柔不知所措地望向旁侧打扮端庄的妇人,“姑姑,这……这可怎么办。” “都怪你!”叶馥雅怒斥道,“好端端的提起苏星雨那个女人做什么,特别还是在顾宁面前,作为女人谁想听见自己的未婚夫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而且那还是你表哥的初恋,你在顾宁的面前提出来是嫌事情不够大吗,我们约她出来是想撮合她跟你表哥的,可你看看你都说了什么!” 叶柔委屈,“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别说了!这个饭也吃不成了!你闭嘴,让我安静一下!”叶馥雅都快被气疯了,坐在位置中呼吸不畅,脸色难看至极。 叶柔默默委屈瘪嘴坐在一旁。 ** 包厢里的饭局上,几个男人正一边用着餐,一边谈着关于公事上的问题。 正畅所欲言,交谈甚欢之际,正对着包厢门的霍少铭,瞥见从包厢前匆匆而去的女人身影。 “哟,那不是顾家的那位小姐么……”眼神一亮,他兴味挑眉,转头,冲主位上的男人戏谑道,“小叔,你每次挑地点都挑得很精辟啊,在哪都能碰见这个顾宁。” 默不作声的霍郁白,稍稍抬起深黑目光。 站在他身后的霍祁,附在他耳边道,“顾小姐往洗手间的方向去了,样子看起来不太正常。” 沉下精湛黑眸,寡漠温淡的男人慢条斯理地站起颀长身躯,淡淡对在座的人道,“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霍郁白此人,在这里年纪虽然不是最大,但份位最高,谁也没敢多问他一句什么。 第043章 我送你回去,或者……去我那,嗯? 叶柔的无心之言,却让顾宁感觉,像被一个耳光打在脸上,有点疼。 十九岁时,她跟宋秦川在一起,现在,她二十四岁。 她一直都知道,宋秦川有一个难以忘怀的初恋。 据说,他们之所以分开,是因为宋家长辈的不同意,宋家的人嫌弃苏星雨家境平凡,家世不好,强迫他们彼此分开。 可是五年了,她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和她说得最多的,就是关于他初恋的事;他一直都不知道,每当听到他提起他初恋,她内心备受多少煎熬。 而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她始终比不上苏星雨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她还清楚,叶馥雅如此赞同她跟宋秦川在一起,并不是单纯的接受她顾宁这个人,而是因为她的家世,她是顾家的大小姐。一旦她跟宋秦川真结了婚,顾家大小姐这个身份,给他们带去的不仅是面子,还有利益,所以,叶馥雅才会着急的约她出来吃饭。 站在洗手间的盥洗台前,顾宁仰头,想重重吐气。 可内心被压抑的阴霾,怎么都驱之不散,眼眶边是无法掩饰的湿润晶莹。 突然,身后洗手间的门,被人倏地推开。 顾宁惊讶回头,“霍郁白……” 她眼眶边来不及收回去的晶莹泪光,清清楚楚的落入男人的眼里,他神色一凛,几步朝她过来。 抓住她的手,把她带回身面朝向他,他低沉微怒,“你哭了?” 顾宁怔愕,“我……” “为什么哭?”他面色冷骇,“为了那个男人?” 她说不出一句话,被他冷骇的模样,搅得大脑短暂的空白。 一改温润淡漠的模样,霍郁白霸道地命令,“不准为他哭!” 她有些被他磅礴蛮横的语气吓到,心底颤了颤,怔怔地凝视他英俊的容颜。 突然的,她出声问,“你有没有在一起过,念念不忘的初恋?” 她的声音极其沙哑,那是哽咽在喉却又发泄不出的委屈。 霍郁白视线牢牢把她锁住,深邃立体的五官神色浅薄,“没有,我过去没有其他女人,也没对其他什么女人心动过。” “我是第一个?”她呆愣。 他菲薄的唇吐出一个字,“是。” 顾宁心中滋味万千,泛白的唇微微张合,喃喃的道,“如果我说……我其实已经不是干净的,我已经被其他男人碰过了呢?” 霍郁白眸光深谙,“我不在意。” 心底颤抖着,她咬唇,身体有些难以自持的瑟瑟发抖,手脚冰凉,语气里分不清是小心翼翼,又或者是暗淡而低落,“我被强-暴过,你真不在意?” “我不在意。”他说。 凝视她苍白的模样,霍郁白深黑的眼变得愈发深邃,有什么冲动,即将冲破他的胸膛,“顾宁,其实那天晚上——” 跟前的女人突然双手勾住他颈脖,踮起脚尖,狠狠地吻上他,大概是没预料到她这个突然而来的举动,霍郁白神色间溢出些许的错愕。 然后,他听见她吻在他嘴上柔嫩的唇,发出细细而带着哭腔的声音,“那就别拒绝我。” 这个吻,鼓足了她所有的勇气。 她分不清这一刻是不是冲动,但她清楚的是,她想把她现在的所思所想,以及她对他的感受,透过这个吻,传递给他。 女人的主动,像颗轰然炸开的炸弹,霍郁白浑身上下,几乎在顷刻间被她的热情点燃。 他能清晰的感知得到,他的身体在她柔嫩唇瓣的触碰中,发生怎样剧烈而不可思议的转变,就像一簇细小的火苗,瞬间被浇了油,燃烧放大了无数倍,像团熊熊烈火,热情澎湃,滚烫似岩浆。 静默无声的吻了差不多有两分钟,顾宁脸颊一点一点的发烫,刚想松开他,男人的大掌,却在这时突然扣住她后脑勺。 不容许她的退离,他化被动为主动,用力绵柔的加深这个吻。 “唔……” 他霸道蛮横的攻势,令她双瞳微微扩散,想退避,可他紧紧箍住她后脑勺,她退无可退。 男人低迷沙哑的嗓音,在吻得难舍难分时,极其暗哑低磁的唤了声,“霍祁。” 站在洗手间门外的霍祁,立刻转身,将洗手间的门关上,然后,笔致肃穆的站在洗手间门外的三米之处,严格拒绝任何的人靠近。 顾宁有些不知所措地扩大双眼盯着他。 霍郁白对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他掺杂了异样颜色的眸光深,得像是要把人吸了进去,看得她心惊肉跳。 然后,他稍稍松开些她的唇,但彼此间唇瓣跟唇瓣也仅仅只隔了一张纸的距离,她听见他无比沙哑低沉的道,“我要你。” 就是现在,立刻——他想要她! 顾宁错愕,心里紧张至极,被吻红的唇有些口齿不清,“霍郁白,可是我……” “你说的。”他深深地望着她,“别拒绝。” 既然,她已经用行动来表明她已经接受了他,那么,那样的事情也是迟早的,何况现在两人都仿佛被方才的吻,点燃了浑身的导火线,这个时候擦枪走火,无可避免。 她隐约感觉得到,现在不止是他一个难以自持,她的身体似乎也有着某些大胆想要放肆的冲动。 最终,这一场云雨连绵的缠绕,还是伴随她半推半就而进行。 结束后,顾宁浑身疲乏的半坐在盥洗台上,呼吸急喘,满头的大汗,仿佛虚脱了般半依偎着男人高大的身躯,白皙的脸蛋双颊酡红旖旎,眼里溢出迷离的色彩。 霍郁白细腻体贴的为她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声线低迷,“累了?” “唔,有一点……” 他吻了吻她的眉心,“抱歉,我刚才没顾及到你吃不消。” 这句话出来,她脸颊瞬间更红,脑海中尽是浮现方才旖旎激荡而不能自持的种种画面,心里涌起异样奇妙的感觉。 把她着实疲惫无力的模样纳入眼底,知道这个地方不便多留,霍郁白低声,“我送你回去,或者……去我那,嗯?” “不、不用。”顾宁慌乱,连忙拒绝,绯红着脸蛋不太敢看他英俊的容颜,“包厢里还有人在等我,我出来太久了不合适,我先回包厢一趟。” “你去跟那里的人打声招呼,我在外面等你。” “也不用。”她摇摇头,这才掀起残存着暧昧气息的眸子凝视他,“万一要是被别人撞见了,不太好。” 霍郁白低眉不悦,“哪里不好。” 她现在整个人都是他的,别人看没看到,有何关系? 顾宁试图解释说,“我这边还不算完全划分清楚,而且我才刚跟他们说清取消婚约的事,这么快就让人看到我跟你在一起……” 她也说不上哪里不好,就是,觉得暂时还不太妥当。 解释不清楚什么,顾小姐眨巴着可怜兮兮的眼睛,有卖萌嫌疑,“先稍稍委屈你一下,可以吗,嗯?” 霍郁白,“……” 他第一次发现,一个人卖萌起来,的确可耻。 霍郁白抚抚眉心,几乎说不出什么话来,他天生没有具备应对卖萌的能力,何况,对象还是她。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卖萌? 见他没有拒绝,顾宁就知道好说歹说,他终于是默认同意了,跳下盥洗台,急匆匆的整理好身上的衣物。 她打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之际,忽然又停顿下来,回头瞄了眼身材高大颀长的男人,娇羞了脸,“回去之后,晚点我给你电话。” 这句话出来,男人的脸色终于稍稍好了一些。 他深眸凝视她,可顾宁却不敢再对望上他的眼,连忙落荒而逃似的打开门,行色匆匆,连带背影都透出害羞来。 他弯了下唇,菲薄的唇角边漾出靓丽的弧度。 “先生。”霍祁适时进来。 霍郁白淡淡扫视他,“刚才有没有谁来过?” 霍祁望了望天花板,“先生,您不是应该心知肚明吗。” “……” 他们大胆的在洗手间就办了那样的事,霍祁是最委屈的。 因为,轩雅居这样高档的地方虽然不止一个洗手间,可是,来这里的到底还是不少,一波一波又一波的试图进洗手间连接被他挡下,而洗手间内还时不时的传出某些不和谐的声音。 鬼知道他刚才都经历了些什么? 顾宁在洗手间内耽搁了太长的时间,她哪里会知道,方才叶馥雅跟叶柔出来找过她,而等她返回包厢的时候,那里早已经没了她们的身影,大概是以为她已经离开了,于是她们便也离去。 知道叶馥雅跟叶柔已经离开,顾宁有三秒钟的迟疑,想着要不要跟霍郁白一起回去。 但这样的念头,萌生不到三秒,就被她狠狠掐灭。 他们才刚经历了亲密无间的事,还是来得那么突然没有任何预兆,总觉得,或许现在应该给点彼此自由的空间。 而她也需要想想,接下来的日子,她应该怎么面对他。 毕竟,转变来得太过意外。 顾宁心中滋味万千,却也掩盖不住心底悄悄滋生的雀跃,她走出轩雅居的门,到外面马路边正想拦下一辆计程车回去,忽然,一个男人的身形站到她跟前。 她慢慢抬眸,疑惑不解,“你是……” “你未婚夫霸占了我老婆!”男人一把攫住她手腕,恶狠狠地道,“我也该礼尚往来,回报他一点了!” 心底不安的重重一跳,顾宁双眼无限剧烈扩大。 第044章 为什么,还没有打电话过来? 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带着照片的信息。 点开,照片上是顾宁手脚被绑,嘴巴被封口胶封住,头发凌乱不堪的模样。 宋秦川怔松片刻,心底涌起强烈不安。 他连忙循着发来短信的号码,拨了电话过去。 响了没两声,那头接听,“宋秦川?” “顾宁在你手上?”他冷然问。 那头男人笑了,“照片都发你了,难不成还能作假?要不然,我让你听听她的声音?” 一边说着,男人一边拿着手机打开扩音器,靠近被捆绑而无法开口,只能发出呜咽反抗声音的女人。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宋秦川知道,对方的确把她绑走了。 他顿时冷下神色,“你是谁?” “你他妈还问我是谁?”男人怒意爆发,嗓音恼怒的拔高几个度,“你天天霸占我老婆,跟她如胶似漆出双入对进入我家,你会不知道我是谁?!” 话说到这个份上,宋秦川怎么会猜不出对方的身份。 当即,他整个人气息凛然了起,胸腔里有无法忽视的怒意团团涌出,声线变沉,“你居然还敢出现?” “哈!”男人夸张一笑,“你跟苏星雨这对奸夫淫妇都敢光明正大的无视我的身份,我还怕出现在你们面前?而且苏星雨那臭女人向法院提出离婚,让法院的人传票我,你们不就是想逼我出现?” 难以入耳的肮脏词汇通过手机灌入耳里,宋秦川阴鸷沉沉地道,“把你嘴巴放干净点!” 男人嗤嘲轻蔑,“宋秦川,少用命令的口吻跟我说话,你还没那个资格,别忘记,现在你未婚妻在我手上!” 尽管怒不可遏,但不得不承认,顾宁现在在他手上,稍有半点不慎的刺激,难保对方会对她做出什么。 于是宋秦川只好强忍怒意,转而,冷嗤笑道,“你知道,我未婚妻是什么人?” 他突然变得怪异起来的笑意,让男人不由警惕,“什么人?” “顾氏集团总裁的独女。”他漫不经心的抛出几个字,口吻显得闲散而胸有成竹,“顾氏集团,你不至于孤陋寡闻连这么响当当的公司都不知道,顾氏集团的老总顾承渊,隔个把月就会上各种各样的新闻报道,你连我未婚妻是什么身份都没打听清楚,就敢随便把她绑了,若是让顾总知道你把他唯一的女儿遭遇这样的待遇,你觉得,顾总会怎么做?” 宋秦川的话,起了一定威慑的作用,彼端男人良久没发出一句。 正在宋秦川已经认定对方感到畏惧,欲要说出接下来被早就准备好的词汇,那端男人在一阵犹豫后怕后,突然重拾凶狠,“宋秦川,你少来唬我!我高扬不是被吓大的!” 虽然语气凶狠,然而,却已经显得底气不足。 宋秦川问,“你想怎样?” “我只有一个要求,拿五十万……不!现在涨价了,一百万!”叫做高扬的男人昂首挺胸,“拿一百万到我指定的地点,你未婚妻我保证绝不动她一根毫毛,等我确认收到钱之后,我自然会把她安然无恙的放了!” 宋秦川眼睛微眯。 “记住了,我只要现金,不要支票,拿一百万现金过来,我不仅会把你未婚妻放了,还会额外赠送你一份礼物。” “什么?” 高扬冷冷呵笑,“苏星雨那不要脸的女人不是要跟我离婚么,你拿一百万过来,我乖乖跟她签字离婚,不用去法院那么麻烦,大家都省事。” 他动容了,“就这样?” “反正苏星雨那女人都已经被你碰过了,我高扬可没这么饥不择食,被人穿过的破鞋还当成宝贝似的守着。”最重要的是,苏星雨那女人被宋秦川碰过也就罢了,她自己本身根本不检点,想想,他就一阵恼火,“我要一百万,大家一拍两散,以后你爱跟她咋样就咋样,老子懒得管,就这样,谁也别墨迹!” 宋秦川吐出一个字,“好。” 他爽快得让高扬有种他要得太少的错觉,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到了这个份上,再多要价难免多生变故。 于是他警告道,“记住,别报警,更不许通知其他人,否则我让你连你未婚妻的尸体都找不到!” 宋秦川自然不可能会报警,更不会通知其他人。 因为,只需要一百万,就可以解决两件麻烦,这笔交易,不算亏。 搁下电话,他快步走出房间,来到客厅时苏星雨从厨房出来,“秦川,晚餐我跟保姆做好了,你……” “我不吃了,你先吃吧。” 看着他快步走到玄关处换鞋,苏星雨怔愣,“你要出去?” “出去办点事。” “什么事?” 动作一顿,抬眸望见她的揣揣不安,他重新返身回来,按住她双肩俯身道,“你别担心,我去去就回,很快就能解决好。” 苏星雨还是犹豫不安的看他。 宋秦川低声笑道,“很快,所有麻烦的事情都能解决,以后不会再有其他人,能让你受委屈了。” “……” “我时间不多,得先走了,你记得吃饭。” 安慰了几句,宋秦川转身拿过沙发上的外套,大步夺门而出。 苏星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直到他整个人消失在门口,她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没什么好事! 但是,他的心情看上去又好像很不错…… ** 同一时间,海天一线别墅区。 从轩雅居回来后,霍郁白从浴室里洗了个澡出来,发梢上沾染着晶莹水珠,顺着他面部轮廓一颗一颗滴淌而下,伟岸的身躯是一件黑色浴袍,隐隐约约的流泻出他结实性感的胸膛。 径直踱步到床沿边,他拿起床上的黑色手机,发现,没有一个来电。 他眉头微皱。 她说回去后会给他电话,现在这么晚,难道她还没回去,或者是忘了? 霍郁白想要她的号码,轻而易举手到擒来。 其实,他也早就拿到过她的号码,只不过以前跟顾宁关系不似现在这般,他打电话过去必然唐突不适。 于是见这么晚她还没打电话过来,他长指快速翻出她号码。 正要给她拨去电话之际,房门被蓦然敲响。 “进。” 霍郁白一边给她打过去电话,一边淡淡道。 房门拧开,站在门口的人是霍祁,“先生。” 察觉到他口吻略略不对劲,霍郁白缓缓抬头看他。 霍祁严肃道,“之前您叫我安排人盯着顾小姐,那人汇报说,顾小姐她……出事了。” “出事”这两个字,像一枚针刺,轻轻的刺在他的心尖上。 霍郁白深邃的五官神色逐渐冷沉下去,气息徒然凌厉骇人。 第045章 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知名的地下停车场,四处空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开来的计程车,没有其他多余一辆车子。 男人打着电话时,坐在地上的顾宁目光四处打量。 发现,竟没一个摄像头,这里应该是被废弃的停车场,外面估计也没什么人经过,所以……很难会有人发现,这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电话收线,男人返身回来看她。 顾宁突然猛烈挣扎,嘴里呜呜的发出声音,眼神示意他。 “你想说话?”他试探问。 顾宁急忙点头。 他不放心道,“可万一你在这里大吵大闹呼救怎么办?” 她连连摇头,表达出不会的意思。 男人将信将疑,但转而想到宋秦川方才说出有关于她身份的事情,让他忽然有点不敢得罪她。 在一番沉重的思考之后,他咬咬牙,终于下了重大的决心,朝她走过来,“让你说就让你说,反正这里不可能有人发现,就算你大喊大叫,也不可能有人知道。” 顾宁没那么傻,在犯人的面前大呼小叫,只会激怒对方让对方做出不敢想象的后果,而且,她从男人的眼里看到一丝丝的畏惧之心,再是那样做,只会适得其反,得不偿失。 男人一把将她嘴上的封口胶撕下来,传来的疼痛被顾宁忽略。 她抬着眸子看他,不卑不亢的直接切入主题,“你叫高扬?” 不清楚她葫芦里卖什么药,高扬狐疑地盯住她,“想干嘛?” “你想要钱?” 他上下打量,“你都听到刚才我跟宋秦川的通话了,还问我这个干什么。” “你知道,堂堂顾大总裁的女儿,身价值多少么?” 一怔,他遂尔道,“多少?” “至少不可能才值区区一百……哦,不对,是五十万。”有一半的钱,被她归类为苏星雨和他离婚的事件上,那跟她无关。 高扬愈发看不懂她究竟想干嘛了,眼神渐渐变得怀疑。 双手双脚被捆缚的顾宁被迫坐在地上,头发凌乱无比,那是方才她被这个男人绑的时候,她挣扎而造成的,来了这里之后,这个男人倒也没对她怎么样。 她从容不迫地一笑,丝毫不显惧怕的果敢对望上他的眼,“我给你一个号码,你给他们打电话过去,跟他们要五百万,就说是我让你去拿的,他们不出一分钟,就会把钱打到你卡上。” “五、五百万?”高扬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比你刚才要的钱高了整整五倍,只要把我放了,我用我身家性命担保,钱一定不出一分钟就会到你账户里,一分不少。”洞悉出男人眼底的惊讶跟动容,顾宁眯起眼睛,趁胜追击,“拿了钱,你就可以远走高飞,我绝不会让任何人追究你。” “……” “干,还是不干?”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尽管动容,眼中也露出了贪婪,然而高扬也不蠢,没那么容易上钩,“谁知道你是不是在糊弄我?” 顾宁漫不经心吐出几个字,“四百万。” “诶?” “三百万。” “怎么越说越少了?” “两百万。” “卧槽你逗我!”高扬急得跳脚,眼睛都红了,“有你这么丧心病狂的砍价吗!刚才还是五百万呢!” 掀了掀眼皮,她懒懒散散的瞧着他,“那你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 再这样下去,谁知道她能丧心病狂的砍到什么地步? 高扬发现,这女人精得很,不仅砍得一手好价,还特别会利用人心,抓住人的要害,只不过…… “你要我打电话给谁?”他防备地问,“不清楚对象,万一你在整我怎么办?” 顾宁眼珠渐渐暗沉,淡淡的道,“顾氏集团。” “你果然在整我!” “放心吧。”她没什么情绪的淡漠着,“只是打电话给顾氏总裁的秘书,不会打到那个人的号码上,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电话拿给我,我帮你跟他们要钱。” “……” “我保证,这件事我不会让秘书告诉那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悄无声息的解决完所有事,就算之后顾氏总裁知道了,你也已经拿钱远走高飞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不会为了那么点小钱浪费精力找你。” “……” 顾宁停顿下,又补充道,“若还是不放心,你可以在旁边盯着,要是我做出什么奇怪的事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就在我身边,随时都可以把我怎么样来威胁他们,相信我,比起你,我在他们眼中的价值更大。” “可万一……他们要是报警了呢?” “不会。”她眼部周围暗淡无光,低低淡淡的略有冷漠,“顾氏的人比你想象中更识趣,顾总有的是钱,大手笔得很,区区两百万,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两百万……虽然比她刚开口时的五百万少得让人抽疼,然而到底也比一百万多得多。 而且,她也没说,他不可以要宋秦川的那一百万。 看出顾宁根本没有丝毫想要逃跑的欲望,而且事事都帮他铺好了路,说得极其在理,高扬总算卸下防备警惕。 他走到她身边,阴阳怪气地怪异打量她,“这么联合外人跟自己家的公司拿钱,你到底是不是顾总的亲生女儿,还是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无心的一句话,却说得顾宁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疼。 清丽精致的白皙面孔上,她漾出纯真无暇的笑容,笑眯眯地道,“你长得一副好人样,看你有困难,我想帮帮你。” 高扬碎,“好人还能长在脸上啊?你又不是看相的,是不是太没戒心太天真无邪了?你这样是会吃亏的!” 她居然……无力反驳? 高扬三下两下就帮她解开了身上的捆绑,顾宁活动下手脚站起身,朝他伸出手,“把手机拿来,我给他们打电话过去。” “看你这么主动又配合,我相信你会言出必行,不会赖掉,这件事咱们暂时不着急。”他放松下来,丝毫没有一个绑架犯该有的凶神恶煞的姿态,模样兮兮地冲她道,“既然跟你拿了两百万,我高扬也不是不知感恩的人,相对的,我也告诉你一些事情作为回报。” 顾宁轻扬眉梢,“嗯?” 第046章 那个人,有的是手段能力 高扬从他开来的计程车上,取下一样东西,重新折身回到顾宁跟前。 顾宁看见,那是一本日记。 就是不知道,他说回报她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我念给你听。”高扬打开日记本,咳嗽两声清清喉咙,朗朗上口的读道,“这是我跟他分开的第三天,他走了,正在飞往美国的国际航班上,他说,他要去美国西雅图进修,难道我们真的就这样断了,再也不会相见了吗?” 顾宁怔松,她听出来属于这本日记的主人是谁。 “前面没什么意思,我们看看后面的。”高扬嫌弃。 索然无味的把日记翻到后面,他的声音在空阔的地下停车场格外响亮,一字不落清晰的灌入耳旁。 “原来爱一个人,有一天会变成穿肠毒药,他明明近在眼前,却又那么遥不可及,我们如今各自的身份,让我甚至无法触摸他的体温……如果当初没有分开,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高扬皱眉,又连续翻了几页,后面相对来说简短得多。 “感冒了,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他,他来了,带了药。” “今天受伤了,但有他在,真好。” “看着他,有时候,多希望时间就此停滞,只剩下我们两人,不被任何人打扰……” 高扬越读,脸色便越难看。 他猛地把日记合起,恨铁不成钢地瞪向顾宁,“你他妈到底是不是宋秦川的未婚妻!” 顾宁面无表情的掀了掀眼皮,“你还不是苏星雨的老公?” “我——” 他气得胸口积郁,烦躁至极。 “你要告诉我的事情,就是这个?”顾宁表现得兴致缺缺。 看她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的样子,高扬心里怄气得不行。 这可是透过苏星雨的日记,最直接明确的表达出,宋秦川跟他老婆不清不楚藕断丝连的关系,那对男女可根本没把身为未婚妻的她,以及他放在眼底! 难道她一点都不在意,她未婚夫跟他老婆暧昧不清? 咬咬牙,高扬下定决心道,“反正我跟苏星雨那女人就要离婚了,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那女人自己犯贱,我也不介意告诉你一些她的龌龊事!” 顾宁其实对苏星雨个人的事情挺没什么兴趣的,或者说,这么多年来,她听宋秦川说得多了也就听得腻了。 可看他怒气冲冲,不让她心塞一下他就不甘心的样子,于是她就没开口拒绝他。 高扬咬牙切齿地说,“苏星雨那女人,可没你们表面看着那么简单,你知道当初她为什么跟我在一起,最后又跟我结婚吗?” 虽然是疑问句,然而,他并没有一定需要顾宁追问的意思。 “苏星雨那女人就他妈的是个心机——” 后面的字眼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正在这时,地下停车场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的噪音,气势之大,还没靠近,就令人背后发憷。 高扬惊愕地回头。 很快,几辆黑色轿车猛然在他们不远处停下,车门打开,走下来一帮人。 他脸色徒然就变了,畏畏缩缩的后退几步,“你……你们……是什么人?” ** 宋秦川取了一百万的现金,拿了大黑袋子装好,循着导航,匆匆赶到高扬指定的地下停车场。 可是一进来,他就发现不对了。 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来,他朝着空无一物的地下停车场大喊,“高扬!” 嘹亮的嗓音在地下停车场内回荡。 “我……我在这儿……”不远处拐角,光线较为暗沉的地方,高扬心惊胆战的声音弱弱响起,“别、别再叫了……” 宋秦川神色一动,转过头,连忙拔腿朝他声音来源处快步走去。 高扬也从角落里爬出来,望见身姿笔挺的他停下脚步,眼眶倏然红了,“宋秦川你这个混蛋!你他妈死到哪里去了,现在才来!” 宋秦川皱眉,“还不是你说要一百万现金不要支票,这个时间点要取出一百万现金,当然得花些功夫。” “但是你好歹也是恒川的总裁,要个一百万用得着这么多时间吗!”高扬眼泪都脆弱的流了出来,满身恼怒地道,“从我打电话给你到现在,都过去多少个小时了你自己掂量!” 宋秦川自然不会解释,不仅要拿一百万现金花了他不少时间,找人准备离婚合约也用了他不短的时间。 凝见高扬嘴角边凝固的血迹,和身上伤痕累累的模样,宋秦川察觉到异常。 目光四处扫视后,发现,没见到顾宁。 他眸光一凛,当即蹲下身来抓住他肩膀,“她人呢?” “哎哟疼!你轻点!”他一碰他的肩膀,高扬就疼得龇牙咧嘴,整张脸都痛苦的拧起。 宋秦川看出来,他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 “你快去救她!”想起了什么,高扬脸色大变,眼下也顾不上痛了,慌忙抓住他的腿,“你未婚妻被人抓走了!那些人绝对没一个好人,你要再不去等会她人说不定就没了!我刚才装昏迷隐约听到他们说不留她性命!而且,她还受伤了!” 宋秦川一震,“她被谁抓走了?” “我哪里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反正看着都不是一群好人,你未婚妻不知道怎么招惹的他们,他们一来就直接把她提走了!”见他说了这么多,宋秦川还呆呆愣愣地定在原地,高扬急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找她,那些人要是对她动手,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那些人真不是什么善类,不可能手下留情的!” 宋秦川半天才慢慢消化过来,顾宁已经被其他不知名的人抓走的事实,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把她抓走会想要她性命。 而他根本连抓走顾宁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纵然高扬叫得再厉害,他也无可奈何。 毕竟,这里连一个摄像头都没有,除了知道对方不是善茬,几乎就没有其他有利可靠的消息,要他如何去救她? 猛然,宋秦川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什么念头,他怔了怔。 沉思三秒钟后,他神色复杂晦涩掏出手机,“江城,想办法联系顾氏集团的顾总或者他秘书,说顾宁被人抓走了。” 他没办法,但他知道,那个顾总却有的是手段能力。 第047章 那天晚上……那个人,是不是你? 天空被浓墨的夜色笼罩,宁城的荒郊外,凉风习习,杂草丛生。 五六辆黑色轿车,穿梭过杂草丛林中间,被劈开铺着沙石的马路,颠簸行驶。当车子停下,被从车内提出来一把扔到泥土地上,顾宁浑身上下,都被“痛”这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 她一双眉梢紧蹙,紧紧的咬住唇,蓦然犀利的眸子,狠狠盯向陆续从车内出来的那群人。 “顾小姐。”疑似带头的人站到她腿前,不羁狂笑,“手底下的人都太粗鲁,招待不周,抱歉了啊。” 顾宁的身上,已然遍布了狼狈至极的痕迹,隐隐约约的露出些伤痕,这些都是方才她在被这些人抓的时候,因为反抗而遭遇到的折磨。 带头的人大概二十多岁左右的年纪,身后站了大约十五个左右的人。 在她面前慢慢半蹲下身,他一把掐住她下颌,“虽然过去了不短的时间,但你应该不会对我没印象了吧?那次在包厢里,我可是因为你跟霍郁白,被我们老大当着其他的人面给踢了几脚,颜面扫地来着。” 早之前,顾宁就觉得他十分眼熟疑似在哪见过。 现在经他这么一提醒,她很快就想起来,这个人就是她去夜总会找霍郁白,跟霍郁白待在一起的人里其中之一。 隐约记得,他好像被叫做小李。 “你想做什么。”顾宁的眼神倏然变得愈发凌厉逼人,声音极其沙哑,不知是被这夜风吹的,还是因为方才在地下停车场的反抗而造成。 慢慢松开她下巴,小李冷笑一声,“我想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这些人跟高扬可远远不是一种人,高扬只是图财,不敢真害人性命。 而这些人……则远远不同,他们杀人,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那次你因为我跟霍郁白被你老大追究颜面扫地,所以你想报复我。”顾宁逐渐眯起眼睛,冷然着逐字逐句,“还是……我看到你们吸毒,所以,你们想杀人灭口?” “既然你自己清楚,也不算死得不冤不白。” 看到他们碰了那些东西,就应该早点知道,她不可能还剩多少时日,他们直到现在才找到机会下手,她活得已经比想象中的长! 顾宁的眼神,溢出冰霜。 即便是这样的阵仗,她冷漠着从容不迫地道,“你们不知道么,我现在是霍郁白的女人,你们真敢动我?” “哈哈,霍郁白的女人?” “哈哈哈,这个顾小姐真有意思。” 手下们一阵轰笑。 顾宁觉得,她现在……应该算得上是他的女人,毕竟他们都已经做了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而且,彼此都已经默认了关系。 小李笑得冷冽,“我们谁他妈不知道你是霍郁白的女人?可你是霍郁白的女人又怎样!你真以为,霍郁白跟我们在一条道上,我们真对他毕恭毕敬唯命是从?” 她神色冰凉,面色紧绷,浑身上下开始逐渐紧张起来。 “霍郁白那个人,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我们,我们老大心知肚明得很。”小李冷笑肆意,“我们虽然动不了他,可不代表,看到我们那些场面后你还能留着!也正好,我们教训不了霍郁白,就教训教训他女人,出口恶气!” 她抿紧唇,知道不论她说什么,他们都不会改变主意,现下,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如何从他们面前逃走。 “其实我挺不能明白的。”顾宁正在脑海中盘索如何从他们面前逃走的办法,小李突然出声道,“既然你是霍郁白的女人,为什么他会带你去参加我们那种派对?” 顾宁一怔,抬眸看他。 “如果你没看见那些事,又哪里会来这些麻烦?他带你去,不明摆着把你往火坑里推?” “……” “原先我们还以为,你只是他的棋子用来故意引我们上钩,可是这段时间我们查了查你跟他的关系,刚巧手底下有人看见,在那条有名的红灯巷子里,有一个晚上看到你跟霍郁白同时出现在那里。”他啧啧摇摇头道,“所以,你们应该是早就在一起才对,但为什么,他还会带你去参加我们那种派对?” 顾宁脸色蓦然一白,几乎怀疑是自己幻听,唇瓣略略发抖,“你刚才……说……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么?” 她不清楚,觉得他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混乱无比,甚至有点难以理解他的意思。 可是,胸口却在逐渐微微紧张的起伏着,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她大脑空茫成了一片,手脚不知是不是被夜风吹的,缓缓冰冷而感觉不到温度。 隐隐约约,好像有什么支离破碎的线索,逐渐织成一条线,即将从她大脑中汹涌窜出。 “行了。”怕夜长梦多,小李站起身示意,“把她做了,尸体就找这附近隐蔽点的位置,挖个坑埋了!” 末了,他对手下眼神凛冽地道,“记住,都做得干净点,别留下什么痕迹。” 手下小声询问,“李哥,可是她不仅是霍郁白的女人,还是那个顾总的女儿,我们真要是把她做了,得罪到的不仅是霍郁白,还有那个顾总啊,若是这两人知道了……” 小李恼怒,“所以才叫你们做得干净点,来的时候已经足够小心,别在这里出什么岔子!不然,我们全部玩完!” “是,我们明白了。” “立刻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是!” 话音掷下,三个男人朝她凶险走来。 顾宁精神绷紧。 待三个男人靠近,掐准时机,她眼神凛然,抓起身侧的泥土灰,朝着他们倏地撒过去。 “妈的,就知道这女人不会安分!” 一阵灰尘味扑面而来,三个男人连忙抬手挥了挥,嘴里连声低咒,待他们再抬眸看去时,她已经起身,拔腿就朝身后半米高的草丛狂奔而去。 小李察觉,急忙道,“快去追!” 顷刻间,所有人的都出动。 在草丛这种绊脚的地方,难以行动的程度比顾宁预想的大得多,她根本没跑出去多远,手臂就被一个男人一把抓住,她用力一扯,不仅是外套被拽脱半边,连带打底的衬衫也听见扣子崩开,袖子嘶啦一声的破碎了。 而即便她如此奋命甩开,最后仍旧被几个男人快速制伏,双手被两个男人架住。 小李来到她跟前,一把扯下头发迫使她仰头,“跑有什么用?在这种荒郊野岭,你能跑到哪里去,嗯?” 头皮是一阵阵发麻的疼痛,顾宁眼神比他还凶狠,比他还凌厉,紧紧抿住唇,默不作声凛然瞪他的模样,倒是吓得小李有一瞬间的后怕。只不过,见惯了血腥与肮脏场面的他,还不至于被她一个眼神就吓得完全不敢对她如何。 视线一下子就被她扣子崩开后,胸前流泻出来的春光吸引了。 尽管是黑夜,可天际边隐隐露出的月光跟车灯的照亮,将她肌肤映得雪白诱人,黑色内衣包裹的饱满春光,诱惑得人移不开贪婪的目光。 察觉前面男人们变了的模样,顾宁从心底深处冷冷倒吸一口凉气,忽然剧烈拼命的挣扎,“有本事现在就要了我的命!” “你急什么。”小李捏捏她下颌,“我现在改变主意,再让你多活一两个小时。” 可代价是什么,顾宁又岂会不知? 紧接着,就见小李调笑,“能让霍郁白那种平时女人不沾边的男人看上……不知道,霍郁白碰过的女人,滋味到底怎么样?” 今晚遭遇一波又一波的事件,早就让她的精神到达境界点,现在知道接下来即将会发生什么,她整个人突然像疯了一样,卵足浑身的劲反抗,沙哑嘶吼着,“别碰我!”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这种事情你就……” 话未说完,突然两束强光直直的朝他们这里投射而来。 回头看去,见到的是一辆车子,根本不顾草地,笔致地向他们直撞横冲,后面的手下们,被这辆气势凶狠磅礴的车子吓得迅速退开。 车子吱地一声紧急停下。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两个男人,徒手拎起就近的手下们就是一顿暴揍。 见对方一来便是这种开场,小李吼道,“抄家伙!” 可是来不及了。 其中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形猛然朝他几步冲来,连让人看清的机会都没有,他闪身过来,一记拳头放倒架住顾宁的人,回身又是一拳,另一个同时倒下,凶狠凌厉之势,叫人躲闪不及,心惊肉跳。 这个时候,所有人终于看清来人。 小李不敢置信地扩大双眼,“霍……霍郁白……怎、怎么可能……” 冷厉黑眸瞥见女人身上的狼狈之处,她扣子崩开露出春光的模样纳入眼底,霍郁白英俊的脸色瞬间沉到谷底,有股凌厉肃杀之气弥漫出来。 他绷紧线条流产轮廓分明的下颌,强忍着无尽自身体深处流泻出来的怒意,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女人身上。 完全不曾想过,这个时候他竟然会来,她目光呆呆愣愣的凝滞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好似感觉不到真实的画面,眼神飘渺而空洞,灵魂像被抽离了身体。 “抱歉。”为她披上外套,挡住身上暴露的难堪,他深黑的眸色闪过深深的内疚跟歉意。 顾宁抬眸望着他。 他那张熟悉的面庞,依旧那么深邃,立体,轮廓分明,英俊得叫人着迷。 可是,她看着他,忽然觉得陌生,艰难地出声问,“那天晚上……在那条巷子里,强-暴我的人……是不是你?” 第048章 他霸道得简直无可理喻 她孱弱飘渺的艰涩嗓音询问出来,字句一个不落的清晰飘进耳里,霍郁白身体一僵,为她紧着外套的动作,不由稍稍停滞下来。 他漆黑的眸,慢慢对望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珠。 然而,没多余的时间看清楚她眼底是什么样的情绪,这时,旁侧挥过来一记凶险至极的拳头。 眼角余光察觉,霍郁白及时敏捷的闪开,险险避过侧面的攻势。 避开之后的同时,他迅速回击,一把精准扼住对方的要害,一个用劲,偷袭的小李被他狠狠按在地上。迎面而来就是男人一记凶狠凌冽的拳头,砸得小李眼冒金星,嘴角淌出血渍。 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衣襟就被男人一把提起。 男人低沉骇人的嗓音,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意暗哑响起,“你想死是吗?” 小李睁开眩晕的眼睛。 当男人深邃立体的五官,遍布极致阴骇的模样映入眼底,他惊得心脏漏掉一拍,笑得勉强而不自觉流露出惧怕来,“霍、霍哥……” 他怎么会来这里? 或者,应该问他是怎么找到的这里? 青筋暴跳的双手紧紧攥住他衣襟,霍郁白冷骇沉沉地重复,“我在问你,是不是想死?” 小李整张脸色都变了,他看出这个男人眼中含着极度浓烈的杀意。 “先生!” 后面连续放倒几个手下的霍祁,生怕他一个冲动就做出什么事情,连忙出声提醒什么。 霍郁白轮廓分明的五官,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紧紧的揪住小李的衣襟,神色紧绷的骇然模样,叫人心底发悸。 终于,他一把松开小李。 站起笔致的身躯,霍郁白居高临下的俯瞰,极致冷漠的语气肃冷地道,“让我跟安老大通话。” 一个霍祁,面对十几个手下,也不见落个下风,再加上一个霍郁白……他们这是明摆着找死! 小李半点不敢马虎。 慌忙掏出手机,他狼狈起身,给自家老大拨个电话过去,心有余悸的压低声音,“老大,霍郁白来了,要跟你通话!” 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小李点头应是。 然后,他将手机颤颤巍巍的递给他,“霍、霍哥,老大让你接。” 霍郁白接过手机,嗓音冷厉,“是我。” 那头的安老大意料之中的笑着,“呵呵,白,你果然跟我们不对路。” “别废话。”霍郁白握着手机放在耳边,冷冷开腔,“做笔交易。” 安老大兴味道,“洗耳恭听。” “放了她,我把手上关于你们所有犯罪的证据,全部销毁,不上交给任何人。” 他跟他们混在一起的那些时间内,收集了不少他们那伙人的犯罪证据,这件事,安老大一直心知肚明。只不过,碍于没有合适的时间跟事件,无法把他们严惩,于是霍郁白这么久按兵不动。 他隔着电话的声音笑道,“就这样?” 霍郁白眸光凛冽,“我指的是,放了她,从今往后,半分不准动她。” “看在你的面子上,你要我放她一次可以,但从今往后不准动她……”安老大徐徐冷笑,“那次在包厢里,她看到我们大多数大佬的面孔长相,这件事,我可能办不到。” 他一点一点眯起冷厉眸子,“你最好,还是不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办到的好。” 听出威胁之意,安老大略有警惕,“你做了什么?” “那些证据,我已经交给了其他人,倘若一个小时内我没有回去,那些证据就会被交到警方的手里。”尽管面色冷沉无比,霍郁白却依然有条不紊着,嗓音极度冷漠低沉,“这里出了什么事,到时候警方追查下来,再加上那些证据,你们没有一个逃得掉的。” 沉思一番,安老大道,“好,这笔交易成交。” 安老大是出了名的言而有信,而且那些证据在手里,霍郁白并不怕他反悔。 “让你所有手下撤离,不过——”霍郁白凌厉目光一转,笔致落在小李身上,“有一个人,得留下来,任由我处置。” “理由呢?” “你清楚我性格。”他眸光阴鸷,薄唇轻起,“想碰我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安老大笑了,“说实在的,我很欣赏你这个人,不论魄力还是胆识以及深谋远虑,认识这么久,我一直都知道你跟我们混在一起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不死心想拉你入伙。” 霍郁白面无表情的冷淡。 “然而很可惜,我们最终不仅做不了朋友,还变成现在这种局面……”安老大无不惋惜,稍作停顿,过了一会儿,“以后就最好谁也没来掺合谁的事,我不动你女人,你也别来搅合我的这些人,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就这样。” 霍郁白没有多跟他废话下去的心思,回了一句过去,将电话迅速收线。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提示音,安老大很意外。 霍郁白在他们身边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把他们这伙人一网打尽,所有需要的证据差不多都充足了,现在也有了可以挑事的时机,然而这个时候,霍郁白反而放弃了? 他改变主意,就为了那个叫顾宁的女人? 难道,他很在意她? 不过,不论他因为谁而改变主意,这一次他们都算是侥幸逃脱,否则霍郁白真把那些证据交上去,谁也逃不掉。于是安老大也不敢反悔,立刻照着霍郁白的话去做。 之后,不到五秒钟时间,手下们皆收到撤退的命令。 但唯独,小李没收到。 透过他们刚才的通话,意识到自己被自家老大当成弃子,小李瞬间毫无血色,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可霍郁白哪里会让他有逃跑的机会。 “霍祁。” 他淡淡转身拔腿之际,低沉嗓音不动声色地叫了一声,随后就没有管后面的场景,任由霍祁去钳制小李。 顾宁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飘渺的视线,怔怔望着一双笔致的长腿,终于在解决完所有事情之后,重新立在她跟前。 他高大颀长的身影,将她笼罩。 麻木的视线落在他英俊如斯的寡淡脸庞上,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喉咙极其干涩,半响也无法说出一个音节。 两人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无声僵持对峙着,夜色里的寒风吹得人手脚发凉。 “对不起。” 终于,低沉嗓音暗哑缓缓流出三个字眼,他蓦然把她打横抱起,迈开长腿朝车子走去,线条流畅的下颌略略绷紧肃穆。 那三个字极轻,在夜色中被风吹散得很快,就好像是她的幻听,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喃喃呓语的低声问,“强-暴我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霍郁白下颌绷得更紧,冷薄的唇吐出一个字,“是。” 他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 她缩在他温暖宽厚胸膛里的身体愈发的冷了,看也没看头顶上方的他是什么神情,艰难蠕动干涩的嘴,低低浅浅的问,“为什么?” “……” 他脚步稍稍有三秒钟的停顿迟疑,低眸望向她白皙到没有血色的脸蛋。 直至过了好一会儿,他重新抱着她的身子迈开长腿,口吻低柔,“你今天累了,先好好休息睡一觉。” 来到车门边,他将她的甚至轻柔的放在副驾驶座上。 “有些事,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谈。”他骨骼好看的手指,给她系好安全带,手掌心轻抚在她发际线上,拨了拨她凌乱狼狈的头发,低声缱绻,“现在,先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回去到了之后,我再叫你,嗯?” 顾宁的确很困。 这个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的精力纵然再好,也抵不住两场绑架的应付,特别,这次她精神遭遇了巨大的冲击,现在解决完了那些事后,她疲倦得无法自持。 然而,她淡淡的看着他,目光显得愈发疏离,“那次你叫我去夜总会的包厢,也是想利用我,好促成你的什么计划,对么?” 霍郁白心脏猛地抽紧,倏然盯住她。 “我明白了。”她微微扯唇,笑了下,轻轻地闭上眼睛,浅淡到几近无声,“我有点困了,先睡一会儿,回到市区之后,你叫我。” 他深黑浓墨似的眸子牢牢住宿她面庞,目光里的神色捉摸不定。 但有一点无法掩饰的是,隐隐之中,向来沉淀淡漠稳重的他,眼中露出慌乱了。 就这么看着她萎缩在副驾驶座上微微地闭着眼睛,像条困倦的猫安静无声,他绷紧的精神却丝毫松懈不开,薄唇紧抿。 直至过了须臾,他才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低低的嗓音,生怕打扰到她,“好好休息。” 霍祁押着小李过来,“先生,这个人怎么处置?” 霍郁白的身躯从副驾驶内退出,极轻的带上车门。 他回头看了眼被霍祁狂揍过后狼狈不堪的小李,口吻冷漠得不近人情,“先带回去。” 霍祁点头。 外面是小李求饶的哀嚎声,顾宁自动忽略外面的声音,半躺在副驾驶座上,只觉得体内有源源不断的冷意弥漫,让她身子不能自控的瑟瑟发抖,手脚冰凉得冻人,禁不住的,她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闭着的眼帘从头到尾也没睁开。 车子是直接开回海天一线的别墅。 在别墅前停下来时,车内只剩下霍郁白跟顾宁两个人。 霍郁白停下车后,转头看向她时,看见她仍旧闭着眼睛,眉宇间溢着疲惫睡得很熟。他就这样看她睡颜看了好一会儿,适才动作轻微的推开车门。 尽管男人的行动,已经足够谨慎不想打扰到她休息,但当他将她从车内抱出来时,顾宁还是醒了。 唇畔间溢出嘤咛,她掀了掀惺忪眼皮,看向上方下巴光洁有型的男人,“到了?” 霍郁白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关系,你可以继续睡。” 她没听,目光往旁边投去几眼,发现这里略有熟悉,微微拧下眉,“这里是你家?” “看你太困,就直接把你先带回这里。”他不动声色的回答。 顾宁半垂下眼帘,“我不是说,到市区的时候,就叫醒我么,为什么带我回你这里?” 霍郁白抱着她的身子,脚步止住。 低下目光,他凝视窝在他怀里的她,那张白皙清丽而精致的面庞,洞悉不出丝毫的情绪。 他轻抿下菲薄的唇,“我怕太早叫醒你,你会跑。” 顾宁敛下眼眸,眼眶周围遍布暗淡之色,声线温浅而寂静道,“放我下来吧,我想自己走。” 霍郁白没听,继而迈开步子,径直走入别墅内。 顾宁也累,身体疲惫至极,手脚都觉得无力,于是也懒得挣扎,干脆由着他。 进了客厅,来到沙发边,他才终于把她的身子放在沙发上,替她整理好身上的外套,“冷不冷?” 顾宁淡淡的答,“还好。” 但他还是打开了客厅的暖气,然后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毛毯,盖到她身上,顺势将她略有凌乱的发丝理了理,尔后吻了吻她的眼睛,低声道,“我去拿药箱。” 她身上受了些伤,大多都是之前安老大的手下在地下停车场抓她的时候,她反抗而造成的,不过不算十分严重,擦伤较多,相比起那个时候跟她待在一起的高扬,就显得比较轻。 忽然想起还有高扬这么一个人,顾宁一怔。 高扬受伤,完全是因为她而遭遇横来之祸。 她有点想打电话询问一下,不过转而想到她被安老大的人带走之后,宋秦川应该已经过去,不论怎么样,他都应该会送高扬去一趟医院。 而高扬也是绑架她的人之一,虽然他只是图财不害人性命,但过分关心一个绑架自己的人,似乎……有点不太对头。 于是,顾宁打消了种种冒出来的念头。 霍郁白找来药箱,取出棉签跟药膏后,用棉签沾上药膏,抬头对她道,“把手伸出来。” 顾宁看着他,没怎么动。 霍郁白倒是干脆,直接就拿过她的手,然后用沾上药膏的棉签,轻轻涂在她右手掌心处的擦伤上。 “嘶……” 顾宁稍稍皱了下眉头,有点想缩回手,只不过,他抓住她的手腕,让她无法抽回去。 霍郁白道,“刚涂上去会有一点刺痛,稍微忍耐一下。” 他说得没错,仅仅只是在药膏碰上伤口的时候疼了一下,但很快就有一阵凉意传来,再没感觉到疼了。 给她右手上有擦伤的地方涂好药,他低淡道,“左手。” 顾宁注视他英俊的容貌,心里不知是什么情绪。 她还是没怎么配合的把手伸出来,霍郁白干脆也就直接的拿过她左手,同样是极轻极度温柔的给她涂上。 再之后,“腿。” “……” 给她手掌心上以及腿上膝盖之类有擦伤的地方都涂上了药膏,这些白皙肌肤上破皮后,渗着血丝的狼狈伤痕,霍郁白都一一看在眼底。 每多看见一处伤痕,他眼中的色泽就更沉一份,表情愈发的肃穆紧绷。 他终于抬头看她,深谙的眼瞳是极度浓墨的黑,忽然是道,“我帮你脱衣服。”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太令人敏感,顾宁脸色一白,身子倏然警惕,“做、做什么?” 她的防备警惕,就像一根针刺,无声无息的刺在他心尖上。 他知道,她现在的警惕,缘由于什么。 “你身上应该还有伤,手涂了药不方便自己脱衣服。”他面色看不出山水,声线柔和,“我帮你脱,嗯?” “不用了,我身上没什么伤。” 可依照现在她对他的心态,她说的话哪里能相信什么。 霍郁白思索片刻,还是不顾她的意愿,起身拿开她身上的毛毯跟外套。 “霍郁白——” 顾宁神色徒然一变,浑身上下的敏感份子仿佛瞬间被刺激到,猛地抬手挥开他,同时瞪向他的眼神,又冷,又锐利,透出无尽的排斥跟尖锐,像条突然竖起毛的野猫,张开犀利爪牙。 他轻抿下薄冷的唇,“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现在只是想看看你身上还有什么伤,处理完你身上的伤,我不动你一根手指头,嗯?” 她比方才还要冷淡漠然,“不需要,我说了,我身上没伤。” 这样强硬而丝毫不给他再靠近的态度,温柔显得愈发没有作用,她不会因为他柔和对待,从而卸下对他的警惕防备跟陌生疏离。 “我不管你现在怎么想。”他收紧下颌,“你身上有没有伤,我说了算。” 话落,他气息凛然的打开她扣子早已全无的衬衫,顾宁想抗拒,但她肩膀上的肌肤已经落入他眼底。 那片青紫的痕迹,刺人眼球,他眸色顷刻黑沉。 顾宁浑身上下的血脉都被他这个蛮横的动作给刺激了,不知突然哪里来的力气,她咬牙,一个用劲把他从身前推开,猛地从沙发中起身,气息冷冽。 然而人还没走出去两步,手腕被身后男人一把钳住。 他侧头看她,“你去哪?” “用不着你管。”她没有血色的脸蛋白到几近透明,极致冰冷的态度充满冰尖一样的刺,头也不回冷冷地道,“放手!” 霍郁白没放,深黑的眸注视她,眼底深处的复杂情绪,变化莫测。 顾宁显得没有半分耐心,用力的试图将手抽回来,可不论她怎么努力,硬是无法挣脱开他遒劲的力道。 她回头恼了,“霍——” 三个字还没完全出口,拉扯间她被他徒然带回身,身子重新跌回柔软的沙发里,男人的双腿顺势跪坐在她身侧两旁,身躯跪坐在她身上压住她的腿,令她无法反抗挣扎。 他俯身在她上方,薄冷的气息溢出强硬,“你身上弄成这个样子,还能去哪里,嗯?” 她冰冷地笑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拜谁所赐?” 霍郁白眸光微暗。 “你去救我,带我回来,我感激你,因为没有你,我现在不可能会在这里。”她翘起凉凉的唇角,“可这不代表,我能原谅一个强-奸犯,也不会忘了是你利用我,才有的那些事情。” 那天晚上在巷子里,是个糟糕的记忆,今晚,同样也是。 顾宁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都是沙哑的,唇角边勾勒起来的冷嘲弧度更为刺人,“你应该在到市区的时候,就把我放下去。” 强-暴她的人是他,他之前想利用她的事情他也无法否认,包括今晚她所遭遇的劫难,也都是因他而起,这些种种事情加在一起,她现在排斥他,防备他,警惕他都是情理之中。 霍郁白牢牢的注视她,微微眯起眼睛,“是不是现在不论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一定非要现在就离开这里?” “你不知道跟强-奸犯待在一个空间里太久,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的么。” “那就不必多说什么了。” 他从她身上移开,干脆直接的顺势将她一把捞起,那模样完全就像拎着小东西一样的把她捞着,气势凛然果决,大步朝楼上踱步而去,嗓音低沉的道,“上楼,去睡!” 顾宁眼睛扩大,难以置信这个时候他居然是说出这样的话,而且他这样捞着她的感觉着实不太好。 她极力地挣扎,“放开我!该死,霍郁白……你快放开我!” 他就像没听见她的话,俊脸沉得厉害,而她挣扎的力道更是丝毫没被他放在眼底。 纵然她拼尽全力,在他的控制中,完全的……不够看。 顾宁的反射弧度有点长,之前因为他没出什么特别刺激到她的事,她的情绪以及心态,除了有被冲击到之外,相对来说还算平稳,不至于立刻就做出什么激烈情绪高昂的事情。 现在,他越是强硬,她就越是变得像根刺。 上了楼,进了主卧,他把她放到大床上,顾宁一下就从床上爬起来。 但她来不及爬下床,横过来男人的手臂又将她捞了回去。 将她捞回床上同时他也躺在在床上,连脱衣服的步骤都省了,有力的双手箍住她腰肢,他霸道得简直不可理喻,闭上眼睛低淡道,“睡了。” 顾宁要疯了,推搡得厉害,用着劲试图掰开他禁锢的大掌,“谁要跟你睡……放开我!霍郁白你这混蛋……强-奸犯!” “如果不是你身上有伤,我现在也想强了你。” “……” “顾宁。”他箍着她明显僵硬的身子,在她身后缓缓出声道,“那些事情我没有什么能解释的,恨不恨,都由你。” 她背部被迫的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僵硬的感觉丝毫松懈不开。 听着他的话,她紧皱着一双眉梢,冷笑一声,“做都做了,的确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也不想听你解释什么,现在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离开!” “现在已经是凌晨,就算你想离开,也得等到天亮之后再说。” 何况,依照她现在的这个样子,又能走得了哪里去。 然而顾宁仍旧倔强,“我要的是,现在离开!” “还是别想了。”他淡淡的道,“你想继续折腾也随你,不过最好还是别乱动。” “威胁我?” “只是想简单的告诉你一个事实。”霍郁白打开一双浓墨似的黑眸,她听见来自身后的他声线暗哑的道,“在男人的怀里动来动去,不安分一点,会很危险。” 呼吸一滞,几乎瞬间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顾宁浑身上下都僵住了,连面部表情都感觉凝固了住。 “男人这种生物,经不得诱惑,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你如果乱动,我怕控制不了自己。”他紧了紧环住她腰肢的手。 尽管他言语轻柔如水,分明带着安抚,但不知是不是心里对他有了成见,顾宁偏生听出一种毫不掩饰的威胁跟恐吓来。 那些疯狂想要离开的念头,顷刻间被他这句话,吓得消失得无影无踪,脑袋被激得炸开嗡嗡直响。 良久,她咬牙切齿地说,“你敢乱来,我跟你没完!” “那就乖一点,别乱动。” “……” 因为他的一句话,清醒着的时候,她连动都没敢动一下,生怕着他真会做出什么,浑身绷紧得厉害。 这简直是她过得最糟糕的一晚,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警惕,半点不敢松懈对他的防备。 最后究竟是怎么一不小心,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她没有什么印象,等她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催促她,她猛地重新睁开眼皮时,已经是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间。 腰上已经没了男人的手,她即刻坐起身后,在房间里也没发现霍郁白的身影。 眼神沉了下,觉得现在正是离开的好时机,她连忙掀开不知何时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滑下床,想就这样离开,却又发现,她的衣服根本不能穿出去见人,因为昨晚她胸前衬衣的扣子已经没了。 所以……她想离开,只能找在这里唯一能找得到,属于霍郁白的衬衣。 她咬唇,懊恼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不得不去衣帽间,拿一件属于霍郁白的衬衣换上,而这里她上次来过一次,还算轻车熟路。 换上一件白色的衬衫,算是勉强整理好自己,她走出衣帽间欲要下楼时,忽而听见客厅里传来对话的声音。 听到对话内容围绕的似乎正是她,她一怔,在二楼楼梯口,下意识的止住步子。 第049章 这次的事,先记下了 一楼客厅,对待来者不纯的人,霍郁白坐在沙发中浅尝咖啡,不动声色。 四十多岁的男人看了看沙发中慢条斯理的他,又望了望挡在他身前的霍祁。 “霍先生。”在一阵良久沉默无声的对峙之后,四十多岁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腔,停顿了下,他适才温润有礼的道,“我们小姐被绑架之后,据说是被你们带走了,现在,可以把她交出来,让我带离开吗?” 霍祁盯住他,一动不动。 沙发中的霍郁白慢慢放下咖啡杯,仅仅只是掀起一个侧眸睨他,“理由呢?” 四十多岁的男人温文尔雅的一笑,“霍先生这话就问得有意思了,我要带我们家的小姐离开,为什么需要理由,给你一个交代?” 霍郁白浅浅淡淡的寡漠,轻描淡写的抛出几个字眼,“这里是我的地盘。” 在他的地盘上,想带走任何人都需要能说服他的理由,何况,要带走的对象还是她。 “霍先生,关于是你救走我们家小姐的事,我们家老爷已经知情。”稍作停顿,德叔眼中透出微微的锐利,“包括因为你,我们家小姐才遭遇此次绑架事件的事,我们也都调查得一清二楚,我们老爷吩咐了,要我务必把小姐带回去。” 霍郁白淡淡的笑,“那就更不能让你们带走她了。” 德叔不太客气的微笑,“霍先生一定要跟我们作对?” “是又如何?” 德叔微眯起老眼凝视他,沙发中的男人寡淡着不动声色,连声音都听不出情绪,可是,却总让人感到无声猖獗的危险。 霍郁白懒散靠着沙发,岿然不动的漠然,“想在我这里带走她,要么,让顾总自己亲自过来,要么,她自己选择跟你们离开。” 德叔看得出来,霍郁白此人,除了他们老爷跟小姐,其他旁人下人,他还不至于放在眼底。 转而想想,这其实也无可厚非,堂堂盛亚集团的总裁跟鼎鼎大名霍家老三,这两个身份不论哪一个,放眼整个宁城敢招惹他的可能还没出生几个,一个下人的确没有什么资格跟他谈判什么。 但德叔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服软的人,尽管他表面看着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然而能在顾承渊的身边待了几十年的他,处理起事情来自然有他一定的手段跟能力。 德叔敛下温度,略有强硬的冷漠,“既然如此,霍先生,那就只能怪我多有得罪,不知礼数了。” 说罢,他拍了拍手,顷刻间,就有五个身材魁梧,一看就是练家子的男人冲进别墅。 德叔对他们冷漠下令,“既然谈判没有效果,霍先生不肯配合交出小姐,我们也就只能动用蛮横手段强硬抢人了,动手。” “先生,这几个人交给我,你不必动手。”霍祁立刻上前两步,目光冷厉。 然而正在这时,二楼楼梯口,灌来女人出声制止的声音,“都住手!” 这个声音响起,差点就要上演一场搏斗的硝烟战火,在倏然间停滞而下。 德叔抬眸循声望去,见到的是二楼楼梯口处,女人身穿一条修身黑色打底裤,上衣是一件明显属于男人的白色衬衫,长发散散披在肩后,神情严肃。 由于男人的衬衫尺寸到底不合,而她的身材略有娇小,所以那件白衬衫套在她身上,显得格外宽大,衬衫的衣角盖到她大腿处,这个模样的打扮,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 看见她,德叔神色动容,“小姐。” 顾宁清眸望了望客厅里的众人一眼,轻抿下唇瓣,她迈开腿,朝楼下走来。 霍郁白不知何时起的身。 当她下到一楼来时,他伟岸气场的身躯也立到她身前,低眸轻柔的注视她,“什么时候醒的?” 顾宁凝视他深黑的眼,经历了昨晚种种事情,此时此刻再面对他,心底不知究竟该做何情绪,晦涩且复杂的,她抿唇没有回答他,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开,迈开腿,径直越过他身侧。 忽略了男人的神情以及语气,她径直来到德叔跟前。 尔后,微微一笑,还是如同年少时的青春女孩儿般,她眼中带出亲切来,“德叔,好久没见。” “是啊小姐,真是好久没见了。” 尽管是在同一个城市,然而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却不太记得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他是顾承渊的秘书,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忙碌,而她,则一向不喜欢跟顾承渊身边的人来往,更不喜欢见面。 只不过,对待德叔,她稍微有点儿不一样。 德叔温声询问,“您近来过来可好?” “挺不错的。” 德叔点点头,注视着她白皙精致的面孔,温雅脸庞上露出亲和的笑容。 一番寒暄之后,顾宁望着眼前亲和温文的人,“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刚才已经听到了,德叔,你们回去吧。” 德叔一怔,“小姐?” “我已经没什么事了,在这里没什么危险,你们回去,不用在这里因为这点事大动干戈。” 霍郁白跟霍祁都是军人出身的事,她之前就已经知道,而经过昨晚,她也看到了霍祁跟霍郁白的能力,德叔带来的人虽然都是练家子,可……在霍祁面前,五个人对一个人顶多平手,何况还有霍郁白。 而她也不想仅仅只是因为她,就造成德叔跟霍郁白等人不可开交的画面。 德叔知道她的心思,试探地问,“那您呢?” “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我怎么样我会自己解决,你平时工作事忙,别因为我的事耽搁了重要的工作。”顾宁清婉笑着,“都回去吧,我挺好的,没什么事。” 德叔皱了下眉,“可老爷很担心……”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顾宁笑着的表情慢慢就僵了下去,沉敛下眸子,低低望着地面的淡淡出声,“能别提他么?” 德叔一僵。 “对了。”自动忽略了那一瞬间怪异的气氛,她很快重新掀眸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从方才他跟霍郁白的对话里,他们似乎把她出事的原因都调查得很清楚,她分明没有跟他联系,照常来说,他们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是她昨晚发生的事情。 知道在她的面前,提起她父亲就是犯她的忌讳,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们父女究竟是怎样的僵硬局面,德叔便不再说起顾承渊,如实答道,“你在恒川工作时候身边的那个助理,昨晚联系到我的。” 江城? 顾宁微微诧异,不过很快她就理解过来了,想来,应该是后面赶到地下停车场的宋秦川,让江城想办法联系到的顾氏。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小姐。”德叔迟疑问她,“您真的不跟我们离开吗?” 她从喉咙里嗯了一声,清浅道,“你们走吧,别在这里耽搁时间了,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跟着德叔离开,就相当于,她欠了顾承渊的人情,因为德叔之所以会在这里,除了顾承渊没人能指使得了他,而她偏偏半分不想欠那个人人情,最不喜欢的,就是让他出手帮了她什么。 她的性格,在某些问题上有多倔强,德叔最清楚。 知道想带她从霍郁白这里离开,恐怕是没什么希望,他喟叹一声,无奈道,“好,知道您没什么事,我回去也能交代了,既然您有自己的主意,我也不勉强您,有什么事,您记得一定找我。” “嗯,谢谢德叔。” 惆然看了她一眼,德叔不得已,只好抬了抬手,示意带来的人都退下。 离开之前,他不舍望她一眼,“小姐,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保重。” 顾宁跟他道了别,德叔最终只能转身离开。 只不过,走到别墅门口时,他步子蓦然又停下,微微侧头,斜视霍郁白一眼,眼中有不善的光泽,道,“霍先生,这次我们小姐的事,我们老爷说,先记下了。” 纵然霍郁白不好惹,霍家的人几乎没几个惹得起,然而,这却不代表,他们小姐遇到危险,并且还是被霍郁白算计的事情,他们能保持默不作声的态度。 顾承渊只有顾宁这么一个女儿,不论如今他们的关系如何僵硬,有时候甚至可以称之为是仇敌也不为过,可,但凡跟危险沾边,顾承渊不可能坐视不理,无动于衷。 这一次,霍郁白跟他们的瓜葛,算是结下了。 霍郁白不卑不亢的面无表情,也不知究竟有没有把他疑似警告的话听进去,颀长身姿立在空地中,双手抄在裤兜里,笔致而显得无声寡漠的云淡风轻,甚至连一个声音都懒得吱。 这样的态度,在德叔的眼里看来,无疑的是张狂的。 但霍郁白的确又有张狂的资本。 于是德叔没再多言。 走出别墅之后,德叔快步来的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车窗边。 车窗缓缓滑下,露出一张成熟面庞,尽管已经有了岁数,然而从他仍显英气的五官里,依稀可见他年轻时的英盛光芒。 德叔恭敬地把事情简单的交代了遍,后座中的顾承渊嗓音低厚,“她跟霍郁白是什么关系?” 德叔想起顾宁身上穿的那件白衬衫,隐晦得很,“目前还无法具体得知,要查一查吗?” “不必了,回去吧。” 留下这句话,后座车窗再次关上。 第050章 嗯?要我帮你换? 送走德叔,顾宁回身,睨向挺立不凡,英俊如斯的男人。 她不做任何表情,径直朝客厅的沙发走去,手指拿起昨晚她遗落在沙发上的外套,看也不曾看他的道,“我没能穿得出去的衣服,你的衬衫我借走了,等洗好之后会让人帮你送过来。” 手腕忽然被男人宽大的手掌握住。 顾宁抬眸凝着站在身侧的男人,冷淡着,“放手。” “昨晚你身上的伤只是做了简单的处理,我先带你去医院再好好检查一遍,看看还有其他什么地方不舒服。”他没放,温厚的大掌紧紧箍住她细小的手腕,眸色深沉而溢着沉着。 顾宁一个用劲就把他甩开了,冷冷地抽回手,从唇齿间吐出两个字,“不必。” 她转身要走,肩膀却被男人扳回来。 他俊脸低沉,轻薄的道,“我说,跟我去医院检查。” 顾宁看都不想看见他,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 她还想甩开他按在肩膀上的手,可男人就像提前预知到她接下来的动作一般,根本不等她有什么行动,他干脆而果断的把她打横抱起。 见他居然又是这样,动不动就抱起她,顾宁心里窝火,“霍郁白你这混蛋……我又不是巨型婴儿,有手有脚不用你抱!” “……”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她身子腾空,在他怀里挣扎得厉害,大概真是休息好了有精神,力道比昨晚大得多。 不过,就她那瘦弱的身子,力道再大,也丝毫奈何不了一个身材伟岸而精壮的男人什么,她挣扎的效果显得毫无用处。相反,霍郁白发现,她的体重简直轻得咋舌。 他几乎只需要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她捞起。 英气剑眉微蹙,抱着她走到别墅门口时,他叫了霍祁一声,“去开车。” 霍祁听话的从车库里开出来一辆车子,为他们打开车门之后恭敬站在一旁。 霍郁白这才将顾宁放到车上,他也随着坐入车内,霍祁为他们关上车门,绕过车前进入驾驶座,发动引擎。 顾宁被放到车上就想拧开车门爬下车,只是她刚有动作,就被霍郁白又拽了回去。 她用力瞪向他,“霍郁白——” “因为排斥就置自己身体于不顾,你这么做就是对得起自己了,嗯?”男人温淡寡漠的脸庞染上薄薄怒气,认真而严肃的口吻,吓了她一跳。 顾宁突然安静下来,目光凉凉的看他,“你想说什么。” 霍郁白俊脸低沉,“如果还想对自己负责,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不论任何时候,都以自己的身体为主,那些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谁都没有能力再回头去改变。” 她愣了愣。 “倘若因为介怀,你完全无法接受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我也不会强硬逼着你去接受,但关乎到你自己身体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多拿出些理智来。”末了,他眸色深深地凝视她,薄唇轻轻吐字,“我答应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乱动你什么,只要你愿意配合。” 听完他说的一番话,顾宁整个思维忽然变得沉静,胸腔里竟出奇的渐渐平缓下来,没有自昨晚起就维持到现在的暴躁烦闷了,仿佛忽然间思维开阔而冷静。 她盯着他英俊得令人着迷的面庞,慢慢的,她点下头,“你说得对。” 霍郁白牢牢锁住她。 只见她浅浅的眯起眼睛,没有什么温度的清寡笑道,“因为讨厌你,介怀你,憎恨你做过的那些事就亏待我自己的身体,的确不划算。” 他下颌收紧。 顾宁唇角漾着浅浅淡淡的温凉笑意,倒是很配合也很从容淡定的坐着,清傲得高高在上,“走吧,我想通了,既然你愿意当个免费劳务送我去医院检查,也省得我自己麻烦。” 她总算是肯乖乖配合,只不过言辞间溢满了傲娇感,听得霍祁也是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心想,顾小姐也真是好糊弄。 霍郁白定定凝望她须臾,极深又极黑的眸色,看得顾宁浑身上下的不自在,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透出某种让她洞悉不出的深意。 分明做错事情的是他,但他的行为以及他的眼神,总是强势霸道得让人心里没底。 于是顾宁忍不住侧头瞟他一眼,“到底走不走?” 他终于收回视线,端坐好了身姿,淡淡的对前面驱车的霍祁道,“开车。” 本来应该是直接去医院的,但半路上,霍郁白却又开口叫霍祁开去了另一个地方。 来到一家五星级的三楼餐厅。 坐在靠窗的位置边,顾宁不悦地睨向对面的男人,“不是说了去医院,怎么又变卦来餐厅了?” 他低淡回答,“你从昨晚睡到刚才,先吃点东西再去医院。” 顾宁撇撇嘴,别开头,“我又不饿。” 模样从容优雅的坐在位置中,背部靠着椅子,霍郁白闲适懒散的抬眸看她,“不饿也得吃,以免又不慎晕倒。” 他记得,之前就有过一次,她因为整整一天没吃没喝而晕倒被送去医院的事情,依照他对这女人的了解,她几乎从来没怎么把自己的身体健康放在重要的位置上。 所以饿还是不饿,她说的,不算。 不动声色的说完,他对身后的霍祁道,“去车里,把平板拿来。” 在工作上他还有些紧急事情没来得及处理,可以正好趁着现在空闲下来的时间,解决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霍祁应声离开。 顾宁发现,越是接触霍郁白这个男人,她认知到的东西,就愈发的清晰了。 霍郁白这男人,什么寡淡冷漠都是假象,实际上,他极其霸道,极其蛮横,极其专制,极其不可理喻! 瞧瞧从昨晚到现在,她都被他一直蛮横专制虐待成什么样了?最重要的是,他霸道完了还没那么回事似的,好似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想着昨晚在床上他的种种恐吓,顾宁就有一肚子的火。 等待着酒店餐厅服务员上菜的时间,她闷声闷气的不断给自己倒热水喝,喝饱了水还是觉得不解气,将杯子搁在餐桌上,负气的把手收回来时,却由于没多加注意,手指碰到了杯子,霎时放在桌沿边的杯子掉落下来。 杯中还没喝完的温水,洒湿了她外套。 注意到对面的动静,霍郁白掀起眼眸,望见发生了什么事,他拉开椅子,起身踱步到她身边的同时,他身上的大衣外套也脱了下来,站在她身侧道,“把你的外套脱了,穿我的。” 因为自己的莽撞而造成失误,多少有点尴尬。 现在听他这么说,顾宁觉得没什么必要,“只是湿了一点,没什么,还能凑合着穿。” “你是自己换,还是要我帮你换?” 霍郁白固执而不容拒绝,漫不经心道出来的语言让人耳根发红,顾宁脸蛋不争气的红了,瞪着他道,“这里是餐厅,大庭广众之下,你说话能不能……” “嗯?”他微眯黑眸,“要我帮你换?” “……” 知道自己多说也是没什么用处的,顾宁又被他强蛮态度憋屈得厉害,迫于无奈,懊恼着接过他手中的黑色大衣外套,恨恨咬牙红着脸道,“我去洗手间换。” 霍郁白嗯了一声,脸色总算缓和一点,“我在这里等你。” 轻柔的语气灌入耳里,顾宁连头都没回,反而,走得愈发的快了,隐隐约约,不知耳根到底在红些什么,让她自恼。 望着她走远,快步得略有凌乱,霍郁白收回视线,叫来服务员收拾下掉到地上的被子,正要坐回位置中,这时手机蓦然响起来。 是工作上的电话。 他拿出手机,走到一边较为隐蔽的角落去接听。 洗手间里。 站在洗手台前,打开水阀,用清水稍稍洗了把脸,抬头凝望镜子中倒影的自己,将耳根边那抹血红纳入眼底,她有些暗暗鄙夷自己的不争气。 跟霍郁白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怎么总会因为他的一些话而感到脸红? 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像个纯情小女生似的…… 很快又联想到那些不美好的事情,她就愈发无法忍受自己的不能自持,有点负气的关掉水阀,闭了闭眼睛,努力的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下来。 起码,她应该用最平常,最冷淡,最漠视的态度,去面对那个男人。 在洗手间待了没一会儿,渐渐让自己的心虚平稳下来,顾宁深深吸气后,这才脱下身上属于她的外套,换上霍郁白的。没怎么管他的外套套在身上有多大,也懒得去看镜子中现在的她是何模样,她终于走出洗手间。 然而,有时候,冤家路窄大体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她刚走出洗手间,拐过拐角欲要朝他们原本位置走去时,刚巧碰上从餐厅门口进来的两个人,大家彼此熟悉的程度,仅仅一眼就让各自的目光落在各自的身上。 看着出现在餐厅门口的宋秦川跟苏星雨,顾宁朝位置走去的步子,不由自主的停下来。 苏星雨稍稍惊讶,“顾小姐……” 顾宁瞬间反应过来,堆出一抹适时而没多少温度的笑意,红唇齿白的吐出一个字,“巧。” 话落,她转身。 但走出去还没两步,手腕被男人一把攫住。 是宋秦川抓住了她的手腕。 第051章 干嘛说得他好像对她而言很重要一样? 顾宁斜过脑袋,低下的视线落在抓住她手腕的男人大掌上。 然后又才慢慢掀起一侧眼睫,她凝视他,语气平静得宛如没什么关联的平常人,“你这是干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儿?” 宋秦川恍惚着,怔愣着,不解着,也惊讶错愕着。 把他目光中的那些不可置信纳入眼底,顾宁笑了。 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在笑什么,淡淡的挑起眉梢,“我在这里,有什么很吃惊的地方吗?你们都能来这里,为什么,我不能来?” “顾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她昨天分明被绑架了,按照高扬所说的内容来看,那些人多半不怀好意,不是什么好人,而现在意外的在这里看到她,怎能叫人不吃惊? 可是现在提起那些事情,似乎没什么多大的必要,于是宋秦川怔愣过后,止住了下面不合时宜的语言。 转而,他定定望着她,“你……有没有受伤?” 顾宁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趁着他松懈的间隙,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挺好的。” 三个字,回答得随意而敷衍。 顿了顿,她目光不经意的扫视了眼苏星雨,再看了看身侧的宋秦川,唇角勾出漫不经心的冷淡,“你们来这里应该也是吃饭的吧,那我就不打扰了,那边还有人在等我,失陪了。” 语落,连让人多加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她态度从容淡然,适时转身,从他们眼前镇定自若的离开。 站在旁侧的苏星雨,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陌生,顾宁对待宋秦川的态度,完全不再像是对待自己所爱的人那般。 不知道他们现在究竟怎么回事,她心底有些疑惑。 走到宋秦川身边,苏星雨望着他,“秦川,顾小姐她怎么了?” 宋秦川没有答话。 “她对你,好像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苏星雨喃喃的道,“而且,她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不是她自己的。” 宋秦川怎么会没注意到,顾宁此时此刻身上穿的不论衬衣还是外套,都大出平时她穿衣的好几个尺寸,宽大得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属于她自己的衣物。 何况,那么明显的男人衣服,又岂是想忽略就能忽略的? 眉梢轻蹙,唇畔轻抿了下,敛去眼底种种困惑不解跟复杂惆怅,宋秦川没多说其他什么,转头对她道,“先去找个位置坐下来吧。” 苏星雨犹豫了下,还是点了下头。 在大厅随意找了个位置落座,宋秦川把菜单递给她,“想吃什么,随便点。” 苏星雨接过菜单,最先入目的是上面昂贵得令人咋舌的价目,她慌忙将菜单合上,紧张地小声对他道,“不如……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这里的菜都太贵了,我……” 以她平凡的家境,有个酒鬼父亲,赌徒哥哥,结婚后还有个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丈夫,宋秦川知道,她平时连饭馆都几乎不怎么下,这样高端五星级酒店餐厅的菜单价目,会吓到她。 他优雅一笑,“点吧,你平时就没怎么舍得给自己吃顿好的,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理应吃些跟平常与众不同的。” 今天,是她离婚的日子。 很快,她就要即将恢复自由之身。 可尽管如此,苏星雨还是有些紧张,迟迟犹豫不决着。 宋秦川安抚她道,“别为我节省了,我还不至于缺这么一点钱,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不必跟我客气,这么点钱,省也省不到哪里去。” 见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星雨也不好再继续纠结下去,随后,重新打开菜单,跟候在一旁的服务员点了几个菜。 宋秦川听出她点的菜,几乎都是菜单上价格最低的。 微微皱了下眉,待她点好之后,他把手伸出去,“菜单给我。” “哦,嗯,好……” 苏星雨给了他菜单。 宋秦川打开菜单,立刻就要了菜单上几个价目最贵也最有名的菜式。 将菜单合上时,他抬眸对旁侧的服务员道,“再要一瓶红酒,跟孕妇能喝的东西。” 服务员点头,“请问,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宋秦川刚想回答不用了,目光不经意的流转时,他眼角的余光里,赫然出现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姿,朝着他们旁侧不远处那边不太惹人注目的靠窗位置踱步过去。 注意到那边的一男一女,他俊脸忽然一沉。 ** 顾宁回到位置中,百无聊赖坐了好一会儿,才见霍郁白的身形终于回来。 望着他闲适淡雅的拉开椅子坐下,她看了看他,“你去哪了?” “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跟他们交代些事情。”霍郁白抬起黑眸,“等了很久?” 撇撇嘴,顾宁闷声道,“还好。” 看出她有点儿不高兴,霍郁白眯了眯眼睛,菲薄的唇弯出意味深长的弧度,“你以为,我一个人先走把你忘记了,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 “哪、哪有的事。”她不自在的别开目光,“就算你走了又怎样,我有手有脚,难道不会自己离开?” 说得干嘛总好像他对她而言很重要一样? 她为什么要觉得他很重要? 霍郁白笑,不再故意去拆穿什么,任由着她独自满口的否认,而恰好这时霍祁拿了平板电脑回来。 开了机,霍郁白闲散的坐在位置中,背部靠着椅子,点开平板上的邮箱开始处理起工作上的一些内容。 从透明玻璃折射进来的光线,将他面部的轮廓线条照得柔和而棱角分明,立体五官深邃切从容淡定,英俊而认真的模样,露出成熟与稳重的迷人魅力,看得人情不自禁的着迷。 但,顾宁的视线,仅仅只在他认真的脸庞上停顿了几秒钟,就连忙堪堪移开。 不多时,菜上齐了。 连同着服务员还给他们的餐桌上,摆上一瓶85年的拉菲。 顾宁怔愣,看向服务员,“我们没有点红酒。” “是那边的客人为你们点的。”服务员微笑着,伸手朝一边示意。 顾宁循着她的手势看去,见到的是坐在大厅中的宋秦川跟苏星雨。 而这瓶价值上万元的拉菲,显然是宋秦川送的。 她皱了下眉,重新对服务员道,“你把红酒给他们送回去吧,我们不用。” 服务员面作为难,“可那位先生说,这瓶红酒是送给姓霍的先生,聊表心意,感谢霍先生请他未婚妻吃饭……” 她眉头蹙得更紧了,正要开腔说话,埋头在平板上处理工作邮箱的霍郁白,不知因为什么而抬起头来,对服务员绽放出一个温度适中的浅笑,声线温浅的道,“你过去帮我感谢一下那位先生,说这瓶红酒味道挺好。” “好的。” 服务员点点头,退了开。 现下,顾宁是真有点不高兴了,坐在位置中,拢紧秀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霍郁白状似不懂,尾音拉长,“嗯?” 她咕哝道,“想要红酒为什么不自己点,你又不缺钱。” 霍郁白淡淡的笑,背部懒懒散散地靠着椅子,轻佻起眉梢,“既然有人愿意破费请我们红酒,为什么要把别人的好意拒之千里?” “好意?” 她着实没有感觉,宋秦川送他们红酒,是出自于什么好意。 表面上,宋秦川送他们红酒,是为了聊表心意感谢他请她吃饭,可实际上这其中暗含的冷嘲,难道不是很明显么? 而且,宋秦川还特意说出了“他未婚妻”这四个字,任由任何一个旁人听了他说的话,都能听出一股暧昧而不清不楚的关系来。 这个举动,讽刺意味浓郁得很。 霍郁白难道感觉不出来? 他依旧是淡笑着,浅薄的唇不紧不慢的道,“别多想了,先用餐,尝尝这个红酒的味道怎么样。” 一边说着,他一边示意霍祁倒酒。 霍祁倒了两杯,霍郁白举起面前的高脚杯,朝着大厅那边的方向投去一眼。 大厅餐桌边,宋秦川听了服务员的回话,刚巧也将目光落到他身上。见霍郁白端起酒杯,他也适时的端起杯子,隔着空气的距离,浅浅颔首点头的做了个敬酒的姿势,随后,浅啜了口红酒。 霍郁白唇角含笑。 顾宁望见他们这个相互礼貌优雅敬酒的举动,闷声道,“被人这么明显的讽刺,还能跟人喝得下酒,霍先生的心不是一般的大度。” “大度?”霍郁白微微挑眉的睨她,“这里有他的未婚妻么?” “……” 把她眼底错愕又怔愣的色泽纳入眼底,霍郁白放下酒杯,云淡风轻的执起筷子,仿佛不以为意,“用餐吧,等会还要去医院。” 直到现在,顾宁才发现,她再一次低估了这个男人狐狸又腹黑的本质。 这哪里是接受人家的好意,这根本是……从来没放在眼底。 时间过去不短。 宋秦川用餐巾优雅的擦了擦嘴,问对面的苏星雨,“吃饱了?” 苏星雨放下筷子,“吃饱了。” 点下头,宋秦川叫来服务员,掏出钱包正要拿出卡结账,服务员却率先笑道,“先生,你们的账已经结了。” 他一怔,“结了?” “是的,是刚才您送红酒的那桌客人,结账时顺便一起为你们买单的。”服务员微笑道,“那位先生说,是为感谢您送的红酒,礼尚往来回敬您的好意。” 宋秦川俊脸一黑,转头朝靠窗位置瞥去,原本坐在那桌的人,此刻早已经不见踪影,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起身离开。 而他有注意到,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餐桌上,那瓶红酒,自倒了两杯之后,瓶中的红酒没再动过。 甚至,桌上透明高脚杯中的红酒,不曾喝过一点。 第052章 顾宁……是哪个顾宁? 霍郁白跟宋秦川在餐桌上那些刀光剑影无形的交锋,顾宁只见开始,未闻最后。 因为,霍郁白结账时,她已经先跟霍祁下楼,不知道后面霍郁白顺便把宋秦川那桌也结了,更不知道霍郁白在最后关头,仅仅用了一句话,就打得别人措手不及。 虽然帮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结账这事,在某些程度上似乎略有亏损,按照霍郁白一贯的淡漠性格,理应不予理会,甚至根本连跟宋秦川点头致意的必要都没有。 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可以不以为然,有些时候,适度的出手,也是一种必要。 否则,万一别人要是领悟不到他的态度,不知道主权在谁的手里,那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 驱车来到医院。 医生给顾宁做了个全身检查,照了片,之后出来,对走廊上的霍郁白道,“病人没什么大碍,有擦伤破皮的地方重新做了处理,这样的小伤过几天就好了。” “她身上呢?” “肩膀上以及腰部还有大腿上都有些淤青痕迹,不过也没什么事。”女医生道,“这些都过段时间就会好,目前可能还会稍微有点疼,我给你们开些药,带回去给她经常涂上就好。” 霍郁白没想到,她身上还有这么多淤青的地方。 昨晚他本来想检查她的身体,可因为她的排斥拒绝,他没能再继续多做什么,现在听了医生的话,一双英俊的眉头,拧得快要能滴出水来。 “对了。”离开之前,女医生蓦然又想起什么,略带斥责地对他道,“你们男人,有时候也应该注意点。” 霍郁白不明。 女医生有点生气,“刚才那位小姐,跟我要了一些治私处疼痛的药,你们男人虽然血气方刚精力旺盛,可也要多注意注意人家女孩子是不是能接纳得了你。” 一边说着,女医生一边愈发的责怪,“你看看你,不仅把人家私处弄疼,还弄得人家女孩子全身的伤,有你这么凶的么,看你一表人才,器宇轩昂,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床上有特殊嗜好的人。” “……” “当然,有特殊嗜好表面也看不出什么,何况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一般都有什么不良嗜好。”女医生摇摇头,“不过既然你亲自带她过来检查身体,看来是很在意这姑娘的,就算真有什么特殊嗜好,以后也要多加注意注意,尽量控制一下,别在她还不太能接受的时候做出什么太凶猛的事,这姑娘年纪轻轻的,被折腾坏可就不好了。” “……” “行了,我就是看这姑娘身上那么多伤,跟你交代几句让你多注意分寸,要说的也就这么多,你让人跟我去办公室,拿开药的单子。” 看着女医生自顾自地说完一袭话之后,又自言自语的嘀咕埋怨着男人什么之类的话转身走开,站在霍郁白身后的霍祁,硬生生的用了好大的力气,最后也是没能止住自己忍不住翘起来的嘴角弧度。 而正在这时,霍郁白一贯不轻不重的犀利眼神,倏然朝他直射过来。 霍祁立刻把嘴角边的弧度收敛回去。 挺直背脊,做出素来的面无表情,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先生,我去跟医生拿单子。” 可是他也太耿直了,尽管是恢复了一贯没有表情的模样,但那眼神中透出来对霍郁白同情的目光,难以掩饰。 偏巧,霍郁白一点不落全部接收到。 霍郁白动了动冷薄的唇,刚要说什么,仿佛提前预知到男人的嘴里,恐怕说出来的即将会是心塞他的话,霍祁即刻道,“顾小姐出来了,先生,你们好好聊。” 说罢就没再做停留,霍祁匆匆转身。 霍郁白简直,“……” 顾宁整理好自己,打开检查室的门走出来,瞥见立在外面走廊上身姿卓越,矜贵不凡的寡漠男人,她淡淡出声问,“你们聊了什么,让霍祁跑得这么快。” “没什么。” 想着方才医生的话,英俊淡漠的男人,不知该做何心情。 收去那些复杂缠绕的情绪,他上前两步,走到她身侧,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又是复杂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地方不舒服?” “嗯?” 顾宁抬头,挑眉。 霍郁白深意重复,“就是……一些其他的什么地方。” 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顾宁脸色又红又僵。 本来在里面跟医生拿药的时候,她就觉得挺羞耻挺不好意思开口,只不过在轩雅居他跟她做的那次,的确是把她弄得有点受伤还没怎么好,于是才厚着脸皮不得已跟医生咨询了下,拿了点药。 哪里料想,女医生出来居然会跟他说? 当然,她还不知道,她身上的这些伤,已经完全被误会成为她跟他做了什么激烈动作而造成的。 顾宁羞红了脸,感觉自己的气虚很短,满身的不自然,低低的声音细若蚊虫,“我没什么其他地方不舒服的。” 霍郁白道,“还是去挂个妇科检查一下为好。” 顾宁急了,生怕他又是一个强硬就把她强制带去妇科,急急忙忙地说,“该拿的药我已经拿了,没有必要再去挂妇科。” 可她的拒绝,显然还是毫无用处。 霍郁白望着她,“自己走,还是我抱你?”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霸道?” “不论哪一方面,都必须得做到事无巨细的检查清楚,以免给将来带来不好的影响。”他低眸注视她精巧而酡红起来的脸蛋,薄唇间轻吐字眼,“你现在变成这样,是因为我的缘故。” 顾宁一滞。 他总是在她越想逃避的时候,越是要提起那些她并不想回想事情,不论是那些好的坏的,亦或者是那些缠绵悱恻的,于现在而言,通通都是不美好的负累。 她酡红的脸渐渐就冷淡下去,清眸溢出淡漠,“这算是赎罪吗?” “你喜欢怎么理解,就怎么认为。” 霍郁白不多加解释什么。 “就这样接受的你赎罪,那就太便宜你了。”顾宁淡淡的挽唇笑,转过身子迈开腿,“不过身体是我自己的,既然有时间,再多去检查一下妇科也没什么。” 停顿了下,她稍稍侧过头,眸光暗淡,“不要以为做这么点事,就打算能让我原谅你。” 霍郁白立在原地,薄唇轻抿,身姿卓尔不群。 他从不否认,她的确是因为他才导致如此境地,而他也没有想过,要做出些什么事情来让她原谅他,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并不是……要她原谅。 终究还是挂号来到妇科,在等待检查的间隙中,霍郁白看了看时间。 顾宁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举动,扬起一侧眉梢,“你有事要忙?” “没什么。”他淡淡的道。 顾宁觉得,既然他有事,着实不必再跟她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何况,在妇科外面他一个大男人待在这里,画面有点儿诡异。 于是她听不出情绪道,“有事你就先去忙吧。” 霍郁白看她,英俊的眉宇间覆着沉思。 她兴致缺缺地说,“该拿的药霍祁都已经拿了,现在只不过是做个流程,等会该我去检查的时候你也只能待在外面,不如就去忙你自己的事。” “我去上面病房看个病人,等会就下来。”深深看了她一眼,末了,他捏起她下颌,在她额头上吻了吻,不放心的交代,“别乱跑,等我回来,嗯?” 顾宁从喉咙里轻轻应了一声,自动将他吻她的亲昵暧昧动作忽略,因为她想拒绝的时候,他的吻就已经先落下来。 待他松开她,拔腿离开,她心思里只剩下复杂惆怅的滋味。 ** VIP病房里,老人的声音徐徐响起。 “是么,到最后还是没能把安老大那些人怎么样……”年逾七十的老人惆然道,“想想也对,安老大那些人狡猾得很,做事向来谨慎,如果有那么容易落网,他们也不至于混到今天这个地位。” 停顿了下,他感叹着,“你早已经不是军人的身份,我也早就退休干起别的行业,本来那些事就跟你我不再相干,既然最后还是功亏一篑,那就就此打住,不必再提。” 如今的他,就算在医院躺着,也有坐拥不完的财产跟高不可及的地位,安老大这块过去的障碍,除不除,对他而言的意义都不大。 霍郁白站在病房的空地中,默不作声。 他没有交代,原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最后因为他临时换取顾宁安危问题的而前功尽弃。 老人瞅了瞅他,话峰忽然一转,“上次不是说过,来的时候记得带上那个姑娘?她人呢?”冷笑一声,“你不会把我的话没放在心上吧?” 霍郁白的确是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他刚想随口编造一个什么理由应付,VIP病房的门突然“叩叩”两声,被敲响。 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霍郁白,你在里面吧?是我,顾宁。” 刚听到前面几个字的时候,年逾七十的老人眉开眼笑,但听到后面两个字,他刚要笑着打趣霍郁白的脸色,慢慢就僵了。 他猛然看向立在空地中的男人,“顾宁……是哪个顾宁?” 第053章 顾小姐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顾宁检查完了妇科,在下面等了有一会儿仍不见霍郁白回来,隐约记起,上次霍郁白来医院看的病人所在地位,她便照着记忆中的病房找来。 觉得霍郁白又是来看上次看的那位病人,全凭猜测。 她站在VIP病房门外,心里略略有点紧张,因为怕自己敲错门,更怕自己唐突打搅,敲响了房门之后不久,就有些暗暗后悔,正踌躇着转身走开,病房门却在这时从她身后打开。 顾宁脚步停下,回头看去。 见到霍郁白站在病房门口,她不知究竟是松了口气,还是反而更紧张了。 “怎么上来了?”他看着她问。 顾宁有点手足无措,“我……”她努力着组织语言,“检查好了,我身体没什么事,跟你打声招呼,我这就回去了。” 霍郁白定眸睨她,忽然让开了身,对她道,“进来吧。” 她讶异,“要是不方便就不用了。” 这里的病人是他的熟人,跟她没多少关联,她进去似乎有些不合适,只不过……来都来到这里了,她不进去礼貌打声招呼,也有些不合适。 霍郁白深深地凝视她,“先进来再说。” 见他都这么说,顾宁不好再继续扭捏下去,抿下唇,她点了点头。 病房里是一位年老的病人,头发略有花白,身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不过从精神来看,状况似乎还挺不错,面貌看着挺可亲的,半躺在病床上看不出生的什么病。 顾宁跟着霍郁白站在病房的空地中,对病房床上的老人微微颔首致意,“您好。” 老人出神的怔怔望着她,平日里一双精神抖擞的精黝目光,此刻显得格外悠长而呆滞。 那种感觉,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其他什么人。 顾宁察觉到老人异样的眼神,微微朝霍郁白斜过去视线,眼中带着询问。 “徐老。”霍郁白适时出声提醒,“这是顾宁,上次你说要带给你看的人。” 直至他低沉嗓音响起,老人适才渐渐敛回神思,一张本是精神饱满的老脸,忽然之间莫名苍老衰歇下去,神色暗淡无光着。 他点了点头,对顾宁勉强笑道,“你好。” 顾宁笑了笑,做了个简单的回应,接下来不知该如何继续接话下去,隐约感到空间里的气氛莫名尴尬,她望向霍郁白。 霍郁白微拧着眉,却默不作声。 是老人先摆了摆手,仿佛是疲惫了,苍老的眉宇间笼罩着暗沉疲倦的色泽,醇厚声音里低下了几个度,淡淡无力的道,“你们先走吧,我有点累了想休息,等下次有机会再说。” 顾宁一愣。 霍郁白微微点头答道,“好。” 没容顾宁多加细想些什么,她被霍郁白带出病房。 进入电梯,直下一楼时,望着电梯上时不时跳跃的红色数字,她慢慢低声开口问,“这位老人,是不是……不喜欢我?” 霍郁白侧首,瞧着她。 把落在电梯下降字数上的视线收回,落在身侧的他,她情绪倒是不大,简单的陈述道,“你看,我刚一进去,他就一直盯着我观察打量,还没说上两句话,他就把你跟我一同赶出来,是不是我唐突敲了病房的门,打扰你们说话,所以他不太高兴?” 老人家总会有些怪异的脾气,何况是她唐突打扰在先,就算对方真不高兴,顾宁倒也没什么埋怨多想的。 但霍郁白道,“他不是那个意思,别多想了,应该不是不喜欢你。” 顾宁总感觉,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儿深沉,仿佛他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没说出来,或者,是没跟她解释清楚。 说不清楚这是一种怎样怪异的感受,她还想追问些什么,偏巧这时电梯门打开,从其他楼层里陆陆续续的进来一些护士病人之类的,电梯逐渐显得拥挤狭小,参与了其他的人,她也就止住追问的语言。 注意到她被旁侧的病人稍稍挤了下,霍郁白蹙眉低眸注视她。 过了不到三秒钟,他还是伸出手,勾住她肩膀,把她带进胸前怀里的位置,让她靠在不受别人触碰的地方。 这么个举动,让顾宁不由自主抬头看他。 他五官分明的英俊脸庞,寡漠着没什么情绪的道,“小心点。” 低低淡淡得仿佛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声线灌入耳里,顾宁脸颊有点不自然的发烫,堪堪别开头,从喉咙轻轻嗯了一声。 下到一楼,电梯内越来越的人,总算一哄而散。 顾宁终于也能长长舒口气。 立在她身后的霍郁白道,“走吧,霍祁已经开车在医院前等着了。” 她抿唇。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她站在他胸前,电梯里人太多于是她没敢乱动,也就没有回头去看,但总隐隐约约的觉得,来自身后男人的目光,好像一直盯在她身上,也不知究竟在看什么。 走出医院的大门,霍郁白带她上了车。 前面是霍祁在驱车。 霍祁问,“先生,现在去公司,还是回海天一线的别墅,或者去其他什么地方?” 霍郁白未曾答话,顾宁率先慵懒开腔,“先送我回顾家吧。” 霍祁停顿,从后视镜里瞥她一眼,霍郁白深沉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回去,再不回去露个面,玉姐就要担心了。”她闲散的靠着车后座,随口说道,“而且,你们总还有你们的很多事情要忙,我也有我的事,至少需要回家一趟换身衣服什么的。” 现在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该检查的地方都检查完毕了,没有理由再继续多耽搁下去。 他没有理由再陪在她身边,她也没有理由,需要他陪在她身边。 霍郁白深黑的眸盯着她瞧了半响。 片刻后,终于缓缓起唇,对霍祁道,“去顾家。” 霍祁应声,将车子在路口的时候,调转了方向,朝着顾家所在的方位行驶而去。 想起了什么,他一边平稳开车,一边缓声问道,“先生,那个带回来的人,应该怎么处置?” 他不提起,霍郁白几乎已经差不多,把被他们带回来的小李差不多给忘了,侧眸望向顾宁,“怎么处置那个人,你是受害者,最有发言权,想怎么处置?” “如果能送去警局的话,就把他送警局任由警察怎么处置,倘若要顾及什么不方便送警局,你们就让人狂殴他一下后放了吧。”虽然对那些事情,她现在已经没多大的感觉了,可不代表,她就能大度的对想置她死地的人,不动对方一根毫毛就轻轻松松的把对方放了。 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放了那个小李,岂不是太便宜了。 她身上的这些伤该怎么算? 停顿下,顾宁想到什么,郑重转头对他交代道,“但你们得保证,把他狂殴之后放了,他不会再来报复我。” “他没那个胆子。”霍郁白笑着低温回道。 她总算满意,“那就这样办吧。” “好,听你的。” 顾宁清楚,把小李送警局不太靠谱,因为一旦这样做,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再次牵扯上安老大那些人,毕竟小李是安老大的手下。 而霍郁白已经跟安老大谈判好井水不犯河水,再把小李送警局,就意味着,她很有可能再次置身危险之中,霍郁白应该不会把小李送警局,于是她只好让他们帮她出口恶气,干脆就把小李放了也好,省的麻烦。 她不想再牵扯上那些危险的麻烦。 ** 宋秦川跟苏星雨从酒店餐厅离开之后,就去律师事务所重新拟了份离婚合约书,再之后,他驱车,载着苏星雨去往高扬所在的医院。 半路上,在十字红灯路口,他停下宾利轿车,等待着前面的红灯。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苏星雨,有些揣揣不安地道,“既然他已经答应了离婚,其实你不用再陪着我去跟他签字,这点小事,我自己去处理就好了,你公司的事忙,你就先回公司吧,我能自己去医院找他。” 宋秦川侧头瞟她,“到了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傻话,你怀着孕,自己一个人到处跑,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可这段时间,你因为我的事,忽略了顾小姐好久……”苏星雨面露不安,“我看你们现在相处的态度,跟以前都有些不一样了,变得陌生很多。” 宋秦川渐渐拢起眉。 “她今天不仅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还跟那个叫霍先生的人待在一起……”她目光小心翼翼的望他,纠结着试探地问,“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她真的误会你跟我,不相信你只是单纯的帮助我,所以……移情别恋了?” “移情别恋”这四个字,像块巨石,一瞬间就压在宋秦川的胸口上,堵得他呼吸不畅。 跟顾宁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愈发淡薄的关系,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从她没缘由的跟他提出解除婚约,直至现在,他没能跟她好好谈上一场话。 正是烦躁等待红灯之际,一辆惹眼的阿斯顿马丁,从他们眼前的马路上直驱而过。 半降的后座车窗内,露出女人精致清丽的侧脸。 宋秦川身躯一滞。 第054章 成全你们的双宿双飞 他还来不及的做出什么反应,阿斯顿马丁包括后座中的女人,从他面前一闪而逝。 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渐渐愈发的握紧。 看到顾宁坐在阿斯顿马丁的后座中,“移情别恋”四个字,再次在他脑海中被无限放大,宋秦川脸色逐渐的阴鸷,无端而来的恼意,充填满了他的胸腔。 红灯已过,旁边外面的车子开始行驶,而他久久不见什么动作,苏星雨疑惑看他,“秦川,怎么还不走?” 直到她的声音提醒,宋秦川才慢慢收敛回气,所有顾宁跟霍郁白不清不楚的情况,一同被强制压下来。 然后,发动引擎,离开。 只是,脸色略有难看。 医院病房里。 将重新拟好的离婚合约书,扔到病床上高扬的手中,宋秦川冷沉道,“说好的,签字,以后你跟她再无瓜葛。” 身上缠着绷带的高扬冷哼一声,“说好的一百万,你不会反悔吧?我是答应你,拿一百万才同意离婚的。” “一百万的现金太惹人注目,就算我提到医院来你也不好拿出去。”宋秦川挺拔身躯站在床沿边,冷冷俯瞰他,“我已经把钱重新打到你账户里,不信你现在就可以拿手机打电话查询一下。” 高扬半点不马虎,真当着他的面拿起手机拨打客服电话查询。 站在宋秦川身后的苏星雨,扯了扯他的衣服。 她小声问,“你为什么答应给他一百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这是解决麻烦的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快的捷径。”宋秦川轻声安抚,“只要能把你的这些事情解决了,这点钱就算不了什么。” 原本其实早就应该解决的,只不过顾宁被绑的时候,高扬也受了重伤,无法在那个时候签字离婚,于是宋秦川只好先把他送来医院,重新拟了一份完整而没什么瑕疵的离婚合约,这才站到高扬面前,解决这个麻烦。 苏星雨还想说点什么,但高扬在这时放下手机,“算你还有效率,钱的确到我账户里了。” “没有异议那就签字吧。”宋秦川重新凝向他的目光冷淡着,“拿了钱,以后消失得远点,别再出现在雨雨面前,更不准再因为任何事去打搅她。” 他不提苏星雨,高扬几乎完全忽略了病房里还有她这么一个人。 把她畏畏缩缩躲在宋秦川身后的模样纳入眼底,而他好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她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高扬不禁扯出一个冷嘲热讽的弧度,“装模作样。” 这一声不高不低,刚好可以落入几个的耳里。 苏星雨脸色一白,宋秦川俊脸阴沉,“要签字就签字,别废话。” 高扬无所谓的吹了记口哨,“我要是突然反悔了,你们也拿我没辙,大不了,咱们法庭上见。” “你——” 看得出高扬现在就是故意想跟他们唱反调,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宋秦川不想再多添麻烦,怒意虽已到达胸膛,但又被他强制忍耐了下去,只是语气低沉得很,“想法庭上见,我会让你一分捞不着,到时候,得不偿失的是谁,你自己掂量。” 这句话,到底还是有威慑性的。 知道宋秦川这人,有时候也不好惹,高扬不敢再继续心塞他们,急忙拿笔在离婚合约书上签字。 签好字,高扬把合约书扔给他,嫌弃道,“你想跟苏星雨这女人双宿双飞,老子就成全你们,就这种不检点的女人,我在外面随便找都比她好得不知道多少倍!” 苏星雨脸色难看,不自禁的往宋秦川身后移过去几步。 宋秦川沉得彷如能滴出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高扬冷笑。 “字签了,钱你也拿了,你最好说话算话,以后,她肚子里的孩子跟你没干系。”宋秦川冷声警告,“否则,若是让我知道你还因为一些什么事情找上她,我不会放过你。” 高扬漫不经心的摆出厌弃,躺在病床上,腿翘得老高,“我跟你又不同,不是傻子,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我干嘛要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跟她纠缠,闲得蛋疼?” 终于,宋秦川还是忍不住。 一把提起他衣襟,大有一拳揍过去的冲动架势,宋秦川面目森沉,“说话总是这么难听中伤她,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难不成还能是别人的?你的狗嘴里是不是经常吐不出什么象牙?” “你见过狗嘴能吐出象牙的?” 钱已经拿到手,麻烦算是解决了,高扬现在倒没什么畏惧的。 他嘲笑讽刺地道,“谁能保证得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难道就不能是别人的?有可能……还是你的!” “你再说一次试试?” “有什么不敢的?”高扬眼神逐渐跟他一样变得凶狠,丝毫不见后怕的直面迎接他阴鸷沉沉的模样,“苏星雨这女人的第一次,应该是被你拿走的吧?就算你们之间没背着我干什么龌龊肮脏的事,可是,你知道她背地里有没有跟其他男人干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 “人渣!”宋秦川一个冲动,也干脆就给了他一个拳头,“跟你这种人,说人话没什么用!” 话音掷地,他松开他,连头都没再回去看一眼,倏然转身对苏星雨道,“我们走,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了,以后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苏星雨的脸色苍白又难看,被迫的被宋秦川拽着走。 然而,他们刚踱步到病房门口,后面传来高扬幽幽的嗓音,“宋秦川,你对得起你的未婚妻么。” 他挺拔长腿,蓦然一滞。 高扬冷笑,“自己的未婚妻都被人绑架了,这期间你关心过她的死活么,到这种时候,你居然没陪在她身边,反而跟我老婆……哦不对,现在是前妻了。” “……” “你现在反而对我跟我前妻的事这么关心,亲力亲为来为我们离婚,老实说,我挺为她感到悲哀的。”他幽幽笑道,“你知道,她被我绑架的时候,从头到尾她对你的态度是什么?” “……” “她对你根本没有一点态度。”以高扬的感觉来看,那就是,顾宁根本没对宋秦川去救她,抱任何一点期望,“你猜猜,她对你究竟有多心灰意冷?” 那又岂是心灰意冷就能形容的。 单单就他这么一个男人看来,一个女人陪伴在自己未婚夫身边五年,得到的却是自己的未婚夫对初恋事无巨细无微不至的关怀,从而处处忽略自己的存在,他身为一个男人他都觉得不能忍。 真是有些想不明白,那个叫顾宁的女人,究竟是怎么顽强在宋秦川这种男人身边待了五年的? 据说,她还不论生活中还是工作上,都处处帮助宋秦川,从而得罪了商业圈里的很多人,她也真是脑子抽风得厉害。 就为了这种根本没怎么在意自己的男人,值得吗? “我看你跟你那未婚妻是没戏了,宋秦川,我看你别耽搁人家。”高扬讥讽,“正好,我跟苏星雨这女人也离了婚,你们一起双宿双飞,不必再偷偷摸摸的。” 宋秦川俊脸紧绷得厉害,下颌收得很紧,神色间满是阴鸷,目光锐利得有些吓人。 满脑子里,突然都是顾宁,是关于她这五年来陪伴在他身边的点点滴滴…… 苏星雨在一旁不安地望着他,“秦川……” “又开始在惺惺作态了。”一听到她出声,高扬就拉下脸冷讽。 苏星雨终于回头,咬唇道,“高扬,现在我们都已经离婚了,之前不论你说什么话我都能当做没听到,不管你说得再难听也能不跟你计较,可在这个最后的时候,难道就不能好聚好散给彼此留个好印象,也不算辜负我们夫妻一场吗?” 高扬翘唇,意味深长,“前提是,我们还有什么好印象可以留的?” 苏星雨紧紧的咬住唇,脸色愈发的煞白。 察觉到她被高扬欺负得厉害,宋秦川勉强收回脑海中的种种思绪,没有什么心思跟高扬呛声下去,只感觉胸腔里被诸多的情绪堵得忽然有些疲惫无力,淡淡的道,“我们走吧。” 苏星雨却突然道,“你先走,我还有点话想对他说。” 宋秦川看了看她,这毕竟是离婚后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于是便不再多言,率先拔腿,走出病房的门。 瞧着折身回来的女人,高扬眯起眼睛,“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确定宋秦川已经走远,不可能再听得见他们的对话,苏星雨冷下脸来,逐字逐句的警告,“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再风言风语说那些难听的话,我一直忍着你,不代表我是怕你。” “你当然不会怕,你现在还有宋秦川那男人撑腰不是么。”高扬冷笑,“而且,我说的话有没有故意栽赃你,你自己干不干净你自己清楚,说说,重新找回你这个初恋,有他替你撑腰也就罢了对你还这么好,你又费了多少心思?” 苏星雨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嫌恶,“闭上你的嘴巴,拿着钱就滚远点!” 高扬笑,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愈发的冷了。 第055章 其实,他也是有感觉的,不是么? 拿了离婚协议,宋秦川将离婚协议书交给律师事务所的人,由律师全权解决后续麻烦。 再之后的两天,他让人重新找了个合适的房子,把苏星雨安排到一个新环境去住。 看着他请来搬家公司的人,帮她搬走一些重要的东西到那个新找的房子,对此间他为她所做的种种事,苏星雨惭愧又内疚的道,“虽然我跟我前夫离婚,这个本来是他的房子也让给了他,但其实不用你这么麻烦再帮我找新的地方,我可以回我原本的家去住的。” 双手抄在裤兜里,站在客厅中的宋秦川说,“你原来的那个家环境太糟糕,你一个女人家回去住勉强还可以,但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合适换一个更大也更舒适的居住环境。” 经由他提起,苏星雨面露凝重之色。 情不自禁的,她伸手,手掌抚上小腹的位置。 注意到她忽然的沉默,宋秦川敛回视线,瞧着她,“怎么了?” “这个孩子,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为什么……”咬了咬唇,她还是问道,“为什么你这么关心?” 他低笑,“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身为一个孕妇,如今又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带着孩子,我不帮你,还有谁能帮你?” 想靠他那个酒鬼父亲跟赌徒哥哥,是没有希望的。 他认识她这么多年,她家里人都是个什么德行,没人比他更清楚。 苏星雨声音轻轻的试探问,“你这么关心照顾我,只是因为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吗?” 宋秦川怔忡,神色略有恍惚。 “你是在同情我么?”她慢慢抬起头,咬着唇,目光里盛满了小心翼翼,“以前你关心我,是因为我前夫待我不好你看不过去,你现在照顾我,是因为我现在是孤家寡人还带着孩子,所以你同情我,对么?” 他伸手,揉揉她的头,“你最近怎么尽说这些傻话,我帮你怎么会是因为同情你。” “那是因为什么?” 她紧接的追问,让宋秦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他也回答不上。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帮她是出于什么理由跟目的,有些行为,就好像是本能在驱使,让他一步步的这么做。 两人对望着,她目光不经意的露出期盼的光芒。 可是看见他松懈而回答不上来的模样,她连忙又笑了笑,进退有度的善解人意道,“没什么,你不用回答,是我问了多余的话。” 但稍微有点洞察力的人,应该都不难看得出来,她那句追问已经透出她对他是什么心思。 至少,她对他,是有感觉的。 宋秦川心里忽然变得晦涩难明,轻抿下唇畔,将视线放在那些进进出出搬家公司的人身上。 避开了某些让人不明不白的因素,他说,“那个新的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就当做暂时借给你住的。” 没有预料到他居然会做到这一步,苏星雨惊讶至极,“你买下来了?” “嗯。”他双手重新放回裤兜里,站得笔直,“这样比较方便一点,你搬过去住之后,也不必再担心你前夫还能找你麻烦,他不会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 心中悸动着,苏星雨半天没能再说一句话。 搬了家,夜晚,在外面吃了晚饭,宋秦川开车载她来到新的住处。 这个远比她之前的家大出不止一倍的公寓,虽然算不上奢华,但家具还是装修又或者公寓的安全性,都算得上是中上等的,远比她之前住的地方,好得太多。 而该添置的东西,宋秦川也都让人添置好,几乎已经完全不用她再多费任何精力。 苏星雨面对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宋秦川笑,“你不用想太多,就当做是暂时借给你住的,等将来生下孩子,你有能力能自力更生之后,再考虑其他的事。”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应该怎么报答你?”她双手不知该如何安放,“就算这个房子是借给我住的,怎么说你都是因为我才考虑买下来的,还有之前的一百万……我……还不了你这么多钱。” 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她语气里有不能掩饰的自责跟无能为力。 宋秦川看着她,轻声安抚,“钱的这种事情暂时放到一边,目前最重要的,是有个好的环境好好养胎,其余的事情你不必多想,也不用操心,明白了?” “可是……” “行了。”他双手按住她肩膀,微俯下身,柔和道,“别再想那些事情给自己多增压力,以后还有的是时间,不必现在就想着那些你不该想的问题,嗯?” 可就算他都这么说了,苏星雨面孔上的惆怅为难,仍旧没有减退。 宋秦川拉过她手腕,“先去看看房间吧。” 他牵着她,径直来到布置温馨空间不小的房间,道,“外面客厅跟厨房里该添置的东西我都已经让人添置好了,你看看房间里还需要些什么,跟我说,我再让人送过来。” 苏星雨摇摇头,“你为我做这么多已经够了,我对现在的布置很满意,没有其他想要的。” “那就好。”他笑着回头,“那我就……” 他话还没说完,倏然的,女人踮起脚尖,柔嫩的唇,碰在他的嘴上。 宋秦川的身体,分不清是僵住,还是愣住。 他呆滞了几秒钟,眼瞳才逐渐扩散。 苏星雨踮起脚尖,柔嫩的唇瓣吻上他,贪恋着而想要索取更进一步,一只手勾在他的颈脖上,另一只循着他的胸膛,慢慢下移触碰到他滚烫的身体,声音细细小小的溢出娇弱柔媚,“秦川……” 当她的手,碰到他逐渐生起反应的下腹时,宋秦川如触电一般,有那么一瞬间几乎沉迷在她柔嫩的吻以及抚慰里,但脑海中不知为何,蓦然闪现顾宁的身影,让他差点迷失的理智,瞬间又清醒过来。 意识到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危险,而差点导致擦枪走火的事情,他脸色一变,急忙将她推开后退两步,“你这是做什么!” 苏星雨一震,错愕的抬头看他。 男人眼中的冷淡抗拒,忽然让她不知所措,“我……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秦川面目冷淡,有隐隐的怒意。 “秦川,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故意这样的……”苏星雨慌张了,急急忙忙的解释,“对不起,是我的不对,我明知道你有顾小姐,不应该对你这样……” 越是慌张无措的解释,她露出的自责越是浓重,像个做错了事后,不知所措慌张无力的孩童般,纯真又不安。 宋秦川看着她这个模样,纵然那一瞬间觉得她的行为再不合适,此刻也恼怒不出斥责不了。 上前两步,他低叹道,“不用解释了,是我大惊小怪了。” “你相信我是那样的人么?”蓦然的,苏星雨问他。 宋秦川怔了怔,“什么样的人?” “我前夫说我不检点,跟别的男人有染,还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她揣揣不安,面朝着他时,又有种难以面对的羞辱感,低下头,声音是说不出来的脆弱无力,咬着唇低声哽咽,“那些难听的话,你都听到了,你相信……我是他嘴里说的那种人吗?” “当然不会!”宋秦川连多想都没有,果断而直接的道,“你前夫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还不清楚,我怎么可能会相信那种人渣说的话!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认识你这么多年,难道我还不知道?” 提起高扬,他又是一肚子的火。 那个人渣,他真想将他碎尸万段! 尽管他如此不留余地的相信她,苏星雨还是极度不安,“但我刚才……好像差点做了件不合适的事……” 宋秦川滞了滞。 “对不起……”她满是自责的抬头望他,“我没有想破坏你跟顾小姐的意思,更不是想趁着她不在的时候和你怎么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心里有些控制不住动容,看着你站在我面前,情不自禁就……” “这件事不用再说了。” 他开腔阻断她的话,并不想将那件事过分放大。 发觉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在房间,太过于暧昧而让人联系到浮想联翩的事情,心里隐约浮出不合适的悸动。 宋秦川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就会安排之前的保姆过来负责照顾你,这段时间,你安心在这里养胎,其余的事别多想。” 简单而快速的交代完一些事情,最后道了句晚安,他疾步匆匆的走出房间。苏星雨想叫住他,可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身姿,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被吞了回去。 出了房间,宋秦川在客厅的沙发里拿起自己的外套,在玄关处换上鞋子,凝望跟随出来的女人,他勉强笑道,“回去休息吧,不用送我。” 但她还是来到门口边,目送他背影的离去。 直至宋秦川进了电梯,她的目光渐渐低了下去,心里情绪多杂。 其实,刚才他也是有感觉的,不是么? 第056章 拿着戒指,去跟她求婚吧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投射进来。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遍一遍不断的响起,吵得顾宁心烦意乱。 坐起身,盯着来电显示没有备注的号码,她凝神良久。 最后,还是拿过手机,干脆直接的把电话挂断,顺带将手机关了机扔到一边,她没了睡意的起身,一双盈白脚趾踩在干净地面上,走进浴室。 从浴室的镜子中,倒影出她身上的那些淤青紫痕,已经渐渐消散了下去,手上跟腿上的擦伤,也好得差不多,几乎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沉敛下清眸,顾宁转身,打开浴缸的水阀放水。 泡完澡和洗漱完毕,她回到房间里在衣柜中找出一套衣服。 正要换上时,房门被家里除了她之外,唯一的一个人玉姐敲响,“小姐,您醒了吗?” 顾宁提高声音嗯了一声,“什么事,玉姐。” “宋先生过来了,说要见您,正在家外面等着的。” 玉姐透过房门的声音低低传来,顾宁眉梢轻拧,宋秦川? 她半垂下眸子,嗓音清亮,语气却黯淡,“你跟他说,我不在。” 这个借口,任谁都不会相信。 玉姐迟疑道,“可是他一直等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了,说无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有些话要当面跟您说。” 顾宁眉头紧皱,“那你就去回复他,说我不见,也不想听他说什么,让他别在那里等着了。” “这……”玉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应道,“好的,我这就去告诉他。” 宋秦川这个时候来找她,顾宁想不出是因为什么事情,让玉姐去转达了她的意思后,她换上一身衣服,在梳妆台前坐下来打理头发时,视线忽然被一个摆放在梳妆台上的暗红盒子吸引。 放在腿上的手指动了动,她定定看着这个暗红盒子好久,脑海中隐约涌现的,是那次在帝豪碰到陶欢的时候发生的场景。 同时随着浮现的,还有那个不知什么来头,让人如此浩荡追着陶欢的男人样貌。 ** 当顾宁穿好着装,打扮整理,下楼到餐厅用完早餐之后走出顾家的大门,却看见宋秦川还站在铁艺大门外,一动不动的。 不曾预想,他居然没走…… 顾宁脚步稍有迟疑,不过很快,片刻后她又强硬逼着自己迈开步子,走出铁艺大门时仿佛没有看见他那般,笔致而径直的越过他身侧。 “顾宁。”他神色松动,转身回来的同时抓住她手腕,英俊的眉宇间覆着复杂的神情,“我们谈谈好吗?” 顾宁垂眸,淡淡的笑了下,反问道,“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么?”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不论任何事情都过去了不短的时间,这个时间段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让她觉得,他们早已经没什么好谈的。 或许,连见面的必要,都没有。 所以她不懂,这个时候,他来找她,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你真的打算,就这样跟我取消婚约?”宋秦川盯着她的后脑勺,试探的问道,“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犹豫么…… 在她给他发出那条取消婚约的短信之前,她的确犹豫过。 再贴切点的话,是她下定决心跟他取消婚约,打算跟他脱离关系之前的每分每秒,她都在犹豫,而她犹豫的起点是她被强-暴后他给她的反应开始,结束……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开始。 顾宁淡淡的挪开他的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个时候还来说这些做什么。” 她要走,他上前几步,拦住她的去路。 “你不能稍稍给我一点,让我跟你解释?”挺拔的身躯站在她身前,他说,“我们解释清楚,可以么?” 顾宁觉得,这个时候,解释这种东西是没有必要的。 于是她不打算听他解释什么,刚要开腔拒绝,宋秦川却又率先发话了,“我只用你五分钟时间。” 她掀眸看了他一眼,他眼中诚恳的神色,叫人不好拒绝。 眉头轻轻的皱起,她抿下唇,白皙精致的脸蛋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淡得仿佛毫无感知,“抱歉,我有急事,五分钟也耽搁不了。” 话落,她转过脚尖,从他身侧越过。 “顾宁——” 宋秦川叫了她一声,然而,她却是连头都没回,大步如流的走开,到了外面马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快速上车。 她根本不愿多谈的态度,纵然他有千万言语,也无从开口。 宋秦川站在原地,神色紧绷,一股难以形容的懊恼颓败,从心底一点一点蔓延而出。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得连话也无法多说了? ** 来到公司之后,宋秦川的脸色差到了极致,吓得没一个人敢上前搭话。 用力扯了扯令人烦闷的领带,进入总裁办公室,他怒气冲冲的坐下来,随手就将领带仍在一边,胸腔里,满是驱之不散的阴霾充填,扰得他整颗心被乌云密布笼罩。 拿出手机,他又给顾宁拨下电话。 但毫不意外的,得到的结果是她的手机已经关机。 宋秦川重重搁下手机,整个人愈发的烦乱,他不相信,她是真的有事连五分钟都耽搁不了。 已经辞去恒川工作,又执意要跟他取消婚约的话,还能有什么其他特别忙的事情急着去办?她不想见他,甚至不想跟他多说话,从他早上去顾家找她时,顾家的保姆出来告诉他的语言中,就能看得出来。 正是宋秦川心烦意乱之际,总裁办公室的门被蓦然敲响。 秘书道,“总裁,夫人跟表小姐来了。” 宋秦川从办公桌后抬起头,他还没做出什么表态,叶馥雅跟叶柔便率先进来。 叶馥雅恼怒质问,“宋秦川,你到底挽回顾宁了没有?” 其实她不必开口,宋秦川已经猜测得出来,她们又一次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 他有些力不从心,没多少心思应对她们,“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有什么事等晚上回去再谈,这里是公司,不谈那些私事。” “你这段时间经常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我倒是想等你回去再谈,可你这段时候回过宋家?” 叶馥雅几步站到办公桌前,趾高气扬地道。 叶柔体贴安慰,“姑姑你也别生气了,表哥这段时间可能就是工作忙,累的时候干脆在外面住了。” 叶馥雅冷笑一声,“到底是工作忙到累了所以干脆在外面住下,还是忙着苏星雨那女人的事一直跟她腻在一起的?” 一旦从她嘴里听到苏星雨的名字,宋秦川就显得不耐。 可这个时候,着实没什么心力跟她争执些什么,抚抚眉心,他淡淡的道,“你们放心,我不会跟她怎么样,现在她的事情已经解决清楚了,也把她安排妥当,不会有你们以为的什么情况发生。” 叶馥雅最担心的两个问题,一个是他跟顾宁取消婚约,另一个就是……怕他跟苏星雨复合。 听闻他这么说,眼中闪过惊讶之外,叶馥雅倒是满意,“看来你想通了,终于知道你跟苏星雨那个女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了?” 哪里需要想通什么。 这不是本来一开始就注定的事情么,他帮助她,但从来都不是抱着跟她复合的打算,他照顾她,也不是因为还想跟她发生什么故事。 宋秦川略略疲惫着,刚要开口问她们还有没有其他什么事,叶馥雅这时的语气,明显的松软放柔下来,“既然这样,接下来你就去找顾宁,好好跟她道歉。” 他目光瞟向她们。 叶馥雅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红盒子,轻轻放到办公桌上,“你拿着这个,去跟顾宁求婚吧。” “……” “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求婚戒指。”端庄老练的妇女笃定笑道,“别的话我不想再多说,现在起你就好好去对待顾宁,同样是女人,我相信,你突然跟她求婚,她会动容改变主意的。” 毕竟,顾宁待在他身边五年的时间,倘若不曾爱过他,一个女人又岂会让自己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浪费五年的时间。 而且,宋秦川最清楚,他对顾宁而言的意义是什么。 办公室内已经没了叶馥雅跟叶柔的身影,盯着办公桌上的戒指,他眸色微深。 ** 一连几天的时间,顾宁都在想办法打听关于陶欢的事情,因为陶欢之前突然给了她那么一枚价值不菲的戒指,让她心底生出好奇,陶欢跟那个不知什么来头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单凭直觉,就能感觉得出来,这其中定然有不小的故事。 而她也需要知道,她帮助了陶欢,到底会不会真的惹上什么麻烦,怎么说那些人看着都不好招惹,她必须得趁着麻烦找来之前,了解清楚一些基本的事情,以及她究竟会惹上多大的麻烦。 于是最后,顾宁又一次来到帝豪,这个上流社会男女密布的地方。 由于她是顾承渊的女儿,顾承渊在帝豪这里可谓是鼎鼎大名,所以她进入这里,从来都是畅通无阻,帝豪的人对她极其礼貌有加。 但,她刚进来不久,甚至还没想好应该从哪里开始打听陶欢的事情,一道伟岸挺拔的男人身姿就阻挡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几乎将人覆盖在内—— 是多天不见的霍郁白。 顾宁心底忽然有一阵不好的预感,警铃大响。 第057章 他轻吐的字眼分量却重得吓人 帝豪一楼,布置得古香古色的走廊拐角处,她被他堵在这里。 “这个时候跑出来,身上的伤好了?” 霍郁白寡漠冷贵的站在她跟前,双手随意的放在裤兜里,极深的黑眸一瞬不瞬盯着她,低沉好听的嗓音,淡淡如流水般从容询问响起。 当他站到她面前时,有一瞬间的冲动,顾宁是想转身走掉,因为觉得,几天不见的他有点不太好惹。 她睫毛半垂,视线落在他铮亮的皮鞋上,不卑不亢的答道,“好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他寡漠的气质自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一步一步的朝她危险逼近,“才好得差不多,你就迫不及待的跑出来了?” 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几步,她面孔笑眯眯的抬起眼帘,红唇齿白的清晰吐字,“我是不是迫不及待那是我自己的事,我现在就算只剩下半条命也要坚持跑出来,那也是我的自由,霍先生你有权有势,能力纵然大过天,我的自由你也干涉不了。” 退了几步,她身子就靠到身后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男人就像富有经验的成熟猎者,等着她把自己逼到没有退路的位置,他矫健的步子慢悠悠的靠近,堵在她的身前。 捏起她下巴,他俯身下来靠近她,一点一点眯起眼帘,“你现在是我女人,你的什么事我干涉不了。” 顾宁临危不惧,不急不恼的温凉笑道,“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女人?” “吻也吻了,摸也摸了,床都上了。”他吻了吻她的唇,危险得很,“这个时候,你又想反悔了,嗯?” “霍先生说好像是我很极其不负责任。” “你要这个时候反悔,那便就是对我的不负责任。”他一脸从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耳根发烫,“而且听那个小李说,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很自主的报出你是我女人的事?” 后来知道这件事的他,心情着实不错。 然而顾宁却冷笑了一下,也不故意推开他暧昧亲密的接触,“前提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是你强-暴我又利用我这种事。” 她现在对他是这么个态度,实在没什么好意外的。 稍微有点自尊心的人,都不会允许自己再被一个强-暴自己,和利用自己让她深陷危险之中人牵着鼻子走。 霍郁白深深看了她良久,目光有点深不可测的讳莫。 话题已经被她一句话冻结,正在顾宁觉得已经没什么好说的,考虑她是不是该避开他转身就走的时候,霍郁白又淡淡开腔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他一问,她心底咯噔了下。 但面上,顾宁却堆出温文无害的笑意来,“霍先生什么时候打过我电话?” 他眸光微眯,打量着她。 顾宁仿佛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点头道,“这几天倒是经常有一个号码打过来,但是没有备注,我以为是其他什么骚扰电话,就干脆忽视了。” “……” 那一次,他的确是把他的号码存在她手机上,只不过,他没有刻意去备注什么名字,因为之前那个时候,不知道究竟备注什么的称呼,才算合适。 而这几天,他久不久就会给她打一个电话过去,可她从初时的不接,到后面挂断,再后来干脆直接关机…… 霍郁白自然不会相信,她是真的以为那个号码个骚扰电话才不接的。 不过,骚扰……可能是真的。 收回那种晦涩难明的复杂心情,霍郁白忽然站直身躯,抓住她的手腕没有商量的道,“跟我来。”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干嘛要你走?” 他稍稍侧头,斜眸瞟她,“不是找我,你来这里还能找其他什么?” 顾小姐觉得,她完全被这个男人看低了,心里有点不服气,摆出高冷的姿态,“我找朋友。” “你有朋友?” 就她现在这傲娇的姿态,就注定没朋友。 心里愈发的不服气,她闷气冷哼,“就算不是找朋友,那也不可能是来找你的。” “……” “我有其他的正事要办,霍郁白你松手。” 嘴上虽是拒绝,但在帝豪这样高端奢华的娱乐场所,顾宁没让自己做出什么强烈的反抗引人注目,只好在言辞间跟他争锋交错。 听到她是来办其他事情时,霍郁白倒是终于停下修长的步子。 可他停下步子,却不是真因为她说了有其他事情要办,而是因为,此刻他们的对面,迎面走来一个修长俊美,优雅翩翩却又浑身自带冷漠气质的男人。 他冲霍郁白颔首点了下头,修长俊美的身躯从容适度的淡漠生疏。 霍郁白寡漠着,纹丝不动。 而待在他身侧,被他抓住手腕的顾宁,现在早已经顾不上其他什么,视线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朝他们走来,然后又不着痕迹从他们身边越过的男人身上,她清眸一点一点的凝住,心底无端而来的紧绷着。 ——是他。 那个,那天同样也是在帝豪这里,让手下追着陶欢,问她是否见过陶欢的男人。 “没有看出来,霍总原来也会有跟人打情骂俏的一天。”踱步到他们身后三米远的地方,男人低声开腔,好听的嗓音彷如钢琴键上动听的旋律,“大家伙儿都在包厢里等着霍总,如果不需要回去,我替霍总跟大家说一声。” 在所有认识霍郁白的人眼中,霍郁白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温淡得没什么情-欲的男人。 倒不是他这个人长得没什么情-欲感,一副清心寡淡。 而是,他的气质温淡如水,时常不苟言笑,表情淡淡的仿佛即便是天踏下来,也撼动不了他的情绪,所以总会让人觉得,没有什么女人能让他瞧得上眼,也没什么女人能配得上他。 在女人的眼中,霍郁白是个浑身上下仿佛散着仿佛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千里之外只可观望,无法近探的男人。 在男人眼中,他是权力的象征,是精英的代表,是狐狸狡诈且深不可测的代名词,跟他有生意上的往来可以,跟他有商业上的交流可以,但想做他的朋友,不仅要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还得考虑…是否能入得了他的眼。 这些仅仅只是霍郁白回了宁城,接手盛亚集团以及正式成为霍家老三后,商业圈里所有人对他的认知。 不过,霍郁白到底是个男人。 哪有几个正常的男人,真不喜欢荤腥,不需要女人? 而且他才回这个城市不过几个月而已,大家的认知……未必清晰。 身躯修长俊美的男人,没什么温度的道,“我会当做刚才什么都没看到,霍总,你们继续。” 轻淡飘渺的话音落下,他已经迈出去几米远。 俨然被人打成打趣的对象,顾宁心底羞愤,他是不是眼神不太好,怎么就看出来她跟霍郁白是在打情骂俏了? 身边的霍郁白,适时淡淡出声道,“你刚才说有事要办,什么事,我让人去帮你办。” 他不以为然的态度,仿佛方才,没有人出来打搅到他们似的,顾宁觉得这个男人有时候,的确是挺……淡漠的。 好像他对其他的人,真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论别人说了什么话。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她眸光流转,不经意的看他英俊立体的五官,“你跟刚才那个男人……认识?” 语气中的试探之意,问得很明显。 “嗯。”霍郁白回答得漫不经心,“勉强算是认识。” 宁城就这么大,若是都处于商业圈里,就没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是相互不认识的,倘若不是她自己本身的问题,其实以顾家的资本,她认识有权有势的人定然不会在少数。 认识她的,也绝对不低。 顾宁也听得出他说勉强认识,不代表完全清楚并且深知,不过一些基本的信息,他一定是知道的。 于是顺藤麻瓜的问道,“刚才他说包厢里有很多人在等着你……你刚才,就是跟他们在一起?” 霍郁白又嗯了一声。 逐渐察觉她关注点的怪异之处,于是低眸凝视她诱人的脸蛋,“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跟谁待在一起?” 还是……她有什么目的? 顾宁不动声色的笑,提出一个完全不可能会出自于她口的要求,“可以带我去一趟那个包厢么?” 他半眯着眼帘,一动不动地凝望她。 漫不经心的笑着,顾宁道,“你跟我在这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等会包厢里的人问起来,依照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多加解释什么,可是不解释,会让别人心里不满。” “别人心里满不满意,跟我带你去包厢有多大关联?” “我去帮你解释。”她自告奋勇。 霍郁白笑。 毫不狂妄的说,其实别人心里对他怎么看,那也只能是心里想想。 别人一干涉不了他什么,二拿他无能为力,三大家都是我行我素不会按照常理出牌的人,所以纵然他此刻无声无息的离开,也不会有谁觉得奇怪。 顾宁瞅了瞅他,“难道你出来,原本的用意就是打算离开?” “不是。”霍郁白倒是诚恳,薄唇轻吐的字眼分量却重得吓人,“因为,你来了。” 顾宁一怔,错愕了住。 第058章 嗯,我跟你走 她不知道,自从她打车来帝豪的时候起,在外面的霍祁就看见了她。 看见她之后霍祁,立刻通知正在包厢里的他。 于是堂堂身份极贵极重极有威信跟高不可攀的霍先生,扔下包厢里那些全是身份重量级的商业头头们,亲自出来堵她。 有时候,霍先生的行为,连霍祁看着都觉得吓人。 因为,本是成熟稳重心思缜密的男人,有些时候的行为却很恣意妄为,肆无忌惮,无所顾忌,不过,在关系到顾小姐的事情上,霍祁都不敢说他们家的霍先生。 霍郁白定定看了她须臾,眸色深深的溢出异样的情愫,终于问,“真的想去包厢看一看?” 顾宁怔松片刻后,凝重点头。 “不会后悔?” 自从有了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后,不仅是霍郁白不想再让她参加到复杂的事情中来,顾宁自己也挺不乐意的。 不过这一次,要另当别论。 在他再三的询问下,她还是点头,“不后悔。” 然而这三个字刚出口,还没过去三分钟,看见包厢里的那些人,顾宁就瞬间后悔了。 特别是,在她瞥见顾承渊之后—— ** 帝豪这个的地方,涉及到的项目不仅有供人娱乐的顶级包厢,还有餐厅,桌球,牌局麻将,以及独立的雅厢跟唱歌的地方,楼上甚至还设置了酒店休息以及可以举行晚宴的地方等等。 但凡跟娱乐沾边,情况又允许的情况,帝豪这里几乎都有。 这里的是出了名的安全保密,除了大堂之外,其余地方极少设有摄像头,并且不论娱乐设施还是餐饮都是高端品味,所以备受这些不想抛头露面在世人面前落下把柄的人们青睐。 而霍郁白带顾宁参加的这个包厢,是一个饭局的包厢。 包厢里的灯光并不敞亮,甚至可以用暗沉来形容,上方的几盏灯,照亮了布置雅致的圆桌上菜肴之余,反而降低了坐在圆桌边的所有人的光芒,将他置身在光线暗沉的位置中。 这样的布局,虽然会让他们不用把自己面容上的情绪,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但包厢里紧张严肃的气氛,却是无论如何都忽略不的了。 特别,是当侍应生打开包厢的门之后—— ** 霍郁白跟顾宁的身影站在门口的那刻起,包厢里的气氛,几乎在瞬间凝滞,安静,严肃又紧张。 楚安安脸色一变。 她朝抽烟动作停下来的男人道,“顾总,跟在霍总身边的那位,好像就是令媛顾小姐。” “之前还觉得,大家这样干坐在这里聚着没什么意思。”有人啧啧有声的低笑,“但这下,是真的有意思了。” 堂堂顾氏集团的总裁顾承渊,应邀参加这场只属于他们这些商目巨甲的饭局,身边带着他的新欢楚安安,而顾总的女儿,却跟着同被邀请参加的盛亚集团总裁霍郁白来参加。 老子身边带着新欢,女儿不知身份的跟着其他公司的掌舵者,四人同坐一张饭桌,这个消息放出去,不知得有多劲爆,掀起一股怎样的热门讨论。 只是可惜,这里没有记者,这样劲爆的新闻,只能供在场的这些人暂时的娱乐,毕竟,谁也不敢自讨没趣把这种消息放出去。 霍郁白不动声色,面对里面所有人目光怪异的打量,不以为然。 但察觉到身边的顾宁身子有微微的僵硬,目光笔致的盯向里面其中一个位置,他适时伸出手,悄然握住她的,低头对她温声道,“跟我来。” 直至他低沉而带着安抚人心的嗓音响起,顾宁倏然抽紧又剧烈跳动的心脏,奇迹般的竟缓缓平静下去。 而当他宽厚有力的大掌,握住她的手时,不知怎么,竟然会觉得像是有一股暖流,从他的手掌心中传来,透过她的手蔓延到她的心扉间。 让人觉得舒服的同时,好像所有的压力,突然变得不再是压力。 她怔怔慢半拍的抬头凝视他。 他五官立体深邃的英俊脸庞,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一如他平时的样子,可不知是不是灯光的作用,他忽然让人觉得比平时要英俊得多,淡漠的表层低下,是一颗灼灼炙热的心。 她忽然心动,不可自控的,“霍郁白,我……” “先跟我过来,嗯?”霍郁白阻断了她的话,低眸温和的望她,“不然,我们可能会一直这样,被别人当成猴子一样观赏了。” 直觉里,觉得她不是那种喜欢被别人关注的人。 顾宁的确也是不喜欢的,所以在他提示之后,她才注意到,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此刻正在他们的身上打量。 虽然从他们这里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但有种戏谑的感觉,掩饰不了。 她又尴尬,又脸红,双手有些无处安放,面孔强做镇定看不出慌张的轻声道,“嗯,我跟你走。” 他菲薄的唇角染着浅笑,牵着她手,带着她从容忽略所有人的眼光,径直迈步来到属于他的位置,对身后穿着古典旗袍的女人道,“去挪张椅子过来。” 女人是这里的侍应生,她朝圆桌其中一个位置投去询问眼神。 待对方点了下头后,她这才微笑回道,“霍先生,顾小姐,你们请稍等。” 没有人刻意介绍顾宁的身份,但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顾承渊的女儿,不过,现在她好像应该又要多了另一层身份,那就是……霍郁白的女人。 看得出霍郁白跟她关系匪浅,众人眼中打量的意味更浓。 顾宁听见,距离他们的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低笑的声音,“这位从来只闻名,不见其人的顾小姐,一出场的惊喜真是不小。” 大概是因为女人开口,声音听着让人感觉是个美女,于是顾宁不由自主的朝她看去。 虽然饭桌下的人们几乎都被暗沉的光线笼罩,可透过饭桌上的那几束灯光,顾宁隐约看得见对方的长相,发现对方的确是个美女,还是美得不同凡响,超脱世俗的那种。 然而,更让顾宁在意的,是坐在她身边位置中的男人。 毕竟才刚刚在外面走廊上见过,就算灯光不清晰,顾宁也能认得出来是他,那个天生自带冷漠气质的男人。 方才她有眼尖的注意到,这里的女侍应生是朝他投去询问是否可以让她坐下来的眼神。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身穿古典旗袍的几个女侍应生搬了张软椅过来,声音轻微稳妥的摆在霍郁白的位置旁边。 “霍先生,顾小姐,你们请坐。” 做了个请的手势,女侍应生又退下。 顾宁的思绪被拉回,霍郁白也示意她,“坐吧。” 她点了点头。 霍郁白在属于他的位置中落座时,顾宁也顺时坐下。 对面位置中的顾承渊出声了,“安安。” 楚安安体贴询问,“顾总,有什么事?” “今儿黄历不利于出门。”他半眯着冷冷的眼帘,不动声色,“你帮我把烟灭了,告诉大家,有什么事尽快说,我赶着回去。” 楚安安微笑着把他手中的烟头拿过来,尽管烟头早在霍郁白跟顾宁进来的不久后就灭了,她还是听话的在面前烟灰缸里,做出把烟头捻灭的动作。 随后,她面带完美微笑的望着在座的所有人,“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说的,顾总今天忙碌工作身体累了,没有的话,我先带顾总会去休息了。” 顾宁发现,这个楚安安能待在顾承渊身边这么久还没有被换掉,不仅是他这么多个女人中,因为她长得跟那个女人最贴近的,还有她应付的手段能力,也非其他人能比。 但想必也不止她一个人能听得出来,顾承渊前面说的那句话,是在讽刺些什么。 她放在桌下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暗暗握紧。 霍郁白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冲她淡淡笑了下,“还没问你,这么晚了你吃没吃东西的,想吃点什么?” 顾宁摇头,示意不用。 “那等会结束后,再去吃点别的东西,或者夜宵,嗯?”他亲昵宠溺的语气,羡煞了旁人。 那边不知又有谁开腔了,调笑道,“没有看出来,原来霍总不仅不是不近女色,还很会宠女人的,霍总完全是真人不露相啊,有时间我可得跟你学学一两招,好回去哄哄我家那个。” “刘导的老婆细心体贴,就算不哄也不会说刘导的半点不是,刘导若是真心想学怎么哄女人,我倒是有一些认识的人可以介绍给刘导你。”是顾承渊发话,低厚老练的嗓音听不出情绪波动。 可这么一句话,却说得刘导一脸尴尬。 旁侧有人悄声提醒他,“跟霍总在一起的女人,是顾总的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刚才没听见顾总说今天黄历不利于出门?摆明了不想看见他女儿跟霍总待在一起,你这个时候夸霍总对他女儿好,岂不是惹顾总不快?” 刘导尴尬,“说得也是,倒是我疏忽了。” “先静观其变,看这个场子怎么收拾吧。” 第059章 离霍郁白这个男人,远一些 有顾承渊提前打了他不太高兴的预防针,现下没一个人,再去恭和霍郁白跟顾宁两人之间任何透出不同寻常的举动,甚至不再刻意关注。 气氛逐渐有点凝固。 过了良久,才有人忽略这对父女之间怪异的气氛,打开话题问,“听说前段时间徐老生病住院了,霍总,你跟徐老最熟,不知道现在他身体情况怎么样?” 霍郁白正在给顾宁面前的碟盘里夹菜,闻言,回答得轻描淡写,“挺好的,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人笑道,“什么时候方便,我再过去看望徐老一番。” 其他有人附和着,“是啊,想当初徐老在军政上鼎鼎大名,后来转战商业也取得了难以比拟的地位,富可敌国,我们这些人都算是他的后辈,倒是应该过去看望看望的,就是不知道他如今在哪个医院?” 霍郁白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拿过洁白餐巾,擦拭着嘴角淡淡道,“医生说他这段时间住院需要安静疗养,不方便被人打扰,在座各位的好意,我替徐老心领了,等下次见到他,会逐一转达各位的心意。” 见他都这么说了,也没人好再继续多说什么。 徐老……顾宁心中思忖。 他们嘴里的徐老,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她在医院见到过的那位,因为上次在医院里,霍郁白这么称呼过对方一次。 看来这位徐老,身份尊贵,在这个圈子里地位举足轻重。 有了人打破僵住,将顾宁出现在这里后一度陷入怪异气氛一扫而空,接下来的话题聊起来便容易许多,而他们几乎都是商业圈里各个行业的领袖者,聊的话题无外乎都是关于那个圈子里的内容,能融入进去的听得精彩,融入不进去的便会觉得无趣。 顾宁静静地坐在位置中,从头到尾不插一句话,因为更多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几乎都落在那个冷漠的男人身上,目光不经意的打量。 她想从这个人的言谈举止间,看出这究竟个什么人。 但很可惜,除了她跟霍郁白在外面走廊上时这个男人开过腔之外,直至这场商业上的交流结束,她没有听到那个男人再说一句话。 冷漠而寂静无声着,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由顾承渊开头,包厢里的人随着他的起身离开,逐渐一个一个散去,霍郁白跟顾宁在最后。 适时起身,带着她走出包厢,霍郁白低声问她,“是不是觉得很无趣?” 顾宁耸耸肩,“倒还好,你们说的话,我能听得懂。” 霍郁白知道她之前在宋秦川的公司上班,对于商业上的事情自然不陌生。 “对了。”顾宁转而问,“怎么你们这些大公司的老总,和那些知名导演制片人之类的,私下还有这样的聚会?” “据说一年会有那么一两次私下聚会交流,谈论关于将来商业情况的走势,有什么行业过猛有什么行业落后,都会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说一说,该改进的改进,该整顿的整顿。”他忽而停顿下来,看她,“不过你不要以为,这些人真如表面上这么一派平和。” 顾宁感觉自己懂了什么,“因为这些人都是各个行业的头目,所以自尊心甚高,各怀心思?” “聪明。”霍郁白笑,揉了揉她脑袋,“只有在利益达成一致的时候,才会有人真的提出诚恳意见,也才会有人能真的听得进去,不然,说得再多也只是浪费唇舌的无意义交流。” 顾宁挑眉,“但能成为各个商业的头目,自然会有他们的一番见解跟本领,这种聚会难得有一次,什么该说的什么不该说的,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把秤,既然各个行业的头目愿意聚在一起,说明他们不仅想在利益上得到好处,还有一个把宁城发展得更强大的共同目标。” 霍郁白不由对她露出赞许来,“倒是我有些小看你了。” 脸红了红,她不自在的别开头,“你经常参加这种聚会?” “不是,这是第一次。” 他刚回宁城几个月,这是第一次被邀请,也是一次参加。 顾宁了然。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包厢,来到外面的走廊上。 去而复返的楚安安,这时笔致的朝他们这里走来,先跟霍郁白点头致意打了声招呼,她微笑看向顾宁,“顾小姐,方便借几步说话吗?” 顾宁停顿下步子,看着她,面容微冷。 她对自己有敌意,不喜欢自己,楚安安是再清楚不过,因为没有几个身为女儿的人,会对自己父亲在外面包-养的女人露出善意。 楚安安明白,但不介意,维持着大方得体的微笑,“只是说几句话,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 顾宁微拧眉梢。 霍郁白看了看她们,从容对她交代,“我在外面等你,聊完了就出来,嗯?” “霍——” “顾小姐。”楚安安开腔阻断她欲要叫住他的冲动,低声说,“顾总有几句话,想让我转达给你。” 听闻,顾宁眼中溢出犀利的光泽。 最终,望着霍郁白挺拔伟岸的身躯走远,她没有跟上去,反而和楚安安来到较为僻静没什么人打扰到的角落。 刚停下步子,顾宁冷声轻嘲,“顾承渊难道不清楚,我对他外面的女人向来没什么好感?” 居然让楚安安来传话……真是讽刺。 楚安安大方笑道,“我以为相比起我,顾小姐跟顾总,更不愿意直接见对方的面。” 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她的确不愿意直接见到顾承渊,顾承渊想必也是如此,前面几次跟顾承渊沾上边,他不是待在屏风后就是让德叔出面。 今晚在包厢饭局上……是个他们都没预料到意外。 顾宁心想,难怪霍郁白再三询问她是不是真的要去那个包厢,早知道顾承渊在里面,她一定退避三舍。 “顾承渊要你转达我什么?” 敛下清眸,她面无表情的率先询问。 楚安安如实转达,“顾总知道您跟恒川宋先生已经取消婚约,并且不再去他公司上班的事了,对于您做出的选择,他很满意,也希望您以后别再跟宋先生有什么往来,他认为,宋先生不合适你。” “顾承渊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顾宁嗤笑,漫不经心的拨了拨披在肩膀上的发丝,慢悠悠的道,“你回去转告他,我跟秦川取消婚约不去他公司上班,跟顾总他半点干系都没有。” 她只是凭借着自己的所思所想而做出的选择,不是因为顾承渊认为宋秦川配不上她,要她跟宋秦川取消婚约,她就真跟宋秦川取消的婚约。 楚安安亲和得体道,“不论原因是什么,只要结果是顾总想要的,那就可以了。” 听着这句话,顾宁心底有点不快。 倒不是因楚安安这个而不快,纯属是因为……她说的,一针见血得叫人无法反驳。 精致的面孔染上冷然,顾宁双手不由自主的暗暗紧攥,强忍着无处排遣的恼意,冷硬抿唇,“他还有什么想说的。” 楚安安盯着她看了良久。 适才,她缓缓出声,诚恳而凝重,“顾小姐,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但接下来这句话,就算顾总不说,立我的身份可能没有立场告诫你,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一句话,并且,希望你能用心听进去。” 顾宁掀了掀眼皮,静待她说下去。 “离霍郁白这个男人,远一些。” 留下这句话不清不楚的话,她的周遭没了楚安安的身影。 顾宁站在原来的位置,秀眉渐渐蹙起。 其实就算没有人告诉她要离霍郁白远一些,她自己也很心知肚明,首先不论霍郁白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和身份,单是他已经让她有一次置身危险当中的经历,正常人的反应都应该是立刻远离他,不再有任何瓜葛,以免再次惹祸上身。 突然被烦乱笼罩,顾宁呼吸略有不畅,表情肃穆凝重着走过走廊,下了红木鎏金的复式旋转楼梯,到一楼大厅时,一个陌生的女声叫住她,“顾小姐。” 女人的声音虽然陌生,但在方才的包厢饭局上,她听到过这个声音,还有点印象。 顾宁转身望见的,就是之前坐在那个不知来头冷漠男人身边的女人。 比包厢饭局上敞亮得多的一楼大厅,橘黄华贵的灯光把女人映得美轮美奂,仿佛不染尘世的仙子,是当之无愧的美女。 只不过,顾宁觉得,跟陶欢那种天生自带气质跟长相而言,这个女人,还差了点火候。 欠缺了某些让人有好感觉的东西。 “你跟陶欢是什么关系?”女人过来,便直入主题的冷淡问。 这种一开场就带着针刺味的开场白,而且还是直接询问到陶欢的,顾宁多少都能感觉得出来,她跟陶欢的关系似乎不太一般。 从容着,她不急不缓的掀起一侧眼皮,“你是谁,陶欢又是谁?” “少装蒜了,你帮助陶欢逃走的事我知道。”陶卿卿冷声启唇,“我是陶欢的姐姐,从小跟她一块长大,以前从没在她身边见过你,你跟她怎么认识的?” 第060章 他失踪了,岂不是她的责任? 陶欢的姐姐? 见对方既然毫不含糊的直接点明她帮过陶欢的事情,顾宁沉静问,“你怎么知道的?”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帮到她逃走的。”陶卿卿打量她,“不过那次她来帝豪在这里,离开的时候身上穿的是你的外套,我说的没错吧?” 这句话,不是试探,而是肯定。 清冷的眸子对望上她,顾宁依旧波澜不惊,“你调查了这里的监控?” 陶卿卿不做否认。 帝豪这里,只有这外面一楼的大厅才布置有摄像头,所以她不清楚顾宁究竟是怎么帮的陶欢,不过她调了一楼大厅监控出来的时候,细心的注意到,那次原本顾宁穿来的外套,等她走的时候已经不在她身上,而是先被另一个女人穿走了。 尽管那个穿了她外套的女人,小心翼翼尽量的避开所有的摄像头,可有一个画面,还是将她的背影捕捉到。 陶卿卿那么熟悉陶欢,从一个背影就能看得出来那个女人是谁。 于是她猜测,顾宁跟陶欢一定有什么关系。 冷笑了下,陶卿卿道,“你可以不回答我,你跟陶欢是怎么认识的,也不必担心,我是来找你麻烦的。” 顾宁默不作声,静静观察。 “我叫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陶卿卿上前两步,在她身侧压低声音道,“既然你跟陶欢认识,知道她在逃,那就把你跟她认识,并且帮助她逃走的事情继续隐瞒下去,不论任何人跟你问起,你都不准说出去。” 顾宁斜眸,睨着身侧的她。 陶卿卿继续道,“你放心,既然叫你守口如瓶,那个监控拍到她的画面,我早已经销毁,不会落下任何把柄到别人的手中。” 她嘴里说的别人…… 不知是不是顾宁多想,直觉认为,这个“别人”,应该就是那个追陶欢的男人。 隐约看出些什么端倪,她缓缓眯起眼帘,“没有我没有理解错,你应该不是在帮陶欢?” 陶卿卿笑着打量,答非所问,“看来,你跟陶欢的关系,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熟悉。” 连她跟陶欢究竟各自属于什么立场都不知道……她担心得好像有些多余。 陶卿卿倏尔敛却笑容,“不过陶欢是我妹妹,既然她不愿意出现,非想逃走,我顺水人情帮她一把也是情理之中,总之不管怎么样,不想让她出现这点,我们是统一战线。” 停顿下,她继而看向她,给她一个明确答案,“所以,我不会出卖你帮了陶欢的事,只要你别做出什么跟自己无关的举动,就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唇角边漾着淡淡的笑意,顾宁没有出声。 不知为什么,看着她淡淡挽唇笑着的模样,令人感觉到了意味深长。 陶卿卿轻蹙下眉,不想多留引起别人的怀疑,“我找你,想说的事也就只有这么一件,顾小姐,打搅了。” “没关系。” 顾宁笑眯眯的回。 陶卿卿不再多留,拔开腿,一身华丽而曼妙的轻踩步伐,从她身侧走开。 顾宁不由自主的转头望着她的背影,就算陶卿卿没有自己坦白出来,她多多少少都能洞悉出来,陶欢的这个姐姐,跟陶欢貌似并不合。 不过现在又多了一点,她发现,她发自内心深处的跟这位陶欢的姐姐磁场也不合,但倒不出因为陶欢的姐姐,在她面前趾高气扬说出那么一番叫人心底不快的话,纯粹只是因为,单纯的不喜欢而已。 不久后,顾宁走出帝豪的大门,外面马路边,霍郁白果然还在这里等她。 他笔致伟岸的身躯站在马路边,外面身着黑色的毛呢大衣,英俊深邃的面部表情极其寡淡而没什么情绪,嘴里叼着烟,食指跟中指夹下烟来时,一圈青白袅袅的烟雾从他嘴里喷洒而出。 顾宁看着他挺拔的身躯,觉得他整个流畅的动作宛如一道赏心悦目的风景线,格外迷人好看。 她脚步稍稍迟疑了下,脑海中不期然飞快掠过楚安安离开前的告诫,但见霍郁白察觉到她,深邃眼眸的视线朝她这里投来,她还是让自己迈开脚步,淡淡笑着朝他引过去,“你怎么还在?” “说好的,要等你的。” 霍郁白回答得随口而随意,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也理所当然的事情。 顾宁心中微僵,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他随手在旁边的垃圾桶上的捻灭烟蒂,掀眸瞧她,“怎么了?” “没。”不自然的别开目光,“没什么。” “车已经让人从停车场开出来了,走吧。”他从容而淡然的转身,“上车,回去了。” 回去? 她跟他么? 顾宁怔愣,觉得事情发展得不太对,急忙叫住他,双手无处安放的不自然道,“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嗯?”霍郁白停下伟岸身躯,铮亮的皮鞋稍稍转过脚尖,侧头回来。 她笑得勉强,“注意安全。” 这样的态度……明摆着,她没打算跟他上车离开。 霍郁白双手抄在大衣兜里,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望着她,提醒道,“刚才在包厢饭局上,我喝酒了。” 他的确是喝了不少的酒,她一直都看着的,至于到底喝了多少,她没太注意,不过现在,冬日里的寒风从他身边掠过时,到了她这里就有一阵酒气味道被吹散过来,从她的鼻翼嗅觉间飘开。 她答得从善如流,面色不改的镇定,“霍祁能送你回去。” “霍祁有其他的事情要去办,已经离开了。” “你还有司机。” “今天没带司机。” 顾宁从容镇定的掏出手机,“我帮你叫代驾。” 她刚想查一查代驾的号码,手机就被男人的手指一把抽走,夺了过去。 抬起眼睫,身姿笔挺的男人不知何时快步来到她跟前,极深的黑眸一瞬不瞬地视线落在她身上,他薄唇轻淡道,“我不喜欢叫代驾。” 顾宁中肯的问,“你喝酒了,霍祁不在,司机也不在,不叫代驾,你怎么回去?” “你。” 干脆利落的答了一个字,让人心脏漏掉两拍,心扉略略有些发紧,他盯着她的眼神,甚至都是执拗的。 顾宁的脸蛋,无端端的却白了,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仔细看,甚至不难发现有那么一抹无法掩饰的暗淡跟恐惧。 她还竭力维持镇定和平静,只是唇瓣间吐出字眼的语气略带了冷硬,“我不会开车。” 霍郁白深深凝视她,“真的不会?” “……不会。” 她说谎的本领着实不太高,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她在撒谎,何况她眼神闪避得如此明显,实在让人难以信服的她的话。 她会开车,但是她不想开车,霍郁白瞧得出来。 但至于她为什么不想开车……贴切点,是她不愿意碰车,这种事大概她的心里最清楚。 霍郁白深意盯了她良久,伟岸的身躯笼罩在她身前,虽是寡淡而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的男人,可还是会带出一股令人无法招架的压迫感来,只不过,顾宁已经习惯了他,熟悉了他,不至于还有其他什么不一般的感想。 “走吧。” 片刻后,他敛回深沉眸子,棱角分明的五官英俊的而淡漠着,字眼却仍旧强势。 顾宁不懂,她已经拒绝得如此明显,为什么他还要她跟他一块离开? 霍郁白淡淡道,“你不会开车,但我会。” “可你不是喝了酒?” “所以才叫你跟我一块走。”他忽而戏谑,“刚才那些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跟我待在一块的,等会若是我一个喝了酒的人,开车开到一半就失踪了……” 盛亚集团的总裁跟霍家老三,因为醉酒开车而导致半路失踪这种事……传出去,好像不太好听? 最重要的是,今晚整个过程她差不多都是跟他待在一块的,倘若他真的失踪了,她岂不是要负一定的责任? 最起码也会落一个她不负责任,丢下醉意不清的霍总醉酒驾车的口舌。 顾宁懊恼,暗暗低咒,“怎么跟上了贼船似的,他失踪关我什么事,我又没强迫他醉酒开车,更没做什么让他伤心欲绝的事,导致他想不开醉酒驾车而失踪……” 这不是还没失踪么? 再者,他有可能会失踪么? 他不就是想三言两语让她心理不安么? 走了两步的霍郁白,微微侧头,斜眸瞟了她一眼,“你还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顾宁心里憋屈,想咬牙切齿却又不知怒从何处来,跺跺脚也是败了,一副豁出去悲壮样,“我来了!” 瞧着她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受了怨气又发泄不出来还得咬牙吞下的小媳妇模样,霍郁白轻薄的唇角浅浅勾出一抹弧线,被阴霾笼罩的心情忽然豁然开朗,无法言喻的阴郁一扫而空,从内到外的感觉愉悦起来。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不错。 因为发现,有时候她并非完全高冷清傲,偶尔也会有些小女生的可爱跟娇羞一面。 而这些可爱娇羞的一面,似乎……还不赖。 第061章 那……再感觉一次? 车窗外是街边的景物迅速倒退,阿斯顿马丁平稳的行驶在车水龙马的马路中。 顾宁坐在副驾驶座上,眼角的余光瞟着男人单手就能把车子驱使得如此平稳,慢悠悠的狐疑翘唇,“霍先生骗人的本领,真是一流得叫人望尘莫及。” 她半点没有看出来,他像个喝了酒的人。 目不斜视着前方,霍郁白寡淡道,“可能现在开得稳,等会酒劲上来就不稳了。” “那你还是双手开车吧。”顾宁被他不急不慢的一句话吓得凝神,双手抓住安全带,警惕道,“就算你不想活了,我还想好好多活几年呼吸新鲜空气,不打算跟你一块陪葬,也没做好跟人殉情这种轰轰烈烈的心理准备。” “……” “你要是真的不行了,觉得酒劲上来意识不太清楚,就提前告诉我一声。”她不忘交代,满脸凝重认真,“我们先停下来耽搁一点时间,让别人开车来接我们也没事,没必要陪上自己的性命,也要自己开车回去。” 这种语气,这些话,怎么像是语重心长的家长,嘱咐任意妄为不听劝告的孩子? 他……被她小瞧了? 无端端的,他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顾宁。” “嗯,什么……” 她转过来正要瞟向他询问他什么事,然而刚刚微微张开的嘴,忽然被男人炙热中却又带着凉薄感的薄唇吻上,他的大掌,顺势扣住她的后脑勺,没让她在被吻上的同时,被吓得退缩。 他也容不得她退缩。 顾宁黑白分明的眼珠逐渐扩大,只感觉心脏在那一瞬间凝滞了几秒钟,安静着,在几秒钟的后来又是重重的一跳,平静的心湖就这么被他猝不及防的举动,激得荡起层层波澜的涟漪,漾开细细麻麻花纹。 适时松开她,他深黑的眸落在她脸蛋上,“我看着,像喝醉了连车都开不稳的人么,嗯?” 她慢半拍,“什、什么?” “你刚才,吻到了多少酒精味?”他提醒,“嘴里。” 顾宁脸一红,心脏都被抽紧了,“这……我哪知道。” 英俊的眉梢轻佻一下,一手平稳驾车,车子正好行驶到没什么车辆的马路上,男人一边慢条斯理的问,“没感觉出来?” “……没感觉出来。” “那再感觉一下。” “……” 他又吻了她一次,大掌仍旧扣在她的后脑勺上,强势又霸道得根本不允许她察觉时的退缩,松开她柔嫩清甜的唇,他深意问,“感觉出来了?” “……” “还是没有感觉到?”他语气好整以暇得又意味深长,“那……再感觉一次?” “不不不。”顾宁怕了,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脸红心跳得叫她无从适应,又不知如何面对,半点不敢再小瞧他了,用一双最真诚,最诚挚,最恳切的眼神道,“我相信你,霍先生你一定能好好开车,我们都不会丧命,你没喝醉,意识清楚得很。” 他轻佻的低声笑,“鉴定出来了?” “嗯,鉴定出来了。” “还算是乖的。” 虽然话说得语无伦次,但看在她眼神色彩还不错的份上,霍郁白吻了吻她的额头,唇角噙笑的放过了她。 收回扣住她后脑勺上的大掌,他转为双手掌控着方向盘。 双手抠紧安全带,顾宁心惊胆战而心有余悸的幽怨瞪他,“你到底还想不想活了?” 他侧眸斜视,“嗯?” “没、没什么。” 看到他眼中溢出轻佻又暧昧的眼神……实际上他仅仅只是用再正常不过眼神的瞥她,可不知怎么她就是觉得暧昧又轻佻,于是就有些后惊后怕,生怕他再做出像方才那样的举动。 她改为笑得完美而恭迎的道,“霍先生,好好开车,我的小命可能不值钱,但你的不同,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没法跟其他人交代。” 她真是……半点不敢再顶撞他,也不敢再质疑他了。 撇去他吻她调戏她的事情不说,他们现在可还在马路上,正开着车,而他的确还是喝了酒,不管醉没醉,在开车的时候做出那样的举动,都是一件极其危险且疯狂的事情,随时随地,都会命悬一线。 而他也比她想象中的要小心眼,再质疑他,保不准他又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所以现在最识趣的事,就是恭迎他,符合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一定要笑得完美无缺,不让他感觉出她的虚情假意。 最重要的是——别顶撞他。 霍郁白都懒得对她如此明显的虚情假意嗤之以鼻了,耐人寻味的道,“我倒是对你刚才说的殉情挺感兴趣的,不如我们……” 顾宁一僵,连忙阻断他接下来的话,“那只是……随便说说,你别放在心上。” “怕么?” “怕是一回事。”她眼观鼻,鼻观心的面无表情,“就算真要殉情,那也得找准合适的对象。” “跟我殉情很委屈?” “不委屈,是怕你委屈。” 殉情这种事,顾名思义,就是两个相爱的人,一起为情而死。 先不说她跟他到底算是什么关系什么身份,彼此之间有没有爱情这种东西,单单是死这种事,她的直觉就不觉得是霍郁白这种男人会干得出来。 比起死,他一定不论如何千方百计,都让两个人活着。 并且,活得好好的。 骨节分明的双手手指搁在方向盘上,他深黑的目光直视前方,立体分明的五官褪去了轻佻,逐渐的,恢复了一贯的寡漠平淡来。 过了片刻,他突然起唇,“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男人低沉动人的嗓音灌入耳里,顾宁心中悸动。 但她靠着车座,双手抓着安全带,目光却朝着窗外投去,没有问他那句话究竟是出自于怎样的心境跟理由,她望着窗外景物的视线略有迷离。 只是,唇瓣上还残存着属于他的温度,久久的萦绕在她的心扉里,带着酒精跟尼古丁还有属于他自身好闻的淡雅味道,缠绕着她的心尖驱之不散,扰得人心神不定,难以安宁。 算不算是被他方才疯狂又大胆的举动给刺激到了,导致她加深了那几个连续落下的吻,突然就觉得他之前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缠绕不去像个魔咒,深刻的镶嵌在她的脑海中。 疯狂的事,以前她不是没做过,但这样的经历,还是第一次。 很刺激,很恐惧,但……也很心动。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海天一线的别墅。 霍郁白率先下车,绕过车头到她这边来,优雅从容而随意的为她打开车门,低淡道,“下来。” 顾宁看了看他,抿下唇终究还是踏出一只脚下来。 双脚站在地面上,她望着他,“既然你已经平安回来,我也该回去……” 话还没说完呢,男人甩上她身后的车门,之后视线笔致地落在她的身上,没有商量余地的道,“进去。” “……” 他提议,“我抱你?” “……” 沟通是没有用的,她应该早点明白的,从她跟他上车时候起,她就注定被坑了,而且坑得她毫无招架的能力,半点想要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跟他进了别墅,顾宁已经复杂得不清楚。 等她再次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脱掉身上的大衣外套,挂在支架上后,身躯慵懒的坐入沙发中。 别墅里的灯光华贵迤逦,将他照耀得透出令人不可自持的心动。 大衣外套跟黑西装都褪了去,微微敞开的白色衬衣上衣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他胸前的肤色,以及袖口向上挽了几圈,他结实遒劲的手腕暴露在逐渐被暖气覆盖的空气中。 整个属于男人的画面,透出浓郁的成熟男性荷尔蒙,叫人不自觉的在他五官轮廓边持续沦陷。 顾宁凝视他。 整个偌大的别墅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再无其他人影。 这样孤男寡女单独相处的感觉,之前不是没有过,可此时此刻,却无端的叫人感到危险。 酝酿了好一会儿,她终于率先打破了这股游荡在两人之间的沉默,清亮的嗓音温淡适度的道,“你现在已经回来了,而且也没出什么事故问题,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直到她出声,霍郁白才停下抚着眉心的动作。 但仿佛是没听到她的询问,他深黑的眼一瞬不瞬地对望她沉静的眼珠,低沉磁声道,“过来。” 犹豫了下,顾宁还是朝他走过去。 待她刚来到他身前,霍郁白适时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带入沙发中,顺势着,他高大的身躯突然翻身,压到她的上面。 顾宁连错愕跟反应都来不及,整个身子就陷入沙发里,被他禁锢着,动弹不得。 这一瞬间连贯发生的改变,让人心中警铃大响,一阵阵即将展开暧昧且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措手不及得心底发颤。 心口重重一跳,接着又是一紧,她猛地惊讶抬头,“霍……唔……” 声音未能出口,就被男人的吻,堵了回去。 第062章 你喝醉了,是不是都很冲动 又一次,他吻上她,举动突如其来。 顾宁完全的懵住了,心扉紧缩。 在她愣神错愕之际,他强势而顺势的撬开她的牙关,更深且更亲密的缠绵和索取。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要本能做出反抗的。 可是看着他淡漠不复存在,热情且饱含着某种深沉的疯狂的行为,顾宁眼中霍郁白的形象,变得愈发的清晰起来。 她眼底逐渐的暗淡,就那么定定的把他在面前放大的英俊五官纳入眼底,忽然一动不动的,任由身子被他高大的身躯压在沙发里,也任凭他毫无前兆的摄取。 察觉到,她那点细微的改变,霍郁白反倒没有更进一步,而是在眉头轻皱一下之后,缓缓松开她诱人的唇。 她的唇被吻得有点发红,晶莹而柔嫩,极度的引人品尝。 但他凝视她镇定的模样,目光深深,“不拒绝?” “为什么拒绝?”平静下来,顾宁反而是问。 霍郁白轻轻的眯起深邃眸子,“你知道,你不拒绝的后果,是什么?” “知道啊。”她淡淡的笑,被他压在身下,不急也不恼,“我们孤男寡女单独相处在一个空间,发生什么事不是正常的。” 视线牢牢的锁在她脸蛋的神情上,霍郁白嗓音低哑的轻吐字眼,“正因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特别是在这个时候,你更应该拒绝。” 顾宁漾着笑意,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染着叫人看不懂的随意,彷如她本身就没觉得有什么好拒绝一般,于是轻淡从容的反问笑道,“你给我一个,我拒绝的理由?” 英俊的男人深深的注视她。 胸腔里有什么猛兽,在她不抗拒的行为里,被诱导得愈发的凶猛而不可自控。 他声线愈发的暗哑低磁,“就算内心里有什么冲动,但只要你拒绝,什么冲动我都能控制得了,一定不会随随便便真的碰你。” 按照平常,或者是正常人的反应,在这种情况下,想必都应该会拒绝的。 而且,特别对象还是她,经历过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她必然比任何其他时候,都不愿意他再碰她。霍郁白能感知得到,她方才在有一瞬间,分明也是想拒绝的,可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放弃了那样的想法。 顾宁的口吻,说得随意而平常,“男人这种生物,一旦精虫入了脑,真能控制的有几个人?” 他半眯着眼眸。 伸手按在他结实有力的胸膛上,顾宁不算很用力,大概也有他的配合,所以她把他从身上推开时,有点轻而易举不算多么困难。 理了理被他拉下去时弄得凌乱的头发,她从沙发中坐起身,抿了抿唇,敛去眼底不知名的情绪,侧眸看他,“你想跟我上-床,是么?” 这句话,她问得寡淡而平静,上-床这两个字眼,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仿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回到沙发中坐稳的霍郁白,没答,仅仅只是盯着她。 理好了略有凌乱的发丝,尔后,顾宁慢慢从沙发中站起身。 走过几步,她径直地站在他的脚尖前,低眸凝视沙发中英俊男人看不出情绪的五官,她伸手,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随意的仍在一旁。 白皙精致的面孔上,维持着看不出真假的笑意,她缓声,“做一次是做,做两次也是做,我不在乎,还有第三次。”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言辞,让霍郁白菲薄的唇,稍稍的冷硬抿起。 他没有吱声,顾宁指尖几乎不可视的僵了那么一下。 嘴上说得毫不在意漫不经心,然而,真要做出接下来的动作,还是会让她心中涌起陈杂,一股子的羞耻以及懊悔,让她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可话已经被她说到这个份上,纵然心里再不情愿,她也没让自己立刻转身就走。 一颗一颗,她缓慢的解开内衬的扣子。 尽管面部的表情,都在伴随着她的动作而逐渐的愈发僵硬,但顾宁还是竭力维持平静的笑意,“霍先生你今天喝了酒,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酒后乱性,嗯?” “……” “但与其又被你强一次,有更多糟糕的回忆,我情愿是我自己主动。”她温凉的笑,口吻漫不经心而显得淡然从容着,“霍先生,就算真喝得有些醉了,等会还是希望你能尽量温柔点,我有些怕疼。” 他在那方面,是很勇猛的。 以前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其他的男人,没有对比性,可她知道,他的血气方刚比平常人强盛很多。 欲求不满这个词,放在他的身上,再合适不过。 看着她动作流畅而缓慢的行为,并且,似乎还没有停止下来的打算,霍郁白硬朗立体的五官逐渐被阴郁遍布,胸腔里愈渐被莫须有的阴霾情绪笼罩。 扣子已经解到最底下的那颗,顾宁心脏都绷紧了,却还是微笑问他,“要我先去洗个澡么,还是……现在就开始?”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虽然是在笑,可语气以及眼神都在隐约的暗淡下去,浅浅的,就像隐藏在虚假面孔后悄然的失落。 霍郁白起身了。 察觉到他从沙发中慢条斯理的站起笔致高大的身躯,朝着她这里靠近,顾宁下意识本能地往后腿了一小步,但也仅仅在退了一小步后,发现这样的举动没什么必要,她又不再容许自己退缩。 干脆而镇定的,她站在他伟岸的身前,抬起细长浓密的睫毛,凝望他的眼。 霍郁白深黑瞳孔的视线,也落在她的精致而没什么血色的脸蛋上,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对峙着,流淌在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知该说是暧昧,还是另一种无法言喻的怪异感,谁也没发话。 顾宁在等他发话。 是要让她先去洗澡,还是……他们现在就开始,做那种事? 她的态度跟行为都已经摆了出来,直至现在,她仍旧不打算临阵脱逃,丝毫没有反悔的念头跟打算。 过了片刻,终究还是他败了,“把衣服穿上。” 顾宁一怔,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她的幻听,“你……说什么?” “我不会再碰你。” 他干净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她的衬衣上,将她解开的扣子,从下至上的,又一颗一颗扣起来。 低哑暗沉的嗓音,听不出他的内心所思所想,只是听见他道,“之前就说过了,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 停顿了下,他深深地看着她,“想碰你的时候,也会征求你的意见。” 尽管现在是她主动要跟他做什么事,可这样的行为,反而让他领悟到,她还无法接受那些之前发生的不愉快的事。 所以,她不愿意他再碰她。 至少,现在还是不行。 对于他的话,顾宁却是将信将疑的不太敢完全置信,轻皱了下眉头,“我应该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你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怎么做。” “可你刚才就差点想了。”她声音淡淡的,温凉道,“难道这个时候,你想否认,刚才你没有那方面的念头?” 帮她系到中间扣子的手停滞了下,他又重新睨着她,薄唇轻声低淡,“我不会否认。” 方才,他的确是很想要了她。 那种冲动来源于什么不太清楚,只是看着她站在他的面前,他就想把她据为己有,这是无法掩盖的事实。 顾宁心中滋味晦涩,眸光慢慢落在他继续帮她系上扣子的修长手指上,“那又要怎么保证,你以后不会再像今天这样,因为喝了酒就情迷意乱,或许会比今天更冲动?” “倘若真的喝醉了情迷意乱了,觉得我会比今天更冲动……”他深然着,“到时候,你就离我远一些,别靠近我,也别待在我身边,逃得远远的。” “……” “到那个时候,我就算有冲动控制不了,也拿不了你怎么样。” 无法形容现在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她突然有点混乱,“你喝醉了,真会冲动做出什么事?” “大概,应该。”他道,“你也说是喝醉了情迷意乱。” “情迷意乱的时候,你对谁都会冲动?” 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简直让他好奇,霍郁白硬生生被她卡住几秒钟,才吐出字眼,“不会。” “都情迷意乱了,你自己怎么知道你不会?” “……” “你以前喝醉了的时候,有没有对别人发-情的经历?” 顾小姐用词真是体贴,“发情”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本来霍先生还不觉得自己有多发-情,现在还真有点想发-情了。 可是他已经做出完全的保证,不会再拿她怎么样,纵然冷却下去的炙热,被她自己甚至可能还不自知的勾引出来,他也只能强硬压下心头上翻涌的冲动,喉结滚动了下,暗暗做了个呼吸,忍住了他想把她衣服剥光的冲动。 然后就任由她的拷问,他按压着身体内涌动的异样感,给她系上最后一颗扣子,“没有,没对别人发过情,也没有喝醉的经历。” 这么说,他的第一次给了她? “那你以后还是不要喝酒了。”语顿,觉得让他不滴酒不沾不太可能,她又重新补充,“我是说,你喝酒可以,但别喝醉。” 第063章 你不能放了她吗? 霍郁白轻佻眉梢,“理由?” “以免你喝醉了情迷意乱,四处乱对别人发-情。”顾宁面无表情。 霍郁白笑,“那就只对你?” “你要是只对我发-情,我也会很为难的。” “……” 其实今晚他喝的那点酒,对他的酒量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谈不上什么发不发-情,他也不真的是那种借酒乱来的人。 可他方才的确想碰她的事实又无从解释,说不清楚究竟是因为什么契机而让他那一瞬想要了她,于是霍郁白只好沉默,不做任何解说跟反驳。 察觉到这个话题的不合时宜,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顾宁弯腰,拾起沙发上她的外套。 她淡淡的道,“既然你没了那个意思,不想跟我上-床了,那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我先……” 他大掌轻轻的握住她的手腕。 顾宁一顿,抬眸瞧他。 霍郁白将她手中的外套拿开,重新扔回沙发中,“今晚时间不早了,先在这里住一晚。” “我记得,你应该还没吃什么东西的。”对她的拒绝置若罔闻,他看着她道,“厨房里已经让霍祁添置了新鲜的食材,去做点夜宵吃,嗯?” “霍郁白,我……” “我说过了,你不愿意,我不会再碰你。”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他再次重复道,“如果真的想对你怎么样,你刚才的主动就是最好的机会。” 于男人而言,主动的女人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 没有几个男人,会对把自己剥个精光站在面前的女人,当做没有看到一般,何况,他从未说过他是柳下惠,能坐怀不乱。 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直至他再次重复,顾宁才终于勉强相信,他应该的确不会再做出像方才那种,危险得仿佛要把她吃了一样的举动。 老实说,直到现在,她绷紧而紧张的心绪,终于慢慢松了口气。 原本她以为,她跟他会再次发生关系是在所难免。 心情仍旧很糟糕,直觉认为,她应该现在就离开,杜绝跟他单独相处在一个空间,但霍郁白不想让她现在离开是一回事,现在的确已经很晚,她能不能拦到车回去又是另一回事。 最终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男人牵进厨房里,他松开她的手腕后,打开厨房里的冰箱,转头问她,“想吃点什么。” 顾宁微微拧着眉,心头仍旧被复杂笼罩,而她现在这样迟疑不决,他有一定的责任,她也有。 挣扎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抿唇,她朝他走过去几步,“你喝了酒,先去外面客厅沙发上休息,我来做。” 霍郁白睨着她,眼中透出怀疑。 一边从冰箱里找着合适的食材,顾宁一边解释,“在顾家虽然不用我动手,家务都由玉姐搭理,不过我以前有几年在国外一个人生活,有自己做饭的经历,不用怀疑我的手艺。” 霍郁白的重点,却不在她的手艺上,“你出国一个人生活了几年?” “嗯。”顾宁抿唇,“在西雅图。” 她没有看见他的神色,有微微的动容,英俊干净的下颌稍稍的收紧,语气不自觉的低沉,“什么时候的事?” “十五岁到十九岁。” 那期间,她都是一个人在西雅图,被顾承渊流放去自生自灭的。 从那时起,她才总算学会,一个人在外面生存的技巧跟本领,也是从那时起,她从顾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变成默默无闻凡事都靠自己的平凡人。 从天堂掉入地狱的滋味,她十五岁的那年,领略到了。 霍郁白下颌溢出冷硬,“……因为什么?” 顾宁没有注意到,男人的五官神色变得跟平常更不一般,甚至没有感觉出,他的语调已经有轻微的改变。 她暗淡着,抿下的唇稍显冷淡,“没什么。” 三个字,透出了她不想多提其他什么事,更传输出她不想回忆起那些过去的什么片段。 霍郁白深深地凝视身侧的她。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看见的是她精致清丽的侧脸,但却看不出什么表情,更让人无法得知她内心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他沉敛下深沉的眸子,适度的不再追问。 转为拥过她的脑袋,他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我去外面,正好看一下工作上的邮件内容。” 虽然不想跟他发生什么关系,至少目前来说还不太想,不过对于他时不时会吻她额头的动作,内心里似乎倒是没什么排斥的。 顾宁轻抿着唇,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虽说了要出去,但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适才收回。 留下顾宁在厨房里忙碌,霍郁白总算走出来,但踱步到客厅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刚巧响起。 几步过去,他长指拿起桌上的手机,瞥见来电显示,英俊的眉头渐渐拢了起,朝厨房那边投去随意的一眼,霍郁白冷薄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站在别墅前空阔的空地上,霍郁白从顺势带出来的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用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深深吸了口后,他暗沉的目光总算再次落在手中的手机上。 凝望不断连接响起的号码,他终于滑过接听。 放到耳边,一边抽着烟,一边淡淡的问道,“徐老,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彼端的老人声音凝重的直接问道,“你为什么会跟她在一起?” “哪个她?” “别明知故问了。”老人说,“除了顾宁,还能有谁?” “……” “你早就应该知道,我一定会问你这个问题,你应该想好了怎么回答的准备。”老人问,“告诉我,你跟她在一起的理由是什么?” 霍郁白没有想好怎么回答的准备,因为,并不需要想太多。 他淡淡道,“我看上她了。” “我不信。” 没有犹豫的笃定回答,就好像,霍郁白看上谁,也不可能会看上她。 他也不多说什么,“这些是我们年轻人的事情,徐老,你好好住院修养,别操心那些不该操心的,我还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忙,先就这样。” “如果我要你别招惹她,离她远一些呢?” “虽然我们交情不错,但我的私事上,希望你能别插手,我不希望,我跟她之间被其他人干扰到。”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容商量,老人哀叹道,“你不能放了她,让她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吗?” 霍郁白没有回答他。 因为,他把电话掐断了。 掐断电话之后不久,他又给医院那边负责老人的医生打去电话,“徐老身体状况不好,这么晚了,你们去劝他好好休息,别让他熬夜,以免情况更不好。” 那头的主治医生应了声,电话收线。 把手机放回裤兜里,霍郁白在外面站了须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至手中的烟蒂在抽了一口后就灭了,他才重新返身回别墅里。 坐在客厅中,用笔记本浏览了些工作上的邮箱内容,不久,顾宁做好了夜宵,叫他过去。 她的手艺的确算是不错的,尽管自从回了顾家之后,她没再怎么下过厨,但一个人生活了太长的时间,有些本领学到了,就深刻在脑海深处。 但在用餐时,对面的霍郁白,毫无预兆的突然出声道,“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顾宁动作一愣,缓缓抬眸看他,“你……说什么?” “我希望,以后每一天都能看到你出现在我眼前。”他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从容不迫地对望上她凝滞的眼眸,“而不是,只要你不接我电话,我就对你的所有事一无所知。” 这算是理由吗? “你不必现在就回答我。”霍郁白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让霍祁去顾家帮你搬东西过来。” 他给她三天时间,不说要让她考虑,似乎……是叫她适应? 顾宁不太能消化得了他突然提出的这个要求,因为这跟她本意,以及她所认为的事态发展,相差太远,有点叫人不能接受。 于是她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 用餐结束后,两人都各自洗了澡,原本以为霍郁白又是会去其他房间睡的,哪里料想,他却跟她躺在一张床上。 知道他不会在没经过她的同意下,还会做出什么其他举动,而且他身上穿着睡衣,她穿着属于他的干净衣服,两个人都是和衣而眠,她心里想着诸多的事,便也没多少心思多说什么。 再者,这样的情况,之前也是有过的,也没那么多的不自然。 空间里很沉默。 顾宁心中情绪颇多,但又觉得意外的很平静,也不知道身后搂着她腰肢的男人究竟有没有睡着,她温凉的嗓音静静出声道,“你刚才说的话,我回去再好好想一想。” “嗯。”霍郁白轻声低哑,“你回去好好想,想清楚了给我电话,明天早上公司有个早会需要我过去,我让霍祁开车送你回顾家。” 但顾宁没有能多想。 因为第二天早上,跟霍郁白一起用了早餐后,霍祁开车送她回去,她在顾家的大门外,见到了不知何时等在这里的苏星雨。 第064章 想知道什么,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惹眼的阿斯顿马丁在顾家外面的马路上停下来,顾宁让霍祁先回去。 霍祁望了望待在顾家外面的苏星雨,问她,“顾小姐,如果遇到麻烦了,我可以帮你解决。” 苏星雨来这里,显然是为了找她,直觉上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顾宁莞尔笑道,“没关系,一点小事我能自己处理,你回去忙其他事吧。” 见她都这么说了,霍祁不再多言,望了她一眼,点下头。 待顾宁将车门甩上,他驱车扬长而去。 看着霍祁开车离开,车子的尾影逐渐消失在视野内,顾宁这才慢慢收回视线,敛下清眸,转身朝顾家的大门。 早在阿斯顿马丁停在顾家外边的马路上时,苏星雨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望见顾宁从车上下来,跟车内的司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往顾家别墅大门这里走来,苏星雨迟疑了下,咬唇迈开几步,“顾小姐。” 顾宁就像是对待仅仅知道名字的陌生人那般,礼貌而随意淡然的打了声招呼,“你好。” 话落,仿佛并没打算跟苏星雨有什么交集,她朝着顾家别墅大门走去的步子,没有半点犹豫的停下那么一秒钟的时间,甚至没有打算邀请苏星雨进去坐坐的意思。 “顾小姐。”顾宁陌生的态度,却不能让苏星雨就此打消她找她的念头,叫住她之后,她道,“刚才开车送你回来的,是那位霍先生的人吧,你跟那位霍先生,关系好像很不错?” 闻言,顾宁淡淡的斜眸瞟她一眼,“我跟谁的关系好不好,这是我的私事。” 潜意思,她跟谁是什么关系,没有必要一一跟人解释。 她更没有必要跟苏星雨解释。 苏星雨无声笑了下,“可是顾小姐,你最近跟那位霍先生走得这么近,你想过秦川的感受么?” 顾宁觉得,她这句话问得真有意思。 首先不管她跟宋秦川取消婚约的事情,苏星雨到底自不知情,单单冲她这种疑似质问的语气,顾宁就停下朝别墅走去的脚步。 转身回来,她也笑了。 精致清丽的白皙脸蛋着,沾染着没有多少温度的从容微笑,顾宁道,“你以什么身份跟立场,来问我跟别人走得近,有没有考虑到秦川的感受?” 这句话她说得趾高气扬,又淡定从容。 “我跟秦川认识多少年,顾小姐你应该知道的。”敛去略有僵硬的笑意,苏星雨拧眉道,“以我跟他的交情和情分,我希望秦川能获得幸福,所以看到顾小姐跟别的男人走得近,当然要为秦川担心。” 顾宁凉凉挽唇,“你担心得还真是理所当然。” “这是当然,我跟秦川相爱的时候,我跟他是没有秘密的两个人,坦诚相对。”苏星雨看着她道,“这段时间他不仅事事帮助我,照顾我,还为了我离婚的事情拿了一百万给我前夫,跟买了房子让我暂时住下来,解决了很多我解决不了的麻烦,看到他的未婚妻跟别的男人走得近,我当然会担心。” 望着顾宁,她说,“万一若是顾小姐变了心,秦川却是最后一个知道,那样太可怜了,我不忍心看见他那样。” 明面上说得她是担心宋秦川被戴绿帽,可为什么,在顾宁的耳里听起来,却听出了一种炫耀感? 用得着,非要把她以前跟宋秦川是多么相爱,以及宋秦川这段时间是怎么照顾的事说出来么? 清眸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顾宁嚼着字眼,“你离婚了?” 不过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多么意外的事情,之前她被高扬绑架的时候,她就从电话里听到内容,只是从那之后,她没怎么再关注他们的消息。 所以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苏星雨跟高扬已经离婚的事实。 但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语调停顿下,顾宁又接着淡淡随意的笑道,“所以呢,你特意跑到顾家这里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不要让秦川伤心,做出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只是为什么,她却觉得,不太真呢? 苏星雨抿了抿唇,“前面几次都看到顾小姐你跟那位霍先生走得近,上次在酒店餐厅里,你甚至跟那位霍先生坐在一起,反而从头到尾都忽略秦川这边,我不太清楚,顾小姐究竟置秦川在什么位置。” 这么久以来,顾宁都没有当面问过她什么。 现在,反而被她找上门,质问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时,置秦川于什么位置? 顾宁也不清楚自己内心为什么想笑,于是也就真的没掩饰的浅浅笑了出来,挑唇反问,“还有呢?有没有其他的话想说的。” 苏星雨一头青乌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膀后面,宠辱不惊的道,“如果顾小姐你真的已经变心了,就麻烦跟秦川说清楚,别一边跟其他男人暧昧不清,又一边和秦川在一起,他需要的是一心一意的对待。” 隔着距离,顾宁安静的望着她。 苏星雨其实没有她想象中那样长得很好看,至少并没有让人觉得第一眼就很惊艳,可是胜在气质还算不错,五官干净白皙,一头乌黑极柔的长发,为她增加了不少印象分。 而从她整体的装扮里,顾宁丝毫看不出结婚之后的她,因为老公在外面勾三搭四,而郁郁寡欢面色枯黄,过得真如宋秦川灌输给她的内容那样,生活得有多不好。 这样的打量,在三秒钟后,被顾宁收敛回视线,从容适然的暗淡道,“你想得太多了,我跟秦川已经取消婚约了。” 现在她跟谁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都跟宋秦川不再有任何关联。 她也不想跟别人解释太多。 因为,没有必要。 听不出语气的淡淡抛下一句话,没有多更她说什么的兴致,顾宁从苏星雨的面前转身,迈开腿,正要走进顾家铁艺大门时,她的手腕蓦地被身后的女人抓住。 “你跟秦川……取消婚约了?” 身后,是苏星雨被震惊得不可置信的声音。 顾宁蹙眉,注意力不在她难以相信的语气里,而是她抓住她手腕的手上。 不知为什么,她从身体本能的,不太喜欢跟苏星雨有任何接触,肢体上的,更不喜欢。 轻蹙下眉梢,她低淡道,“松手。” 苏星雨面色尴尬,但在尴尬之后,倒是堪堪把手收了回去,毕竟顾宁不悦得如此明显,只是她仍旧难以置信,“你说你跟秦川已经取消婚约了……什么时候的事?” 顾宁有点不耐了。 诚实的说,她是真的不喜欢面对苏星雨这个人。 只要面对苏星雨,就会让人轻而易举的回想起,她跟宋秦川在一起的这几年,宋秦川为苏星雨所做的种种事情,从而忽略她的那些宣泄不出的委屈。 她不喜欢那种委屈,也受不了那样的委屈。 “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跟他取消的婚约,你可以自己去问他。”顾宁抿下微冷的唇,目光半垂,视线落在干净的地面上,“除了我个人的事情之外,你还想知道我跟他的什么事,你都可以去问他。” 眼底的色泽愈发的暗淡,她声线低沉,“别来缠着我问,我没有提起那些事情的兴趣。” 她也不想将她跟宋秦川取消婚约的事,大肆宣扬出去,弄得人尽皆知。 不过尽管如此,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有些时间,她着实没有再把那些事情翻出来的欲望。 苏星雨却被她的话冲击得半天缓和不来。 呆呆的看着顾宁的侧脸半响,眼中流泻出的惊讶,隐隐约约的掺杂了某种顾宁没注意到的光芒,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但这时,忽然一辆黑色宾利,在顾家外面的马路上稳稳停下。 车门打开,是宋秦川走了下来。 他的脸色极其阴鸷,快步到苏星雨的身侧,低沉斥责的问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苏星雨诧异地回头,“我……” “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在家里养胎,就算要外出,也要提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他身着烟灰色的西装,一身的气势格外凛冽,夹带着薄薄的怒意盯住她道,“你什么都不说一声,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顾宁站在一侧,不知什么情绪的定定望着他们,不走也不动。 苏星雨咬唇道,“这里是顾家,我能出什么事……” 这句话提醒出来,顾宁的脸被无形的打了一巴掌,包括宋秦川自己也怔愣住,脑海中浮现的,是曾经他脱口而出,说顾宁会害她的言辞。 他僵了片刻。 不论是曾经说出的那句话,还是现在这句,都是他无心没有多想的。 目光落到旁侧顾宁的身上,他复而对苏星雨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指你来顾家的路上万一出了什么事……” 顾宁没有兴致多想,他这句话究竟是解释给谁听。 也不想待在这里像个局外人……可她现在的确已经是局外人,于是就更没了心思跟他们相处在一起。 但她不发一语的正要转身进屋,宋秦川察觉,急忙叫住她,“顾宁,我们谈谈。” 第065章 不过,很快我们就要结婚了 自从她单方面的取消婚约之后,顾宁一直认为,她跟宋秦川已经没有什么好再谈的,于是几次见了他,她都没有心思跟他多说什么,更将他发的短信内容跟电话忽略,刻意的强迫自己不去在意。 而他上次跑到顾家来找她,她能随便应付过去,这次她同样可以糊弄过去。 可转而又意识到,执意取消婚约后,她连个态度都没亲自在他面前表达出来,没有当面给彼此一个果断,很多东西就会持续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她忽然觉得,谈谈也好。 把事情都当面说开,这样,他就没有必要再找她。 于是最终,顾宁让他们在外面等着,她进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这才跟宋秦川来到距离顾家不远的咖啡厅。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咖啡厅里身穿黑白马甲的服务员把两杯咖啡端上,摆在桌上。 顾宁没碰面前的咖啡,目光反而落在窗外黑色的宾利轿车上。 背部靠着椅子,慢慢的,她率先懒懒的开腔,“让她一个人待在车里,这样好么,我倒是不介意让她进来的。” 跟苏星雨心平气和不做感想的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这可能是一件非常具有挑战性的事情,目前来说她还不太怎么做得到,但她没打算在这里待太长的时间,说完几句话就会走。 所以苏星雨在不在这里,影响不是很大。 顾宁转过清眸,凝向对面的男人,不做情绪的道,“要是怕她一个人待在车里很委屈,你可以去把她叫进来,只要她不介意,我无所谓。” “不用了。”宋秦川往窗外车子的副驾驶座上瞧去一眼,“她待在车里就好,这也是她自己的要求的。” 顾宁抿唇,不再吱声。 逐渐收回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宋秦川迟疑须臾,尔后缓声问道,“你之前被绑架,那些人有没有对你……” 不待他说完,她就阻断的他的话,“我挺好的,那些人没拿我怎么样。” “那你最后是怎么回来的。”对于这件事,宋秦川有稍稍的好奇,“是顾总救了你,还是你自己逃掉的,或者是……” “是霍郁白出手救的我,他跟那些人谈判,那些人就把我放了。” 闻言,宋秦川俊脸一僵,“是他救了你?” 语气里,仿佛这是一件多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顾宁没答。 意识到他在意的不应该是这个问题,他语调凝滞了几分,接着惆怅晦涩,“那些人为什么抓你,要钱,还是图其他什么?是不是之前你还在恒川工作的时候,得罪到的其他公司的人报复你?” “跟你没有关联,不是因为我以前在恒川的时候,得罪到的什么人。”她波澜不惊,且觉得这个时候谈论那件事没有什么意义,慵懒的靠着椅子,端起咖啡杯,浅浅尝了一口,“这件事已经翻篇了,说点其他什么吧。” 宋秦川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放在桌上干净的双手逐渐收紧,诚恳地道,“顾宁,我担心你。” 她喝着咖啡的动作一顿。 慢慢的,抬起细细密密的长睫,把他俊脸上凝重的模样纳入眼底,缓缓又低下目光,望着透明玻璃咖啡桌上的布艺,她声线轻淡,“担心什么。” “听说那次你被人绑架,受了伤。” “我说了,这件事已经翻篇了,不必再提。” “那你跟霍郁白是怎么回事?”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最近,你跟他走得这么近,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事威胁你?” 顾宁好奇又困惑,于是就问,“他能做出什么事来威胁我?” “难道不是?” 他反问的语气,让她突然不知该怎么跟他说下去。 霍郁白威胁过她,的确不假, 但那些都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小事,威胁她几乎都为了她,半点都不会让人觉得不快反感,甚至都可以忽略不计。 可宋秦川嘴里的威胁,明显不是指那些小事。 她有点不耐或者是不悦,“我有没有那个价值,会让他有威胁的地步我不知道,但他还不至于做出什么事来逼迫我,威胁我待在他的身边,你想得太多了。” 既然不是这样,那她这段时间,为什么会跟霍郁白走得这么近? 宋秦川不懂她跟霍郁白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而他忽然也不是很想知道。 沉吟了下,他转而说道,“之前你帮我拿下龙港湾开发权的事,这段时间,我跟新腾老总接洽这个案子,听新腾老总说不是你直接跟他谈的……” 不是顾宁跟新腾老总谈的,新腾老总也没说究竟是谁帮她的那次,不过有一点很清楚的是,她没有成为新腾老总的情-妇。 可话到了一半,又觉这件事也没有再拿出谈的必要,于是他就止住了接下去的语言。 深深地望着对面的女人,宋秦川神色间松动轻柔了很多,“顾宁,雨雨那边的事,我已经解决清楚了,给她找了房子也请了保姆,这次把她安排妥当,以后都不会再有什么事了。” 听出他语气间稍稍的改变,顾宁端着咖啡杯的手指一僵。 她缓慢的看向他。 “我们结婚吧。”宋秦川说。 ** 走出咖啡厅的门,宋秦川的心情显得很不错。 望着他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上来,细心的注意到他微翘的唇角,苏星雨好奇地望向他,“你跟顾小姐聊了什么?” “没什么。” 宋秦川无声笑着,唇角勾勒出来的弧度,愉悦得极度的耀人,侧头对她道,“系上安全带,我先送你回去,之后再去公司。” 苏星雨盯着他侧颜的轮廓看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洞悉出来他喜从何处。 接着,她听话的系上安全带,在副驾驶座上坐稳了身子。 宋秦川将车子从咖啡厅外的停车位中倒出来,技巧熟练的把宾利轿车退到马路中,然后发动引擎,踩下油门。 在他们乘车离开之前,苏星雨朝咖啡厅内投去一眼。 她有注意到,顾宁还坐在原来的位子里,始终没有起身离开,但隔着距离,加上有透明玻璃的阻碍,她看不清顾宁的脸上是什么神情,只是隐隐约约的,瞧见了顾宁身前的咖啡桌上,摆着一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是什么,苏星雨来不及去看,车子就已经行驶到马路上。 隐约洞悉出,宋秦川跟顾宁之间的气氛似乎又不太一样。 至少在宋秦川这里,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苏星雨隐约察觉,他们之间一定是说了什么事,所以宋秦川的心情才变得如此之好。 “我有点想知道,你跟顾小姐究竟在里面说了什么。”她忽而笑着问身边驾驶座上驱车的男人。 宋秦川侧头瞟她,“嗯?” “这段时间,我基本没怎么看到你真正发自内心的笑过,大多数的时候,不是心情不好,就是皱着眉头。”苏星雨解释,视线牢牢的锁住他的俊颜,“这样看到你发自内心的笑,已经是以前,我跟你还在一起的那些时光了。” 以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是两个人都还单纯年少,不染尘世,不知艰苦,最为纯粹而美好的时段。 那个时候的宋秦川,比后来任何时候,都爱笑,而且笑得最真,最舒服。 而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就好像回到了当初,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光。 可她又很清楚地知道,他现在唇角边绽放的笑容,却不再是为了她,已经是……因为另一个女人。 宋秦川适时收回目光,看着前面车辆不衰的马路,脸上轻愉的模样,看得人嫉妒。 他淡淡说,“只是做了一件,本应该早点就做的事。” “什么事?” 她禁不住的追问,让他又回头瞧了她一眼。 察觉到自己似乎问得太多,而他向来不喜欢她过问他跟顾宁之间的事,苏星雨勉强笑道,“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到底做了一件什么事能这么高兴,看到你高兴,就忍不住多嘴想问下去,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这种事,没什么好介意的。 他随口答了一句,又不再多言,苏星雨放在腿上的双手,暗暗的紧攥,一时间不知还该不该继续追问下去。 空气间也伴随他随意的回答,逐渐沉默。 最终,直到他把她送回那个公寓楼下,她也没能问出,他究竟对顾宁做了什么,导致他心情一路上都很轻愉不错。 停下车子,宋秦川转头,笑容遍布的对她交代,“以后别再一个人乱跑,要出去的时候,就算不能跟我说,你可以跟保姆说,让保姆跟着你,现在上楼去吧。” 苏星雨没动,良久地望着他。 宋秦川不知她在看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你去顾家,是因为知道我过去了,所以才去找我的么?”她试探而小心翼翼的问。 “不是。”他淡淡笑着,“一大早,我哪里会知道你一个人去了顾家,只是因为想去找顾宁,刚巧碰到你在哪里。” 苏星雨僵了僵的神色一闪而逝。 酝酿了下,她终于问出盘踞在心底的事情,“你跟顾小姐取消婚约的事,是真的么?” “……” “你别误会。”还不待他做出什么反应,她急忙解释,“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跟顾小姐……” 宋秦川笑了下,“没关系,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用不着这么紧张。” “那你跟顾小姐真的取消婚约了?” “嗯。” 闻言,苏星雨心中淌过喜悦,一瞬间浑身绷紧得不能自持,心房上有什么东西在鼓舞着。 但她那样的心情没能持续太长,张了张嘴还没能说出什么话,宋秦川转而冲着她愉悦的笑道,“不过,很快我们就要结婚了。” “……” 她到了嘴边欲要出口的语言,失在了喉咙里,脸色霎时白得僵硬。 第066章 关于她的事,我不再过问 失神的坐在咖啡里,顾宁一动不动着。 宋秦川说出那句话后,他俊脸上是什么表情,她没有注意,思维早已经被他的一句话,冲击得支零破碎。 结婚么…… 慢慢的回过神来,顾宁凝视面前桌上,被他搁放在这里的盒子。 这个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不必打开来看,大体都能猜得出来,应该……是求婚的戒指。 他是怎么把求婚戒指放在这里的,顾宁没有印象了,甚至,当他说出结婚的话后,他又做了些什么说了其他什么话,她都不太记得,恍恍惚惚的,仿佛这一切发生得叫人感觉不到半点的真实性。 不过最后,他离开之前说的话,她还稍微有点印象。 他说,“我先送雨雨回去,以后都不会再让她随随便便的来找你,把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我让别人负责照顾她,以后会尽量减少跟她的往来,接下来还有什么关于她的事情,我让助理去处理,不再怎么过问。” “……” “不论过去里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不在意你究竟是不是真的跟其他男人有什么关系,那些不高兴的事情,我们一起忘了,重新开始,结婚吧。” 他落下了很多的话,但她只听清了刚开始的那些,以及后面的这两句。 随后,连他是怎么起身离开的,她的脑袋就像断了片一样,回忆不起,甚至也没有去看,他开车载着苏星雨回去的场景。 她甚至都忘记了,叫他把求婚戒指带走。 而她这样默不作声,自始至终没吱一声的行为,难保,不会让他认为,她是同意了他的求婚。 顾宁思绪忽然变得很混乱,因为这样的事情,以前她或许想过,但在她决定取消婚约之后,她就不曾再期待,更没想过,事情会突然这么发展。 宋秦川跟她求婚的这种事,来得太过意外,她毫无心理准备,也忘记了该做什么反应…… ** 十五岁的时候,顾家发生巨变,她被他的亲生父亲顾承渊流放到国外自生自灭,那是她人生中最为灰暗的时光。 直到她十八岁时,在美国西雅图,因为一个巧合,遇到因情伤而出国散心和进修的宋秦川。 初识,因为同在一个城市长大,又同样身处异国他乡,他们一见如故,如同两只受了伤的兽,相互依偎取暖。 从那时起,她对他有了好感,因为他的出现,拯救了她灰暗无光的岁月,重新照亮了她的人生,让她灰暗的世界有了一丝丝不一样的色彩。 但跟宋秦川在一起,是在她十九岁的时候,直到二十四岁。 她还没跟宋秦川在一起,仅仅只是认识他,对他有好感的一年时间里,她就知道,他有一个难以忘怀的初恋叫苏星雨。 据宋秦川自己说,他跟苏星雨是从苏星雨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开始,后来直到她高三,他大学正要毕业,两人都有了结婚的念头时,宋家的长辈却无情的将他们拆开,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苏星雨嫁入宋家。 宋秦川努力过,挣扎过,也反抗过,可终究还是抵挡不了宋家人的阻碍,宋家的人不知跟苏星雨私下说了什么,苏星雨对他提出分手。 于是那一场青葱岁月里最美好的感情,最终还是以分手告终。 宋秦川去到西雅图。 在跟她相识的那段日子里,顾宁清楚地记得,宋秦川整个人有多狼狈,直到苏星雨跟高扬订婚的消息传到西雅图,他终于决定放下那段年少时最为美好的感情,从而决定跟她在一起。 但美好的感情是任何东西都无法取代的,特别是第一个爱过的人,也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顾宁从十九岁,到二十四岁,从西雅图再回到宁城的这些年,她虽然待在宋秦川的身边,可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她更清楚,宋秦川自始至终都没能真正忘掉苏星雨。 后来,回了宁城之后,宋秦川跟苏星雨不知怎么取得的联系。 于是像在看电影时,苏星雨感冒发烧,一个电话过来,宋秦川把她一个人丢在电影院里去照看苏星雨;吃饭时,苏星雨受伤,发了条短信给他,他就把她一个人仍在餐厅里;逛街时,苏星雨身体哪里不舒服告诉他,他把她一个人留在人潮拥挤的商街上……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情。 对待这些诸如此类的事情,以前她从未做出任何表态,忽略了种种负面的委屈。 因为他说过,短时间内他没有那么快就能忘了苏星雨,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他会忘记过去,试着慢慢爱上她。 可这五年的时间来,什么样的答案都得出了。 她已经下定决心放弃,甚至是忘记,不再跟他牵扯上任何的关系,现在,他却提出要跟她结婚的意思。 甚至,连求婚戒指都准备了…… ** 从咖啡厅离开之后,顾宁没有回顾家。 在外面四处晃荡着,心房上突然像被一层厚厚的积雪堆压着,又冷,又叫人难以承受,令她一时间,不想回顾家,也不想去找任何人,做任何的事。 她完全把自己放空,什么事情都不想去想,可又什么事情都朝她一窝蜂的涌来,放不设防。 在外面晃荡得有些累,街上的人愈渐稀少,想拿出手机看看时间点,却直到这时才发现,她的手机早在多天前被她关机后,就仍在顾家一直没带在身上。 平时她不怎么跟人联系,这么多年一直没交过朋友,所以就没什么可以联系的人,自从不去恒川上班之后,手机就完全像个摆设品,毫无用处,带不带在身上,没有任何区别。 也省得她很多麻烦。 在兜里没摸到手机,她从顾家出来时咖啡厅距离顾家不远,所以钱包没带在身上,发觉肚子饿了她几乎一天又是没怎么进食,顾宁在衣服口袋里摸了好几下,才勉强摸出一张十元钱。 停下身子,怔怔望着手中的十元,禁不住的叹了口气。 顾家大小姐摸完了全身才从衣服口袋里找到十块钱,这么落魄的境况,说出去不知道能不能丢了顾承渊的老脸? 如果能心塞一下顾承渊,她倒是很想大肆宣扬一番。 因为想打打他的老脸。 让所有人都知道,顾承渊这么些年,究竟是怎么虐待他亲生女儿的。 抬头望见前面不远,有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顾宁再次喟叹一声,还是朝着便利店硬着头皮走进去。 等她再次走出便利店时,手中多了一盒桶装泡面跟两根火腿肠。 她用了身上仅剩的十块钱,换了这么些东西,又跟店员要了热水泡好泡面,到便利店外设置的公共凳子中坐下来。 把桶装泡面放在染着蓝漆的桌子上,她坐在凳子中,试着用手剥开火腿肠的包装,但没能撕开,于是只好不顾形象的用牙齿。 对于这样落魄又无能为力的状况,心中不由再次感叹一番。 说出去,一定没有人会相信,堂堂顾氏集团的千金,顾家大小姐,知名企业家顾承渊的女儿,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她一个人待在西雅图的那几年,都没像现在这样把身上仅剩的十块钱用出去后,身无分文,一穷二白。 可着实顾不了太多,温饱最重要。 所以顾小姐一个人,大半夜游荡得饿了之后,就不顾形象的直接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外,捧着一桶泡面,吃着火腿肠,像个受灾的普通市民一般,接了下地气。 除了便利店里的人,周围没有其他什么人影,顾宁自动忽略便利店内唯一的一个的店员,朝她这里不时投来好奇又怪异的目光,一个人捧着泡面吃得欢快。 但便利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店员干脆站到门口来,时不时的望着她的模样,顾宁即便再想忽略,也无法忽略了。 终于,她忍不住,抬头冲年轻的男店员问,“你饿了吗?” “啊?”男店员一蒙。 她重复道,“我问你,是不是饿了?” 原本是看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反而披头散发的在外面乱游荡完了,拿了一桶泡面跟两根火腿肠就在门店外面开吃,让人觉得好奇,而且她一个女人,怎么说都会引人注目。 最重要的是,她长得好看啊! 好看的女人,他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同时又好奇着她。 现在却被她这么一问,年轻的男店员摸了摸肚子,笑得羞涩,“你这么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想吃东西?” 男店员拼命点头,雀跃得紧。 “那我的也不会分给你。”顾宁护住面前的桶装泡面,警惕地瞅着他,“别想打我泡面主意。” 男店员,“……” 请问小姐,你是逗比派来搞笑的吗? 我分明想打你的主意啊! 正在这时,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在顾宁对面的位置中坐下来,他回头,低低磁性的嗓音,冲那边傻呆呆站着的店员礼貌出声,“我有点饿了,麻烦你帮我泡一桶泡面出来,多少钱,等会我拿给你,麻烦你了,谢谢。” 第067章 你知道什么是间接接吻吗? 吃着泡面的动作,停下来了。 顾宁抬头,怔怔茫然地望着坐在对面的男人,片刻后才意识到,居然真的是他。 “你怎么来了?”她问。 霍郁白从善如流的坐在她对面,闻言,目光落在她身上,淡淡轻吐出两个字,“路过。” 顾宁不信。 他路过哪里不好,偏偏就路过这里,偏偏路过的时候,顺便也在这里坐下来,要一桶泡面? 明摆着,这是谎言。 顾宁懒得深根究底,不想多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继续埋头吃着泡面。 看着她当自己不存在一般,霍郁白出声提醒,“我饿了。” 她头也不抬,“你不是跟便利店的人要了泡面?” “还没泡好。” 顾宁蹙眉,终于停顿下吃面的动作,瞅了他一眼,“就几分钟的事,泡好了店员就会帮你送上来。” 也不知道霍郁白这人究竟有什么本领,在他开口麻烦店员帮他泡一桶泡面上来时,店员还真鬼使神差愣愣的去给他泡了,连多说一句话都没有。 霍郁白定定望着她面前的泡面,“我今天一个晚上还没吃东西的。” “……” 不清楚他究竟想干嘛,默了几秒钟,顾宁狐疑的瞅了瞅他,“然后呢?” “把你的给我。”他霸道的要求。 顾宁笑,“你真是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霍郁白没理会,仍旧霸道,简单的吐出两个不容商量的字眼,“给我。” 她不给,反而将面前的泡面护了起来,防备地盯住他,“这是我的!” 霍郁白倒是干脆,直接伸手,轻而易举的将她面前的泡面夺了过来,顾宁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她的泡面就已经到了他的手里,摆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她惊讶了住,“你这是抢!” “嗯,就是抢。” “……” 他更加的脸不红气不喘,理也没理她惊讶错愕的神情,拿起叉子就理所当然的埋头吃了起来。 顾宁想夺过来的,但她还没能伸手去夺,霍郁白就开吃了起来,望着原本属于她的叉子跟泡面都被他霸道的占用,不仅让人无法再夺过去,甚至也没了再夺过去的欲望。 因为……已经被他用了。 她气极,羞愤地道,“你害不害臊了,这些都是我吃过的,上面有我口水!” “我都没说介意,你介意什么?” 被他不紧不慢的言辞说得一哽,顾宁更加羞恼了,脱口而出道,“这是间接接吻,你知道什么是间接接吻吗?” 霍郁白停顿下吃面的动作,稍稍的掀起眼帘瞧了她一眼,眼中像看待一个新奇的生物,充满了怪异以及好奇。 那样的眼神就好像在说,“又不是没直接的吻过。” 读懂了他眼中的词汇,顾宁顿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颊红红的,羞愤得真想让他瞬间消失。 霍郁白不会消失,反而还一直老神在在的真实坐在她面前,可这样的地方跟场合有他的存在,令人感觉虚幻飘渺得反而不真实,看得顾宁略略失神的茫然。 不多时,店员就将霍郁白要的泡面端上来,“先生,这是您要的。” 霍郁白没有停下吃面的动作,看也没看的,从兜里掏出黑色的钱夹递给顾宁。 顾宁怔忡,他这是干嘛? 霍郁白随口解释道,“我吃面不方便,你帮我拿钱给他。” “……” 她又不可能会再趁着他给店员钱的时候抢了他面前的泡面,用得着这么明显的防备她么? 顾宁心塞着,不过还是勉为其难地接过他手中的钱夹,打开来,里面除了百元大钞就是各种银行的银行卡,她翻找了下没有找到零钱,只好取出一张一百元,递给旁侧的店员。 店员接过,“我去给你们找零钱。” “麻烦你了。”这样使唤着店员,顾宁挺不好意思的。 店员笑道,“不麻烦。” 只不过有点可惜了,原本还以为她是个单身女人,所以才一个人半夜不回家在外面浪荡,还想着他是不是有机会,但现在看来,这姑娘原来是名花有主了。 而且这个主看起来还不太一般,一看就是有钱人的人家,他纵然有再多的想法,也知道这姑娘是不会看上他了。 店员心中惋惜,可看这姑娘的主儿又觉得心服口服,拿了钱进便利店后,找了零钱给他们,这才不再打扰,老老实实的回店里待着。 把找来的零钱分类好放到黑色钱夹里,顾宁把钱包重新递回给霍郁白。 霍郁白却道,“拿着。” “……” “我不方便带。”他说。 顾宁好奇,他到底是有多不方便跟嫌弃麻烦,所以才用这么些烂借口。 见他半响都没伸手接过钱包的意思,钱包里的现金跟重要的银行卡又让人在意,以免不小心丢失就会惹出麻烦,最终她不得不把他的钱包收回,随手放进口袋里。 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望见她妥协的动作,霍郁白唇角漾开浅浅的弧度,顺势着,他将方才店员端上来的泡面推到她面前,“你的。” 心塞的看着他几乎快把原本属于她的泡面一扫而空,顾宁心中愤愤不平,她没有动面前重新端来的泡面。 霍郁白注意到她一动不动,终于看向她,“怎么不吃?” “你吃吧。” 他一个男人的胃,一定比她大得多,刚才的泡面她吃了一半他就夺过去,应该吃不饱。 霍郁白眼中露出深意,“我喂你?” “……” “虽然是在外面的公共场合,做那种事会有点不自在,但倘若你想的话,我倒是可以试一试,现在是晚上,应该不会有太多人的看到。” 他没说完后面的话,顾宁就已经先缴械投降了。 生怕着他真会做出那种在公共场合喂她的举动,虽然现在是晚上而且附近没什么人,可单单冲着他这些话她浑身就已经很不自在了,他若真的喂了……那个画面不敢想。 凝视她闷声闷气不发一语的拿过泡面开始吃了起来,霍郁白总算满意。 他很快就吃完了,于是问她,“有餐纸么?我的手帕没带在身上。” 属于他的手帕,早当初刚开始认识不久时,他就给了她,顾宁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其他的,但她脑海中已然想起他给她的那张。 可也没其他特别好回想的,她应了一声,“有。” 随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小包餐纸,放到他面前。 霍郁白取出一张,优雅的擦了擦嘴,然后就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吃面的模样,动作不像那些千金小姐一样优雅矜持,但也不粗鲁,很平常也很随性。 待她吃得差不多,也用餐纸擦了擦嘴时,霍郁白终于开腔询问,“今天一整天,都跑去什么地方了?” 稳稳适中的语气,平和而溢出关心的意味来。 顾宁抿了下唇,“随便四处走了走。” 霍郁白深深地望着她,等她擦好了嘴,他终于又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独到的洞察力,让顾宁心惊。 她怔怔地对望上他的眼睛。 她没有回答,霍郁白也不继续追问下去,淡淡挽唇笑了下,他豁然起身道,“把这些东西收拾下,走吧。” 顾宁更加怔愣了,“去哪?” 刚问完,随后又觉得,这句话问得有点多余。 现在都是大晚上,留在外面太晚到底不像话,他们是应该回去了。 于是她跟着起身,快速收拾面前狼藉的残骸,霍郁白也伸手帮忙一起收拾,她连忙出声道,“你不用,我来收拾就好。” 没听她的,他还是帮着她一块收拾,把吃过剩下的东西,丢进马路边的垃圾桶里。 随后来到马路边停靠的车边,他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侧身凝她,“上车。” 顾宁细心的注意到,霍祁不在,他的司机也不在,所以……霍郁白应该是自己一个人开车出来的。 沉吟了下,她还是弯腰,上了车。 “系上安全带。” 霍郁白提醒她,待她把安全带牢牢系上,他这才为她关上车门,绕过车头,进了驾驶座上。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没有什么车辆的马路上,看着车窗外街道边的店面都已经关门,外面显得格外凄凉而空荡,她回头问他,“现在几点了?” “应该差不多凌晨一点。” 大概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间段,除了路边一些零散的烧烤小吃之外,很难看到其他店面还开着门,外面的街道上也很难寻觅到什么人影。 顾宁没有想到,时间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过得这么晚了。 她把目光收回,背部懒懒放空的靠在座椅上,“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开车出来?” 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找你。” 她朝他投去一眼,望见他轮廓分明的五官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宁不知道,早上苏星雨找他的事,霍祁跟他说了,虽然不懂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晚上他让霍祁打电话到顾家,顾家的保姆说她早上跟宋秦川一块出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之后便一直没有再回顾家,也联系不上她的人。 于是,他就这样,开着车出来找她。 “是不是困了?” 霍郁白侧眸看了她一眼,出声问,问的同时,他将车内的暖气打开。 暖暖的气流淌过全身,逐渐将各自身上的泡面味道驱散,顾宁摇头,没什么困意。 菲薄的唇角边勾勒出浅浅的弧度,他低淡轻声的笑道,“那也先休息会,还没这么快到达目的地。” 第068章 就现在,和我一起 顾宁没有注意到,霍郁白后面那句话饱含的含义,更没有多想,他开车的途中突然拿起手机发了个什么信息。 等她回神过来,注意到的时候才慢慢察觉,车子行驶的这条路不是回顾家,更不是去海天一线的别墅。 而是往市区边沿的地带行驶。 她连忙问,“这里不是回去的路,我们去哪?” 霍郁白斜视她,“害怕?” 她倒是没什么好怕的,淡淡道,“你总不至于,开车把我带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卖了。” 打过方向盘,开向左边的岔路,他菲薄的唇角噙着温度适中的笑意弧度,英俊的脸覆着窥觊不出的深沉。 顾宁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见他不多说什么,她只好保持沉默,静待他究竟在干什么。 ** 车子拐上蜿蜒半山路,没用多长时间,他们来到一处半山腰的地方。 稳稳停下车子,熄了火。 霍郁白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转头对她道,“下车。” 顾宁狐疑的在他脸上探寻须臾。 可着实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仍旧不懂他那深沉的心思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想了想,她轻抿下唇,解开了安全带推开车门。 这里是宁城边沿地带的一处半山腰,半山腰上设置了展望台。 大概因为是夜深的时间,展望台上的灯已经被关,四周漆黑黑的,勉勉强强还可以看得见路。 双腿踏到地面上,顾安宁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有什么奇怪之处,反倒是霍郁白沉稳的步伐,朝展望台的围栏边靠近。 他低磁嗓音随着夜风飘了进她耳里,“过来。” 顾宁亦步亦趋地走近他。 瞥见她抱着双臂,他轻佻下眉梢,“很冷?” “有点。” 冷风徐徐扫过,夜晚中的半山腰无疑是寒意逼人的,何况现在还是冬天的夜晚。 霍郁白将身上的大衣外套脱下来,递给她,“穿上。” 望着眼皮底下的黑色大衣,迟疑了会,“你不冷?” “我是男人,身体比你好,能抗寒。” 顾宁望向他身上熨烫得体的手工黑色西装,想拒绝的,但霍郁白不容置疑地道,“穿上。” “……” 终究还是没能拒绝,接过他的大衣,几番踌躇间选择披在身上,顿时就有一种怪异升腾,披着他的大衣,就像是被他的气息温度包裹,令人感到熟悉而温热。 四周黑漆漆的没什么看点,可站在展望台的边沿,顾宁注意到,从他们这个位置俯瞰而去,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整个宁城城市的样貌和夜景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已经陷入深夜沉睡的宁城,五彩缤纷的灯光仍旧络绎不绝,闪烁迤逦而美轮美奂,繁华雍容得别有一番风味。 顾宁心中惊叹。 在宁城生活了这么多年,直至现在她才发觉,原来宁城的样貌这么美,像个沉睡却又不能掩饰自身魅力光环的睡美人。 霍郁白也看着宁城深夜的繁华夜景,突然有点想抽烟,可烟在车里没带出来,而他平时并不是有多喜欢抽烟,最终打量了念头,低磁嗓音开腔道,“我第一次来这里。” 直至他声音在身侧响起,顾宁失神的思绪慢慢收回,轻抿着唇,微浅笑道,“我也是。” 霍郁白转头,瞧着她。 浓墨般的夜色中,她看不见他眼底是什么样的色泽,兴味问道,“你这么突然想到这个地方?” “小时候听人说,这里是情侣约会必来的地方,因为不会有其他不相干的人干扰,所以一直都想来看看,这里究竟是什么模样,但以前一直没多少心思,也没什么时间,就一直没来。”他唇角染着低淡的弧度,“刚才在便利店的时候,刚好想起这么一个地方,于是趁着机会,来看一看。” 顾宁的重点不在他想来看一看这个点上,而是“情侣”二字。 她愣愣问,“你跟我?” 霍郁白不懂,他跟她来这里看看,有什么奇怪之处,于是就问,“有什么问题吗?” 无端而生一股微妙的暧昧因子,悄然的在彼此的中间扩散,她都有点不自然了,双手开始无处安放。 他都说了,这里是情侣必来的地方。 他跟她……是情侣? 顾宁想来想去,始终还是想不到,如今她跟霍郁白到底算是一种怎样的关系,情侣跟恋人这两个词来形容他们,似乎又不太像,可又实实在在的,她跟他并非毫无关系。 因为,他们之间,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 倒是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的暧昧不清感。 她没能回答出,她跟他来这里究竟有什么问题,反而先被一阵风吹散过来的味道的吸引了注意力。 “什么东西这么香?”她嗅了嗅。 霍郁白答道,“木樨花。” “俗称桂花。”顾宁也闻出了味道,目光四处扫视了一圈,可没有灯光的照亮,周围可见度太低,令人有点颓败,“这上面还种着木樨树?” 霍郁白伸出手指,朝着一个方向指了过去,“那里,就有一颗。” 距离就在他们的不远处,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但隐约可见那棵树的大概轮廓,即便风不吹,香味也格外浓郁,只是她直至现在才察觉而已。 顾宁望他指的方向看着,不由自主的感叹,嘀咕道,“以为花早就凋零完了,没想现在还有。” 霍郁白淡淡道,“也快完全凋零完了。” 木樨花开的时间是晚秋,这个晚秋过去,已经入冬的时节里还能看到这么一颗,实属难得,这早已经是个木樨花不会再开的季节。 停顿下,他紧接着又道,“但明年三月份,还会再次盛开。” 在顾宁的印象中,他应该是忙碌而不太会关注生活其他琐事的人,更不可能会晓得什么花是什么时候盛开,现在听了他这么说,她有点意外。 感觉自己认识他,又深了一层。 “你喜欢木犀花?”霍郁白问。 顾宁点了下头,“很喜欢。” 他好整以暇。 顾宁笑了笑,“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木樨花的味道,小时候会经常让原本还在顾家的那些下人,去收集很多木犀花回家,自己亲手做桂花糕之类的,我被她从小熏陶,所以就渐渐很喜欢这种味道。” 仿佛回想起了年少时美好的往事,她唇角边不自觉的染着笑意。 可浅浅笑着的弧度,笑着笑着,就逐渐暗淡了下来了,口吻疑似自言自语,“但那些,也仅存在她还在世的时候,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她就过世了,然后顾家发生了一些事,我被我爸送出国,之后再也没注意过这些。” 这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她跟他稍微的谈起关于顾家的事。 那些美好或者不美好的事情,在她起了西雅图的那几年,就逐渐一点一点的被她封存在记忆的深处,不去回想,也不愿想起。 现在提起,除了还有一丝丝的疼痛之意流淌过她的心扉里,倒是没有其他特别多的感想。 大概也因为,可能这点小事,仅仅只是顾家发生那些事的冰山一角。 霍郁白定定的凝视她。 尽管隔着黑夜,看不清楚她脸蛋上在提起那些事情时,是什么样的表情,但语气里,让人听出了一种悄然的失落感。 他眸色渐渐转深,深如黑墨,如深渊,又如夜色里的浩瀚宇宙,令人望不到头。 男人眼中异样的情绪,她没能窥见。 恰在这时,一捧大大的烟花,在他们面前不远的头顶上方,“嘭”地一声炸响。 五彩缤纷的绚丽颜色,照亮了他脸庞英俊的轮廓,黑眸沉敛着令人心惊的认真专注,和无可言语的深邃,挺拔的身躯宛如一尊塑像,定定得一动不动。 顾宁眼睛凝滞,缓缓侧头,目光不自觉地被那一簇簇绽放的烟花吸引过去,眼中流泻出不可思议。 绚烂无比的烟火,缤纷灿烂。 糜烂烟花渲染得她面部愈发的精致而柔和,她呆呆的望着一束接着一束绚丽绽放缤纷夺目的烟火,霍郁白却看着她。 “搬过来跟我一起住。”突然的,身侧男人出声。 低沉嗓音,伴随着烟花轰然炸响的声音一同响起。 顾宁怔松,以为自己没听清,回头看他。 “我不想再让你考虑和适应。”他说,“就今晚,过去和我一起住。” 他不想再让她有多余的时间犹豫,哪怕那么一分一秒都不愿意。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着急,恨不得完全把她收藏在只有他能看得到的视线里,无从得知,只是,内心的松动让他反而想把她牢牢的据为己有,任旁人其他谁都不能惦记。 ** 把准备好的烟花全部放完了,司机问,“这真的是老板让我们这么干的?” 霍祁也不多说,干脆掏出手机,翻出一条短信,摆在司机的面前,“你自己看。” 短信内容上,清清楚楚的写着让他们现在干出这件事的要求。 “老板手机掉了被其他人捡到了吧?”司机仍旧怀疑得很,“这不太像是老板的作风啊。” 短信内容上,仅仅只是叫他们准备烟花,然后到这个山脚下按照具体指定的时间给放了,至于目的跟理由是什么,完全没说。 霍祁也曾一度深刻地怀疑过,霍先生的手机是不是被其他什么人给拿去了。 本来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可又觉得,他们家的霍先生做事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也许真是他叫的也说不一定。 “可能先生要求放这个烟火,在暗示些其他什么人,或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不方便告诉我们。”霍祁道,“反正他都这么说了,我们照做就是。” 司机不解困惑,“可我没收到这种短信,你收到的短信内容上,也没有要叫我一起,摆明老板没有叫我的意思,这大半夜的你把我从家里被窝叫出来,就为了陪你干这样的事?能一个人干的事,你干嘛要叫上我一起?” 霍祁停下收拾放完烟花后的遍地残骸。 幽幽的,他朝司机看去一眼,“你不觉得,一个人大半夜的在山脚下放烟花,是一件很寂寞,很凄凉,很惨无人道丧尽天良的事吗?” 司机,“……” 司机内心崩溃。 你是男人啊! 我也是有老婆的男人啊! 你就算要叫,放烟花这么浪漫的事,你干嘛不叫一个女人陪你出来? 老板让你干出惨无人道丧尽天良的事,你不能拉着我一起! 叫着我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陪你出来在大半夜跑到山脚下放烟花,这才是真正意义上最惨无人道丧尽天良的事情啊! 第069章 是我自愿的,不委屈 对于霍郁白的要求,顾宁没能答出。 因为在她怔神望着他的间隙里,正要开口回答的时候,霍郁白的手机蓦然响起,阻断她到了嘴边的语言。 偏偏是现在这个时候,有人打电话过来…… 霍郁白轻蹙了下眉头,显得有点不悦,但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所有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顾宁看见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程医生。”霍郁白接听了电话。 那头的程医生道,“霍先生,您快来趟医院吧,徐老他出事了……” 不知那头的程医生跟他说了些什么,霍郁白听着,眉头越来越紧,神情也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顾宁注意到他神色间的变化。 待他放下手机,她盯着他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霍郁白看向她,眉头深拢,过了片刻道,“我们走。” 顾宁一愣,把他严肃紧绷的模样纳入眼底,自主地不再多问,跟他一块上了车。 车子往山脚下行驶,直奔徐老所在的医院。 乘坐电梯,来到急救室外,见有一个护士刚巧从急救室里匆匆出来,霍郁白连忙拔腿,上前问,“徐老怎么样了?” “霍先生,您可总算来了。”仿佛看到救星,护士眼神一亮,但转而又是紧张道,“徐老突然心脏病发,现在正在急救室里抢救,我们马上要给他安排手术,麻烦您跟我去签下字。” 闻言,霍郁白眉头皱得更紧。 回头,他对身后的顾宁交代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这么重要的时刻,顾宁顾不上其他什么,对他点了下头,“你去吧,我不会乱跑。” 霍郁白这才放心,转身,跟着护士一块朝走廊那边踱步而去。 隐隐约约间,顾宁听见他问护士,“徐老为什么会突然心脏病发?”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他心脏病发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不知道好端端的他一个人待在病房里,突然就心脏病发了,还好我们查房时发现得不算晚,不然就……” 耳边灌来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顾宁站在急救室外,抬眸望着急救室的门,心里不知为什么会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样的异样感从何而来,她不知道,只是突然的,她想起了上次跟霍郁白来医院,她去病房找霍郁白的时候,徐老长久盯着她看的眼神,让她格外在意。 大概因为凌晨半夜的时间,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走廊上,出奇的安静,安静得她能听见自己轻微呼吸的声音。 不多时,霍郁白返身回来。 而急救室上也显示出手术中几个令人揣揣不安的紧张字眼。 顾宁坐在医院走廊上的椅子中,抬头望着眼立在身侧身姿笔挺的男人,温凉的嗓音在静悄悄的医院走廊上慢慢响起,“徐老的情况,很严重么?” “还好。”霍郁白道,“因为发现抢救得及时,不会有太大的生命威胁,现在只是需要做一个小手术把他的情况镇压下来,手术结束后就没事了。” 可都需要做手术的地步,想来,徐老的情况就不会太好。 顾宁凝视四周,距离徐老进急救室抢救直至动手术,已经过去不断的时间,可这么长的时间内,这里却半天不见其他什么人影。 于是她忍不住好奇,“徐老的家人呢?为什么他家人没来,医生反而打电话通知你,还要你签字同意手术?” 这句话问出口之后,霍郁白低眸,看向她。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很深,深得让人窥觊不清究竟夹带了什么样的复杂情绪。 顾宁有点懵,“你干嘛看着我?” 她摸了摸脸,她的脸上应该没什么值得让人盯着看的理由。 他又适时收回视线,漆黑幽然的目光,笔致的落在急救室门上,淡淡的随意开腔,“徐老没有家人。” 顾宁怔松。 “平时,只有我跟他比较亲近,所以他在医院所有的事物,都由我来安排,任何大小手术,都得经过我的同意签字才能进行。” 听着他毫无波澜的解释,她却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据她之前在帝豪的饭局包厢上,从那些商目头头们嘴里得知,这个徐老的分量应该是举足轻重,而且已经年过七十,是那些人中分量最高的长辈,也是最有地位的人。 可是谁能想得到,像这样一个备受商业大佬们敬重且不可攀比的男人,白发苍苍年迈时,膝下无儿无女,没有一个家人? 顾宁心有戚戚,这未免太过苍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待手术结束的过程,无意是漫长而煎熬的。 察觉时间不早,看她一个女人陪他在这里等着,未免有些委屈,霍郁白一边掏出手机,一边对她道,“我让霍祁过来,先开车送你回去。” 顾宁阻止了他拨下电话的动作。 她摇了摇头,“我没关系,等徐老安全脱离危险,结束手术后出来再回去也不迟。” 霍郁白望着她,忽而是淡淡笑道,“徐老不会有什么事,你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困了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嗯?” 按照常理来说,她跟徐老没有半点干系,的确是没有必要在这里等。 但…… 郑重的对视上他深邃漆黑带着浅淡笑意的眸子,她抿了抿唇,“我想在这里陪你。” 深深地注视她诚恳真切的眼神,胸口上漾过轻微细细流淌的的暖流,霍郁白唇角边逐渐染了温雅而轻愉的弧度,他说了声,“好。” 之后,默不作声,他伟岸身躯在她身边坐下来。 轻轻的,男人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 顾宁眸光松动。 他没有看她的低淡道,“你手很冷。” “因为是冬天。”她静静地说。 霍郁白轻愉接话,“我手很暖,不介意来你取暖。” 顾宁,“……” 顾宁,“……好。” 身上还披着他的大衣外套,身上是很暖的,现在连她冰冰凉凉的手掌,也被他的温度逐渐侵染。 她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男人的手掌上,那些细细的手背纹路落入她眼中,发现他的手比她的宽大得多,温暖而厚实,轻而易举的能将她一只手掌完全的包裹,握在其中,令人有种无法言喻的踏实跟安心感。 很暖,像有股一丝丝的暖流涌动在她的心扉里。 有那么一瞬间让人生出一种错觉,哪怕天塌下来,只要有这个男人在身边握住她的手,就感觉,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不安的。 眼帘低垂的望着他的手掌,她不自觉地弯了弯唇,唇角边勾出一抹绚丽而浅淡的弧线。 凌晨四点的时间,历经两个多小时的抢救,手术结束,徐老安全脱离危险,被推出急救室,送进病房。 顾宁跟着霍郁白,一同来到徐老所在的VIP病房。 负责徐老的程医生,亲力亲为的安排好徐老之后,返身对他道,“徐老昏迷过去了,打的麻醉剂还没散,暂时还没那么快醒过来,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关于他心脏病这方面,好好调养治疗,别再让他受什么刺激和做什么重体力活的事情就好,之后我也会时刻跟进观察徐老的状况的。” 霍郁白点了下头,“麻烦你了。” “霍先生不必跟我客气。”程医生笑道,“现在徐老不方便被打扰,你们在这里待着,尽量别打扰到他休息。” 霍郁白应了一声,“我明白。” 程医生又简单的交代完几句话,便将空间留给他们,转身叫上护士一块走出病房。 顾宁安静地站在霍郁白身后,待医生跟护士都相继离开,她落在干净地面上的视线,逐渐一点一点的,投在病床上戴着呼吸器的老人身上。 徐老没什么动静,闭着一双眼睛,但隐隐能听见他从呼吸器里发出的轻微呼吸声,旁边心电图的频率,也告示出他现在的情况一切平和,没有太大起伏不定的情况。 状况被压制下来了,叫人不由自主地跟着松了口气。 不方便在病房里多留,霍郁白转身,示意她。 两人一块走出病房的门,他顺带将身后病房的门带上,回身瞥见她一动不动地站着,他上前几步,捏起她的下颌,情不自禁地在她的唇上吻了吻,深深地凝视她精致诱人的脸蛋,“跟我待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是不是困了,嗯?” 在等待着手术过程时,因为气氛问题,她没阖过一次眼。 现在放松下来,他身为一个男人直到现在不睡,都显得有些疲惫,何况是她。 尽管眉宇间都覆着疲倦之色,顾宁却对他摇了摇脑袋,“我没什么关系。” 霍郁白拨了拨她鬓角边的发丝,“委屈你了。” 让她陪着他这么长的时间……本来,她是没有一定的理由跟必要的。 顾宁笑了笑,“是我自愿的,不委屈。” 霍郁白凝视她的目光,出现了有史以来,第一次深深而不可自控的动容。 忍不住的,他扣过她的后脑勺,俯身,低下头。 一个吻,出于本能且冲动的吻上她。 第070章 会住很久,久到……不可估量 之前在半山腰看烟花的时候,霍郁白都没有趁着那样浪漫而最好的时机吻她,反倒是在这个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走廊里,他毫无预兆深深不可自持地吻上她的唇。 顾宁有点意外。 可反而是现在,男人的这个吻,衬托出了一种最真切的诚恳来。 她感觉得到,这一次他是那种发自内心,简单且纯粹的只想吻一吻她,完全半点不带情欲,干净而意蕴了他最真实的情感。 虽然,后面他松开她之后,极其煞风景的戏谑道,“这是奖励。” 顾宁都不想说什么了。 都已经是凌晨早上四五点的时间,霍郁白原本想直接开车带她回海天一线的别墅,但顾宁说,“你那里没有我的生活用品和换洗的衣服,每次都穿你的不太方便,而且我还有点事,得先回顾家一趟。” 霍郁白不知道她回顾家有什么事。 但鉴于现在都是清晨的时间,他回去休息两三个小时就要起床去公司,届时只有她一个人待在别墅里不太好,有很多东西别墅里还没准备齐全,她什么时候醒来一个人待在别墅,不知道能干什么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怕她起床后不知道去弄东西吃。 所以最终,顾宁没有说服他什么,反而是他自己在一番考量之后,决定先送她回顾家。 顾宁推开车门正要下车之际,他说,“你回去好好准备,把觉得该搬过去的都搬过去,衣服那些带几套你喜欢的就好,其他的,等你过去和我住在一起的时候,我再带你一起出去商场购置。” 他要陪她逛街吗? 顾宁将信将疑地打量他,“你有时间吗?” 霍郁白深意道,“那得看做什么事。” 跟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再怎么忙碌都会有时间,那些经常用没时间来敷衍了事的人,大多数,要么是不想有时间,要么,没那么喜欢。 顾宁还没做出什么反应,甚至没能回味他这句话里饱含的深沉意义,男人就侧身捏起她的下颌,又一次在她唇上吻了下。 松开她后,他轻声,“下午你应该睡醒过来了?” 她茫茫然的点下头,“应该醒过来了。” “下午四点,我让霍祁开车过来接你去海天一线,你带上的东西都让他搬,不用看在我的份上对他客气什么,尽管使唤他。”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哪里不好?” “你不是说,他不喜欢让女人碰他的东西么?”顾宁道,“那他应该也不喜欢碰女人的东西。” 霍郁白云淡风轻地笑,“对待你,就算不喜欢,他敢有什么怨言。” 顾宁忽然觉得霍祁很可怜,她有点同情他了,“遇上你这么一个主儿,他真是悲催。” “嗯,以后再加你一个,他更悲催。” “那就让他多悲催一点吧。” 她真是愈发的开始同情起霍祁了,本来一个霍郁白就足够让人头疼的,现在再上她这么一个好像也不会太心慈手软的人,而且还是霍祁最不愿意接触的女人,不知道会不会让他开始怀疑人生,想冲动的重新投胎来过? 在被窝里睡得正憨的霍祁,无意识的打了几个喷嚏,然后这个晚上做了一个噩梦,噩梦是什么醒来后他茫然得记不太清了,但心里隐隐约约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顾宁就醒过来了,应霍郁白的要求,她醒来之后就把手机开了机,让他方便可以联系上她。 开机后,关了长时间的手机上,跳出几条短信提醒。 短信发送人都来自于同一个号码——宋秦川。 没点开短信内容,而是翻开手机通话记录,通话记录上第一个跳出来的号码,是一个存在她手机上但没有刻意备注的。 顾宁知道,这是霍郁白的私人号码。 尽管这个号码存在她手机上有不短的时间,但她还从未拨出去过一次。 想了想,顾宁给这个号码发过去一条短信。 短信内容很简单,仅仅只有几个字,“我醒了。” 发完短信后,没多想,她把手机随意的搁在一边,掀开被子正要下床,旁侧床上的手机在这时响起短信声。 她掀开被子的动作一顿,好奇的拿过手机,点开短信。 “我也醒了,在公司,刚开完会,正要出去吃午餐。”显然是霍郁白发来的,简单的几个字,却言简意赅得透出好几个信息。 顾宁思索着,她要不要再回一条信息过去,也想着她应该怎么回信息过去,没到半分钟,手机里又传来一条信息。 他说,“现在正好有时间,不如我去顾家接你?” 被他这条短信内容吓了一跳,生怕他立刻当机立断的过来,她慌张地急忙给他回复过去,“不用,不是说好了下午四点让霍祁过来接的么,你现在别过来。” 快速回复完这条短信,顾宁暗暗松了口气。 但她才刚刚悄然松了口气,手机紧接着就震动响起,这一次不再是短信,而是——电话。 他直接就给她打电话过来了? 顾宁惊讶地扩大双眼,拿在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得让她不知所措,凝视属于霍郁白的号码显示,她整个人连带心脏都在莫名无端的紧张起来。 尽管她也不清楚,她究竟有什么好紧张,又因为什么而紧张,更有什么值得紧张的。 沉酿了好一会儿,让绷紧的心逐渐一点一点强迫自己的镇定下来,在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顾宁才终于鼓起勇气,滑过接听那边。 把手机放到耳边,她却又忽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开场白。 倒是那头,霍郁白低温磁性的嗓音先灌过来,“醒了?” 以为自己已经放松下去,结果他的声音在电话里一响起,她顿时又一次的陷入无比紧张的心绪中,大脑有些空白,回答得也是没有什么营养,“嗯,刚醒。” “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洗脸刷牙换衣服,然后下楼吃点东西什么的。” “然后呢?” 然后? 顾宁愣了愣,“然后什么?” 霍郁白沉默两秒钟,转而又毫无预警的转开话题,“为什么不让我过去接你?” 她如实答道,“不是说了么,昨晚说好了,四点再让霍祁过来接我。” “现在……不行?”他试探地问。 顾宁心想,当然不行。 早上四五点的时候,他才送她回来,结果现在中午十二点又要见他,这样的时间段隔得是不是太晚了,见得太频繁了一点? 不过她要是搬过去跟他一块住的话,倒是真会天天见面。 那个时候就不能用频繁这个词来形容了,那简直就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每天晚上睡觉前最后一眼跟每天早上醒来后的第一眼,几乎都能见到他,这种画面,以前还真是想都没敢想。 而且那个画面,想想就觉得……有点甜蜜? 意识到自己自顾自的在臆想着,从而忽略了电话里的男人,顾宁清了清喉咙,道,“既然说好了下午四点,那就只能是下午四点,做人要有诚信,你这么快就言而无信了,我以后哪里还敢见你?” 霍郁白,“……” 霍郁白抚抚眉心,无奈道,“好,我知道了。” 顾宁总算放松的浅浅笑了下,“那就先这样吧,你快去吃东西,我也要起床下楼,看看玉姐今天中午都做了什么吃的。” 彼端的男人低温笑道,“多吃点。” 她轻轻的从喉咙里嗯了一声,“我知道。” “吃完了记得准备好东西,该搬的都搬了。”男人低低的嗓音似乎溢着轻愉的笑意,“下午四点,我准时让霍祁过去,嗯?” 这样的感觉,怎么好像,从此之后他们就要长住在一起的模样? 好像她若是要搬过去,不出意外的话,似乎的确是要长住,而且会住很久,久到……不可估量。 顾宁脸颊霎时发烫,不知是被他动听的嗓音感染的,还是因为想到了其他什么,她握着手机,唇角边不自觉的勾出弧度,心里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裹蜜感充填满,浅浅的道,“好,等你下班了之后,晚上海天一线的别墅见。” 霍郁白凌乱了,胸口的猛兽动荡了。 她一定不知道,最后的这句话对他而言是一种怎样撩人心扉的勾引,赤裸得叫人把持不住,坐立不安,片刻都不想再等的直接站到她面前,把她剥个精光放到床上…… 搁下手机后,霍郁白的呼吸隐隐约约的有点起伏不定,只感觉胸口上被一头猛兽撞击得厉害,仿佛在鼓舞着他什么都别管,直接而干脆的抛下所有的事物去找她。 可想到她的话,纵然再大的冲动,还是被他强硬压制下来了。 刚从会议室出来,站在会议室外面走廊上的落地窗前,霍郁白双手抄在裤兜里,俯瞰着窗外白天阳光晴朗的蔚蓝天空,心情如同这冬日里的阳光一样,明媚而晴朗,十分的不错。 不过,要强忍着不现在就去找她么…… 这好像是一件十分考虑耐力的事情,难以做到的程度,比其他任何事都困难得多。 突然,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又一次响起了,霍郁白慢慢收回眺望的深然目光。 是医院那边的电话。 电话里的程医生说,“霍先生,徐老醒了,想见您一面。” 愉悦的心情逐渐一点一点敛却,霍郁白答道,“我知道了,现在就过去。” 第071章 仿佛闻到了爱情的酸臭味儿 跟霍郁白的通话收了线,顾宁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她要搬过去跟他住在一起的事情了。 好像……她的确也是没有答应过的? 可到了这个份上,管不了她究竟有没有开口答应过这种事,反正一切都已经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发生,那她就……顺其自然,心安理得的接受吧。 放下手机后,心情不错的下了床,顾宁来到窗口边,一把掀开挡住光线的窗帘帷幕。 霎时间,明媚灿烂的阳光,从窗口投射进来。 夺目耀眼的光线,照亮了她白皙而情不自禁侵染着浅笑的精致五官,顾宁闭上眼睛,微微的深吸一口气,身穿着睡衣站在窗口边,任由着温暖充盈的光线将她笼罩,全身心都放松的沐浴在这样的明媚的阳光里。 不多时,房门却被玉姐敲响了。 顾宁慢慢打开一双清眸,出口的嗓音比方才还要轻悦动人,“进来。” “小姐,这个东西,是你的吗?”玉姐拧开房门,朝她走过来,“我刚才要拿你昨天穿的衣服去洗,这是在你衣服兜里找到的。” 回头,朝着玉姐手中拿着的东西投去一眼。 是那个宋秦川留给她的求婚戒指,装在小红盒子里。 隐约间,宋秦川的声音再度毫无预兆的在她脑海回响。 他说,“我们结婚吧,重新好好开始。” 顾宁强迫自己收敛回目光,不错的心情渐渐冷却了,暗淡的道,“不是我的,是别人暂时放在我这里的。” “这样啊。”玉姐明白的点了下头,“那这东西,我帮你放在梳妆台上,既然是别人的,您早点还回去,免得不小心丢失了就不太好了。” 她淡淡应道,“嗯,现在就让人帮还回去。” 玉姐放下小红盒子里装的戒指,恭敬地退了回去。 顾宁朝着梳妆台上的那个小红盒子投去一眼,接着,她走到大床边,重新拿起手机,给江城拨了个电话过去。 ** 江城是在电话的一个小时后,匆匆赶到顾家的。 顾宁邀请他到客厅中沙发坐下来,叫玉姐给他倒了杯新鲜果汁,随后在他对面的位置中落座,歉意地道,“明知道你今天还要上班,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把你叫过来,真是有点不太好意思。” 江城霸气的摆摆手,“这有什么呀,顾总监你有事找我,其他再大的事都算不了什么,而且中午休息时间我也没其他什么事可以做,你叫我过来倒是可以让我暂时脱离公司那些沉闷的气氛,我还高兴着呢。” 顾宁莞尔,“没打扰到你就好。” “没有的事,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江城连连摆手,末了,他眼中露出惊叹,“这里这就是顾家的房子啊,刚才还差点以为是我找错地方了呢。” 虽然他早就知道,顾家的别墅一定比其他别墅豪华得多,可方才在外面时,他就被这个房子宏伟华丽的外表惊艳到,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而真真实实进了这里面来,这里面的奢华装饰品跟布局,再一次把他深深震撼。 单单是客厅墙壁上那副装饰的那副山水画,据说是出自于某个已经逝去的知名大师真笔真迹,他记得曾在新闻上报道过,那副画曾在拍卖会上被拍出上千万的高价。 以前他还盯着电视羡慕究竟是哪个土豪这么奢侈,没想到最后落在顾家。 顾总这个人,可真不敢小瞧。 只不过…… 江城看了看对面的顾宁,突然试探地问,“顾总监,我进来这么久没有看见其他的下人,这里平时就只有你跟玉姐两个人吗?” 她不明所以,“怎么了?” “住在这么奢华跟偌大的空间,才只有你们两个人,难道不觉得……有点寂寞吗?” 江城觉得,顾家的别墅好是好,可惜从他进来到现在,并没有感觉出什么人情温暖的味道。 只有两个人住在这个房子里,显得太空洞,太寂寞了。 这点就不太好。 他又是小心翼翼地问,“顾总难道平时都不回来的吗?” 顾宁被他问得恍惚了住,不论是前面那句话还是后面那句,都足以让她心情瞬间沉淀下去,过了良久才抿唇道,“适应了就好。” 其实以前的时候,顾家不像这样。 所有的改变,都是在她十五岁时母亲死了,她被顾承渊送出国,顾家以前的那些下人全部被驱散换走,玉姐都是后来才被顾承渊让人招来打理顾家的。 再之后,顾承渊不再怎么回顾家。 他仿佛跟顾家差不多完全断绝了关系,除了偶尔会回来拿点什么东西,几乎不会怎么见到他的人影。 而他回来的次数,一年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顾宁想,这个家里,可能早已经没什么是能让他再回来拿东西的必要,因为他已经在外面有其他的房子了,和其他的女人。 这个家,没有再让他有惦记的人,或者事。 有的,全是缠绕在他们彼此之间永远都驱之不散的不美好,倒是不回来也罢,以免徒生彼此的不快。 江城心底暗暗的唏嘘。 身为外人,他不知道导致顾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中个缘由是什么,于是就不再多嘴,便跟她说起一些其他能令人放松高兴的话题。 再之后,江城是被顾宁留在顾家吃了午餐才走的。 临走前,顾宁跟玉姐送他到大门外。 江城挺不好意思的对她们摆手道,“不用送了,我过去打车回去就成,你们回屋里去吧。” 顾宁道,“路上注意安全。” “我会的,顾总监,你跟玉姐回去吧。”想到什么,江城连忙又对玉姐竖起大拇指,“玉姐,你的手艺真好,今天这顿饭,绝对是我吃过历史上最好吃的,你的厨艺简直比那些五星级酒店大师的还棒!” 玉姐笑着打趣,“就你嘴甜,喜欢吃的话,以后有时间也可以经常过来。” “这个嘛……”江城看了看顾宁。 顾宁禁不住莞尔,“想过来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提前电话里告诉我一声,我好让玉姐多准备一点,免得你吃不饱。” 江城摸摸鼻子,“这多不好意思……” “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了,对我们来说,也就最多添置一双碗筷,不麻烦。”玉姐说,“能多一个人来一起吃饭,也热闹。” 江城眼神都亮了,“那就这样说定了,以后有时间,我会厚着脸皮经常过来蹭饭的!” 顾宁补充,“记得要先打电话,虽然我可能不在这里了,但是玉姐还会在,你过来陪陪玉姐也挺不错的。” 江城听出了她语言中不一样的用词,呆了呆,“顾总监,你不在这里了?” “嗯,可能今天就要去别的地方住。” “……” “不过我偶尔还是会回来的。” 看着她嘴角边漾开浅浅弧度,江城直觉觉得,顾总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跟平常完全的与众不同。 感觉自己好像嗅到了来自爱情的酸臭味儿? 在他转身离开欲要去打车之际,顾宁还道,“对了,之前你欠我的二十万,不用还了。” 这句话,简直让江城震惊又错愕得完无体肤。 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他声音都结巴了,“不、不用还了?” “嗯,不用还了。” 她依旧淡定。 可是江城却极度的不淡定。 可他还没能追问出不用还的理由是什么,顾宁又说,“你回去公司上班,顺便帮我拿一个东西给宋秦川。” ** 宋秦川收到顾宁退回的求婚戒指,是在江城回到公司上班后的下午。 江城道,“顾总监没什么话要交代的,只是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您,现在东西交到您的手上,宋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工作了。” 宋秦川很久没有吭声。 江城见他沉默不语,便识趣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顾宁把戒指退回来了,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即便她不开口交代什么,任由谁都能看得出来。 可是,宋秦川不懂,她拒绝他求婚的理由是什么?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跟他在一起五年,倘若因为他跟苏星雨的事情而受了委屈,所以要跟他取消婚约,或许是情理之中。 但他这次都已经做出保证,会尽量减少跟苏星雨的往来,把她所有的事全权交由秘书处理,顾宁没有理由……再拒绝他的求婚。 眉头深皱,宋秦川脸色铁青,拿起办公桌上的求婚戒指,蓦然起身,大步走出办公室的门,对外面的秘书冷声交代道,“今天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工作上的事搁到明天再说。” 语落,他大步匆匆的离开。 ** 顾宁按照约定的那般,把能收拾,该带去海天一线的必需品都收拾好,下午四点,她准时收到霍郁白的电话。 “出来,我在门口外面。”他说。 顾宁放下手机,果然在顾家别墅外面的马路上,看到霍郁白。 他高大的身姿靠在阿斯顿马丁的车门边。 好奇的走过去,她问,“不是说让霍祁来接我的么,怎么是你来了?我的东西都还在里面……” 话没说完,细心的察觉到霍郁白脸色的神色笼罩着复杂,感觉不太对劲,她止住了后面的话。 顾宁站到他跟前,“怎么了?” 霍郁白深深地望着她的面孔,英俊的眉梢紧蹙着,丝毫不见松懈,低淡的嗓音缓慢道,“有个人,想见你。” 她怔松,“谁?” 第072章 他不爱他的未婚妻,或者没那么爱 宋秦川驱车来到顾家的别墅外时,还没靠近顾家的别墅,远远的,看见从顾家别墅出来的女人,他正要将车子开快,视线却又紧接着被靠在阿斯顿马丁车门旁的男人吸引过去视线。 男人的身躯背对着他,看不清楚男人长相跟面孔。 但从那个身形以及那辆惹眼的阿斯顿马丁来看,不难让人知晓,那个男人是谁。 宋秦川握住方向盘的手一滞,眼角的余光从后视镜里瞥见旁侧有一辆车子飞快行驶而过,他急忙打过方向盘,堪堪的将宾利轿车驱到一边,然后停靠在一棵树下的马路边上。 定定地望着站在顾家马路边的两个人,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两人说了没一会儿的话,就见顾宁返身进顾家,接着很快,她又从顾家走出来,跟着男人一块上了阿斯顿马丁的车。 宋秦川绷紧了下颌,目光凛然的注视着他们车子的离开。 眼睁睁地看着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顾宁,就这么与他擦肩而过,倏地,宋秦川一拳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神情间溢满了愤怒。 她退回求婚戒指,难道是因为,她现在跟霍郁白真有什么关系? 她喜欢上霍郁白了? ** 自从搬到新的住处后,各个方面上,宋秦川为她打理得无微不至。 苏星雨在这个新的公寓住的舒服。 只是,还是会发生很多让她不舒服的事。 接到自家哥哥的电话时,她有一瞬间的不耐,不过看着不断响起的电话,最终她还是接听了。 拿着手机进了房间,将房间的门关上,隔绝了公寓里保姆有可能会偷听到的机会,她走到窗口边才终于出声,“你找我什么事?” “妹妹。”那头,苏伟杰叫得掐媚,“我的好妹妹,听说你跟高扬离婚了?” 苏星雨不耐,“这是我的事,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这哪里算是你的事啊,你跟高扬离婚了,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苏伟杰埋怨道,“要不是我去你们家找你,我都不知道你跟高扬已经离婚的事,更不知道你早已经搬出那里。” 苏星雨冷声嫌恶,“你除了赌你还会关心什么,跟你们说有什么用?”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是我妹妹,我当然会关心你啦,虽然死鬼老爸整天只知道嗜酒不省人事,可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会不关心自己的妹妹,你说是不是?” 听着电话里面的讨好味道,苏星雨愈发的嫌恶了。 苏伟杰继续道,“你现在有没有空,咱们好长时间没见,出来坐坐,聊聊天吧?” “不必了。”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直接在电话里说,我没时间出去。” 苏伟杰一般不会怎么给她打电话,打电话过来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然很快,她就听见电话里的苏伟杰支吾踌躇着道,“那个……你最近手头上,方不方便?” “……” “我前段时间身上所有的身家都赌输了,本来借高利贷想翻本,可是……”苏伟杰紧接着愤怒的道,“一定是那些人耍诈,把我所有的钱都炸了,所以我才一直输,平时我没这么倒霉的!妈的,这次真是载了!” 苏星雨已经知道他打这通电话的意图,其实原本她早就有所预料。 没有半点思索,她冷冷地道,“我没钱!” 说完就要挂断电话,苏伟杰的嗓音连忙响起,“好妹妹你先别挂电话,你先听我说完嘛!” 面容冷漠,她语气不屑,“你自己说说,我以前都帮你还了多少次赌账?” “这个……” “当年要不是你烂赌成性,被叶馥雅设计欠下高额巨款,我会被叶馥雅威胁跟秦川分开?”苏星雨恼怒道,“被人设计后你死性不改,还继续去赌,又欠赌场一笔又一笔,我不得已只好跟高扬结婚,让他帮你还了那些赌债。” “……” “最后高扬开始怀疑我跟他结婚的目的,再也不帮我什么事,他宁可拿钱花在外面那些女人的身上,也不再给我一分,你明明知道我的立场有多困难,你还是继续赌,又欠了债,让我不断帮你想办法去还债,一次又一次!”她越说越愤怒,“我不帮你还钱,你就让那些赌场人的来找我,最后逼得我只能想办法帮你还清那些账,苏伟杰,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 苏伟杰被她恼怒控诉的言辞,说得声音愈发的低,“好妹妹,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 “那些事是已经过去了,可你现在又欠了高利贷,你还想让我帮你还?”苏星雨愤懑吼道,“我告诉你,我没钱!” “好妹妹,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我真的知道错了。”他声音低低的道歉,即刻又信誓旦旦地道,“这次过后,我保证戒赌,再也不碰那些玩意!” 苏星雨冷笑,“这句话,你说过已经不下五次了!还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价值?” 苏伟杰语气柔软,“雨雨,你别这么说嘛,这次我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戒赌了,你再相信我最后一次!” 她轻蔑而不不屑的弯起嘴角,摆明了根本不会相信,“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之前帮了你那么多,已经很仁至义尽了,现在苏家跟我没什么瓜葛,你要找人还账,就去找爸!” “可是你也知道,咱们那个死鬼老爸,整天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他哪里会管得了这么多,而且我们家的家境是什么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把我们家那个破房子卖了,还不够赔一半的钱呢。” 听出来这次他又欠了不少,简直叫人火冒三丈。 苏星雨冰凉的厌恶,“就是因为有你跟爸这样的人,所以当初妈才捐款跟别人跑了!” 他语气怪异着,“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跟爸好歹跟你是有真正血缘关系的人,就算我们的确是人渣败类,你也摆脱不了跟我们有血缘关系的事实。” 求人总得有求人的态度。 虽然她的那句话极其的中伤人,苏伟杰还是忍了下去,以免惹了她不快,最后得不偿失的是他自己。 他低声下气的继续软磨硬泡的恳求道,“雨雨,高利贷的那些人已经放话出来,如果十天之内我还还不了他们的钱,他们就会剁了我一双手,让我从此成为一个没有双手的残废。” “……” “现在我只有想到你能帮我了,如果连你也对我置之不理的话,从今往后我就是个残废了。”他弱弱的哀求着,“你忍心看到我变成那个样子吗?” “可我现在的确没钱,你要我拿什么帮你?”苏星雨头疼,满腔的愤怒和抗拒,“难道你又要我去想其他什么办法,逼着我去做一些我不愿意的事情?” “……” “苏伟杰,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怀孕了,别想再逼我去做什么不干不净的事!” “你最近不是跟你那个初恋宋秦川走得很近吗?”他怪异着,没有试探,而是肯定,“我都听人说了,你这次离婚都是他在帮你,他帮你的事情应该不止这一件事吧?” 她握住手机的手一点一点的收紧。 苏伟杰意味深长地道,“听说他现在已经有一个地产公司了,而且发展的前程还挺不错,现在他又回头来重新找你了对吧?” 苏星雨目光冷然,“你又想打他的主意?” “呵呵,这怎么能算是打他的主意呢,未来妹夫偶尔出手帮一下小舅子,情理之中嘛。”苏伟杰笑得圆滑,“而且,如果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的话,你应该有的是能力手段,把这件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对吧?” 他从小跟她一块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身为亲哥哥,没有人会比苏伟杰更清楚了。 苏星雨的眼神,逐渐的一点一点愈发的冰冷。 隐隐约约,她感觉到了威胁之意。 突然,她口吻也不像方才那么排斥抗拒,慢慢的松懈下来,“我跟秦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复合,他之前帮我的那些事,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之前离婚的事上他已经拿了一百万给高扬,我欠他的太多,所以没办法再开口跟他要什么钱,就算我想帮你也有心无力。” “啧啧,我的雨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傻了?”苏伟杰凉凉笑道,“如果宋秦川只是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你,至于帮你这么多嘛?摆明了,他对你旧情未了。” “可是他已经有未婚妻了。” “那只能说明,他不爱他的未婚妻,或者是没那么爱,不然,为什么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你?你说是不是?”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外面传来保姆的声音,“苏小姐,宋先生过来了,正在外面的客厅。” 听闻,苏星雨眉心一皱。 电话那头的苏伟杰鼓舞着,“雨雨,既然宋秦川对你旧情未了,心里还有你,你现在也已经离婚了,干嘛不跟他在一起呢,是不是?” “……” “宋秦川如今有能力,有公司又有钱,比高扬那个小子强太多了,你对他也还是有感情的不是么?”苏伟杰了解她这个人,于是就笑着鼓动道,“要知道,按照宋秦川如今的本领,你跟他在一起,不愁吃不愁穿,以后别人见了你就要叫一声宋少奶奶,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苏星雨的眉头蹙得愈发的紧。 仿佛知道她还在顾虑着什么,苏伟杰继续说,“如果你担心叶馥雅还出来搞破坏,那就担心得有些多余了,只要你能把宋秦川这个男人牢牢抓住,十个叶馥雅再想出来破坏你们之间的关系都没用!” “行了。”苏星雨不想再多说什么,“秦川过来了,我得出去看看,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那你可得尽快考虑好,你哥哥这辈子会不会变成残废,都指望你了。” “我知道了。” 烦躁的应了一声,她将电话挂断,回身时重重把手机扔到床上,苏伟杰的这通电话,让她的思绪忽然变得糟糕无比。 不敢在房间里逗留太长的时间,以免让多疑什么。 但她刚要踱步打开房门走出去,苏伟杰的话,不由自主地在她脑海中回响起。 只要她能把宋秦川这个男人牢牢抓住么…… 轻蹙着眉头,苏星雨朝房门迈去的脚步略有迟疑,渐渐的她就停了下来,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目光朝着衣柜的方向投去。 ** 宋秦川浑身疲惫的坐在客厅沙发里,思绪也是糟乱得很。 扯了扯领带试图松开胸口间堆积的阴郁感,然而只要回想到顾宁上了霍郁白的车,就那么眼睁睁地从他眼前离开,堆积的阴郁非但没能松开,反而越来越甚。 他无比的烦躁着,却又怎么都排泄不出来。 “秦川。” 被保姆通知一声的苏星雨,终于打开房门走出来,动听的嗓音,在他面前不远处响起。 宋秦川抬眸,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只见苏星雨身穿一身白色的抹胸连衣裙,连衣裙长至她膝盖的地方,露出她一双白皙的小腿。 抹胸连衣裙算不上是很漂亮,但也透出了一种干净简洁的味道来,特别配上她一头长到腰际的乌黑青丝,更是说不出来美丽翩翩的动人,只不过唯一的缺陷是,尽管白色的连衣裙洗涤得十分干净,还是有陈旧感来。 宋秦川就这么看着她,忽然恍惚了住。 只是一眼而已,他就看出来,她身上的这件连衣裙,是当初他们还在一起时,她最喜欢穿,而且也是他最喜欢看她穿的。 突然之间,仿佛就像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她赤足踏着地面而来,令人感到飘渺而不真实。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她站到他的跟前,浑身上下都透出不自在的娇羞来,“这件衣服很久没穿了,刚才突然想起来,就想穿出来试试看,没有想到你刚好来了。” 他没有说话,飘渺的望着她。 她站在他身前,被他看得越来越没底气,“这件衣服很旧了,穿出来被你看到好像不太合适,我还是去换一身吧。” “等等!” 她说着转身要回房,身后的男人猛然叫住她。 苏星雨回身,懵懂不解,“秦川?” 意识到自己叫住她的那一声太急切而冲动,宋秦川慢慢让自己镇定下来,对她笑了笑道,“没关系,喜欢穿,就不必再刻意的去换了,换来换去也麻烦,就这样吧。” 苏星雨唇角微勾,“好。” 公寓的客厅里开着暖气,即便她穿得单薄,也不会感到什么冷意,于是宋秦川不再多说什么。 其实,他丝毫不清楚,为什么他会阻止她去换掉这一身。 但是看着她穿着这一身,让人忽然之间变得安静下来,吸引得人短暂的忘记诸多的不快。 苏星雨在他身边坐下,疑惑问,“现在还没到下班的时间,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经由她这么一提起,宋秦川眉头又一次的皱起。 “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洞悉出他的心事重重,苏星雨体贴问道,“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的事了?” “没有,没什么。” 他不想解释,因为在顾家的大门外,他看见了顾宁上了霍郁白的车,一时恼怒而无处宣泄,他开车开着开着,就来到了这个公寓楼下。 等他回神过来时,他才意识到,他竟然不知不觉的失神来了这里。 本想又开车走掉,却不知因为什么而情不自禁,他没有驱车离开,反而是停下车子,打开车门走了上来。 宋秦川淡淡的道,“公司里没什么大事,只是开车经过这里,就顺便上来看看。” 他神情间遍布了他不想多言。 苏星雨望着他,尔后适时体贴地笑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留在这里吃晚饭再走吧,现在差不多快到下班时间了,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么?” “没什么其他要紧的事。” “那我去叫保姆出去买菜,做一顿丰盛点的晚餐,你平时工作太累,别总在外面那些餐厅那些地方吃,不太营养。” “……好。” 望着她笑了笑后,起身去叫保姆出去买菜,他怔怔失神的目光,又一次不自觉地落在她身穿白色连衣裙的背影上。 这个一个白色翩翩的身影,彷如回到年少时那般,纯真干净而美好。 他看得很失神。 几乎就是在看到她穿着这一身衣服后,那些在胸腔里涌动的烦躁情绪,逐渐被奇怪般的安抚下来,变得沉静,也叫人贪图享受这样毫无压力的温馨念旧感。 夜色逐渐降临。 用过晚餐之后,宋秦川仍旧没有离开。 他说,“我今晚不回去了,想就在这里休息。” 这句话出口时,苏星雨闻言,眼神溢出难以察觉的欣喜之色,浑身都倏然紧张的绷紧。 她口吻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可是这里只有两个房间,保姆住了一间,我住了一间,你总不好跟保姆挤在一起,那今晚是……” “我睡沙发。”宋秦川笑,“不用担心,我不会趁着这种机会,就跟你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落了别人的口舌。” 苏星雨一颗欣喜的心,一点一点冷却下去。 她勉强地笑,“也对,你都要跟顾小姐结婚了,是得多注意注意这些,不然顾小姐知道了又该误会,还以为你和我之间,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暧昧关系。” 提起顾宁,宋秦川的表情就变得阴沉下去。 他下颌收紧,冷硬地道,“她拒绝我的求婚了。” 苏星雨一愣。 可还没让她做出什么反应,淡淡的抛下一句话之后,他转身,“借你房间的浴室,我洗个澡。” 苏星雨看着他转身朝房间走去的背影,暗淡下去的眸光,又一次的流泻出了欣喜之色。 顾宁拒绝他的求婚了? 这完全预料之外的事情,她甚至连想都没想到过。 苏星雨内心禁不住的雀跃欢喜着,有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遍布了她的全身。 她走进没有上锁的房间,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视线却落在浴室门外男人的衣物上,一眼就被搁置在旁边的小红盒子吸引。 手指拿起那个小红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是一枚求婚的戒指。 她回想起来,这是在咖啡厅的时候,摆在顾宁面前的,原本应该是在顾宁身上的东西,此时此刻却又回到了他这里,足可证实,顾宁的确是拒绝了他的求婚…… 苏星雨看着盒子里的戒指,脑海中思量着什么。 最后望了眼浴室的门,她收敛回目光,搁下戒指摆回原来的位置,她转身拿起床上的手机。 走出客厅外面,苏星雨给苏伟杰拨了个电话过去,低声道,“你欠下的高利贷,十天之内我想办法帮你还了,但是相对的,你得帮我一些事。” 听闻,苏伟杰乐意至极,“只要你能帮我解决了高利贷那边的麻烦,什么事我都能给你办成!” ** 同一片天空的夜色。 医院里。 顾宁坐在VIP病房门外的椅子上,身旁是霍郁白。 他们在这里等了几个小时,终于,护士从病房内走出来,对他道,“霍先生,徐老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了。” 霍郁白点了点头。 护士交代完几句话,便走了开。 微微的侧头,他望向身侧沉默不语极其安静的她,缓缓起唇,低磁的嗓音道,“进去吧。” 顾宁却没有动。 她清眸对视上他深邃如墨的眼神,轻蹙了下眉头,“你说有人想见我,所以带我来到这里,也就是说,是徐老想见我?” “嗯。”霍郁白轻应一声。 今天中午,徐老醒过来一次,叫了霍郁白过来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想见她。 可是顾宁不懂,于是就问,“徐老为什么想见我?” 霍郁白英俊的脸庞溢着复杂的神色,淡淡的道,“进去了你就会知道了。” 见她迟迟半响的一动不动,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低淡问,“怎么了?” “没什么。” 顾宁摇头,说不出内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原本她做好了要搬过去跟他一起住的准备,可没想到,徐老却突然要求见她这种事。 为什么,总会觉得有点揣揣不安? 或者是一种莫须有的沉重感…… 第073章 碰巧,知道他们关系的人,他是其中一个 顾宁一个人,打开病房的门,终是走了进去。 病房里格外的安静。 躺在病床上的徐敬庭戴着呼吸器,大约是听见她打开病房门走进来的脚步声,他慢慢睁开一双沉重的老眼。 “你来了。”望见站在病房空地中的顾宁,老人的声音从呼吸器里孱弱的发出。 “嗯。”她轻微的应了声,徐徐问,“您叫我来,有什么事?” 徐敬庭不急着回答她的话。 看见他想撑着床坐起身,顾宁内心松动了下,赶忙几步过去,伸手帮忙扶起他。 靠着枕垫,坐了稳身,徐敬庭挪开了罩在嘴上的呼吸器,对她苍白的笑了下,诚恳而客气地道,“谢谢。” 顾宁睫毛半垂,“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末了,她停顿下,“医生说您心脏不好,还是戴着呼吸器好些。” “不用了,戴着呼吸器不方便说话,这么点时间,没什么关系。”他无力的摆摆手,神色间不知为何溢着疲惫感。 顾宁凝着这个年迈七十的老人。 她记得,上次看到徐老时,他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精神抖擞得看上去半点不像是生病住院了的人,而现在,徐老的每一个神情,包括说话的语气,都充满了病态般的羸弱感,疲乏至极。 顾宁想,应该是因为突然心脏病病发,而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吧。 扶好他,让他妥帖的靠着枕垫半躺着,她适时的收回双手,不卑不亢地站在病床边沿。 徐敬庭就这么怔怔地凝望隔得不算远的她,正在顾宁好奇他究竟在看什么,又因为什么而这样看她时,他淡淡笑了下,道,“上次就觉得长得很像,这次隔近了看,倒是更加觉得像了。” 她掀起细长浓密的睫毛,清眸落在暗淡笑着的老人身上。 不待她询问什么,徐敬庭接着又道,“是郁白叫你过来的吗?” “是。”回了一个字后,又觉得太简单利落,她紧接着又补充,“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开车去顾家接我的。” 徐敬庭点头,倒是有些歉意地问,“突然把你叫过来,应该没有唐突打扰到你吧?” “不会。” “那就好。” 不知为何,顾宁总觉得,徐老对待她的态度以及口吻,都充满了敬重般的客气,因此她又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他敬重的口吻跟态度,仿佛对她,仿佛又不是对她。 她愈发的不懂,徐老让霍郁白把她带到这里来,究竟是因为什么。 忍不住的,顾宁的视线,朝病房的门口投去一眼。 她知道,此时此刻,霍郁白就在病房的门外,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又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她隐隐透出的不安,徐敬庭笑道,“你不用紧张,我跟你母亲是朋友,叫你过来,只是想突然看看你,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顾宁一怔,愣愣的目光重新看向他。 他温和淡笑的样子,让她恍惚了住,“你跟我母亲……是朋友?” 这种事,她怎么不知道? “不用意外,我跟她的确是朋友。”徐敬庭解释,“只不过后来因为她跟你父亲顾承渊结了婚,我们就减少了往来,那个时候你母亲怀着孕,你还没出生,想必你母亲从来也没跟你提起过,所以你不知情也很正常。” 可是既然是朋友,为什么她母亲结了婚,他们就减少了往来?甚至,这么多年都没人跟她说过,她母亲还有这样的一位的朋友。 别人没说,母亲也没说,倘若真的是朋友,这是不是……不太正常? 还是他们的关系,没有好到可以让母亲提起? 顾宁不知自己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因为这样的事有点突然,虽然可能无伤大雅,但到底还是不熟,不太敢完全的置信他说的话。 徐敬庭大致能了解她的将信将疑,却也不急着解释,转而是温和笑道,“虽然有二十多年没再有什么交集,但你们家的事,我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早就知道顾家的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没想到你原来真的长这么大了,相貌上倒是有几分跟你母亲相似的。” 就像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了她母亲的影子,让人感到怀念。 顾宁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她无法找到该接下去的语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可能是因为遗传吧。” “是啊,遗传。”徐敬庭惆然道,“你跟你父亲顾承渊,也是有些像的,可能因为,你是他们两个人的女儿吧。” 顾宁不喜欢提起顾承渊,更不喜欢别人把她跟顾承渊牵扯上太大的关系,尽管他们父女血缘的关系是不能否认的事实,但很多时候,她还是尽量的降低跟顾承渊牵扯上瓜葛的因素。 于是她没再发话,直接就沉默了。 望见顾宁提起顾承渊时的沉默,徐敬庭忍不住试探问了句,“你跟你爸,关系还是很不好?” 顾宁蹙眉,轻淡应了一声,“一直都是这样。” “一直都是这样……”他嚼着字,无声叹息了一声,“难道你们打算一辈子都这样,谁也不肯低头,一直都这么僵着关系过一辈子吗?” 顾宁十分的不喜欢,跟别人提起顾承渊。 而徐敬庭偏偏把话题往顾承渊的身上带,让她内心忽然有点不耐,而且听着徐敬庭的话,这种他总好像知道些什么的感觉,让人有种秘密被窥探的不安感。 她紧皱起眉梢,眼神透出怀疑,直接而大胆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徐敬庭在商业圈里混了几十年,跟顾承渊虽然没有什么往来,可因都在一个圈子里,偶尔难免会碰见,只是通常都会当做彼此谁也不认识谁,即便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对方的名字,也不会做任何情绪起伏。 可顾宁跟顾承渊关系不和的事情,圈子里稍微对顾家有点关注的人,都会知道。 至于他们关系不和,知道其中原因的人,寥寥可数。 碰巧,徐敬庭是其中一个。 然而洞悉出,顾宁眼中的不安以及排斥,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再提,更不能在她的面前提,徐敬庭淡淡笑了下。 他道,“就当做是我多此一举,站在你母亲的立场上,可能她不想看到你们父女如今的关系这么僵硬,所以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你要是不喜欢听我说那些,我们就不提了。” 他轻而易举地把空气中流淌的瞬间僵硬感,给降到最低。 顾宁发现,可能他的确不愧是在商业圈里打磨了几十年,身经百战从而取得令人趋之若鹜的地位跟本领,所以很清楚什么时候,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一旦知道了对方的不快之意,他轻松的就可以把令人不愉快的话题盖过去。 反倒是她,年纪轻轻,难以控制得住自身本能的情绪。 意识到自己的不快,无辜牵扯上了不相干的旁人,内心里倒是有点自责,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年迈的老人,她更不应该这样。 顾宁抿唇,歉意道,“我没有针对您的意思。” “不用解释,我都明白。” 徐敬庭大度的笑道,神色间,是真实的没有任何的不快。 顾宁默了下,尽管他没再多说其他什么,可她隐约感觉,关于她跟顾承渊变成如今这个状况的原因,他也许可能的确是知道些什么。 但他再清楚,也不会比她更清楚。 不想再多谈那些事,她顺着他的话换了话题,“您跟我母亲是怎么认识的?”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徐敬庭感慨,“你也知道,你母亲是个多美的女人,追求者自然不少。” 说着,徐敬庭挺不好意思的,老脸溢着笑,“我刚好也是其中一个,不过身份和立场,跟其他人不太相同,我是你母亲从小就认识的老师。” ** 徐敬庭跟顾宁在病房里聊了什么,霍郁白听不到,但他多多少少都能猜测得出来。 毕竟,徐敬庭喜欢顾宁的母亲。 既然徐敬庭把顾宁叫了过来,话题自然是围绕在她母亲的身上,提起的大概都是他如何跟她母亲相识之类轻松愉快的话题,说起的都是那个年代里他们的事物。 只是,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在病房门外的霍郁白,愈发的坐立难安了。 他开始变得逐渐急躁,不安,连放在腿上骨节分明的双手,都开始渐渐握紧了起来。 此时,距离她进去的时间,一个过去了一个小时。 霍郁白问不知何时来到身侧的霍祁,“现在几点?” 霍祁看了看时间,如实答道,“已经晚上十点了。” 闻言,他终于不耐了,也等不及了,霍然起身,下颌线条冷硬地交代,“去备车,我送她回去。” 霍祁应声走开。 正待霍郁白片刻都不想再等待,上前几步欲要推开病房的房门,然而他的手才刚伸出去,病房门率先被人从里面打开。 是顾宁站在病房门的里面。 一打开门就见他高大笔致的身躯立在门口,她略一怔神,“霍……郁白?” 直至望见她的身影出现在病房门口,霍郁白一颗紧促不安的心终于悄然落了下去。 可他英俊立体的五官,却是笼罩出凝重来,“走吧,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顾宁没能说什么话,他就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一块从病房门口离开。 连头都不回,形色略有匆忙。 总觉得,他这么急切的样子,有点儿怪异。 在进入了医院的电梯之后,空间里只有他们单独的两个人,顾宁稍稍好奇地看他,“你怎么了?” “嗯?” 他一定没有发现,此时此刻,他脸庞上的神色有多凝重,透出来的肃穆感,顾宁即便想刻意忽视,也无法无视。 从电梯光洁的墙壁上倒影出他身姿的颀长。 顾宁说,“怎么感觉你有点紧张?”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大抵是因为,他现在浑身紧绷,握住她手腕的力道都比平常不自觉的加重一些,所以直觉里,感觉他似乎有种紧张,或者是不安感。 可他什么会有这样,她无从得知。 霍郁白英俊的眉心轻蹙了下,淡淡的道,“我没事,可能是你多虑了。” 顾宁觉得她没有多虑。 但看他不想多说的样子,她便也就不再继续追问,心思也在其他的事情上,于是转而是道,“你跟徐老,是不是认识了很长的时间?” 她清淡的嗓音在狭小又空阔的电梯内响起,缓慢的响起,霍郁白心房上的心弦不由收紧了一些,深邃黑眸落在她清瘦的脸蛋上。 过了片刻,男人低磁而深然的出声,不答反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说得挺多的。” 比如,像徐敬庭是怎么跟她母亲认识之类的事。 虽然刚开始,她一度的怀疑,徐敬庭说跟她母亲是朋友这种事不太尽信,但因后来,徐敬庭说他追求过她的母亲,她才逐渐一点一点的相信他说的话。 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徐敬庭的身份如此多变,在他还没有参军入队前,他原来是她母亲小时候的家政老师。 那个时候,她母亲才几岁大而已,而徐敬庭比她母亲大了几轮。 放在现在的话,她母亲差不多五十岁,而徐敬庭七十岁,算下来,是两个年轮。 她母亲家姓沈,自古以来,沈家就是书香门第的家庭,放在他们那个年代,是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家教极其严谨,长辈们要求男儿精通商业筹谋,女儿要懂得琴棋书书画知书达理。 到了她母亲的那一代,沈家只生了她母亲这么一个女儿,于是长辈们的要求就更加严苛了,即便她母亲沈思君那个时候才三四岁,还是个读幼儿园的年纪,就被长辈们要求识字画画以及授课等等。 所以那个时候,差不多大学毕业的徐敬庭,因家庭落寞的关系,沈家看中了他的人才和各个方面的出类拔萃,于是就聘请了他成为沈思君的家教老师,辅助她诸多方面的知识,带领她认知事物。 谈起沈思君,徐敬庭的口味都是敬佩的,“你母亲从小长得水灵不说,她真是各个方面的天才,教她什么东西,只要一点就能通透。” 沈思君的确如他嘴里说的那般,小时候在各个方面上都极其有天赋造诣,长大了后,不论参加表演还是什么科目上,她第一的位置居高不下,还曾被人封过绰号——沈学霸,沈第一,沈骄傲。 她若称第二,没人敢第一自居。 不论长相气质还是能力方面,都堪称绝对佼佼者,这样的女人,无疑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无限光辉的,吸引到的人,多不胜数。 顾宁一直都知道,她母亲沈思君是个值得骄傲的美人。 但从徐敬庭的口中,得知更多关于沈思君过去的往事,她感觉自己好像重新认识了她母亲一般。 这种感觉,很怪异,也很奇妙。 身侧的霍郁白突然开腔出声了,“我开始有点后悔,让你来见徐老了。” 顾宁困惑,“理由?” “从你母亲小时候开始,他就认识了她,让你知道从那个时候起,他就惦记了你母亲,这种事对你来说,有点影响。”他淡淡的说。 她清淡的笑了。 不知是不是跟人提起了关于她母亲过去的事,她心情很不错,口吻都是轻愉的,“不会,徐老自己也说了,那个时候他只是我母亲的家教老师,我母亲那个时候年纪还那么小,他们之间,有的最多的也只能是大人跟孩子,老师跟学生之间的感情。” 只是因为,相处得多了,后来沈思君渐渐长大,徐敬庭参了军,两个人仍旧保持着联系,但是联系得不多。 徐敬庭发现,他对待沈思君的感觉,由大人跟孩子,老师跟学生这种感情转变成喜欢,甚至是爱上,是在沈思君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十八九岁的年纪了。 那个时候,徐敬庭在军政界已经取得地位不低的军衔位置,前途无量。 可是,等他功成名就,不再是当年那个家境寒霜的人,从各个方面上都能配得上沈思君时,还没等他完全放下师生情,没有将大人跟孩子之间那些难以跨越的鸿沟全部抛弃,他甚至还没有开口告诉她他的心意,沈思君却爱上了顾承渊。 徐敬庭跟顾宁说到此处时,就完全不再继续多言。 因为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顾宁自己也是知道一些的,有太多的不美好,让人不想多提,甚至不必再提。 顾宁对霍郁白笑道,“之前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原来我母亲跟别人发生过这么一段过往,我稍稍的有点羡慕她了。” 虽然,徐敬庭跟她母亲,终是没有结果,让人觉得可惜。 因为这种从小就相识相知的人,到后来演变成爱情的经历,是难得可贵的,但大概正是因为最终他们能在一起的可惜,才造就了那一段无法取代的美好,成为一个不错的佳话。 霍郁白也淡淡笑道,“不必觉得羡慕,或许……也有什么人,在你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开始惦记你了,只是可能没有你母亲那么早,你们之间也没什么生活上的交集。” 这句话说得有点意味深长了,但在顾宁的耳里听起来,更像是打趣。 她瞅了他一眼,似真似假的半开玩笑,“我虽然长得没我母亲那么美丽动人,没她那么有本事各个方面都是第一名,可我好歹遗传了她的基因,想来想去也不会差得太远,从小有人喜欢我的话,没什么稀奇的吧?” “嗯。”霍郁白被她自恋的语气逗笑了,顺着她的话接,“没什么稀奇的,你小时候一定有很多人追,被人告白应该都是家常便饭。” 顾宁有点小小的得意,“毫不夸张的说,其实以前我读书的时候,书桌下都塞满了情书,你说被告白是家常便饭,老实说,还真是这样。” 霍郁白低淡的笑,“我知道。” “不过让人觉得难为情的是,每次书桌下都被情书塞满,看完之后仍起来好麻烦。” 身姿挺拔的男人轻皱了下眉,“你应该告诉我,看都不必你看,我去帮你扔了。” 语气里,有小小的嫉妒之意。 感觉,他好像对她看了别人送的情书,有点小小的介意? 说话间,两人早已经走出医院的电梯。 听闻了他的话,顾宁猛然止住脚步,侧头望向身侧身躯高大的男人。 霍郁白见她止住了脚步,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他身上,他轻佻了下眉梢,“怎么了?” 她好整以暇,“我那个时候不仅被人塞情书,还有过在校园里被人堵在角落强行告白的,你猜我那个时候是怎么应对的?” “怎么应对的?” 他忍不住的循着她的话追问。 顾宁笑得自豪,“我说,我这个人太高傲,一般我瞧不上什么人,我要的男人,是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踏着七色云彩来接我,为了要等这么一个男人,所以我必须得拒绝他们每一个,等待那个真正属于我的人到来。” 后来,顾宁深深地觉得,搬照了电影台词里盖世英雄的这句话,简直是幼稚又机智。 幼稚是因为,当她说出那一番话之后,引得跟她告白的人哄然大笑,说她根本是在异想天开,不实际,电影看多了脑子生锈。 机智的是,她摆明了就是在拒绝告白,但拒绝得不算把话说得太直白,太伤别人的自尊心导致别人伤心之类的,给了彼此一个很好的台阶下。 顾宁叹息一声,“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其实挺轻蔑的,别人告白不就是因为喜欢我么,我干嘛总扯一些那么假的理由拒绝,其实反正早恋又不犯法,也可以试着接受一下的,对吧?” 霍郁白的脸色,瞬间就沉了。 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顾宁好奇扬眉,“怎么了?” 他低低淡淡的望着她,隐约感觉到了她说出这些的话的用意,低磁嗓音问,“你是不是在故意的?” “故意什么?”她故作懵懂不解,眨了眨眼睛,“嗯?” 霍郁白冷沉道,“想让我吃醋。” “那你到底是吃了还没吃呢?” “吃了。” 她兴味得兴致更大了,“你吃醋了?” 他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嗯。” 第074章 上刀山下火海,黄泉碧落也在所不辞 得到他不加犹豫的回答,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顾宁的心情愈发的不错了。 趁着医院一楼正是人少之际,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她蓦然踮起脚尖,在男人英俊的脸颊上,快速而如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放下脚,她娇羞得双颊通红,“反正都是过去的事,那个时候年纪小得连爱情的萌芽都还没长出来,我现在不是跟你在一起么,不用太介怀那些过去的事,对吧?” 脸庞上还残存着她柔嫩唇瓣触碰过后的余韵温度,霍郁白看着她的眼神深了一些。 顾宁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盯得浑身怪异,只感觉愈发的羞涩。 但她也不解释,为什么说叫他不要介意过去的事,可她却吻了他的这个举动,大概,这样的事,也没必要解释。 想吻,那就吻了。 如此简单而已。 可霍郁白就这么盯着她看,一瞬不瞬的,半天不说点其他什么话,也不动,顾宁被他看得愈发的没有底气,正在脑海中思索,努力组织着什么语言打开其他的什么话题,身姿高大的男人忽然打横将她抱起来。 双脚离地,身子腾空,她下意识出于本能的双手环住他颈脖,不可思议而错愕的眼,投在他立体深邃的五官上。 霍郁白低眸对望她,轻薄唇微起,“看在你还算主动的份上,你刚才想回到过去早恋的事,我勉强不跟你计较了。” 她漫不经心的嚼着字眼,“早恋不好?” “不好。”他笔致而没有迟疑的答道,“影响学习,有害身心健康。” 停顿了下,他清寡的眸子低下来,望着她,“你在学校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 “教了啊。” 可是还是阻挡不了,很多学生都在校园里早恋的事实啊。 她语气轻飘,“偶尔也想跟风潮流一下嘛,何况早恋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也没那么糟糕。” 霍郁白下颌的线条略有冷硬,不发话。 顾宁觉得,她要再继续这样说下去,等会这个男人就该直接无视她了,或者是生气了直接就把她扔到地上,毕竟他现在的脸色,有点儿难看。 不由得,她失笑道,“都是说说而已,你别这么较真,反正都是过去的事,就算我想重新回到过去也回不去,你说是不是?” “还好回不去。” 霍郁白只是漠漠的抛出这么几个字。 顾宁愈发的觉得,她真不能再跟他讨论这些事了,不然,他要真是醋意大发,过了头就不太好了,任何玩笑挑逗以及故意成心,还是得适可而止的好。 主要,她感觉,他不是那种能随随便便开得起玩笑的人。 还是得认真对待一点更好一些。 不过看着他吃醋的样子,总是让人觉得太新奇。 顾宁的心情很不错,双手环住他的颈脖,任由着他抱着她走出医院的大门,也不挣扎反抗,反正幸而现在时间比较晚,医院里没什么人,不会太招人注目。 霍祁把车子开到了医院的大门前,早已经在这里等候。 见到他们出来,他为他们打开车门。 被他有力的臂膀抱着放到车内,顾宁想起什么,问霍郁白,“你还没告诉我,你跟徐老,是不是认识很久了?” “嗯。”霍郁白寡淡的应了声,“很早就认识了。” 其实,顾宁倒是知道这点的,因为从霍郁白全权负责徐老住院的事情上来看,就不能难道,他们的关系,也非其他人可以比拟。 “那你知道,徐老为什么没有家人么?” 大概是因为听了徐敬庭跟她母亲那段美好却又叫人遗憾的过往,顾宁禁不住的对徐敬庭有些在意,倒是有些想知道关于他更多的事,而且她总觉得,徐敬庭这么老了,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实在怪异。 她坐在车内,望着还没有退出去的男人,眉宇间沾染着疑惑,“徐老的家人都去哪了,还是……因为出了什么事,都不在了?” “不是。” “不是?” 霍郁白视线定定地落在她精致的脸蛋上,过了片刻,缓声深沉道,“是因为你母亲。” 顾宁的眼瞳,呆滞了下。 紧接着,她就听到英俊深邃的男人低声轻淡的说,“徐老这辈子,没有娶过其他什么女人,他的心里,一直住着你母亲,从来没有放下。” 所以,因为爱着沈思君,徐敬庭终生未娶。 于是,到了他这个年纪,膝下无儿无女,没有爱人陪伴在身侧,曾经那些亲人,早已经相继一个一个离去去世,徐家,只有他这么一个。 不得不承认,顾宁在听到他的这句话时,的的确确的被真实的震慑到了。 她呆愣的盯着霍郁白半响,久久地说不出一个字,心房被源源不断涌聚而来的摄人心魂感,充填得很久缓不过神。 霍郁白笑了笑,伸出干净修长的手指,替她撩起耳边的发丝。 他淡淡的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意外,更不用多想什么,这根你母亲没什么关系,不是她的错。” 说着,他声音愈发的低柔,“只是徐老他自己太深情,没办法忘记你母亲,也没办法接纳其他的女人,所以选择了终生不娶孤独终老,这是他自己的决定,跟其他什么人没有什么干系。” 再者,据徐敬庭自己所说,他连跟沈思君告白的机会都没有,沈思君就爱上了顾承渊,所以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的在一起。 沈思君或许连他的心意都不知道。 可正是因为这样,顾宁的心理,愈发的感觉不好受了。 她清眸惆然的对望着面前英俊的男人,缓缓若失的道,“你不觉得,因为深爱一个人却因为没有得到,最后选择终身不娶孤独终老什么的,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吗?如果因为深爱一个人,就要落到晚年凄惨戚戚的地步……这样的爱,不要也罢。” “我还没有终身不娶孤独终老过,也没打算终身不娶孤独终老,没有体验到那种感觉,我不知道究竟悲不悲哀。”沉吟了下,霍郁白寡淡吐字,“但我想,既然是他自己选择的,徐老自己大概不会觉得后悔,也不会觉得悲哀,反而,对他而言,这也是一种幸福。” 无声的守候,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得到的。 于徐敬庭而言,沈思君是任何女人,都取代不了的位置,因为他们之间的渊源跟羁绊,也是什么都无法代替的,他心甘情愿的愿意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为了那份一直住在他心中的感情,终身不娶。 这样的意志力跟决心,让顾宁叹为观止,并且自愧不如。 她唏嘘说,“这辈子,不论如何,我都不会选择终生不嫁不娶,孤独终老什么的,我要是爱一个人,能爱到可以为他终生不嫁的地步,那还不如千方百计的跟他在一起。” 细长的睫毛轻微闪动着,她清眸凝视他,“不管是不是不择手段也好,只要真的是爱到那个地步,还顾其他那么多做什么,爱,不就是要不顾一切的去争取吗?” 霍郁白眼神深深地注视她。 顾宁轻抿下唇,淡淡的道,“真要爱到那个地步,上刀山下火海,黄泉碧落也在所不辞,想爱,又何必惧怕伤害。” 徐敬庭没能跟沈思君在一起,大抵就是,沈思君爱上了顾承渊,他不愿意看到那个女人为难,不愿意伤害她半点,所以最终,他只能看着沈思君跟顾承渊在一起,甚至是结婚,生下孩子。 可是,嫁给顾承渊之后的沈思君幸福吗? 答案显然不是。 身为他们两个人的女儿,顾宁曾经以为,她的父母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登对,最令人艳羡的一对,他们如胶似漆,恩爱无比,可这些,后来她才知道,原来都是假象。 只是蒙骗她的假象。 沈思君非但不幸福,反而,成为这个世上最不幸的女人。 所以最终,母亲在她十五岁那年,终于是郁郁寡欢而死,顾承渊为此难过吗? 答案是——没有。 顾宁想,当初若是徐敬庭肯努力争取,不惧伤害,结果一定不是这样,一定不是沈思君最终落了个郁郁寡欢而死,徐敬停终身不娶孤独晚年,顾承渊外面依然还是有其他的女人。 可这样令人悲叹的结局终究还是发生,再多的惋惜也回不到过去。 顾宁禁不住的叹了口气,情不自禁的感叹道,“要是能像徐老那样爱一个人,爱到可以为她终身不娶的地步,其他什么伤害,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法。”霍郁白清淡低磁道,“徐老的做法没有什么不对,每个人对待爱情的观念不一样,当初他只是用了他认为对的方式,从而放弃了追求你母亲,也为了他那份感情,保持了最初的模样,拒绝其他任何一个人的插足,对他而言,这是幸福,也是他认为对的,并且想那么做的,这就够了。” 顾宁不能否认,他说的的确也是事实。 毕竟,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对待感情的方式,也不一样,就像有些人追究轰轰烈烈,有些人则喜欢平平淡淡的,有人爱如烟花绽放那一瞬间的灿烂,有些人喜欢细水长流。 有的人,会不顾一切不择手段也要把对方牢牢绑在身边,有的人,会做个安静且不过多打扰的存在,默默的守护。 顾宁好奇,于是就看着他问,“你是什么样的人?” 霍郁白想抽回身的动作一顿,漆黑深眸对望她黑白分明的眼睛。 过了片刻,他不答,反问,“你希望,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着实把顾宁难到了。 这样的话题,本来就是一时兴起,问他也是出于好奇,她跟他虽然不是陌生的,可好像,也没完全的熟悉到她能完全的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问她希望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样问题……着实不太好回答。 她被噎住,半天无法回答出口,“这个……” “换个方式问。”霍郁白近身在她跟前,深沉地道,“你说爱一个人能爱到为他终生不嫁的地步,倒不如千方百计跟他在一起,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 喜欢是肯定有的,这毋庸置疑。 然,有没有爱到那种千方百计在一起的地步,这就无从得知了。 他深邃的眸子牢牢的锁在她的脸蛋上,深然的眼神,看得顾宁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几乎是有点哑巴而失去语言了,因为他说换一个方式问,非但没有换出一个轻松容易的,反而是更直接更叫人不知所措的问题。 仿佛洞悉了女人内心,英俊深邃的男人淡淡的笑了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不用回答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一时兴起,觉得不好回答,或者回答不上来,那就不必勉强,说点其他的话题,嗯?” 他分明说了可以不必回答,顾宁心绪却还是被他这句话搅得有点乱。 他突然问她这个问题,她先前毫无心理准备,自然是回答不上来,并且,她也不曾多加细想,她跟他如今究竟算是介于怎样的地步,未来是否可以做到就算千方百计,也要跟他在一起的这种事。 太令人困扰了。 “今晚我不能亲自送你回去了,让霍祁送你回去,可以么?”霍郁白突然说。 顾宁怔愣,“可以倒是可以,谁送回去都一样,要是你们忙的话,我自己打车回去也行。” 但她有点不解,于是接着问,“这么晚了,你还有其他什么事要忙?” “想起来还有些事要跟徐老交代的,我得回去病房一趟,跟他说些事。”这句话是实话,但接下来的这句,一半的真,一半的假,他说,“现在时间比较晚,不方再带你回病房,所以我先让霍祁送你回去休息。” “霍祁开车送我回去,那你等会怎么回去?” “我打电话叫司机过来接。” 见他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顾宁不便再多言,点头应道,“好,你别在病房跟徐老谈得太晚,早点回去休息。” 霍郁白捏起她下颌,情不自禁的在她柔嫩的唇畔吻了吻,低低暗哑的应道,“好。” “明天有时间,给我电话?” 对于她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并且算是情理之中,他淡淡笑着答,“好。” 可是,他跟她一定都没预料到,这个约定,最终他还是失信了。 若是能早点知道,方才他问她,她现在对待他是什么样的感情这个问题,话语中以及他的内心里饱含了怎样太多的东西,顾宁想,她一定不会犹豫。 并且,一定不会不回答这个问题。 第075章 整整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我记了她差不多十年 霍郁白站在医院外面的马路边,注视着他们车子的离开。 顾宁从车窗里,见他笔致伟岸的身躯站在那里,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待车子逐渐走远,视野内没了他的身影,她这才慢慢把目光收回来。 “顾小姐。”前面驱车的霍祁,突然开腔叫她一声。 顾宁疑惑,“嗯?怎么了?” 从车内的后视镜中,意味不明且深意的望她一眼,霍祁抿了抿唇,尔后道,“你喜欢我们家先生么?” 他问得很突兀。 不过顾宁也说不上有多意外,方才她跟霍郁白的对话,霍祁可能多多少少都听见了,问她这个问题,大概是出自于关心他们家的霍先生。 可有时候,心领神会是一回事,直接开口给出答案,又是另一回事。 顾宁双颊染上酡红之色,真要认认真真的回答起这个提问来,倒是有点羞赧,声音轻轻地道,“喜欢是肯定有喜欢的。” “不。”霍祁一边平稳的驱车,一边严肃道,“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爱上先生?” 喜欢跟爱,本意上相同,实际上的意义却大相径庭。 顾宁明白他的意思,但这真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类似于跟之前霍郁白问的差不多。 她歪头想了很久,慢悠悠的道,“如果现在一天不跟他联系,就会觉得不自在,一天没有听到他说话,就觉得不太对劲,一天没有看到他,就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这算不算是爱?” 感情这种事,她没多少经验。 以前跟宋秦川在一起时,是因为宋秦川的出现,照亮了她灰暗的岁月,让她暗淡的人生,重新逐渐拾起一点一点的希望,她曾经依赖他,就像个寄生虫那样,就算明知道他的心里是别的女人,仍然不想就那么放弃,为他付出什么也甘之如饴。 但跟宋秦川在一起,却没有像跟霍郁白相处时的这些感觉。 起码,以前她没有碰到过,有人可以不惜降低身份跟她一起大半夜在路边便利店吃泡面,没有遇到过有人带着她半夜跑到半山腰看烟花这种事,尽管这些不值一提,但实打实的让她心中有股暖流充填,并且,可能对待那个晚上,她会经年不忘。 所以她不懂,对待霍郁白,拥有这些感觉的她,究竟算不算爱上? 霍祁点头,“我明白了。” 他明白了? 顾宁懵住了,她都没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居然明白了? 试探地瞅了瞅前面的他,她兴致浓郁的好奇问,“那你觉得,你们家的霍先生,他有那种喜欢到爱上我的地步么?” “……” ** VIP病房里,去而复返的霍郁白,端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中。 对于他重新返身回来,徐敬庭不怎么意外,更谈不上吃惊,只是掀起一侧眼皮,望着他说,“不用送她回去吗?” 霍郁白淡淡的道,“让霍祁送了。” 徐敬庭了然。 大约知道霍郁白重新出现在这里的理由是什么,他倒是干脆而直接的切入话题,“你想问我跟她说了些什么?” “你跟她说了什么,我大概猜得出来。”抬起漆黑深邃的眸子,寡漠的男人看不出情绪,“我知道,有些事,你还没告诉她。” 从方才顾宁跟他谈起的那些事情当中,就能知道,徐敬庭仅仅只是跟她说起了关于他跟沈思君的过往。 至于其他的,贴切点是关系到他的,徐敬庭只字未提。 顾宁哪里知道,她跟徐敬庭的谈话中,徐敬庭保留的东西,还是太多,她知道的,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徐敬庭叹了口气,“既然知道是这样,你让霍祁送她回去重新回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你这次什么都没对她说,可难以保证,你下次见到她,还能继续保持这样。”霍郁白寡淡道,“她既然知道你跟沈思君的过往,又知道你如今孤家寡人一个人,现在又是在医院里住院,怎么样,她平时有空都会过来看望你的。” 这几乎是不需多想的事态发展。 依照她的心性,且不说她,但凡这样的事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可能就此断绝了跟徐敬庭的来往,对待一个住院的老人,偶尔有空来看望一两次,是理所当然的事。 何况,徐敬庭跟沈思君的渊源,太深。 顾宁无法做到对这么一个男人,在一次相识之后,将来当成毫无关联的陌生人。 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徐敬庭喟叹,“刚才就没跟她说,将来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对她再说其他什么,你不用特意跑来告诉我,叫我别把那些糟糕的事情告诉她,什么是她该知道的,什么是她不该知道的,我差不多整个身子都要躺在棺材里的人,还能不比你清楚吗。” 但霍郁白还是担心,或者是忧心忡忡。 他眉头轻蹙,语气凝重,“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完全的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仍旧不放心的言辞,让徐敬庭多看了他两眼,徒然的,他问,“你为什么会这么关心她?” 仿佛,他关心顾宁,是一件多么不正常的事。 霍郁白眉头紧皱,定定的看向病床上白发苍苍的老人,深黑的眼中瞧不出是怎样的复杂情愫。 徐敬庭道,“其实原本,你半点没有打算带她见我的,是不是?” 倘若不是那次,顾宁来找霍郁白,意外的看见她,徐敬庭恐怕还不知道,原来他们走得这么近,按照他们现在相处的情况来,似乎……还在一起了? 霍郁白没有吭声,薄唇微抿,五官的线条略有冷硬。 “你倒是很怕她跟我接触。”对待他这么小心翼翼的把顾宁藏起来的行为,徐敬庭不由冷笑,“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就算你不想让她跟我有什么接触,甚至不让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情况,天意还是把她带到我面前。” “……” “或者是你太不小心了,既不想让她跟我接触见面,又没有刻意的杜绝任何我跟她会碰见的机缘。” 霍郁白这个人,徐敬庭再清楚不过,相比起是什么天意让顾宁出现在他面前,他更相信,霍郁白即不想让顾宁跟他接触,又不故意杜绝他们会接触到的可能性。 不然,按照霍郁白的本事,有的是本领手段,巧妙的杜绝他们会碰见可能性。 否则,事态不会是这样发展。 霍郁白岿然不动的淡声道,“你喜欢怎么想都可以,不过最后没能拒绝你,带她来医院见你的这件事,我的确是后悔了。” “因为你怕,我跟她接触得太多,告诉她太多的事?” “只是不愿意,让她过多掺合进你跟沈思君还有顾承渊的纠葛中。”他口吻漠然,“知道这些,对她没有什么好处,对她来说那些过往的事都是负累,不知道还能活得轻松自由一点,不被任何人或者事物干涉。” 徐敬庭目光稍稍的偏冷,“但其实你更怕,我把你跟她的渊源说出来。” “……” 直接切入要害的语言,令霍郁白的气息也冷了下去,英气的眉宇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霜,线条流畅立体的五官,不由自主的骇然收紧,肃穆而冷漠。 徐敬庭一瞬不瞬地把他神情的模样纳入眼底,尔后问,“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霍郁白没有答。 可是沉默不语的模样,以及从他紧张的程度来看,答应是什么,不言而喻。 徐敬庭明白了他对顾宁的心意。 忽然之间,却觉得疲惫得无奈叹息,他幽然摇头,“还是不要喜欢她的好,你跟她不会有可能的,这种事,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何必还让我提醒你?” 霍郁白端坐在长脚椅中,身上是黑色的大衣,身躯倨傲而伟岸,从他一贯淡漠清寡的面庞上看不出什么内心的动容,然而,放在长腿算骨节分明的双手,手指却在悄然的收紧。 一旦当他沉默时,徐敬庭就知道,他的内心一定是深不可测,并且有他自己主意的。 那个主意,恐怕是他没打算就这样放弃顾宁。 “她也喜欢上你了,对吧?” 这句话问完之后,徐敬庭又觉得多余了。 不论从任何方面来说,霍郁白都是极其优秀且完美的男人,过去里没有不堪而且麻烦的情史,他甚至没交往过其他的女朋友,更谈不上喜欢或者爱过其他什么人,如今各个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器宇轩昂,这样的男人,没有几个女人不会为之心动。 把他归类为最好的恋爱和结婚的对象,都不为过。 可越是这样,越是叫人头疼。 徐敬庭难以理解,“为什么偏偏你们会相互看上对方了?” “感情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楚。”霍郁白终于开腔,淡漠的道,“就像你当初看上沈思君,情愿为她终身不娶一样的不可理喻。” 被他风轻云淡的口吻呛了下,竟呛得徐敬庭有些无言以对。 “但你最好还是不要固执。”过了片刻,徐敬庭才说,“我跟顾宁母亲和你们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放弃她只是因为她的确深爱顾承渊,可以为顾承渊不顾一切,我尊重她的感情,所以我选择放弃。” 大概真是因为遗传,在很多方面上,顾宁跟她的母亲的确很像。 但也可能会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徐敬庭老成道,“你跟顾宁没有可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你顽固继续要跟她在一起,最后伤害到的人不止是她,还有你,何必呢?” 霍郁白突然没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心思,甚至不回答徐敬庭的话,他豁然从椅子中站起身,气息变得凛冽,浑身绷紧得脸色阴沉着,长腿快步朝病房门口迈去,“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他置若罔闻逃避的态度,让徐敬庭更加清楚的意识到,霍郁白对待顾宁是怎样的心思。 可那样的心思是不该有的。 且也不能有的。 在霍郁白伸手拉开病房门,欲要踱步出去之际,徐敬庭幽然出声问,“你之所以跟她认识,一定不是什么机缘巧合,而是你故意而为的吧?”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病房门的把手上,霍郁白伟岸的身躯一僵。 紧接着,身后的病床上,传来老人的声音,“放弃吧,你跟她不会有结果的。” 今晚听到最多的,就是他劝他放弃。 霍郁白握在门把手的手,逐渐一点一点的收紧。 微微的侧过头,他英俊的神色格外冷肃,“她十五岁,我二十一岁的时候,我心里就住下一个叫顾宁的名字,现在她二十四岁,我三十岁,整整快差不多十年的时间,我记了她差不多十年,你却在这个时候叫我放弃?” “可你刚开始接触她的时候,一定不是因为想跟她在一起,而是抱着其他不纯的目的,不是么?” 徐敬庭直接了当的戳穿事实的真相,让人一阵阵的哽塞。 霍郁白英俊的五官愈发的冷硬了。 “我不清楚你是怎么从其他的目的,转变成你喜欢上她的这种事,倘若你现在真的喜欢她,已经不带其他什么目的,那你就更应该放弃她,别再让她过多插足进你的生活,你也别再去打扰她。” “……” 沉吟了下,徐敬庭继续道,“而且,你能扪心自问,你真的可以做到什么都不介意,不在意你们之间的渊源,单纯的只是想跟她在一起吗?” 霍郁白的神色都开始阴鸷沉沉起来,目光愈发的冷冽。 素来寡漠的男人,冷冽起来的时的模样,竟是有种犹如无形的刀刃佛过面前,有点胆寒。 徐敬庭知道不能再继续多说下去,按照霍郁白的心性,说得多了就会显得不识趣,虽然这本来跟他没什么关系,单纯的只是霍郁白跟顾宁之间的问题。 然而有些东西,大概就是因为越熟悉,才是越在意。 在意了,就想尽量把情况往好的方面带,尽量的避免有可能会让他们陷入不幸的情况发生。 在霍郁白冷鸷离开之前,徐敬庭说,“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如果真的喜欢上她了,就尽量对她避而远之,倘若做不到完全脱离关系,起码千万别让她喜欢你,喜欢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 “趁着现在还来得及,放了她,也放了你自己,岂不是更好一些?” 霍郁白这个人,徐敬庭认识他太多年,他的心思有多复杂深沉,大概没人会比徐敬庭更清楚。 但是他相信,说了这么说,有些东西霍郁白自己也该心知肚明。 于霍郁白而言,顾宁这个人对他的意义,太复杂了,如若继续相处,到后面甚至是在一起,将来迟早会将彼此身上的皮,一点一点的剥开。 迟早,都得鲜血淋漓,白骨森森。 ** 霍祁开车,送了她回顾家。 下车后,顾宁让他路上注意安全,待霍祁开车走远,她才收回目送的目光,返身进顾家。 “玉姐,我回来了。” 进了顾家别墅的门,在玄关处,顾宁头也不抬的跟玉姐打了声招呼,便弯腰在玄关处换鞋。 可是她的声音都响起好几秒钟了,按照平常,玉姐听见早就该回应她的。 然而今天,却没有。 而在顾宁打开鞋柜,欲要拿出里面的毛拖出来换上时,瞬间就被摆置在一旁的男士皮鞋吸引了视线。 黑色的男士皮鞋格外铮亮,可脚底下,隐隐约约有点儿浅浅的灰尘。 顾宁的身子突然就僵了住。 欲要去拿毛拖的手,落在半空中,没有收回,也没有继续去拿毛拖,心房上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小姐……”玉姐终于亦步亦趋,战战兢兢地来到她身侧,低声说,“老爷在二楼的书房,叫您回来了,去书房一趟。” 果然,真的是顾承渊回来了…… 黑白分明的眼珠逐渐缓缓的沉了下去,眼中除了冷漠便不再见其他的色彩。 第076章 爱上他跟嫁给他,就是她做过最叛逆的事 顾宁来到书房门外。 微微敞开一条缝隙的书房门内,有一道灯光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出来。 她细长白皙的手指,落在书房门上距离门板有一尺的地方,想本去敲门的动作,又就此止住。 在五秒钟后,她将敲门的动作,改为直接推开。 书房门打开,她清瘦的身子就站在书房门口边,同时间,里面的男人视线,也被吸引过来。 “小姐。”德叔率先上前,朝她恭敬地致意,“您回来了。” 可还没带她说些什么,坐在书桌后的顾承渊道,“封德,你先出去。” 知道接下来他们有话要谈,德叔不多做迟疑,对他点头应是,尔后,朝书房门口踱步而去。 在经过顾宁身边时,德叔轻声嘱咐,“小姐,老爷难得回来一趟,你们好好聊,别伤了和气。” 可是顾宁跟顾承渊之间,向来就是水火不容的,不伤和气这种事,放在他们中间,实在是太奢侈。 德叔说完,自己也很清楚,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不由得轻微的叹了口气,只好不再多言的走开,将空间留给他们父女。 书房里的灯很敞亮。 顾宁已经记不清楚,这个书房是有多久没怎么有人待过了,自从顾承渊不再回顾家之后,这个专属于他的书房,就一直被空置着,除了玉姐每天都会进来定期打扫,几乎就是无人问津的空荡状态。 尽管她这些年都在顾家,然而,大体是因为,这基本就是顾承渊的私人领地,所以,她从不屑进。 她目光扫视了一圈书房内的布局,发现书房每一样摆置的东西,都跟曾经顾家还是热闹的样子一模一样,纹丝未动,有些令人怀旧,就像一切都还保持着原本的样子,他依然还是那个让她心生依赖最亲密的父亲,夜晚中照着光亮坐在书桌后,处理起公事来的模样令人着迷,看见她出现在书房门口,就会笑着对她招手。 可终究还是不一样了,就像他现在分明看见她,一张显得英俊成熟透出岁月,却仍然不难看出他年轻时英盛光芒的脸庞,此刻看见她之后,没有那些亲和的笑脸,反而是冷冷淡淡的。 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终于将视线笔致的落在成熟英俊的男人身上,顾宁的神色无比淡漠,唇角却是挽出翩翩然然的笑意来,“堂堂顾大总裁屈尊降贵光临顾家,不知有何贵干?” 除了在帝豪的那两次之外,上一次他们真正意义上像现在这样,单独面对面的见面,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 记忆太飘远,回忆不来。 “我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坐在书桌后,顾承渊岿然不动,深沉而仍旧显得精锐的眼,淡漠的从她身上收回来,“听玉姐说,你原本是打算搬出去了?” 原本她兴致勃勃收拾东西,打算应了霍郁白的要求搬到他那里去。 玉姐虽然不知道她要搬去跟谁住,但能看得出来她要离开的架势,不管是出于担心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的原因告诉顾承渊,都不会稀奇。 顾宁唇角挽起的弧度显出讥讽,明明是她在问他怎么这么稀奇的回来了,现在却反过来被他质问了么。 她淡淡而漫不经心的笑着,“我做什么,难道还需要跟你报备一声吗?” “我是你老子。”顾承渊肃穆的道。 顾宁笑得愈发的漫不经心了,“顾承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难道你没有感到那么一点点的无地自容吗?” 老子? 呵,他居然还能对她义正言辞的说出这个词,真是稀奇。 谁不知道他们虽然是父女,但还不如陌生人? 顾承渊没接她的茬,或者是根本不想接这种茬,他坐在书桌后,仍然能看得出英盛的成熟老脸,遍布着冰霜般的色泽,“你搬出去住,打算一个人,还是跟其他什么朋友,或者……” 他眼神愈发的冷漠了,“打算跟霍郁白住在一起?” 顾承渊到底混迹商场几十年,能将顾氏发展得如此宏达,他过人的洞察力以及头脑,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会想到这一点,也不算什么稀奇。 顾宁没答,反而是飘然淡笑着,“这算是质问么?” “你喜欢怎么认为都随你。”顾承渊冷肃道,“但想跟霍郁白住在一起,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轻笑一声,她漫不经心的拢了拢头发,“理由呢?” 停顿了下,她继续翩翩笑道,“还是又想搬出你是我老子的身份,不喜欢我跟霍郁白接触,所以又开始来棒打鸳鸯了?” 棒打鸳鸯这个词,用得很有深意。 其中是什么含义,不必多言也能叫人心照不宣。 顾承渊精锐的眼眯了起,“你跟霍郁白恋爱了?” 顾宁觉得,他这句话问得真是多余。 他既然都猜到了她原本要跟霍郁白住在一起,这个时候还来问他们是不是恋爱,岂不是多此一举? “我跟谁恋不恋爱,又想跟谁住在一起,跟顾总您没什么干系。”她笑得没什么温度,站在书房门口边,不进去,也不后退,就这样保持着跟他陌生的距离,“倒是顾总您日理万机,有时间不陪着您的新欢楚安安,跑来这里跟我浪费什么时间?” 顾承渊可没什么心思跟她谈起别的女人,还是他外面的女人。 在他们之间,讨论他外面女人,气氛过于诡谲,以及不合适还很没必要。 他英俊而富有男人成熟味道的脸庞,侵染着严肃意味,“你想跟谁恋爱都可以,但霍郁白这个人,不合适你。” “这句话,我听着怎么有些耳熟?”她挽唇讥讽,“好像当初我跟秦川在一起的时候,顾总您一直也是都这么说的?” 顾承远遒劲的眸子有点犀利。 讥讽的弧度愈发的大,顾宁笑着说,“当初我跟秦川在一起的时候,你说秦川配不上我,所以暗地里总使些手段,想促使我跟秦川分开。” 只不过顾承渊使的那些小伎俩,旁敲侧击的想让跟恒川合作的人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要么不是被她挡了回去,要么就是被她置若罔闻不予理睬。 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是,宋秦川对此,未闻风声。 而她在恒川甚至是商业圈里那么名声狼藉,为了宋秦川公司有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顾承渊脱不了干系。 “现在呢,我跟秦川如常所愿的分开了,你又想来破坏我跟他的关系了?”顾宁冷漠的笑着,有条不紊的清晰吐字,“这次的理由又是什么,难不成,你还会认为,盛亚集团的现任总裁,曾经入队当过军人的霍家老三,还配不上你顾承渊臭名昭著的女儿?” 这句话她说得格外讽刺。 宁城谁不知道,霍家上有军政翘楚的关系,下有商业领袖的精英,不论家世还是家底,霍家的那些人,每一个拿出来不随随便便的碾压别人? 不知道有多少人,前赴后继的想跟霍家攀亲带故的攀上关系,说什么霍家配不上顾家……论起来,还是顾家高瞻了霍家。 顾承渊又哪里听不出她话语中的讽刺。 对此,他无法反驳。 只是,他仍旧淡漠着,脸上冷肃的神情,丝毫未曾因为她的言辞而有稍稍的改变,“霍家的确不是其他可以相提并论,能将自己的女儿嫁入霍家,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我不会否认,我也有这个打算。” 所以呢? 那他到底特意来这里,不管他们之间的气氛有僵硬,都选择跟她见上一面单独谈话的目的又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他突然想起了他还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就特意的跑回来看望她,跟她闲话家常,嘘寒问暖的。 顾宁紧接着很快就听见他口吻严肃的说,“但嫁给霍郁白,就是不行。” 禁不住的,她冰冷无声地笑了,“我思维迟钝,有点不太能跟得上顾总您的意思,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一点,霍郁白难道不是霍家的人,霍家的盛亚难道不是他在接管么,怎么偏偏最好的人,却唯独又是不行了?” 她简直无法理解他。 “霍家的事,难道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顾承渊成熟英俊的脸庞溢着冷漠,“关于霍郁白的。” 顾宁怔松了下,情不自禁的紧接着追问,“关于霍郁白的什么?”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意起了他这个人,所以听到有关于他的事,她竟是不管对方哪怕是顾承渊,也忍不住跟随他的步调走。 顾承渊道,“你以前可曾听说过,霍家有霍郁白这么一号人物?” 顾宁哪里会听说什么,她向来不太关注八卦之类的事,更没和什么人有过交流,以前她接触得最多的,就是在宋秦川公司上班时跟别谈恰合作之类的人。 第一次知道霍郁白这么个人,还是有一次,她曾跟一个公司老总谈合作时,无意间远远看到霍郁白。 那个老总就跟她提起了霍郁白这么一个人,说的大约就是他是霍家的老三,刚回宁城不久,现在接管了盛亚集团,是盛亚的老总,年纪轻轻,但地位举足轻重,不可估量。 因为远距离看过他一面,后来,倒不算是完全不认识。 没什么心思他打马虎眼,顾宁凝眉看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冷漠起唇,“你究竟想说什么。” “以前在霍家,闻所未闻还有霍郁白这么一个人,他回来的那段时间,正好是霍老爷子刚过世,霍老爷子过世前把盛亚交给他,对外宣称他是霍老爷子的第三个儿子,从此外界才知道,霍老爷子还有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儿子。” 不过,起初是因为霍郁白突然被称为霍家老三,在圈子里无人不知,后来短短的几个月,他在商业领域上的实力的确不可估量。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仅只是个因为霍家老三这个身份而名声大噪,他的确是有一番别人难以相提并论的商业头脑。 这么点信息,顾宁还是知道的。 毕竟霍老爷子纵横商场多年,膝下的大儿子混迹军政界,二儿子是盛亚的董事,霍家在宁城的地位不容小觊,霍老爷子的离世,引得世人瞩目。 顾承渊不紧不慢的冷淡道,“霍家以前从未有霍郁白,在霍老爷子去世前,盛亚交给他,并且对外宣称他的身份,这难道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的确是有些奇怪的。 但顾宁没发话,沉默而凛然地望着他。 顾承渊继续说,“很多人都在流传,霍郁白极有可能不是霍老爷子的亲生儿子,或者,是霍老爷子年纪较轻时跟别的女人生的儿子。” 否则,若是正房所生,不可能会到了霍老爷子临近去世时,才终于将霍郁白的身份公之于众。 “这两种,不论哪一种可能性,对于霍郁白这个人都是大打折扣。”他淡漠道,“我查过关于霍郁白的底细,除却他以前当过军人之外,没有再查到关于他更多的信息,连他小时候在哪所学校都没查到。” 沉吟了下,他笔致望着顾宁,“最重要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的母亲是谁。” 霍家那边,对于霍郁白的个人的事情,每一个人都统一保持缄默,不做多提,在查不到关于霍郁白这个人过去其他的信息之外,连他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这着实怪异。 显然,有可能是被霍家的人抹去了,也有可能是被霍郁白自己抹去了,这其中事件,只有他们才会清楚,其他旁人无从得知。 顾宁隐约已经知道,顾承渊这么不赞同霍郁白跟她在一起的真正理由。 没过一会儿,顾承渊就说,“连一个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何况还不清楚他究竟是不是霍老爷子的亲生儿子,就算他是霍老爷子的儿子,但他的母亲一定不是霍老爷子的原配。” 稍作停顿,他语调漠然,“也就是说,霍郁白的身份,本来就见不得光,若非霍老爷子将近去世,恐怕霍家都不会有他这么一个人,就算霍家再让人趋之若鹜,霍郁白这个人也不合适跟你在一起。” 听着他有条有理的分析,顾宁蓦然是笑了。 唇角弯出讥讽的弧度,她慢悠悠地道,“顾总分析得真是够仔细的,连人家霍家的人对此都没什么异议,甚至都接纳了霍郁白这个人,你们这些不相干的外人,倒是连人家是不是亲生儿子,或者是小三生的儿子都给分析出来了,我着实佩服。” 那缓慢而讥讽的语调,就好像是在说,霍家的人霍家的事,跟外人毫无关联。 她明目张胆的嘲笑他多管闲事。 顾承渊对此,不动声色,“我仅仅只是想告诉你,霍郁白这个人,远比你知道的要复杂得多,单单是他的出身问题,到目前还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想而知,复杂的程度,远非一般。” “你都说了还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凭什么就笃定人家的身世复杂?”顾宁稍稍的抬起下巴,目光冷蔑,“就算复杂又怎样,我喜欢他,跟他的身世有什么干系,我喜欢他,跟顾总您又有什么干系?” 掀起眼皮,定定的凝望她,顾承渊漠然道,“你最痛恨的,不就是小三?” 顾宁一僵。 “倘若他是霍老爷子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儿子,那么他就是小三的儿子,你能接受得他那样的身份?” 听着他不疾不徐的嗓音说出来的话,顾宁气息骇然。 神情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她无比冷漠地道,“顾承渊,别把你外面的女人,拿来跟他的母亲和身份相提并论,你是你,他们是他们,霍郁白的出身再不济,也比只会靠女人上位的你强太多。” 她的确是不喜欢小三,当年甚至还痛恨过,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他外面的女人,还不足以跟霍郁白的母亲来对比。 何况,霍郁白究竟是个怎样的出身,到目前还是未知数。 凭什么,就这么完全的把他否定? 眼看着导火线被点燃,即将要爆发的场面开始有点不能控制,顾承渊却半点不觉慌张,淡淡的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多提。” “你当然不想多提,因为你有今天这个地位,全是我妈赠与你。”她逐字逐句,凛然无比,“可是你回报给她的是什么,毁掉了沈家,让沈家一夜之间破产落魄,我妈非但没报复你,还陪着你演郎情妾意的恩爱假戏,在我和所有其他人面前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你们如胶似漆的样子。” 深吸口气,她咬牙切齿地恼怒恨意道,“最后,你非但没有半点耻辱心,我妈为了你不惜忍气吞声在你身边待了十几年,你回报给她的是,你在外面有其他的女人,最后把她逼得郁郁寡欢而死!” 她的双手,一点一点不能自控的攥紧,“现在我妈都死了那么多年,你当然想让那些不堪往事烟消云散,随着她一同埋进土里,最好没人问津,这样你就继续能跟你外面的女人逍遥快活!” “可是顾承渊,别人不记得了,或者是没几个人再敢提这件事,因为忌惮你所以把那些不堪过往尘封,但别忘了,我还在!别人不敢在你面前多说一个字,可不代表,我也需要跟别人一样忌惮你!” 越是亲近的人,说出来刺人的言辞,才越是针针见血,句句拔骨。 她胸口逐渐剧烈的起伏着,愤怒与强烈的恨意,充填了她的所有感官,咬着字,“顾承渊,我就想问问你,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羞耻悔过的心,过得真那么心安理得吗?” 句句刺耳的语句灌入耳里,清晰可见,顾承渊的脸色垮了下去。 但他没有反驳什么,甚至没有接她的话。 豁然从书桌后冷肃起身,成熟英俊的面庞紧绷得溢出冰霜来,他低沉醇厚的嗓音道,“今晚回顾家,就是想来亲自告诉你,别跟霍郁白走得太近,更别试图想搬过去跟他一起住,霍家的少爷,霍郁白的侄子霍少铭最近跟我走得近,他对你有意思,想跟你认识,我会告诉他你的联系方式,让他自己跟你联系。” 听到前面的时候,顾宁轻蔑讥嘲,听到后面的时候,她白皙的脸色变得比方才要更为愤怒,甚至是冰冷的。 “你什么意思?”她握紧双手。 顾承渊冷漠地道,“就算你要嫁入霍家,也只能是嫁给像霍少铭这样真正霍家的血脉子孙,而不是像霍郁白这样来历不明的人!” 听出他的意思来后,顾宁简直难以置信,双眼蓦然扩大,“你要把我卖了?” “卖”这个字,显得极其没有人情味。 但,很合适用在他们之间。 或者,合适用在顾承远跟霍家之间。 他要那个叫霍少铭的人跟她接触,目的绝非只是仅仅接触这么简单,顾承渊若非早已经打定主意,绝对没可能会亲自跑来告诉她这样的事情。 果然,很快顾承渊就道,“知道你已经恢复单身,霍少铭有意想跟你发展关系,霍少铭的父母对你也很满意,若是有可能性,我们都很希望你能跟霍少铭有不错的关系。” “最好是结婚,对吧?”她讥嘲着,“顾霍两家结成亲家,这样对两家来说,都有不错的利益可获,特别是对顾家而言,能拥有像霍家这样的亲家,就没什么可遗憾的。” 顾承渊没有回答,但事实显然如此,谁都不能否认。 顾宁冷笑,“能像你这样把女儿当成利益的工具虽然不算稀奇,可顾承渊,你还真是一次又一次的刷新我对你的底线,在你眼中,大概所有的人都是交易品,对你有用的时候,你就多看几眼,对你没用的时候,你就一脚把人踢开不闻不问,说你是个冷血动物,那都是高估了你。” 她目光冷漠至极,红唇齿白的嘲讽,“像你这样的人,何止冷血,根本就是个无情无肉的混蛋。” 或者,他有感情,也会心软。 但那些,都只是在他对待他外面的女人身上,而不会放在她身上,更不会放在她母亲的身上。 顾宁深深地觉得,说自己亲生父亲是个连冷血动物都不如的混蛋的她自己,其实没好得太多,可这些不重要了,有时候,对待什么样的人,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跟言辞。 顾承渊不值得她好声好气。 对待她的话,他置若罔闻,迈开步子,朝书房的门口踱步而来,仍旧是冷淡,“我主意已决,接下来会让霍少铭跟你联系,这件事没得商量。” 他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她商量的不是么。 专制,蛮横,不可理喻到了极致的他,做事哪里会跟人别人商量,哪怕是在她婚姻大事上,他都开始想要一手操控了,这可完全不是心慈手软稍微能顾及别人感受的人,会做得出来的。 看着他笔致地朝她这里走来,顾宁双手握成拳头,没有半点迟疑地道,“我不会如你所愿的,你想让霍少铭跟我有来往,甚至想要我跟他结婚这种事,我一定会让你彻头彻底的失望!” 哪怕没有霍郁白这个人,单单凭着这个决定是顾承渊做出来的,她就一定不会让他如常所愿。 霍少铭这个人,就算还没见过,就算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可单单他是被顾承渊承认而认定的人,霍少铭这个名字就进了她的黑名单。 没什么,单纯的只是想跟顾承渊对着干而已。 顾承渊却说,“这件事可由不得你,既然他对你有意思,自然会主动找你。” 停顿了下,经过她身侧时,他末了警告道,“你最好还是别得罪到霍少铭,他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你做事,最好还是懂得拿捏分寸,霍少铭这个人我已经了解清楚,你给他好脸色,他自然也会想方设法的对你好,你若是不识趣踩了他的底线,结果捅出什么大篓子,我只会视情况才决定要不要帮你。” “你还是别帮吧。”顾宁想都没想,就被气极反笑,“顾大总裁要是出手帮我解决我捅出的大篓子,我消受不起,怕折寿。” 顾承渊对于她针对的言辞,仅仅只是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顾宁眼中的情绪是冷漠而凛然的,语调却慢悠悠的,“但顾承渊,我不得不提前知会你一声,你要是敢让霍少铭来联系我,我就有本事一定把你们搅得人仰马翻,后果是,一定会让你后悔,你做出的这个决定。” 顿了顿,她眼中尽是没有温度的笑意,眼神慑人得紧,“我保证,一定。” 顾承渊自然不会信她能做得出什么事,她做再大的事,都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也可以在他的掌控之内,本来他就清楚,将这件事告诉她,得到的一定不可能会是她乖乖从命的回答。 所以,她现在的这个态度,毫不意外。 既然知道她是这样的态度,他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的准备,或者留了后手? 于是,对待她的保证,他几乎置若罔闻,不予理睬,尽管她的眼神认真得不能忽视。 看着他一言不发的继续迈开步子,就这么华丽而不带痕迹地从她身侧走开,顾宁咬了咬唇,双手握了握,猛地,她回身,盯向外面走廊正朝着楼梯口走去的男人背影,嗤嘲又讽刺的道,“以前别人都说,沈思君这辈子做过最叛逆的事,就是爱上你跟嫁给你,可我认为,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就是她所有愚蠢的开始!” “……” “而会跟她生下我的你,也是不能更蠢!” 生下她,就是他的错误。 ** 正在一楼客厅的德叔,望见顾承渊脸色铁青的下来,他忙迎过去,“顾总。” “我们走!”顾承渊怒气冲冲地道。 德叔被他难得发出的脾气倒是给吓到一些,一边跟着顾承渊离开,他一边低声问,“是不是又跟小姐吵架了?”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德叔语重心长地道,“我之前不是提醒你了吗,就算小姐说的话再难听,那她也是因为介怀过去的事才事事针对你,本来有些事就已经无从解释,您自己也不想解释,稍微忍一下不就好了吗?何必非要每次要么隔得远远的看着,要么就是见面了也当陌生人,这么煎熬你们自己?” 德叔苦口婆心,“父女之间,哪里有永远的仇恨,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您自己都已经不再多想什么了,但干嘛每次面对小姐的时候,就总是那么冷冷淡淡的,您其实不是很希望,你们之间还能回到过去,跟小姐小时候一样的气氛吗?” 德叔还说,“您是做父亲的,小姐的历练远远不如您,有些事情忍不下去,可是您都活了大半辈子了,干嘛总一次又一次跟她置气?适度的忍一下,也不会亏到哪里去。” “封德你有完没完?”走出顾家的大门,顾承渊终于不耐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像个女人一样,这么喜欢念叨?” 德叔惆怅说,“可能是因为上了年纪吧。” 顾承渊要被他这句话气疯,一个斜眼横过去,“少来倚老卖老,说起年纪,你还小了我一截!” “但我可能比你稍微要稳得住气一些。” “……” 被顾宁呛完了之后,顾承渊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还要被德叔呛一番,脸红涨青了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反驳的字眼,当下气极甩袖,冷哼,“没心思跟你争!” 德叔上前几步,为他打开车门,“那就说说,小姐到底又说了什么话,把您气成这个样子?” 上车之前,顾承渊站在车门边,满腔的愤懑。 他犀利的眼看向德叔,恼得无处发泄,声声指控道,“你见过谁的女儿生下来长大后,指责自己的老子说,生下她是一件最蠢的事情吗!” 德叔被哽塞了住,半响,幽幽地道,“还真是没见过呢。” “但她偏偏就说了!”顾承渊简直不能更心塞,“还说得趾高气扬的,她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底?!” 德叔笑道,“你们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但是看来,这场他们父女之间的交锋,貌似……是小姐赢了? 第077章 他失了踪迹,不见人影 站在二楼书房的窗口边,顾宁撩起窗帘,从窗口朝下面眺望而去,就那么看着顾承渊跟德叔相继上车后,他们的车子离开顾家的别墅。 放下窗帘,她冷声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她真的是不知道,沈思君究竟看上顾承渊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哪点,当初那么掏心掏肺的对他。 一想到顾承渊要把那个叫霍少铭的人介绍给她,她就……恨得牙痒痒。 虽然一边烦躁着顾承渊的多管闲事,但另一边,顾宁没有再接到过霍郁白的电话。 医院的VIP病房里。 顾宁买了慰问的水果和鲜花,来看望徐敬庭。 对于她的到来,徐敬庭没什么可意外,看到她出现在这里后,神色跟心情都显得很不错,笑容满面,精神抖擞得仿佛没了什么病态。 他说,“其实你不必这么麻烦来看我,如果有其他什么事情忙的,就去忙其他事的好,不用每天都过来一趟。” 这几天,她几乎每天都会亲自过来一趟,带着鲜花跟水果。 顾宁正在把康乃馨的鲜花清理好,一朵一朵的插进花瓶中,闻言后,她朝病床上的老人投去一眼,打趣笑道,“徐老不欢迎我来吗?还是我来得太频繁,您觉得太啰嗦嫌弃我烦了?” “自然不是。”徐老失笑道,“你是思君的女儿,能来看望我这么一个人,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荣幸,只是怕你还有其他什么事要忙,耽误了你的事。” 顾宁莞尔,“徐老您太客气了,论辈分,我跟我母亲都是您的晚辈,看望您都是应该的。” 她深刻的觉得,徐敬庭对她这么客气,着实有点折煞人,让人感到受宠若惊。 不过她也很清楚,徐敬庭之所以对她这么客气,完全是因为,她是沈思君的女儿,在徐敬庭的心里,沈思君拥有谁都无法取代的位置,对待她,只是因为爱屋及乌。 但仅仅是这样,就已经挺好的。 把最后一支康乃馨放到花瓶中摆放好,顾宁回身,站到病床前,微微温和的道,“而且您还是我母亲的恩师,对她有启蒙之恩,如今您膝下无儿无女,我母亲也不在了,作为她的女儿,我应该替我母亲敬您一些回报,只要您不嫌弃,我可以每天都坚持过来看望您,陪您聊聊天。” 这大概,也是她如今唯一能替她母亲做到的事。 徐敬庭知道她的心意,不过多强求,对他而言,沈思君不在了,如今她女儿能替她多来看望他,算是一件值得安慰的幸事,便亲和笑道,“只要不会耽误到你的正事就好。” “不会,早之前我辞去了唯一的一份工作,这段时间暂时没什么念头去找其他什么工作,每天都挺闲的,过来陪您说说话,也算是打发时间。” 看着她温淡的笑容,徐敬庭循着问道,“你之前的工作,就是在你未婚夫公司上班的时候吗?” 提起宋秦川,顾宁的心底还是有微微的触动感。 但很快,那样的触动感一闪而逝的消失了,她微笑着,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轻应一声,“嗯。” “你们真的已经取消婚约了?” “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徐敬庭望着她,看得出顾宁在提起她的未婚夫时,她没有什么多谈的念头,于是他了然着,不再继续多问关于她未婚夫的事,转而是道,“你辞去了工作,生活上又不肯靠你父亲,现在你就没了收入来源,现在的人,没有收入来源,难以维持生活,你要是需要工作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介绍一些轻松简单,而且薪资较高合适你的。” 以他的能力,想帮谁介绍工作,不过是一通电话的问题。 徐敬庭接着又道,“我因为年事已高,原来的公司已经转交给能力不错的其他董事暂代处理,公司那边的事我已经不再过问,你若是想,我也可以让你去我原来的那个公司,让人安排你一个合适的职务。” 不论在军政上还是商业上,他都已经赚得盆满钵盈,满载而归,在膝下无儿无女没有其他亲人,到了这个合适颐养晚年的年龄,没有必要再继续在商业上混迹。 可即便他已经开始退出了商业圈子,他那些不可取代德高望重的地位和资本金钱乃至权势,至今仍旧无人可比,商业圈还是四处流传着关于他的种种事迹,圈子里的人对待他,仍旧敬佩尊重得很。 顾宁知道,不论他把她安排去其他公司,还是去他原来的那个公司,她所得到的待遇,绝对会最好也最轻松的。 但那些,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微笑温和的说,“我也不算完全没有收入,在顾氏,我从出生起就有我的股份在里面,后来我母亲去世,她也把她在顾氏的股份全部转到我名下。” “一共多少?” “加起来,在顾氏占据的股份是百分之十五。” 她自己从小时候起,就有百分之五,她母亲的是百分之十,当然,顾氏里的股份,大头肯定在顾承渊那边。 这么点股份,在徐敬庭的眼中可能不值一提,但放在这个社会上,能在顾氏里拥有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顾宁就是当之无愧的小富婆,就是比较隐形了点,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在顾氏的股份每个月入的账,不知是她曾经在宋秦川公司上班时的工资多少倍。 她就算不靠顾承渊,单凭着这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就够她吃一辈子。 不过不能否认的是,这些钱,多多少少还是跟顾承渊脱离不了太大的干系,毕竟,顾氏是他在坐镇,所以那些钱,顾宁几乎只放在银行卡里,从未动用过。 徐敬庭失笑,“倒是我操心得有些多余了。” “徐老您也是出自于好意。” 他点点头,末了长叹一声,“你母亲倒是为你考虑得很周到,想想也应该是这样的,她向来心细,凡事顾全大局,你是她的女儿,她就算走了肯定也放心不下你,一定会为你安排好将来的路。” 顾宁轻应一声,“嗯。” 母亲就是为了她跟顾承渊,想得太多,也忍得太多了。 “你父亲他……” 徐敬庭刚要提起顾承渊,就被顾宁不假思索的打断,“徐老,我们不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他一顿,定定地望着她。 过了片刻,终究还是无奈,徐敬庭点了下头,“那就说点其他什么事吧。” “对了,徐老。”顾宁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中,抬起细长浓密的长睫,凝视着病床上半躺的老人,想了想,她还是忍不住地问出长久盘踞在心底的疑惑,“这几天……你有见过霍郁白么?” 徐敬庭微眯了下老眼,“他没跟你有联系吗?” 顾宁轻抿下唇,淡淡的道出两个字,“没有。” 三天了,自从那天在医院外面,他送她上车,让霍祁开车带她回去之后一别,他跟她再没有其他任何的联系,说好的会打电话给她,结果过去了三天,别说是电话,哪怕一个短信,都没有他的任何音讯。 顾宁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跟她断了联系,本来也想打电话给他,可怕他这段有什么事要忙,于是把打电话的念头改为成发短信。 她发过去的短信内容很简单,只是问他这段时间是不是很忙。 但得到的结果是,他没有回复。 她不清楚怎么回事,于是忍不住问徐敬庭,“这段时间,他是不是比较忙,或者不在宁城了?” 可是就算再忙,或者是不在宁城,回个短信的时间,总归有是有的。 徐敬庭深然地望了她好一会儿。 半响后,才是淡淡而不着痕迹地笑道,“这几天他没有来过医院,平常没什么事,我跟他也不会经常联系,所以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忙,要不然,我帮你打个电话问他一声?” 顾宁心中松动,有那么一点悸动,眼中流泻出渴盼的光芒。 可是,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中蔓延出来的光芒,逐渐又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勉强笑了笑,“不用了,不必这么麻烦,可能他的确有什么事比较忙,这段时间不方便跟人联系,还是尽量不要打扰她吧。” 徐敬庭一瞬不瞬地把她悄然失落的样子纳入眼底,最终他却是什么都没说,亲和微笑应道,“好。” 从病房走出来时,顾宁显得心不在焉的。 说霍郁白是忙到不方便跟人联系这种事……说来说去,还是觉得稍稍的有点自欺欺人。 可是除了他是忙,又的确让人找不到其他什么更合适的理由跟原因,因为,一直以来,他们之间就没出过什么问题,非但没出什么问题,实际上,他们反而不是愈发的真心实意地接受对方了么?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连个短信,还是不回? 乘坐电梯,下到一楼。 顾宁走出医院大门时,忽然止住脚步,不由自主的,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拿在手中。 滑开屏幕解了锁,她翻出短信,短信的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停留在她发送过去的那条上,她又点开电话簿,她跟霍郁白的通话记录,也还留在他们几天前最后一次通话上。 一切都好像停留在了那天,没有任何新的内容。 顾宁抿了抿唇,身体总有种本能的冲动,想拨下他的号码,她思虑再三,等她终于鼓足了勇气,试图给霍郁白拨过去电话之际,这时,一辆行驶在前面马路中的阿斯顿马丁,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拨下号码的动作顿了住,不由得抬起目光,朝阿斯顿马丁投去,心房上,伴随着那辆车子的靠近,竟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 阿斯顿马丁在她面前的马路边停靠下来。 顾宁一瞬不瞬地牢牢忘神注视着阿斯顿马丁的停下,当车门打开,看见从驾驶座走下来的男人,她由一开始的紧张期盼,最后被悄然滋生的落寞取而代之。 “顾小姐。”霍祁站到她跟前来,“您怎么在这里?” 顾宁很好的把自己失落掩饰了住,不着痕迹地笑道,“我来看徐老的,你呢,也是来看徐老的?” 除此之外,霍祁似乎也没其他理由会来这里。 霍祁也是点头,没有否认,“您现在要走了?” “嗯。”顾宁应了声,然后目光不自觉地朝着阿斯顿马丁投去,从副驾驶再看向后座,可是半天也没见还有其他什么人打开车门下来,她情不自禁地问,“就你一个人来?” “是的。”霍祁没有多想什么,如实道,“先生这几天没空,我就自己过来看看徐老。” 他果然是很忙吗? 不清楚心底究竟是什么滋味,但知道霍祁是一个人来的时候,还是掩饰不住心底油然而生的失落感,她望向霍祁,“霍郁白这几天都在忙什么?” “这个……”霍祁略有为难。 顾宁怔神,“不方便说吗?” “那倒不是。”霍祁也是惆然不解,“最近这几天,先生没让我跟他身边,让我自己去忙我自己的事,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这几天他在忙什么,但先生能忙的,大概都是工作上的事,除此之外,也没其他什么特别的。” 连霍祁这几天都没跟在他身边么? 顾宁有点儿恍惚,过了片刻适才点头,“我知道了,你去看徐老吧,我回去了。” 霍祁看了看她,“不如我先送您回去?” “不必麻烦。”她勉强一笑,“我拦个车回去就行,你送我回去,等会又要开车来医院,这样太麻烦。” 霍祁觉得,麻烦倒是没有什么,毕竟最近几天,霍郁白不让他跟在身边,他恰巧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忙,但看顾宁惆然落寞的样子却还维持着勉强的笑意,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要走的顾宁,却是久久没有离开,依然地站在原地,不知在迟疑踌躇些什么。 霍祁大约看出她其实有话想问,于是只好先打开话匣子,“顾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本来是在犹豫要不要问的,可霍祁这么先发了话,顾宁就愈发的不自禁。 她道,“以前霍郁白也会忙到,消失几天不见踪影这样的事的么?” “如果有事,偶尔是会有这样的情况的。” 是这样么…… 可她总觉得,哪里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问出了疑惑,顾宁非但没有松了口气,内心反而无端端的愈发凝重了。 霍祁注视着她凝眉的模样,看出她的心事重重,不知道该不该问,但犹豫了几番,他还是问道,“先生这几天……没跟您联系?” 顾宁诧异,“你怎么知道?” 她脸上的表情有那么明显,明显到可以让他看出来,霍郁白这几天没有跟她联系这种事? 霍祁即刻就明白了她这么心事重重的原因,但他没解释他为什么会知道,思量了下,他说,“您要是想找先生,可以去帝豪看看,听司机说,这几天先生每天晚上都会去帝豪一趟,您可以过去碰碰运气,因为去公司的话,您可能没有见到先生的机会。” 顾宁愣了住,但很快她还是道了句,“谢谢。” “顾小姐,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么多了。”霍祁礼貌颔首一下,“我先去看看徐老,您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好。” 应了一声,霍祁转身,坐入车内去把车子开到医院的停车场,尔后,便走进医院的大门。 顾宁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久,半天没太回味过霍祁的话。 从霍祁的言辞中,她了解到,霍郁白还在宁城。 可是,为什么她要见他,却需要去帝豪碰碰运气,甚至若是去盛亚找他,有可能会没有见到他的机会? 她懵懂而不解的打车回到顾家,进了房间就一头倒在床上,心里感觉诡异而莫名极了,完全的不能明白,霍郁白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 她实在想不通。 无缘无故的,怎么就忽然变得好像陌生起来了?之前说要搬去海天一线的事情,他也没了下文…… 夜晚的时候,玉姐做好晚餐,上来敲门叫她下去用餐。 顾宁应了声,稍微整理了下,下楼后来到餐厅,漫不经心的吃着晚餐。 一旁的玉姐见她从医院回来后,或者是这几天,她都是这么心不在焉神不守舍的,不由得,玉姐笑着问她,“小姐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顾宁松懈了下,茫然的抬头看她。 “以前我可没见过您像这几天这样,整天都是魂不守舍。”玉姐是过来人,一看她这样,就能看出端倪来,便巧笑着道,“您这段时间,明显过得比以前快乐得多,但是这几天,好像有点不太高兴了,我想,您应该是有真正爱您,而您又特别记挂的人了。” 顾宁脸红了下,心虚支吾的左右顾而言他,“哪、哪有的事,我什么时候跟以前不一样,玉姐,快点吃饭吧,等会菜要凉了。” 越看她这么娇羞,玉姐就越是笃定,她恐怕是真的谈恋爱了。 玉姐不知道她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前面几次,她倒是有看到有人送她回来的事,“是那位阿斯顿马丁的车主吗?前面有一次他来接你,我倒是隔得远远的看到过一眼,是个年轻有为气质不错的男人,看着挺可靠的,跟他在一起,倒是一件不错的事,从感觉上来看,他好像很在意小姐您的。” “没、没有的事,玉姐你别胡说了。” 顾宁愈发的心虚,本来整天就被霍郁白这段时间失踪扰得心思不定,现在玉姐又提起他,她忍不住愈发不能控制的在意了。 玉姐笑道,“他是不是前段时间,您想搬出住一起住的对象?” “……” “对了小姐,之前不放心你一个人随随便便搬出去住,我私下跟德叔说了一声,真的很抱歉,老爷因为这件事责问你了对吗?” “没事,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玉姐你别想太多,我没有埋怨你。” “您没有责怪就好,都是我多嘴了。” 玉姐到底也是怕她做出什么会让她后悔的事,没有什么好责怪的,顾宁从来没将那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就算玉姐不跟德叔说那件事,顾承渊既然早就打算了要让她跟霍少铭接触的事,迟早还是会亲自来见她一面。 顾宁的心思忽然有点乱,也有些烦,放下碗筷,她拉开椅子起身,“我吃饱了,先上楼,玉姐你慢慢吃。” 看她根本没有吃什么,玉姐愣了下。 但不容玉姐多问什么,顾宁便就转身,重新上了楼,回了房间。 早早的,她洗了澡出来,到床边拿起床上的手机,发现还是没有一个来电跟短信,心底不可自控的又被悄然衍生的落寞填满,眼中的色彩,一点一点的暗淡。 其实,只是三天没有联系而已,她用不着这么在意的,是不是? 可能他真的是有什么事,忙到忘记联系,或者实在不方便联系呢? 这样自欺欺人,自我洗脑的想法,在第二天的下午时,仍旧没有接到霍郁白的电话跟短信,顾宁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拿定了注意,她决定,亲自去帝豪——找霍郁白! 连一分一秒多余的时间都不想再等了,尽管现在的时间还早,就算她现在过去,霍郁白应该不会在帝豪,但她忍不住,还是早早的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换上一身合适出入在帝豪那样地方的衣服。 翩翩下楼时,她急忙忙地对玉姐交代道,“玉姐,晚饭我不回来吃了,有事出去一趟。” 正在家里打算别墅的玉姐,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来不及问,顾宁的身影就大步匆匆的消失在别墅内,看着她这个模样,玉姐悄然叹息一声,“看来是真的遇到很喜欢的人了。” 不然,顾宁不会有像这几天这样的状态。 只是,这么喜欢一个人,也不知道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着顾宁从顾家的别墅出来,然后拦车直接来到帝豪的外面,一直乘车尾随她的苏伟杰拿出电话,拨下一个号码。 在接通后,他道,“雨雨,顾宁来帝豪了,接下来想怎么做,我全听你的安排。” 第078章 没想到,竟然是她 顾宁在帝豪外面对面的咖啡厅中坐了很久。 直至暮色降临,看着一辆又一辆的高级轿车驶进帝豪的地下停车场,她收拾下东西,叫来服务员买单之后,整理下身上的着装,理了理头发,这才从咖啡厅里走出来。 鼓足勇气,她朝着帝豪走大门去。 今天的顾宁,有刻意隆重的打扮过,精致清丽的脸蛋上描了淡淡妆容,眉眼鼻子显得比平时更加精楚动人,柔嫩的唇也涂抹了显出不错气色的唇膏,身上穿着一件出得了台面的香槟色的修身长裙,香槟色的长裙上绣着精致的玫瑰花纹,再搭配着一件白色的小香披肩,踩着一双不高不低的高跟鞋,整个人出落得落落大方,精致动人。 平时的顾宁不怎么刻意打扮,但真正打扮出来后,一定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美人。 守在帝豪门口的侍应生,硬生生的用了好几秒钟,才认出来她是谁,“顾小姐?” 顾宁前面来过这里算起来也有两次,而帝豪的人每一个工作人员,几乎都对有身份地位的人,铭记于心,她是顾承渊的女儿,尽管不怎么出入这个地方,也不跟那些世家公子哥和千金小姐们来往,但她的名字,已经逐渐流传到他们耳里。 顾宁淡淡的嗯了声,“我想进去。” “您找顾总吗?”侍应生一边为她引路,一边对她道,“顾总今天没有来的。” 顾宁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不用招呼我,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侍应生看了看她,顿了下,应道,“好的。” 没让帝豪的人招呼她,顾宁一个人径直走进帝豪的大门。 她前面来过这里两次,还算轻车熟路,跟帝豪里面的人要了一间可以看见一楼大厅行人经过的雅厢,她就上了二楼坐在雅厢靠窗的位置边,目光在一楼大厅搜索着熟悉的身影。 她也不知道,霍郁白今晚会不会来,霍祁只是说过,这几天他似乎都会来,但不能保证,今晚他也会。 来这里,她也只能碰碰运气。 至于为什么不肯主动打电话给霍郁白,反而偏偏是来这种地方碰碰运气……顾宁说不出来那种怪异感。 她总觉得,就算她打电话给霍郁白,可能……他不会接。 她没有勇气尝试拨下他号码,而他不会接的结果,倘若他真的不接,届时,恐怕她就要愈发的胡思乱想了。 一个人最糟糕的状况,莫过于胡思乱想,心神不宁,患得患失。 不知算不算是她还是来得比较早,尽管从帝豪大门处逐渐走进来络绎不绝,各类形色的绅士优雅的男女,可是她在窗口边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看到半个熟悉的身影,她待得逐渐有些索然无味了,昨晚也没能睡好,不断地打着哈欠。 顾宁从手提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 她又把手机放了回去,正想着过了八点,到九点半的时候,还是没有看到霍郁白的话,那么她差不多也可以回去了,毕竟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待得太久,总归是不好的。 然而,正当她把手机放回去时,一道挺拔伟岸的身躯,蓦然出现在她视线内。 顾宁一怔,几乎是瞬间,她视线就被一楼大厅里,那个桀骜矜贵不凡的男人吸引过去,当他立体深邃的寡漠五官,被一楼大厅华贵灯光照亮,清晰的彰显出他英俊的长相,她心房忽然是一松,紧接着又是一紧。 霍郁白的身影出现在帝豪一楼的大厅处,他身边跟着霍少铭,由着帝豪侍应生的带领,正朝着里面款款优雅而从容的踱着步子。 霍少铭说,“小叔,等会跟人谈完合作之后,今晚你可得留下来好好一起玩儿,之前每次你都是一谈完合作,人就不见踪影,那多无趣啊,你平时总是一副清心寡淡的样子,这样不太好,等会儿忙完之后,我给你介绍介绍几个长得不错的妞。” 霍少铭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道寡漠的男人有没有听进去。 他觉得,恐怕是没怎么听进去。 因为在他说完这一大长串的话完之后,身边的男人蓦然停下了步子,微微的抬头,目光朝着二楼其中一个雅厢投去视线。 “小叔?”不知他在看什么,霍少铭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是什么都没能看到,他又疑惑地睨向身边的男人。 霍郁白敛回目光,淡淡的道,“没什么。”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他感知到有一双热烈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就是在二楼其中的一个雅厢。 但,有可能是他多虑了。 因为他上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人,更别说,能找到那双炙热盯在他身上的视线。 停顿了下,他清寡而不带情绪的眸子,又落霍少铭的身上一眼,“你先去跟人汇合,来这里谈合作,怠慢了人不太好,我去一趟洗手间,等会就上来。” 霍少铭愣愣的,“好,那你别去太长时间。” “嗯。” 霍郁白应得清心寡淡,又简单利落,仿佛对他而言,多说一个字都是极其奢侈的。 看着身形桀骜挺拔的男人转身走开,霍少铭自言自语的咕哝道,“怎么最近这几天,觉得小叔有点怪怪的?” 不过,霍郁白这个人,他一直就不觉得他跟平常人一样,所以就算是怪,也没什么稀奇的,反正他一直认为,霍郁白这个人本来就是,向来喜欢独来独往,喜欢独来独往的人,通常都会有一些常人难懂的心理状态。 身前的身着古典旗袍的女侍应生出声,“霍少爷?” “走吧。”霍少铭收回嘀咕的思绪,摆摆手道,“带我去我们预定好的包厢。” “好的。” 可当他们走向红木鎏金的复式旋转楼梯,正朝着二楼踱步而去时,一道纤细修长且引人注目的香槟色身影,蓦然出现在他上方的视野里。 正跟着身边女侍应生打趣着什么的霍少铭,目光不经意的一瞥,仅仅只是在一瞬间,他就被那道纤细苗条的身影吸引了视线。 在二楼的雅厢,看到霍郁白出现在一楼的大厅时,顾宁连迟疑都没有,立刻转身快步走出雅厢的门,直直地朝着楼梯口方向行云流水的大步而来。 然而,尽管她用了最快的速度,来到二楼楼梯口的复式旋转楼梯边,目光在一楼大厅眺望去时,她扫视了一圈又一圈,视野所及之处,却又不见了霍郁白。 他走掉了? 可是她都在第一时间匆匆赶出来堵截他了,怎么还是让他走掉了? 顾宁满身说不出来的颓败,懊恼的咬了下唇,不过霍郁白既然已经来了,想见他,总是有办法的,再不济,她也可以在帝豪的门口等着他,等他办完事之后出来,就不信,他还能从她面前插翅飞了! 顾宁整个心思都扑在霍郁白身上,殊不知,她那一系列细微的表情变化,此刻正一点不落的落入别人的眼中。 正当她暗咬下唇,转身试着还想四处有没有机会找到霍郁白时,一个蓦然响起的男性嗓音叫住了她,“你等等!” 声音是从她转身之后的身后下方阶梯处响起的。 顾宁眼角的余光,不自觉地扫视了圈周围,发现她的周围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人,觉得那个声音应该是在叫她,但又不认为是在叫她,她稍稍的迟疑了下步子,紧接着又迈开了踩着细跟高跟鞋的步伐。 “喂!”霍少铭眼看着她就要走开,急了,连忙三步并两步地追上来,“那个谁,我叫你呢!” 顾宁还是没有理会,尽管愈发的觉得,对方似乎是真的叫在她。 她漠视了陌生的声音。 霍少铭可从来没被人这样漠视过,又着急又有点恼,快速的冲了上来,一把攫住她的手腕就把她扯回身,“我在叫你呢,没听见?” “松手。”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拽回身,心思本来就不太好的顾宁,面色一下子就冷了几个度。 霍少铭啧了一声,“这么冷淡?” 都觉得她冷淡得有点刺人了。 顾宁凉凉地抬起眼帘,望向他,淡漠道,“我叫你松手,没听见?” 那样的眼神语气以及态度,都有点慑人。 霍少铭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突然怂包了,竟然还真不由自主地松开她的手腕,怪声怪气地打量她,嘀咕着说,“长得这么好看,没想到脾气这么差,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本来在他松开之后,打算不做理会转身走掉的顾宁,耳尖的听到他的咕哝声,不由自主的,她停下了转过脚尖的步子。 最后,她非但没有转身离开,反而,大大方方地站在霍少铭的面前。 见本来要走的她,突然又就这么站到他跟前,霍少铭懵了下,下意识地道,“你想干嘛?”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句诡异的话,按照常理来说,本来打算离开的女人,忽然又留了下来正面面对他,应该是对他有点什么意思才对。 虽然这个女人好像对他有点意思,可一定不是什么好意。 果然,很快,嫣然一笑,她红唇齿白地道,“这位少爷看着长得一表人才,气质不凡,相貌帅气,神色不错,口齿健康,但不知道怎么的,说出来的话就总有一股大蒜的味道。” 她说前面那些赞扬的话时,霍少铭脸上的神情有点高傲,觉得她眼神真是不错,有眼光。 但当她说出后面的话时,他疑惑,“大蒜的味道?” 不自觉地,他竟然下意识的呵了下气,闻了闻自己嘴里的味道,可他又没吃过大蒜,平常也格外注重口腔问题,怎么可能会真的有大蒜的味道。 于是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他简直气到跳脚,“你在骂我?” “呵呵。”顾宁皮笑肉不笑的冷笑,“你不是还闻了一下么,你嘴巴臭不臭,你自己难道没有闻出来?” 他从她眼中看到了赤裸裸的嘲笑味道。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说,还真的去闻了他嘴巴味道的他,简直智商堪忧。 霍少铭帅气的脸,一下子就被她说得涨红,顷刻间怒急攻心,暴跳如雷,但在她赤裸轻蔑的眼神中,却是半天只能发出一个字眼,“你——” 后面的内容,硬生生地被她梗塞得说不出一句。 顾宁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似笑非笑地道,“看你的长相跟着装,应该是家世挺不错的,怎么就没能管好自己的嘴巴,礼仪上也这么缺失,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乱对陌生人动手动脚是一件低俗又没有教养的事情么?” 停顿了下,她复而又补充,“就算想对别人评头论足,要么就直接大大方方的在我面前说出来,要么就把你嘴巴管得严实点,私下你再去跟别人怎么说我都管不着,可你真的未免太不识趣,想要别人对你客气,首先记得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 她还从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既不敢堂堂正正地在她面前大方说出她的不是,也不等她走开之后再私下跟别人评论,一瞬间就惹得她有点不快了。 刚好,这几天她被霍郁白莫名其妙的不联系,而搅得心烦意乱的情绪,偏偏,他好死不死的撞在她的枪口上。 这,就怪不得她不肯容忍了。 霍少铭长这么大,从来不懂委屈是个什么东西,更没有人像她一样,胆敢说他没有家教还没有眼力,她甚至是完全否定了他这个人的品行问题。 虽然他的品行可能的确不太好,方才的确是他的失礼不识趣,但被一个女人这么赤裸轻蔑的攻击,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了。 他握紧了双手,暴跳如雷,“你家教好,你家教就是教你骂人不带脏的?” “我没说我家教好呀,我又没人管,骂你不脏还是我对你客气的,你想让我骂你还带脏么,可以满足你的呀。”她笑眯眯地道,“你都想听点什么,我一个一个的满足你,让你被骂得痛快。” “你——” 见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吵起来,吵得不可开交,霍少铭作为一个大男人,明显落入下风,竟是半点不知该拿她怎么办,而论起这两人的身份,谁也不太好招惹,一旁追上来的女侍应生赶忙出声。 “霍少爷,顾小姐,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有什么不对失礼之处,都是我们的责任,我跟你们道歉,你们别伤了和气,扫了出来玩的雅兴。” 顾宁觉得,她跟这个男人的矛盾,跟帝豪的人半点干系都没有。 可见女侍应生都急急的这么说了,她也不想让他们太难做,以免场面不好收拾,毕竟来这里玩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随便得罪一个人,着实不太好。 于是她没有了再继续刁难的心思。 但霍少铭却不干了,“你没听见她刚才是怎么骂我的?想让我善罢甘休不追究,可以。” 他点了下头,尔后,手指指向顾宁,“让她跟我道歉!” 顾宁一瞬间以为,是她幻听了。 她眼睛不可思议的睁大,刚要又转身离开的身子,又被他的一句话说得停顿下来,诧异的望向他。 这个男人是不是来搞笑的? 分明是他得罪她在先,他现在居然义正言辞的要她给他道歉? “这个……”女侍应生左看看,右看看,左右都觉得为难,思忖一番后,道,“霍少爷,让你们有不快的事情发生,都是我们的错,我跟你道歉。” 顾宁不得不赞佩,帝豪的女侍应生情商很高这种事情。 可女侍应生的情商高,不代表别人就能领悟。 霍少铭想都没想,指着顾宁说,“我要的是,让她道歉!” 让顾宁跟别人道歉这种事,就算她不是顾氏集团千金的身份,单凭任何一个能出入这里的人,帝豪的人都不能让那样不快得罪一个让另一个心满意足的事情发生。 他们要的是,让两个人双方都能心满意足,并且不会薄了他们的面子。 女侍应生为难地瞥了眼顾宁,知道她自然是不可能会道歉这种事情。 斟酌一番,她沉酿道,“那……我替顾小姐跟你道歉。” 听到这里,顾宁还在忍耐着,她仍旧还是觉得,不能给帝豪的人添太大的麻烦,所以哪怕女侍应生说要替她道歉,她还是让自己尽量忍耐,不出声,也不发话。 可霍少铭就是跟她较劲上来,半点不能满意,毫无商量余地的坚持冷硬道,“我说了,我只要她的道歉,只有她道歉,我才不会继续追究。” “我要是偏偏不肯道歉呢?”忍无可忍的顾宁,终于也是无需再忍,她笑眯眯着,眼中没多少温度,“你能奈我何?” 霍少铭还真不信邪了,“你知道我是谁?” “李刚的儿子?” “你——” 有生以来,霍少铭难得第一次这么想掐死一个人,而且对方还是女人,他又气又恼,但若是就这样大发雷霆到底有失身份,他缓了口气,硬生生地压下暴怒的情绪,咬牙切齿地说,“李刚的儿子倒不至于,但你应该听说过霍家?” 从方才女侍应生对他的称呼,顾宁就能听得出来,他姓霍。 但她对霍家着实不怎么了解,不清楚眼前的这位是霍家的哪一位,也有可能只是同姓而已,之前没太放在心上,可眼下看来,似乎不是同姓那么简单。 于是她轻佻了下眉梢,轻蔑而淡漠。 她不问,也不接话,霍少铭自己反而是忍不住了,恶狠狠地道,“我叫霍少铭,你给我牢牢地记住这个名字!” “……” 本来顾宁就觉得,她跟这个男人真是半点不对头,现在听了他的名字后,那是彻底的不对头了,一瞬间,关于顾承渊说的那些话,再次在她脑海中快速浮现。 冷冷哼了一声,顾宁转开目光,调转身形,连一句多余的话,顿时觉得格外奢侈吝啬,蓦地就转身离开了。 听了他的名字后,她居然是冷哼一声就转身离开,霍少铭完全的愣住了,目瞪口呆着简直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情况? 照道理不该是这样的啊。 就算她孤陋寡闻不知道他是谁,就算她听了他的名字后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再不济也应该是吱个声的,怎么结果是她听了他的名字后,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霍少铭难言的愤怒着,半点不肯甘心她就这么走了,正要追上去,帝豪的女侍应生见机,连忙上前几步拦下他,完美的笑着道,“霍少爷,顾小姐还有其他的事,霍先生也说叫你先去见客人,不如今天……先就这么算了?” 霍少铭本来想叫她走开的,可直至这时,他才听到了什么。 神色一顿,他连忙问,“你刚才叫她什么?” “顾小姐呀。”女侍应生懵懂了下,“有什么问题吗?” 他眼瞳一点一点的扩大,“顾小姐……哪个顾小姐?” “就是顾氏集团总裁,顾总的女儿,顾小姐啊。” “……” 听闻后,霍少铭突然恨不得给自己狠狠的两耳光。 难怪他刚才就觉得那女人隐隐有点面熟,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于是也就完全的忽略了,没想到,她居然是顾宁—— 那他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看着霍少铭脸色张青,变幻莫测的脸色,女侍应生简直难以理解,他此刻内心究竟掀起了多大的巨浪,不过看上去,他好像很后悔一样? 顾宁没管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拔腿走开后,她在二楼的走廊上,四处寻找着霍郁白的身影。 但,四下找了一遍,没有见到他。 不清楚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又不知在做什么,这样在这里继续多找下去,等会难免会被帝豪的人质疑,于是她打算下一楼的大厅,干脆还是在下面等着比较靠谱一些。 不过想到霍少铭在旋转楼梯口的事,顾宁让自己避开了那里,改为从另一边下到一楼。 然而,她巧妙地避开了霍少铭,却在一楼的时候,又遇到了宋秦川,同时间,霍郁白从一楼一边的走廊上,走了出来。 第079章 孩子……是不是,要没有了? 看见霍郁白闲庭阔步的从另一边走廊上走出来,顾宁神情一震,脚步出于本能而下意识的,朝着他走过去。 可是,她刚跨出去两步,宋秦川挡在了她身前。 顾宁皱眉,抬起眸。 “顾宁。”宋秦川看着她,神色复杂,“我们谈谈好吗?” 上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在咖啡厅时候的事。 过去的时间分明不算多长,可当再次这么意外地看见他出现在她面前,顾宁却觉得,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 她对他的态度格外疏离,“我们之间该谈的该说都没了,让开。” 宋秦川蹙眉,“难道你再也没有其他想对我说的?” 顾宁连想都没想,淡淡漠然的道,“没有。” 他不信。 勉强笑了笑,宋秦川低柔道,“我知道你是口是心非,没关系,我有耐性,我可以等到你想说的时候,我们再说。” 顾宁可不太想,让霍郁白误会她跟宋秦川还有什么藕断丝连的关系。 因为藕断丝连让人饱受的滋味,没有谁比她还要清楚。 她微拧了下眉,笔致地道,“我现在没有什么能跟你谈的,等会没有,将来也没有,你没有必要再来找我,更没必要对我还抱有什么期待,宋秦川,好好去过你自己的日子,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她觉得,她跟宋秦川,相忘于江湖比相濡与沫更加合适。 所以最终,她拒绝他的求婚,跟别人或者是她心里有没有其他没太大的关系,思绪再三之后,她发现,他们不是同一种人,无法合适的生活在一起。 对顾宁而言,来得太晚的感情,就不必再来了。 因为所有的期待都已经被现实彻彻底底的磨灭,连一丝期待都没再有的感情,何必再来? 听着她淡漠而像是对待仅仅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态度,宋秦川一震。 紧接着,他神色冷肃,咬着牙道,“我不信!” 顾宁不管他信,或者不信,“不管怎么样,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你让开,我还有事。” 他没让,身躯挡在她的面前,令顾宁看不见从另一边走廊上走出的霍郁白,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看见她,她有些烦躁,也有些紧促了,略有不耐的眸子,冷冷落在宋秦川身上。 一时之间,她脱口而出,“你跟苏星雨那么相爱,她事事为你着想,你也永远都没办法放下她,你们之间无话不说没有彼此不知道的秘密,我成全你们难道还不够?你还想我怎样?” 她只是觉得不耐烦了,没有多想就恼火的说出这么一番语言,可这样的语言落到宋秦川的耳里,意义就跟她是吃醋了没什么区别。 他神色又变得好了一些,低温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她的事情我会全权交给秘书去搭理,我们结婚了之后,关于她的事我不会再怎么过问,如果这样还是不够,你希望我怎么样,你说,我一定会做到。” “我要你现在从我面前消失。”顾宁气极,觉得愈发的莫名,干脆也不端着,直接地道,“你可以做到么?” 宋秦川轻蹙起眉梢的模样,摆明了不太能理解她。 顾宁觉得,真是——简直了。 到底还要她怎么说,或者说什么,他才能明白,她对他已经没有以前的那些感觉,让他别再误会她的意思? 顾宁组织着语言,想要怎么把他说服,可她想来想去,发现她其实已经说得很清楚明了,着实找不到其他更容易令人明白易懂的语言,于是她考虑着要不要干脆就直接从他身边走开,不再理会他的只言半语。 偏巧正在这时,一道颀长倨傲的身姿,从宋秦川的后方身侧走了出来。 望见,顾宁神色一愣,很快,眼神又亮了些,喃喃的欲要唤他的名字,“霍……” “在聊天?”霍郁白先开了腔,嗓音低淡而不掺杂情绪一般,看见她跟宋秦川站在一起,态度也仅仅只像是对待知道名字的陌生人,浅浅的点了下头,“你们继续。” 顾宁震了住。 凝见霍郁白从他身侧走出来时,宋秦川的神情变得肃穆而复杂,大有一种,对待强劲敌人的防备感,可听见霍郁白疏离而客套的言辞后,不止是顾宁被震住了,连带他,同样也是一愣。 原先还以为霍郁白跟顾宁有什么关系,或者他们现在正在发展当中也不一定。 但从现在这个状况看来,好像,是他误会了? 否则,霍郁白看见顾宁跟她待在一起,没有愤怒也就罢了,态度跟语气,都显得那么疏离而客套,这不像是正在发展关系当中的人该有的。 得到顾宁跟霍郁白之间的关系,之前似乎是被他误会的信息,宋秦川的心情,说不出来的好,连带着语气也温柔了更多。 “顾宁。”他低眸重新望向身前的女人,温和带笑,“如果你真的很介意雨雨,我保证,以后我不再跟她见面,更不再跟她有任何联系,这样,可以让你满意了么,嗯?” 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因为霍郁白跟顾宁之间不是他误以为的那个样子,也就是说,她仍旧还是属于他的,所以,为了这么多年她陪伴在他身边,为了她这么多年对他的贡献,这么点让步,都是应该的。 顾宁呆呆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他说的话。 宋秦川的心情很不错,哪怕她目光凝滞的落在霍郁白的身上,他丝毫的不介意,置若罔闻着。 他伸出手,拿起她白皙柔嫩的小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后,将随时带在身上的戒指,缓缓的送入她的无名指中,诚恳而温柔地望着她,低柔地道,“顾宁,答应我的求婚,我们选个日子,举行婚礼吧,嗯?” “呃?” 闻言,顾宁还呆愣着没做出什么反应,慢半拍地回过凝固的视线。 经过他们身侧的霍郁白,不知是不想听下去,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再多留,他迈开了颀长挺拔的腿,不着涟漪的从他们身侧径直抽身走开。 他的身形那么寡淡,仿佛很不以为然。 察觉到他默不作声地淡漠离开,连个稍微的声音都没再吱会一声,更别说,对待宋秦川的纠缠以及求婚,他能有个什么不悦或者愤怒哪怕是冷笑的态度都没有,顾宁再一次的,被狠狠震住。 发生这样的场面,好似跟他毫无关联,他也是个跟他们没有任何干系的陌生人一般。 这种感觉,怎么像是……她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一样? 虽然她和他可能的确没有什么明确的关系,可顾宁自认为,那也不至于,陌生到如他现在这般,生疏得他们之前好似毫无交集。 顾宁被震慑了半响,眼睁睁地看着霍郁白就那么拔腿走开,直至他倨傲挺拔的淡漠身影,朝着二楼的复式旋转楼梯踱步而去,她怔愣的思绪,直至这时才消化过来,他的确是就这样不发一语地走开。 连一句话都没再多说。 面前,是宋秦川温和低柔的嗓音,他说,“你不说话,就当你是答应了,接下来……” “不,宋秦川。”终于是消化过来,现在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顾宁暗暗的深吸了口气,目光夹带着冷冽,她重重看向他,“我没答应你的求婚,我也没打算跟你结婚,更没再想过,要和你生活一辈子这种事。”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直接而干脆的拒绝。 在宋秦川错愕的目光中,顾宁把自己落在他手掌心的手,不带留恋的抽回来,然后一把取下无名指中的戒指,她拿过宋秦川的手,放到他的掌心中。 她神情冷肃,“够了,这个戒指的女主人,现在不会是我,将来也不会是。” “……” “我对你没什么想法,也没有什么话好再跟你说的,就这样。” 她不假思索的说完一席话,清瘦的身影从他面前绝尘而去。 宋秦川错愕。 看着她就那么拔腿不带留恋的离开,他上前几步扼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回身来,神色间溢满复杂,“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叫我来这里见你?” 顾宁冷冷地道,“我没有叫你来这里见我。” “呵。”宋秦川嗤笑,“你分明让人去恒川通知我,叫我来这里见你,我来了,你的确是在这里,不是你叫的,还能有谁?” “……” “你叫我过来,难道不是因为想通了?”他满是复杂,也不能理解着,“还是你叫我过来,是想更加直接的拒绝我?” 宋秦川以为,让人去恒川通知他过来的顾宁,理应是想通了或者是后悔了,决定要跟他重新好好在一起的,可现在看来,似乎又是他理解错误会了,她半点没有想跟他继续在一起的意思。 甚至在这样的场合里,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 宋秦川下颌紧绷,“又或者,你想让我过来,陪你逢场作戏的演一出什么戏?” 顾宁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她都多少天跟他没联系了,这么多天时间来,她连想都没怎么想起过他,怎么可能会叫人去恒川通知他? 她来这里,是为了找霍郁白的。 听着他不知所以的一番言辞,顾宁连多余解释的心思都没有,更懒得去反驳他不知怎么就臆想出,她会让他陪她演什么戏,她凛冽而不耐,低沉地说,“我最后说一次,我没有叫人去恒川通知你。” 话音掷地,她冷漠着神情,将手腕从他的手掌心中,冷冷地抽出来。 这一次,是真的连再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再跟他说了。 愣愣地望着她走开,宋秦川这一次也是没能再追上去,胸腔里充填了太多的情绪,导致他一双垂放在身侧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起,眼中有种不甘却又无处发泄的情绪,一点一点的迸裂开。 他已经放低姿态,一次又一次的退步来挽回她,结果得到的,就是她一次比一次更加无情果决的拒绝? 可是既然这样,她把他叫过来这里又做什么,让他重获希望之后,又让他跌进更深的谷底?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还真是成功了。 因为,从来没有比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无地自容而连最后一点起码的尊严,都丢失得彻彻底底,她真是把他的尊严,踩碎得连残骸都不剩,显得还来这里找她的他,是多么低微而毫无自尊! ** 顾宁没有去看后面宋秦川是什么表情,也没注意他后面又去做了什么事情,不算是完全的漠不关心,主要是觉得,他说的那些话太过于莫名。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着实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管其他什么人。 顾宁重新上了二楼,在二楼的一处走廊上,她重新看到霍郁白的身影。 他站在走廊墙壁边,正跟着人闲适的阔谈些什么,菲薄的唇角勾勒着温度适宜的弧度,一身柔和温漠的气质,看上去跟人相谈甚欢,言行举止中,溢满了高高在上的华贵从容,叫人望尘莫及而不敢随意靠近。 顾宁站在走廊的这边,看着他跟别人交谈,一时间想要靠近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神情呆滞而怔松着。 忽然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霍郁白看上去分明跟平常无异,可是她却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总觉得,他好像又跟平常不太一样。 两人不知侃侃而谈了些什么,对方笑着点了下头,然后走了开。 霍郁白是侧面面对她这边的,但不至于完全看不到她这个人长久地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待身前的人含笑离开之后,他稍稍侧过脑袋,瞟了眼立在这边的顾宁。 顾宁睨见他发现了她,心思一动。 然而,还不待她有什么行动,朝她这边瞟来一眼的霍郁白,又适时地把目光收回,移开了步子,伸手欲要推开身侧雅厢的门。 “等等!” 禁不住的,顾宁还是先开口叫住了他。 霍郁白怎么会不知,她是在叫他,而他也没有刻意的逃避什么,落在雅厢门上的手,慢慢收了回,双手抄进熨烫得体的笔致西裤里,重新掀眸望向她。 咬了下唇,哪怕内心滋生出的怪异违和感越来越甚,她还是听从了内心的本能,迈开步子朝他走过去。 “刚才跟你谈话的人,是工作上认识的人?”来到他跟前,她试着找个合适的开场白。 霍郁白淡淡的应了声,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怎么,你认识?” 原来,他还是愿意跟她说话的…… 顾宁一颗提高悬在半空的心,直至他的嗓音响起之后,终于是悄悄的落了下去,她后知后觉地发现,真的可能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究竟怎么会认为,霍郁白连话都不肯对她说的? 方才在一楼的时候,他不是还开口说过话的么,尽管只有一句…… 堆出一丝看不到痕迹的笑意,她说,“不认识,只是随口问问。” 霍郁白定定地注视她。 过了片刻,他道,“叫我,有什么事?” 他直接切入主题,倒是让她有一瞬间的不知如何回应,可意识到他似乎还有其他什么事要忙,她不敢耽搁太长时间,连忙试探道,“你刚刚……怎么走开了?” “什么时候?”问完了之后,似乎又想起什么来,他淡淡笑了下,“你说刚才在一楼,看见你跟你未婚夫在一起的时候?” 顾宁不清楚究竟算不算是她的错觉。 她觉得,他用了“你未婚夫”这个词时,很怪,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怪。 嘴角勾起笑意的弧度,越来越有点勉强,她嗯了一声。 “打了个招呼,不走开,我还留下来做什么?”他唇角噙笑的反问,那样笑着的弧度,温淡如水,不见半点的不快,就像是亲和却又客套疏离的感觉。 顾宁这一次连笑都没办法勉强,直接是有些僵了。 霍郁白温文淡和的笑着说,“他跟你求婚,难道你希望我留下来,做你们求婚的见证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没有刺人,很温漠。 但偏偏就是这样不刺人的温漠,放在他们中间,才最刺人。 顾宁茫然,“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霍郁白轻描淡写的道,“如果需要我去作为见证人,你应该之前的时候就叫住我,告诉我一声,虽然有点忙,但相识一场,看在跟你的情分上,做你们的见证人,我会抽出时间不会拒绝。” “……”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需要了。”他望着她,深邃的眉宇间覆着淡然,“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事,我先进去,跟人约好了要谈个合作项目,不便耽搁太长的时间。” 顾宁所有的声音都失在了喉咙里,脸色一点一点僵硬的白了下去,眼神中透出茫然的空白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过在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他转身欲要去推开身后雅厢的门时,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指,猛地拉住他衣角,霍郁白推开门的动作停顿下,稍稍的偏移下视线,视线看在她扯住他衣角的手指上。 听见她低淡问,“为什么,这么多天,没有打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 女人的声音很轻,但却真实的落入耳里。 霍郁白眸光渐暗,“你很期待我打电话给你,或者是回你信息?” “……” 侧头,对着她笑了下,他淡声说,“抱歉,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期待,这段时间比较忙,没什么心思想其他的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疏忽你了是我不对。” “那你……” “可有什么一定的必要跟理由,我需要给你打电话,或者是回信息?” 她到了嘴边的语言,被他后面紧接着的话语,堵在在了嗓子眼里,顾宁脸上的神情,愈发的僵固而白皙到没有血色,她竭力地勾出一抹笑,听到自己轻得仿佛没有力气的声音道,“我刚才……没有答应他的求婚。” “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 他又一次的反问,再次把她堵得哑口无言而丢了声线。 再之后,霍郁白又是低淡道,“你跟他之间的事,我不关心。” 就像是在她遍布苍夷的心房上一次又一次凌迟完了之后,他在最后又狠狠地给她补了一刀,还是用那种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低淡漠然却又不完全冷漠的语调,把她一颗浓烈燃烧的心,推进了无底的深渊里。 “你……是霍郁白吗?” 顾宁艰难了半天,才嗓音暗哑的问出声,连看,都没有勇气去看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因为她觉得,倘若去看了,一定会让她更失望。 她有点……不太能接受他一副温和淡然的模样,说出她跟宋秦川之间的事,他毫不关心。 霍郁白风轻云淡的寡漠笑着,有条不紊的清晰吐字,把她打进更深的谷底,“我当然是。” 这下,没有勇气去看他脸庞上的表情,她的脑袋反而埋得更低,扯住他衣角的一双小手,竟是无力的一点一点的松开,强迫着自己,自觉收了回来。 她轻抿下唇,“我知道了。” 胸口上,忽然沉重得呼吸困难,她收回的双手,垂放在身体的两侧,悄然着,一点一点的卷起手指,将手掌握到最紧。 霍郁白看着她。 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个子,此刻站在她的面前,倒是有种居高临下的俯瞰感,他英俊深邃的五官上,笼罩着极深的神色,喉结动了动,正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的慢慢松懈,让他情不自禁快要缴械投降的时候,突然,身侧雅厢的门被人蓦然推开。 “小叔——” 霍少铭出现在雅厢门的门口,正要叫霍郁白来着,可推开的门的同时,他一眼望见站在那里的顾宁,一怔,紧接着,目光又是一喜,整个神情都亮了。 他不可思议地叫出声来,“顾宁?” 顾宁却没有心思管其他多余的人,自知自己已经没有立场在这里待下去,更没有立场耽搁霍郁白的任何一点时间,她勉强挤出一抹惨白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在对霍郁白笑,对霍少铭笑,又或者是自己自嘲的笑。 她走了。 一个惨白的笑意,来不及让人窥觊其中的涵义,她没应任何人的话,收去勉强艰难的笑容同时,她转身,从他们的面前走了。 消瘦的身影,稍显出落寞来。 可霍少铭可看不出她的背影是不是落寞,只觉得她有点奇奇怪怪的,跟之前碰上时那副嚣张跋扈,呛他的样子完全的与众不同,但他也没那个心思多想什么。 霍郁白凝望顾宁走远的背影,深邃的目光略有松动,仿佛正有什么东西,从他眼中一点一点的崩裂开,他转过皮鞋铮亮的脚尖,正要迈开步子,霍少铭拉了拉他衣服,“小叔,你怎么还在——” 话还没说完呢,一个犀利而含着凛冽的眼神,蓦然看得他一阵头皮发麻。 顿时,咔住了话。 霍少铭被慑住半响,小心翼翼畏畏缩缩的,“小、小叔?” “那个合作本来差不多已经敲定,接下来即便我不在也没什么关系,后面由你招呼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涉及了旁人,霍郁白在一个没能控制住的犀利目光之后,神情又恢复了让人看不出心思的淡漠。 不过,着实也没见他的脸色好太多。 随口交代完一句话之后,霍郁白连多余一秒的犹豫都没有,即刻就拔腿走了开,徒留霍少铭一个人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 “小叔今晚是怎么了……”他喃喃自语的咕哝,“怎么今晚的小叔,一直都怪怪的?” 虽然不是很明显,虽然之前的霍郁白也是向来不怎么合群,可从进入帝豪的时候起,他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怪,比这几天还要怪。 ** 今晚的顾宁,就像一个无人收容无依可靠,四处流走逃窜的孤楚生物。 起先,她从霍少铭面前走开,接着,是宋秦川,现在,她又忍不住,先从霍郁白的面前的走开了。 不清楚究竟算是因为害怕什么而落荒而逃,还是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跟立场站在霍郁白的面前,直至觉得自己的身影彻底能消失在他的视野内后,她才终于敢放缓下步调来。 感到落寞么…… 如若不是的话,那么心房上像被什么沉甸甸的重物压着,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滋味,究竟又是什么感受?或者是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揪住了心脏,用力揪得她有点生生的疼? 她不清楚这种滋味,只是觉得沉重得有点难以呼吸。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宛如就像当初宋秦川事事为苏星雨着想,从而未曾顾及到她一分……或许,比当初那样的滋味,还要稍微的难受那么一点点。 “顾小姐?”有女人的声音,在她耳畔边响起,不断的叫着她,“顾小姐?” 顾宁整个人都呆呆愣愣的,毫不自知,她竟然不知不觉地又重新走到复式旋转楼梯口边,应该是出于本能而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应该离开这个地方了吧。 毕竟,她好像已经没了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叫住她的人,不是帝豪的侍应生,更不是其他什么人,而是——苏星雨。 直到苏星雨的身影,挡在她面前,阻止了她下意识挪开的步子,顾宁适才逐渐的回过神绪来,发现自己的面前站了一个人,这个人还在叫着她。 分明知道对方是苏星雨,然而她现在却半点感想都没有,甚至都不觉得,她眼前站着的人是苏星雨了,更别谈,她怎么可能会去想,苏星雨又是怎么进到这里面来的这种事。 有点愣愣的,她木讷地回,“嗯,你叫我?” “不是叫你,还能叫谁?”跟在苏星雨身边的苏伟杰,眼神怪异的打量她,低声嘀咕,“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顾宁不应该是个挺有心机精炼的人么,就她这种样子,当初是怎么帮宋秦川拿下那些合作的?” 他们还以为,她整个人都要游神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们的存在,没想到,他们连续叫了她那么多声,直到苏星雨终于忍不住挡住了她的路,她终于才发现他们。 能帮宋秦川拿下那么多合作案的人,没有点心机跟手段是不可能的,可就她的样子,怎么看着都傻得可以。 哪里像个是有心机有手段的精炼女人? 苏伟杰的出声,让顾宁呆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是谁?” 问完了又觉得多余,因为没有必要,不管他是谁,跟她都没什么干系,知不知道都毫无意义。 顾宁有点儿疲惫,摆摆手,“你们让开,我想回去了。” 苏星雨没让。 此时此刻,顾宁是真的烦了,怎么今晚一个又一个的总是来挡她的路,他们生下来就是为了一次又一次阻碍她的吗? 她不耐了,蹙起眉,不太可气的眼神,瞪向苏星雨,“让开。” “顾小姐。”苏星雨还站在她的面前,一动不动,偏巧地挡着顾宁前面的路,认真地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没什么话想对你说的。” 连迟疑都没有,她就毫不客气的拒绝。 但,苏星雨并没有因此放弃,仍旧笔致不肯偏移一分,牢牢地立在她面前道,“不会用你太长时间,说完了就可以了。” 顾宁很头疼,说不清楚究竟因为什么而头疼,她只觉得脑袋凌乱无比,思绪极其混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听别人说什么,或者要跟别人说什么,可看苏星雨怎么都不肯离开,她暗暗用力地深吸了口气,勉勉强强地让自己压下心头上涌起的种种不快和不耐烦。 适才,她嗓音低冷道,“要说什么,就尽快。” “我来这里,是想叫你跟秦川和好的。”苏星雨咬了咬唇,“我跟秦川,没有你误会的那些的关心,你犯不着因为我,就不肯答应接受秦川的求婚,秦川是爱你的,他跟求婚就说明他对你一定是……” “行了。”她再怎么强行压下不快和不耐烦,最终还是被苏星雨那样的语气扰得心烦意乱,她道,“不用来跟我说这些,我想回去了,让开。” “顾小姐……” 见她还是迟迟不肯让开身,顾宁干脆选择绕过她,从她的身侧移开步子。 猛地,一双手急急地抓住她。 身后灌来苏星雨着急的声音,“顾小姐你听我解释,我跟秦川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烦躁中的顾宁,被她着急解释的声音,搅得愈发的烦躁甚至是暴躁,一个没忍住,她用力地抽回手,可在她抽回手的同时间,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她旁侧眼角的余光里,倏地栽了下去。 复式旋转楼梯里,发出一阵摄人心魄的滚落声,伴随着女人的尖叫,以及其他看到这个场景后,别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啊——” “出事了!有人摔下楼了!” “雨雨——!!” 最后有一个比较熟悉的声音,但此时没人会太注意。 在短暂的凝滞僵固之后,一瞬间,帝豪的一楼,霎时就炸开了。 包括顾宁自己,也冷冷而狠狠地的倒抽凉气,恍然失落的迷茫眼瞳,在这一瞬间有了焦急,也扩大了最大,心房上被什么重物,狠狠地撞了下。 她呆住了,一动不动的。 一旁的苏伟杰,即刻就朝她给了她一个狠狠地耳光,愤怒咆哮,“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不知道我妹妹已经怀孕了吗!你居然敢她把拽下楼?他妈的信不信我弄死你?!” “啪”地一声,她的脑袋,被打到重重的偏到一边,右边的脸颊上,火辣的疼痛遍布,痛到让人感觉一瞬间的麻木,在那么两三秒钟后,所有的疼痛感觉,才伴随着血液的流淌,一瞬间充斥了她所有的感官。 大概是所有的痛意,在一瞬间如同潮水朝她纷至沓来,几乎让人有点分不太清,到底是脸上感觉到痛,还是心上感觉到痛。 或者,两者皆有。 顾宁还是没能做出什么反应,目光松滞。 看见苏星雨就那么顺着复式楼的阶梯,一路滚到了一楼底下,她有点冲动而本能的要下去扶她的,可是不待她有什么动作,这时,一道烟灰色的身影,拨开了赶过来重重围观的人群。 冲到一楼复式旋转楼梯口边,他连忙半蹲下身,扶起疼痛得大汗淋漓的女人,心疼得宛如被刀绞了一般,“雨雨?你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事,嗯?” “秦……秦川……”苏星雨疼得满头大汗,面色霎时间的苍白到没有血,她努力艰难的蠕动着唇瓣,痛苦难言,“我肚子……好疼……” 她颤颤巍巍的手,抓住他的手臂,眼眶红了,晶莹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夺眶而出,顺着她面颊流了下来。 痛苦的蹙紧了一双眉,她艰难蠕动着唇问,“孩子……是不是,要没有了?” 宋秦川身体狠狠地一震。 蓦地,他抬头,一个眼神朝顾宁看上去。 那个眼神有多凶狠,有多犀利,有多充满了绝望的恨意,她不清楚了。 一个耳光,把顾宁打蒙了,但,也打得清醒了。 是那种,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清醒。 对任何东西,对任何人,对任何事物,她的脑子开始变得明朗起来,清晰得以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虚幻的幻境,破碎得淋漓尽致,不留余地。 她唇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朝着他们踱开步子,走了下来。 第080章 要么了解她,要么……是因为深爱 望着她体态优雅从容的从复式旋转楼梯走下来,苏星雨冷汗不断的惨白脸色愈的苍白,因疼痛而颤颤抖抖的身子,后怕地往宋秦川的怀里缩了缩。? 宋秦川注意得到她这样细微害怕的动作。 见顾宁走到他们跟前来,纤瘦高挑的身子站在他们面前,宋秦川冷冷阴鸷地开腔,“你还想做什么?!” 话语间针对的意味,不言而喻。 仿佛,她是什么凶残恶极的可怕洪水猛兽。 顾宁唇角挽着浅浅精楚动人的笑意,慢悠悠地在他们面前半蹲下身来,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可她的手还没碰上苏星雨,就被宋秦川一把冷冷地挥开,口吻排斥,“顾宁——” “你太紧张了。”顾宁笑着,眼神落在宋秦川的身上须臾,又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微笑地瞥向苏星雨,“我只是想帮她擦擦汗,不会对她怎么样。” 他蹙起眉,神情间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之意,从他的眼中,顾宁读到了他以为她是在惺惺作态。 苏星雨的身子不由得瑟瑟抖,揪紧了他的衣服,“秦川……” 那种感觉,怎么看着,都好像很惧怕顾宁再次加害她一样。 对此,顾宁只是翩翩淡淡的挽唇笑。 没待宋秦川说什么,她提醒他们道,“她流血了。” 所有围观的人,包裹苏星雨自己和宋秦川,经由她的提醒,一下子所有的视线,都朝着苏星雨下身的方向凝去,只见,苏星雨下身的部位,有一缕缕的血迹,从她裙摆的布料沁湿而出,像一朵逐渐绽放的红色花朵。 宋秦川脑袋里嗡地一声巨响,大脑短暂的空白着,俊脸上的血色,霎时失去。 周围围观的人,冷冷倒吸凉气。 顾宁看着他,“你还不送她去医院么?等会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宋秦川记得,以前他带苏星雨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就说过,她的胎儿不太稳定,前三个月是危险期,最好尽量避免什么刺激,更要避免让她做什么重活之类的事情。 眼中的温度降到最低。 他阴鸷乃至是阴森沉沉的,目光最后一次重重落在顾宁的身上,那样的眼神,充满了无比的憎恨以及阴沉,肃穆得仿佛要将人凌迟殆尽。 苏星雨抓住他衣服的手收得愈的紧,胸口剧烈喘息着,泪珠子挂满了苍白的脸蛋,“秦川,我……” “我们走!”宋秦川冷冷起唇,“送你去医院!” 话落,视线从顾宁的身上收回来的同时,他拦腰抱起苏星雨,抿紧唇,冷薄的大步而去。 眼前的视线里,没有了他们的身影。 顾宁稍稍抬起目光,望见的是宋秦川绝尘而去的冷漠背影走出帝豪大门,直至他们彻底的消失在她的视野内后,她唇角提了提,提出一个分不清是什么情绪的弧度,沉敛下清暗的眸子,慢慢适时站起身。 周围,早就是议论声连绵起伏。 顾宁没有在意,旁人都在说些什么,反而是看向,刚刚从复式旋转楼走下来,欲要一同离去的陌生男人身上。 她忽然叫住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苏伟杰冷漠嗤嘲,“你想怎么样?” 顾宁微微一笑,“没什么。” 停顿了下,她复而凝视着他,唇角提起的笑意弧度愈甚了,从容莞尔,翩翩美丽的动人,“你刚才说,苏星雨是你的妹妹?” 苏伟杰没有否认,“是又怎样?” “告诉我,你的名字。” 她问得让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也隐约让人有点儿不安。 不过,苏伟杰量她做不出什么,挺直了背脊,凉凉嗤笑,“苏伟杰。” “好。”顾宁点点头,“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语调停顿,又不动声色地瞧着他,微微地笑,“还有,记住你刚才的那一巴掌。” 她笑得明媚而动人,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苏伟杰看着她。 无端端的觉得,这个顾宁,好像又有哪里不太一样了,至少跟方才像失了魂的样子是截然不同的,他甚至觉得,她虽然是在笑着,可那眼中的笑意,温度很低,很凉,很冷。 总让人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不过她顶多也就一个女人,做不出什么事来,苏伟杰混迹赌场多年,什么样不择手段的人没见过,一个区区的顾宁,他着实还没怎么放在眼底。 于是他冷冷哼笑一声,“你最好还是想想,把雨雨推下楼导致她流产这件事,你应该怎么负责吧!这件事,我们没完的!” “放心,我不会跑,就算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抽时间去找你们的。”顾宁笑眯眯地回,“我跟你们兄妹俩,也没完的。” 苏伟杰理直气壮的模样有稍稍的一僵,眼底掠过一闪而逝的怪异。 紧接着,他低咒道,“神经病,等着看我们怎么收拾你!” “最好法院传票,把我告上法庭,说我谋害人命。”她漫不经心着,笑容盈动,“这样也能减少我很多麻烦。” “……” 按照道理的来说,此时此刻,最应该担惊受怕摆尾祈求的人是她,可是苏伟杰却反而被她临阵不乱的气场跟态度,慑得略有心惊和没底,总觉得,好像是哪里出了什么岔子,可他又清楚地知道,应该没有哪里出岔子才对的。 不想跟这么一个忽然让人感到摸不到底子的人多谈,再继续待下去,苏伟杰认为不妙。 于是扬起一抹轻嘲冷笑,他蓦然转身。 顾宁看着他大步朝宋秦川跟苏星雨追去,也不叫住他,待围观的人群逐渐相继的散了,她微微的深吸一口气,暗暗握紧了一双垂放在身侧的手。 浑身上下,从内至外,被满满的冰霜冷沉感覆盖,她目光清凉而幽暗。 ** 二楼的某一间雅厢。 把一楼大厅生的一切都纳入眼底,冷漠的男人低声道,“帝豪管制的人最近是不是过得太惬意,不想要这份管理工作了,所以把什么人都随便放进来?” 他身侧的陶卿卿解释说,“抱着那个女人走的那位,是恒川地产的总裁,虽然恒川算不上屈一指的大公司,但他还是能进来的。” 依照宋秦川的身价,这里,他消费得起。 “另外两个人呢?”男人又是低沉问。 陶卿卿愣了下,“这个……听说宋秦川抱走的那个女人,跟华业餐饮的副总经理认识,这次是那位经理打过招呼让他们进来的,来这里玩的人,经常会带一些什么人进来都是常事。” 男人冷贵的眸子瞥向她,“我记得,华业餐饮的那位副总经理,是个有老婆的人?”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陶卿卿笑着说,“来这里玩的人,不带自家的老婆而是带其他的女人,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男人抿下冷薄的唇,终是没再说什么。 但,在他的地盘上,上演了这么一出令人反感的戏码,陶卿卿知道,他一定是不快了,否则,他不会从头看到尾,把生的一切都看在眼底。 当然,令人觉得这出戏,最多值得观看的原因,还是在于顾宁这个人。 陶卿卿看向另一边默然不语,五官立体深邃分明的男人,试探地问,“霍总,顾小姐一个人待在下面怪可怜的,您不下去陪陪她么?” 把方才生的那一幕看在眼底的,不止是他们,还有霍郁白。 霍郁白五官的神色看不出什么色彩,淡漠得仿佛毫无情绪,只不过闻言之后,他不一语地转过倨傲身形,朝着雅厢门外阔步而去。 陶卿卿收回嫣然带笑的目光,望向身侧的男人,好奇地问,“锦年,你说霍总跟那位顾小姐,究竟到底是什么关系?” 荣锦年冷漠着一双如同万年冰霜的眸子,淡淡的道,“不清楚。” “也对。”陶卿卿笑着说,“霍总跟顾宁是什么关系,又没有对外公开,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究竟算什么关系,不过,总归看来,好像都不太简单的样子。” 可来来去去,不过也就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荣锦年没多说其他什么,冷贵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去哪?” 她连忙的追问,然而,他没有回答她,就大步走出雅厢的门,身姿卓越不凡,矜贵冷漠。 陶卿卿待在原地,稍稍的拧起眉。 他还在想找陶欢那个女人么? 不然,为什么总是连多陪她一些时间都没有,总是急忙地离开? ** 霍郁白从二楼雅厢出来,下到一楼的时候,一楼大厅已然不见顾宁的踪影。 她应该是离开了。 毕竟这里,已经没有让她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蹙紧了英俊的眉头,霍郁白的面色,略有阴沉,他掏出手机,拨下霍祁的号码,冷声严肃的吩咐道,“你现在去一趟顾家的外面,看看她有没有回去。” 霍祁听得出来,他嘴里指的“她”是谁。 而且,能让他去一趟的顾家,也只有顾宁所在的顾家。 霍祁问,“先生,顾小姐今晚过去找你了么?” 闻言,霍郁白察觉了什么,语气愈的低冷了,“你让她过来的?” “……只是见顾小姐这几天貌似都想找你,但又不知道怎么找你,所以我就……” 霍祁后知后觉的现,自己似乎有点多管闲事,做了件什么多余的事,当下,他不敢再继续多说了,因为哪怕隔着电话,他隐约也能感知得到,来自于电话彼端男人深沉的怒意。 霍郁白道,“没什么事了。” 说完这句话,明白了顾宁之所以会在帝豪,是为了来找他,霍郁白就有些心烦意乱地把电话收线。 其实,他清楚,顾宁来这里的目的为了什么,只是没想到,她会想到来帝豪来找他,是因为霍祁跟她说了什么的关系,可这些也没有必要再多想,把手机放回裤兜里,霍郁白菲薄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之后,他径直找来帝豪管事的人,直入主题地道,“我要关于一楼大厅监控的录像。” 管事的人还没开口回答,自他身后灌来一道听不出情绪的男性嗓音,“没用的。” 霍郁白往旁侧,侧过去视线。 不知什么时候下来,朝他这里走来的荣锦年,在他身侧停顿下修长如玉的步伐。 荣锦年优美的唇角淡笑说,“刚才那个女人被顾小姐拽下楼的时候,事情生在她们两人跟那个不知道什么男人的中间,他们几个人刚好形成一个三角的状况,阻挡了监控的视角,最近最有可能录下刚才他们中间生什么事的监控摄像头,刚好被那个站在她们身边的男人挡住了。” 所以就是,最有可能被监控录下来的画面都被苏伟杰的背影挡住,顾宁是怎么把苏星雨拽下的楼,恐怕只有他们三个人最清楚,因为其余的其他人,包括他们这些站在二楼的旁观者,都是在事情生之后产生了骚动,才注意到楼下种种的情况。 也就是说,想证明顾宁的清白,说她没有拽苏星雨下楼这种事,是别妄想能用什么来证明了。 相反,苏伟杰跟已经受害的苏星雨,都可以证明,是顾宁拽她下的楼。 霍郁白垂在身侧的双手,悄然握了紧,气息都变得逐渐冷骇了,他没有质疑荣锦年的话,因为帝豪本来就是荣锦年的,这里的一草一木,不会有比他还熟悉的人。 刚才事态生时,他第一时间,就注意了整个场面以及洞察了整个布局。 他说监控没录下来,那一定是,真的没录下来。 荣锦年轻淡地看着气息凛然冷肃的男人,“霍总怎么这么相信顾小姐,在事情生之后的第一时间,连她本人都没想来调监控录像,反而是你亲自来查看录像想证明她的清白?” 这么坚信一个人,要么是很清楚了解对方的为人,要么……是因为深爱。 霍郁白没有答话,薄唇微抿着,轮廓分明的脸庞略有冷硬之色。 荣锦年也没期望他会回答,继续意味深长地道,“从刚才的状况看来,顾小姐这一次,恐怕是惹上了大麻烦。” 霍郁白抿起的唇,愈的冷削。 ** 夜色愈的浓郁,但整个宁城,仍旧繁华有余。 没有在帝豪多待片刻,霍郁白乘车回了海天一线的别墅,等他到的时候,霍祁的电话也过来了,“先生,顾小姐打车回顾家了,看上去没什么异样,要我在顾家的外面守着吗?” 从之前的电话内容中,霍祁就听得出来,顾宁去帝豪找霍郁白时,一定生了什么事。 沉吟了下,霍郁白道,“不用。” 交代完这句话,他把电话挂断。 下了车之后,霍郁白长腿走进别墅,进了屋,打开了别墅内的灯光,他连鞋都没有心思去换,就直接踱了进来,躺身进沙里。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突然间一个人独处的原因,整个偌大的别墅里,格外的安静。 安静得没有半点吵闹的声音,令人感到了空洞。 这本来应该是习以为常的静谧,然而此时此刻,却让人感到了无限的空寂,眼前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画面,几乎都是她为数不多来过这里的场景。 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停留在她帝豪,低垂着脑袋扯住他衣服的模样。 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直至这时,仍旧还能清晰地在他耳边回响,声线低淡轻柔,最后甚至是透出了落寞的小心翼翼。 胸腔里,忽然堆积了无法名状的情愫,他疲惫地抚了抚眉心,想尽量地撇开那些诸多不该回想的画面,可最终,不论他怎么努力,最后脑海中盘踞的,仍旧是她。 蓦然的,松开了抚着眉心的手,他起身。 在二楼书房的抽屉里,找出一把车钥匙,霍郁白疾色匆匆的再次大步出门。 ** 一辆不惹眼的轿车,在顾家别墅外面的马路边对面停下。 顾家一楼的灯已经关了,只留下二楼其中一间房间,还有灯光在敞亮。 霍郁白坐在驾驶座上,降下车窗,深邃幽远的目光,落在那间还唯一亮着灯光的房间上,他不清楚那是谁的房间。 直觉上,觉得可能是她的。 像是印证了他脑海中无声而无意识的猜想,年轻女人穿着睡衣的清瘦身影来到窗口边,在窗口边停顿了大约也就三秒钟,然后,她手指拉起窗帘,放下帷幕。 窗口边无法再看见她的身影,之后不久,整个别墅仅剩的光线也暗了下去。 她应该……是睡了。 霍郁白逐渐收回视线,低眸落在面前的方向盘上,为什么会想来这里,他来这里出于怎样的目的,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只是内心跟心动使然,那一刻没办法一个人待在海天一线的别墅里,所以他就出来了。 出来之后的方向也很明确,他开着车,笔致地朝着顾家行驶而来。 但他没有想去打扰的心思,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徐老的话,还不时的在他耳边提醒他—— “起码千万别让她喜欢你,喜欢到非你不可的地步。”徐敬庭说,“趁着现在还来得及。” 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要他放手,拉远跟她的关系么…… 霍郁白菲薄的唇角漾着淡淡暗沉的弧度。 他也不知道究竟算不算是徐敬庭赢了,说出的那些话,最终还是打动了他,让他松懈了所有原本的意图,可不能否认的是,他想了几天,终归只能无力认为,徐敬庭说的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但,就这样跟她拉远了关系,扪心自问,他是否真能做到? 才仅仅只是几天没有联系而已,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就惹上了麻烦,就这样放任不管置之不理,似乎,变得格外困难…… 霍郁白又没能忍住,给霍祁再次拨了个电话过去,“你去打听一下,宋秦川送他初恋去了哪个医院,送去医院之后的情况,有消息了告诉我。” 今晚的霍郁白,有多起伏不定心思难猜,连霍祁都感觉到了。 放下手机之后,霍郁白靠着车座,不自觉地从储物格里取出一包烟,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含在嘴里,立体分明的五官,遍布着深沉讳莫的色泽,胳膊肘懒懒地搁在车窗口上。 直至第二天的早上,天空逐渐灰亮,霍郁白抽完最后一支烟后,这才重新动了引擎,将车子从顾家外面马路边的对面驶走。 ** 这一夜,顾宁睡得并不怎么安宁踏实,以至于第二天的时候,她精神看上去显得不是很好,有点萎靡之色。 尽管她笑得还是跟从前一样,贴切点是笑得比之前几次的她还要完美而找不到瑕疵,然而徐敬庭阅人无数,何况她的面色哪怕是化了淡妆遮去了疲态,从她的眼神里,徐敬庭都能看得出来,她的精神并不像她表面那样轻松。 看着她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中给他剥开橘子,徐敬庭突然出声问,“昨晚没睡好?” 顾宁剥开橘子的动作停顿下,末了是不着痕迹地笑道,“徐老怎么这么问?” “要是没睡好,就回去好好休息吧。”徐敬庭摆了摆手,叹息道,“不必拖着一副疲惫的身体还来看我,就算你一天不来也没有什么,我现在也没其他什么事,等会晚点还有其他的人要过来,你现在就先回去休息吧。” 连他也觉得……她烦了吗? 是不是她最近真的太烦人了,所以每一个人,都不想跟她多待一起,更像“某些人”,表面看着好像没有什么改变,但是对她的态度,却在逐渐的陌生。 可能真的是她最近有点烦人了。 放下剥到一半的橘子,顾宁起身,浅浅微笑,“好,那我不打搅您休息,先回去了。” 徐敬庭看着她,有点恍惚。 在她转身走出病房的那一刻,徐敬庭叫住她,解释道,“我不是你走的意思,但你现在的精神状况的确不太好。” “我明白,徐老您不必连这点事都要跟我解释。”顾宁笑了笑,浅浅礼貌的颔一下,“我回去了,您好好休息,等有时间,我再过来看望您。” “……好。” 面对她从善如流的态度,徐敬庭反而是不知该说什么,眯着眼睛凝望顾宁推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他拧下老眉,拿过手机,朝着霍郁白的号码拨了过去,试探地问,“顾宁是不是找过你?” 他说不清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今天的顾宁,让人感到一股与众不同的怪异感,看似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但从直觉上来评判,还是会感到不一样的区别。 ** 走出病房的顾宁,打算真的听话回去好好休息,若是她的精神状态,真的差到会让一些人为之操心,那就不太好了。 可是,当她乘坐电梯,还没达到一楼时,电梯忽然停了下来。 原以为是其他楼层的病人或者护士医生之类的人进来,顾宁没太在意,但不经意流转开的视线,还是让她一眼就看见,电梯门打开之后,站在外面的男人。 是宋秦川。 顾宁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巧。 宋秦川会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昨晚他把苏星雨送到这个医院来了? 目光不由得下意识扫视了眼他手中提着的温水瓶,再看了看他身上溢满的疲太模样,顾宁就知道,她应该是猜对了,苏星雨大概就在他后面走廊其中的一个病房里。 而宋秦川显然没有预料到,她居然也在电梯内,一眼望见她的身影站在电梯墙壁边,他先是一愣,接着,眉头又是一紧。 低冷着,他开腔道,“我们谈谈。” 没有任何招呼的前提,电梯内甚至还有其他的人在,可那句话,显而易见的是对顾宁说的。 她缓缓无声的笑,应了一个字,“好。” 第081章 起码,别喜欢到非我不可的地步 来到四下无人的医院楼顶。??? 楼顶上的风,略有喧嚣,吹得晾在架子上的医疗洁白被单徐徐作响,但太阳是明媚的,冬日里的暖阳,光线柔和。 走门,在一处空地中停下来,宋秦川背对着她。 顾宁掀起细长眼睫,黑白分明的眼珠静静地瞧着他的背影,他还穿着昨天晚上那套烟灰色的西装,应该是整整一夜不曾回去,一直守在医院里。 她的视线,从他挺直的背影,渐渐落到他身侧那双逐渐攥起的拳头双手上,看出他似乎在极致努力的忍耐着什么,她没话,目光清淡而不掺杂什么情愫,淡然得仿佛毫无察觉男人拼尽全力的隐忍。 “你不能放了她吗?” 终于,宋秦川还是率先说了话,低沉沙哑的嗓音,透出深深的疲惫无力,以及无法言喻的复杂忍耐。 顾宁眯起眼帘,“放了她?” “她已经一无所有,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宋秦川蓦然转身回来,声声阴鸷控诉,“现在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失去了,你还想让她怎么样?难道就不能放了她,别再出现在她眼前吗?!” 这种含着无可隐忍的暴怒质问,没能影响得了顾宁什么。 大概,是因为习惯了,习惯了他但凡牵扯上苏星雨,就变得跟那个想跟她复合的宋秦川是两个模样,也习惯了他实际上从未信任过她。 而从他隐忍低怒的言辞中,顾宁听到了重要信息,“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宋秦川低怒阴鸷地道,“她肚子里的胎儿本来就不够稳定,这次又是从二楼滚到一楼,孩子怎么可能还保得住?送来医院的时候,医生就告诉我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半点机会还能留得下来,只能尽全力让大人少受点苦!” 听到这个消息时,如同噩耗。 尽管,苏星雨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可一条还未成型的生命就那样从他眼前消失,说没被打击到,又怎么可能呢。 何况,最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被顾宁弄没的! 一个是他过去的爱人,一个是他现在一心想要复合结婚的女人,这样的事偏偏生在他的身上,他无法容忍能做到对顾宁还抱有良好的态度。 宋秦川攥紧了双手,“顾宁,看着她痛不欲生连最后可以依靠的孩子都失去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楼顶上的风,徐徐沙沙的响着,导致顾宁怀疑,她是不是有点儿失聪了。 迷茫地望着他俊脸低沉森冷,甚至是夹带着浓浓却无处宣泄的愤怒模样,她缓缓笑得苍白。 问他,“你觉得,我害她肚子里孩子的动机跟理由是什么?” 宋秦川一怔,随即,他眼中的温度更低,“当然是——” “嫉妒吗?”顾宁静静地看着地面,听见自己的声音缓慢道,“你觉得,我嫉妒她,所以就想害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唇畔紧抿。 她笑着淡淡道,“可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让我嫉妒的地方?出身,家庭,还是样貌?” “当然不是这些。” 虽然,苏星雨的确是个会吸引到人的女人,但她的出身家庭乃至样貌,没有一件能比得上顾宁,学识自然也是没有顾宁高,从各个方面来说,跟顾宁比,苏星雨败得完无体肤。 这种事,哪怕他不承认,或者是不愿去对比,其他人都会这么认为。 说出那番话时,顾宁自认为,她并不是带着优越感的心思,向来,她都不喜欢拿自己去跟别人比,更别说用这些显而易见的东西跟苏星雨对比,只不过,宋秦川说的那番话,让她稍稍的不舒服了。 她浅淡笑道,“不是这些,那是什么?嫉妒她跟你的感情,又或者是对我还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屡屡为她而抛下我,所以我心生怨恨,见不得她过得舒坦,于是就想害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从容不迫一件一件的把可能性说出来,清淡的口吻却让人听出了嘲弄的意味。 这一次,他没能否认什么。 顾宁知道自己应该说中了,唇角微挽,“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为什么非要挑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呢?挑她肚子里的孩子下手,岂不是让你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从而变成像现在这样,你事事护着她,从而对我产生怨恨?” 稍作停顿,她唇角的笑意无声的加大,“搞不好,这可能还会成为你们重新在一起的契机。” 毕竟,没有了孩子这个累赘,苏星雨跟宋秦川在一起的可能,就增加了不少。 宋秦川语气冷鸷,“你抱着什么目的跟心态,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你的心思,有几个人能猜得到?” 顾宁接收到这样一个信息——在他眼中,她似乎很复杂。 不过,扪心自问,她也没承认她有多简单。 她终于望向他,笑得明媚而没有温度,“宋秦川,我可以直白的告诉你,如果我很爱你很介意你跟苏星雨的藕断丝连的话,依照我的心思,我一定不会愿意让你跟苏星雨重新在一起,更别谈去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反而有可能促成你们复合这种事。” “也许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那也不至于误到显得我智商这么低。” 看着他唇角轻勾的嗤嘲冷蔑的弧度,顾宁深深地现,或许,她跟他解释这些,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不管她是想解释还是想说出事实,在宋秦川的眼中看来,恐怕都是虚情假意搬弄是非的笑话。 当一个男人,全身心的护着一个女人,旁人说的话,他是听不进去也不会多加细想的。 最重要的是,苏星雨这个女人,对他的意义,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比拟。 意识到这一点,顾宁沉默了。 过了片刻,她才道,“你以为我来医院,又是为了害她?” 要不然,一开始的时候,他怎么会说,她为什么不能放了苏星雨,别再出现在她面前? “否则呢?”宋秦川嘲弄的勾起嘴角,目光偏冷,“难不成你想说,这个时候你在医院里,只是因为巧合?” 顾宁的确想说,这真的只是巧合。 但,她说什么他都不信,她也不想说了,觉得,太费力气跟浪费口舌。 她点点头,“既然她的孩子都没了,我来医院找她又是为了什么,亲眼看到她是哪副惨状?还是想亲自过来看看,她的孩子到底还在不在?” “我说了,你的心思,我看不懂。” 也许两者都有,否则她何必来医院? 顾宁深深的感觉,她真是有点累,跟他交谈得累。 耳畔边满是楼顶上的徐风刮过她的面颊跟周身,不知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所以脚底被风吹得有点虚,她觉得她真是没有力气再跟他说下去,淡淡的无力道,“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对我已经有了你的看法,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可能会相信,那就这样,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认为苏星雨肚子里的孩子之所以没了,全部都是我的责任,那就当做是我的责任好了。” 说着,她转过脚尖,没了什么跟他交谈的兴致,欲要离开。 宋秦川眯起眼睛,不见温度,“难道直到现在,你认为,那些不是你的责任?” “不管你信不信,的确不是我的责任,至少,不完全是我的责任。” 宋秦川呵笑一声,语气冷漠着,眼神冰裂出冰凉的意味,“顾宁,别忘了你是有前科的人。” 她一震,停下了欲要拔腿离开的步子。 “你十五岁的时候,你母亲沈思君因为你父亲在外面有别的女人郁郁寡欢而死,你当时愤怒,所以直接开车撞了你父亲顾承渊外面的女人,然后,顾总一怒之下就把你送出了国,从那以后,你不敢再碰车,跟顾总的关系也彻彻底底的破裂。” 他知道她的所有事,从他决定跟她在一起时,他就调查清楚过她的底细,这么多年待在一起,哪些东西是她忌讳的,哪些东西是她不愿意多提的,没人比他更清楚。 宋秦川阴鸷冷沉地道,“当初开车撞人的事情你都做得出来,害一个还没有成型的胎儿你又有什么不敢,鉴于你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往,难道你还能口口声声说是我误会了你?” 言之凿凿,字字犀利,彷如淬了毒的冰。 顾宁愣在了原地,脚步突然像生了根,深根蒂固的让她无法再迈开哪怕是一步,脸色也伴随着他一字一顿,像个刀子一样凌迟在她心房上的言辞,说得愈的惨白下去。 她僵了很久,一动不动的。 不知是不是楼顶上的风太大,吹得她从内之外的感到浑身上下都在冰凉彻骨,耳畔边,满是徐徐刮过盛着暖阳的冷风,和被吹得絮絮作响的医疗被单。 宋秦川不再多说其他什么,因为他要说的已经够了,就那么看着她的微微侧过的白皙脸庞,静待她能做出什么反驳。 过了很久,顾宁的唇角,才提起一抹暗淡的弧度,“是么,原来这么多年,因为那些事你一直很防备我,觉得我不择手段就算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不足为奇?” 宋秦川把她唇角边暗淡嘲弄的笑意纳入眼底,一个晃神。 可尽管知道自己说得有点过分,他没有道歉,更没有否认他这么多年,内心的确是在无意识的防备她的事实,在稍微的一晃神之后,他抿下唇,脸色低沉,“难道不是这样?” 垂头,顾宁嘴角边绽放的弧度,愈的绚丽且暗沉,心冷得不止一个度。 但,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秦川,我——” 用力深深地吸口气,她正要下定决心翕动着唇瓣说什么,这时,楼顶上唯一出入的一扇门,被人蓦然推开。 门的位置距离他们不远。 现门被猛然推开,顾宁的话语卡了在喉咙里,视线跟宋秦川一样同时的被吸引过去,而出现在门口边的人,是——霍郁白。 他身着黑色的手工西装,外面是一件黑色的外套,笔挺而倨傲。 有股微微悸动的震惊,从她心底悄然流淌而过,看见他桀骜挺拔的身躯站在那里,顾宁一下子就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目光呆呆地望着他,大脑短暂的雪白,哪怕方才宋秦川振振有词地说她开车撞了顾承渊外面的女人,她都没这样悸动跟震惊过。 “穿得这么少来到楼顶这种地方,不冷吗?” 他跨出了长腿,朝他们走了过来,走过来的同时,身上的黑色大衣外套,被他脱了下来,径直来到顾宁的身前,将外套罩在了她的身上。 顾宁怔怔愣愣的,抬起迷蒙的眸子,凝望他近在眼前英俊的五官,心里忽然被失而复得的暖流充填,漾过她全身的血脉。 霍郁白深邃的眼,低眸注视她白皙精巧的小脸。 过了片刻,他收回视线,侧头望向宋秦川,“听说苏小姐醒了,正在找你,你不下去看看?” 宋秦川本来不知霍郁白怎么好端端的找上这里来,可听了他的话之后,他再也没心思去思索这种问题,稍稍的一震,眼中透出了一瞬间刹那而过的精神跟欣喜,他连顾都顾不上其他什么,连忙拔腿。 不过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宋秦川的身姿又稍稍的停顿下来。 微微侧,他斜眼看向顾宁,淡漠地道,“你最好别再试图动她的心思,否则我不会坐视不管,也最好别再出现在她面前,不然,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他认为,现在最能控制得了场面的,就是别让顾宁跟苏星雨见面,更不准顾宁再打苏星雨的什么主意,否则,依照顾宁过去的前科,保不准,她还会做出什么。 顾宁连听都没听进去他的警告,她只是怔怔愣愣地凝视跟前倨傲的男人,哪怕宋秦川就那样走掉了,也没多说一句。 “你……怎么来了?” 就像个终于见到心仪已久的男人,她内心雀跃紧张得像个小女人,脸蛋以及眼神中,都透出了一丝丝不能掩饰的欣喜之色,鼓舞得整个神情终于有了一丝丝的精神。 霍郁白重新望向她。 他没有回答,反而是道,“下去吧,楼顶上风太大,容易吹得着凉感冒。” 可顾宁没动,仍旧是一瞬不瞬地注视他英俊迷人的脸庞,感觉他略有飘渺的不真实感,她迷离茫然的眼神,漾出悄然点滴的喜悦之色,“你……是不是特意上来找我的?” 语气中,不难听出女人口吻小心翼翼的试探感。 好像,她很期待他回答,是。 “嗯。”霍郁白深深地望着她,从性感的喉咙间溢出一个低淡的字眼,默了一下,随即又道,“先下楼去,嗯?” “好。” 虽然应了这么一个字,但她没动,依然是注视他。 霍郁白轻佻了下眉梢,眼神询问。 “我昨晚没睡好,精神不太好,有点累感觉走不动路。”她笑着倩倩的提议,“要不然……你抱我?” 语气说得很随意,也很轻愉,就像是随口的一句疑似玩笑的话语,只不过她的眼中透出来的却是满满的期待,好像她真的是走不动了,很想要他抱着她下去一样。 霍郁白沉吟了下,“你不是不喜欢,在人多的时候被我抱?” “但是现在这里没人呀。”她笑眯眯着,眼瞳清澈,红唇齿白地说,“你先抱我下去,等会到下面人多的时候再放我下来。” 他深沉的眼凝视她,“真的不能自己走?” “不能。” 顾宁连多想都没有,就直接而干脆,清眸含笑的回了他两个字。 即便她自己很清楚,这个要求是多么幼稚而任性,在霍郁白深沉目光的扫视下,她还是秉持着态度,丝毫没有改口或者放弃的打算,甚至让人感到一种,倘若他要带她下去,那只能是由他抱着她下去。 霍郁白看了她须臾,最终,还是应了她的要求,把她拦腰打横抱起,朝着门口的楼下踱步而去。 顾宁享受的窝在他的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线条有型的下巴。 老实说,在他抱起她的时候,她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已经陌生,要跟她拉远距离保持生疏态度人,此时此刻非但不止上来找了她,还应了她任性无理的要求真抱了她,这算不算是,他又不打算跟她保持距离,继续展他们的关系了? 起码,从他这样的行为跟态度里,是丝毫没有见到像昨天晚上在帝豪的时候,他那种没有刻意冷漠的疏离,但也完全不熟络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对待平常一般其他什么人没什么区别。 她想跟他展的关系,一定不会是那种对待平常一般人没什么区别的局面。 “霍郁白。”任由着他遒劲有力的手臂,把她拦腰以公主抱的姿势抱在他坚硬的胸膛里,顾宁凝望他有型干净的下巴,突然出声道,“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霍郁白抱着她的伟岸身姿稍稍的一顿。 低下视线,他对望她黑白分明的眼珠,过了片刻,才起唇低声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回答我就是了。” “……不知道。” 辨不清真假的说出三个字,他硬朗的下颌稍稍收紧了一点,继续迈开了步子,抱着她走下阶梯,沉稳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格外嘹亮空洞的一步一步响起。 顾宁瞅着他,将信将疑的狐疑问,“真的不知道?” “嗯。” 他言简意赅得分分钟让人跟他没法继续说下去。 顾宁的脑袋贪恋的靠着他的胸膛,就算他说不知道,她也没失望,反而是笑着说,“可是怎么办呢,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他气息一滞。 她依靠着他的胸膛,翩翩带笑,眼中充盈了低淡的暗淡,“喜欢到,你的一句话,就会让我格外在意很久,喜欢到你的一个动作,就会让我回想很多遍,喜欢到你的一个眼神,都会让我寻思很久。” “……” “老实说,昨天在帝豪看到你那样,我是有点伤心的。”可能,大概,其实不止才有点伤心,而是真的很难受,“你干嘛突然几天不联系我,也不回我信息,让我忍不住去找你的时候,又甩了我一脸冷淡?” 她轻缓兴意问到的语调,有控诉撒娇的嫌疑。 霍郁白抱着她继续走下阶梯,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彷如动听的旋律,在空荡的楼梯间低低的回响,格外迷人,“我最近比较忙,没有时间多想其他的什么。” 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顾宁不想去深究。 因为有些明摆着是谎言的事情,再被拆穿出来的话,那就显得有点尴尬而让人不知该如何接话了,那样,也会让她显得斤斤计较并且还无处自容,会让空气一瞬间又变得僵硬凝固。 她不喜欢那种他们之间会尴尬的沉默气氛。 轻盈笑着,她眯起眼帘道,“好,你忙到忽略我的这种事,我就不计较了,毕竟男人还是得以事业为重,我理解。” 但还是没有办法解释,他昨天在帝豪对她的冷淡。 不过这种事,顾宁也不想让自己去在意了,有些东西,就是那样,合该忘记的,就该忘记,不重要或者没有必要记住的东西,就应该忘得彻彻底底,她也不想再提关于昨天在帝豪的话题。 霍郁白瞧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待到了有电梯的楼层,他温声问道,“现在可以下来走了么?” 顾宁其实也并不是完全有多想要他抱她,她只是想试探,他还会不会抱她,跟她有什么亲密接触的这种事而已,也许这种想法是有些天真的,可一个的行为不是能最好的代表他是什么态度么? 现在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心放了下来,悄无声息的安然踏实着。 她笑了笑,“好,放我下来吧。” 霍郁白从喉咙里嗯了一声,然后把她轻轻放下。 双脚落了地,随后,顾宁跟他一同来到电梯门前,待电梯升上来,又一起进了里面,大概是因为楼层太高,这上面都是堆放杂物的没什么人来,所以电梯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宁的心绪有些紧张,也有喜悦跟踏实,见霍郁白高大的身躯站在她身侧,久久地不说一句话,她在脑海中寻着话题,组织着语言,“你这个时候怎么没去公司反而是来医院?公司那边不忙么?来这里,是看望徐老的?” 可是倘若看望徐老的,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在医院,并且,还在楼顶而特意上去找她的呢? 总不至于是认为……她会想不开跳楼这种惊悚的事吧? 霍郁白又是淡淡而听不出情绪嗯了一声,言简意赅得沉默寡语,着实让人不知究竟该怎么接话下去,更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顾宁没让气氛因此而冷场,“那看完徐老之后,等会你做什么?去公司,还是去办其他的什么事?” “去公司。”霍郁白说。 顾宁点点头,表示了然,竟不愿多去参透他冷淡回应的话语中其他的意思,“那我等会也回顾家。” 这一次,霍郁白没再答话了。 “顾宁。”电梯门在他们面前适时的打开,霍郁白突然叫了她一声。 顾宁扬起眉梢,“嗯?” “别喜欢我。”他侧过头,深然却又像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起码,别喜欢到非我不可的地步。” “……” 话落,他身形走出了电梯,她想追上去,可是脚步却愣在了电梯里。 第082章 听不得旁人说她的一句不是 病房里,昏迷了整整一夜的苏星雨,终于清醒过来。 望见出现在病房门口的男人,她连忙费力地撑着身子坐起身,“秦川。” 宋秦川几步过来,伸手扶住她手臂,“你身体很虚弱,先好好休息,别乱动。” 苏星雨摇了摇头。 看着她脸色极差到没有血色的苍白模样,宋秦川无奈,只好拿过枕垫,让她半躺着,“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你别乱动什么,这样对你身体不好。” “孩子呢?”苏星雨抚上她小腹的位置,低柔而楚楚动人,艰涩得难以出声,“听刚才的护士说,孩子已经……” 宋秦川脸色一僵。 知道这样的事,肯定是瞒不下去的,继而,他安慰笑道,“别太难过,以后还会有的,嗯?” 苏星雨喉咙都哽咽了,泪眼婆娑,还是禁不住的微微抖动了肩膀,泪珠子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别难过了。”宋秦川安抚的声线,愈的低柔,“可能这个孩子跟你有缘无分,这个孩子没有了,还会有下一个,将来还会有来补偿你的。” 苏星雨哽咽地道,“但这个也是我的孩子,你让我怎么不难过?” 宋秦川喉咙哽塞,半响再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也许这个时候,知道孩子已经没有的她,安慰是一件讽刺且奢侈的事情,所以他没能再说什么,只是陪在她的身边,心疼的替她拭去眼角边的眼泪,做到无声的陪伴和安慰。 对待女人的眼泪,男人向来不知所措,他越是动作温柔的替她拭去眼泪,苏星雨流下的泪珠子就越多,可宋秦川脸庞上的神色,没有半点不耐,拿过旁边的抽纸,把她留下的所有眼泪都轻轻擦拭着。 苏星雨哭够了,轻轻地挪开他的手,“秦川,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宋秦川俯身看着她,目光晦涩深沉,喉结滚动。 但还没待他应什么话,这时,苏伟杰从外面走进来了。 “雨雨。”一进来就望见宋秦川也在病房里,苏伟杰怔愣了下,继而,又勉强笑着叫了他应声,“秦川。” 宋秦川对待苏伟杰的态度,跟苏星雨相比起来,可谓是天差地别,见苏伟杰走进来跟他打招呼,他脸色冷冷的,没应一个字。 苏星雨跟苏伟杰都注意得到他冷淡的态度,苏伟杰稍稍的尴尬,苏星雨连忙回他,“哥,你怎么来了。” “我这不是听医生说,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怕你醒来之后身体虚弱,什么东西又不肯吃,所以回家给你煲了鸡汤嘛。”苏伟杰得了台阶下,笑着走进来,把带来的保温瓶放到病床边的柜子上,不放心的嘱咐,“雨雨,孩子虽然是没了,可你千万不能因此虐待自己的身体,这个鸡汤是刚刚煲好的,现在还是热的,你快趁热喝一点吧。” 苏星雨轻声应道,“谢谢哥。” 苏伟杰笑着摆摆手,“都是自家人,你是我亲妹妹,还说什么谢不谢的,这么见外干嘛?” 苏星雨神色中溢出感动。 苏伟杰瞧了宋秦川的脸色一眼,见他冷淡的表情稍稍有点缓和,就赶忙打开保温盒,拿出汤勺,一起递给苏星雨,“雨雨,你快趁热喝了,养养胃,我查过了,鸡汤对身体恢复有帮助,知道你从小就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我还特意把油脂去了,加了生姜,这个鸡汤很清淡但也很补身体的,你一定要把它喝光了,别浪费我的心意。” 苏星雨轻声笑着应道,“好。” 她刚要伸手接过来,但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反而是另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指,率先把保温瓶跟汤勺接了过去,宋秦川说,“你别动,好好躺着,我来喂你。” 苏星雨跟苏伟杰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宋秦川拿过保温瓶跟汤勺,坐在病床边沿,勺起一口鸡汤,轻轻吐气的吹了一下,喂到她的嘴边,“张嘴。” 她愣愣的。 低眸看了眼喂到嘴边的一勺鸡汤,不过很快也能反应过来,连忙受宠若惊的拒绝道,“秦川,不用麻烦你,我能自己来的……” “张嘴。”她还没说完,宋秦川喂到她嘴边的动作,依然固执着。 苏星雨看着她,眉宇间娇楚得令人怜惜,“这样太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喝……” “张嘴。”宋秦川不容拒绝,“听话,我喂你,嗯?” “可这样会不会不太合适……” 她踌躇迟疑的为难着,苏伟杰见状,赶紧是道,“雨雨,你就别推脱了,你身体虚弱行动不便,秦川喂你,你就听话一点嘛,别让秦川一直保持一个动作,这样多不好,他的手也会酸的。” 连他都这么说了,苏星雨自然是不好再继续推诿下去的。 她咬了下唇,目光受宠若惊,“那……麻烦你了。” 宋秦川没多说其他什么,唇畔轻抿。 苏星雨微微张开嘴,喝下了他喂到嘴边的一勺鸡汤,接着,宋秦川又勺起一口,轻轻吹了吹,再次递喂到她嘴边,苏星雨又是喝下一口,抿了抿唇。 宋秦川适时的拿过旁边的抽纸,递给她,“擦擦嘴。” “嗯。” 苏星雨接过来,轻轻地擦拭了下嘴角,然后,宋秦川才又继续喂她。 站在一边的苏伟杰看着这一幕,知道宋秦川从以前就对他因为赌博而有格外的意见,于是他没有不识趣地再找宋秦川搭话,反而是对苏星雨笑着道,“雨雨,秦川对你可真好,特别像以前你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俩……是不是复合了?” 这句话出来,苏星雨立刻紧张了。 她不安地看了宋秦川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像是没听见那句话,她嗔怪地瞧向苏伟杰,“哥,你胡说什么呢,秦川有顾小姐了,而且已经有打算要跟顾小姐结婚了,你这个时候干嘛说这些话,这里现在只有我们几个人还好,但要是让旁人听见你说的这些就要误会了,万一传到顾小姐的耳里,该怎么解释?” 苏伟杰打着哈哈,“我这不是看秦川对你这么好,感觉你们还想以前在一起的时候状态,所以就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嘛,秦川,你千万别介意啊,我就是有口无心,没想太多。” “没介意。”宋秦川淡淡的道。 见他神色依旧平常没什么起伏,苏星雨转而对苏伟杰埋怨说,“以后这些话你不能再乱说了,秦川对我好,只是念及过去的情分,没有其他的什么意思,而且只是喂个鸡汤而已,没有什么的,他跟顾小姐的感情很好,你别再胡言乱语。” “好好好,是我多嘴,是我胡言乱语,以后我不会再乱说了。” 虽然是那么保证着,可苏伟杰的脸上,半点也没见到什么后悔之色。 但苏星雨也适可而止,不再多说他。 见宋秦川还在喂她鸡汤喝,觉得现在不太再和适宜,苏星雨对他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没关系。”宋秦川淡声拒绝了她,“你身体虚弱,别再让我重复提醒,好好躺着,我来喂。” “可是……” 望着他的脸色看不出喜怒的模样,苏星雨心里没底,不过在他的坚持下去,她还是没多说其他的什么,抿了抿唇,接着又是老实听话的,把他喂来的鸡汤一口一口的喝下。 其实当他们提起顾宁这个人时,宋秦川脑海中浮现的,是方才在医院楼顶上,他对顾宁说的那些话。 最让他在意的,其实还是当他不择言辞,说出她十五岁开车撞了顾承渊外面女人的事。 他跟她在一起那么多年,哪里会不知道,那件事是她的禁忌跟忌讳,是她永远都不想再提起的过往,也因此,从那以后,顾宁不再碰车,对车子有些过分的敏感。 这一次,是他过分了么? 明知道那件事不能在她的面前提起,他还要故意的往她伤口上戳,翻出那些被尘封的过往,在她的旧伤口上亲手撕开了她的伤疤,好像……的确是有点过分了。 但道歉这种事,扪心自问,他现在的确做不出来的。 苏伟杰突然出声道,“说起那个顾小姐,不提起她还好,提起她我就一肚子的火!雨雨,你别忘了,是她把你拽下楼,这才导致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的!这笔账,我们还没有跟她算的呢!” “哥,你别在秦川面前说这些。”苏星雨脸色一变,面露惶恐,揣揣不安地望向面前的男人,“秦川,你别介意我哥说的话,他……” 苏伟杰气愤的截断她,“有什么不能说的,顾宁把你拽下楼是事实!那个狠心恶毒的女人,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弄没了,要不是她,你会变成现在这副躺在医院的虚弱模样?作为你的哥哥,没能及时制止那件事的生,导致你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这件事,我跟她没完!说什么,我都得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哥,你别说了。”提起痛失的孩子,苏星雨即将又是潸然泪下,凄楚而黯淡伤神,“这件事我不怪顾小姐,她可能是无意的,并不是真的想把我拽下楼导致我没了孩子,生这样的事,可能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所以怪不得她,我也没打算追究她。” 苏伟杰义愤填膺地道,“这件事怎么能不追究,要不是因为她,你现在怎么会失去孩子躺在这里?你说她是无意的?哼,到底是不是无意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反正我是亲眼看着她把你拽下楼的,这就是事实!” 一边说着,他一边无奈着,“雨雨,你就是心肠太好,太容易心软了,被害得没了孩子,你还不打算计较,难道等她什么时候想要了你的命,你才肯认真对待起这些事实吗?!” 苏星雨惊讶着,“哥,你别胡说了,我跟顾小姐无冤无仇的,她怎么可能会想要我的命这种无稽之谈的事,你想的太多了,顾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跟她又不熟,你怎么知道?” 苏伟杰恼怒的反问,促使她一时语噻。 过了半响,她楚楚柔弱的望向宋秦川,轻声回了苏伟杰的话,“我始终相信,顾小姐一定不是那样心肠歹毒的女人,她最多就是对我有误会,那点误会还不至于要对我怎么样,只要我跟她好好解释了,一切都能真相大白,这次是她无意才把我拽下楼,以后也不可能会对我怎么样的,你们真的不必想太多,我相信顾小姐是个很好的女人。” 她越是这么说,苏伟杰越是恨铁不成钢,“人心隔肚皮,如果她真像你说的那样,那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坏人了!雨雨,你心肠太软,我就知道按照你的心性一定会为她说辞摆脱干系,你不跟她计较,可不代表我这个做哥哥的就能看得过去!” 说着,他神情阴沉,咬牙道,“这件事你不跟她计较,那你就不必管了,全部交给我来处理!”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在帝豪的时候,顾宁最后对他说的那番话,让他格外的在意。 直觉上,他认为,那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可一时间却又想不出,她究竟能做得出什么,苏伟杰心里有点不安,觉得顾宁这个女人,要么不要过多招惹,要么,就要让她闭嘴。 苏星雨看着他决绝的模样,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这时,一直沉默不语,不表的意见的宋秦川,终于开腔,“出去。” 低淡而透出生冷的感觉,倒是有些慑人。 苏星雨一怔,苏伟杰还没能反应。 宋秦川则是转头,对苏伟杰冷漠道,“雨雨需要静养休息,你在这里太吵了,出去。” 宋秦川这个人,向来不怎么待见苏伟杰这个烂赌成性的人,这是从以前开始,苏伟杰和苏星雨都知晓的,而因他事业有成,如今苏星雨都是靠他,哪怕作为苏星雨的亲哥哥,苏伟杰也只能在他面前低下头,闷声吃个哑巴亏,不敢再继续多言什么,有点被慑到。 他脸色尴尬,支支吾吾地勉强笑道,“好,那我先出去了,雨雨你好好休息,我先不打搅你,等你情况稍微好一点,我们再说。” 苏星雨看了看宋秦川,又望了眼苏伟杰,欲言又止了一番,终归,还是没多说什么。 病房内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 耳边没有过多的杂音,也没了其他多余的人,宋秦川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 他继续勺起一勺鸡汤,喂到她嘴边,“多喝点。” 苏星雨抿了一口下去,看着他沉默不语地又要去勺起一口,她轻轻地按住他的手,“不用了,我饱了。” 喝了些鸡汤下去,她的脸色比之前毫无血色的苍白模样,有那么一点点的缓和,至少,起码是没有难看了。 宋秦川不强迫她,把勺子放回去,将保温瓶放到一边,身躯坐在病床边,替她掖了掖被单,“那就好好休息,别想其他的什么事,一切等你身体好了一些再说。” 他说着就要扶她躺下,苏星雨摇了摇头拒绝他。 “秦川。”苏星雨咬了咬唇,试探地问,“昨晚之后,顾小姐她怎么样了?” 宋秦川一怔。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咬唇说,“就是怕顾小姐她不太好想,所以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低低淡淡的道,“她挺好的,没什么事。” 苏星雨听闻,点点头,像是终于放心下来,“那就好,她没事就好,这件事真的怪不得她,我没打算追究和责怪她,你也别把我失去孩子的事告诉她,以免她难受,认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的责任。” 宋秦川深深地凝视她,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相比起苏伟杰,他可能更情愿听苏星雨说的话,倒不是因为苏伟杰这个人他不待见的原因,只是不知怎么的,当苏伟杰说怎么都不肯放过顾宁时,他感到了刺耳。 虽然实际上,在怀疑顾宁心不存善念,认为是顾宁拽的苏星雨下楼才导致她没了孩子这点,他跟苏伟杰本质是没什么区别,甚至,他对顾宁说出的那些话,比苏伟杰还要中伤人,但却还是听不得旁人说她的一句不是。 而苏星雨的大度跟善解人意,和心底善良的不愿去怀疑别人的恶意这点,让他内心忽然舒坦了很多,她说话的语气以及言辞,让人心底温温的有点暖意,一瞬间觉得,好像这些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 他温和笑了下,“没关系,她不会多想什么,你也别管别人,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身体养好,医生说你现在的身体伤害很大,一切以养好身体为主,以免落下什么病根。” 苏星雨点了点头。 宋秦川站起身,将她扶在病床上躺好,替她理了理被角,“我也不打扰你的休息,你先睡一会儿,有什么需要,就叫护士通知我,等会我去安排,晚上让保姆做些营养的汤品拿过来,我不在时候,就让保姆过来照顾你,其他的事,你先暂时别理会。” 第083章 劝他放弃,究竟是不是对的? 苏星雨应了一声后,没多久,宋秦川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面,苏伟杰还在。 见他踌躇地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上来来回回的踱步,宋秦川眉心一皱,转身关上病房门的同时,他低声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望到他出来,苏伟杰神情亮了亮。 只见他几步朝着宋秦川走过来,抬头朝病房里瞅了瞅,“秦川,雨雨休息了吗?” “嗯。”宋秦川不带情绪的应了一声,终于回头过来看他,上下扫视了番苏伟杰,神情冷淡,“你找雨雨什么事?” “呃?” 苏伟杰没太能反应过来。 宋秦川冷蔑无声的笑了下,“以前你就没怎么管过她的死活,就算她出了什么事你都漠不关心,一心都在赌博上,这两天,你倒是跟她走得很近。” 苏伟杰脸色一僵,“秦川,这个……” “你突然跟她走得这么近,别告诉我,你不是有什么事找她。”宋秦川打量了他一眼,“这次她出事了,你还会回家给她煲鸡汤,以前可没见你对她这么上心。” 苏伟杰这个人,在他的眼中,就是典型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否则,按照平常的苏伟杰,苏星雨就算有个什么差池,也未必能勾得起他的半点忧心,虽然这次苏星雨流产失去孩子事大,但宋秦川不认为,苏伟杰会良心好到特意回家给她煲鸡汤这样亲切温情的事。 他们一家子,个个自私自利,哪里会管她一个女人,在外面遭遇了什么委屈? 苏伟杰的神色,愈的尴尬僵固了,“秦川,你别这样说,雨雨好歹是我妹妹,她出事了,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宋秦川冷笑一声,凉漠而居高临下地看他。 “我承认!”苏伟杰咬牙道,“以前我的确是个混账,不是个东西,烂赌成性对自己的妹妹不闻不问,我他妈就是个人渣!混蛋!不是人!” 说着,他就狠狠地给自己两耳光。 那两耳光,宋秦川看得淡漠,完全没有开腔阻止他的**,因为,那本来就是他自己合该的,没有必要阻止。 打了自己两耳光,苏伟杰又看向他,“但是秦川,你相信我,我现在是真的改变了,我已经誓不再赌博了,关心雨雨,也是出自于亲人间的亲情,你说她都摔下楼流产了,高扬那混蛋自从跟雨雨离婚之后就人间蒸,不知道又跟哪个女人去哪里鬼混了,她现在这么可怜,跟丈夫离婚后又失去了孩子,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照顾她的人,我这个做哥哥的要是还不关心她,谁还会关心她呢,是不是?” 宋秦川凉漠冷傲地道,“既然你是自内心的关心她,想要照顾她,那就别做出什么事跟说什么话刺激到她,她这段时间需要静养,你是她哥哥,所以我不能叫你别来打扰她,但你来看她的时候,只能是在探病的时间段,其余她需要休息的时间,你别打扰她。” 苏伟杰笑得恭迎,“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也不想让雨雨太劳累,她太劳累我也会心疼的。” 轻轻的扯出一抹弧度,宋秦川的嘴角边,掠过一抹轻嘲。 苏伟杰自然是看得出他不完全相信的,但也不甚在意,支支吾吾着,他踌躇道,“不过你说我这两天缠着雨雨,我的确是……找她有事。” “什么事?” “我现在虽然丝戒赌了……”苏伟杰难以启齿地说,“但是前段时间,我欠了高利贷的钱……” 话到了这里,即便他难以启齿不再说下去,宋秦川也能一瞬间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顿时,他脸色一沉,语气低冷,“你来跟雨雨拿钱去还高利贷?” “我……” “你不知道她身无分文,连养活自己都困难,你还来跟她拿钱去还你那些赌场?”看他遮遮掩掩的模样,宋秦川气到差点飙,“苏伟杰,我是不是太高估了你们的亲情,她都已经走投无路了,你还逼她拿钱,就为了还你那些烂账!” 苏伟杰说他愤怒的言辞,说得几乎抬不起头。 他躲躲藏藏地道,“我这不也是走投无路了么,那些高利贷的人都已经放话出来,说我若是还还不了钱,就剁了的我双手去赔账……” “那就让他们剁了不就得了,以免你控制不住赌瘾再去赌。” “秦川,你别把话说得这么狠嘛,再怎么样,我都是雨雨的哥哥,你就算自内心的讨厌我,看在雨雨的份上,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以前做过的那些蠢事吧。” 他卑微模样,得到的,只是宋秦川的冷笑。 苏伟杰哑然片刻,过了好一会儿,继续放低姿态道,“我也知道,雨雨现在没什么钱,再跟她拿钱,我的确不忍心,何况她现在又变成这么个凄惨模样,我就更加于心不忍再跟她拿钱了。” 原本,宋秦川还差点以为,他是真的良心现,知道苏星雨受了委屈,才做出这些关心的事情,但现在看来,他的行为里到底包含了多少真心,多少讨好,就没那么好评估了。 宋秦川脸色铁青,“然后呢?” 苏伟杰支吾道,“我原先是打算,想让雨雨开口跟你借点钱,但是那丫头心软,说欠你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开口跟你拿一分钱,更不能再欠你的人情,怕她以后还不清,我知道,你虽然关心雨雨,但都是看在过去念旧的情分上,我们欠你太多的确不好,我刚才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作为哥哥,我不能让雨雨过去最美好的片段,跟她小心翼翼想要珍藏的人和回忆,都毁在了我的手上。” “……” “所以,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若实在借不到钱,大不了,就是被高利贷的那些人砍去一双手。”苏伟杰暗淡叹息道,“就是感觉可怜了雨雨,我们老爸就是个酒鬼,整天不省人事泡在酒坛里,我这个做哥哥的,以前也是个人渣败类,这次虽然有心从头来过,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可天不遂人意,我还没能对她好好尽到做哥哥的本分,接下来就要面临生死难卜,就算侥幸活了下来,也是个没有双手的废人,别说去照顾雨雨,恐怕,还得要她来照顾了。” 听着,宋秦川脸色黑沉,阴森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半响,他才开口道,“多少钱?” 苏伟杰一愣,“啊?” 宋秦川不耐,暴躁着,“我问你,欠了高利贷多少钱!” 苏伟杰颤颤巍巍的惶恐伸出去一个巴掌,“这、这个数……” “五千?” 他摇头。 “五万?” 他还是摇头。 宋秦川简直不敢置信,“五十万?” 苏伟杰心虚的收回手,踌躇支吾地应了一声。 宋秦川整个人都要气到爆炸,胸口间被满满的愤怒充填,但他却没让自己大雷霆出来,用力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按压下所有的愤怒跟恼火,他俊脸阴沉,从西装内衬里取出一个支票簿跟笔,唰唰地在上面写上几笔,然后,他把支票撕下来,扔到苏伟杰的胸膛上。 “这里是五十万!”他强忍着怒意,“相对的,不准你再拿这些事情去打扰她,没什么事,就少出现在她面前,她不需要你的照顾,我会自己安排人照顾她!” 有这样的哥哥,简直是她人生里的一场灾难。 苏伟杰拿着支票,看到上面的字数跟签名,眼神亮了亮,心虚地笑看他,“秦川,这笔钱,有能力后我一定会还你的。” “不必了!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别再拿这些事打扰到她,以后若是让我知道,你还在外面烂赌成性拖累她,不用麻烦那些人,我亲自废了你!” 撂下这句话,宋秦川转过冷漠阴鸷的身躯,朝着医院电梯的方向大步而去,一身的愤怒,难以遮掩。 苏伟杰看了看他的背影,又望了望支票上的数字,耳边回响着他的语言跟他脸色铁青阴沉的模样,禁不住浑身被吓得一个激灵,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这次,看来是真得戒赌了。 因为,宋秦川这个人,说到做到,这次他这么生气,下次,恐怕真会废了他。 昨晚直至现在,整整一宿,宋秦川未曾合眼,现在眼眶边都浮现出了暗沉,精神也不算好,进入电梯后,他抚了抚眉心,从昨晚到现在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招架得几乎体力透支。 他真是不太能想得明白,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像苏伟杰这样的人。 这个时候还来跟她拿钱,难道就没感到心疼吗? 想起苏星雨遭遇的种种情况,愈的惹人疼惜了,真不知道,他不在宁城的那些年,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不是也被这些人,逼到崩溃过? ** 又是一个夜。 顾宁躺在床上,转辗反侧,难以入眠。 脑海中,不断的浮现,霍郁白说的语言。 别喜欢他……起码,别喜欢他喜欢到非他不可的地步么……这是什么意思? 顾宁心里是愈的烦乱不安,已经说得如此明显的语言,她又怎会不知,霍郁白终究不是之前那个她所熟悉的霍郁白了。 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想来想去,仍旧得不到答案。 分明他们之前都还是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在他们之间生,也没有任何阻碍出来阻挠他们,好端端却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顾宁思来想去还是想不通透,直到第二天,她终于按耐不住,给霍郁白拨过去一个电话。 然而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她拿着手机的手,微微地僵了住,本想再拨过去一个,可直觉又在告诉她,即便她打过去的电话再多,被挂断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霍郁白不会再接她的电话,也不会再回她的任何信息。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直觉,大抵是因为,从察觉到他改变的开始。 顾宁心里愈的不安,甚至是急躁的,知道霍郁白应该不会再接她电话,于是她不得不放弃了再拨过去的冲动,转而,是来到医院,试图来看看徐老的同时,有没有机会碰上他。 若是有机会……这一次,她一定要把话问清楚,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被他抛出来的一句话,说得不知该如何反应,甚至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她的面前离开。 当顾宁去看望徐老,在医院的病房里待了整整一个上午和下午,始终没见霍郁白的身影。 他应该是不会来了。 ** 不止是那一天霍郁白没来,接下来的几天,他仍旧还是没来,她每次都在病房待到探病的最后一刻,他的身影始终未曾出现。 他就好像又一次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一样。 对此,顾宁表面上虽然没有多大的动容,可连徐老都能瞧得出来,近日来,她开始愈的心事重重。 这一天,意识到霍郁白还是不会来,顾宁笑得勉强,起身对徐老告了别。 离开之际,想到了什么,她站在病房的门口边,对徐老道,“如果霍郁白有来看望您,麻烦您……告诉我一声。” 徐老凝视她,过了片刻,他点头应道,“好。” “麻烦您了,谢谢。” 顾宁微微勉强地一笑,转身之际,眼部的周围,是掩饰不住的黯淡之色。 徐老看着她就这么离开,有些惆然失神。 最近的顾宁,在对待他的时候,虽然还在努力维持的和善温文的笑意,但他怎么会没有觉到,近来,她越来越寡言寡欲,心思不定,时不时的,还会稍不注意就露出憔悴跟失落感来。 这一次,她终于忍不住,让霍郁白来看望他的时候,要他通知她,这里面究竟掺杂了多少失意跟勇气,不是她本人,恐怕谁也不能得知。 他开始有点怀疑,他那样劝霍郁白放弃顾宁,究竟是不是对的? ** 乘坐电梯,顾宁直下一楼时,电梯突然在医院的某一层停下,外面有几个护士走进来。 其中,有一个护士羡慕地道,“那个1o42病房的苏小姐,真是好让人羡慕,我记得那天她被送到医院来的时候,她男朋友寸步不离的待在她身边照顾她,现在每天一有时间就赶来医院陪着她,天天让保姆带些营养的汤药过来,一般很多男人要么对自己的女朋友流产后不闻不问的玩消失,要么就是时不时想起来才看一眼,可这一位,真是完全不同啊!不但天天过来陪苏小姐,连喝东西都亲自喂她!” 其他护士符合道,“最重要的是,那个宋先生还长得帅!” “对对对!相比起来,那个苏小姐就有点逊色了,不过,皮肤跟气质都还不错,勉强也能配得上,而且能让这么一个男人死心塌地的对自己,就说明,她一定有她过人的本事!女人长得再好看,要是抓不住心爱男人的心,还是白搭!” “这倒也是,虽然女人的长相重要,可没有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男人,长得再好看,也是白白浪费了一张好皮囊。” “最好有一个帅到天际的男人死心塌地的对自己,这一生就完美了!” 有人揶揄她,“你就一典型的颜控。” 其实,护士们说了什么话,顾宁后面都没太听得进去,在几个护士走进来的间隙,提起1o42病房的苏小姐,就让她隐约想起来,上次,宋秦川就是在这个楼层遇到她。 显然,她们嘴里的苏小姐跟宋先生,应该就是苏星雨跟宋秦川无疑。 顾宁沉酿了下眼皮,在几个护士走进来,伸手欲要按下电梯合上之际,她目光松动了下,抢在那之前,先迈出了步子。 ** 来例行检查的护士走出病房之后,病房内没了其他什么人。 苏星雨拿过手机,给苏伟杰拨个电话过去。 接听后,她直入主题地问,“秦川给你的那笔钱,你到底拿去还账了没有?” “还了还了。”苏伟杰忙说,“我敢不拿去还账吗,高利贷那些人催我催得紧,我要是没拿去还账,现在就接不了你的电话啦!” 苏星雨不太放心,“我告诉你,秦川这一次肯拿出钱帮你,你就给我好好记住这次的教训,否则,下一次休怪我们对你见死不救!” “我知道了,雨雨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这一次因为赌博差点就要了我的命,我哪里还敢明知故犯啊,你替我好好谢谢秦川啊,要不是他,我这一次恐怕真得没了一双手。”说着,苏伟杰笑得隐晦,“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帮我出主意,我恐怕还真解决不了这次的事,等你出院之后我再好好报答你,为你做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 “你要是能真的戒赌,对我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跟苏伟杰说了三言两语,苏星雨没了跟他继续说下去的兴趣,很快就将电话给挂断。 其实她总是有点不放心,内心有点怀疑苏伟杰是不是在骗她什么,不过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她也懒得再去计较。 把手机放到枕头底下,苏星雨坐起身,正想下床稍稍活动下身子,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苏星雨笑容清亮的看向病房门口,“秦川,你……” 话未完全出口,当现门口站着的人不是宋秦川时,她脸上的神情顿时暗了下去。 “是你。” “是我。” 顾宁站在门口,微微地笑。 第084章 这波脏水,泼得我都要为你拍手叫好了 苏星雨掀开被单欲要起身的动作停住,就那么看着她堂而皇之地走进来。? “顾小姐。”重新半躺回病床上,苏星雨堆出一抹无暇笑意,“你怎么有空来了。” 顾宁径直来到病床边,在病床边的椅子中不请自便的坐下来,慵慵懒懒的掀起一侧眼皮,笑容温文无害,“这不是看你怎么都是被我拽的才摔下楼,导致在医院躺了这么多天,心里过意不去,就想过来看看你。”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唇角翘起了讥嘲的意味。 苏星雨怎么会听不出她这句话里满满的谎言,顾宁来看她,绝对不是出自于,心里过意不去。 她面色掠过一闪而逝的僵固,“那真是麻烦顾小姐了。” “不麻烦。”顾宁微笑应道,“其实刚好顺便而已,我也没带什么能看望你的东西。” “你人来了,心意就到了,不带什么东西,我都领情了。” 她若有所思的歪了歪脑袋,“是么……难道你其实很高兴我能来看你?” 直觉上,顾宁认为,恐怕没有人,此时此刻比苏星雨更不想见她。 但她听见苏星雨说,“顾小姐能来看我,是我的荣幸,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没想到你突然过来,我没有什么心理准备,有点怕怠慢了顾小姐,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 顾宁轻轻挽唇,“怎么会,你现在是病人,倒是我唐突打扰,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你休息。” 苏星雨温柔有礼的笑道,“我个人倒是无所谓,就是怕秦川看到会有点不高兴,不过他现在不在这里,顾小姐你不必太担心。” 顾宁微微眯起了清眸,才短短几个来回的对话而已,苏星雨这个女人的形象,在她的眼中,倒是愈的清晰起来了。 以前她怎么没有现,苏星雨这女人,其实挺能说会道呢? 而且,还特别的会抓住致命的点。 只是可惜的是,就算她现在故意把宋秦川摆出来,不管是想炫耀宋秦川如今对她的关切,还是想来刺激顾宁,顾宁都深有无感,不甚在意,甚至那样的话,在她的心房起不到多大的涟漪波动。 顾宁闲适松散的坐在椅子中,伸手捻起桌柜上的一个橘子,歪头,又瞟向她,没由来地问,“我可以吃一个么?” 苏星雨愣了愣,勉强笑了下,“请便。” 她点点头,细长白皙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剥着橘子皮,口吻淡淡地道,“既然秦川不在,你也不用怕他听到什么,有些话,那我们就干脆敞开了说,别再你来我往的打着马虎眼,怪累人的。” 她着实没什么心思,跟苏星雨进行那种毫无意义,口不对心的对话,那种客套般的话语跟语气,刚开始的时候意思意思就行了,何况苏星雨都那么明目张胆的又拿宋秦川出来说事,摆明了就是在无声的挑衅。 顾宁觉得自己更加没有必要,再对她客气什么。 然而苏星雨却笑着道,“我们什么时候不是敞开了说,难道顾小姐其实一直话里有话,藏了其他的意思?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倒是我愚昧了,没有听出顾小姐话里的其他意思,顾小姐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一点,不然,我着实不能明白顾小姐你的意思。” 直至现在,顾宁才察觉,果然还是她太简单了。 实际上,从她进来的那一刻起,她跟苏星雨的交锋,早就在开始了,苏星雨一直都在跟她绕着字眼。 剥着橘子皮的动作顿了顿,顾宁掀起眼皮,深深望了病床上的女人一眼。 倏尔,她一笑,“我一直都在等着你们的法院传票,等你们把我告上法庭,怎么这么多天过去,还没见什么动静?” 一边说着,她一边又继续漫不经心的垂下眼皮,一点一点剥开手中橙黄的橘子。 苏星雨从善如流的应道,“关于那件事,我没打算追究顾小姐。” “理由呢?”顾宁头也不抬,仿佛毫不意外,口吻波澜不惊的道,“不是我把你拽下楼,才导致你流产失去孩子的么,更严重的点,甚至不止想害你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是想害你。” 苏星雨笑着说,“我知道顾小姐你是无意的,不是真的对我怎么样,拽了我导致我摔下楼这件事,可能是顾小姐你的无心之举,所以我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和跟这个孩子的有缘无分,最终才导致了现在这个境地。” 顾宁心里微微地惊讶。 但她惊讶的,不是苏星雨的大度跟善解人意,而是,究竟是拥有一种怎样的心思,才能把不是事实的事情,说得如此逼真? 她着实有点佩服。 没想到,她第一次对苏星雨这个女人感到佩服,竟然是因为,她拥有一颗笼络八面的心跟能把黑白说得颠倒过来的嘴,更佩服的,是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竟然面色不改,从善如流得镇定有余。 顾宁眼角的余光,斜了她一眼,做出好奇状,“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你自己难道就没感到过心虚,和那么一点点起码的后悔?” “心虚后悔什么?” “自己的孩子都成为了自己利用的工具,现在孩子没有了,你没有后悔也就罢了,难道,当提起那件事的时候,你就没有感觉到那么一点点起码的心虚么?” 苏星雨面容一僵。 顾宁冷笑了下,“再怎么说,那都是你自己的骨肉,我这个旁人无法跟你感同身受,不能体会到你的冷暖,所以没办法做出伤感的样子,可你这个亲生母亲,身为孕育胎儿的人,对于自己把自己的腹中的骨肉给利用设计没了,就没有其他一点点的感慨或者难受?” 苏星雨面孔上的笑容冷却了下,复而又是很快地道,“顾小姐说的哪里的话,我的孩子没有了,我怎么可能不会难过?” “是么。” 她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我难不难过,都是我自己的事,没有必要在人前,见到一个人就对一个表露我难过的情绪。”苏星雨道,“那样做,岂不是招人嫌弃?难过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捱着就够了,就算捱不了的时候,也有秦川在,有他陪着我,替我分担那些情绪,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再对其他人表露情绪。” 顾宁想想,这倒也是。 其实,她自己本身也是这样的人,不太喜欢把情绪表露在别人的面前,更不喜欢让人看出自己的心绪,特别是在关于她有负面情绪的时候,最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或者是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静静泄。 她能理解苏星雨说出的那些话,可她却始终不认为,苏星雨对于自己失去孩子的事,真的有多难过,因为,她真的半点感觉不到。 大抵,因为苏星雨的面色更状况,恢复得太好,面色红润,神色精神得让人无法信服? 虽然她也知道,不能单单从一个人的精神面貌,就去评判一个人的内心情绪,可她观察来观察去,还是不觉得,苏星雨有什么难过,顾宁觉得,大概是她自己的内心,对苏星雨终于有了不小的意见,所以现在,完全无法信任她的任何语言。 她状似点了下头,不再多加评估。 反正,不管苏星雨到底对她失去孩子的事伤不伤心,于她而言,其实都没什么意义,纠结这个问题,未免太清闲了点。 顾宁没再深究什么,倒是苏星雨忽而冷淡,“不过有一点我没有听懂,顾小姐说我利用了我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坐在椅子中的女人,把橙黄的橘子皮最后一点剥开,看也没再看她的淡淡道,“你有没有利用自己腹中的骨肉,我跟你那个哥哥苏伟杰都明白,当然,身为当事人的你自己,最是比谁都再清楚不过。” 苏星雨连笑都没笑了,“顾小姐,我都不跟你计较这件事,也没打算说要把你告上法庭什么的,更告诉我哥哥跟秦川说,不要让他们追究于你,这个时候,你倒是来反咬我一口了?” 这是第三次,在她们单独相处的这个时间内,苏星雨提起宋秦川这个名字。 顾宁不太明白,她究竟是有多想炫耀,她跟宋秦川的关系非同一般的好? 好到宋秦川会讨厌有人来打扰她的休息,好到宋秦川可以替她分担失去孩子的痛楚,好到宋秦川可以听从她的只言片语真的不予追究,甚至……她透出来最大的信息,不就是,宋秦川跟她之间,绝非一般人能比? “说得倒是挺振振有词的。”顾宁赞赏的点了下头,只是唇角弯出来的弧度,讥讽无比,“现在这个病房里,只有你跟我两个人,何必再惺惺作态搬弄是非?” 苏星雨嗤笑一下,“我惺惺作态搬弄是非?” 连反问的语气,都理直气壮得让顾宁着实佩服。 但既然她喜欢明知故问颠倒黑白,顾宁也不介意大方的奉陪下去,她掰下手中的一瓣橘子,朝着病床上的女人递过去,“吃么?” “不用了。”苏星雨皮笑肉不笑地道,“顾小姐喜欢吃橘子,那就多吃一点吧,反正秦川每天都会买新鲜的过来,我又在养病中,不能吃什么冷的东西,每天这些秦川买过来的新鲜水果,都是拿去给保姆和医院的护士吃了,顾小姐能帮忙分担一点也挺好。” 顾宁深深地觉得,她还真的是不厌其烦喜欢提起宋秦川,见缝插针得让人无语。 不过,就算苏星雨这么喜欢提起宋秦川,她着实也没有多大的感觉啊。 何必呢?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免得这些水果都浪费了,那就可惜了。” 顾宁非但没有被她说得心塞到失去胃口,反而是胃口不错的大方吃了起来,在苏星雨微凉的目光中,一瓣一瓣的把橘子放入嘴里,细嚼慢咽的吞下去。 苏星雨就那么看着她,半响不吱声。 一个橘子,吃了差不多一半,顾宁终于又是漫不经心的开口道,“其实呢,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真的不必害怕别人听见我们的对话,不用这么防备我,我没有兴趣拿什么东西把你跟我的对话录下来,拿着我们的对话内容去给其他什么人听,特别是给宋秦川听。” 闻言,本来还不太紧张的苏星雨,几乎霎时间就被她的语言说得紧张起来。 她脸色一变,“你录音了?” “都说我没有那个兴趣了。”顾宁的确没那个心思,表现得兴致缺缺,“我录下来做什么,又没有特别想给别人听的话,而你最不想让他知道事实真相的人,也是个睁眼瞎,就算我闲着无聊来套你的话,把你说的内容全部录下来原原本本的放给他听,最后他一定会说是我故意逼你的,他宁可相信,也不会相信我呈现出来的事实真相。” 宋秦川那个人,对待苏星雨有多信任,甚至是有多维护苏星雨,顾宁已经见识也领教到了。 所以,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尽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即便顾宁都说得这么直白干脆,没有半点的遮掩,苏星雨看待她的眼神,仍旧充满了警惕。 顾宁瞧了她一眼,忽然倒是有了些兴趣,“不过我倒是挺想让宋秦川看看,你现在这么防备警惕我,生怕我抓住你的小辫子,把你露出破绽的模样给他看到后,他表现出来的表情是什么样子。” 她觉得,那个画面,一定很有意思。 苏星雨脸色白了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主场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顾宁操控了主导权,而她竟然也被动地跟着她的步调走,认为自己差点掉入顾宁设下的圈套中。 心里微微惊讶错愕了下,她连忙收拾好面孔上的情绪。 笑了笑,苏星雨没有什么温度的笑着说,“顾小姐你误会了,我只是怕秦川知道你不请自来见了我,知道顾小姐你非但没有一点歉意之心,反而还咄咄逼人的逼迫我,尽说一些让人听得莫名其妙的语言,他知道了一定会很愤怒,到时候迁怒了顾小姐,岂不是又是我害了顾小姐你?我只是在为顾小姐你担心,替你紧张罢了。” 顾宁挽唇笑道,“你的好意,我无福接受。” “……” “再者,究竟是不是这个样子,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也很清楚。” “所以呢。”苏星雨略有冰凉的眼神看着她,“顾小姐非要逼着我承认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事情?” 顾宁嗤嘲,“你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假装听不懂?” 苏星雨抿了下唇。 “我不知道你跟你哥哥究竟是怎么想到设计这一出戏,但你们兄妹配合得着实天衣无缝得让我惊叹,扪心自问,倘若你们兄妹俩一口咬定是我故意拽了你,才导致你摔下楼出了事故,短时间内,我恐怕还真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说到这里,她还真是有点感激,苏星雨竟然没有趁机对她赶尽杀绝,干脆把她告上法庭,他们兄妹俩一配合起来,简直叫人百口莫辩,顾宁不得不绞尽脑汁去找证据证明她的清白。 先前,她故意对苏伟杰说等着他们把她告上法庭,正好她也想跟他们算算账这种事,其实不过就是装腔作势,想吓唬吓唬苏伟杰,让他失去方寸。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在气势上,起码,不能输了人。 不过这种感激也只是短暂的,因为她又觉得,苏星雨分明想陷害她,把她拿去当替死鬼垫背的,她干嘛要对一个陷害自己的人充满感激? 闲得清闲,找虐么? “让我猜猜。”顾宁颇有兴致的道,“你没有赶尽杀绝,把我告上法庭的原因是什么。” “……” “一,是你认为,我很好的成为了你弄掉这个孩子的契机,成为你“意外”失去这个孩子的替死鬼,已经达到了你想要的目的,没有必要再浪费精力告上法庭。” 苏星雨面色不改。 顾宁轻轻扯唇笑,“二,我是顾家大小姐,就算被告上法庭,这种被人挑衅威严打脸失去面子的事,顾承渊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堂堂顾氏集团的总裁,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届时,顾承渊一插手,你跟苏伟杰两个人,连玩都没得玩。” “……” “你不傻,当然是想在你的目的达到之后,再把事态降到最低,最好别惊扰到顾承渊,触碰到他的逆鳞底线,否则,到时候事情麻烦起来,绝非是你跟苏伟杰可以招架的。”她笑得愈温文,清眸流转,瞥向苏星雨,“我猜得对么,嗯?” 苏星雨仍旧从容,“我不太听得懂,顾小姐你在说些什么,可能是顾小姐你自己的心思太复杂,所以把别人对你的好意也揣测得这么复杂?” “这波脏水,泼得我都要为你拍手叫好了。”顾宁也是镇定着,有条不紊地道,“你跟我和你哥哥苏伟杰都清楚,我帝豪的时候,别说我拽你了,我不过就是把你抓住我的手甩了开,力道还没用上我平时的三分之一,不知道,你的身子骨究竟是有多弱不禁风,我连平时三分之一的力气都没用上,就能把你拽了导致你摔下楼?” “……” 第085章 对她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交谈到了这里,该挑明的东西,顾宁觉得,她都挑明得差不多了。 而苏星雨的脸色,明显地也差了一些。 只不过,顾宁觉得她还在强装镇定,不允许自己在她面前,露出一丝丝的破绽,所以她说了这么多,苏星雨除了在该反击的时候反击一下,就没能再说点其他什么。 顾宁勾唇浅笑,把手中还没吃完的一半橘子,重新放回桌柜上的托盘里,这才又再次看向苏星雨。 慢条斯理地坐在椅子中,她不急不慢地道,“那些事情,我大致都理解清楚了,只是有一点我还不能完全肯定。” 苏星雨定定地凝视她,半响没吱声,静待她说下去。 顾宁弯下腰肢,俯身,把胳膊肘搁在腿上,一只手托起下巴,瞧着苏星雨好奇道,“你故意栽赃陷害我,让我成为你弄掉肚子里孩子的替死鬼,是因为想彻底破坏我跟秦川的关系,让他认为我是那种心肠歹毒,连未成型的胎儿都不肯放过人么?” 苏星雨嘴唇动了动。 但还没让她说出什么,顾宁紧接着又道,“这样的话,他就能看清我的真面目,让他觉得,我不可能只是想害你肚子里的孩子,甚至根本是想害你,因为我嫉妒你们密切的关系,从此之后,他一定会厌恶我,憎恨我,别说还继续追求我想跟我结婚了,恐怕从此之后,他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是玷污了他的眼睛。” 她仍旧只是看着顾宁,不一语。 “然后呢,终于没有了孩子这么一个累赘,我又变成他最憎恶的人,从这之后,不论出于怎样的心思,他一定会更加密切关心你,照顾你,心疼你,把你照顾得更加无微不至,事无巨细,就像现在这些情况一样。”顾宁条理清晰地说,“再之后,你只要稍微再动一点心思,凭着宋秦川对你念旧的情分,和你在他心目中无可取代的位置,想重新复合在一起,理所当然,也轻而易举,对吧?” 其实这种事,她本来早就猜测到了,可是,又不太敢完全的确定。 不过说完之后,顾宁觉得,这样的猜测,终于有了可信度,虽然没有什么实际证据,要拿证据她也不可能拿出来,但除此之外,苏星雨小心翼翼导演的这一幕,好像……没有其他的理由了。 然而,顾宁以为,她把所有的事实都戳破,把她的目的跟动机都说了出来,本以为病房内只有她们两个人,苏星雨就算不会直接的承认,也可以从她反击的言辞中听出端倪,可是这一次,顾宁失算了。 因为苏星雨的情绪,忽然变得很激动,“你胡说!” 顾宁一懵。 一时间还没找出,让她情绪这么激动反驳的理由什么,就听见苏星雨脸色大变,义正言辞而充满恼怒的哭腔说,“顾小姐,你怎么能心思复杂得揣测到这个地步,我不跟你追究,你怀疑我有什么其他的顾虑,秦川念及过去的情分照顾我,你就指责我勾引他!” “……” “不但如此,你还说我利用自己腹中的骨肉,让你成为替罪羊,破怪你跟秦川的关系。”苏星雨眼眶红了,黯然着一字一顿地道,“我跟秦川早已经是过去的事情,经过这么多年,我已经嫁给其他的人有了孩子,而他也喜欢你甚至要跟你结婚,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我跟他不可能还会回得了过去,更不可能还会重新复合在一起。” 顾宁挑起了眉梢,玩味的嚼着字眼,“哦,是么?” “我这么脏,早就被其他的男人碰过了,我很清楚,我早已经失去了拥有秦川的资格,像我这么低微的人,嫁给别人怀过孕,还离了婚又流了产的女人,不可能配得上像他那样优秀的男人,如今让他在身边照顾我,只是我还有点舍不得过去跟他在一起的美好。” 可是,刚才她提起宋秦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语气。 顾宁静静地凝望她。 苏星雨咬了咬唇,“经过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我才现,原来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是我人生最快乐也最美好的时光,只不过,现在我已经配不上他,更没有想破坏你跟秦川的感情,现在之所以还让他陪在我身边照顾我,仅仅只是想奠定下,我跟他之间曾经拥有过的美好。” 顾宁脸上的神情,一点一点的僵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开始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是我已经决定了。”苏星雨用力地咬下唇,“现在已经一无所有的我,没有什么好再挂念的,等过两天可以出院之后,就算还不能出院,我也会偷偷从医院离开,然后,去个别的其他什么地方,不再出现在宁城,更不会再因为我的关系,促使你跟秦川之间的误会。” “……” “以后,我都不会再打扰你们,所以顾小姐你不必特意来这里警告我,然后又说了那么多的一堆莫名其妙的言辞。”泪光在她眼眶中浮现,“就算你不来逼我,说那些令我蒙受不清不白的语言,我也早就打算离开秦川的身边,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得彻彻底底,不会再干扰你们半点。” “……” 抬起盛满晶莹泪珠的水眸,苏星雨笑得沉痛,却又像是释然一般,她蠕动下唇,满脸泪眼的看着顾宁说,“你放心,我说过不会让秦川误会你,顾小姐方才说的那些话,我都铭记于心。” 顾宁目光松滞。 然后,她听见苏星雨泪流满面的笑着道,“我会做到把一切的责任都归咎于我,对秦川说是我想陷害你,故意把失去孩子的事栽赃到你的头上,为的是想没有孩子这么一个累赘,也想让你跟他的关系因此而彻底破裂,从而促成我跟他能复合重新在一起。” “……” “顾小姐,你放心,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会帮你尽量跟秦川说明白,让他别误会你也别对你心存恨意。”流下了豆大的泪珠,苏星雨笑得轻柔,“我保证,从此之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跟秦川的面前,在这里,我先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就当……不算辜负我们相识一场吧。” “你说够了没有?”顾宁白皙的脸蛋,遍布了冷嘲跟冷淡。 苏星雨委屈了,小心翼翼地看她,“难道这样,还不能让你满意么,还是……你希望,我现在就立刻消失?” “我是说,你一副凄凄惨惨的说出这些话,说够了没有?” “顾小姐,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她咬唇,“是不是真的要我现在就立刻消失,你才能完全相信,我说的都是实话?” 顾宁快被气到了,不知该是被气笑,还是应该被气到飙。 她按耐不住,猛地从椅子中站起身,冷淡地俯瞰着病床上的女人,抿唇,嗓音低沉,“这里又没有别人,你跟我都心照不宣,何必上演这么一副烂掉牙的剧情给人看,这个病房内除了我就没有其他的——” 话未说完,蓦然意识到什么,心中不详的预感,愈的浓郁。 顾宁倏然止住后面的语言,不知心底怎么就有了股强烈的感觉,她转而是,缓缓地侧过头,朝着病房的门口,投望过去视线。 果不其然的,从病房门口上中间的那个透明小玻璃中,隐隐约约,外面似乎站了一个人的身影,看不清外面人的样貌,但从身形以及衣服的颜色来看,已然不难让人猜测到是谁。 忽然,顾宁就觉得自己简直跟吃了苍蝇一样。 她猛然回头,盯向病床上泪眼朦胧的女人,后者被她这个徒然犀利的眼神,看得一阵瑟缩,禁不住的,悄然往后缩了缩身子,脸色苍白的喃喃唤她,仿佛还很不解的样子,“顾小姐,你……” 忽的,顾宁笑了,“直到现在,我才现,我真的太低估你了。” 低估到,苏星雨完全是出她想象的聪明。 “顾小姐,我不能明白你的意思……” 看着她那副被吓得瑟缩,像个极度畏惧害怕的孩童模样,有生以来第一次,顾宁感到,她大概从未如此想直接上前,狠狠撕碎一个人的虚假的面具。 但她没有那样做,没有让自己凭着本能,去做出一些冲动的事。 是懒,是不想,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说不清楚,可能她自己内心也很明白,那样做的后果是,她非但撕碎不开苏星雨虚假的面孔,反之,有可能让门外的男人推门闯入进来。 他若闯了进来,届时,他所站的立场,一定不会是她这边。 她那么做,非但落不到好处,甚至连一口痛快的气都出不了,还有可能被两个人夹击,到时候,她失去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她曾经喜欢了五年的男人完全的信任,还会连同那五年内,她所有的付出,都变成一场可笑而虚妄的笑话。 那么,那五年的时间内,她的依赖,都变成了一场没有意义的事情。 虽然,现在她也不知道,过去的那些时光,究竟还有什么值得令人想要保留的意义。 “苏星雨。”站直了身躯,挺直了背脊,顾宁重重咬下她的名字,强忍着胸口间跌宕起伏的强烈怒意,微微地一笑,红唇齿白地一字一顿,“我会好好的记住你,也记住你的哥哥,你们兄妹俩在我身上加诸的所有,我一定,十倍奉还。” 停顿了下,她眼中没了笑意,“我保证。” 这一次,他们因为顾忌顾承渊,不敢真拿她怎么样,但是不会代表,她就该因此而对他们兄妹俩感恩戴德,她没有道理,对这样一步步将她陷入沼泽中的人感恩戴德,他们只是怕得罪到顾承渊而已。 “不过你们大可以放心。”顾宁冷漠着,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攥了起,骨节泛白,口吻嗤嘲不屑,“我不会拿出我是顾氏集团总裁女儿的身份来欺压你们,也不会让顾承渊插手进来,这是我跟你们之间的恩怨。” 这种事,靠她自己就已经足够了,犯不着把别人牵扯进来,也没有必要,让她摆出什么顾家大小姐的身份。 因为实际上,她自己都没怎么认同,她是顾家的大小姐。 若是拿这种身份来欺压别人,相当于她要戴起顾承渊的这顶高帽,她戴谁的高帽都可以,就是不想戴顾承渊的。 但是苏星雨跟苏伟杰这两个,她算是牢牢记下了。 苏星雨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眉头轻蹙,看着顾宁决绝肯定的模样,心中开始涌起了丝丝的不安。 离开之前,顾宁又重新侧头,凝视向她,阴沉地笑道,“我对你那个还没有成型的孩子,因为拥有你这样的母亲,而感到深深的悲哀,希望,午夜梦回的时候,你真的不会做噩梦,不会梦见那个没有成型的胎儿在向你哭诉。” 苏星雨的脸色,终于是彻底的变了。 可顾宁懒得去看她究竟是怎样的神色,便转回头,迈开了步伐,几步来到病房门前。 但面前的门,被人从离开打开,站在病房门口外面的宋秦川,抬起复杂深沉的眼,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身上。 顾宁面朝着他,一笑,“好像让你在外面久等了,但我现在跟她说的话都说完了,你可以进去了。” 话落,她收回目光,迈开了腿,从他的身侧,笔致的越过。 “顾宁。”宋秦川突然开口,目光望着地面,淡淡而低哑的嗓音,透了出来,“不是她说的那些话打动了我什么,而是,我之前警告过你,别再出现在她面前的。” 顾宁身子一僵,脚步凝滞。 宋秦川没再有其他多余想对她说的话,仅仅只是飘出了那么一句话之后,他抿紧唇,俊脸遍布青白之色,也迈开了长腿,朝着病房内踱步而去,徒留下她一个人,僵硬地站在病房的门口边,一动不动。 里面的苏星雨,还没来得及收拾眼眶边的眼泪。 望见他从容不迫踱着步子走进来,她怔怔呢喃,“秦川……” 苏星雨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顾宁禁不住稍稍侧回来的目光,就看见去到病床边的男人,用弯起的食指,为苏星雨轻轻拭去眼角边的泪珠。 他低柔笑着,带出安抚的意味,“别哭了,嗯?” 苏星雨嗓音哽咽沙哑,半响不出一个音节。 顾宁觉得,大概没有比这样更暖人心扉的事情了,自己流泪的时候,有深爱的男人为自己拭去眼泪,究竟,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也难怪苏星雨说不出话来了。 可这些,还不算什么。 正在顾宁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下去,打算掉头就走的之际,忽然,她身后的病房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那是膝盖跪地,而出的声音。 她一震,错愕地回头。 错愕住的,不止是顾宁,还有苏星雨。 只见,一条腿半跪在病床前的宋秦川,深情地望着病床上的苏星雨,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红盒子。 顾宁对那个小红盒子,再熟悉不过。 随后,在她凝滞住的目光注视中,宋秦川打开了小红盒子,捻起里面那枚耀眼的戒指,拿过苏星雨的右手,轻轻地套入她的无名指,“我誓,将来会爱护你,守护你,照顾你,愿意永生为你遮风挡雨,嫁给我,可以么?” “……” “……” 他对苏星雨求婚了。 用当初,他想对她求婚的戒指,跪在另一个女人的面前,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苏星雨之前对她说的做的,乃至她们之间的争锋相对,突然间什么都算不上。 因为,此时此刻,这才是最狠,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大概就是那种,可以将人的五脏六腑,可以中伤得淋漓鲜血,不留余地,狠得叫人无从适应,也狠得让人不知所以,致命到……真可以让人尝到鲜血的味道。 ** 是怎么从病房门口拔腿离开,又是怎么走出的医院,顾宁不记得了。 她甚至记不清,她究竟在病房门口,愣愣地站了多久。 更记不清,苏星雨到底是接受了他的求婚,还是没有接受,若是接受了,苏星雨脸上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样子,幸福,惊喜,还是错愕到也跟她一样,忘记了反应? 可是这些,好像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是怎么浑浑噩噩回到的顾家,顾宁更是毫无印象,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手臂正被玉姐推了推,她的身子,正站在顾家别墅的客厅里。 “小姐,你怎么了?”玉姐担忧地看她,“是不是生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还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有一个人,也站在她的面前,说道,“是啊顾宁,你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我开车过来了,送你去医院吧?” 这么个陌生的男声,终于让顾宁空洞呆滞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她恍惚了下,沙哑到干涩的蠕动下唇,“你是……霍少铭?” “你不认识我了?”霍少铭惊讶了住,“我们前不久还在帝豪见过的,这么快你就忘记了?” 她当然还是有些印象的。 但是她不懂,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宁四处看了看,现,这里的确是顾家,没有错的。 于是她就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嘛……” 还不待他说完,猛然,顾宁想起了前段时间顾承渊对她说的那些,脸色大变。 霍少铭正在组织着语言,想着该怎么找个合理的借口,解释他出现在这里,可正在这时,顾宁不知怎么了,徒然转身就走。 察觉到她的行为,霍少铭忙追上去,“顾宁,你去哪?” “站住!”踱步到别墅的门口边,顾宁恶狠狠地回头,“不准追上来,如果你不想我把脾气到你身上的话!” 这语气,这眼神,起到了慑人的作用。 霍少铭被她吼得立刻停下步调,硬生生地没敢追上去,但更让人在意的是,今天的她,比那天在帝豪见到的时候,明显不正常得多。 怎么以前没有听说过,顾家的大小姐,是个情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玉姐也是不解,“小姐今天是怎么了?以前她从来都没像这样的啊。” 连她都不知道,霍少铭就更加丈二的脑袋,摸不着头脑了,咕哝着道,“这大小姐的脾气,怎么比我还厉害?若不想办法治一治,以后结了婚,那还得了?” 他才跟她接触两次而已,就遭遇她两次暴脾气。 顾宁哪里顾得上别人想什么,快步匆匆地走顾家别墅后,她站在顾家外面的马路边,直接给顾承渊拨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刚一接通,她就立刻问,“霍少铭为什么会在顾家?” “我让他去的。”顾承渊没有否认什么,道,“听说前几天你们在帝豪闹了些小矛盾,造成了一点误会让你不舒服,这几天他都在寻思怎么跟你道歉,所以我就让他干脆去顾家找你了。” 顾宁冷笑,“真的只是让他过来道歉而已?” “还有就是,霍少铭的确很喜欢你,他的父母也因为他喜欢你非常愿意接纳你,我们都商定好了,找个好日子,把你们的婚事定了。” 顾宁啪地一下,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脑子里变得一团乱,所有的事情突然一下就朝她四面八方的砸来,心情一下子,变成了历史最糟糕的时候。 而脑海中,不住浮现的,还是宋秦川跪在病房的空地中,对苏星雨求婚的画面。 顾宁的呼吸,忽然有点短促。 重新拿起电话,她给江城拨了过去。 ** 其实,她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可心情若是真的糟糕了极致,偶尔,也会想求个一醉方休,这一晚,江城看出她心情的确不好,于是陪她在酒吧里喝到很晚。 喝到最后,江城看出她不能再喝了,于是就拿下她手中的酒杯,“顾总监,今天时间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顾宁朝他醉意熏染的笑道,“抱歉啊江城,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休息,好吧,我们都回去吧。” “我没什么关系,就是顾总监你……” 江城知道,她身边没有可以陪她的人,更别说,能陪她喝酒的人。 但顾宁是不怎么沾酒的,她突然打电话叫他出来喝酒……再没眼力,他都能看得出来,今晚的顾宁,的确不对劲。 顾宁没让他说什么,摇摇晃晃的起身,“好吧,那就走吧。” “……” 结了账,出了酒吧门,江城本来打算要宋她回去的,可是顾宁却摆摆手,没让他送,“你明天还要上班,不能在外面耽搁太晚,顾家跟你住的地方不顺路,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时间的确是很晚了。 然而望着她这个模样,江城哪里放心得下,可根本还不容他做什么,溜进计程车里面的顾宁,直接就把车门给甩上了,在江城诧异的目光中,她连注意都没注意到外面的他,就跟司机糊口报了个地址。 然后,车子就那么华丽地从江城的面前驶走。 徒留下江城傻愣愣睁大眼睛站在原地。 ** 又是怎么来到海天一线的别墅,顾宁别说印象,她是怎么胡乱跟司机报了这么个地址,她自己都不知道。 跌跌撞撞,身子摇摇晃晃的来到别墅门前,她拍响了别墅的门,“霍郁白,我来了……你开门!” “……” 第086章 不介意,你先继续糟蹋吧 回应她的,是一片席席刮过的冷风。? ? 别墅内,没有光线。 顾宁趔趄踉跄地靠着别墅的门,身子从内至外,从下到上的酥软无力,软绵绵地靠着别墅的门,她已经是醉意朦胧,低低喃喃的呓语,“霍郁白,你在不在……在就开门,整天畏畏缩缩的……你在躲着谁?” 之所以能找到这里来,完全凭借着她仅存意识的本能。 可为什么会无意识的找到这里来……大抵,霍郁白这段时间躲着她,躲得太明显。 借着酒劲,她终于还是按耐不住,鼓起了勇气,来到他住的地方。 为的是——找他。 “你有什么话,能不能直接坦白了说……”顾宁浑身无力,每说一个字,都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什么叫做……起码别喜欢到非你不可的地步?” 这个问题,她思索了几天。 可想来想去,她得到最多的答案,是霍郁白的确想跟她保持冷淡的距离,跟她拉远关系。 既然如此,那当初说如果她愿意,马上就可以去登记结婚的人,又是谁? 顾宁喝得酩酊大醉,说话时口齿略有不清晰。 她吃力地蠕动唇瓣,“这样莫名其妙的消失,算什么本事……你要是男人,你就给我出来打开门,咱们把话往明白的方向说啊……!” 虽然他们可能没有什么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关系,可一个人就算死,也可以知道自己的罪名是什么吧。 凭什么,先拨动她心弦的人是他,结果,想要跟她保持冷淡距离的人,也是他? 就算想保持跟她的距离,起码,也该告诉她一个明确的理由吧,这样无端端的不再出现,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别让她喜欢他……这算什么,这算得上是理由吗? 她不喜欢这种无缘无故的失踪,更不喜欢没有交代的结果,身边任何一个人离开,她通通都可以接受,可是,她不能接受离开得毫无缘由。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浑然未知事态的生,她依然还是她,未曾改变,可别人却早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宋秦川突然当着她的面跟苏星雨求婚,的确多少都有些打击到她,毕竟,那都是曾经让她重拾希望,陪着身侧付出了五年的男人,若说对此,心中没有一点涟漪波动,又怎么可能。 最重要的是,他偏偏要跟苏星雨求婚,当着苏星雨的面,重重地给了她一个无形的耳光。 那一耳光,着实够狠。 不过男人么……对她早有意见,并且还对最美好的初恋心有念旧的人,就算他已经用行动告诉她,他站在苏星雨那边,也没什么稀奇的,她又不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 当然,她难受的,自然不是宋秦川跟另一个女人求婚这种事,本来她就跟他取消了婚约,他有权力对任何女人施展追求,让她介怀的是, 他一定需要当着她的面,并且是跟苏星雨求婚么? 顾宁唯一不想抹灭的,就是自己曾经活过并且付出过的东西,不必别人知晓,也不必任何人的回味,甚至她自己都不会再去回味那些,但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能让它好好的尘封在过往的记忆里不被抹灭跟提及? 宋秦川一定需要用他的实际行动,来验证她过去的那些终究只是一场荒唐跟错误? 那么狠,又那么致命。 至于顾承渊让霍少铭来找顾家找她,也的确让她受到了打击。 虽然早就知道,她跟顾承渊已经变成水火不容的立场,但她的确没怎么预料到,他真会不经过她的同意,就私自跟霍少铭以及霍少铭的父母,敲定他们的婚约。 宋秦川彻底毁了她想留在过去记忆中的东西,顾承渊则是雪上加霜压垮了她最后对他作为父亲的那点期待,心里的确是有些负荷不了,出想象的让人难以接受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事实压力,可最让她心中在意的,始终还是那个无缘无故就销声匿迹的男人。 他没有给她任何的理由跟解释,毫不负责地说出那么一句让人摸不清立场的言辞,就不再出现在她面前。 跟宋秦川和顾承渊对她的打击比起来,这才是真正让她最难以消化并且难以接受的。 一手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拍下门,隔着眼珠浮上的朦胧雾气,她迷离的视线盯着暗红的大门,鼻子酸红,“我不想听顾承渊的安排嫁给别人,霍郁白……趁着我还是干净没被别人糟蹋的,不介意……你先继续糟蹋我吧!” 她扯着嗓子喊,像极了一个喝醉酒意识不清胡言乱语的人,整个偌大的别墅区,空荡荡的飘响着她的嗓音。 但是,整个被夜色笼罩的别墅,除了黑火暗沉,以及凉飕飕刮过的寒风,不见其他任何一点回应。 久久的,仿佛一直都只是她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虽然,实际上,也的确如此。 逐渐有些支撑不住,身体里的力量在酒精的驱使下渐渐流失,顾宁无力地靠着门,四肢在酥软柔绵,脚底仿佛虚空了一般,不知是因为酒精的关系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只感觉胸前里被堵呼吸困难。 她疲惫无力的转过身,背部靠着别墅的门,双腿终究还是乏力,顺着门板,缓缓滑落下去。 曲卷起一双腿,她抱着双腿,坐在冷硬的大理石地面上,轻吐出来的气息,含着浓烈的酒气,被深夜里的寒风徐徐吹散。 她没有力气了。 身体从内到外的疲惫至极,脑子混沌不清,几乎就要陷入昏睡过去,连身后的门,什么时候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顾宁也浑然未觉。 男人的身姿立在门口边,低下来的视线,落在门前抱着双腿蜷缩坐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眸光幽深。 “先生。”霍祁来到他身后。 霍郁白注视着顾宁,淡淡开腔道,“把大衣拿来。” 霍祁看了看坐在地上,却毫无察觉他们此时就站在她身后的女人,沉吟了下,即刻点头。 霍郁白就这么一瞬不瞬地注视背对他,将整个脑袋都埋进双腿间的顾宁。 漆黑深邃的眼眸,溢满浓浓的复杂跟深沉的情愫,他喉结稍稍的滚动,一张五官分明的脸庞,被暗沉的光线笼罩着,令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有笔致倨傲的身躯,被身后别墅内折射过来的光线,投到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剪影。 他的影子,将抱着双腿似乎是沉睡过去的女人笼罩在内。 几秒钟后,霍祁就把大衣外套拿了过来。 大衣外套落在霍郁白手中的同时间,也很快披到女人清瘦的身子上,他顺势弯腰,把坐在上的几乎不省人事的女人拦腰抱了起来。 这样一个身子腾空的动作,加上突然而来涌到她身上的温暖熟悉感,让顾宁一下子被惊得意识回笼了一点。 她吃力地撑起一双沉重的眼皮,望了望把她抱到怀里,头顶上方的男人。 可不知是因为突然有了光线的缘故,还是她真的喝了太多的酒,眼珠里就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色雾气,男人五官的模样,在她的眼中变得模糊不清,只是凭着隐约的熟悉感跟深刻的念想,她喃喃的还是唤出了他的名字,“霍郁白?” “嗯。”怕她喝醉了没有听清,霍郁白富有低沉磁性的嗓音继续道,“是我。” 顾宁笑了。 微微慵懒的挑起了一侧眉梢,她一张被寒风吹得冷的脸蛋,此时却因为酒精的缘故而酡红着,口齿不清的吃吃笑着,“原来……你在的啊。” 她在外面叫了他那么多次,都没有他的回应,她还以为,今晚他没有回来。 或者,回来了,但是不会见她。 霍郁白淡淡温声道,“原本是睡了,后来听到你的声音,又起了。” 他的确是已经睡下过了。 顾宁看见他身上穿着的都是灰黑色的睡袍,身上还残存着从被子里的暖意。 所以,他这么久才来开门,是因为……原本睡着过了? 顾宁没有去细想,既然他已经睡着了,她在别墅门口外面的说话声,他又是怎么听到的,毕竟这个别墅的隔音,非同一般的好。 “我打扰到你了?” 她迷离的目光望着他轮廓有型的下巴,轻吐出来的气息不可避免的还掺杂着酒味,甚至她的身上都是浓浓醉酒后的味道。 “没有。”霍郁白抱着清瘦的身子,走进了别墅里面,“本来也没多困,翻来覆去睡不着,正准备起来去书房处理一些文件打时间。” 然后碰巧,他从窗口听见她在楼下门外的声音。 霍郁白哪里能预料到,她竟然会喝醉了酒,借着酒劲亲自来到海天一线这里找他,他曾以为,他挂过她的一次电话,紧接着又是多天未曾出现在她面前,她应该是逐渐能淡去放下。 哪里会想,她反而是跑过来了。 顾宁在他的臂弯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吃力地问道,“你不是……打算不见我的么?” 霍郁白抱着她走到楼梯口边,听闻她若有似无的语言,他停一双长腿,深黑的眸低下视线来,注视着她绯红精致的小脸。 深沉地注视她半响,他才缓声起唇,“既然知道,为什么你还过来?” 顾宁半眯着眼睛,像条困倦的猫窝在他结实的怀抱里,呼出酒气笑了笑,“至少得碰碰运气啊,万一你想不通了,肯见我肯重新接纳我了呢?我总得做点什么是不是,不然……真遂了你的意,不声不响就断了联系,我多委屈?” 她的确是感到委屈的,无比的委屈笼罩在她的心头上,特别是在喝醉了之后,所有的委屈一下子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吞噬了她所有的感官跟思维,她只好听从内心里的怂恿声音,跑过来了。 而她也没打算,在他的面前掩饰她的委屈。 虽然被别人看到自己脆弱无力,极其委屈的一面不是她的作风,但既然是喝醉了,偶尔在人前露出脆弱委屈的一面,应该不算伤天害理。 至少现在,不想掩饰。 霍郁白深深地看着她,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顾宁掀了掀眼皮,“如果我没来找你,你真的打算,这辈子都不见我了?” “没有。”霍郁白低温说,“没有打算一辈子都不见你。” 她喃喃的笑,“是么……” “因为,可能做不到。” 为什么会做不到? 是因为同在宁城,而且在某些方面来说,都有一些共同认识的人,将来难免会碰到? 还是……他仅仅只是,做不到忍住永远不见她? 但顾宁也没去问。 落下几个辨不清其中含义的字眼后,霍郁白抱着她,重新迈开的步子,踱步上楼。 进入主卧,把她轻轻放到大床上,霍郁白替她脱去了鞋子,拿去大衣和褪下她身上的外套扔到一边,再将她的身子在床上放好,扯过被单盖到她身上,这才转身,对跟上来站在门口的霍祁道,“去煮点醒酒茶。” 霍祁闻声点头,之后默不作声地离开。 霍郁白侧头看了看大床上的女人,见她有些痛苦的拧着一双秀眉,睡得格外不踏实,他折身,进了浴室。 再不久后,他又从浴室里出来,手中多了一块用热水沁湿的毛巾。 坐在床沿边,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拿着毛巾,一手剥开她的丝,一手替她轻轻拭去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虚汗,之后又轻柔的给她擦了擦脸,以及双手。 原本醉得有些不清,差点又要陷入昏睡的顾宁,被这股温温暖暖的湿意擦得又缓缓打开了眼睛。 “是不是我动作没轻重,打扰你休息了?”霍郁白看见她睁开的双眼,抿唇轻声问。 卧室里,灯光柔和。 躺在床上,脑袋窝在枕头里的顾宁摇了摇头,他的动作其实足够轻的了,只是她自己太敏感,太容易惊醒,稍微有点触碰,就能把她给惊到。 她黑白分明的眼珠溢着浅淡的色泽,脑子里的思维总在因为醉酒而断片。 望着他,她无力地问,“这是哪?” “我家。”霍郁白极有耐心地道,“我房间里。” 她实在又是怎么都记不起,她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更记不清,她又是怎么在他的房间里,回忆这个词,于此时此刻的她来说,是极度奢侈而不可能的,只能是在听了他说的话之后,低语地问,“我在你的床上?” “嗯。”霍郁白淡淡应了一个字。 手背搁到额头上,用力揉了揉,试图想要清醒一点,可浑身极度疲乏,连一丝多余的力气,都快使不上来,她重重呼了一口气,尔后,她双手无力的撑住床,试图让自己起身。 霍郁白注意到她的动作,伸手过去扶住她纤瘦的手臂,“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嗯?” 顾宁浑身从内到外的不舒服,大概也是因为喝酒的缘故,脑袋疼得无比,呼吸也略有短促,于是就酥软绵柔的道,“我头疼。” “你躺好,我帮你揉揉。” “我想坐着。” “好。” 霍郁白不强迫她什么,任由她不肯躺下,而是坐着。 他挨在她的身边,把毛巾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跟她面对面坐着,手指指腹落在她双侧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 “力度重不重?” 第一次帮人揉太阳穴,霍郁白毫无经验,倒是有点担心,他拿捏不好力道把她揉疼,毕竟男人的手劲,天生比较大。 顾宁是感觉不出,他是第一次还是第几次帮人做这种事,现在她也想不到这样细小的事情,半眯着眼帘,淡淡应了一声,“再稍微轻一点。” 霍郁白放轻一点,“现在呢?” “再轻一点。” 霍郁白于是又再放轻一点,动作柔柔的,几乎让他以为没用上什么力度,问她,“感觉如何?” “嗯,刚刚好。” 看着她一脸满足享受的样子,男人的唇角不自觉地绽放出一抹轻柔的弧度,磁性的嗓音低低安抚的问,“怎么喝了这么多的酒?” 在他的认知里,她可不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 平时都极少沾酒。 顾宁毫无多想,口吻是醉得酩酊后的漫不经心,“可能……因为心情不好?” 霍郁白揉着她太阳穴的动作停顿了下,黑色的眼瞳盯着她仍然酡红不已的脸蛋,她微微闭着眼睛,不知眼底是什么情愫,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小巧的鼻子被柔和的灯光照耀着,透出一层晶莹的光泽,绯红而诱人的唇轻抿在了一起,神色平常。 当然,除了她双颊那抹酡红之色。 他又继续替她轻揉着太阳穴,没有追问让她心情不好的因素是什么,转而是口吻轻缓地道,“除了头疼之外,还有哪里不舒服?” “浑身不舒服。” “具体?” “具体就是浑身。” 她都不舒服得都不知道她到底哪里舒服,酒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让人失去意识也就算了,还会让人身体感到无尽的疲惫,果然她不是一个合适喝酒的人。 霍郁白说,“以后少喝点。” 这种感觉,怎么都让人有种似曾相识。 隐约记得,有一次他喝多了……虽然实际上他并没有真的喝醉,但那个时候,还是她告诉他少喝点酒,至少别喝醉之类的嘱咐。 怎么感觉,那些画面,好像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 顾宁也不知有没有听进他说的话,哼哼卿卿地胡乱应了一声,接着,她挪开了他放在她太阳穴上的手,用力地撑着一双沉重的眼皮,在霍郁白不知她又想做什么的时候,滑下了床。 但她孱弱虚晃的步子还没走出去两步,手臂就被身侧的男人抓了住,“去哪?” 顾宁模糊不清的咕哝着,“我还是回去吧。” 潜意识中,总有种喝醉了不回家不太好的感觉。 霍郁白盯着她,他还没说出什么语言,她迈出去虚晃的步子忽然一软,脚下无力支撑她的身体,在她身体差点就那么顺势栽倒下去之际,男人及时伸出手臂,堪堪握住她的腰肢,将她拦腰接了住。 而对自己差点就栽倒的事情,顾宁浑然未觉,脑袋都是无力的低垂着,“想回去了,免得让玉姐担心……” “你喝醉了。”霍郁白无奈,把她扶正起来,但没敢离开她的身侧,而是一直搂着她,让她浑身的重要都靠到他的身上,避免她再次不小心摔倒,“先去休息,嗯?” “但是会让玉姐担心……” “我帮你打电话告诉她一声。”霍郁白极有耐性地道。 顾宁没能再说什么,实际上她真的是挺困也挺累的,着实没有力气再折腾些什么,加之又因为喝了酒,男人轻柔的嗓音极其容易哄骗到醉酒的女人,所以她压根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没有什么力气说话。 于是霍郁白轻而易举地把她重新扶回大床边。 可还没让他扶着她躺下,顾宁连忙又道,“等等。” 男人的嗓音充满了无尽的耐性跟低柔,“嗯?” 她昂起脑袋,目光迷离,在不自觉中,透出了羞涩来,“我……想上个洗手间。” 毕竟是跟她有过任何方面的亲密接触,霍郁白对此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难以启齿的跟羞涩的,他浅笑柔和,“好,我带你去。” “但是我好像走不动了……” “我抱你。” 霍郁白连想都没想。 然后,他又把她抱了起来,走往浴室洗手间的方向。 到了里面,把她在马桶上放下来,霍郁白注视她问,“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顾宁,“……” 尽管喝醉了,但怎么都还是感觉这句话有点奇怪。 她朝着他摆了摆手,“你出去吧,我能自己来。” 霍郁白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直到完全确认了她的确可以自己来的时候,他终于退了出去,轻轻地把门带上。 本来打算是在门外等着她的,然而在这时,她放在外套衣兜里的手机,却蓦然响起来了。 霍郁白目光动了动,看了眼浴室的门,过了几秒钟,终于还是朝放着她外套的方向踱步过去。 电话是江城打过来的。 霍郁白没有等顾宁出来接,因为按照她现在这个状态,恐怕也接不了电话,所以他只好代劳了她,没经过她的同意,就擅自接了她的电话。 “顾总监,你安全到家了么?” 她一个人就那样溜进计程车跑掉,着实让江城为她捏了把冷汗,要知道,深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单独乘坐计程车,这本来就是一件比较危险的事,何况她还是喝了酒的孤家寡人,出事的几率就更大了。 霍郁白应了话,“她已经到了。” 听闻电话里是一个男人而且陌生的男人声音,江城一愣,“你是……?” 看了看浴室的方向一眼,霍郁白想了想,语气轻寡的吐出三个字,“她男人。” 江城,“……” 顾总监什么时候有个男人,他怎么不知道! 第087章 想要你负责 “她现在很安全。 ? ”认为江城可能不太尽信他的话,霍郁白很快又淡淡道,“若是明天早上你还联系不上她,可以去盛亚跟我要人。” 江城狐疑,“你是……” “霍郁白。” 撂下三个字,霍郁白挂断电话。 这边,浴室里隐约传出动静。 搁下手机,霍郁白跨出长腿,朝着浴室踱步而去。 只见顾宁撑着摇摇晃晃虚浮不定的身体,来到浴室的门边,他走过来,顺势扶住她手臂,“解决好了?” 顾宁半撑着眼皮,随口应了一声。 霍郁白看了看她,没一会儿,他又重新把她抱起,几步来到大床边,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 他坐在床沿边,拨了拨她额角边的丝,“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宁摇了摇脑袋,嘀咕着,“很困。” “那先休息。”霍郁白给她掖了掖被子,“我出去看看醒酒茶煮好了没有。” 给她整理好被子,霍郁白站起身。 然而,他刚一转身,还未能走出去一步,手掌会被一只女人的小手握了住。 他回头,顾宁不知怎么又爬了起来,身子柔弱无骨的靠上他,“你别走……” 霍郁白低眸注视她整个粘人的模样。 过了片刻,他温声应道,“好,我不走。” 她整个人胡乱着也不知有没有听清。 “我不走,所以你先好好躺着,嗯?”霍郁白重新返身回来,双手箍在她的肩膀上,“我扶你躺好。” 顾宁不太放心,醉意熏然地昂起脑袋,卧室内的灯光晃得她怎么都睁不开眼睛,“你真的不走?” “嗯,不走。”一边说着,霍郁白耐心极好的又把她扶到床上,“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她像是终于放心了,也满意了,这才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躺好。 霍郁白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边,顾宁躺下之后,就没再说什么话,唇瓣微阖着,闭上一双眼睛,有轻微的呼吸声出来。 看着她这个累到极其的模样,他便不再出声打扰她。 然而,在这个格外寂静的空间内,他无声无息的注视着她安静的面容时,耳边却突然回响起来,她在别墅门口前说的每一个字眼。 霍郁白不清楚,她究竟是因为喝醉了酒才胡言乱语的说出那些话,还是因为借了酒劲的缘故所以才驱使了她的本能? 但是不管,那些还想跟他继续下去言辞,她究竟是出自于怎样的心理,都会让他不由得蹙了下眉头,盯着她精致酡红的脸蛋,目光深谙了一点。 主卧内,灯光柔和着。 男人身着灰黑色的睡袍,静静坐在大床边,久久地望着床上的女人,不曾移开视线。 “叩叩。” 房门,被突然敲响,在安静的主卧内,起到拉回人注意力的作用。 霍郁白的目光,终于从床上女人的脸蛋上收回,落到站在房门口霍祁的身上。 霍祁端着一碗醒酒茶,恭敬叫了他一声,“先生。” 霍郁白又望了眼已经不知不觉陷入熟睡的顾宁,淡淡的对霍祁道,“拿下去吧,她睡着了。” 霍祁应了一声,于是不再打扰,无声无息地退下。 在短暂的被吵响之后,空间内再度陷入无比的静谧中,除了床上女人出的轻微呼吸声,便再难以寻觅到其他的声音。 而霍郁白就这么坐在床沿边,看着她,不言不语。 ** 这一觉估计是顾宁睡过最难受的觉,因为喝了酒,本来脑袋就很疼,身体上也极度的乏力,她还因为喝了酒后在外面吹了寒风,于是到了半夜的时候,陷入了轻微的低烧。 但在她迷迷糊糊间,总感觉似乎床边一直坐着一个人,给她擦去因为低烧而渗出的虚汗,帮她量体温,还喂她药,喂她水……各种各样,因为她喝醉酒后生的不良反应,在男人的悉心照料下,最后种种情况终于都安分下去。 大约早上八点左右,顾宁醒了。 醒来之后,脑袋还有着明显宿醉过后的征兆——头疼。 坐起身,她揉了揉脑袋,只感觉浑身难受的程度,比昨天晚上更加的清晰了,胀痛得难以自持。 她昨晚究竟喝了多少酒? 正在这时,浴室的门,被蓦然推开。 顾宁下意识地朝着浴室的方向看去,就见下身围着一条浴巾的男人走了出来,目光落在他英俊的五官上,她一怔,“霍郁白?” 霍郁白淡淡扫视她一眼,“醒了?” 顾宁没能回答他的话,因为在看清楚是他时,她的视线,又不由得渐渐下移,从他僵硬宽厚的胸膛上,落到他紧窄的腰身,以及……再往下看,就暧昧得惹人脸红心跳。 她连忙躲开视线,没敢多看什么,紧张得无措,“我……怎么会在这?” “你忘记了?” 霍郁白倒是闲适地走了过来,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似乎过于暴露,一边用毛巾擦着沾染着水珠的头,一边淡淡地看她无端涨红的脸。 他越是靠近,顾宁就禁不住的越是紧张了。 但她没让自己的紧张表露得太明显,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在脑海中不断的搜索着关于昨晚的记忆,可是除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真的想不起太多。 没有再去管她怎么会在这里,因为印象中好像是她自己找来的。 眼角的余光扫视了眼他裹着浴巾的模样,顾宁禁不住地查看了下自己,现她的身上还穿着属于她昨天穿的衣服,明显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她轻蹙下眉头。 她终于看向男人,“你昨晚睡哪?” 这个问题,问得挺有意思的。 霍郁白停下步伐,望了她两眼。 顾宁没让他回答,就紧接着追问,“就在这个房间?” 霍郁白轻应一声,没有否认,随后,转身朝着衣帽间踱步而去。 顾宁连忙掀开被单起身下床,连鞋子也顾不上穿,追在他的身后问,“你昨晚跟我睡在一张床上?” “应该。” “什么是应该?”她望着他的背影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霍郁白没有回答她。 进了衣帽间后,他打开柜子,取出一件白色的衬衫穿到身上,行动间有条不紊,不慌不乱,镇定自若。 顾宁来到他身侧。 见他仿佛视若无睹把她当成了不存在的对象,她眉头轻皱一下,见到他又要取出一套黑色西装,她伸手,按下了衣柜的门,转而,身子靠到了衣柜门上,笑望着他,“你心虚?” 霍郁白抬眸看她,“心虚什么?” “你昨晚跟我睡在一张床上,你现在不敢承认了。” 她牢牢地注视着他的面庞,试图想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丝不一样的情愫,但得到的结果,是令人颓败的,他眸光中的情愫淡然随意得很,不见半点异样感。 这种感觉,熟悉得就像他这么多天,他冷淡的消失一样。 霍郁白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反而是问,“你很希望,我跟你睡在一张床上?” 顾宁嘴角浮着笑,“说什么我希不希望,你跟我睡在一张床上是事实,又不是第一次睡,我还没说什么,你这么快想否认什么?” 昨晚她虽然的确是喝醉了,很多记忆跟片段都断了片,但是有些事情,她隐隐约约还是有点印象的。 霍郁白薄唇微抿,看着她,没吱声。 望着他的沉默不语,她对视着他,半眯起眼睛,“既然跟我睡在一张床上,你昨晚……没碰我?” 霍郁白五官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宁问,“为什么没碰?” “你很希望我碰你?” 他突然的反问,令人哑然。 顾宁怔松了片刻,尔后缓缓是笑,“一个女人喝醉的时候,是最会让人有机可乘的时候,你没碰我,是你没种,还是……我没有魅力?” 霍郁白这次干脆没回答她了,她挡住了一边衣柜的门,他选择打开另一边的,从里面拿出一套崭新的西装。 末了,见她久久不离开,他说,“你要看着我换衣服?” 她没有想看他换衣服的意思,但是她问了他这么多,直至现在,他却始终连一个正面的回答都没有,就这么离开,怎么都有点不甘。 顾宁上下望了望他,漫不经心的弯唇,“我不介意。” “我介意。” 霍郁白长臂一捞,直接就将她捞了起来,丢到衣帽间的门外。 被男人有力的手臂力量就这么捞到了门外,顾宁连忙站稳了身子,不气,反而是噙笑的说,“你身上的那个哪个我没有看过,还怕我看你换衣服?” 暧昧连绵的语言,没有让男人感到任何的不适,他的脸色,甚至都不曾变过那么一下下,这种分明挑拨的言辞,好像没有什么奇怪似的。 霍郁白道,“我没有让人现场欣赏我换衣服的样子。” “那有什么。”顾宁轻笑着说,“习惯了不就好了,一次习惯不了,那就两次,两次习惯不了,那就再多看几次,再亲密的事情都生过了,换个衣服很正常。” 怎么都感觉她,现在似乎有点故意的挑逗他。 霍郁白英俊的脸庞,终于见了一丝丝的不一样的色泽,有点沉了下去。 见他的情绪终于有了变化,顾宁心中得意,他越是不想跟她牵扯上什么关系,她就越是想把他们的关系往暧昧里带,毕竟那些本来都是事实,她不过也就把事实陈述出来。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看到这个男人对她摆出一副冷淡寡漠的样子,就算他听了这些话不会高兴,那就刺激刺激他,让他不痛快一点也是好的。 起码,别是这么一副好像她不存在的样子就够了。 顾宁语调轻缓,含着翩然淡笑,“再者说,你刚才围着一条浴巾都敢站在我面前,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现在不过就是换个衣服么,反而矫情的来介意这种事情做什么。” 霍郁白嗤笑了下,“我围着浴巾没有穿内裤的,你看吗?” “……” ——————————— 伙伴们很抱歉,今天我爸摔伤了眼睛,流了血缝了针,实在没有精力写字,只能先把白天写出来的三千多字先更新上,后面的内容是防盗内容,是我其他文的简介,明天会把正文内容还剩下的三千字在这章后面这里替换上,重新来看不会再重新扣钱,明天再来重新看一遍这章的内容就可以了,一定不会再扣岩币的。真的是不好意思了,今天真的事出突然。 ——————————— 《终将为你病入膏肓》 简介: 爱上一个人,就像喝了你酿的爱情的酒,如果没有续杯,情愿渴一辈子。 ………… 在海城,流传着这样一段无人敢提的过往,百年家族慕家继承人慕先生曾偏执的爱过一个女人。 有人说,慕先生曾为那个女人,一夜间毁掉海城最大的酒店。 有人说,慕先生曾为那个女人,一掷千金在海城建起一个城堡。 还有人说,慕先生爱那个女人爱到疯狂如火,不惜赌上所有身家性命寄托于她,只为换她一个……笑靥。 而那个夜晚,他说,“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在我身边,要么……消失得彻彻底底。” 她转身离去,消失在大雨倾盆的雨幕里。 于是后来,这个世界有座城,多了一个坟,坟墓里葬着一个叫唐盛夏的女人。 ………… 两年后光阴荏苒,两年后物是人非。 再遇,是在一场饭局里,彼时她的身边有了另一个男人。 慕先生坐在阴霾覆盖的位置中,隔着青白袅袅的烟雾看着她,却听那个男人向他介绍,“盛夏,娱乐记者兼我的未婚妻。” “盛夏……”他低低地笑,吞云吐雾间一口烟雾喷洒在她脸上,模糊不清的容颜像棵曼珠沙华,“名字真像我死去的前妻。” “慕先生,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刚巧,我也有未婚妻了。” 不久后知名娱乐记者,6家少爷未婚妻盛夏被不知名人士曝料丑闻,坊间人人谈而厌之。 盛夏,海城显赫家族唐家收养之女,父不详,哥哥是个杀人犯,母亲贩卖禁品被全国通缉,而据说盛夏薄情寡义,抢夺养父母之女心上爱人,害得其妹身陷车祸截去双肢,最终被唐家赶出家门夺走姓氏。 一瞬间所有接踵而至的八卦新闻如利剑般穿过她胸膛,却没有人知道,她曾患有精神病史,死过去一个孩子…… 最后是他站在光辉高位的羽翼将她照拂,俯瞰众生的身姿轻飘飘地对着众媒体淡笑,“盛夏么……她是我前妻。” 所有媒体闻而脸色大变。 ………… 盛夏以为,慕先生是她一定能戒掉的毒,尽管早以侵入五脏六腑。 可当时的她不知道,遇到慕先生,注定是她的私人海洛因,染之上瘾,沉沦不止。 慕先生以为,盛夏这个女人足够果敢狠绝,绝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可当时的他也都不知道,在后来的那一天,同样大雨倾盆的暴雨夜里,她跪坐在他的坟头前,挖着坟上泥土的双手血肉模糊,悲恸地嘶声崩溃,“你害我成为众矢之的失去所有,我还没来得及报复你,哪怕是死,慕淮南,你也只能葬在我的墓碑边陪我永生永世相互折磨到底,没有尽头!” ………… 也许从一开始就该知道,你终将是我的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 《亲爱的,我们结婚吧》 简介: 宋言对唐慕年的爱,就像每一朵等待凋零的花。 她爱他深刻,他恨她入骨,她满目苍夷的小心守护换来的却是他一句,“你出轨吧,这样我就能跟她在一起了。” 她苍白着脸,笑靥如花,问他,“如果没有她,我们还能回到过去么?” 他笑答,“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 那是他们结婚的第七个纪念日,一份离婚协议跟一个男人是他送她的礼物…… * 傅寒深,一个外冷内热的男人,突然强势闯入她的生活里,“要么,你一无所有,要么,你跟我结婚,你选。” 那时,她问,“那你会出轨吗?” “那要看对象是谁。” “怎么说?” 他笑,“跟你结婚不会,跟别人结婚,你就是出轨的对象。” 只是,后来宋言才知道,不止六年前他们就有了交集,甚至是更久之前…… 飞鸟跟鱼的距离有多远?一个翱翔天际,一个匍匐海底,他那么高高在上,她怎么高攀得起? * 再后来,知晓一切真相的唐慕年想要再寻回宋言时,看到的画面却是,她拉着小男孩的右手,小男孩的左手是另一个男人,他们大手牵着小手,慢慢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而那天,夕阳很美,他站在人群中,那份深刻入骨的爱,渐渐被时光掩埋…… ———————— 爱上一个人,就像喝了你酿的爱情的酒,如果没有续杯,情愿渴一辈子。 ………… 在海城,流传着这样一段无人敢提的过往,百年家族慕家继承人慕先生曾偏执的爱过一个女人。 有人说,慕先生曾为那个女人,一夜间毁掉海城最大的酒店。 有人说,慕先生曾为那个女人,一掷千金在海城建起一个城堡。 还有人说,慕先生爱那个女人爱到疯狂如火,不惜赌上所有身家性命寄托于她,只为换她一个……笑靥。 而那个夜晚,他说,“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继续在我身边,要么……消失得彻彻底底。” 她转身离去,消失在大雨倾盆的雨幕里。 于是后来,这个世界有座城,多了一个坟,坟墓里葬着一个叫唐盛夏的女人。 ………… 两年后光阴荏苒,两年后物是人非。 再遇,是在一场饭局里,彼时她的身边有了另一个男人。 慕先生坐在阴霾覆盖的位置中,隔着青白袅袅的烟雾看着她,却听那个男人向他介绍,“盛夏,娱乐记者兼我的未婚妻。” “盛夏……”他低低地笑,吞云吐雾间一口烟雾喷洒在她脸上,模糊不清的容颜像棵曼珠沙华,“名字真像我死去的前妻。” “慕先生,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刚巧,我也有未婚妻了。” 不久后知名娱乐记者,6家少爷未婚妻盛夏被不知名人士曝料丑闻,坊间人人谈而厌之。 盛夏,海城显赫家族唐家收养之女,父不详,哥哥是个杀人犯,母亲贩卖禁品被全国通缉,而据说盛夏薄情寡义,抢夺养父母之女心上爱人,害得其妹身陷车祸截去双肢,最终被唐家赶出家门夺走姓氏。 一瞬间所有接踵而至的八卦新闻如利剑般穿过她胸膛,却没有人知道,她曾患有精神病史,死过去一个孩子…… 最后是他站在光辉高位的羽翼将她照拂,俯瞰众生的身姿轻飘飘地对着众媒体淡笑,“盛夏么……她是我前妻。” 所有媒体闻而脸色大变。 ………… 盛夏以为,慕先生是她一定能戒掉的毒,尽管早以侵入五脏六腑。 可当时的她不知道,遇到慕先生,注定是她的私人海洛因,染之上瘾,沉沦不止。 慕先生以为,盛夏这个女人足够果敢狠绝,绝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 ………… 也许从一开始就该知道,你终将是我的病入膏肓,无可救药。 ———————— 宋言对唐慕年的爱,就像每一朵等待凋零的花。 她爱他深刻,他恨她入骨,她满目苍夷的小心守护换来的却是他一句,“你出轨吧,这样我就能跟她在一起了。” 她苍白着脸,笑靥如花,问他,“如果没有她,我们还能回到过去么?” 他笑答,“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了。” 那是他们结婚的第七个纪念日,一份离婚协议跟一个男人是他送她的礼物…… * 傅寒深,一个外冷内热的男人,突然强势闯入她的生活里,“要么,你一无所有,要么,你跟我结婚,你选。” 那时,她问,“那你会出轨吗?” “那要看对象是谁。” “怎么说?” 他笑,“跟你结婚不会,跟别人结婚,你就是出轨的对象。” 只是,后来宋言才知道,不止六年前他们就有了交集,甚至是更久之前…… 飞鸟跟鱼的距离有多远?一个翱翔天际,一个匍匐海底,他那么高高在上,她怎么高攀得起? 第088章 再也不会把刀子,送到别人的手里了 他强-暴她的事,顾宁忽略了很久,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又旧事重提,特意再把这件事翻出来做什么?故意在那些不便提起的事情上,再洒洒盐,让她认清楚,从一开始他就做了那么一件让人无法接受的事? 顾宁的呼吸,轻滞了一下。 缓缓着,她笑得勉强,“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只是想告诉你一件简单且清楚的事。”霍郁白动作从容的继续用餐,语调偏淡,“我不是个可以值得让你信任,并且交付终身的人。” 顾宁脸上的神色,更加的勉强了。 她几乎不清楚内心突然变得有多乱,过了好一会儿才努力维持着笑意道,“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个很糟糕的人?” 其实他强-暴了她,单从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来,他的某些行为,极其邪恶并且恶劣。 老实说,当初不是他自己承认,她恐怕根本没有办法相信,那个强-暴她的人竟然是他,就强-暴这个行径本身而言,就能笃定一个男人绝非善类,而且霍郁白这个人,从她认识他直到现在,她就很清楚地认知到,他不可能是一个多么简单的男人。 也许,他的深沉,跟他的复杂,远远出她的想象。 顾宁笑了笑,还没让他说什么,紧接着,绵长道,“如果我说……我已经不介意那件事,也不在乎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的喜欢,向来简单。 只要是喜欢上一个人,贴切点是爱上一个人,就算他十恶不赦,心思不简单,极其富有手段,她爱上了她就会接受他身上所有的好跟不好。 “但你好像又忘了一件事。”霍郁白沉吟了下,寡淡道,“我还利用过你。” 这一次,顾宁连笑,都没办法勉强了。 “你很清楚,那次你被绑架,是因为我的缘故,如若不是我把你往火坑里推,你不至于遭遇那些事。”霍郁白优雅的吃着早餐,英俊深邃的神色间看不出喜怒,“倘若那次不是我临时改变主意,你恐怕早已经命赴黄泉。” 停顿了下,他眸色低沉,“就这样的人,你确定,你还要缠着?” 顾宁脸色泛白,“如果我说,我还是不介意了呢?” “你的心怀是有多大,可以不介意一个人强-暴你,还利用过你差点让你失去生命?”霍郁白徐徐抬眸,凝望她,“你爱上了强-暴你跟利用过你的男人了?” 这样语调寡漠的询问言辞,让人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刺。 就宛如,她承认了她的确爱上他的这种事,是一件多么低微到尘埃的行为,稍微有点自傲的人,一定不会在他这番话落下来后,还能让自己说得出内心的心意。 顾宁却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如果偏偏就是爱上了呢?” “那么,我只能对你感到敬佩。” 对待一个强-暴过自己,还利用过自己的人都能爱上,这究竟拥有了多大的接受能力? 虽然是在若无其事的笑,可心房上却堵得越来越难受了,一块块无形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呼吸略有沉重,顾宁看着他面色平淡的模样,她脑袋忽然变得空白茫然,竭力维持的漫不经心的笑意,愈的艰难。 “霍郁白。”她放在餐桌上的手指,微微的卷起,暗暗的咬了下唇,她大胆地道,“你其实也是喜欢我的,不是么?” 霍郁白定定望着她。 “你别想否认。”他还没说话,她精致的小脸溢着认真,“你所有的行为都在告诉我,你其实喜欢我,就算你现在想否认,也来不及了。” 霍郁白没否认什么,只是道,“然后呢?”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分明是彼此都情投意合,单单从他昨晚照顾她的行为中,就能让人感觉得到他根本没办法对她置之不顾,也没能做到放下她而在意着,为什么却又偏偏想远离呢? “如果你是在介意以前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那些事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没放在心上。”顾宁道。 她要的不是让过去他们之间生的那点事,缠绕在他们中间,堵住了他们彼此间靠近的路,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得好长一段时间了,而这段时间生的事早就让她彻彻底底的忽略了,她已经不在意,心里也没再对他有任何的芥蒂。 因为,她想要的,也仅仅只是他这个人而已。 霍郁白漠然的眸光落在她的脸蛋上,倏尔,他轻轻扯唇,嗤笑了下,“你以为,我之所以远离你,是因为过去我对你做的事感到愧疚跟后悔?” 顾宁愣了愣。 他突然提起那些事,并且说的那些话,难道不是因为这样么? 很快,她看见男人五官的神色,蔓延出最为极致的淡漠,他说,“你错了,我没有后悔我做的每一件事。” 这句话里其实透出了很多的含义。 可那样的一些含义却是让人极其难以猜测的,包括,实际上他现在想些什么,也是令人揣摩不到的。 顾宁不清楚她现在究竟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只感觉空气里都灌满了令人压抑的气息,她试图像之前那样勾出笑意缓解气氛,然而在霍郁白极致淡漠的神色中,真的是不论她如何努力,都难以维持那些佯装出毫不在意的轻松模样。 过了良久,她才听见自己低缓嗓音道,“你后不后悔我也不在意。” 说完这几个字,她却突然找不到其他的言辞。 又是一阵长久的哑然,每呼吸一口气都令人感到了难捱的不舒服,霍郁白长久不吱声,顾宁的视线落在面前不曾动过的早餐点上,她几乎快组织不出什么真正能说的话,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端坐着,却是叫人感到无比煎熬的沉闷。 “霍郁白。”她的目光从面前餐桌上的早餐移开,放在他五官轮廓分明的脸庞上,尽量的不让气氛太过奇怪,她试图让语气轻缓柔和,“如果你觉得主动累了不想主动了,那没关系的,这一次,换我来主动。”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深谙的眸色中涌出了深沉。 他定定看着她,下颌微微收了紧。 顾宁拉开了椅子,站起身,她踱开了步子,慢慢朝他这里走来。 他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的身上,注视着她的行为,只见朝他这里走来的顾宁,唇角弯着浅淡的弧度,在他的身侧半蹲下身。 随后,她握住了他放在腿上的大掌,昂起脑袋浅笑看他,“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告诉我,接下来你什么都不必做,继续忙着你的事情就好。” “……” “其他的,就交给我,我来主动,我来争取,嗯?” 她黑白分明的清眸染着温温柔柔的笑意,从里面不难看得见她的真诚跟决心,那样温存跟柔和的模样,看得人禁不住的心动且失神,无可否认,现在的她,忽然让人感觉很美。 是一种很特别的美,并非指的是表面。 足够美到柔化一颗坚硬的心脏。 霍郁白却推开了她的手,猛然起身。 “不必了。”他说。 顾宁浅淡的笑意还是僵住了,纵然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别太在意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跟每一个行动,但他一身寡漠到极致的气质跟冷淡如冰的语调,还是让她难以维持平缓放松的模样。 她昂着脑袋看着站在她身前的男人,他身姿挺拔修长,倨傲地站在她的跟前,忽然是有一种居高临下上位者的俯瞰感,分明近在眼前,却又仿佛隔了几座高上。 他居高临下得,突然让人感到可望而不可即。 然后顾宁看见他低眸盯着她,轻轻起唇说,“你何须放低姿态,让自己这么卑微的迎合别人。” 顾宁缓缓也站起了身,抿唇,“我愿意。” “是么。”霍郁白凉凉笑了下,“那你可知,太过主动的女人,常常反而得不到男人的重视?” “那也是我心甘情愿。” 不论做过什么,或者即将想做什么,她也从来不会后悔,她做过的每一件事。 或许对一个男人主动投怀送抱之类的事情,的确是显得随便了些,失去了她本该拥有的矜持,得到的通常不是男人的动容反而是轻视,但他现在一而再的退避,每分每秒都在用态度跟语气乃至言辞拉远他们之间的关系,她若还是不主动,岂不是就让这一场还没来得及好好盛开绽放的感情花朵,无端端的被掐断衰败? 从她毫不退缩的态度里,霍郁白看得见她的认真跟决绝。 他眸光深谙的低沉,“我不会娶你。” 突然而来的语句,所含的分量大得慑人。 顾宁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凝固了那么几秒钟,有一阵剧烈紧骇的收缩。 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霍郁白英俊的脸庞上寡漠低沉得仿佛溢出了冰霜来,他缓声启唇道,“不论我现在对你什么样的感觉,我希望你能认清楚的事实,从一开始,我对你就抱着不纯的目的,既然我的目的不单纯,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之前不论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可以尽信,我不知道以前是我说的哪一句话跟做的哪一件事让你心动,但你最好还是把那些都忘了。” “……” “对于现在来说,你没有让我利用的价值,我也没打算跟你继续保持关系,你这个时候反而来认真,想主动,对我来说造成了困扰。”顾宁听见他低冷地道,“既然你已经有了这样的决心,那么我只好坦白地告诉你,你若是想待在我身边跟我继续浪费时间,不如还是把心思都放到别处去。” 他寡漠得冻结人心,“我不会娶你,你就算待在我身边,从我身上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这就是你这段时间,一直躲避我的原因?” 顾宁听见自己突然干涩下去,沙哑的嗓音问。 霍郁白更为冷淡了,“没有躲你,仅仅只是认为,没有什么必要的时候,不必再有什么联系。” “……没有故意躲我么。”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顾宁缓缓是笑,无声笑着笑着就感到深深地无力来,嚼着他的字眼,“没有必要,就不必联系……” 在他们之间,这恐怕比他故意躲避她都还不如。 霍郁白看着她无声低笑的模样,放在身侧的双手微微地紧握,胸膛里宛如堆积了众多的情绪,沉闷压得他呼吸短促而精神紧绷,可是他却始终都那么定定地站着,没再有其他过多的表示,任凭着几近凝固的气氛,在他们彼此之间游荡。 “你已经决定好了么。”顾宁低垂着目光,视线望着地面,她听到自己几近飘渺虚幻的嗓音,干涩而艰难地问他,“是不是要我远离你,别给你带去困扰,这就是你希望我做的事?” 霍郁白英俊的脸庞绷紧了起。 分明这个结果是他要的,结果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会有那么一些些疑似针刺的东西,在他的胸膛上扎了几下。 他说,“决定好了。” “……” “我不会娶你,所以,我们最好各自都别在对方的身上浪费时间,这就是我的答案。” “那我也告诉你我的选择。”唇角漾开弧度,她清浅地笑,眼眶却在不能自控的酸红了,点了下头,“好,如你所愿。” 霍郁白心脏抽滞,倨深黑的瞳孔,有一丝丝倏然的收缩。 “再也不会把刀子,送到别人的手里了。”顾宁说,“我不会后悔,但愿,你也不会后悔。” 当她那几个字落下,彷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尖上。 他连去看她眼底的情绪都来不及,话音掷地,她转身。 绝尘而去—— 霍郁白站在原地里,一贯寡漠的脸色,紧绷而冷骇得出现了迸裂的裂缝,却又就像被人下了定身咒,他伟岸的身躯岿然不动,只是任由着霎时间狂乱的气息四处流窜,胸口上被满满难以呼吸的千斤巨石重压,他冷硬地抿起了唇。 ** 该努力的,该去争取的,以及最终该得到的答案,终于都如愿以偿,顾宁想,她应该的确没什么后悔的了。 因为,她已经做了说了她力所能及的事。 可最终,还是落了这么一个结局。 她内心自嘲笑着想,可能这一次,她又做了一件笑话的事。 本来,霍郁白对她是什么态度,她早在这些他消失的日子里应该想明白的,为什么还总在心有不甘的期待他给一个痛快?或许她本不应该来这里,本不应该在体验到他照顾了她一整晚之后,生出对他准备要死缠烂打的心思。 甚至还想,若他是厌倦了主动之类的事情,可以换她来卑微的主动…… 不过即便如此,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她努力了,争取了,结果没能是皆大欢喜的,这没什么意外的,毕竟人的心,是最不可控制的东西,他希望的是她远离他,别给他带去困扰,到了这个份上,那她就只能是满足他的要求。 可好像还是会很难受。 难受得仿佛呼吸跟细胞都在疼痛。 顾宁走出了别墅的门,连头都没敢让自己再回头去看一眼,因为她觉得,恐怕再回头去看一眼,她都有可能会改变主意,而她不能容许自己再改变主意,更不容许自己再低微地站在任何人的面前。 真的,再也不想把刀子送到别人的手里,让别人随随便便想捅几刀就几刀。 这种滋味,尝试过太多次,她真的负荷不了。 觉得,真的已经够了。 ** 顾宁神色暗淡地离开了海天一线的别墅,眼眶是控制不住的极度酸红,好像有眼泪即将要砸下来,但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用力地攥紧了双手,仰起头,强力地逼退回在眼眶边打转的酸涩。 她觉得,没有什么好流泪的。 不就是失恋么,不就是放弃一个人么,世界上不幸的人多不胜数,跟那些真正冷暖吃住都饱经折磨的人相比起来,她连不幸边的沾不上,用不着,为了这么一点点的小事,就悲悲戚戚的流泪。 哭也不是她的性格。 用力逼退回了眼眶边即将夺眶的脆弱,她深深呼吸了口气,攥紧双手做了几个来回的深呼吸,终于像是把心房上堆积满满的沉闷积郁都给随着气吐了出去,她微微勾了勾唇,绽放出一个并不能感到多少温度的绚丽弧度。 笑得完美。 然而当她重新拾起骄傲,放下脑袋,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正欲迈开步伐继续走,却在这时,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蓦然停到她的身侧。 顾宁已经没打算理会了。 毕竟说了要远离,不再给他带去任何困扰跟麻烦,那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他的漠视,把他完全的排除她的生活当中,这就是她如今对他做到最大限度的仁慈。 什么都不必再去计较,也什么都不必再去介意。 最好的情况是——形同陌路。 可是她都已经说服自己,并且也打算让自己的想法付之于行动,霍郁白却并不没有做到她跟的形同陌路,看着她迈开了步伐,没有转头过来瞧他一眼,很快就走出去几米远,透过车前的玻璃,他盯着她背影的目光,晦暗且深邃。 然后,开着车,他跟上。 阿斯顿马丁再次来到她身侧,顾宁仍旧没打算理会,车窗却在这时降下来。 “上车。” 双手握在方向盘上的男人,低沉的嗓音灌了过来。 顾宁轻抿着唇,无动于衷,依然还是保持着属于她不急不慢的步调,视线目不转晴地直视着前方,彷如身边没有车,也没有人在跟她说话。 她又走走出去了几米远。 霍郁白再度跟上。 这一次是没再叫她,反而是在她身后停下车子,他直接打开了车门,跨出长腿走了下来,几个步子就来到她的身前,倨傲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深沉地望着她道,“上车。” 她却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见前面被挡住了路,她干脆绕到他身侧,从他身侧越开。 但是还没能走出去两步,手腕猛地被男人的大掌钳制住。 他分不清是什么情绪的嗓音低淡道,“先跟我上车。” “够了。”终究还是没能做到对他的视若无睹,更没做到完全对他的不予理睬,顾宁微微侧回了头,低眸注视着他箍住她的手,“放开。” 霍郁白瞳孔松动。 那样冷淡到陌生的语气,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 他冷硬的唇出声,“顾宁……” 可是他还什么都没能说出来,顾宁突然就像情绪爆了一样,干脆的,她直接甩开了他的手,回身来正面望着他,禁不住地冷冷嗤笑,“我已经答应远离你不再干扰你,这样已经够了吧,但是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之后,他现在却又开着车出来找她,是几个意思? 凝望她这副充满了刺猬般的模样,霍郁白眉头微皱了下。 顾宁嗤笑嘲弄,“别告诉我,你现在就改变主意,后悔了。” “……恨我么。” 霍郁白突然是问。 深邃而晦暗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注视她白皙到没什么血色的脸蛋,他的神色,复杂极了,隐隐之中,眼底的深处,潜藏了太多的极度忍耐跟彷如深渊般窥觊不到的秘密。 顾宁翘唇,“恨?” 她轻轻地扯唇笑,漫不经心的反问,“为什么要很?” 霍郁白看得到,她眼眶里那抹浓郁的红,但是没有看见她眼部周围有任何的泪痕,他神色愈的凛然了,喉结艰难地滚动,想说什么,然而却有太多的语言,根本无从说起。 最后,他只能是道,“如果很我能让你舒服点,你可以尽管恨,把你所有的情绪,都泄在我身上。” 他全部都承受得起。 顾宁却笑着,眼神溢出嗤嘲的暗淡,“如果你认为我恨你,把情绪泄在你身上,可以安慰你心里那点还仅存的内疚,那我偏偏就是不想恨你。” 停顿了下,她唇角弯起了淡漠,“再者说,你根本没有必要内疚,不就是分道扬镳以后别有什么瓜葛么,一桩小事而已,很正常,本来我们就没什么明确的关系。” 第089章 那么,跟我结婚吧 霍郁白无法解释,他想让她恨他,也许并非出自于内疚,但其中包含的意义太多,复杂得根本叫人无从解释,所以他只好保持缄默。 ? 只不过听着顾宁说的话,还是会有像刀子一样的东西,凌迟在他的胸口上。 霍郁白抿下浅薄的唇。 望着他不一语,没有任何表示的模样,顾宁就知道,自己不应该对他还有所期待,他早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这个时候,他没有后悔之说。 清楚这一点后,顾宁笑得更绵柔,却也更暗淡了。 “还有什么事么。”她含着笑,语调平淡而低暗,“没事我就回去了,就像你说的,我们别再浪费各自彼此的时间,嗯?” 霍郁白喉咙干涩。 半响后他嗓音嘶哑地道,“是不是不论我现在做什么,你都不会接受?” 她视线半垂,蠕动着唇,略有讥讽,“接受你做点什么,让你内心好受点的话,那么很抱歉,我的确不会接受。” 霍郁白神色一动,“顾宁——” “难道还要我自作多情的误会些什么,让你再更狠的捅我两刀么?”顾宁笑,缓慢地道,“抱歉,霍郁白,我喜欢你,但不为了让你来把我往更没有希望的深渊里逼到绝境的。” 他到了嘴边语言,像被卡了住。 霍郁白五官绷到了极致,垂放在身侧骨节分明的大掌缓缓无声的攥了起,千言万语像组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地将他缠绕,他不出半点声响。 “就这样,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语气平淡却也暗淡,说出这几个字后,顾宁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她转过了头的同时,也转过了脚尖,在转身的刹那间,所有维持的笑意还是在他看不见的间隙里,全部消散淡了下去。 在她的脸蛋上,剩下来的,只有无尽的暗沉跟颓然的疲惫。 有些话,她不想对他承认,其实在经历了宋秦川跟顾承渊的双重打击下,现在霍郁白给她的答案,成为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不知不觉间,她好像掉进了无底的深渊,看不见半点希翼的光芒。 而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事,她清楚地明白,没有必要把这些让人坠入谷底的感受,尽数在别人的面前细数出来,更不必,再把这样一些足可压迫得她几近致命的感受,去对一些根本不能再成为她依靠的人说明。 没有立场说明,更无法分享,歇斯底里的控诉……也是最没有必要的。 然而正在她转身拔腿,欲要走掉之际,霍祁匆匆追上来。 “先生,顾小姐,长他——” ** 霍祁接到医院打给霍郁白的电话,说是徐敬庭突然又一次心脏病,进了急救室之后,被转入重护病房。听闻这个消息后,当下顾不上其他什么,顾宁跟随着霍郁白和霍祁,一同来到医院的重护病房。 还没进重护病房的门,在霍郁白伸手推开病房门前,站在他身后侧方的顾宁,突然问道,“徐老他……是不是一直都心脏不好?” 闻言,霍郁白的动作停顿下。 微微侧回头,他瞟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嗯了一声,“当年他搁去军职,退役从商,也是因为检查出心脏不好。” 原来如此。 顾宁之前一直好奇,徐敬庭在军政上的位置,都得到了霍郁白跟霍祁的敬重,那么军职定然不低。 原来他退役,是因为心脏不好的问题,而之所以从商,没有接受国家的其他安排,恐怕这也是徐敬庭自己的选择,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她点点头,末了又问,“所以徐老住院这么久,是因为心脏病一直不稳定?” 霍郁白又嗯了一声。 问完她想知道的内容,顾宁没再对他说什么,那样平常冷淡的模样,甚至让人看不出她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 霍郁白深深注视了她须臾,终究还是打消了欲要开口的意思,喉结干涩的滚动了下,他轻抿下菲薄的唇,重新回头,推开了重护病房的门。 徐老是醒着的。 只是他的鼻嘴上戴着呼吸器,病床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仪器,医生跟护士都站在一旁。 见霍郁白等人进来,负责徐敬庭的程医生朝他走过去,“霍先生。” “之前不是动过手术了么,怎么突然这么快就心脏病,还被转到了重护病房?”霍郁白俊脸低沉。 程医生看了看病床上的徐敬庭一眼,欲言又止。 霍郁白蹙眉,“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但程医生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反而徐敬停摘下了呼吸器,疲惫地对病房内的医生跟护士摆摆手,“你们先都下去。” 见他了话,程医生和护士朝他点头。 之后,他们很快就走了出去。 顾宁跟霍祁随着霍郁白,几步来到病床边,霍祁朝病床的老人恭敬颔,“长。” 徐敬庭疲乏的摆手,示意不必拘谨,“其实本来没什么事,小程他们太大惊小怪,我说了不必通知你们,他非要通知,真是叫人无奈。” “还不必大惊小怪?”霍郁白脸色铁青,笔致地站在病床边,注视他,低沉道,“都被迫转到重护病房了还不算有事,那要什么样的情况下,才算有事?” 徐敬庭叹息说,“只是暂时被转到这里来而已,我的身体是什么情况,我还能不清楚吗,本来就不必要这么麻烦,只是小程他们放心不下,非要把我转到这里认真观察几天,过两天确定没什么多大的问题,基本又可以回到原本的病房。” 霍郁白哪里会相信他的什么话。 他们认识了不短的时间,徐敬庭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世上不会再有其他的一个人,比他更清楚。 他语气沉沉地道,“但愿真的如此。” 徐敬庭看出了他的不高兴,可这个时候,他的确没什么心力,再多说什么应付的话让他放心,喟叹道,“霍祁,你带他走,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公司,别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我没什么大碍。” 霍郁白没动,也没说话,霍祁更加不敢去自家的先生了。 对徐敬庭勉强一笑,霍祁道,“长,您都被转入重护病房了,这个时候还是别任性,先生自有先生他自己的安排,公司那边的事,哪里能跟您的身体相比。” 被转入重护病房,情况可不能与之前相提并论。 谁都能意识得到,徐敬庭情况绝非像他们想象中的好,这个时候,霍祁哪里敢叫霍郁白离开,连他自己也是不能放心徐敬庭的情况,要知道,他若是稍有闪失,被其他什么多嘴的人知晓,整个宁城恐怕都要震三震。 徐敬庭却不知为何而恼怒了,枯黄的面色突然彰显出怒意来,“你们要我说什么你们才能明白,这个时候我不想被人打扰,你们有其他的事就去做其他的事,没事就去找事做!总之,别在这里打扰我!” 还是第一次,向来温和示人的徐敬庭,愤怒得激动了起。 站在旁侧的顾宁,默默注视着他们,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到霍郁白的身上。 霍郁白浑身冷肃,气息寡漠,闻言还是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笔致倨傲的身躯,溢出了上位者的坚固跟镇定,哪怕徐敬庭已经很清楚明白的表示,他不想看到他们站在这里。 而霍祁的神色,跟霍郁白几乎是差不多的。 徐敬庭看着他们两人一动不动的,气得几近飙,“你们就不能让我安静安静,别有事没事就往医院跑吗?我说了,我没什么问题!” 霍郁白还是不说什么话,然而坚韧的态度,看得顾宁心底浮出了异样的情愫。 他对徐敬庭的坚持,有些乎她的想象。 至少,她清楚地认知到,相比起来,在霍郁白的心中,她的分量是远远不及徐敬庭他心目中的位置的,因为她跟他之间,没有让他可以像对待徐敬庭这样的坚持。 当然,实际上,这两者没有什么可靠的对比性。 “徐老。”望着徐敬庭即将又要说些什么,而脸色是在愈沉了下去跟愤怒了起,顾宁开腔,缓缓出声道,“其实您不必急着赶他们走,等到完全确定您没事,他们能放心下来,自然就不会留在这里了。” 霍郁白抬眸,朝她望去一眼。 霍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顾宁居然会站出来,帮他们说话。 因要顾及徐敬庭的心脏病,不能再说出任何有可能会让他情绪变得激动的反对言辞,所以霍郁白跟霍祁都不便多言什么,因为他们有预感,不论他们说什么,徐敬庭都不会赞同。 但顾宁说的话,似乎起到了些作用。 只见徐敬庭愤怒的神色,在意识到还有她的存在时,在轻微的一滞之后,稍稍的缓和下去,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似乎是极度的疲惫了,苍老的声音透出无比的乏力,道,“顾宁,你帮我叫他们离开吧,我懒得跟两头牛说话。” 顾宁,“……” 过了一会儿,顾宁堆出一抹笑,走近他,换了另一种闲适轻松的口吻,“徐老,霍祁他们都是在担心你的身体而已,你要是不想看到他们,就把他们当做不存在,等到他们不愿意待了自然就会离开的,用不着您费力的驱赶他们,是不是?” 这句话的效应,还是有一点的。 起码徐敬庭现,单凭他,的确是赶不走霍郁白跟霍祁两个人,这两个人的脾气,就像他们了解他一样,他也很了解他们,而顾宁就这么旁若无鹜出的主意,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他也懒得再对他们说什么了,干脆躺在病床上,闭上眼睛假寐。 淡淡乏力的对顾宁道,“等会那两头牛走了,你告诉我一声,他们喜欢在这里站多久就多久,总之,我不想看到他们。” 顾宁微微一笑,“好的。” 徐敬庭就这么闭上眼睛,枯黄的面色冷青,摆明了不想给另外的两个人好脸色看。 可是霍郁白完全就这么无视了徐敬庭的脸色。 反而,他反倒是目光落在顾宁的身上,只不过她却是坐在病床边,望着病床上的徐敬庭,动手给徐敬庭整理被单,动作轻缓,头也不回,睫毛半垂的安静着,就像没察觉到他的视线,正一瞬不瞬的放在她身上一样。 他有注意得到,方才她劝导徐敬庭时,提起他们却只是提起了霍祁的名字,没有他的,然后仅仅用了“他们”这个词,来概括他。 这究竟是一种多么生疏陌离的举动,连细节上都刻画得这么清楚…… 霍郁白盯住她的眼神,深了下去。 病房内就这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里,空气中仿佛涌起了摸不到的凝固感。 霍祁见大家都这么僵了住,画面可谓被呈现出有史以来最为压抑而诡谲的一面,看着徐敬庭忽视他们不说话也就罢了,连霍郁白跟顾宁之间也透出了一股怪异的气氛。 霍祁沉默了良久,缓缓轻声开口,“先生,顾小姐,我给你们倒杯水?” 顾宁淡淡的道,“谢谢你,但是我不渴,不必麻烦给我倒。” 霍祁看向霍郁白,“那先生你……” 霍郁白转身,“我去外面走走,很快回来。” 话落,双手抄在西裤里,他人走出了重护病房。 霍祁呆呆的站在原地,顾宁神色动了动,可她没让自己转头去看男人走出病房的身影。 而霍郁白前脚刚离开,病床上的徐敬庭再度睁开眼,“霍祁。” 霍祁连忙走到病床边,低声询问,“长,您有什么吩咐?” “你跟他一块出去吧。”徐敬庭道,“让我清静清静。” “长,在这里我也不会吵着您,您尽管安心休息,我会努力做到一个透明人,连呼吸声都不会让您听到。” 徐敬庭一个犀利的眼神朝他看去,“你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想气死我?让你出去就出去,哪里来的这么废话?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是怕我从病房里插翅飞了,还是觉得我下一秒就两眼一翻,一命呜呼了?!” 这话一说出来,说得霍祁脸色大变,“长,您可不能这么说自己,您的身体金贵着也安康着,不会有事的。” “如果你还待在这里,看得我心烦,下一秒恐怕就难说了。” “……” “你到底走不走?” 霍祁为难踌躇,“这个……” 徐敬庭感到深深的头疼,不得已,他只好是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对顾宁说,不希望你们待在这里,这样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霍祁似乎完全找不到其他的什么理由,还能在这里待下去。 迟疑了下,他终于无奈点头,“那我出去找找先生,等你们谈完话再回来。” 徐敬庭不耐摆手,“走走走,赶紧走。” 不知道是不是顾宁的错觉,或许可能不是她的错觉,而且霍郁白跟霍祁有可能都察觉到,突然想赶走他们的徐敬庭,略有不正常。 起码以前可没见过,徐敬庭会这么想赶走霍郁白跟霍祁两个人。 待霍祁被终于还是被徐敬庭赶出病房的门,顾宁掀起眼皮,“徐老。” 顿了顿,她道,“有话想对单独对我说,应该只是你打霍祁走掉的理由,我说的对么。” 有时候,她心思细腻得让徐敬庭恍惚。 感觉好像她是另一个沈思君,一样的细腻,一样的会洞察人心,更是一样的,适度有礼。 他喟叹笑道,“只是觉得,他们两个人经常时不时的往这里跑,看多了有点生厌罢了,偶尔我也会有不想看到他们的时候,不过霍祁这孩子,恐怕是待在郁白的身边久了,性子也变得跟郁白一样的古板,在某些时候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跟借口,他比郁白还要古板一些,我无奈,只好这么应付他。” “你又说谎了。” 她突然而来的语言,让徐敬庭老脸一僵。 顾宁不紧不慢地道,“您有事,想瞒着他们不让他们知道。” 像是漫不经心的言辞,却说得极其的笃定跟认真,她甚至没有反问他什么,就果断这么下了决定,并且,她不认为她说的不是事实。 徐敬庭的老脸上,再也挂不住笑。 默默的,他无声沉默了下去。 顾宁凝望他,有种错觉是,徐敬庭突然衰老了十几岁的样子,不仅是眼神黯淡无光,平日里精神矍铄的温和也几乎寻觅不到,从他的身上,她只感觉到“疲惫”两个字,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频临衰歇之后几近枯竭的人。 “您有什么事瞒着大家?”她问。 徐敬庭却是长长叹了口气,说,“顾宁,你也出去吧,我现在就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 “我不走。”她也是一个固执的人,静静地坐在病床边,清理的脸蛋上遍布淡淡而固执的模样,“可能您现在的确是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我也能理解您这样的想法,只是您藏了秘密,我认为这个时候,您真正需要的不是一个人待着,而是有一个可以分享您秘密的人。” 说出这些话,她自己也知道,或许她有点多管闲事了。 但今天的徐敬庭不正常的感觉,她无法忽略。 所以自然也就做不到,真的应了他的要求,就这么离开,留下他一个白苍苍年迈的老人,单独留在病房里。 顾宁微微笑了下,口吻更加的柔和轻缓,试图让他放下心里的重任来。 “您有什么话,不方便让霍郁白跟霍祁知道,或者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不介意的话,您其实可以对我说,或许我没办法为您分担不了什么,但我可以做到一个尽心尽职的倾听者。”她目光柔和,“如果您执意不愿意让霍郁白他们知道,可以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他们。” 秘密被压制在心里,没有任何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那种滋味,她再清楚不过。 徐敬庭凝望她一双带着柔和清浅笑意的眼,恍惚了下之后,倏尔,有无尽的沧桑感,从他的神色间不经意的彰显出来,“你真的跟你母亲很像,从各个方面。” “嗯。”顾宁浅笑,“但是母亲比我更温柔,也更明白世故一点,我还有太多不足的地方,跟母亲是永远都比不了的。” 徐敬庭无奈莞尔,“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一样的烟火,你母亲有你母亲的好,你自然也有你的,只是有些人不懂,有些则全部都看在眼底,并且懂得欣赏。” 顾宁没应声,许是还太年轻,他说出的这句话,稍稍的有点触动她。 “你说你不会泄了口风,我相信你。”徐敬庭叹息道,“其实也应该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也好,不过接下来我说出的这件事,你大可不必惊讶,听了之后忘了就好。” 他语调低淡而无力着,“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时候要到了,什么都强求不来。” 顾宁一怔,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她不敢随意去猜测,只能认真地道,“您说吧。” ** 离开重护病房之后,霍祁找了几个地方,才终于在医院的一处走廊上找到霍郁白。 见霍郁白的身前站着程医生,霍祁一顿,紧接着又连忙快步朝他们走过去,来到霍郁白的身后时,不声。 只见程医生面露为难,“霍先生,虽然您来找我,可有些话,我还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谓。”霍郁白气质寡漠,“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不用顾虑什么,我想知道徐老现在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 见事已至此,程医生下定决心,叹了口气摇摇头,“我想,你们还是尽快为徐老准备后事吧,他恐怕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宛如晴天霹雳,当头炸响。 霍祁神色大变,猛地上前一步揪住他白衣大褂的衣领,神色凛然,“什么叫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长有心脏病我们谁都知道,可不是一直控制得好吗!叫我们为他老人家准备后事是什么意思!” 霍郁白眉心一皱,低呵一声,“霍祁。” 尽管觉得程医生简直在胡言乱语,但这两个字的威慑力是绝对有的,哪怕不甘心,哪怕觉得气愤,霍祁还是松开了程医生的衣襟,义愤填膺地站到一边。 程医生感激地看了霍郁白一眼,尔后是道,“其实你们都错了,真正导致徐老住院这么长时间的原因,不是他的心脏病,而是其他的原因,这一次他突然被送到重护病房,也不是因为心脏病突,这不过是徐老不想让你们知道实际情况,又因为我执意想叫你们过来,才叫我编织出来的借口。” “……” “他真正的病情,除了我之外,就一直被要求瞒着你们。” 霍郁白脸色逐渐青下去,放在身侧的双手,攥紧到骨节泛出白。 霍祁也僵住了。 ** “癌症?”彷如一个突然爆炸的炸弹,在她脑海中蓦然炸开,顾宁一僵,随后,脸蛋上浮出白,“你真正的病,是癌症?不是说……是心脏病么。” 徐敬庭点头道,“心脏病也是其中一个,不过真正导致我一直在医院住了这么长时间的,是癌症,早已经到了晚期,刚才不久前,小程说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 她脑袋变得一片空白,仿佛有千万只蚊虫在她耳边徘徊,嗡嗡地响。 “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希望你能有个心理准备,我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别到时候知道这件事,觉得太意外。” 尽管她现在已经足够意外,并且震惊得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徐敬庭淡淡笑道,“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郁白跟霍祁他们,是怕他们接受不了,不过这种事只能瞒得了一时,依照郁白那双洞察的眼睛跟心思,他恐怕没不会多久就知道这件事,到时候我想瞒也瞒不下去,不过倒是无所谓,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了也没什么。” “您……什么时候知道您的病?” “还在中期的时候。” “为什么不去治?”顾宁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中期的时候……应该还有得治。” 徐敬庭叹息,无奈的笑,“我都已经七十多岁的人了,早就是个大半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癌不癌症都无所谓,到了我这个年纪,与其把时间放在治疗的事情上,每天都跟药物机器打交道,还不如好好享受当下,珍惜现在的日子。” 从他的神色中,顾宁看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淡然,她突然有些说不出一句话。 过了良久,才勉强艰难地出声,“所以您一直瞒着霍郁白他们,是怕他强迫您接受治疗?” 徐敬庭不否认,“他那个性子我最清楚了,倘若早让他知道这件事,不择手段他都会找到全世界最好的医疗团队送我去治疗,就算我威胁他都没用,他一强制蛮横起来,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动他。” 顾宁心中满是晦涩。 慢慢的,她低下视线,“真的……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您一点也不想再试试最后的努力么?” 徐敬庭释然,“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人固有一死,我的时间要到了,就想心安理得的接受时间的到来,时间到了,我就该走了,如今只想就这么顺其自然,不想有其他的什么改变。” 顾宁听得凝滞。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他这样的心态,对于一个膝下无儿无女,没有其他亲人的老人来说,他这样的选择,在某种意义上,对他也是一种解脱。 可是她放在腿上的双手渐渐收了起,握得很紧,手掌心里全是冷汗遍布。 缓缓的,顾宁听到自己几近轻淡的嗓音响起,“那么,跟我结婚吧。” 徐敬庭一震。 同时震住的,还有一同猛然推开重护病房门,一身凛冽大步来到病房门口的男人。 第090章 你别喜欢我,因为,我不会再喜欢你 重护病房的门,在嘭地一声响起之后,整个空间,却掉进了无边寂静的凝固。? 几乎是在瞬间,察觉到站在病房门口的男人,顾宁跟徐敬庭的视线,一同落到病房门口边蓦然出现在那里的男人身上。 徐敬庭的神色,较之方才还要震惊错愕,呼吸一滞,几近僵固。 顾宁的眼底,也有一闪而逝的诧异。 但很快,她没让自己过多去看立在病房门口边的霍郁白是什么表情,甚至还刻意地去忽略心房上那抹微微的抽疼,她重新回头,叫了徐敬庭一声,“徐老。” 徐敬庭是个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人,人生阅历非常人所能比拟,可面对此情此景,他还是不自觉地表现出他所不应该拥有的木讷,顾宁的声音再次响起之后,他僵化的视线,又才重新放到她身上。 “你刚才……说什么?” 徐敬庭几乎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出现了什么幻听,他半响都没能反应过来,她之前突如其来的话语。 顾宁抿下唇,“我说,希望您跟我结婚。” “……” 纵然徐敬庭人生阅历再资深丰富,也抵挡不住她又一次重复的言辞,他枯黄而遍布皱褶的老脸上,满是怔怔呆愣的迟钝反应,看了看顾宁之后,情不自禁的,他又望向霍郁白。 霍郁白没有任何表示。 或者是她突然说出的这句话,早已震慑人心得叫人忘记该如何表示,不仅仅是徐敬庭在此时此刻错愕得无以复加,连跟在后面一同而来的霍祁也是,霍郁白……更是。 最后是霍祁在僵了半响之后,极快的上前一步,“顾小姐,你怎么突然……” 他想说点什么,可却竟然又不知该怎么去说。 霍祁被哽住了。 一同而来连接不断的震惊,叫人无所适从,内心里满是翻江倒海般的情绪翻涌,他不安地也朝霍郁白看去一眼,声色像失在了喉咙里,半天无法找出一句语言。 连他都是如此,那么,先生现在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不知是不是因为病房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的存在,顾宁放在腿上握紧的手掌心里,冷汗越来越多,她没有去解释什么,看着徐敬庭道,“跟我结婚,可以么?” “荒唐!” 霍郁白还没说什么,终于是反应过来之后,徐敬庭老脸彰显出薄薄的怒意跟威严来。 顾宁茫然不解,“哪里荒唐?” 这样的事,不论怎么想,都是极其荒唐而违反伦理常德的。 徐敬庭斥责道,“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家,有的是大好的前途,但现在你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 “我没有胡言乱语。”顾宁半垂着眼帘,轻抿着唇道,“我是说认真的。” 倘若她只是开开玩笑,随口无心的一句话,徐敬庭都不至于这么愤怒又斥责,就是因为她的态度跟神色都满是认真的模样,看上去半点不见虚假,反而她好像下定了决绝的决心,这才是叫徐敬庭不能容忍的。 他脑袋都在胀痛,再也无法踏踏实实地躺在病床上。 掀开了被单,徐敬庭坐起身来,顾宁伸手想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了开,不知是被气到的,还是被她的决心震慑到的,他胸膛间有些剧烈的起伏着,遍布皱褶的老脸严肃地道,“刚才的话,我就当做什么没听到,现在,你们都给我出去!” 顾宁没走。 手被他甩了开之后,她也起身,站在病床边,凝望着脸色铁青的老人,“您不愿意娶我,是吗?” 这哪里是什么愿不愿意的事,这本事就是一件荒唐而不切实际的事情,先她不是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体是什么状况,单单从年纪且辈分上来说,他就完全没有娶她的可能性! 跟她结婚这种事,任何人都跟她还有可能性,但唯独徐敬庭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徐敬庭气道,“荒唐!简直荒唐到了极点!” “难道您不想听听,我想嫁给您的理由是什么?” 这话一出,徐敬庭僵了下,包括门口站着的两个男人,目光不由一同落到她身上。 她突然就说出要跟他结婚的事,说不蹊跷,又怎么可能。 本来无比淡然,看开一切的徐敬庭,连生死都不曾撼动过他什么,然而偏偏是她的一个决心,让他几乎失去了方寸而大乱,一方面拒绝的心理让他不想知道她的理由是什么,另一方面却又想了解,她会生出这个荒唐而可怕念头的原因又是从何而来。 毕竟这样的念头,绝非是什么好事,可怕而荒唐的程度,或许违背道德这个定义,都无法完全诠释。 徐敬庭满脸肃穆紧绷。 他没话,只是盯着她看,病房门口的其余两人,也是如此。 顾宁一动不动的,对别人的目光,特别是门口那双漆黑深邃,灼热盯在她身上的视线无动于衷,她甚至从未去看过他的表情是怎样的,也忽略了他那股凛然而仿佛即将崩溃的直面感受。 须臾,她扯唇道,“您没有儿女,没有亲人,庞大的家产总是需要人继承的,不是么?” “你想继承我的家产?” “是。”顾宁说,“您已经看开了一切,什么东西对您来说都是海市蜃楼不再具有任何意义,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跟您一样,能把一切都看得那么开,认为只要过好当下的日子,就不必思考将来,诚然如您所说,我还年轻,需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太多。” 徐敬庭皱起眉头,“你在顾氏还拥有股份,如今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会拥有其他一般人不能相比的资金来源。” “那些钱对我来说还太低,我野心很大,那么一点钱不足以满足的我的野心。”她抬眸,对望着他,“我想要的,是更多的东西。” 倘若她嫁给了他,得到的,绝非是他的财产,还有人脉,地位,其他任何人都比不了的权势,那些东西所带给人的好处,绝对是任何一个年轻正常有野心的人梦寐以求的。 这样的理由,不是不合理,但却绝对还不足以完全能说服得了他。 徐敬庭打量着她。 她的神情太平常,也太平淡,虽然说了她野心很大,可实际上,却半点让人洞悉不出她究竟有多大的勃勃野心。 他老沉道,“你如果需要人脉地位,我可以帮你,犯不着生出那样的念头。” “可是任何东西,都不会比作为您的妻子,徐太太这个身份来得更实际也更有分量。”顾宁长睫微闪,“而且,我为你送终。” “……送终的方式也有很多。” “但还是没有任何一种身份,比徐太太这个身份更合理。” 即便她这么说,徐敬庭还是觉得荒唐到了极致,其实打内心底,不论她说窥觊他的家产还是权势地位,又或者是她想为他送终,都不足以让他动容。 毕竟倘若她真的想,权势地位这样的事,摆出她顾家大小姐的身份,就没什么人不对她毕恭毕敬,想为他送终也许是真的,可这也还不足以成为她想嫁给他的理由,她即便不嫁给他,也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为他送终。 而且他也并不是想要谁的送终。 所以最终,徐敬庭还是拒绝了她,“你还太年轻,有的是努力的空间跟资本,只要你想要,迟早你想得到的东西都会属于你,不必因为这些就做出这么一个不切实际的决定。” 顾宁睫毛动了动,“您还是不答应吗?” “这件事没什么好商量的。”没有了愤怒以及惊诧,他苍老的脸庞上,剩下的只有沧桑,“你说的那些理由就算了,你有能力,可以靠自己去争取。” 她淡淡的笑,“嫁给你,不就是我在靠自己的努力么?” 徐敬庭叹息说,“这种努力意义不同,以你的能力,就算不靠别人,单凭你自身的本事,迟早也会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 “可我就是不想靠我自身的本事,只想嫁给你。” 她轻吐出来的嗓音几乎让人无可奈何,那种只想走捷径,不想靠自己自身努力的人,徐敬庭见过数不胜数,以他阅人无数的经历,单凭一眼,他就能瞧得出来,顾宁的本意实际上根本不在他的家产跟地位权势上。 她本身就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人的人,却说出那样只想一步登天的言辞,这种满满的违和感,徐敬庭岂会察觉不到。 正因为察觉到了,他才更不能接受顾宁的要求。 倘若她真的只是觊觎金钱跟权势地位之类的东西,那远远都要好办得多,然而,尽管她直白又直接的表达出她的意图,反而叫人不由深思中个缘由,直觉上,或许她有其他旁人不解的心思。 并且,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打算回避过霍郁白。 徐敬庭忍不住朝霍郁白看去一眼。 见霍郁白久久地岿然不动,立体五官的神色平淡如常,可能是因为隔着距离较远的关系,有些看不清他细微的变化,不过从他们来到病房直至现在,霍郁白跟顾宁之间彷如陌生人般的相处态度,还是不难叫人察觉。 徐敬庭无声叹了口气。 再次凝向顾宁,他说,“你是不是认为,如今我孤家寡人一个,又即将到了生命的尽头,所以才想跟我结婚?” “不是。”她安静的道,“想跟您结婚,绝不是出自于同情。” 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徐敬庭是无法从她脸上看出来了,因为他突然现,顾宁变得格外陌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很难从她面部的表情里,看出她内心中的思绪。 她就像完全把自己的心思,都藏匿起来了。 这绝非是一个好现象。 虽然她以前就极少跟人袒露她内心的思想,可很多时候,徐敬庭都不难从她神色里看出些端倪,可这一次,她说要跟他结婚,他却完全猜测不出,她的意图究竟在哪。 他默了很久,最后还是摆手,“我没有跟人结婚的打算,更不可能会考虑你,把这种无稽之谈的想法都放下吧,如果觉得累了想休息,就回顾家好好休息,别在这里耽搁时间,我不会认同你说的那些话。” 说了这么久,他还是选择拒绝了她。 顾宁抿了抿唇,心里没有失望,也没有动容,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内心有什么情绪起伏,只听见她嗓音淡淡的道,“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徐敬庭想都没想的无奈道,“没有什么好考虑的。” “可我是沈思君的女儿。”她突然说。 他一震,稍稍的滞了一下。 空气间,格外安静,有静谧而诡谲的气氛,正在悄然的涌起。 顾宁牵唇浅笑,“您这一生,都对她爱而不得,如今差不多快到了生命即将结束的晚年时期,她的女儿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你的视线里,你难道从来因为看到我,而思念到她么?” “……” “我是不信的。”她浅笑盈盈,目光半垂,语调从容而恬静,“倘若您真的爱沈思君,因为不想被任何人破坏了这份单纯想要守护的感情,所以终其一生不娶他人不成家立室,那么我出现在你的视野内,你曾经至少有过那么一两次,因为我出现的缘故让你无比怀念沈思君。” “……” “我是沈思君血脉的延续,长得跟她有几分相似,性格方面在某些时候也如出一辙,有时候,你看着我,就好像看到了以前的沈思君,她就好像活灵活现的还站在你的面前,勾出了你无尽的回忆。”她清淡的笑着,“而这个时候,作为她人生中还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延续,我想跟你结婚,你真的……要拒绝吗?” 徐敬庭完全的僵住了。 僵住的原因,是因为她提起了沈思君,说出了他这段时间来每次看到她的感受。 徐敬庭无法否认,每次顾宁站在他面前,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安慰跟寄托,毕竟是到了晚年时期,很多东西看开了看淡了,不在意的变得多了,可有些东西,却也变得更牢固了。 但这么些时间以来,他仅仅只是把她当做沈思君的女儿,和长辈跟晚辈之间的态度来对待,从未有过其他什么非分之想,到了他这个年纪,也不该有那些非分之想。 可是他却从未预料到,有一天,顾宁反而会拿出她是沈思君女儿这件事,来诱导他跟她结婚。 顾宁还说,“倘若您拒绝了跟我结婚,那么这辈子,您跟沈思君就是真的没有什么瓜葛,你甘心,活了这么长的时间,爱一个人爱了这么长时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得到,甚至无法跟她保持任何形式的关联,就这样抱着遗憾而离开这个世界吗?” “……” “你知道,人就只有这一世,死了之后就什么都没了,为什么不趁着活着的时候,把以前无法填补上的空缺,在有机会,有能力,有条件,有可能的时候填补上呢?人生苦短,不该抱着遗憾离世。” 他几乎是完全看开了世俗,没有任何可以在意的东西,但如若非要说他对这个世间还有什么留恋不舍的,大概就是,终其一生,他却始终没能拥有过他深爱的女人。 这样的遗憾,成为了徐敬庭一帆风顺的人生,唯一的空缺。 徐敬庭肃穆着,凝滞着,盯着顾宁的老沉眸子,遍布着无尽的复杂跟深沉,以及……深深难以言明的晦涩。 而他还没能说出什么,此时恐怕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因为顾宁说的一字一句,都在他的心房上如同绚丽的炮仗炸了开,徐敬庭只能是望着她,正在这时,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姿,猛然快步走了过来。 站在病床前的顾宁,即便没有回头去看,也能感知得到,那一身凌厉无比的气势,是来自于谁的。 她没做出什么反应,手腕就被男人温厚的大掌攫了住。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他这么堂而皇之的拽走。 徐敬庭是看着他们离开的。 眼睁睁地望着霍郁白就这么把顾宁带走,他没有什么表示,忽然之间,不知是不是在一阵心思被牵动之后,忽然又感到了无尽的疲惫,他瞬间再度变得衰老,颓败以及无力,仿佛没了什么呼吸的力气。 徐敬庭对霍祁摆摆手道,“你也走吧。” 霍祁没动。 徐敬庭望了望他,隐约从霍祁的脸上看出了什么,了然了什么,更为暗淡无光的道,“你们已经知道,我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霍祁点了下头。 徐敬庭不再多言,或许是真的疲惫到了极致,在顾宁的一番诱惑之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感觉丧失了不少,他也不再试图赶走霍祁,任由他待在病房里,淡淡的道,“我先休息一会,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顾宁那番话的诱惑,于徐敬庭而言,是想却又不敢去想的事情。 他想的是,如果能有什么来填补他人生唯一的空缺,这对他即将接近终点的人生是个完美的句号,她说的对,有多少个人,愿意抱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不敢想的是,来填补他空缺的条件,居然是要顾宁跟他结婚这种事。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沈思君或者沈思君延续下来的血脉,来填补他人生的空缺,这样荒唐而不切实际的事,别说是想,连念头都不曾冒出来过的。 是他错了么。 也许,他不应该劝霍郁白放弃顾宁,导致她产生这样大胆的想法,变成如今这种境地。 霍郁白跟顾宁之间,那些微小却足可彰显出很多事情来的气氛,哪里会让人察觉不到,以徐敬庭过人的洞察力跟阅历,甚至不难现,顾宁身上那些肉眼看不到的改变。 ** 霍郁白拉着顾宁的手腕,走过漫长的走廊,最后,进了无人的电梯。 这期间,顾宁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又这么任由着他,直至进了电梯之后,她才淡淡的开腔道,“松手。” 霍郁白身躯一僵。 但他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是情不自禁的,握得更紧了,那样灼热而滚烫的温度,清晰的从她手腕处一点一点传递至她的心扉间,可她却是出人意料的平静甚至是平淡。 顾宁也不刻意的去推开他,扯唇无声的笑了下,“你把我从病房里带走,是什么意思?” “……” “你在害怕?” 在病房里的时候,她跟徐敬庭说了那么多话,他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表示,可却在她用出沈思君女儿的这个身份时,他却按耐不住了,因为谁都知道,沈思君会成为徐敬庭动容的对象。 顾宁低声浅笑,“原来你也会有怕的时候。” “顾宁。”他神色紧骇,低哑的嗓音道,“别做这么疯狂的事。” “疯狂?” 他胸膛有些不能呼吸,感觉完全是要窒息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去看谁,或许都没什么勇气去看,他低沉的嗓音暗哑无比,“放弃那种念头,别抱着这种不该有的想法。” “什么叫做不该有?”顾宁浅浅的笑,“别忘了,说不要我的人是你,说别浪费彼此时间的人是你,说叫我考虑别人的人还是你,现在我就是在考虑别人,想嫁给别人,并且没打算耽搁你的时间,作为一个毫无干系的人,你有什么立场来叫我放弃我想的念头?” 霍郁白冷肃。 过了良久,他终于侧眸凝向她,稍稍的起了唇,“如果我说,现在后悔,想收回那些话,还来不来得及?” 顾宁目光暗沉,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被牵动了一分。 但她却是低冷的缓声道,“抱歉,来不及了。” “……” 伸出手指,她按下随意的按下下一个楼层的电梯键。 电梯停下,缓缓打开两侧的门,她说,“我不是物品,也不是你的什么人,不是你想拿起就拿起,想放下就放下,更不会成为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也没有随便被人把玩的嗜好。” “……” “你别喜欢我,因为,我不会再喜欢你。” 话音落下,她迈出了腿,走了出去。 似曾相识的场景,上一次是他从她面前走开,这一次,换她。 第091章 终生不再改嫁,余生只做徐家人 眼睁睁地看着她就那么从他眼前离开,霍郁白想追上去,然而脚步却像生了根,他久久地站在原地,身姿挺拔,直至眼前的电梯门再度合上,他都没能迈出去步伐。?? 伴随着她的离开,心却像是落空了。 是夜。 夜色笼罩了整个宁城,外面灯火通明,璀璨绚丽,然而海天一线的别墅内,满是被暗沉无关的黑暗笼罩。 霍祁在医院待了很久。 直到从医院离开之后,他打电话给霍郁白,霍郁白没接,而据公司那边的人说,霍郁白整整一天没去过公司,他不知道霍郁白把顾宁带走之后他们说了什么,有些放心不下,于是,他来到海天一线的别墅。 打开别墅的门,几面暗沉无光的黑暗,叫人心里不安。 霍祁在玄关处换了鞋,走进来,试探叫了一声,“先生?” 没有人回答。 偌大的别墅里,不知是不是被黑暗笼罩的原因,忽然有些空荡荡的,响起的只有他的回音。 霍祁走进来,开了灯。 倏然间,别墅内顿时亮堂了起,华丽的灯光,将视线所及之处全部照亮。 一眼,霍祁就看到躺在沙里的男人。 沙里躺着身材高大的男人,胳膊肘搁在他的额头上,将他英俊脸庞上的大部分神色覆盖,身上的衣服还是白天穿的,脚上的皮鞋也没换,整个人无声无息的躺在沙里,就像是没有什么呼吸的人。 霍祁一惊,连忙几步走过去。 但还待他靠近开口说些什么,躺在沙里的男人,慢慢放下搁在额头上的手臂,蓦然,从沙中,他坐起身。 淡淡瞥了眼走过来的霍祁,霍郁白索然无味的开腔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您今天没去公司,公司的助理打电话过来问您是不是有什么事。”霍祁不清楚他怎么突然浑身笼罩了一股颓败的气息,沉吟了下问,“先生,你这是……?” 自从接管了盛亚之后,霍郁白为盛亚尽心尽职,以前无事可做时经常都会加班加到通宵都是常事,因此,在霍家几乎无人可以对他挑剔什么,这种一整天没去公司的想象,还是第一次生。 最主要的是,他没去公司也就罢了,连助理跟他的电话都没接,这可不是霍郁白这个寡淡沉稳男人会干得出来的事。 慵懒的靠着沙,霍郁白疲惫地抚抚眉心,“没什么事。” 可凭着直觉上看来,以霍祁待他身边的资历,不觉得他像个没事的人,不过霍郁白这个人,向来格外会藏匿自己的心思,他说没事的时候,几乎就让人猜不到他内心在想什么。 霍祁顿了下道,“关于长的情况,您怎么看?” 徐敬庭已经癌症晚期的事,一直在霍郁白的脑海中盘踞不散,突然之间,这种毫无心理准备的事实被揭露出来,说没有被震惊到错愕,那是假的。 原本之前,他在程医生那里得知实际情况后,重新怒意冲冲的返身回病房,本就是想立刻给徐敬庭做出安排,但结果却意料之外的,他被顾宁跟徐敬庭提出结婚的事,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以至于,差不多一整天过去,他丝毫不知自己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 脑袋里已是一片茫然。 霍祁沉酿着,“我看长他……根本没有打算接受什么安排跟治疗,程医生也说,还剩下不到一个月时间的日子,与其让长去接受什么治疗,倒不如让他安安心心安详度过这点最后的时间。” 道理跟现实,谁都清楚。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治疗,也不可能会有什么效果,特别还是在徐敬庭主意已决的情况下,就算他们现在强迫绑了徐敬庭去接受什么治疗,依照他现在的心态,他们强迫他也只是无用功。 这么多年来,霍郁白从未有过比这一刻还要无力而疲惫的时候,哪怕他曾经几天几夜不睡的工作,都不会觉得,有现在这样充满疲倦之意。 他清楚,事已至此,总得给出一个什么答案。 徐敬庭是被他安排去接受治疗,还是让他安详的度过这段最后的时间,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他的决定,会左右徐敬庭接下来将会如何度过,因为徐敬庭的一切,现在几乎都是他在一手操办,不论大事小事。 霍郁白坐在沙中,胳膊肘搁在腿上,闻言后,他整个深邃的眼眶周围,愈的暗沉着。 过了片刻,他才开腔道,“你先去休息,我一个人想一想。” 霍祁看了看他。 徐敬庭这个人,对霍郁白而言,有着某种不同一般的定义,有时候,他们似一对父子,有时候,又像知己朋友,而霍祁最清楚,霍郁白之所以这么在意徐敬庭,那是因为,徐敬庭对他而言还有一种恩人般的情愫在里面。 所以,不论做出任何一样决定,对他都是一种残忍。 霍祁默了须臾,“我去厨房做点什么吃的。” 不难看得出来,霍郁白今天整整一天,滴水未进。 话音落下后,霍祁转身走向厨房。 但他还没走出去几步,身后蓦然灌来男人磁性低沉的嗓音,“霍祁。” 霍祁闻言,停下步子,慢慢转回头,“先生,有什么吩咐?” “应该怎么挽回一个……” 话到了嘴边,却又止了住。 霍郁白皱了皱眉,没什么情绪的道,“算了,没什么,你去忙。” 霍祁愣了愣,见他紧皱着眉头,仿佛被无尽烦躁困扰住的模样,终是没多言,默默转身走开。 霍郁白坐在沙中,心思是满满的困扰之意,本来他是想问霍祁,应该怎么挽回一个被自己拒绝过的女人,然而霍祁对女人从来都是避而远之,问他这种问题,无意义多此一举。 霍郁白俊脸略略的低沉着,不知在深思些什么,越想,眉头就拢得越紧,过了半响,他蓦然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拔腿走出别墅的大门。 外面是凉风习习的夜色。 霍郁白拿着手机走出来一段距离,几乎是有些漫无目的,胸腔里被堆积起来的积郁情绪,并没有因为晚风的萧瑟而吹得散开,反之,有什么东西,就像这一望无尽夜色里的浩瀚天空,几近将人吞没。 最后,在一颗榕树下停靠下来。 一手抄在笔致的西裤里,霍郁白一手拿着手机,低眸凝视被解锁后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他沉吟须臾,终究还是拨下一个号码。 接到他的电话,徐敬庭没有意外。 但电话接通后,徐敬庭并未率先开腔,反而,就像是在等待。 最终,还是霍郁白先说了话。 淡淡的,他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你不想治疗,我不会强迫,如果这真的是你的决定。” 听闻后,徐敬庭不由稍稍松了口气。 在知道霍郁白跟霍祁已经知晓他的情况后,没有担忧过霍郁白会把他送去治疗这种事,那是假的,因为霍郁白这个人的性子,有时候倔起来,真不是有几个人能说得动的。 徐敬庭喟叹笑道,“你能这么想,我很心满意足,也终于可以安心,不再考虑其他多余的事。” 为了隐瞒霍郁白这件事,他不知费了多大的精力。 现在,事情已经被揭开,徐敬庭终于可以放下心里的担忧来。 霍郁白低眸,望着眼皮底下浅浅的草丛,听着徐敬庭如释负重的口吻,心里不知该做何情绪,但或许已经无法做出什么情绪,毕竟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过多的选择。 所以只能在最后,让徐敬庭选择他安心的方式离开。 沉默了半天,霍郁白缓缓低哑的开腔道,“你不会跟她结婚的,对不对?” 闻言,电话彼端的徐敬庭,寂静无声了下来。 “她十五岁的时候,人生已经毁掉过一次,倘若她嫁给你,结果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他的嗓音几近嘶哑暗沉,“不管她说的那些话,有多诱惑到你,我都自私的希望,你别答应跟她结婚。” “……” “她终究不是沈思君,不是你爱的那个女人。” ** 同一片天空夜色里,顾家。 顾宁回来之后,就被客厅里琳琅满目的礼品以及鲜花给吸引住了视线,堆积得客厅里几乎没什么多余的空间,勉勉强强才能插进一足。 见玉姐正在客厅里盘点着礼品,顾宁轻蹙了下眉,“玉姐,这些都是谁送来的?” 玉姐回头对她笑道,“小姐您回来了。” 立刻放下手中的事物,玉姐朝她走了过来,笑着说,“这些都是霍家的少爷送来的,他之前来过一趟,可是您不在,送完了东西之后他就离开了。” 霍少铭? 顾宁眉头蹙得更紧了,“礼品都送了些什么?” “好像是珠宝饰之类的。”她不在,玉姐没敢私自打开那些礼品来看,不过从包装上隐约可以辨识里面的东西,“还有一些衣服鞋子化妆品护肤品什么的,东西挺多的,我数了下,一共加起来,三十多件呢。” 三十多件…… 就算不打开礼品盒子看看里面的东西有多贵重,单单从这个令人咋舌的数目就可以看得出来,那绝非是一笔小开支。 玉姐道,“霍少爷说,他一直都想找机会好好见见您,但是每次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事阴差阳错,没能有机会多见多聊什么,所以就只好先送点东西过来,希望你能满意他送的这些东西。” 顾宁简直无法理解,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了霍少铭,才导致他分明被她甩了那么多次脸色,还孜孜不倦不厌其烦的追求她。 同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她的身上,她恐怕没那个心思,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最重要的是,他们实际上根本没有接触到什么,见面的次数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还每次都闹得非常的不愉快,放在常理来说,是个正常点的男人,都会放弃想追求的心思。 所以,霍少铭到底看上她哪点? 顾宁扫视了一圈那些惹眼的红色玫瑰花,冷哼一声,对玉姐道,“帮我把这些东西都退了。” 玉姐惊讶,“小姐,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 若说为什么的话,她为什么又要接受霍少铭送的东西? 她退了才是正常反应。 可是玉姐却不太能懂她,“难道霍少爷送的这些东西,您不喜欢?还是您本身不想接受他送的东西?” 玉姐是看得出来的,霍少铭在追求她。 况且,顾承渊已经打过电话到顾家别墅来,说是但凡关于霍少铭来顾家,玉姐不仅不能将人拒之门外,还得以上宾对待,而霍少铭跟顾宁之间不论闹什么,玉姐都不可以管。 明摆着,不仅霍少铭喜欢她,顾承渊也支持得很。 顾宁说,“谁让他偏偏是顾承渊看中的,怪不得我对他有偏见,只要是顾承渊看中的人,就算不是他,在我这里,每个人都是死刑。” 还会死得极其冤枉的那种。 玉姐哑然,看着顾宁撂下一句话便转身上楼,半响硬是没办法说出一句劝说的话,毕竟这父女俩关系,一直芦如火如茶,水深火热得很。 但看着这满客厅的礼品跟鲜花,玉姐犯了困难,若是按照顾宁的话真就这么退了,似乎不太好,可若不退,顾宁必然不会高兴。 几番犹豫之后,玉姐只好给顾承渊打了个电话过去。 ** 顾宁上了楼,进了房间后,基本没什么意外地接到了顾承渊的电话。 她想都没想,就直接把电话掐断了,拒绝接听。 但电话呗掐断一次,又响起了第二次。 终究,实属无奈之下,顾宁知道自己现在就算不接,等会恐怕玉姐就要抱着电话进来,所以,她只好强忍着自己不耐的心思,接听了顾承渊的电话。 顾承渊说,“那些东西不会退回去。” 这根本是她怀疑都没怀疑过的结果,于是顾宁牵唇笑,“你不让玉姐帮退,我亲自退。” 电话里的顾承渊,嗓音低沉了下来,语气间已经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你非得要跟我对着干?” “实际上,难道不是你一直都在跟我对着干么?” 倘若不是他总在各个方面的阻碍她,总想操控她的人生,她又何必至于如此。 顾宁讥嘲弯唇,“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的做个隐形的人,继续跟你的小情人们如胶似漆,享受你们那些放纵的世界,就当我不存在一样,我们谁也别干涉谁?” “我知道,我做这些事你不能接受。”顾承渊低沉道,“但我是你父亲,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她弯起的唇角更加的嘲弄了,“怎么最近都在流行为我好为你好这种词,难道这个词已经成为大众流行的口头禅了?” 停顿了下,她笑得更加的讥讽,“还有,顾总,你跟我是什么样的立场,你我都心知肚明,从我母亲郁郁寡欢的死去,从我十五岁开车撞了你外面女人的那个时候起,我们之间剩下的只有仇恨,所以,别在这个时候摆出你是我父亲的身份,你很清楚,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种负累。” 顾承渊沉默了下。 顾宁暗淡笑着道,“而且,我并没有感觉到你是多么为我好,我感觉到的,只有你把我当成商品一样,别人看上我了,你就恨不得赶紧把我送到别人的手里。” “……” “也许,你真的已经恨我,恨到容不得我再待在顾家,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的把我送给别人?” 电话里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沉默完了之后,顾承渊道,“霍少铭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这句话说得真有意思。 难不成,他想表达,实际上他不是打算把她当成物品一样把她送给别人,而是真的为了她的幸福着想? 顾宁自然是不相信这种荒唐念头的。 她清浅的眸光里染着深沉而黯淡的笑意,还待她说些什么反击的话过去,在那句话落下之后,电话就被默默地挂断了。 是顾承渊挂的。 每次只要提起关于过去的事,顾承渊都会诸如此类,不肯多谈,要么,转头就走,要么,结束通话。 总之,是一定不会面对她。 顾宁早就习惯了这样,心里没什么感想。 从他说,他已经跟霍少铭的父母开始商量起她跟霍少铭的婚约起,顾承渊这个人,基本就彻彻底底地死在了她心底,连一点残存的影子,都没再留下。 坐在床沿边,放下手机。 心中忽然变得空荡荡的,也茫茫然的,眼中笑意不再,剩下的,仿佛只有无尽的疲惫跟倦意深深席卷了她的身心,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却始终还是觉得很疲倦,手脚无力得让人几乎没什么力气。 脑子里的思绪,其实很糟糕,糟糕得实际上她已经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而正在这时,放下的手机,徒然又一次震动响起。 顾宁眼角的余光,扫视了眼偏侧放在床上的手机一眼,是徐敬庭打来的,她心思微微一动,轻抿了下唇。 徐敬庭的号码,是在她前段时间,经常去看望他的时候,相互留下的。 顾宁拿起手机,慢慢起身,踱步到了房间里的窗口边,一边接听了电话放到耳边,她一边轻轻撩开了窗帘,看向外面的景色,“徐老,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这么晚了还叨唠你,有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徐敬庭苍老的嗓音轻声问。 顾宁抿唇,“不会,我还没休息。” 徐敬庭应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她在病房里说的那些诸多语言,让此时此刻这通电话的到来,气氛变得格外怪异,好像忽然之间,很难再用平常的语调相互交流。 顾宁倒是没多大的感触,淡淡问道,“这个时候还打我电话,您应该有什么事想说吧。” 徐敬庭没有否认。 默了片刻,他透过手机的沧桑声线低淡叹然,“这个时候还打你电话,只是想告诉你,你母亲去世得太多年,我早已经接受了她离世的事实,对她没有什么牵挂,当年没有争取她,我不后悔。” 顾宁已经隐约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了。 但她没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看向窗外的景色,眸中不见色泽。 徐敬庭说,“你是一个好女孩,不应该把自己的一生都毁在我的身上,我只是一个垂死老人,你跟我结婚,对你来说这一生都会留下不可抹灭的痕迹,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对你未来的人生,都有极大的负面影响。” 与其嫁给他,她就算随随便便在街上拉个人去领证结婚,都会比嫁给他好得太多。 顾宁低笑,“你们是不是都认为,我这样的想法很离经叛道,很不可思议,也很难以接受并且没有经过深思熟虑,随随便便想嫁给你?” 徐敬庭无法否认这样的事实。 嫁给他这种事,本身就足够离经叛道得有失常理道德,年纪轻轻却想嫁给他这个年迈而即将临死的老头子,这样的想法,太过可怕。 “你想为我送终,是好意,我心领,所以我可以认你做干女儿,这样你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为我送终。”徐敬庭缓声道,“你想要权势,想要地位,想要人脉,这些也都不会是问题。” 认她做女儿,这是徐敬庭唯一能想得到,目前可以帮助她解决,对她而言的某些困境。 可顾宁要的,始终不是这样。 她浅浅的问,“您不能看在我是沈思君女儿的份上娶我么?” “不能。”徐敬庭没有考虑,便就直接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正因为你是她的女儿,所以,我不想害了你的一生。” “我不在意。”顾宁听见自己说。 嫁给徐敬庭,其中要承受多少非议,将来甚至会留下多少不可抹灭的痕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事一旦被付之行动,毁掉的就是她的一切。 大概,就是因为太清楚,所以她才有了这么一个疯狂的念头。 “你不在意,可是我们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会在意。”徐敬庭叹息道,“我对你母亲没有什么牵挂,不必从你身上找到填补空缺的资源,所以你的提议,我没有任何理由接受。” 最终,不论她好说歹说,得到的结果,还是这样么? 然后,顾宁听见徐敬庭惆怅说,“如果你认为,我是因为你母亲而终身不娶,又到现在这个境地,心有愧疚想为你母亲弥补而嫁给我,那就更不必了,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跟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关系,包括你母亲。” 顾宁能明白他说的意义。 她沉默了。 看着窗外的目光,忽然有些空茫来,她喃喃的声线,轻缓道,“既然如此,那么,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徐敬庭停顿了下。 过了良久,他才道,“你说。” “请你救我一次。”她空洞的声音,凝滞得木然,“跟我结婚,我愿意终生不再改嫁,余生只做徐家人。” “……” 通知: 伙伴们,真的是抱歉,原本昨天说要加更的,但是今天非但加不了更,还更新不了了,因为今天突然临时来了外地,没时间码字,而且也比较累,正好现在有点卡文,接下来的情节又十分重要,所以就想今天稍微休息一天,捋一捋情节,明天一万二更新补上,争取早点更新,今天就不要等了,么么,抱歉。 第092章 我婚礼,记得来参加 翌日,顾宁跟徐敬庭即将结婚的消息,被传得沸沸扬扬,特别是在商业圈内,掀起了轩然大波,震惊了整个商业圈以及上流社会,也成为了人们茶后饭点的谈资。 这一场几乎相差五十岁的忘年婚姻,无疑是一场有违道德常理的事情。 据说,顾氏集团的千金顾宁,嫁给宁城整个商政圈备受尊敬,传闻中富可敌国的徐敬庭,将会在徐敬庭去世之后,继承他所有的遗产,但代价是——终生不得改嫁。 顷刻间,顾宁这个名字,成为所有八卦中心的焦点,名声大噪。 坊间对她的议论唏嘘声连绵起伏,评论不断。 有人说,“年纪轻轻就嫁了这么一个可以当自己爷爷的男人,真是糟蹋自己!” 有人说,“这位顾小姐可真是大胆,为了徐老的遗产竟终生不再改嫁,这是有多势力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还有人说,“不伦不类,离经叛道,简直败坏社会风气!” 霎时间,网络上流言四起。 宋秦川在八卦论坛和微博等地社交网络上,看到最多的消息,就是今天这条轰动的新闻,网络几乎都被这则新闻消息满满刷屏,评论最多的,无疑是这一场岁数相差极大即将到来的婚姻有多伤风败俗。 他甚至在微博上看到一个人这样评论,“徐敬庭七老八十的人,为老不尊娶了个可以当自己孙女的人,典型的老牛吃嫩草,顾宁这个顾家的千金,放着好好的白富美不做,偏偏要去做一个可以当自己爷爷的老婆,不是脑子抽风就是名声地位熏心得可怕,不过像这些豪门里的人,干出来的通常没几件正常的事,有钱人的世界真心看不懂!” 顾承渊是名声在外,事业有成的人,而顾氏响当当的名声,以及顾承渊隔断时间就会换个情-妇的事情,几乎让很多关注八卦新闻的人都不难知道他的名讳,然而除了一些商业圈的人,却极少有人知道顾承渊还有个叫顾宁的女儿。 放在今天之前,顾宁这个名字,只是茫茫人海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但是今天之后,不仅是她的名字出现在了各大八卦论坛社交网络上,还有一些娱乐新闻记者,甚至不知从哪里扒出她过去的一些照片贴了出来,一时间,不仅她这个名字响亮了起,连带她这个人的长相,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每个人的视线里。 他不知道,顾宁究竟什么时候跟徐敬庭相识。 更不清楚,这段时间她都做了什么,竟然会选择跟徐敬庭结婚。 这样的消息,简直虚幻得让人觉得不切实际。 他甚至一度怀疑过,是不是有什么人故意抄的话题,放出了虚假的消息,可后来仔细想了想,徐敬庭跟顾宁是个八竿子都难打到一起的人,倘若有人就算想抄话题也不至于抄他们。 而依照顾宁素来低调的性格,她平时就不关注任何八卦新闻,更别谈她会接触什么人,知道她名字的人放在今天之前寥寥可数,绝对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从她身上找什么新闻八卦,况且是徐敬庭在商业圈内威望不小的人,关于他的事迹从来都是过去里他所取得的成功成绩,毫不夸张的说,没人敢抄他私生活的事情,因为他还有红色背景。 所以最终得到的结果是,这件事一定是真实的。 并且,放出这个消息的,不是顾宁,就是徐敬庭,甚至有可能是他们两人共同达成的授意。 在知道顾宁跟徐敬庭即将结婚的消息时,宋秦川形容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放在办公室桌上的手机,蓦然响起。 是苏星雨打来的。 宋秦川接了电话,那头苏星雨不知说了些什么,他应了一声,“我现在就过来。” 搁下手机,望了眼电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消息,皱了下眉头,宋秦川起身,这才拿起办公椅上的外套,大步走出办公室的门。 来到医院,宋秦川走进病房时,苏星雨差不多已经收拾好所有的东西。 “秦川。”望见他出现在病房的门口,苏星雨一喜,连忙放下手中整理的衣物,朝他走了过去,站到他跟前时停下步子,脸蛋上爬满幸福的红晕,“你来了。” 宋秦川轻应一声,扫视了眼病床上已经被整理好,近日来她所有换洗的衣服,“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苏星雨抿唇笑,“接下来只要去办好出院手续,就可以出院了。” 今天,是她出院的日子,早早,宋秦川就答应过,会亲自来接她出院,而这也是他现在应该去做的事情。 他微皱着眉头道,“不是说了那些东西等我来了让我收拾么。” “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整天那么忙,还抽出这么多时间来陪我,一些能自己解决好的事我不想麻烦你。” 宋秦川看了她须臾。 终归没多说什么,他道,“那我去办出院手续,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好。” 没用多长的时间,宋秦川就为她办理好了出院手续,其实她住院期间,东西不多,他一个手就可以全部拎完。 郎才女貌,俊男靓女的组合,自是吸引别人视线的焦点。 从他们走出病房,到进入电梯,再到出了电梯,苏星雨跟宋秦川两人,频频成为别人目光焦距的所在,对此,宋秦川倒是无感。 不过苏星雨却不知是心猿意马,还是因为不好意思而羞红了脸。 走出电梯后,她紧张的小声道,“秦川,大家好像……都在看我们呢。” 宋秦川淡然道,“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他们喜欢看就让他们继续看着就是,我们走我们的。” “可是……” 苏星雨眼中满是紧张与羞涩,但当她想说什么,抬头朝身侧男人的脸庞看去时,凝见他脸庞上淡到没有什么起伏的神色,她忽然怔了一下。 跟她紧张而自豪且不自觉的害羞比起来,他淡得不以为然,就好像不论从别人的眼中倒影出此时此刻的他们有多令人艳羡,他都毫无感觉一般,比他字眼上的意思,还要轻漠寡淡,丝毫不为这样的事,而有所动容。 苏星雨的脸色有点僵。 可很快她又没太让自己在意这种事,甚至故意的忽略了某些隐隐约约感觉到的错觉,她努力堆出一丝勉强地笑,“说的也是,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不用管。” 但被别人羡慕,这难道本身不是一件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事情吗? 苏星雨不让自己想太多,跟着他一块走出了医院,已经恢复如初的她,不仅脸色恢复了正常,连活动也行云流水,她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男人说,“我哥这段时间没怎么过来,还不知道我今天出院的事,我打个电话跟他说一声,免得他什么时候过来找不到我的人。” 宋秦川没应她。 察觉到他不止蓦然停下,苏星雨愣了愣,“秦川?” 宋秦川的脸色,突然变得紧绷,复杂的目光,定格在前方。 苏星雨不由自主地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马路边,是顾宁站在一辆豪华的商务轿车边,此时她刚好扶着一个疑似老人的男人上了轿车的后座,待老人坐入后座中后,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他们这边投去的目光,她身形停顿了下,缓缓的,侧头朝他们这边看来。 几目相对,宋秦川神情更为晦涩,苏星雨是一僵,而顾宁,则像是仅仅看着两个陌生人的目光,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 瞥了一眼宋秦川跟苏星雨,顾宁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她回头,欲要上车,宋秦川却不知出自于什么原因,蓦然叫住她,“等等!” 苏星雨一愣,略有错愕的眼望向他,“秦川,你……” 他突然叫住她,想做什么? 顾宁听闻了宋秦川的声音,知道他是在叫自己,倒没有什么刻意的置若罔闻,重新回头看向他们,唇角微勾,“有事?” 她看着他们的目光是陌生人,她这个人突然也是让人感觉陌生的。 宋秦川怔松了住,有那么一瞬间的感觉,他感到顾宁跟他们是在不同的两个世界,分明距离上次见面不是很久远的事情,然而,他们彼此的中间,隔着的距离却像隔了几座山川。 宋秦川木讷的站在原地,半响竟不出一个音节来。 倒是顾宁瞥了瞥他后,又看了看他身侧的苏星雨,唇角轻勾了下,她回头对车内后座的男人不知说了句什么,尔后,漫步朝他们踱步而来。 “出院了?” 站到两人的跟前,顾宁不卑不亢,表情带笑地望着苏星雨,询问的口吻就像是对待认识的朋友让人感觉到违和跟怪异,至少在苏星雨的以为里,顾宁应该是哪种但凡见到她一次,就更恨她一分的仇视模样,不该是现在这样,泰然自若的口吻就像在询问着朋友。 她跟她之间,本来也不是朋友。 所以苏星雨几乎是被顾宁这样友善的态度,问得一个怔忡,过了须臾她才下意识应道,“是的,我今天出院。” 顾宁微笑,“恭喜。” 这段时间,虽然顾宁常常都跟他们处在一个医院里,然而自从那次病房离开之后,他们三人间谁也没再见过谁,只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而已,顾宁的身上却总让人感觉到不同以往的感觉,让苏星雨突然不懂她的目的。 苏星雨看了看身侧沉默不语的宋秦川,勉强笑着问顾宁,“顾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接人出院。” “就是刚才你扶上车的那位么?” 顾宁淡笑应了声,“不错。” 简单且正常的交流,几乎让人想不到,不久前她们曾在病房里争锋相对过。 宋秦川恍惚地看着笑容倩倩的顾宁,不知为何失了神。 洞悉到他目光久久地望着她,苏星雨心里一紧,有一瞬间的僵滞,从她眼底一闪而过,紧接着,她很快看向顾宁,挤出一抹笑意,“顾小姐,我跟秦川要结婚了。” 大体没有想到,她会把这件事告诉顾宁,宋秦川一震,猛地看向她。 顾宁一笑,模样毫无意外,“哦,是么。” 比起苏星雨把这件事告诉顾宁让宋秦川的震惊,顾宁这么一个平淡的反应,才更叫人错愕不已。 苏星雨甜蜜笑着,挽上宋秦川的手臂,“我们已经选好日子,就在下个月中。” 现在都快差不多是到月底的时间,下个月中,也不慢了。 顾宁红唇齿白的笑道,“恭喜。” 她居然说恭喜…… 宋秦川跟苏星雨面部僵了僵,心底几乎同时被她不紧不慢的两个字说得诧异。 禁不住的,苏星雨勉强笑道,“顾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话,到时候请柬出来了,我们会让人给你送过去的,你跟秦川毕竟认识了很长的时间,做不了恋人但还可以是朋友,我跟顾小姐你也是朋友。” “朋友么……”顾宁意味深长的弯唇,最后给了他们一个轻瞟淡笑,“不好意思,我没有随便交朋友的嗜好,能不能成为我的朋友,还得看她是什么级别,一般人,实在入不了我高高在上的眼。” “……” 这几乎,是一下子就将人贬值。 苏星雨脸上的笑容有点堆不住,“说的也是,顾小姐是堂堂顾家的千金,不是我们这样身份卑微的人能高攀得起。” “你这种自知之明,我倒是挺喜欢的。” 懒洋洋的女人轻飘吐字,叫人轻而易举的瞬间拉下脸色。 “参加你们的婚礼到不是不可以。”在苏星雨说不出一句话的时候,顾宁又是漫不经心的道,“不过可能没有份子钱,以我以前在恒川工作的那些贡献,应该早已经够得上份子钱?” 她瞥向宋秦川,明显也是在问他。 宋秦川的神情,愈的有些难看,她是在提醒他,他终究有愧于她么。 但她在恒川工作的时候,付出的贡献,的确是别人不能相提并论的,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是亏欠了她许多,相比起任何一个人,都达不到那样的程度。 宋秦川收紧下颌,“顾宁,我知道我欠了你很多,将来我会慢慢还上。” “不必了。”顾宁漫不经心的挑唇,懒洋洋的眸子稍显出嘲弄来,“如果你想用钱来还债,那就没有必要了,我不缺钱,那几个钱看不上眼。” 停顿一下,她轻声笑得低淡,“如果想还情债,那就更不必了,你还不起的。” 她在他身上付出最多的,是青春。 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可以用钱来买,但时间不能,他还不了她过去的那些时间。 不过她也没后悔过曾经做的每一件事,所以从来都没想过要宋秦川还她什么,故意突然把过去她在恒川工作的事拿出来说,只不过是觉得,大抵看到宋秦川跟苏星雨郎才女貌心安理得地站在一起,她就忍不住想稍微提醒他一下什么。 毕竟她始终还是记得很清楚,当苏星雨摔下楼之后,他看她的眼神,以及说的每一句话。 宋秦川双手一点一点的握紧,半响竟是无法出一个音节。 “对了,参加你们的婚礼是可以,但前提还得看我有没有时间吧。”顾宁唇角微弯,“下个月初的一号,我婚礼,不介意有时间的话,你们可以一起来参加,请柬出来了我让人给你们送一份过去。” 苏星雨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顾宁翩翩然然的带笑转身。 姿态清傲,游刃有余,就像现在的他们,没有被她放在眼底的价值。 这样的顾宁,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苏星雨愣住了,半响没能反应过来,而宋秦川在一时间的凝滞之后,不清楚因为什么而快迈出步伐,一把攫住了顾宁的手腕。 顾宁身形停顿了下,微微的侧头瞟他,“还有什么事?” 宋秦川神色晦涩复杂,“你真的打算结婚?” 顾宁觉得,他这句话问得真的很有意思。 她轻盈的睫毛低垂溢笑,“怎么了么,你们都能结婚,我也结婚有什么奇怪的?” “别闹了。”宋秦川眉头紧蹙,“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如果这段时间生的事情,特别是我跟雨雨求婚的事刺激到了你,我无能为力改变什么,但你犯不着因为这种事就随随便便的把自己嫁了。” 随随便便的把自己嫁了……这句话让顾宁听得有点不顺耳。 她神色如常,“你怎么知道我是随随便便的把自己嫁了,而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宋秦川禁不住的嗤笑,“嫁给一个糟老头子,你告诉我你是经过深思熟虑?就算我不说,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会认为你这个决定离经叛道!” 顾宁目光淡淡的,似乎懒得解释什么,“那就说我离经叛道,不伦不类好了。” 反正她也不怎么在意。 末了,她又道,“不过有一点需要跟你解释的是,你跟谁求婚,和谁结婚,说句实在的,我完全没有因为你们的事情才有的这个想法。” 这么说,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他盯住她,目光充满了狐疑,仿佛并不尽信她说的话,甚至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在口是心非。 第093章 还是……你对爱情已经没了期待? 顾宁洞悉出来他的将信将疑,觉得很索然无味,“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反正对我来说,不管你们怎么样,都不重要。?? ”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事情刺激了你,这么说,你是自内心的想嫁给一个七老八十的人?”宋秦川嗤嘲。 她掀了掀眸,“有何不可?” 宋秦川笑她,“顾宁,你应该清楚,你跟他之前隔着的不仅仅是身份年龄的距离,何况这么饥不择食践踏自己。” 饥不择食践踏自己么…… 顾宁微微温婉地一笑,“跟心里永远有个念念不忘初恋的人在一起,才是真的饥不择食践踏我自己。” 心脏一滞。 但很快,他不以为然,唇角甚至勾出了嘲弄,“所以呢,哪怕代价是终生不得改嫁,你也宁可选择一个可以足以成为你爷爷的男人而唾弃我?” “徐老能给我的东西多得数不清,同样是混商业圈,你应该知道他的身份地位是怎样,你说他年纪老嫁给他就是践踏自己,但多少人想高攀他都高攀不起?”她沉吟了会,道,“另,不要随便拿自己跟徐老比。” 顾宁微笑,“你比不了的。” 同样是在商业圈混的,对于徐敬庭的事迹,他多少有所耳闻,他知道,放在如今,的确没什么人能跟徐敬庭相提并论。 可听到她的这句话,他脸色还是垮了些下去。 宋秦川不屑的道,“所以,为了那些权跟势,金钱和地位,你就这样出卖自己?” “有权有势,有金钱和地位,多少人努力一辈子都达不到他的一半,他优秀,有能力,所以自然就有的是资本让人可以出卖自己,你是男人,难道不是最应该清楚权势跟金钱才是这个社会至高点?” 宋秦川勾出的轻蔑愈的明显。 顾宁望着他,忽然像是了然了什么,明白的点了下头,“听说有的人常常嫉妒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通常都会把嫉妒转换成不屑,因为很清楚自己就算穷尽一生可能也达不到别人的点,于是嫉妒到了顶,就会自动摆出一副自视清高不同苟合的样子。” “……” “你是在嫉妒我这么轻而易举就能成为俯瞰别人的徐太太,还是在嫉妒徐老这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身份地位?” 一僵,宋秦川脸色铁青,“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我这是在为你好!” “是么。” 她轻佻了下眉梢,若有似无的笑。 为什么她感觉到的是,因为她嫁给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他现在跟她说的这么多话,仅仅只听到了讽刺嘲笑的意味? 就好像,她嫁给了这么一个老人老人,是一件多么不耻的事情。 宋秦川肃冷了神情,“毕竟曾经在一起那么长时间,顾宁,就算我们终究没有结果,可你若嫁给其他什么人,我不说你什么,但你要嫁的是一个老人,你想清楚,你要付出的不止是名节上的问题,还有终生不得改嫁!这辈子你都会毁在这里!” “我的人生会不会毁,不是旁人的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 在宋秦川的眼中,此时此刻的她,简直是鬼迷了心窍,任何正常人都能想到并且理解的事情,可是在她这里,好像根本不值一提,甚至都快让人以为,她都走火入魔了。 他恼怒道,“你简直是疯了!” 她笑而不语。 轻而易举的挪开他箍住她的手,她洋溢着恬淡的笑意,“别抓得太紧,以徐老的资历看到你这样可能没什么介意的,但别人不一定,你爱着的女人还在看着呢,当着她的面抓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她有可能会误会的。” 这句话的音量不高不低,但苏星雨一定听得清。 她顿时神色难看了起,双手不由自主的暗暗攥紧,看着顾宁轻描淡写又风轻云淡的清高模样,那简直就像一根刺扎在了她的眼里。 “徐老还在车内等我,不方便在外面耽搁太久,失陪。” 如果可以,其实原来她挺不愿意这么刀剑相向的,但有时候,有些人就这样,你的本意没打算招惹别人,别人就要来招惹你,已经得到过之前一次狠狠的教训,顾宁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必要再对谁嘴下留情以及留下太多的余地。 她侵染着笑意,翩翩转身,漫步从容地朝着马路边的豪华商务轿车踱步过去。 宋秦川双拳紧握,气息凛然,目光朝着马路边的商务轿车投去,他没想到,徐敬庭居然在车内! 从他们字里行间的交谈里,苏星雨不难听得到一些讯息。 第一反应,是惊讶。 不过所有的惊讶和接收到的消息,几乎都在顾宁最后那些意有所指的语言里,销声匿迹,剩下的,只有冷漠。 后面的苏星雨跟宋秦川是什么表情,顾宁没去在意,来到商务轿车边,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徐敬庭是今天决定出院的,于他而言,在医院待着已经没什么作用,所以决定了出院,不过他出院的事情没有通知霍郁白,反而由顾宁来接。 虽然是她来接,但车跟司机都是徐敬庭生活助理带来的。 这段时间长久住院,医院里又被霍郁白安排了特别看护,所以这段时间他的助理从来没怎么露面,露面的时候顾宁恰巧不在,于是她不认得徐敬庭的助理,但在之前在病房的时候,都已经打过招呼,现在勉强算是认识。 从她上车之后,徐敬庭老眼淡淡的朝外面看去一眼,“不用再跟他们说点什么吗?” 顾宁抿唇,“不用,没什么好说的。” 徐敬庭大约清楚是什么情况,点了下头,吩咐前面驱车的司机,“开车。” 司机闻言,动了车子。 前面的副驾驶座是徐敬庭的生活助理,顾宁跟徐敬庭同坐在后座中,凝视着缓缓前行的车子,她慢慢开腔道,“您的东西……都让柳助理带来了么。” 徐敬庭沉默了下,忽然的,他道,“你别为难自己,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了,我就没什么后悔的。”顾宁莞尔笑了下,转头看他,“倒是您,这次恐怕是要连累您跟我一同站在风尖浪口上,被世人评价了。” 虽然她平日里不怎么接触社交网络,但今天早上的时候,她还是特意去一些八卦论坛以及微博的地方看了一圈,大多数人对他们此次事件是什么评价,她都一一纳入眼底。 别人怎么说她,她倒是没多少在意,只不过,看到偶尔有人说几句徐敬庭,她心底有点过意不去。 毕竟,最终他会娶她,完全是她的原因。 她相当于连累了他。 徐敬庭对此倒是没什么感想,淡淡的说,“那些新闻八卦,我从来没关注,别人怎么说倒是对我影响不了什么,而且我日子已经不多,更不会在意旁人对我是什么评价。” 可偏偏正是因为他日子不多,还是到了他这个年纪,像那样被人评头论足的评价,顾宁心里才更过意不去。 跟对待其他人针针相对不同,面对徐敬庭,顾宁满怀愧疚。 徐敬庭看出她的内疚,笑道,“你不用想得太多,我现在就是两耳不闻天下事,别人怎么评价都不会听到我耳朵里,听不见,就不觉得有什么。” 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她点了下头。 徐敬庭的助理柳助理,在这时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合约,转身过来,递交给后座中的他们,“徐老,这是按照您的要求立的遗嘱,您看看,没有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徐敬庭望着那份遗嘱,转而又看向顾宁,“柳助理过去是知名金牌律师,负责我全部大大小小的官司跟生活管理,我对他很放心,所以不必担心差池,你可以先看一看。” “不必了。”顾宁凝视柳助理,“麻烦拿支笔给我。” 柳助理点头,很快从衣服内衬里取出一支钢笔,递给她。 顾宁把笔跟遗嘱都一同接过来,在她翻开遗嘱欲要签字的时候,徐敬庭老沉出声叫她一声,“在签字之前,我希望,你还是能郑重考虑一下,你是不是真的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千万别让自己后悔。” 顾宁淡淡的道,“都到了这个时候,我没什么后悔的。” 徐敬庭动容,到了最后一刻,还在试图劝说她,“可你的人生,也许真的就此被毁了,你甘愿如此吗?” “我的人生早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毁了。”她勾着笑,完美着,却也让人感到了空洞,“徐老,既然曾经你一直都在默默关注我母亲的话,那么依照您的能力也应该早就知道,在我母亲死去的那年,我开车,撞过人。” “……” “从我撞了那个女人的时候起,我的人生就早已经是灰暗的。”徐敬庭听到她说,“那个女人是我父亲顾承渊深爱的女人,我母亲跟那个女人,成为我跟顾承渊一辈子都过去不的坎,所以,在顾家或者乃至整个宁城,实际上都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安生的地方。” “……” “我只是想要一块能让我栖息的罢了。” “……为什么,不离开宁城?” “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有小时候很多美好的回忆,我不想离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根,她始终觉得,她的根就在宁城这样,所以,她也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因为一个人在外面颠沛流离,四下无依的浪荡,她从十五岁起就已经体验过,不想再有那些经历。 徐敬庭复杂地凝望她,过了片刻,他突然问道,“你喜欢郁白吗?” 没有预料到,他突然会问这个问题,顾宁一怔,愣愣地看了他半响,尔后,轻抿下唇,在徐敬庭的面前,她几乎已经做不到说谎的能力,于是应了两个字,“喜欢。” 停顿了下,她又道,“不过他已经给了我明确的答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了苏星雨的那件事,宋秦川给她的反应让顾宁突然明白一件事,原来过去犯的错,就算大家表面不提,可实际上,骨子里都堤防得很,宋秦川一直都在介意,她曾经开车撞过顾承渊深爱的女人,认为她这个人本身就存在一定的危险系数。 由此,她清楚地意识到,犯过的错跟罪恶,不论她后来是什么样的人,始终不会得到别人的救赎跟原谅。 宋秦川既然如此,那么其他一些正常的人,也应该如此。 而且曾经撞过人的她,就算霍郁白不介意那件事,恐怕她都不太配得上他。 徐敬庭逐渐都明白了顾宁的心情,可是有一点他却始终不太能明白,道,“你年纪还轻,现在没有遇到对的人,但以后总会遇到,你不想再做顾家的人,想换其他什么身份我理解,但你其实没有必要终生不再改嫁。” 终生不再改嫁这个条款,是她自己提的,她也仅仅只提了这么一个要求,还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顾宁淡淡的笑,“对我而言,终生不再改嫁,更有安全感。” “怕你父亲在我死之后,又逼着你跟其他什么人结婚?”徐敬庭晦涩着,甚至感到了沉重,“还是……你已经对爱情没了期待?” 顾宁忽然是沉默。 她睫毛半垂着,唇瓣微抿,半响不言不语,过了片刻之后,她没答话,反而是道,“我已经想好了,没有什么后悔跟犹豫的,如果这个时候徐老您要是想反悔的话,我不会介意的,跟我结婚,对您没有太大的好处,倒是您可以仔细考虑一番,您考虑好了,再决定要不要签字。” 徐敬庭看了她良久,她的决心在昨晚的时候,他就已然明白。 无奈的叹了口气,他道,“签字吧,户口本都已经带来,那就去领证吧,接下来的婚礼,我会让人负责安排,全权交由我处理,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提。” 因为怕顾承渊出来搅合这件事,所以今天出来的时候,顾宁就把户口本一并带了出来。 她要跟徐敬庭结婚的决心,由此可昭然若揭。 然而,大约一个半小时后,马路上不知不觉出现四辆黑色轿车,在他们商务轿车前后左右的位置,待他们察觉时,四辆黑色轿车朝着他们的车子,以一种包围的姿态相继靠拢过来—— 第094章 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前面驱车的司机现这一怪异想象,连忙告诉身边副驾驶座上的柳助理。≈ 柳助理察觉,对后座中的徐敬庭跟顾宁道,“徐老,顾小姐,我们好像成为别人的目标,被包围了。” 听闻他的话,徐敬庭跟顾宁同时朝车窗外望去。 果然就见,有四辆黑色的轿车,在他们车子前后左右的位置,相继靠拢过来,车保持跟他们一致,不快不慢的模样,却完全的把他们堵在几辆车子的中间,让他们根本无法逃离。 顾宁蹙眉,“这次您出院,除了我跟柳助理就没有其他什么人知道,谁会把我们定成目标?” 徐敬庭没答,不动声色道,“柳助理,让人过来处理干净。” 身为宁城有权有势的男人,对他窥觊的人不计其数,私下里,徐敬庭怎么可能没有一些手底下的人,只不过自从长久地住院之后,大多数都是霍郁白在身边,由他安排人保护他的周全,很少能让徐敬庭理会什么。 但这次他出院的消息,没有特意通知霍郁白一声,徐敬庭就没让霍郁白安排什么人来护送他出院。 不过尽管出入任何场地,他都低调而神秘,可该有负责他周身安全的人,还是有的,而且因为徐敬庭的身份地位问题,曾经遭遇的算计危险也不计其数,他乘坐的每一辆车子,几乎都有防弹装置,以防他出现任何差池。 柳助理点了下头。 可正当他拿出手机,欲要拨出什么号码之际,正在这时,车子突然吱地一声,猛地一个紧急刹车。 刹车来得太紧急,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倾斜了下。 柳助理连忙朝司机看去,“怎么回事?” 司机脸色大变道,“前面的车突然停下来了!” 闻言,柳助理朝前面瞧去一眼,果真见到本来行驶在他们前面的黑色轿车,蓦然就这么停了下来,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司机不得已险险止住车子,踩下刹车,避免靠撞上去。 柳助理眉心一皱。 不过面孔上的神色倒是没太多的变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他从容自若地回头对他们道,“抱歉,徐老,顾小姐让你们受惊了,我这就下车去解决。” 同时间,他也拿出手机,给什么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内容大体就是他们这里被人包围出事,让对方立刻两分钟之内来到这里。 顾宁不必多想都能知道,柳助理在安排人过来。 而且听他的话语,显然早在接徐敬庭出院的时候,他就一直让人尾随在他们的附近,乘车一路跟着他们。 这样严谨肃穆而小心谨慎的架势,她倒没感觉有什么奇怪的,让她佩服的是,柳助理泰然处之不慌不乱的办事能力。 但柳助理的话音刚落下,徐敬庭却出声道,“不必让人过来了。” 柳助理一怔,“徐老?” 徐敬庭看向车窗外,一辆正朝着他们驶来的车子,道,“我已经知道,是谁让人在这里堵着我们了。” 循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顾宁朝着他视线所及之处,凝视而去。 在看到那辆不算陌生的私家房车,稳稳的他们车子旁侧的不远处停下来时,不仅是徐敬庭明白是什么人在这里堵住他们,她也清楚了然过来了。 当下,顾宁眸色微冷。 她转身,伸手欲要推开车门,“我下去跟他说清楚,叫他让人把车开走。” “不必。”徐敬庭老沉道,“他来这里,必然是为了你,这件事,单单靠你恐怕应付不过去,最后会落得个被他强行绑走的下场,所以,还是由我去跟他说清楚。” 顾宁错愕了下,“但你跟他……” 徐敬庭没让她多说,老脸温和,“相比起来,我去跟他谈一谈,一定会你们正面面对起来,要好得许多,如果不想被他有机可乘强行带走,还是让我下去跟他谈一谈吧。” 她踌躇着,思绪凌乱复杂。 徐敬庭坦然笑道,“不用多想,只是去跟一个老朋友说几句话而已,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损失。” “……那就麻烦您了。”顾宁不得已,只能放弃了下车的想法,诚恳地对他道,“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我真的很抱歉。” 徐敬庭亲和着,“无碍,对我来说,这些都算不得麻烦。” 于他这样日子已经所剩不多的人而言,除了跟她结婚这件事让他有过起伏不定之外,其余,倒是没什么能影响到他。 顾宁难以言喻心中的愧疚,对前面的柳助理道,“麻烦你下车扶着徐老。” 徐敬庭已经癌症晚期的事,柳助理已然知情,面对回天无力的生死,他倒是看得比较开,清楚徐敬庭现在的身体大不如从前,愈的虚弱而容易疲乏,柳助理更不敢怠慢。 他对顾宁点了下头,“都是我应该做的,顾小姐不必客气。” 说罢,柳助理率先下车,绕过车头,来到徐敬庭这边的车门边,彬彬有礼地为他打开车门,言行间尽是恭敬,“徐老。” 徐敬庭对顾宁随意交代了两声,这才由着柳助理的搀扶,下了车,“拿拐杖给我。” 几乎没再怎么用双腿走动过,而又年事已高的他,柳助理随时都为他备着一根拐杖,很快,柳助理就从车内拿了一根拐杖过来。 徐敬庭拄着拐杖,神色平常。 既然最终选择答应跟她结婚,以他的资历,哪里会不知道他们结婚岂会容易,但既然他都已经答应了,那么面对阻碍的心理准备,他也早早就有。 而第一个,也是最会阻碍他们结婚这件事生的人,一定是——顾承渊。 徐敬庭这边打开车门的同时,那辆在他们不远处停下来的私家房车,也在同时间打开车门。 顾承渊迈出长腿,走下车来的时候,德叔来到他身边。 当几人目光相对,站在马路的中间,不知是因为气场的问题,还是几辆轿车就这么嚣张大胆的阻碍在马路中间这种事情,让人感到一阵阵的肃穆跟拔剑弩张的气氛,气场在无形间弥漫出硝烟。 耳畔边,也不时传来后面被堵住的车辆喇叭声,吵得让人心烦。 看见顾承渊仍旧英俊,并成熟而富有浓郁男人味的脸庞上稍显出不耐,镇定自若的徐敬庭对柳助理吩咐,“打电话,叫人封路半个小时。” 柳助理连多加迟疑都没有,便直接应声,好似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 实际上,的确是轻而易举。 柳助理到一边,拿着手机给人打过去,徐敬庭没管他怎么去处理,眼眶边已经遍布皱褶的老眸,只是落在顾承渊仍旧英俊成熟的脸庞上。 缓缓,他一笑,“好久不见。” 顾承渊直接无视,没给过半点好脸色看。 倒是他身旁的德叔,对徐敬庭恭敬地颔一下,“徐老,听说您这段时间一直在住院,调养生息,不知近日可好?” “浑浊残骸,也就那样吧。”徐敬庭笑得温淡。 顾承渊可没什么心思,跟他嘘寒问暖礼遇有加。 从衣服内衬里取出一个金属盒子装起来的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后,他夹在手指间抽了一口,一边吐出烟雾,一边铁青而凉漠的缓声开口,“让顾宁下来见我,我知道她在车里。” 他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徐敬庭不好奇。 淡淡笑了下,道,“但她不能见你。” “我是她老子!”顾承渊一个冷漠的眼神射过去,“她能不能见我,我说的算!” 徐敬庭温和说,“你要把她带走?” 顾承渊搞出这么一个阵仗,让几辆车子堵死他们的路还亲自到来到这里,他想带走顾宁的意思不言而喻,而且依照他现在快被气疯的模样心态,不说是带走,不得已的情况下,甚至是直接绑走。 但也由此,可想而知,顾宁跟徐敬庭结婚的事情,对顾承渊来说,是一件怎样气到跳脚的事情。 顾承渊冷哼,“不把她带走,难不成我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半老不死的老头子?徐敬庭,你想老牛吃嫩草,是不是该换个对象,你现在想娶的,可是我的女儿!” 徐敬庭温厚着,但笑不语。 抽了一口烟之后,就没有心思再抽,干脆的,把还剩下大半截的烟扔掉,顾承渊用脚捻灭烟蒂,冷漠地道,“你若是敢娶她,徐敬庭,就算你是天王老子,这辈子你还剩下的时间,都休想安然颐养晚年。” 徐敬庭叹息道,“你的脾气跟年轻的时候,还是差不多,有时候被逼得暴躁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顾承渊敢大放肆词,却不会让人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他说得出,必然不择手段都能得到。 顾承渊漠然冷笑,“你要相信,我现在的手段,比年轻的时候要残忍得多。” “看得出来。”徐敬庭点头。 年轻时候的顾承渊,还是年轻气盛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的雷厉风行跟英气不凡的外表,不知迷倒了多少女性,而沈思君就是其中一个,对他爱得如痴如醉。 不过那些年少时候的事情,于他们现在的年龄来说,都已经没有什么谈起的必要,倘若他们对彼此相互缅怀,那就显得诡异了,毕竟顾承渊跟徐敬庭,向来就是磁场不合,天生的眼中钉,肉中刺。 彼此面对面这么站着,空气间仿佛都弥漫着硝烟战火。 跟一身气息沉淀住着拐杖的年迈来人对峙着,顾承渊双手抄进裤兜里,声色里,也是威严遍布,“我没什么能跟你说的,让顾宁下来。” “她不会下来的。” “徐敬庭,趁着我现在还算好脾气,你最好少来跟我对着干。”顾承渊面目森然,“想娶我女儿,你胃口倒是不小,但有我在的一天,你休想如常所愿,别因为自己一辈子没娶到顾宁的母亲,你现在就来打顾宁的主意。” 自己的女儿要跳进这种深不见底的火坑,顾承渊没有立刻暴跳如雷,已经是他这么多年来被岁月沉淀下来的好脾气,按照他年轻的时候,哪里肯在这里跟徐敬庭多费唇舌,早就直接抢人了。 可能真的是因为已经病入膏肓,时间不多的原因,在外面站着说了一会儿的话,徐敬庭的身体就有些吃力了,面对顾承渊冷嘲冷语而愤怒的态度,他应付的精力所剩不多。 他笑得疲乏,“我相信,你会活得比我长,所以不也不怀疑,你会不顾一切都不能让她嫁给我的决心和态度。” “那就别再多说废话。”顾承渊冷声肃穆,“让顾宁下来见我,否则,我只好叫封德让人抢人了。” 对于不能让顾宁嫁给徐敬庭这件事,德叔跟顾承渊的态度是一样的,所以尽管他对徐敬庭尊敬,在面对这件事情上,他却半点不曾马虎,也没打算看在对方是一个老人的份上,而太过尊敬不动什么。 在顾承渊的话落下后,德叔已经做好随时抢人的准备。 看着他这样的架势,徐敬庭淡淡的道,“其实,我有点好奇,你到底是在意顾宁这个女儿,不想看到她不幸所以不愿让她嫁给糟老头子,还是你怕被佛了面子,所以不能让她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顾承渊冷哼一声,“我出自于什么目的跟心态,用得着跟你说明?” “当然不必。”徐敬庭笑得温厚,“我只是比较好奇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父女俩争锋相对了这么多年,到现在,你对她到底还恨不恨?” “……” “如果你在意她,何必要逼着她去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徐敬庭凝望他,“顾宁是你女儿,你比任何人有资格有身份决定她的一切,但是顾承渊,作为父亲,你有了解过她,知道她在所思所想,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吗?” “……” “你不了解,因为你们相互憎恨了很多年,可是为了那些已经不在的人,让你们昔日温情的父女关系变成如今这个境地,值得吗?她年纪轻轻很多事还不能释怀,但以你经过大风大浪的资历,真的有必要因为那些已经不在的人,让你们的父女关系一直这么僵化下去?” “……”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或者人,能比亲情更重要?” ** 商务轿车内。 顾宁坐在后座中,她的目光不时地朝车窗外的几人投去,外面的徐敬庭跟顾承渊在说些什么,她听不到,而徐敬庭的身影挡住了顾承渊,她更看不见顾承渊是什么表情。 只是,从一旁德叔严肃的神情来看,他们交谈得似乎并不愉快。 想想也是,顾承渊跟徐敬庭之间,怎么可能会相处得愉快?不论是因为沈思君或者是她……顾承渊跟徐敬庭之间的气氛,必然是拔剑弩张的。 见徐敬庭跟顾承渊说得有些时间,顾宁心中愈揣揣不安。 她倒不担心顾承渊什么,因为想来想去顾承渊都没有哪里特别的不舒服,她担心的是徐敬庭的身体支撑不了,他现在所要面临的一切,到底还是因为她。 望见柳助理过去扶住拄着拐杖的徐敬庭,顾宁感觉得到,他的身体应该差不多到了极限。 咬了下唇,自知自己绝不能再像个弱者一样躲在车里,单单让徐敬庭去替她摆平这件事,顾宁眼神铿锵,下定了什么决心—— ** 在说完一番话之后,徐敬庭就愈体力不支。 柳助理瞧得出来,于是过来搀扶住他,但徐敬庭却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开,正要又对顾承渊说些什么,这时,后方灌来车门被推开的轻微声响。 徐敬庭跟顾承渊,乃至柳助理和德叔都不约而同地朝那边看去。 只见顾宁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漫步从容的,她朝他们这里靠近,手中还拿了个什么东西,而徐敬庭跟柳助理,几乎是一眼就明白那是个什么东西。 “你想让我跟霍少铭结婚,恐怕是真不能如你的意。”笔致地站到顾承渊的面前,顾宁温婉微笑,清晰着,一字一顿的吐字,“因为,我已经结婚了。” 顾承渊蓦然一震,脸色当即垮下,“你说什么?” 震住的,不止是他,还有德叔。 “顾承渊,知道你想把我嫁给霍少铭的主意那么没有转寰的余地,你以为我可能会留余地,让你出来阻碍我的决定么?”将手中的那本红本子甩到他手里,顾宁翘唇,“这是结婚证,不信,你可以看。” 顾承渊没看,因为,从她的表情里,可以笃定她跟徐敬庭已经领了结婚证的事情,不假。 倘若不是真的,她不敢把结婚证这种东西,随随便便的摆出来,要知道,他只需要把她绑走,再稍微一查,就可以直到这个结婚证的真假,不是已经完全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不会让自己做出这么明目张胆的举动。 顾承渊瞬间崩溃。 禁不住的,抬手,他给了她一个狠狠地耳光,愤怒嘶吼,“顾宁,你这是在报复我吗!” 转回被掴到一边的头,她扬起下巴,“没错!” 顾承渊的脸色,瞬息万变,源源不断的愤怒,从内到外的散开出来,这一刻,是彻彻底底的暴怒了,额头上,青筋遍布。 顾宁清楚,这一次,她做得太狠,太绝,太没有余地。 之前她就能想得到,顾承渊知道这件事后,他的表情是怎样的,但这不就是她要的结果吗? 笑靥如花,她气势不弱,“顾承渊,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你若执意让我嫁给我不想嫁的人,我保证,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身为父亲,自己的女儿偏偏跟自己对着干,在他选择一个认为合适而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她却偏偏要把自己嫁给一个顾承渊这辈子都不愿意接触的人,这哪里仅仅只是打击,就能形容得了的? 他们之间本来就支离破碎的关系,这一次,算是碎得彻底。 顾承渊神色铁青到了极致,半响竟是愤怒到了极度之后,不出一个音节,最终,他没再吝啬一个字眼,愤然转身。 德叔想对她说些什么,然而看了看转身上车的顾承渊,再看了看被遗落到地上的小红本,叹息着,他摇了摇头,最终是无可奈何地道,“小姐,这一次,你真的太意气用事了,你就算想气顾总,不愿嫁给霍家的少爷,也不必做到这个份上。” 这一生,她是真打算把自己玩完了,一头扎进无底的深渊里。 德叔说,“为了跟顾总往相反的方向做,就让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值得吗?” “德叔,徐老还在这里呢。”顾宁微笑,“说这些话,是不是不太合适了?” 德叔叹息,“我对徐老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你真的……” 顾宁截断他,“同样的话我不想一而再的重复,我为什么要嫁给徐老,是什么目的跟想法,没人会比我更清楚,事已至此,不管能不能接受,都请你们接受,因为不会再有什么改变。” 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毫无回旋的余地。 是的,在他们从医院离开之后,被顾承渊堵住之前,他们就去了民政局领证,把今天才刚刚被披露出去的消息,用了最快的度坐实,接下来,仅仅只是剩下一场可以被众所周知的婚礼。 顾宁微笑,“下个月的一号,是我跟徐老的婚礼,德叔,你记得叫顾总来参加,如果他想带上霍少铭我也不介意。” 德叔深刻的觉得,她这句话,一定是故意说给还没上车的顾承渊听的。 毕竟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让人心塞了。 还叫他带上霍少铭? 特么不是故意说顾承渊听的,没一个人会相信。 顾承渊顿时如火滔天的嗓音灌了过来,“封德!” 德叔再次深深的叹息,惆然望了眼顾宁,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后,他转身,跟着顾承渊一块上了车。 霎时间,不仅是那辆私家房车撤离,连同堵住他们的其他四辆车子,也相继离开。 一直沉默无声站在一边的徐敬庭,缓缓出声道,“你这又是何必,这件事对你父亲的刺激程度,可比他开始时知道你跟我结婚的时候,要远远大得多。” 顾宁垂眸,“但这是最快也最有效,能解决好目前这种状况的最好手段,没有必要,再在这件事跟谁浪费太多的时间,我说的那些话,也是事实。” 她只是把事实跟情况的展,如实的摆在顾承渊的面前,仅此而已。 徐敬庭淡淡叹息。 他能现,近日来,她的确改变了许多,变得更犀利,更果断,更决绝得多,昔日顾宁的影子,已经逐渐从她身上流逝,她再不会是原来的她。 依照她现在不肯饶恕的模样,日后必然是得掀起波澜了,除非,没有人敢再来招惹她。 徐敬庭喟叹道,“在外面站得太久,我有些累了,上车回去吧。” 顾宁点头,“好。” 场面已经得到解决,马路上又开始逐渐恢复川流不息的车流,上了车之后,徐敬庭就比较累,疲乏得昏昏欲睡,顾宁看出了他的疲惫,没有打扰,只是小心翼翼的,用手帕给他之前因为疲乏而渗出的汗水。 这大概也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点什么的事情。 到了目的之后,顾宁轻声叫醒了徐敬庭,之后,由她跟柳助理的搀扶,将虚弱的老人小心翼翼的扶下车。 可还没等她来得及去看面前巍峨壮观欧式的独栋别墅,来到他们身前不远的男人,停下修长而沉稳的步子。 顷刻间,他的出现,吸引去了他们的视线。 霍郁白说,“出院的消息,我从程医生那里得到了,知道你们一定会回来这里,所以,我来了。”他目光定定放在顾宁的身上,有条不紊的清晰吐字,“等你们。” 或者,是等她—— 第095章 他一定是在想着她 坐拥在宁城最人杰地灵的昂贵地理位置,欧式的建筑物豪华而壮观的矗立,方圆之内,除了这栋波澜壮阔的别墅,鲜少还能看得见其他的人户,但即便这个位置清幽宁静,却丝毫掩饰不住它的繁华盛荣。? 徐敬庭的这个别墅,是他在宁城买下来准备安养晚年的屋子,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属于他的,别墅内佣人也不少。 在早早得到徐敬庭回来的消息时,佣人们就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但此刻站在徐敬庭他们面前的,却是霍郁白,以及霍郁白身后的霍祁。 柳助理对他恭敬地颔一下,“霍先生。” 霍郁白笔致的目光,落在顾宁的身上,那样灼灼而透出深然的眼神,即便是柳助理,也能感到异常。 找在应付顾承渊的时候,徐敬庭就有些累了,虽然在回来的车上小歇了一会儿,可到底是到了人老枯黄的年纪,即便休息了一点时间,恢复得却并不怎么样。 他大约知道霍郁白来这里的目的,疲惫无力的抬了抬手,“有话先进去再说吧,外面风大。” 霍郁白没有异议。 几人一同进了豪华的三层欧式别墅,徐敬庭也没再让柳助理跟顾宁搀扶,自己拄着拐杖,也挥退了守在门口迎接他们的佣人,叫柳助理去安排其他的大小事务。 客厅里,佣人上了几杯茶水之后,便又退下。 之后的空间,基本上就只剩下徐敬庭跟顾宁,以及霍郁白和霍祁四人。 顾宁站在徐敬庭位置中的身后,沉默不言,也不去看对面的霍郁白,眸光淡淡的彷如自己不存在。 徐敬庭却问她,“要我来说,还是你自己?” 有些早已经被笃定沉事实的事情,他认为,还是得跟霍郁白交代一声,只是这个时候,却不知,究竟应该由他来交代,还是她比较合适。 顾宁明白他的意思,道,“不必了,我跟霍先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我们已经结婚的事,如果是我这边的立场就不必解释什么,不过以徐老您跟霍先生的关系,我们下个月一号结婚的那天,倒是务必要请霍先生喝杯喜酒。” 虽然说了不必解释,然而她的言辞间,还是透出来一个价值不低,意义重大的信息。 霍郁白还没做出什么反应。 倒是他身侧的霍祁,一脸错愕,“顾小姐,你们……真的已经结婚了?” 从早上知道顾宁要跟徐敬庭结婚的消息,再到消化这个消息,已经是用了不小的接受能力,而现在,却又来告诉他们,他们已经结婚了? 意思也就是……领证了? 顾宁看着他,微笑,“是的,我跟徐老已经领证结婚了,婚礼举行的那天,欢迎你们来参加。” 霍祁嘴角抽搐,不自觉地朝霍郁白看去。 霍郁白却是对此不置一词,反而问徐敬庭,“就这么出院是不是不太好,按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在医院里待着才应该是最合适的。” 他寡淡而不动声色的模样,叫人看不出对于徐敬庭和顾宁结婚这件事的看法。 徐敬庭疲淡道,“在医院待着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与其在医院里耗着闻着那些药水味,还不如回来换个新鲜的空气,住在这里也更能让人踏实。” “那么出院了,也应该通知我一声。”端坐在沙中,霍郁白岿然不动,“若不是程医生打电话通知我,兴许我还不知情。” 徐敬庭倒不是故意不通知他。 而是现在事情展的情况,顾宁又去医院接他,再通知霍郁白过来,情况未免复杂且理不清,而且他能猜得到,霍郁白一定会过来等着他们。 在心里禁不住的叹息一声,徐敬庭道,“你平日就为我的事过多操劳,出院这种小事,就不必再麻烦你了,你毕竟还有其他诸多的事情要忙碌。” “哪里的话,任何事都不可能会比你的身体重要。” 不是怎么的,霍祁听着两人的对话,无端端的感觉气氛跟以往有所不同了。 感觉……有点生疏的客套? 要知道,从前霍郁白跟徐敬庭之间,可从未有过任何客套,所有人都会对徐敬庭毕恭毕敬,但霍郁白不会,霍郁白会对其他任何人疏离,可面对徐敬庭,却是如同多年的老友般怡然自得。 不仅霍祁察觉了两人之间的异常气氛,顾宁也有所洞悉。 她平垂的目光凝望了下徐敬庭,随后又是不着痕迹地睨了眼霍郁白,唇瓣轻抿一下。 徐敬庭在这时拄着拐杖站起身,“反正都已经出院回来了,那些事情就不必再谈了,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你们在这里就跟平常在自己的地方一样没有什么陌生的,我就不叫人招呼你们了,都自便吧。” 顾宁神色松动了下,忙上前一步,“我扶您上楼。” 徐敬庭淡淡的挥开她,“从出院一路过来,你也累,先在楼下休息会,等会柳助理会给你安排房间休息,让佣人扶我上楼就可以了。” 顾宁掀着睫毛,清眸看着他说,“可这些小事,不是我现在应该做的么?” 在名义上,她已经属于他的妻子。 可是这种事情,不切实际得就好像从未生过一样,徐敬庭哪里能用妻子的眼光去看待她,对她的态度,仍旧还是长辈跟晚辈之间的距离,说,“你今天第一次刚来这里,很多东西都还没熟悉,先熟悉下这里的环境再说吧。” 霍郁白适时起身,“柳助理安排这里的大小事务,比较忙,正好我有空,倒是不介意带她熟悉环境。” 顾宁心中一震。 徐敬庭望了他一眼,苍老的老眸洞悉了什么,点了下头,“这也好,正好我对柳助理还有其他的安排。” 回头,他对顾宁道,“那就让郁白先带你熟悉这里的环境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很熟悉,让他做向导我也放心,我先上楼去休息,等会晚点再一起用餐。” 顾宁怔了怔,急忙着,“徐老,可是——” “不用多说了,就这样吧。” 徐敬庭没让她有什么说话的机会,摆了摆手,随即招来一个佣人,让佣人搀扶着他上楼。 一边的霍祁,看得出来徐敬庭有意把空间跟时间留给霍郁白跟顾宁两个人,他也觉得,他们两个人应该有些话需要好好说明,于是连忙道,“先生,徐老才刚刚出院,我上楼去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地方。” 霍郁白目光定定的锁住顾宁,从喉咙应了一个字,“嗯。” 霍祁看了看两人,心照不宣的很快跟随着徐敬庭一同上了楼,识趣地不在两人之间成为干扰物。 待客厅的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霍郁白上前几步,来到顾宁的跟前,低温道,“走吧,我带你四处看看。” 顾宁想拒绝的,内心各种不想跟他单独相处。 但又让人有苦说不出的是,现在徐敬庭跟霍祁都离了开,柳助理也去忙碌其他的事情不见了踪影,别墅内原本七八个的佣人,此时此刻也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去,整个偌大的地方,好像除了他,就没有其他的人还会出现在她面前,而她就这样一个人傻坐在客厅里也不是,去做点其他什么可对这里的环境不熟悉。 最终,无可奈何,她只能跟着霍郁白。 徐敬庭的这个用来养老的别墅,奢华的程度连顾宁偶尔也会叹为观止,最主要的是,地理面积大,单单别墅的占地面积,就堪比两个顾家,而那些装饰乃至整个别墅的装潢,也是极其考究复古而充满西方文化。 不过到底是用来养老的别墅,对徐敬庭而言,也算得上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所以别墅内并没有太多时下年轻人们会用的设施设备,大多数都比较合适像他这样的老人居住。 霍郁白没有先从别墅的内部介绍,而是先带顾宁逛了外面的一些地方。 来到泳池的时候,顾宁蓦然止住脚步,“你不用陪着我跟我介绍什么了,这些的事物,以后我会慢慢熟悉,不必这么麻烦特意跟我介绍。” 霍郁白的步子,在她身侧的位置停顿下。 微微的侧头,他瞥向她。 顾宁却没有看他,只是不知究竟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感觉到他看着她的眼神灼热得让人无处可逃,再这样多跟他接触下去,只会让她心绪不定,干脆的,她掉转过头,“我去其他地方看看,你自己有事忙,就去做你的事。” 但她还没走出去两步,手腕就被握了住。 顾宁眉心一皱。 低眸,她瞥向他抓住她的手。 站在她身侧的霍郁白,嗓音低温,“不应该说点其他什么吗?” “我们还应该说点其他什么?”顾宁反问。 她觉得,现如今她跟任何人都不必再多说什么,他们只需要知道,现在的事态是怎么展的就够了。 霍郁白凝望她的侧颜,深色的瞳孔中遍布着深然的色泽。 顾宁挪开他的手,冷淡的道,“霍先生,我对你无话可说,咱们都自己忙着自己的事情去吧,我不必你来跟我介绍这个马上就会成为我居住的地方。” 实际上,她现在应该已经算得上是这里的女主人。 只不过来得太突然,谁也没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但还是不能否认,她跟徐敬庭已经结婚领证的事实。 顾宁转身欲走,然而,霍郁白上前了一步,堵住了她的去路。 他高大的身姿立在她身前,顾宁却始终不肯看他一眼,别开头,语调淡漠,“能不能请你离开?” 霍郁白没动,仍旧是深深地看着她。 顾宁几乎被他这样灼热逼人的视线,看得愈的心绪紊乱,一颗本该是平静无常的心,开始变得急躁而不安,她眉宇间都染上了不耐,见他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她又折身,转身往另一边大步跨出。 但她完全忽略到的是,此时此刻,他们正在游泳池的边上,霍郁白堵住了她正面的去路,她一转身想走出去之际,闷怒冲冲跨出去的一大步,踩了一个悬空。 于是结果—— 扑通一声,连半点反应都来不及,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连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她栽进了泳池里。 生得突然。 她就这么从他的眼前消失。 霍郁白自然是有注意到他们正身处在泳池边的上,眼睁睁看着顾宁就这么一头栽进了泳池里,他连伸手去抓都来不及,然后她就这么从他平行的视线内,彻底失去踪迹。 岸边的男人怔愕了下。 耳边灌来女人艰难的求救声,“救……救我……唔……我不会游泳……” 看见女人在泳池里挣扎呼救,她的身子甚至不住的往下沉,霍郁白目光一森,连外套都没时间来得及去脱,他纵身一跃,扑通一声,整个人窜进了泳池里。 虽然已是冬季,可泳池里的水满当当的,顾宁落入泳池内后,整个泳池里的水几乎将她淹没,大脑也被突然的落水,冲击得零碎破散,鼻嘴被呛了一口又一口的池水,她恐慌着完全凭借着本领的呼救挣扎。 可在水里,越是挣扎紧张不安,就越是容易陷入危险。 泳池的水深得出奇,高出了她的头顶,她挣扎着,整个人却不住地往下沉,灌过她的脑袋,她连呼吸都不出来,每张开一下嘴,就有不住的池水溢进来,几乎是将她整个人都沉溺,大脑空茫得甚至是即将溺毙。 而在这时,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勾住了她的腰肢。 就像寻到了救命的稻草,顾宁下意识的顺着那只手臂,紧紧的抓住他。 在水中,霍郁白看到她因为差不多溺毙而痛苦的闭上眼睛,害怕的模样,溢于言表,他眸光动容,说不清这一刻心里是什么感受,不过没敢逗留,够住她的时候,他紧接着即刻带着她朝岸边游去。 脑袋终于浮出水面,靠着水池岸边的扶梯,顾宁呛出了几口池水。 凝视她不断咳嗽吐出池水的模样,霍郁白捶着她的后背,试图让她把所有的池水都吐出来,脸色怪异地问,“你居然……不会游泳?” 仿佛她不会游泳,是一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呛出了最后一口水,顾宁的脑袋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仍旧是被方才的冲击冲得思绪转不过来,她恶狠狠又咬牙切齿的瞪向游在跟前的男人,“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 “堵住我路就算了,我后面是泳池你也不提醒我一声,眼睁睁看着我掉进来,你是不是就是想看我出糗?” 这一次,是真的冤枉了他。 霍郁白不是不想提醒,而是他还没来得及提醒,也不是他不想伸手去抓她,而是他根本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 再者,他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这么的蠢萌……嗯,就是蠢萌。 蠢萌得居然没有注意到她后面就是泳池,一脚就跨了进去,如果那个画面还能回放,她就知道她是真的蠢萌到了一定的境界了,而他觉得,如果那个画面还能回放,可以欣赏一百年。 实在是……蠢到了让人觉得可以欣赏的地步。 这恐怕是顾小姐自出生以来,出过最大的糗,特别还是在他的面前。 霍郁白看着她,说,“我下次注意点。” “还有下次!”顾宁要被他气疯了,瞪目结舌地瞪住他。 男人恍然,“那么下次在这件事生之前,我会依照前例,在你落水之前先抓住你,或者……抱住你?” 顾宁深刻地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就想我多落水几次?” 霍郁白勾唇,“毕竟可以充当英雄救美的角色,何乐而不为?” 顾宁对他简直恨得牙痒痒。 她蠢到一脚跨进泳池落到水里,他不同情她也就算了,居然还来取笑她,取笑完了还希望她多落水几次,简直不能忍! 但面对他戏谑轻佻的模样,她窝火闷怒得却半天说不出一句恼火的话。 大概,她自己都深深地觉得,这一次她实在是……蠢到家了。 怪不得他。 顾宁闷声,脸色铁青的甩开他另一只扶住她的手臂,转身抓住扶梯,可正当她想要上岸的时候,身后的男人蓦然叫了她一声,“顾宁。” “干嘛!” 她愤气冲冲地转头回来瞪他,然而迎接她的,不是男人的话语,而是吻。 他高大的身躯笼罩了她,一手箍住她的腰肢,另一手捏住她的下颌,不期而至的封住她的唇,英俊的五官,在她的眼前被放到了最大。 顾宁惊诧,双眼缓缓急剧烈的扩开—— ** 二楼的一个房间里。 将别墅后面不远处泳池里生的场景尽收眼底,霍祁看向身边的老人,泳池里那对吻在一起的男女,那个画面分明跟他没什么干系,然而,他却红了脸。 “长,那个……什么来着。”他迅的在脑海中组织语言,“您之前不是说要休息么,我扶您去休息吧?”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先生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吻了顾小姐! 特么现在顾小姐可是徐太太了啊! 特么刚好都被他们看到了啊! 徐敬庭望了望红了脸的他,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没跟他一样变成厚脸皮,不就是接个吻,又不是你跟其他什么女人接吻,有什么好害羞的。” 本来霍祁单单是看着靠在泳池扶梯岸边的男女接吻的画面还不是很羞涩,现在被他这么说,脸简直红到了耳根,心里比正在接吻的那对男女还要小鹿乱撞而慌张。 他看都不好意思去看徐敬庭了,慌张无措的笑着,“长,这些话好像您说出来也不太合适吧。”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正在跟他们家先生接吻的可是他现在名义上的太太? 而且接吻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很奇怪? 徐敬庭摆摆手,“这些都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管了,去休息了,你也别一直观察他们,窥探他们的**不好。” 您说这句话才是真的不好吧。 泳池里被吻的那位可是您的太太,别再让人提醒了! 霍祁现自己根本不能懂长的心思,见他拄着拐杖转身,离开了窗口边,连忙跟上去,想了想,还是禁不住地问了一声,“长,我也就算了,我是一直都站在我们家先生这边的,可是顾小姐她……现在是您的太太,您就这么放任顾小姐跟先生单独相处,是不是……不太好?” 要知道,他们家的先生是个什么性子,他们都十分清楚明白的,让顾小姐……哦不,现在是徐太太跟他单独相处,岂不是羊入虎口? 徐敬庭瞟了他一眼,“要不然,你去管一管他们,让你们家的先生别这么放肆,在我的地盘上对人家姑娘动手动脚?” 霍祁笑得勉强,“您这不是为难人么。” 他怎么敢管他们家的先生! 徐敬庭无趣道,“那就得了,连你都不敢去管他,你还指望着谁去管?” “您啊。” 长去管不是天经地义么! 徐敬庭呵笑了下,“我一个七老八十都快死了的人,你让我怎么去管年轻人的事情?你以为你家的先生,是那种我说不准动她,他就一定会老实本分不动她?” 答案是否定的。 霍祁无语望天,其实这段时间他有感受到的,虽然在别人的面前,先生似乎不以为然,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内心思想,但实际上,他绝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顾小姐,不然他怎么总是一副想不开的样子,整天闷声闷气闷不吭声的? 就好比上次他去别墅看到先生一个人待在沙里,连灯都不开,他敢打包票,那一整天他没去公司而是在别墅里,一定是在想着顾小姐! 但霍祁现自己还是不懂徐敬庭,又问道,“可您既然都选择娶了顾小姐,为什么还要让先生跟她单独相处?您应该是极度反对先生跟顾小姐单独相处的吧?” 贴切点,是不想让顾宁跟霍郁白之间,有爱情这种东西。 可徐敬庭却是棱模两可的答道,“年轻人的事,看造化吧,我的本意是让他带顾宁熟悉这里的环境,他们之间会生什么,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听着他的话,为什么霍祁却突然觉得,长似乎想通了些什么? 是他的错觉么。 感觉……像在撮合先生跟顾小姐。 第096章 谁打的? 将他推开之后,一个巴掌,落在男人英俊的脸庞上。? 大脑在短暂的空白之后,逐渐恢复了清晰的思绪,顾宁呼吸一滞,脸色苍白无比,“霍先生,请自重!” 重重咬下的几个字,彰显出她的愤怒。 虽然脸庞上被她掴了一个巴掌,而且这基本还是男人第一次遭遇这样的对待,可他轮廓分明的五官,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的反应。 他瞥着她,口吻低淡的嚼着两个字眼,“自重?” 顾宁咬住唇,“我想,我需要郑重的提醒你一声,我现在是徐太太,已经身为人妇,霍先生这么不检点的行为,是不是太出格了点?” 出格么…… 霍郁白深深地望着她,眸光里沾染着令人毫无安全感的危险光泽,但他的气质又是那样清冷矜贵的寡淡,危险得不逼人的,可却还是会感到无端端的恐慌来。 或许,恐慌只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 经历方才他那么热情深入的吻,此刻又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着,顾宁只感觉自己仿佛随时置身在虎口一般,毫无安全感可言,但这也有可能只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总觉得单独跟他相处在一起,忽然变得有点危险。 于是她不敢跟他对峙,更不敢再跟他这么僵滞着,抿下被他吻得还在热的唇,顾宁转身,双手抓住扶梯的边沿,快上岸。 霍郁白盯着她转身上岸的背影,眼眸微微眯了起。 她过于快转身上岸的行为,有点儿彰显出狼狈的落荒而逃的意味。 由于方才的落水,顾宁浑身湿漉漉的,头到脚趾,身上无一处不是水渍,上了泳池岸边,干净的地面顷刻间被她带上来的水迹打湿。 而她上岸后,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一身狼狈的模样,身后的男人也紧接着跟着一块上了岸。 注意到身后的男人靠近,顾宁警惕。 本能而出于下意识的转身,她朝他防备看去,“你还想怎么样。” 霍郁白觉得她防备得简直有点可爱。 他禁不住的嘴角勾出浅浅笑意来,“我没想怎么样。” 顾宁本来还觉得,自己问出那句话是不是太过条件反射而神经质,现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她完全不那么觉得了,他说他没想怎么样,反而才更叫人觉得他想怎么样。 但是盯着他看了半响,竟是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语言说点其他什么,感觉她本来可以平静不再有波澜涟漪的心绪,一下子就被他的一个行为,一个眼神给搅乱了。 到底,是她的行为还不够高? 半响之后,她咬着牙,赏了他两个字,“疯子!” 这两个字放在她的身上,恐怕才更合适。 霍郁白唇角轻弯,“年纪轻轻二十四岁就嫁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我的行为再出格再像个疯子,恐怕还远远不如你才是。” 比起疯,实际上她才是最疯的。 可顾宁却觉得,她都已经嫁为人妇,而他却在这个时候对她总有点……牵扯不清,这才是最疯的。 起码,跟别人结婚之后,她是没想过还跟谁有其他什么瓜葛,更别说是被吻或者吻别人,或者作出什么更出格的事。 面对他的言辞,在短暂的打量之后,她笑得清傲,“是不是连你也要来说,我嫁给徐老是一件多么糟蹋我自己,是一件多么不耻而令人不屑的事情?” 宋秦川跟顾承渊都已经表达出了这么一个意思,其实任何一个人会这么看待她,都不觉得稀奇。 然而霍郁白却说,“怎么会。” 顾宁一怔。 他笑道,“有句话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明白么?” 如果是单单这个词的话,她倒是明白,如果他是指更深层次的意思,那么就不太明白了,或者说,是她看不明白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徐老跟我关系匪浅,他清楚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在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的情况下,他虽然会娶你,但他可不会碰你。” 依照徐老现在的心理,就算没有他们之间的那层关系,恐怕也不会顾宁。 “而按照我跟徐老的关系,你跟他结婚住在一起,岂不是……在给我创造更多更合适的机会?” 霍郁白拨了拨她湿漉漉的头,口吻适度温雅。 顾宁想避开他拨她头的动作的,但被他抓住了手臂,她逃脱不开,被迫地站在他的身前,听着他说的语言,她错愕得僵了住。 她木讷着听到自己的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霍郁白俯身,吻了吻她的唇,盯着她白皙的脸色,笑得温雅迷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但她感觉自己还是听不太懂,或许不是听不懂,而是她不确定是不是应该懂。 在一瞬间的空白过后,顾宁彷如触电一般,连忙甩开他的手,脸上遍布冷淡的光泽,“我想你还是想得太多了,我跟徐老在一起的决心已定,就算你跟徐老的关系再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是不是不太合适?” 说着,她愈的冷淡,“正因为你跟徐老的关系,你这些行为,包括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更加的不合适?” 霍郁白笑得漫不经心,“这可不是你说的算。” 顾宁深深地觉得,简直是没法沟通了,别人都说她嫁给徐敬庭,是一件有违道德常理,离经叛道的事情,可她现在却觉得,说出“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词的男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有违道德常理,离经叛道。 “神经质!” 她顿时连一秒钟都不想跟他多待一起,也一秒钟都不敢跟他多待一起,顾宁即刻转身,匆匆从他身前走开。 她一走,霍郁白一块跟上。 顾宁察觉男人的步子,紧紧的跟在身后,她咬牙,回头瞪他,“别跟着我!” “你跟我都湿身了,不是得回去换衣服?”霍郁白无辜,“这是回到别墅的路。” “……” 顾宁简直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虽然她后知后觉的感到是她自己太神经质,说的话未免太无理取闹,可是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她就半点不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了。 而且,“湿身”这个词,怎么听着都有种怪怪的调调。 她重新回头,恨恨地咬住唇,硬是没再让自己跟他多说一句话,因为她深刻的觉得,不论她说什么,被他回了之后,在她的耳里听来都会有种别样的深意感。 一定是她疯了才会想到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 所以,还是不说为好。 循着来时的路,两个人都一块进了别墅,霍郁白还算是老实安分的,更在她的身后,出奇的竟没再说点其他什么,倒是本分得很。 有佣人看见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进了客厅,连忙过来,“霍先生,您这是……” 由于顾宁跟徐敬庭结婚的消息,还没在这个宅邸对佣人们公开,佣人们恐怕还不清楚,她现在究竟算是什么身份,而且,佣人们都不认得她,所以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她,于是就只好把眼神落在她的身上。 霍郁白看了看顾宁,对佣人吩咐,“先去拿两条毛巾过来,再准备一套女人的衣服。” 怎么会看不出,他在给顾宁找干净的衣服换。 佣人试探说,“但这里没有准备女士的衣服,有的也是我们下人的,下人的衣服给客人穿,会不会不太合适?” “无妨。”霍郁白道。 佣人看了看顾宁,得了他的话,便应声退下。 霍郁白直到这时才问她,“下人的衣服,你先委屈将就下,等晚点我让霍祁去给你带一套新的过来。” 顾宁淡淡道,“有的换就很不错了。” 她哪里还会挑剔什么。 霍郁白笑,“就猜到是这样,所以我就没过问你了。” 顾宁一怔,随即,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别开了头,满身的不快跟不自在。 说得好像很了解她似的,他究竟什么时候了解过她? 霍郁白道,“总站在客厅不合适,楼上有房间,我先带你上去,把身上的水都擦干了。” 都已经是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了,顾宁也想不得其他什么东西,听了他的话,只能是认同,毕竟,这大冬天的掉进水里,本来就冷得颤抖,再这么浑身湿漉漉地站在这里,会不会被冻到就不提了,就怕因此而烧感冒。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可不能容许自己的身体出现什么意外。 跟着霍郁白来到二楼的其中一个客房,佣人很快就像将干净宽大的毛巾拿了上来,递给他之后,又恭敬地退了出去,“霍先生,我这就去拿您的衣服跟客人的衣服。” “嗯。” 霍郁白随口应了一声,转身回来,望着站在房间空地里的顾宁,沉吟了下,还是几步走过去。 看着他走近,生怕他又做出什么亲昵的事情,顾宁连忙拿过他手中的一条毛巾,“我自己来擦。” 毕竟这是在徐敬庭的宅邸,房门也没关,佣人们走来走去难保不会看见,太过不合适。 而且就算没有其他什么人看见,顾宁也不想再跟他有什么亲密接触。 肢体上的不允许,眼神上的……也不想。 她拿过毛巾,就站到一边,面对着窗口的方向,闷声闷气的给自己胡乱擦着头和身上的水迹。 霍郁白注视着她的侧脸,眸光深然,但也不多说什么。 之后不久,用力很快给他们又送来两套衣服,有一套是霍郁白的,有一套是给她的,依照霍郁白跟徐敬庭的关系,在这里有他的衣服,没什么好稀奇的,所以顾宁瞧了一眼,就没多说什么,自主地拿过属于自己的那一套。 佣人送了衣服之后就离开了,见霍郁白顺手将房门关上,竟是没有离开房间,顾宁怔愣了下,下意识问,“你不走?” 霍郁白回身,瞟了她一眼,“去哪?” 她瞪目结舌,“当然是离开这个房间,去别的房间换衣服啊。” 眉梢轻佻了下,他老神在在地说,“为什么我要离开这个房间,去别的房间换衣服?” 顾宁觉得,这还用说吗? “你不去别的房间换,那我怎么换?”她道,“难不成要让你看着我换衣服?” 霍郁白瞅了瞅她,“你不是一样可以看我换衣服?” “……” “我记得,上次在海天一线的时候,你还很想看我换衣服?”他如同施恩般地说,“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 “……但是我也记得,你不是不喜欢被人观赏换衣服?” “这次情况不同。”霍郁白坦然着,饶有深意的望着她一脸阴郁沉沉的模样,嘴角勾出兴味,“这次是相互看,你看我,我也可以看你,理论上来说,互相扯平,不亏。” 理论不是这么用的! 而且,他说不亏,怎么感觉好像还是他吃亏了一样? 最重要的是,这种互相看着对方换衣服这种事,观点是不是太奇怪了点? 顾宁现,争论这样的问题根本毫无意义可言,不论是她看他换衣服,还是他看她换衣服,这本身就是件不能再被允许的事,之前他吻她的时候是她没注意被他有机可乘,但这一次她可不允许再有什么出格的事情生。 顾宁拿着佣人的衣物,看出霍郁白不想离开这个房间的打算,而且她也意识得到,似乎不论她说什么让他出去之类的言辞,他可能都会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于是她也不跟他多费唇舌,干脆地道,“你不出去,我出去!” 顾宁要走,迈开了退大步朝着房门口踱步而去,霍郁白却抓住了她的手臂,道,“你出去,去哪里换?” “当然是去其他的房间。” 这不是很好理解的事情么? 霍郁白凝着她道,“虽然你现在的确算得上是这里的女主人,但徐老还没正式跟别墅里的佣人们介绍你的身份,你这样随随便便去其他的房间换衣服,佣人看见了对你印象不好,徐老这个别墅里的佣人们都挺循规蹈矩的。” 话虽如此,可为什么,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咬下唇,“那我去找柳助理,或者霍祁也行!” 他们总能证明她的身份,由他们带领,她去哪个房间似乎都没什么不妥的。 霍郁白却慢条斯理地说,“柳助理这会儿人已经忙到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霍祁更加不必多谈,他向来神出鬼没,如果不是电话联系他,你别想找到他的人。” “我不信把整个别墅翻遍了我还是找不着他们的人。”顾宁没有被他的话说得退却,“再者,找不到他们的人,难道还不能去叫佣人?让佣人带着我去其他的房间不就可以了。” 就算她的身份还没被徐敬庭公之于众,跟别墅里的佣人们介绍,但在佣人们的眼里,她好歹也算是一个客人,客人有需求,佣人哪里会置之不顾? 这么简单的事情,何必再多言? 霍郁白一瞬不瞬地注视她,“佣人们也挺忙的,要照料花园里的花,每天定时定点的打扫屋子,还要清理泳池和细心准备饮食之类的事情,这个别墅上下打理起来的事物,比平常一般其他地方都多得许多,他们基本从早忙到晚,除非是徐老需要,不然没时间多管其他的事。” 潜意思是,她还不能去麻烦佣人了? 那她这个女主人的身份,是不是连摆设都算不上? 再放低点,就算她现在是个客人好了,佣人们会对客人不闻不问? 大约是看出她满内心的复杂跟无法言喻的崩溃,霍郁白浅笑勾唇,“倒不是这里的佣人们忽略你不尊重你,而是他们认为,你是跟我们一块来的客人,在这里,就跟在我自己的家里没什么区别,我来这里从来不需要他们的招待,他们不会招待我,所以对你,自然也是认为你只能由我们招待。” 再者,徐敬庭之前自己都开口,叫霍郁白带着她四处参观熟悉环境来着,佣人们就更加的认为,她的身份地位,一定是只有像霍郁白这样高高在上,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招待得起。 毕竟能来到这个宅邸的人,非富即贵,佣人们不了解不熟悉她,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地位,知道了徐敬庭的意思之后,除非是她需要,不然就是却而远之。 在佣人的眼中,她身份不明,地位不明,来意不明,是只有霍郁白才能去招待的贵上宾。 而在顾宁的眼中,她根本毫无地位! 她说,“所以佣人很忙,我应该识趣点别去打扰他们,只能靠你了?” 霍郁白徐徐浅笑,“如果你开口的话,我倒是可以带你去其他的房间,毕竟这里我很熟悉,不论我去什么房间,佣人们都不会多想。” 倘若是这样,那跟一同待在一个房间里换衣服有什么区别? 让他带着去其他的房间,结果会是他安分守己的待在门外,不进去,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换? 顾宁都还没有问出声呢,他就意味深然地说,“其实最好也最省时省力的结果,就是哪里都别去,我们都在这里,你换你的,我换我的。” 顾宁,“……” “好了。”没想再继续故意的逗她了,霍郁白低笑,“我保证,我不看你,嗯?” 他的保证有多少可信度,顾宁不知。 而在心里,她潜能的不相信他什么,于是将信将疑地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霍郁白轻佻眉梢,“嗯?” “其实佣人们根本不是没有空,我就算去叫他们带我去其他什么房间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也不会多有怨言,但你不想让我去找佣人,所以说出了一番话,让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去找佣人?” 他的口吻若有似无,“这就不清楚了,可能是你以为而已。” 不清楚个混球! 顾宁气得差点想爆粗,分明向来都是好脾气的她,今天硬生生地一次又一次快被他种种言辞跟态度气得怄火,而偏偏总是让人有点即便有火也宣泄不出来的适度感,让她都快想去把他的心肝挖出来,看看他的心肝上究竟藏了些什么。 霍郁白的心里藏了什么,其实很明显且直接,并且,他似乎也没打算怎么藏,之前在泳池里的对话,就隐约透出了他的某些态度。 而面对他那样放肆大胆的态度,顾宁却不敢让自己去面对。 她咬唇道,“让佣人们知道你跟我在同一个房间换衣服,到时候传出什么闲言碎语,你不在意,可我在意,我可不想一来就给佣人们留下这种不好的印象,所以,我情愿多费点时间去麻烦佣人,也不要跟你待在一个房间里换衣服。” 这种事,现在佣人们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到时候徐敬庭跟佣人们宣布了她的身份,届时,那就不太好看了。 顾宁是不能允许,有这样明显不合时宜的事情生的。 她说出来的话语气都是生硬的。 霍郁白洞悉出了她决绝的态度,知道想再打消她的什么念头,几乎已经不可能,而她现在跟他这么条理清晰的划清界限,几乎算是他自己一手促成,于是不再强迫,也不再狡辩。 他淡淡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费时间去找佣人,以免穿着湿透的衣服久了生病,你就在这个房间换,我去其他的房间。” 最终还是他做出了让步。 但能让他让步的原因,并不是她执意跟他划清界限,而是的确湿透的衣服穿在身上久了,依照现在的季节,太容易生病感冒。 顾宁听着他的话,不知该说松了口气,还是内心绷得更紧,忽然间有点滋味惆怅复杂。 不由得想,是她太固执了么? 可这种事情,她不固执,就意味着她继续跟他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既然都已经打消了所有的主意,做到嫁给徐敬庭并且终生不再改嫁的地步,她为何还要对别人心慈? 难道,之前吃的每一个教训,还不够? 越是这么想着,顾宁现,她的心就愈的冷,像被冰川冻结,从跌宕起伏的涟漪里,逐渐又归为平静。 然而,这个时候,霍郁白却突然道,“从之前见到你的时候,有一件事我就特别在意了。” 她下意识地问,“什么?” “你的脸,被人打了?”他捧住了她的小脸,低眸注视着,眼底溢出了阴鸷,连语气都变得森冷了起,“谁打的?” 第097章 我身体不好,婚礼由你代替出席吧 被顾承渊打的那一巴掌,顾宁早就忽略了。? ?? 所以她没有注意到,她被打的那一边脸颊,有点隐隐的浮肿,不仅是她自己没注意,倘若不是细心观察,恐怕还看不太出来。 经霍郁白这么一提醒,她神色顿时有点不自然。 而且他蓦然阴鸷下来的脸色,有点儿吓人,她连忙堪堪的转开头,不想多提,“没、没谁。” 霍郁白凝眸注视她须臾。 顾宁不愿被他这么看下去,推了推他的手臂,“你快出去,我要换衣服了,浑身湿湿的很难受,你身上也湿了,赶紧去换。” 沉默了好一会儿,洞悉出她的闪避,霍郁白终是没再多加深究。 “好。” 他应了一个字,有点想吻一吻她再退出去,但末了还是放弃了那样的想法。 霍郁白最后看了她一眼,终究是退了出去,顾宁在他前脚踏出房门,后脚就紧接着将房门关上,连霍郁白想回身开口对她说什么话的机会都没什么,房门就阻隔了他跟她之间的距离。 站在房门外,盯着面前那扇门,霍郁白深沉的眸光里,溢着幽然。 一门之隔内,顾宁的手,不自觉的摸了摸一侧的脸颊,被顾承渊打的那一巴掌,由于那时的拔剑弩张,气势如天雷地火般充满战火味,所以她当时连疼痛感都没注意到,又哪里会在意顾承渊的那巴掌打得够不够狠? 不过狠或者不狠,都不重要。 顾承渊对她做的事,狠过的程度,一个巴掌算不得什么。 想着脸颊上即便有浮肿,不会用太长时间应该也会消散下去,之后顾宁没再在意这些事情,快换了身佣人准备的干净衣服,在房间里又找到了吹风机,把脑袋上湿湿的头吹干。 大约十多分钟后,房门被敲响。 以为是佣人找她,放下吹风机,顾宁起身来到房门口,打开门。 但外面站着的人,依旧是霍郁白。 他也已经换了身清爽干净的衣服,碎短的头半干,顾宁站在房门内,问他,“还有什么事?” 见她已经换好了衣服,霍郁白直接推开了房门,径直走进来,牵过她的手腕,把她带到床沿边,“坐下。” 眉心轻蹙了下,顾宁打量他。 “坐下。”他再次提醒。 不清楚他要做什么,狐疑着,她倒是听话的在大床边坐下来。 霍郁白的身形也在她身边坐下,随后,拿出另一手,握在掌心里的鸡蛋放到她的脸上。 温温滑滑的被剥了壳的鸡蛋在她一侧脸蛋上来回滚动,顾宁怔忡。 霍郁白说,“煮熟的鸡蛋可以消除浮肿,我听人说的。” 所以他刚才出去的时候,顺便下楼叫佣人特意煮了鸡蛋,就为了拿来给她消肿? 顾宁心中有片刻间的松动,却又不敢让自己松动,她即刻道,“我自己来。” “你别动。”霍郁白说。 他深黑的眸子注视着她的脸蛋,动作轻柔,来来回回的在她的脸蛋上滚动着柔嫩的鸡蛋,这样无声间透出柔和感的气氛,却叫顾宁恐慌。 “算了。”她慌忙让自己推开他的手臂,从大床边站起身,秀气的眉头轻皱了下,看着他的眼神都是复杂,“我脸不疼,一点点的肿很快就会消下去,不用麻烦你了。” 像是连多跟他单独相处都觉得害怕,她皱着眉头转身,“我下去逛逛。” 连霍郁白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不给,她即刻匆匆大步出门。 房间内徒留下他一个人坐在那里。 低眸凝视手中白嫩的鸡蛋,霍郁白薄削的唇微抿,事到如今,他想再靠近她,似乎,已经比他想象中的困难不少。 她甚至拒绝了他每一个好意…… 顾宁刚下楼不久,不知所踪的柳助理终于找到她,“顾小姐,您去哪了,我刚才一直在找你。” “什么事?” “您的房间我已经帮您准备好了。”柳助理温和笑道,“请跟我来。” 顾宁的房间,就在徐敬庭的隔壁,房间偌大宽敞,装饰奢侈不凡。 柳助理带着她进来后,道,“顾小姐,您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需要的,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吩咐,至于您的东西,我已经派人去顾家取了,晚点就会送过来,您现在已经是徐老的妻子,今后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来,跟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必见外。” 顾宁点点头,“谢谢你们。” “顾小姐无需客气。” 虽然她名义上已经是徐敬庭的妻子,可一时间谁都没办法改口称呼她为徐太太,顾宁对称呼的问题倒不介怀。 只不过,看了看房门对面的房间的门,她忽然朝柳助理问,“那个房间……是谁的?” 柳助理循着她的目光望去,了然笑道,“那是霍先生的房间。” “……” “霍先生跟徐老的交情好,以前虽然不怎么在这里住,有他自己的别墅,但这里时刻都为他特意准备了一个房间,和一些平常的生活用具等等。” 他们正说着话呢,从走廊上踱步过来的男人颀长身姿,就这么不期然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内。 看见霍郁白,柳助理恭敬地颔一下,“霍先生。” 走廊上,站在房门口外的霍郁白身姿清贵寡漠,闻言后低淡的回了一声,再之后,目光落在顾宁的身上,可在他们视线即将交错的瞬间,顾宁却别开了眼睛,避开了跟他眼神的交汇,漫不经心得随意。 霍郁白不多说什么,对柳助理道,“等会去叫霍祁到车里把平板取来,今天没去公司,落下很多事情没做,我回房处理些公司上的事。” 柳助理问,“您今晚在这里住下来吗?” “徐老今天刚出院,这么重要的日子,自是得在这里留宿一晚。” 柳助理点下头,“好的,我等会通知霍祁一声。” “嗯。” 最后再看了别开视线的顾宁一眼,霍郁白轻抿下唇,之后推开了身侧的房门,走了进去。 顾宁没有想到,她住的房间居然是在霍郁白的对面,心里刚有点紧张的同时,又意识到霍郁白平常不会在这里住的事情,今天会在这里住,只不过因为徐敬庭出院的缘故,不出意外,明天他就会离开,于是又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曾经暗动芳心的男人,如今跟她现任丈夫以及她共处一个屋檐下,哪怕仅仅只是一晚,都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徐敬庭年事以高,加之又是病入膏肓的地步,单从表面上就能看得出近日来他衰退的憔悴神色,舟车劳顿之后,这一休息,几乎就休息了一个白天,直到该用餐的时候,柳助理才敢去打扰他。 一同去叫徐敬庭的,还有顾宁。 由着顾宁跟柳助理的搀扶,徐敬庭下了楼。 一边下楼,徐敬庭一边无奈笑道,“到底是人老了不中用了,没想到休息一会,就睡了这么长的时间,把你带过来,却把你一个人忽略在这里了。” 这句话,他是对顾宁说的。 顾宁抿唇,“我没什么关系,主要的是徐老您能休息好就好。” 徐敬庭点点头,末了问她,“郁白没有忽略你吧,我让他带你熟悉这里的环境,他有好好跟你介绍?” “有的。”顾宁不着痕迹地答,“霍先生很尽心。” 她没有将她跟霍郁白之间生的那些插曲告知出来,大概觉得,没有必要。 徐敬庭望了她一下,终是没再多说,笑了笑。 说话间,几人来到一楼的餐厅。 在这里等候的霍郁白,上前几步,对徐敬庭道,“若是身体不舒服,让佣人送餐到房间里就是,不用下来一起用餐。” 徐敬庭笑着摆摆手,“住院那么长时间,很久没有跟你们一块用餐了,今天难得出院第一天,看见你们都在,这里难得这么热闹,心里高兴着呢,哪能不下来一起吃个饭?” 从他和颜悦色笑出褶子的老脸上,不难看得出,今天的徐敬庭心情的确很不错。 毕竟他年事已高,又是被宣告即将不久就要离世,在这个时间里,还能有这么多人陪在他身边,而且还是他熟悉且能知心的人,这种安慰,非其他人或者事可以相比。 霍郁白淡淡道,“我也只是象征性的询问下罢了,既然高兴,就一块过去用餐吧。” 徐敬庭笑着点点头,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得很。 没让霍郁白声,徐敬庭就适时的邀请顾宁一块过去用餐,没让她处于一种随意都会被忽略的尴尬立场。 铺着香槟色布艺的长方形餐桌上,徐敬庭在主位落座,靠他最近的左右两旁,分别是顾宁跟霍郁白,他们两人仍旧处于一种面对面的立场,让顾宁有瞬间的冲动,想跟旁侧的柳助理的换一下位置。 可是她那样的想法才刚冒出来,又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太过刻意,有种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做出那样的动作反而显得她心虚不敢从容正面面对霍郁白。 最终,她又打消了那样的注意。 而她又细心的注意到,虽然其他的佣人没有跟他们坐下来一块用餐,但这个餐桌上却有柳助理跟霍祁两人,可想而知,徐敬庭平时不仅是带她亲和,但凡待在他身边或者熟悉的人,在他这里都没有什么太大条理规矩,每个人都自然而然,气氛融洽得很。 也正因为这种融洽的气氛,不知怎么,顾宁却觉得,在徐敬庭的眼中,她的身份恐怕仍旧不是他的妻子,而是跟霍祁他们一样,仅仅只是晚辈。 没能由她多想,徐敬庭笑容温和的开腔道,“都动筷吧,都是一家人,就别再让我这个老头子招呼你们了。” 看着面前桌上丰盛的佳肴,霍祁早就饿得肝肠辘辘,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徐敬庭的宅邸吃饭,倒是没什么宾客礼仪,拿起筷子,“柳助理,不得不再次赞赏你一番,你的眼光真不错,请来的厨师做出来的菜色都很有诱惑力。” 看得他这么一个平常根本不在意饮食的人,硬生生地看饿了。 柳助理自豪地推了推眼镜,“那是当然,没有眼力,自身不够优秀,我好意思来当徐老的生活助理?” 霍祁瞅了他一下,“我也就是象征性的夸夸你,你都不知道谦虚一下?” “本身就是事实的事情,过分的谦虚就是矫情。” 望着两人你来我往的怼嘴,徐敬庭心情不错的失笑,又招呼着顾宁,“你也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夹,从往后你就是这里的一份子,他们平常就是这么一个德行,习惯了就好。” 顾宁无声笑着嗯了一声。 徐敬庭看了看她,又望了望另一边的霍郁白,忽然不清不楚的点了下头,嘴角边笑出的褶子愈的浓郁。 大概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和事情,能比这一刻,他们集聚一堂用着餐,更叫他满意。 整个用餐的过程中,除了顾宁跟霍郁白之间从头到尾毫无交集之外,气氛其乐融融,特别有霍祁跟柳助理时不时的怼嘴,看着霍祁时不时就被柳助理风轻云淡的虐一下,还被虐得哑口无言,引出了不小的笑声。 而笑得最欣慰的人,无疑是徐敬庭。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这么这样跟年轻人们一块气氛融合的用餐,以前霍郁白他们来的时候,就一直缺少了点什么,现在顾宁也在这里,他终于知道,原来缺少的,是一个跟他们不一样的人。 特别是女人。 特别……还是一个能让霍郁白心动的女人。 ** 早在下午的时候,顾宁的东西,就被柳助理派人去顾家取了过来。 用完餐,大家都在客厅里坐了些时间,吃着一些饭后的甜点水果,聊着的话题都是一些平常的事。 大体因为这里多了一个顾宁,几个男人们几乎都是在她的身上早话题,问的都是类似于她平常都做些什么,以前在哪读书之类的。 最好奇她的是柳助理,毕竟对柳助理而言,徐敬庭突然就多出了这么一个妻子,而且依照他观察人的洞悉能力,他还瞧出了顾宁跟霍郁白之间微妙的气氛,所以禁不住的,就想多问一些,好了解到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最后得到的结果,柳助理终于打消了对顾宁的疑惑。 至少从见到她的那刻起,直到现在,并没有现她有什么异常惹人不安的心思,为人倒是不错。 再之后,看着时间不早,柳助理起身道,“徐老,您该去休息了。” 他如今的身体大不如前,休息时间都得固定,不能跟他们年轻人相比。 徐敬庭点点头,杵着拐杖起身。 柳助理上前欲要扶他,徐敬庭却道,“刚吃完饭不久,你带顾宁跟霍祁去花园逛逛,好好消化晚上睡觉能踏实点。”接着,他又看向霍郁白,“你现在没什么公事要忙的吧?” 霍郁白坐在另一端的沙中,“紧急的事情之前都处理完了,还有一些事晚点再处理也没什么。” 徐敬庭点头,“那你扶我上楼吧,我有些事情想跟你交代。” 深眸看了看他,但徐敬庭的老脸上并不能看出什么异常,默了片刻,霍郁白放下交叠的腿,起身,“好。” 顾宁凝望两人,终是不言。 跟徐敬庭一同离开之前,霍郁白不经意地睨她片刻,但触及到她恬淡平常的面孔,没一会儿,他收敛回目光,眸底是一片浩瀚深邃的光泽。 ** 房间里。 进来之后,徐敬庭对霍郁白道,“把门关上吧。” 霍郁白深邃的眸子落在老人的背影上,片刻后,倒是真把房门关了起来,隔绝任何人可以听到的可能,虽然,在这里基本是没人可能会来偷听他们的对话。 偌大宽敞的房间内,有特设的沙。 徐敬庭径直在沙中坐下,手中还拄着拐杖,抬起苍老的眼眸,望向尾随而来的男人,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坐。” 霍郁白不多费时间,倒是干脆的,在他对面的沙位置中坐下来。 态度说不是端庄,很随意,随意得慢条斯理。 “这么长时间没跟我说什么,你倒是挺能忍的。”是徐敬庭先了话,笑容温淡的望着他。 其实从徐敬庭叫他一块上楼来的那一刻起,霍郁白就知道徐敬庭要说什么,确切的说,本应该是他向徐敬庭说什么,只不过直到现在,徐敬庭把他叫上来,他们才总算有单独的空间跟时间,可以方便说话。 霍郁白背靠着沙,稍稍的眯起眼帘,不多费唇舌,直入主题地道,“你之前说过,你不会娶她的。” 为什么这么快,徐敬庭不仅改变了主意,还让他跟顾宁结婚的消息满天飞,弄得人尽皆知,上了各大新闻八卦头条不从得知。 徐敬庭无可奈何的笑了下,“有些事情,即便我说了你恐怕也不会相信,很多事我自己也没办法再去解释,只是这一次,倘若我不帮她,她真有可能会走到绝路,没有一个让她能立足的身份,接下来她将会变成什么模样,我难以预料。” “帮?”霍郁白注意到了这个词。 “是她求我的。”徐敬庭叹息,“本来我打电话,想告诉她,我会拒绝她的要求,但是最后,她却用了一个‘救’字。” “……” “她叫我救她。” 霍郁白英俊的神色倏然间紧骇,胸口上仿佛被一记重锤,重重捶了一记,他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起。 徐敬庭老沉道,“我现了,从她开车撞了……” 说到这里,话语一顿,深色老眼看了眼霍郁白,他又转了个方式,“从她十五岁,被顾承渊流放到国外起,这些年恐怕她一直过得很压抑,两条人命,一个是她母亲,一个是她父亲外面深爱的女人,顾家千金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恐怕一直都是一个负累,让她无形间感到压抑。” 不然,顾宁为何这么多年没有一个朋友? 虽说她的性格可能是一个因素,但性格不能完全成为她杜绝跟其他任何人有来往的理由,不论她是不是顾氏的千金,哪怕作为一个普通人,都会有一两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然而,顾宁没有。 据徐敬庭所知,曾经年少时的顾宁,性格没有这么沉闷,现在的她,沉闷到让人感到了空洞,这不是一种好的现象。 霍郁白脸色逐渐青白,但却不言不语的沉默着。 “你恨她吗?”徐敬庭突然问,惆怅着说,“毕竟当年她开车撞的人是你的……” 霍郁白语调低沉,“恨或者爱,都不足以诠释我对她的感情。” 徐敬庭老眼微眯,视线锁住他的脸庞。 “没错,她十五岁的时候毁了我一次,照理来说,我的确是该恨她的,包括刚开始接触她的时候,实际上我都是带着恨意的。”他俊脸紧绷,清晰吐字,“但你也应该知道,她同时也救了我,是她让我跟那个女人彻底断了联系,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 “……” “也许我是该死的,在眼睁睁看着她开车撞了那个女人的时候,我无动于衷,没有打救护电话,没有报警,甚至没有做出本能的反应,应该上前抓住她,而是默默地记下她的脸,她的模样。” 她十五岁,就用了一场鲜血的盛礼,闯入他的视线里。 时隔多年,直到这一刻,霍郁白仍旧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场景生的画面,以及,他当时的心情。 徐敬庭问她,“那么,你对她是感激?” 感激么…… 感激这种东西,恐怕也解释不清楚。 霍郁白平垂着目光,“我只知道,现在我想跟她在一起,仅此而已。” “这就是你这段时间,仔细思考之后,最终得到的答案?” “是。” 本以为他可以试着放手,远离顾宁,但在她突然决定嫁给徐敬庭的那刻起,他所有想要远离的心思,瞬间还是崩塌。 没有办法放弃。 终究也没那个能力,去放弃。 徐敬庭惆然,心中晦涩,淡淡的笑了下,“这么说来,之前我劝你放弃她,的确是错的。” 那一次,他都把话跟霍郁白说到那个份上,最后现在得到的结果,却是他仍旧固执的要跟顾宁在一起,徐敬庭怎么会不知,到了此刻,不论他再说什么,于霍郁白而言,恐怕都已经毫无作用。 其实他自己也在反复思考,劝霍郁白放弃顾宁,究竟是不是对的。 因为他现,让霍郁白放弃顾宁,对顾宁而言,是一把双刃,有好,也有不好。 “算了。”徐敬庭摇摇头,“我都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何必去管这么多你们年轻人的事,活了这么多年,我明白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瞬息万变,未来的事情现在下任何决断,都太过草率,你们以后是好,还是不好,到时候我人已经不在了,管不了这么多,唯一现在能做的,就是你们有需要的时候,就出手帮你们一把,也就只能这样吧。” 徐敬庭不再干涉,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虽然,即便徐敬庭横加干涉,也不会再影响他的任何决定。 霍郁白扬了下眉梢,“那么,她终生不再改嫁的事情,你是不是可以稍微动点手段,变换一下?” 徐敬庭如实道,“遗书已经签字。” 他无所谓,“跟有妇之夫的人用一辈子来偷情,这似乎是一件挺新鲜的事情。” 徐敬庭老脸一沉,差点有点儿想把拐杖砸过去,“你能不能思想观念稍微正常一点,这种话也说得出来,还要不要脸了?” “你若是不肯修改遗书,她就一辈子都不能改嫁,她不能改嫁,我打算跟她共度余生,不偷情,你要我怎么做?” 总不至于让他威胁徐老,非逼着徐要修改遗书取消终生不再改嫁的协议。 霍郁白想了想又道,“不过她能继承你的遗产,将来她的身份地位恐怕还得在我的头顶上,若不是跟你早已经有了一层熟悉的关系,以后见了她,恐怕我都还得称呼她为一声徐太太。” 跟这样的人偷情,似乎……比较刺激? “就是有点儿委屈了她,跟我名不正言不顺的在一起,太过惹人非议。”霍郁白下了最后的决定,“所以若是有必要,看来还是得想办法让你另立遗嘱才行。” 徐敬庭这次是真没忍住,干脆而直接的把拐杖朝他扔了过去,“我还没死呢!你现在就开始这样惦记了!是不是想故意气死我!” 拐杖没有砸到霍郁白,被他偏过的头,避了开。 他岿然不动地说,“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必想太多。” “……” 事实证明,徐敬庭的接受能力,还不至于被他的那些话有多气到。 “对了。”豁然起身的霍郁白,刚想走,遂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重新看向他,“你为什么会答应跟她结婚的理由,我不在意,虽然我了解你,但有句话还是想求证一下。” 徐敬庭吹胡子瞪眼睛,没好气,“什么?” “你不会碰她的,是不是?” “……” 睨见年迈的老人脸色倏然一僵,紧接着都青了起来,霍郁白点了下头,“当我没问。” 本来他自己就笃定了徐敬庭一定不可能会碰顾宁,只不过还是稍微的有点不放心,于是才又禁不住问了这么一句,但看到徐敬庭老脸的变化,他就知道,他还是问得多余。 转身欲离开的霍郁白淡淡的飘下几个字眼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搬过来,跟你们一起住。” 徐敬庭冷冷淡淡的瞥了瞥他,“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撬墙角?” 霍郁白沉稳内敛的道,“我是为了你才过来的,毕竟都到了晚年时期,你可能更喜欢热闹一点,我跟霍祁都搬过来住,你看着人多热闹,也能高兴些,是不是?” 徐敬庭,“呵呵。” “……” 徐敬庭又说,“那么接下来的婚礼,就由你来操办了,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你抓紧。” 霍郁白,“……” “顾宁是个好女孩,记得把婚礼办得漂亮一些,奢华一点。”之前虽是打趣,但这个时候,徐敬庭又彰显出疲惫的色泽来,“我身体不好,到时候,就由你代替出席吧。” 霍郁白眯了眯眼睛,沉默地注视了他半响。 片刻之后,应了一个字,“好。” 也许是心态能达到共识,也许是某些事情他们达成了一致,到了现在,霍郁白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知道顾宁嫁给徐敬庭时波澜不定的心思。 他忽然感到庆幸,幸好,她嫁给的人是徐敬庭。 不庆幸的是,她终究还是嫁给了别人。 而这一切,恐怕是他在最后,扼杀了她最后的一点期待造成的,霍郁白清楚,后果,只能由他自己品尝。 正跟着柳助理和霍祁在花园里闲逛的顾宁,不清楚霍郁白跟徐敬庭会说些什么,但,总说不上理由,神思总在飘忽不定着,隐隐的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致读者: 写下这个通知,真的抱歉,本来私生活上的事情不想影响到写小说,更不想把私生活上的事情拿出来,但是现在真心崩溃了,这段时间一直现男朋友不太对劲,男朋友交往了大半年,两个父亲都是老同学,双方父母亲戚全部都是一个圈子相互认识,两家也就住在隔壁,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是他这段时间行为各种不对劲,昨晚凌晨着实了他劈腿的事,混乱了整整一个晚上到现在我还是收拾不好心情,说实话,现在很烦躁,很无力,很累也受不了,怎么都没办法码字了,我想安静一段时间收拾下心情,暂时停更一段时间,我知道这种做法一定会让你们失望,再次说句抱歉,真的很对不起,我真的很需要安静一段时间,等我收拾好心情回来之后不知道你们还在不在,愧对你们这么久以来的支持跟编辑,抱歉,实在是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