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遇魔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幽静深夜,灵均踮脚吹灭烛火,快手快脚爬上冷榻,轻轻打了个哆嗦。 带着冻疮的小手搓揉脸颊,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消除浆洗打扫一天的疲惫。 调整好呼吸,灵均沉心定气,挺起脊背打坐,摆出五心向天姿势。 面庞白净的女童正襟危坐,毓秀灵巧的五官故作一副肃穆沉稳的模样,格外惹人喜爱。 不过一个呼息间,浓浊的黑夜中闪起星星点点的五彩光晕,跳动着缓缓靠近,争前恐后钻入女童身躯。 “嘭!” 隔壁屋子里,木桶砸落在地,发出巨大声响,在寂静黑夜炸开。 一名身材干瘦,着灰黑布衣的中年男子抬脚踢翻了木桶,水大半泼溅向一旁女子身上。 女人蹲在桶边,瑟瑟缩起脖子,并不敢躲闪,闭着眼睛任水溅了满身满脸。 “老子娶了你这么个赔钱东西,三天两头要死不活,还要银钱买药吃,养你这么久,打个水都出岔子!” 清脆巴掌声隔着土墙传入耳中,此时小屋里,女人一声不吭,脸上赫然一道鲜红巴掌印,却像是没有察觉,只是讷讷地端起木桶换水。 旁边小院窸窸窣窣声音渐起,隐约议论话语传入女人耳朵,春寒料峭,忍不住一阵哆嗦,抱紧了手中木桶。 灵均双唇轻轻抿紧,双手止不住捏成拳。只恨她能力还太弱,无法带着阿娘远走高飞,只能受这畜牲的打骂欺凌。 几个深呼吸后,拳头一点点松开,舒展眉头,摒弃杂念,重新感应灵气。 阿娘,且再忍忍,快了,快了…… 月影西斜,叫嚷声褪去后,在格外浅淡的月华映照下,黑鸦鸦的深宅大院更显得幽深难测。 黑夜中,女童双眼蓦地睁开,凌厉射向西北方向。 惨叫声! 这声音微不可查,要不是她此时已入道,绝听不到这声响。 动作迅捷,撑手下榻,轻开房门,回头望一眼安静的隔壁,思索一瞬,仍旧两步越过院墙,悄无声息,疾驰前往西角门。 一路靠着幽暗处疾行,不过三息,灵均脚尖轻点,收敛内息,侧身躲进角落。 目之所极处,一名黑衣男修单手掐住巡夜仆从的脖颈,在他艰难吐出几个字后,祭出一面黑幡。 浓稠雾气好似有灵智,幽幽飘出,包裹住仆从身躯,不过一瞬,只剩下白骨。 黑幡上浮现出狰狞人脸,正是那仆从的模样,左冲右突想要往外逃,却抵不过巨力,被扯入其中,只余哀哀悲鸣。 男修嘴角僵硬地牵起一抹笑意。 灵均愈加不敢动弹。 这是什么魔物?歹毒到让人身死后,连魂魄也不能转生。 黑衣男修笑脸猖狂得意,掌心一合,黑幡遁入其中,闲庭信步,似乎是在游玩赏景,一眨眼间已在数十米开外。 “师父,那是……”灵均紧拧双眉,心脏砰砰直跳。 一道轻柔女声在她识海响起。 “魔修,多加小心。” “那就是魔修!真这样狠毒。”灵均小心跟在那魔修身后。 “万幸有师父帮我隐去气息,不然我可打不过那魔修。” “均儿,万万小心谨慎,那魔修在府外设了阵法!我如今能力有限,帮不了你太多,不可冒进。” 灵均捏紧双拳,更加收敛气息。 阵法隔绝府中动静,这魔修,是打算屠了满府的人来祭幡吗? 一时不察,灵均没跟上那人脚步,已不见人影。思索一瞬,决定先行回小院,想办法安置阿娘。 下一瞬,前方已传来呼号。 阿娘! 灵均顿时脑中一片空白,回过神来已经抵达小院。 下人院上空,一面黑幡烈烈响动,魔修不见人影。 隐约可见来自四方的血气,正蜿蜒流向上空,汇聚在一起。 幡面上已有一张张人脸隐隐浮动,面目扭曲,传来凄号。 灵均猛地踢开房门,眼见她阿爹正双手紧抓着憔悴妇人的后领,死死提起,挡在自己面前。 男人蜷缩着,拼命往妇人身后躲,却仍抵不过黑幡的威力,声声哀嚎,感受体内生机流逝。 那妇人却是一脸死寂,紧闭双眼,无声淌下两行泪,面色已经紫胀。 见这一幕,灵均目眦欲裂,恨不能生啖其肉,当下气血上涌,大步上前,一掌拍下,震碎男人心脉。 男人才见了她,正要伸手抓来,已被收割去性命,魂魄离体,随着血色天梯,汇入黑幡中。 永世不得超生。 不去看那张脸在幡中挣扎的绝望,灵均在师父庇佑下,拼尽全力运转法诀,冲出黑幡笼罩之处。 又两息,回到角门边。 怀中女人四肢垂软,面如金纸,呼吸短促,已是将死之相。 “阿娘,阿娘,你坚持住!” 灵均手掌死死印在女人胸口,催动全身灵气,输入经脉穴位各处,口中不住喃喃。 女人无力睁开双眼,看见灵均悲泣模样,眉宇间神色痛苦复杂,泪盈眼睫,气声短促,连连呼唤: “均儿,均儿……娘对不住你。” 灵均满脸是泪,神色慌乱无措,唇瓣翕动,不停摇头,已经分不出心神思考反应。 只能在心底厉声呼唤: “师父,师父!求你救我娘,我做什么都行!以后一定戒去惫懒,整夜修行不辍!” 识海中声音低沉,夹杂叹息。 “均儿,你娘身子亏虚,又被吸取大半精血,已……无力回天。” 灵均只顾摇头,不愿听。 女人吃力抬起手,抚上灵均头顶,无力摩挲两下。她能感受到汩汩热流涌入身体,稍打起精神,却也知道死亡已不远。 “乖均儿,听娘说。娘犯了大错,由着他将你与我的亲生女儿交换了身份,使你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娘下十八层地狱也赎不清此身罪孽!” 灵均呆望着女人,一时间脑子混沌一片,字字都听清,连起来宛如像天书。 原来,八年前,富商大宅上空突然出现异样光华,一道灵光凭空产生,在云中酝酿几瞬,忽地砸向西北角。 那时正巧,守门的仆从家里新生了个女儿,见霞光闪落,打开门一瞧,竟是襁褓中的女婴。 电光火石间跑回家中,瞒着所有人,将妻子手中孩子强夺去。 一出狸猫换太子,还因接引神童有功,受了主家的重用,得以住上单独小院。 断断续续的述说,灵均讷讷不语,脑中回想起一幕幕。 第二章 取宝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想起穿着华贵的小姐端坐在学堂,捧着书矜持诵读,写下一张张大字。 她跪坐在一旁,安静擦洗着器具,偶尔悄悄瞥一眼,那本不可沾染下人污秽的圣贤书。年前心痒难耐,不过是翻动一页,便被夫子揪住,狠狠打了手心,要不是小姐恰巧过来为她求饶,这手怕是要打烂。 富丽堂皇的饭厅中,小姐众星拱月,山珍海味取之不尽,所有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灵均回小院还因下值晚了,遭受那畜牲拳打脚踢,阿娘哭着扑在她身上,挨下了大半拳脚,三日下不了床。 一桩桩,一件件,灵均木然输送着灵力,脑中杂乱无章,已做不出反应。 “阿娘,假的。” 低头。 女人已没了呼吸。 灵均颤抖双唇,缓缓抱紧女人身躯,面庞紧贴住女人渐渐失温的脸,不住摩挲,无声言语。 “阿娘,阿娘……” “均儿。” 师父的声音响起,带着哽咽。 “师父。”话才起了个头,喉咙像被石头堵住,灵均卸力低垂着头,滚圆泪珠连串砸下,圆嘟嘟的唇瓣褪去血色,只余苍白。 “我不明白。” 不明白为什么喊了八年“娘”的人不再是阿娘,不明白这些年受的苦楚算什么。 也不明白,她究竟是谁。 “均儿,世间万般事,并非都如人愿。你阿娘不是自愿使你与那小姐交换身份,一切是她不得已。你亲娘……或许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灵均小脸苍白一片,紧咬住牙关,瞪大双眼,不让泪珠滚落。 不得已,怎么全是不得已!他人的不得已,独独使自己受尽苦楚,连阿娘都没了。 “均儿,自你决意走上修仙大道,就意味着要经历常人所不能之事,譬如今日至亲之人离开。大道独行,唯有孜孜以求。” “修道之人,讲求唯心。均儿,可想为你阿娘报仇雪恨?” 灵均静坐着,一时沉溺进悲怆中,双耳不闻。 “报仇雪恨!”垂在膝上的双手慢慢握紧,修剪圆润的指甲掐出深深红痕,乃至无法抑制的颤栗,终于抬手抹去眼泪。 “阿娘养我、护我,纵有千般不是,我也要为她杀了那魔修!” 灵均不过是练气初期三阶,神识微弱,探查不了整座大宅的情况,只能请求师父帮忙。 “魔修仍在屠戮后宅,看方向是要前往府中主人居所。”师父的声音透着虚弱。 “均儿可还记得我先前与你提起过的阵法波动?” 灵均略一思索,恍然,师父刚从她脑海中苏醒时,曾提起过府中有异常。 “花园那处?师父当时说那是个隐匿阵法,底下大概有暗室。那魔头是为了暗室里的东西而来?” “八九不离十。此处是凡界,灵气稀薄,又无秘境。除非受皇族委托,不会有修士特意前来。这魔修大概是为了避祸,又听说了这府中传言,特意来抢宝。” 自八年前突然出现祥瑞,市井间流言不断,说有仙人降临世间。 这家主人还受到了皇帝召见赏赐。一路乘风直上,由普通富商,摇身一变,成了钟鼓馔玉的皇商。 自此,坊间传言愈加猛烈。 却料不到,此间主人祖上还当真有些传承。 “魔修一路收割性命,前往后宅,应该是要逼问主人家。此时他不紧不慢,是自恃有大阵护持,凡人逃不出去。均儿,速速前往花园那处,先他一步取了宝物再说。” 师父温柔话语中透着果决冷静,带给灵均力量,如静心咒那般让她镇定下来,暂时隔绝伤痛。 打坐片刻,直至体内灵气平顺,心境舒缓些,立即起身,提气点地,往花园而去。 刚过完年节,作为炙手可热的皇商,府中自然大宴过宾客,此时花园中还摆放着各色鲜花,都是从宴上撤下来。 植被茂盛,郁郁葱葱,鲜妍花朵点缀其中,在寒春别有一番风味。这般美景却会在今夜后不复存在。 偌大宅院不断响起惨叫,动静惊醒后院仆从主人们,匆匆收拾细软包袱,四下逃散,却处处碰壁,困在装点华丽的大宅中,仓皇四顾。 灵均顾不得那些故旧们的危机。 师父只是一个器灵,能稍稍为她做些掩护已经是勉强。她自己仅是练气初期,遇上练气巅峰且手握法器的魔修,毫无胜算。 如今之计,唯有抢先取走宝物,再按师父的指点修改阵法,或许可以留下那魔修的性命。 来到花园,受师父指引,灵均很快找到一处毫无特点的小土坡,其掩在一丛灌木后面,是阵眼无疑。 灵均催动法诀,运用五行中的基础术法——萌发术,将木灵力打入其中。 师父说这座阵法十分基础,灵均不置可否。 毕竟当年引气入体时,师父也说简单至极,修仙界中小童,稍有天赋者只需半刻钟就能入道,她却蹉跎了整整三日。 师父安慰,凡界灵气稀薄到极点,如今成就已经很好。 原本以为又要受挫,没想到“呲呲”声响起,地上敞开了一个幽深洞口。 顺着阶梯拾级而下,在师父提醒下止住脚步,到了第二层阵法前。 “这是一个迷杀阵,顾名思义,能使人迷失其中,亦有杀阵布下。顺着阵法灵力流动前进,自然可解。” “左上两步。”声音温柔,沉静舒缓。 灵均大眼瞪着横在面前的石墙,犹犹豫豫踏出一步,赌是她异于凡人的额头硬,还是石墙硬。 不想一步落定,面前已出现新路,回头看去,来时路消失不见。 “真有趣!师父,我何时能修习阵法?” 心下大定,灵均顺着指引大步向前走,一面与师父闲聊。 师父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尽和她讲些奇异有趣的阵法,一时间,气氛也轻松起来。 很快,一步踏出后,面前豁然开朗。 龙眼大的夜明珠镶嵌在石壁上,散发莹莹亮光,将三丈见方的石室映照得明亮。 “这样大的夜明珠!”灵均抬头痴痴望着,想把它抠下来带走卖钱的心蠢蠢欲动。 “虽说夜明珠在修仙界没什么用处,并不昂贵,可品质这么上乘的也算少见。” “咱们先取宝物。”夜明珠待她宰杀了魔头再取! 第三章 反制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石室内空荡荡,只矗立着两座博古架。左边架上是零零落落的瓷瓶及玉盒,右边架上只摆放着一个大玉盒及长条形木盒。 博古架均是五层三格制式,要是当中摆满了宝物,倒是让灵均头一次打家劫舍就大赚一笔。 显然这个家族在长久的传承中,已然耗尽底蕴。 灵均直奔大玉盒那处,吃力抱下来,放到地上。 “竟这么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要知道练气初期虽说还是肉体凡胎,但各方面素质已远超凡人。 小心翼翼打开锁扣,掀开玉盒,仅有一块玉质令牌躺在里面,上书一个“乾”字。 灵均拿起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只觉得入手滑润,上好的玉盒只放着这么一块牌子,显见其重要性。 “像是禁制令牌,好好收着,或许以后有大用。”师父出言提醒。 大用!灵均小心地揣进口袋里,不敢再摆弄。又去端那长长的木盒,却不料更重,险些让她一个仰倒,四脚朝天。 稳定核心,费力置于地上,打开一看,一柄雪亮、散着寒芒的长剑嵌在暗红绸布中。 灵均双手握住剑柄,浑身使力,颤颤悠悠举起。长剑在手中上下左右乱晃,让她胆战心惊。 “师父,师父,这剑好重,我使不动它!” 听着正咬牙切齿的童言童语,轻柔声音带着笑意,“修仙界中,将宝剑品级划分为六类:凡器、法器、灵器、宝器、玄器、圣器。每类又分上中下三品。” “这把剑品级不高,只是上品法器,但以你目前实力,想要没认主时驾驭它,恐怕不行。” “认主?怎么做才能认主,请师父教我!”灵均仍举着剑不肯撒手,双眼亮晶晶,盯着这把宝剑。 有了它,她就能像阿娘给她讲故事说的那样,仗剑天涯,行侠仗义! 想到阿娘,灵均眸子暗了暗,高扬的嘴角无力垂落,连手上力气都似乎消散了。 “叮!”剑尖砸落在地。 原本,只要修到炼气中期,就能有本事保护阿娘,离开这里,带阿娘四处游历,治好她的顽疾。 可如今……阿娘没了。 寄居在她识海中的神念见状,已经消散的心脏都似乎抽疼起来,更加温柔开口:“好,我教你,很简单,只需将指尖血逼出,绘制符文即可。” 一道并不繁琐的符文出现在灵均识海中,隐隐流光顺着绘制方向流动。 “这是最基础的烙印符文,只能将这把剑暂时认主,如果被人抢走,别人也能重新烙印。你现在修为低下,这把剑品质也不足,够用了。” 灵均甩甩头,除去心中哀愁,振奋起精神。 逼出指尖血,将五行灵力汇于指尖,暗暗回想符文流动方向,沉气静心,一笔即成。 中间到略微复杂处,灵力运转稍有滞涩之感,险些出岔子,想来是过去偷奸耍滑,不好好钻研灵力画符的缘故。 灵均悄悄红脸,暗想今后一定勤学不辍,不能误了大事。 符文成时,剑身银光一闪,灵均心中莫名产生了一抹玄之又玄,好似与剑心意相通之感。 当即单手轻巧握住长剑,手腕一抖,剑身发出嗡鸣,似乎也在为重见天日而欢庆。 灵均呼吸放轻,细细享受这从未有过的玄妙之感。 左手拂过剑身,见上面也刻着个“乾”字,沉吟一瞬,绽开笑颜,道:“不如就叫你——乾霄剑!” 说罢,翻手挽了个剑花,剑尖直指青天。 看着幼女意气风发,残魂感觉眼眶温热,在蓬勃朝气带领下,一股久违豪气在胸中滋长,带她回到千年前。 那时,她与明哥也是这般光景,与另两位好友,剑指苍天,壮志无限。 明哥,怀瑾走过来了。你放心,怀瑾定然完成你我心愿,再来与你团聚。 念在时间紧迫,灵均依依不舍,用匣中绸布将乾霄裹住,绸布大约是特制,削铁如泥的宝剑没割破一缕丝线,法剑自带的剑气也乖顺异常。 大大的剑背负在背上,小小的人昂首挺胸,看着不可一世,剑尖都快着地。 没有注意到沈怀瑾此时的沉默,她快步走到另一座博古架前,干脆脱下外衣充当包袱,将瓶瓶罐罐扫落下来,随手一裹。 “师父,那魔头现在在何处?”灵均照着记忆反推,一步步循着方位往外走,一面问。 沈怀瑾已收拾好心情,平静开口,“他已找到了府中主人。你出去,且在附近寻个地方躲好,待他入阵,我教你改阵。” 灵均略略皱眉,察觉到师父的异样,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待回到花园,立即纵身,掠至一棵二人合抱的大树后躲藏。 静等螳螂前来。 过了约有小半刻钟,一道黑影疾掠而来,带起阵阵腥风。 魔修停在土坡旁边,静静思索观察片刻,按照那人惨死前交代的细节,不消一会儿就确定了方位。 他摸出一块令牌,往土坡上方一挥,洞口再次出现。 等到魔修身影消失,按捺住心情又静等了一会儿,灵均才上前再度打开洞口,谨慎步入。 运起灵力,脚步落地几无声响。 好不容易到了迷杀阵前,果然已经没了那魔修的身影。 “均儿,看你脚下左侧的石壁。” 灵均蹲下身子,凑到近处细细地看,又上手摸了摸,才指着颜色略深些的指甲盖状小凸起,道:“可是这个?” “没错,这就是阵眼,乃是一块木属性上品灵石,又埋在整个花园的中心处,日日汲取木精,才能维持这座阵法。” 难怪!灵均恍然。 怪不得府中每月都要采购大量鲜花盆栽放在花园中,每三月还要换种一批树木花草。 原本还以为是像府中仆妇们揣测的那样,负责花园的管事是夫人的心腹,靠谄媚奉上,忽悠夫人频繁更换以中饱私囊! “可是,上品灵石——”灵均忍不住搓了搓手,垂涎道,“待绞杀那魔修,咱们能不能取走这块灵石。” 沈怀瑾忍不住轻笑,“自然可以。” “若是你想,待到筑基后,便是想把整座宅子搬走都行。” “当真?”灵均忍不住高扬声调,又马上双手捂嘴,小声道,“为何?师父,筑基后我就是仙人了吗?所以想干什么都能成?” 沈怀瑾一笑,神秘不答,只说:“打开先前拿到的木盒,取出一块灵石来。” 灵均低下头,解开包袱,拿出三个玉盒中的一个,打开一看,当中满满当当的灵石,个个晶莹璀璨,比那夜明珠还要晃眼。 “将它打入阵眼巽卦方位二寸处。” 第四章 斩杀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灵均回想起师父教过她的八卦图,在东南方二寸处,将灵石一掌拍入。 “这盒下品灵石,蕴含灵气虽少,但坚持半个时辰也够用,有它与阵眼相互制衡,改变阵法流动,那处生门已被隐去。” 那一边,魔修照主人临死前的交代,顺着方位一步步走去,在踏出最后一步后,正欣喜间,眼前场景骤变。 普通的石头甬道,眨眼间成了一片荒原,不见边际。狂风骤起,吹动漫天黄沙,狂卷鲸吸,盘旋游动往高空而去。 转瞬,黄沙聚作的龙卷风变换成巨龙模样。龙首高昂,长须飞舞,庞大身躯游动在天,摆尾间向他冲袭而来。龙嘴大张,喷射出一股蕴含土灵力的狂流,席卷黄沙,在躲闪不及的魔修身上炸开。 魔修倒飞百丈,喷出大片血液。 迷杀阵虽说只是基础阵法,但阵道向来霸道,倘若实力不及筑基,无法蛮力破阵,又找不到破阵的阵眼,只能等死。 魔修如何也想不清楚,明明满府被他屠杀殆尽,不存几个活口,这阵法方位也是用控魂术套出来的,不可能有误,到底为何! 左支右绌下,又受了沙龙两击,场景忽然变换作茵茵绿地,当中一棵巨树,幽幽飘落下满地花瓣。 他挣扎着,喉间发出惊恐低吼,仓皇蹬着腿将自己往后推,尽量远离巨树。 一片花瓣被风吹起几个卷,向魔修飘来,他握着黑幡,奋力挡去花瓣。 见黑幡穿过了花瓣,正卸力地大口喘息,以为这次只是幻境时,铺了满地的重重花瓣凭空扬起,寒芒漫天,席卷而来。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片刻过后,草地上只余花瓣组成的人形状。 沈怀瑾察觉到阵法波动停止,正要提醒,灵均已经亮着双眼询问: “师父,可是那魔修已经伏法?先前阵法还在运作时,我细细感知下,能察觉到一丝灵气波动,现下周遭灵气十分平稳。” 沈怀瑾欣慰地笑:“你说的没错,阵法已停止了。” 灵均立即抠下下品灵石,见它灵光已经暗淡微弱,当机立断吸取了剩下的灵力。 一股热流自手心经脉汇入识海,激得她一阵颤栗。 将往日勤恳修炼一夜得到的灵力比作一滴水,那此时吸收的残余灵力就相当于一条小溪,让她常年饥渴的经脉都在颤抖餍足。 灵均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盒灵石,眼中满是贪婪。 倘若能以灵石辅助修炼,跨越至练气巅峰不需一年。师父曾说修仙界灵气比凡界浓郁不知凡几,对比灵石修炼如何呢? 拍拍脑袋甩去胡思乱想,灵石这么贵重的东西她还不配! 丢下手里已化为齑粉的灵石,灵均顺着方位走进阵中,见到的是身上千疮百孔,横躺在石室门口的尸体。 忍着反胃,在魔修尸身上摸索一阵,掏出一个布袋。 主人已经身死,附在袋上的神识封印消散。灵均用神识探进去查看,里头是三尺见方的小空间,各种物什堆放在一起。 一件件查看太繁琐,索性将布袋倒扣,使劲抖动,在身前形成一座小山。 灵均埋头翻动,好一会儿翻出来两袋下品灵石,一柄下品法器的陨铁刀,刀身上凝结着血渍,想来是魔修杀人夺来的,还未出手。 此外只有一些她认不得的药草矿石,一堆上中下品的凡器,以及一堆铁牌木牌。 师父说除了灵石和陨铁刀,其他都不值什么灵石,很常见。 看来有人连魔修也做得穷得响叮当,不然也不至于逃窜到可算作绝灵地的凡界。 布袋纳物的空间尚可,算不上储物空间,只是施加了一道阵法,不像真正的储物法器能认主,不过以灵均现在的家当来说,很是够用了。 翻完杀人打劫战利品,她索性坐下来,查看石室中的瓶瓶罐罐。 玉盒中全是下品灵石,与石室外维持阵法的上品灵石相比,是云泥之别。 想来是千百年的传承下,一代代子弟在尝试修炼中,将资源渐渐消磨了。到如今只剩下寒酸的几百下品灵石,几瓶丹药,一把品阶尚可的法剑,与一块不知名令牌。 经过沈怀瑾的略微查看,能确定是一瓶引气丹,一瓶醒神丹,两瓶回气丹。 引气丹能辅助凡人感应天地灵气,更快引气入体。 醒神丹能使人在修炼过程中加速吸收灵气,增加转化入识海的灵气,加快修为增长。 回气丹在战斗时有大用,能迅速恢复灵气储备。 引气丹对灵均而言已经无用,到时候可以拿去换灵石。醒神丹是她所需的,回气丹更是有大用,毕竟翻越十万大山前往修仙界途中,不知会遇到多少危险困境。 可惜的是,四瓶丹药已经不知存放了多久,药效流失下还剩几分,不能对疑似过期丹药抱有多少期望。 清点完战利品,将它们统统扫进储物袋中,又折返回石室内,兴致勃勃地将夜明珠抠下来。 走出法阵,找到那颗被掩藏的上品灵石,使点力一扣,一颗小儿拳头大的灵石褪去灰蒙蒙的表皮,散发出比夜明珠还明亮数倍的光泽,看得她口水直流。 灵均把它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观摩抚摸,畅想一番用上品灵石修炼,是怎样让人颤栗的感觉。 最终只能依依不舍地放进储物袋,往腰上一系,准备去查探全府。 一路前往下人院落,临近时,已经能看到一具具白骨,或是趴卧在路上,或是蜷缩在树丛中,种种死状,不一而足。 下人院落是整座宅子死伤的中心,深夜时分,除了各个主子近身伺候的丫头小厮,百余名仆从全部丧生,累累白骨,血气弥漫。 灵均拿了自己两身衣物,坐在榻上,低着头细细摸着五岁生辰时,阿娘送给她的红手绳,上头串着一颗小小的银珠子。 红绳和银珠已经发暗发黑,师父还没苏醒时,她每晚睡前都会把玩一会儿,攥着它入睡。 那时阿娘偷偷赶制绣品,整整两个月,才为她换来这份生辰礼,也不敢叫那男人知道。这些年灵均一直藏得好好的,没叫他搜刮走。 将手绳小心地系在右手腕上,拉下衣袖遮掩住,走出小院,没看一眼卧在门槛上像是要挣扎往外爬的白骨。 灵均又前往主子们居住的厢房,一个个看查过去,无一活口。 直到老爷夫人所在的院子,一进院门,她就听到房中传来的呜咽。 第五章 顿悟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赶忙踏入屋中,见五岁的幼童正趴在一具尸骨上,听到来人,惊恐抬起头,拼命捂住嘴,坐在地上两腿蹬着往后挪动。 见到是穿着府中丫头服饰的灵均,才愣了一下,号啕大哭起来。 灵均认出是府中的二小姐,她没有和二小姐近距离接触过,但因为在大小姐院子里做活儿,见过几面,是个粉雕玉琢、娇憨天真的。 想到逝去的府中上下主人,她不由得叹气。虽然贵为首富,但从来对下人宽厚,从不随意打骂,年节时令还会赏下颇为丰厚的奖赏。 这些年一直设着几个粥棚,常年施粥,年节时大手笔资助几个慈幼局,在民间很有善名。 可是突然遭逢灭顶之灾,上下只余一个活口,纵使有万贯家财,一个幼童也守不住。 灵均叹息一声,小小的眉头拧出愁绪,还是上前抱起了女童。 女童在惊吓之下,一直哭泣,灵均只能先巡视一圈主院,确定下情况,很安全,也很死寂,没有一丝生机。 哭得久了,女童双手环抱着灵均的脖子,脸颊软软窝在她肩膀上,脸上残留泪痕,双眼红肿微阖,还在一抽一抽地吸气。 终于见她平静下来,灵均腾出一只手,安抚地拍拍女童背部,语气轻柔,就像阿娘以前宽慰自己那样,细细地问起了来龙去脉。 在女童断断续续,也含混不清的表述中,大概凑出了真相。 府里刚刚乱起来,阿爹阿娘和几个心腹匆忙收拾了细软,带着她逃到了就近的角门,可要去拉门时,却发现所有人被一道看不清的屏障困在了宅院里。 对屏障施加攻击,还会被反弹回来。种种办法用遍了,也没有一丝效果。 夫妻两个早在发现屏障时,就有不详预感,恐怕是哪个修了仙法的人物听到传言,想来夺宝。 随着方法一次次无效,夫妻二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可怜上下三代都没有灵根天赋,守着如此家财底蕴,却对仙家之道寻路无门,只能不甘地做着富家翁。 面对如今的困境,就是小儿抱金行于市。 看着还幼小的女儿,当机立断决定原路返回,为女儿争取一线生机。 回到院子,夫妻二人写下两封书信,藏在女儿胸襟中,将唯一的亲生女儿和收养的大女儿,托付给心腹,让他们先去已被屠戮过的地方藏匿,换取一线生机。 女童被仆人紧紧抱在怀里,看着阿爹阿娘相互怀抱着,消失在视野中。 茫然,却被紧张氛围感染着,心中害怕,也不敢发出哭声。 混乱的记忆中,女童只记得她们经过一处院子,冲出来几个癫狂的男人,正是家里干粗活的仆人,看见两位小姐,竟然恶从胆边生,围上来将她们扑倒在地。 混乱中,女童只记得两道声音叫她快跑,她循着本能,依照爹娘叮嘱跑到最先遭祸的下人院落。 一进去,就被满地的白骨吓到崩溃大哭,只能拼命掩藏进院门口大水缸的缝隙阴影处。 心身俱疲下,不知什么时候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偌大宅院上下已经寂静无声。 灵均皱着眉耐心听完,才从女童胸襟中取出信件,信封上书写:吾弟亲启。 展开信笺,一行行簪花小楷稍显凌乱。 信中委托远在扬州的女主人亲弟照看一双女儿,并言明了家中资产的分配,将其中大半赠予了弟弟。 另有一封未曾署名的信,打开一看,原来是为防意外,留给救下女儿的人。 信中说明了要将女儿托付给哪户人家,并赠予一成家产作为谢礼。言辞恳切,字字泣血,寄托父母爱子之心。 一字一句看完两封信,灵均抱着女童有一搭没一搭地安抚着。 垂着头,灵均又想起了逝去的阿娘,愁绪哀伤升起,又被她摇头甩开,打起精神,思考起后路。 “师父,你说我该怎么办?” 沈怀瑾一直默默陪伴在灵均身边,感受她的情绪,此时听她询问,立即开口,声音带着无限安抚。 “均儿,循着你的心走,前往修仙界不急在一时半刻,进入仙门前,在凡世历练一番,也有助于磨练心性,于往后修行不无益处。” 灵均听了,思索片刻,开口道。 “这对夫妇也是善人,原本应该一世荣华……我也算受他们养育多年,如今又机缘巧合之下,取走了她们家传的底蕴,于情于理都该对唯一的后人负责,助她安顿下来,一生无忧。” 灵均看着面前两具白骨,问沈怀瑾,道:“师父,这大概就是你说过的了结因果吧!” 她目光清明而坚定,隐慧其中。 “世间因果万万千,有事之因果,也有心之因果。凡事之因果,大多能被衡量清楚,你赠我一厘,我便还你一厘,算是了结清楚。可心之因果难算,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概就是心之因果难消。” “师父,你曾告诫过我,要想登顶大道,需明心见性,纯然自我。我想,我的……亲生阿娘阿爹将我留在这里,已是一份因,这家主人抚养我长大,不曾苛待,亦是一份因,我取走人家宝物,若那块令牌背后是什么了不得的际遇,我背负的因果更加深重。” “如今,我助这小孩安稳一生不足以抵消因果,师父,将来我恐怕还得回来一趟。” 一边说着,灵均一边感受到一股玄而又玄之气,盘旋在她识海,话音刚落,她若有所感地抬头,隔着屋檐斗拱“看”到了一团灵光正在凝聚。 灵均放下怀抱着的女童,顺着冥冥中的指引打坐入定。 灵光如霓虹飘带般悠悠垂下,一圈一圈环绕在灵均周遭,发丝飘扬,衣摆猎猎,将她从地上托举而起。 轻阖的灵秀眼眸温润平和,超脱出寻常孩童的毓秀灵气。 灵光在一圈圈的环绕中,不断析出一缕缕,灵蛇般钻入她的眉心,汇入识海。 原本混浊的识海被汇入的灵光劈开,如同盘古开天地般,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 随着灵光汇聚,灵均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越发清明,天地为之通透,浑身舒畅,今日大悲积下的郁气一扫而空,心神通透。 第六章 出府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整一个时辰后,灵均睁开双眸,耳清目明较之以往更加敏锐,以往神识顶多延伸布满一座小院,如今,偌大的主院,其中每一粒碎石细沙都清晰可见。 运转灵力一个大周天,速度较以往快了四成,经脉宽度、强度都得到了拓展。 检查完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灵均实在忍受不了身上散发的臭味,一个净尘术下去,得以解脱。 这是她自炼气入道以来第二次祛除身体内的杂质秽物,两年间仍旧吃普通的食物,加之积累的身体损伤,排出的量也不比六岁时少多少。 “师父!”灵均双目放光,嘴巴咧得大大的。 沈怀瑾没想到灵均竟然有如此慧根,小小年纪就能迎来一次小顿悟,修为已臻至炼气中期二阶。 这次顿悟不大,只是对她修为神识稍有提升,放在灵界或许不值一提,但这是在被天道摒弃的绝灵界,恰恰能说明灵均受天道眷顾之重,天分之卓绝。 倘若能脚踏实地地走下去,不去碰过往那些事,巅峰大道也是可以期许的。 “均儿做得很好,师父如你这般年纪,没能有这种奇遇。” 灵均杏眼眯起,水盈盈的黑瞳抑不住喜悦:“这就是师父曾提起过的顿悟吗?果然,滋味妙不可言。” “顿悟乃是天道给予的厚爱,正说明你天资出众。可是均儿,万万不可因此狂妄自大,世间能人辈出,资质与你不相上下,甚至高于你者不在少数。倘若失去定力,未来修仙大道险而又险。” 灵均认真听着,双眸闪亮,向虚空处抱拳垂首。 “师父教诲,徒儿谨记!往后一定约束己身,知晓人外有人。” 一旁的女童怯怯地缩在角落里,看着原本毫不出众的小丫鬟,突然成了仙人一般的人物,还不知缘由对着空旷无人处念念有词,更加不敢动弹。 灵均站起身来,发现衣裤都短了一大截。 如今她才八岁,身量面容却比得上十一二岁的孩童,这就是早早开始修炼的益处。 看见女童瑟缩在角落里,灵均连忙抱起她,轻声安抚。 “姐姐,你,是仙人吗?”女童缩着下巴,大眼睛眨巴,小心地问。 “姐姐还不算仙人,能力还不足,所以……才没法阻止这场浩劫。” 灵均挤出笑容,颠了颠怀里香香软软的小孩儿,笑道:“不过,我会遵从你阿爹阿娘的遗愿,将你送到江南的舅舅家去,也一定会尽力保证你一生安稳。” 听到这,女童又泛起泪光,好像知道自己已无父母至亲可以依靠,又咬着下唇,不让眼泪落下,只顾着轻轻点头。 那双小手攥紧灵均的衣领,十分无助。可奈何,灵均此时也觉得自身如同无根浮萍,不清楚未来究竟如何。 万幸的是,还有师父。 天色渐渐没那么黑沉,灵均独自带着阿娘的尸身,一路前往郊外,垒起一座孤坟。 再返回时,已经寅时,一张白玉小脸上,除却红肿的双眼,没有多余痕迹。 其实,等在此处,由官府牵头,等女童舅舅前来,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路途遥远,一来一回间,再由着凡俗礼节交接家资,只怕两月都打不住。 灵均已经没有耐心,一心要赶往修仙界,便决定秘密带着女童前去江南,将她交托安顿好,也就罢了。 富商家中多年来一代单传,此时,除了女童,再无亲眷活口,倒也不用担心二人一路赶往江南过程中,家资会被人谋夺。 灵均拿起夫妇先前收拾起来的包裹,又带女童前往下人院中,先换上一身小丫鬟的服饰。 此时,天已经泛起鱼肚白,灵均打开角门,放开神识,仔细勘查周围环境,避过陆陆续续来周边府邸送菜蔬等日用品的商贩下人,一路摸索到市井。 这片坊市灵均随着阿娘来过几次,还算熟悉。 此时虽然还早,但大多数商铺都渐次开门,不能错过早起来采买的客人,早食铺子更是琳琅满目。 灵均先去当铺当开了一块银子。 拿着碎银,两人坐在一家扁食铺子上,吃了一碗热腾腾的猪肉馅儿扁食。 嫣儿,也就是女童,往日里都由奶嬷嬷喂食,也从未在油腻腻的摊子上坐下过。 此时小心地抬着手,不肯沾到桌面,一面拿着汤匙小心翼翼地往嘴里送,立马被烫一个激灵,好不容易半凉的扁食也滚落到了地上。 嘴唇舌头被烫得生疼,嫣儿也不敢叫,只是小声嘶嘶哈哈,手足无措地觑着灵均的脸色。 灵均只当没注意,仍然管自己吃着,捞起一个扁食,呼呼吹几口,小心地咬开边角,又往里吹几口,才张大嘴巴吞吃进去。 嫣儿悄悄将屁股挪下凳子,拿脚将沾灰的扁食踢远,才又正襟危坐,姿态优雅地学着灵均的吃法,却又烫的呲牙咧嘴,幸好这次没吐出来。 假装只顾自己吃的灵均,余光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围观完全程,嘴角忍不住抿起。 现下她可不是当初的小丫鬟,才不会去伺候人呢! 在寒冽的冬日清晨,人声喧闹,饱食温暖,竟有种岁月静好之感,驱散走一夜的恐慌,获得暂时的安宁。 填饱肚子,两人去成衣铺各换了身普通布衣,又另外置备了一套,采买上三天的吃食,前往车马行。 一进入街道口,两人已经闻到热哄哄的排泄物气味,混着牲畜身上的独特味道,将二人熏了个仰倒。 嫣儿双手捂住口鼻,脸色通红,只敢小口小口换气,灵均也用衣袖掩住嘴巴,想不到车马行这边竟然这么臭。 一个瞧着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领着五六岁的小女童,所有招呼客人的商贩都没多理会,只当她们是哪家小孩子好奇来玩儿的。 一名老妪拦住她们去路,让她们去别处玩,这里鱼龙混杂,别被拐子拍走。 灵均顺势问老妪:“婆婆,我们姐妹两个要去江南投奔亲戚,不知道怎么租赁车马,婆婆可能指点指点我们?” “江南可远呢!你们长辈……”老妪意识到只有两姐妹独自去投奔亲戚,家里恐怕是遭遇了变故,没了长辈,只能独自前去。 第七章 威娘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思索片刻,老妪两手一拍,俯下身子悄悄道:“你们姐妹别在这街上到处问,恐怕找来祸端。倒是可以去镖局问问,花点钱,让护镖队伍带上你们,虽然花费多些,但胜在安全。你们两个小姑娘独自坐马车,不说路上的匪盗,只说那车夫都要小心。” 灵均听了老妪所言,眼眸一亮,这倒是先前没想到的。立即从包袱里,实则探进储物袋里掏出了十个铜板,双手掩着往老妪怀里塞。 “婆婆,多谢你好言,我们姐妹俩从没出过远门,要不是你帮我们,就怕……” 老妪是出于好心,看她们可怜才多嘴帮忙,此时看到十个铜板,眼睛不由得一亮,小小地推拒了一下,才状似不好意思地收进袖里。 一边笑成一朵花儿,更加热情地开口道:“这里有名的镖局有五家,各有不同,愿意捎带上人的只有两家,你们两个是女娃,还是去隔壁街上的福威镖局,那儿的二当家是个厉害的女人!” 两人又谢过,来到福威镖局门口,正好有镖局的伙计正在装载货物,看来一早就要走镖。 没一会儿,镖局里出来一个穿着红衣胡服的女子,身量较一般男子都高些,走路龙行虎步,发髻盘起在后脑,利落地插了两根刀剑状的银簪。 此时走到车马旁,紧皱着眉心,大声地吩咐着毛手毛脚的伙计。女子面容清秀,却十分坚毅,颌骨处有一道不甚明显的一指长疤痕。 灵均上前,仰头看向女子,大声问询:“叨扰了,可是福威镖局二掌柜?” 女子低头,见是两个不足身量的小丫头,又转回头去,继续吩咐事情。 “我们姐妹要去扬州投奔舅舅,听闻贵镖的二当家心善,镖局实力出众又讲信誉,特意来求问可否捎上我姐妹两个?” 女子一声嗤笑,又低头看来,见出声的女孩面容灵秀,大方坦然,生出几分好感。 “你这女娃,倒是能说会道,可带足了银钱?扬州路远,带上你们二人,得十两银子。你们两个只是捎带,一路上若是不听从配合,落下了车队,可不会来多管你们。” 灵均自然应是,掏出来一锭银子,塞到女人手里,道:“劳烦镖局车队,自然会守好规矩。” “行,”女人掂掂银子,勾起嘴角,“有一趟前往扬州的车队,正好是我领队,你们明早这个时候再来。收拾好东西,一路上我们管饭不管住。若是在旅店修整,要么你俩同货物一道住,要么自个儿出钱订房。路上大概要两旬,你们做好准备。” 两人自然应下,拜别后,先找了家客栈开房修整,又上街采买了些东西,早早就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二人就等候在福威镖局门口。 威娘一边伸着懒腰,跨过门槛就看到了她们,仍旧是各拿着一个不大的包袱,没什么家当的模样。 她一挑眉,没多说什么,仍旧抻着脊背,检查起车队来。 灵均只需稍稍运转灵力,便能驱散寒气,穿得厚实只是掩人耳目。可嫣儿向来娇生惯养,普通的棉衣穿在身上本就不够保暖,更遑论在寒意浸骨的清晨站了两刻钟。此时浑身打着哆嗦,两手缩进袖里,捂住双颊双耳,不住跺着脚。 威娘终于整好队伍,镖师们等在两侧,守卫的货物整整有五大马车,是一趟大镖。 威娘从伙计手里接过缰绳,利落地翻身上马,转头冲二人道:“坐到第二辆马车上,若是吹冷了,自己下车跑两步,别掉队,可不来找你们。驾!” 一声令下,稍显浩大的队伍开始慢慢移动,镖师们一人一辆马车,另有两名镖师骑马在后面压阵。 清晨雾气中,驶向远方。 又是半日行程,毫无避震措施的马拉车,行驶在崎岖颠簸的土路,即便是修炼过的身躯,也有一种即将散架的错觉。 更不用说嫣儿,一张小脸坐得煞白,要不是经过一座小城,买了张薄被能裹在身上避风,恐怕不出两日,娇弱的身子就得病倒。 一颗毛茸茸的头颅钻出薄被,散乱的发髻在被子的摩擦下更加杂乱。灵均瞥一眼被自己扎得歪七扭八的两个鬟髻,默默移开视线,伸手随意呼噜了两把,抹顺。 已经风餐露宿了五日,嫣儿这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已经没了教养出来的优雅含蓄劲儿,只剩下符合五岁孩童的狡黠机灵。 “姐姐,姐姐,嫣儿脚又麻了~”小姑娘眨巴黑得纯粹的大瞳仁,浓密纤长的睫毛忽闪,小脸轻轻皱起。 灵均默默闭了下眼,又一次没抵抗住直击心灵的可爱攻击,将手伸进被子里,搭在软乎乎的肉腿上,输送灵力,帮她疏通经脉。 感受到熟悉的热流,嫣儿忍不住仰起头,圆眼眯成弯弯的月牙状,缩起身子一阵颤栗。 舒服极了,每一次灵均姐姐把手搭在她身上,不仅身体不麻,还能感受到持续不断的热流,半天都不觉得寒冷。 这就是仙人的法力吗? 嫣儿软软地靠在灵均手臂上,孺慕地依靠。自失去至亲开始,身边只剩下灵均,重大变故下,产生了对于唯一可依靠之人,格外强烈的依赖。 这几天,就算是去宽衣,嫣儿也倔强地抱着被子亦步亦趋,不肯离开一步。 “吁——”开道的威娘勒缰下马,招呼车队修整、用午食。 一队人马都饥肠辘辘、筋骨疲乏。 将马儿先牵到一旁,喂上干草,另有几人开始生火,热携带的干粮。冬日严寒,及时补充能量必不可少。 灵均二人仍旧坐在板车上没有挪窝,一来坐久了的位置散着热气儿,一动就没了。 二来…… “喏,接着!”威娘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将热好的两张饼子抛向二人,随意坐在一旁,又递来一壶热水。 灵均道谢后接过,跟嫣儿一起使劲嚼起来,腮帮子鼓鼓。感觉就这两天,脸颊肌肉操练得壮实了不少。 “想不到,你们两个看着娇滴滴的小姑娘挺能吃苦,换作寻常女儿,早哭爹喊娘。”威娘咬下一口饼,两三下咽进肚子。 “威娘姐姐更加不是寻常女儿了。” 灵均歪头似乎仔仔细细看了两眼,摇头晃脑。 “是不让须眉的巾帼也。” 威娘斜睨一眼,喉间轻哼,没有应声。这小妮子,仗着这几日混熟了,开始插科打诨。 第八章 遇险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三人这里时不时说笑一声,那边镖师聚集处隐隐间分为两派,有楚河汉界之分。 三名膀大腰圆,脸生横肉的汉子,大口咀嚼着饼子,一面灌水顺食,又拿眼觑着她们,嘴角歪斜,隐隐翻出白眼。 “娘们儿……” 三个壮汉互相勾着眼神,面上不屑,没多少掩饰的意思。 另一边四个汉子目光不善看着这三人,念在一同出镖的路上,没有发作,咀嚼饼子的动作格外凶狠。 灵均低头吃食,时不时笑着说两句,一边将那方所有的动静都收入眼中耳中。 几日下来,这支护镖队伍的形势,已经看得八九不离十。 显而易见,威娘虽然是二当家,在镖局中却处处受制。 恰如“福威镖局”之名,纵然以“威”命名,也有“福”字压在上头。 “明日开始,要进入的地界山匪很多,刚过完年节,窝在山里的悍匪都开始下山劫道。如果真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机灵点儿,我们没多余的精力来护着你们。” 威娘仰头灌下几口热水,衣袖一擦嘴角,生生喝出了大碗饮酒的豪迈。长腿跨下板车,顺手揪了揪嫣儿松松垮垮的发髻,冲那边吆喝: “启程!” 接下来两日,队伍行进速度明显快了几分,人人带着十分的警惕小心。每次休息时,都能听到镖师们的宣泄抱怨声,只有威娘一如往常,在队首充当前锋。 除了赶路更加紧锣密鼓,人马更疲乏外,没有多余的意外发生。 就在众人略微松懈下来时,威娘挥手叫停,下马蹲在路边查看,眉尖微蹙,异常凝重。 “是打斗痕迹,附近有匪寨,看样子就发生在这两日间,都打起精神来!” 在威娘低沉的声音中,众人神经绷紧,齐刷刷握紧了腰间佩刀。 灵均拍拍靠过来的嫣儿,也忍不住紧张,毕竟从未将术法用到凡人身上。 师父曾说过,待她修炼到炼气后期,凡界的顶尖高手也不会是她的对手,就是千军万马中也能从容杀个来回。 如今她实力已在中期,照理来说,对上十数普通匪徒,应当毫无压力。 为保安全,灵均放开神识,扫过山坡悬崖,立时发现在众人右侧山坡上,正埋伏着二十余数山匪,各个手握朴刀,正凶神恶煞地盯着这队肥羊。 灵均一凛,慌乱之后,立刻冷静下来。 现在这些山匪还在等待时机,毕竟一队镖师各个膀大腰圆,身佩刀剑,打眼看去就是练家子。 而山匪们大多为附近地痞无赖落草为寇,没什么体格,还有半数称得上面黄肌瘦。 只是常言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若是狠得不要命,一队人马货物也有可能真栽在他们手里。 灵均思考一瞬,不敢妄动去提醒威娘,以免打草惊蛇。再则,不到必要,不想暴露自己修者身份。 背对着山坡处,灵均两手捏诀,掐出一道冰针术,对凑在一旁的嫣儿眨眨眼,两指一并,甩向身后。 两道冰针在半空中吸取水分,凝聚得越来越粗,以雷霆之速刺入两名山匪的眉心。 两声闷哼后,传来巨物滚下山坡的声响。 这一切只发生在数息之间。 威娘正要上马,察觉动静,立刻抽出大刀警惕,其余人训练有素地将运有货物的马车往后聚集,纷纷拿起武器,分散在威娘四周。 坡上的其余山匪,霎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在震楞间,看见目标人马已经戒备起来,顾不上多想,随着首领的呼喊,举刀怪叫着跑下山坡,中间还有人险些脚下不稳滚落下来。 威娘没有多等,趁着这群山匪还没准备好,一言不发,即刻提刀杀过去。 这些镖师们从前大多也是混过江湖的游侠,又常年出镖,这种事情也没少碰见,谁手上没沾几条人命? 没有一个字的废话,手起刀落,两队人马拼杀在一处。 刀光剑影,混着血肉横飞,已有瘦弱些的山匪破破烂烂横在路上。 灵均怀里护着嫣儿,将她裹进被子里,不让她看这样血腥的场面。 两人躲在两架马车中间,探头看去,见混战中,山匪一帮人已渐渐不敌,人数锐减,镖局这边有一人重伤退到马车这儿来,另有四人受些轻伤,仍然在鏖战。 虽然山匪大多是乌合之众,可中间有两个好手,模样极其相似,应当是双生子,将九环大刀耍得虎虎生风。 其中一人对阵威娘,两人旗鼓相当,不分上下,你来我往间,凶险异常。 灵均抿唇,紧盯着那边。没管与另一双生子山匪对阵,却占下风,力有不逮的镖师,那镖师正是不服威娘的三人之一。 威娘双手持刀,抗下双生子的巨力下劈,余光看见一旁同伴力气不敌,被打得踉跄,眼见第二刀将要劈到要害处。 威娘咬紧牙关,大喝一声,振开顶在头上的刀刃,急忙去救。这边双生子的刀又要劈来,来不及转圜,只能侧起一边身子,打算拿肩膀硬抗。 千钧一发之际,威娘已经在赌自己重伤之后的胜负,却在耳边听到两道破空之声。 接着是“叮”一声,九环大刀被震飞出去,双生子眉间穿过一道冰针,留下一指粗细的深孔,双目圆睁,向后轰然倒地。 “阿兄!”另一双生子看见自家哥哥的惨死,目眦欲裂,当即爆发一股巨力,两下打开镖师的刀,双手持把向前横扫而下。 一时间,一具尸身,上下两处,圆的、长的、红的、白的,洒落满地。 威娘又与另一双生子缠斗在一处。 所幸,其他山匪渐渐不敌,或被杀灭,或被打残,空出手来的镖师前去支援威娘。 不消多会儿,众人合力将双生子的头颅砍下。 危机解除,威娘提刀了结了苟延残喘的山匪。 双手反持大刀,抱拳环视,不见一点动静,紧锁眉头,扬声道:“多谢义士出手相助,可否现身,容鄙人相谢一番!” 良久没有动静,又出言恭敬相请,仍然无人应声,威娘才绷紧表情,俯身查看飞溅出去的刀和碎冰。 她捻起冰渣碎屑,认真回想当时看到的残影,分明是指头粗细,一掌长的冰针。可是这周边没有河流,再者这两天气温虽冷,却不至于结冰。 第九章 托付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这样粗的冰针,从何而来? 威娘思忖良久,也想不到合理的解释,呲着牙挠了半天头。 那边,其余镖师们处理好了山匪尸首,堆成小山样的的尸体太多,要是挖坑让他们安葬,几人今日都不用赶路了,索性一把火扔下,让他们在业火中忏悔罪孽,下了十八层地狱兴许能少受点苦。 挫骨扬灰什么的,死人也没法儿说不。 被威娘救下的镖师过来,抱拳,弯腰恭敬道:“二当家,你又救了我一命。” 他苦笑一声,微微摇头:“两次救命之恩,看来真得为镖局当牛做马了。” 威娘失笑,拿刀柄轻拍他手臂,道:“如何?” 镖师凝重了脸色:“双生子与原先暴毙滚下山坡的两人,皆是眉心破了一指粗细的口子,贯穿前后。不知是什么暗器,毫无痕迹。” 镖师不知,威娘却知道是什么。 可同样的,这样诡异的暗器和手法,她也寻不到一点眉目,那人也像冰针,不合常理地出现,不合常理地消失。 威娘向来不信鬼神,既然常理解释不通,那么…… 威娘眯起眼睛,将目光转向似乎怯怯地坐在车架上的姐妹二人。 车队重新启程。 遇险虽然凶恶,但此事也算镖局家常便饭,大家稍作休息,包扎伤口,将那名遇害镖师草草安葬,立下木碑作记号,等返回时再作打算。 唯有先前长舌三人组,已经一死一重伤,都面色阴沉。他们三人私交不错,也算是大当家安排在队伍中,出了这样的状况,又想到连日来两派人马之间暗暗挤兑…… 灵均仍旧和裹成蚕茧的嫣儿坐在板车上,不同的是,她代替了一人赶马车的工作,正优哉游哉,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马鞭。 她将先前威娘与那镖师的谈话尽收耳底,没错过最后她投过来的目光,也没错过她在队伍最前列,仍时而斜斜觑来的眼神。 接下来几天,倒也遇到过几次山匪,都不足为患,或者是被众人三下五除二地杀灭,或者是刚砍杀一两人,其他纸老虎就四散奔逃。 历时十有三天,终于看到了高耸气派的城墙,大石垒作的巍峨城墙向两边远远蔓延开去。 城门口附近的城墙边摆了一圈的摊子,售卖菜蔬,全是不舍得出入城费的穷苦人家,寄希望于入城的居民能顺手买去。 城门口排的队伍不算长,一镖师殷勤上前,点头哈腰递上几块碎银,陪在兵卒身边,才没让他们手中的刀剑插入货物当中。 进得了城,灵均与威娘在城门口告辞。 “多谢威娘姐姐这段时日的庇护,我二人要去拜访长辈,乃是扬州李氏,姐姐如果不嫌弃,不如一同去喝杯茶?” 威娘同样一拱手,笑得意味深长。 “庇护谈不上,这趟镖——或许还是靠姑娘的福气护佑,这茶……” 威娘观察着灵均神色,不像假意相邀,扬州叫得上名号的李姓人家,只有蝉联多年的首富。 离开京城时,正巧听闻皇商林家满府被屠,死状凄惨可怖,上下无一活口,这两姐妹寻上门来时正是事发当日,如今又说来李家寻亲,莫不是这么离奇曲折的事儿被她撞着了? 倘若真像她猜想这般,能顺势搭上林府、李府这根线,对福威镖局而言是不可多得的机遇。 “既然相邀,恭敬不如从命!” 穿过热闹坊市,进入安静整洁、道路宽阔的甲第巷,此处是扬州城内达官显贵居住之地。 沿路打听过去,寻到一处红漆大门的气派府邸,门口镇守两只石狮子。 灵均牵着嫣儿敲响红门上的精细门环,立时就有一名仆从打开大门走出来。 见到两个身穿布衣的姑娘,身后跟着身材高大,身着利落短打,腰间佩刀的女人,看三人样貌,不像哪家下仆,遂昂起下巴,连连摆手。 “什么人,敲错门了!” 说着就要合上门。 灵均眉间一竖,伸手推挡,红漆木门当即纹丝不动。 仆从“嘿”一声尖笑,更加使劲,使出去的力气好像泥牛入海。 矮他一个头的小姑娘却仍一步未动,嘴角甜甜笑着,纤细手臂轻飘飘抵在门上。 另一只手从储物袋中掏出一封信笺,灵均微扬下巴,递上去。 “劳烦将此信交予府中老爷,就说林府嫣儿来访。” 说着,还从容地将大门又推开一臂。 仆从惊得圆睁双目,哑然呆愣间接过信笺,看见封面上书写“吾弟亲启”,又听灵均说林府,才反应过来大概是远嫁京城的大小姐之女。 可那家是顶顶豪奢的皇商,又怎会由一个年岁不大的姑娘领着,单枪匹马找来,看着风尘仆仆,十分狼狈。 思考一瞬,仆从不敢有万分之一可能得罪了去,便先招呼人,将三人领到会客的清养斋中,自己疾跑着向老爷禀报。 一盏茶将要入腹,灵均呼出一口气,放下茶盏。 随即有喧闹声传来,未见人来,先闻人声,已经听得一迭声的“嫣儿”。杂乱脚步纷至沓来,男男女女一个个从影壁后穿行出来。 为首男子约莫而立之年,峨冠博带,此时形容匆匆,神色间似乎是关切的。 灵均不想在这儿耽误时间,倘若不以雷霆之势解决嫣儿的问题,周旋下去,必得花费许多精力时间解决。 况且还有京城的麻烦事儿,要是官府找上她来,恐怕月余不能脱身。 打定主意,灵均不说废话,掐诀甩出冰锥,钉向那行人。 一串冰锥连成圆弧状,生生止住了众人脚步,惊呼声四起,李府众人定下心来仔细看去,冰锥没入地底,只留下黑洞洞的圆坑,四周散落细碎冰渣。 灵均又运起三根小儿手臂粗细的冰锥,虚虚浮在掌心上,板着脸,一副高深莫测。 “林氏旧时也算于我有恩,现下突遭大难,我将他唯一血脉交托与你,需好生抚养长大。我欲前往修仙界探寻大道,十年后会回此界。” 目光逡巡而过,被她这一手小小术法震慑的众人,正两股战战,险些以为是屠戮林府的恶人找上门来,回过神,满脸惊恐纷纷点头。 转过身去,灵均正要开口,见威娘双唇微张,不可置信之相,喃喃道:“乖乖,果然。” 灵均被她这神态弄得险些破功,扯着嘴角板脸,接着说:“嫣儿,你就在此间好好生活,我这里有一枚丹药可助你引气入体,倘若能成功便好好修炼,若是不成功也能延年益寿。” 第十章 世界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将丹药交予嫣儿,没再看抽抽搭搭的小人儿,对威娘道:“威娘姐姐,多谢你一路护送,我此去十年,还望你多照应着些嫣儿,这枚引气丹给你,引气修炼的法门我已经交给嫣儿。” 威娘尚且在震惊恍然又果然如此的心绪中出不来,听她这样说,风雨不动的二当家,都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傻愣愣上前接下。 丹药拿在手里尚且梦幻。 这是什么?仙丹?引气入体?修仙? “我这儿还有一枚引气丹,便赠予你们。” 说罢,将丹药一指弹去,不管那边手忙脚乱地接取。 “林氏已将万贯家财分与你们,足以让嫣儿锦衣玉食地长大,十年后,若我归来时嫣儿有些许差池,便如此壁!” 三根冰锥射出,穿过已经吓傻的众人,“轰”地插入身后影壁,精细雕琢的石壁应声倒塌,碎成一片。 一行男女老少,不少人已站立不住,瘫倒在地,李家家主还有些胆色,一面攥紧了手中的仙丹,隐去眼里的狂喜,垂首抱拳道:“嫣儿是我妹妹唯一血脉,绝不敢怠慢,仙师尽可放心!” “如此——” 灵均再度环视一圈,与哭得满脸眼泪鼻涕的嫣儿对视,冲她眨眨眼。 路上已经和嫣儿说好了会有这一日,嘱咐了一切,往后的路要怎么做,只能靠自己,狠心移开视线,充耳不闻一迭声凄惨的“姐姐”。 灵均冲威娘微微颔首,威娘捏着丹药明白它的重量,慎而重之地也向灵均点头。 这是她在凡界的最后一份牵绊,如今算放下大半,这一去,到陌生凶险的修仙界,不知道十年够不够修成归来,又是否能平安无虞? 凡此种种,叫灵均五味杂陈,生出一些酸涩踌躇。 可是,师父曾说修仙大道唯一人独行,再留恋凡尘,也不能沉溺其中! 不再多想,提气点地,一个纵身翻越高墙,消失不见。 留下嫣儿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威娘低头向掌心的丹药看去,慢慢合拢手掌,脑中思绪纷繁复杂,升起一个隐隐的念头。 或许从此命运转折,新的人生在脚下展开。 一路沉默疾行,买了能长久储存的干粮,将储物袋塞得满满当当,此次穿越十万大山,路途不知几何,周遭环境凶险莫测,得做好完全准备。 走在城外的小道,灵均放慢了脚步,打起精神,扯开嘴角,声调高扬着问:“师父,我都照着说了,表现得怎么样?李府上上下下都被我镇住了!” “均儿……” 灵均嘴唇轻抿,语调不再假装高扬,但仍带些轻松,道:“师父,你不必担忧,我都懂!” “不如,师父给我多讲讲关于十万大山和修仙界的事。” 沈怀瑾见状,也不再多言,思索片刻,迟疑开口。 “此处大世界分为三界:灵界、修仙界、凡界。修仙界与凡界处于同层级,中间只相隔十万大山,灵界位于修仙界之上,修仙界修士需至化神才能被接引到灵界。” “我乃是从灵界而来,对其余两界知之不多,对十万大山只了解些皮毛。” “相传,十万大山是上古贤能魂归天道,成为其一份子后,身躯依照其意志转化而来,为的就是保护无法修炼的凡人能有安居乐业之所。” “同时,传言中这位大能与妖族渊源颇深,这十万大山也为其庇护的妖族提供了栖身之地。” “十万大山深处,灵气浓郁到能比肩修仙界洞天福地,甚至有过之,因此其中极为危险,据传有上古妖族隐居,若真如传言那般,千万年来无人打扰,恐怕妖族大能众多。” “我们此行要远离中心,尽管如此,外围的众多妖兽也不是你能招架的,需万分小心,你还未筑基,无法御剑,就算一路顺利,恐怕也得一年有余才能跨过十万大山。” 灵均眼睛越瞪越大,只觉得光怪陆离,不可置信。 “什么样的大能,身躯竟然能化作十万大山!天道都是由这样厉害的大能坐化后形成的吗?成为天道一部分后他还算活着吗?” 沈怀瑾安静听着化身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等灵均问得口干舌燥了,才开口。 “这些涉及道之初始的东西,现在告知你有害无益,不如专心修炼,待你化神飞升至灵界,我再慢慢与你说。此次穿越十万大山虽然凶险辛苦非常,但也是难得的历练。” “在凡界时,灵气稀薄,没有余力修炼术法,进入十万大山后,你需白日修习精进术法,晚上修炼打坐,争取在抵达修仙界前达到练气巅峰,待拜入宗门后无暇筑基。” 灵均紧握住双拳,抵在胸前,双眸亮莹莹,整个人跃跃欲试。 “师父,我一定会精进自身,修成练气巅峰,拜入大宗,成为化神,飞升灵界,到时再为你找寻旧主,也叫所有人牢牢记住我灵均大名!” 听到这,沈怀瑾笑意更深,又带上些愁绪。 明哥……你听到了吗?均儿如我们当年一样,还夸下海口要替我来寻你。 “师父,你说你是芥子珠器灵,可我怎么从未找到什么珠子。” 灵均在身上一通乱摸,带些可怜巴巴地说:“师父,你就告诉我嘛~” 沈怀瑾见她一副憨态,轻笑出声。 “就在你识海中,只不过,我怕你年岁太小,又无修炼常识,会受芥子珠影响,不能专心修炼,便将它隐去了。” 言罢,一颗霞光四溢的珠子倏忽出现在灵均识海中,慢慢往上漂浮,像一轮红日那样挂于上方。 霞光不断溢散,识海中灵雾翻滚,吸收缕缕霞光,染上七彩,一阵清气以芥子珠为中心荡开,涤荡过灵均四肢百骸,这些时日来的浊气一扫而消,顿觉耳清目明。 “芥子珠中灵气浓郁,是一处洞天小世界,待你筑基后,便可以将它认主,此时你神魂太弱,还需修炼,就不要指望着它了。” 灵均被看出心里的小九九,不由得摸摸耳垂,嘿嘿笑两声。 接下来一月,灵均白日里运起灵力全速赶路,晚上彻夜打坐恢复灵力,实在疲乏、力有不逮时才开间客房大睡一天一夜,循环往复,终于赶到界域边缘。 站在空旷的高地,灵均抬手作扇,拢在眉上,目之所及处,是漫无边际的群山巍峨,茂密堆叠,挨挨挤挤,不见空隙。 有别于深夜寂静的另一种幽静:神秘、危险、古老、悠长。 没来由的,激起了她一身鸡皮疙瘩,从头顶麻到脚趾尖,打了好几个寒颤。 一股自心底最深处升起的细密恐惧让她眯起眼睛,竟控制不住想要后撤脚步。 这就是。 十万大山吗? 第十一章 鼠群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大山深处,潮湿静谧。 从高处看来遮云蔽日的树冠,身处其中之时,却不显得压抑,当空的烈日骄阳折射过层层枝叶,只留下柔和光线。 灵均单手握着一只牛角,大踏步走回驻扎地。 未长成的单薄身躯后,拖着的是比寻常黄牛更大一圈的牛兽,牛兽算是十万大山内战力最弱的妖兽,仅依靠坚韧皮毛,庞大身躯,一对尖利牛角,群居生活。 在战斗时,只能依靠牛角撞击,在对手体内注入土灵力,这股土灵力会顺经脉逆行,横冲直撞,牵制对手心力,减弱攻击,方便牛兽一下下用牛角折磨对手致死。 刚进入十万大山半月有余,灵均就碰见了一群牛兽散落在溪边吃草饮水,赶路这段时间日日嚼干粮,嘴里都淡出个鸟儿来,此时看见一群新鲜强壮的牛,也没见什么攻击性,温顺得和黄牛一般,霎时口水直流。 询问过沈怀瑾,也不知是什么妖兽,神识铺开扫过,再往前走了两步,也不见牛群有反应,料想这些牛兽修为低下,能欺负! 灵均摩拳擦掌,第一次对上妖兽,眼神兴奋,脑中过了一遍战斗预想,准备好要施展的五行法术,就要冲上去。 因沈怀瑾只是一抹神识,手边没有测试灵均灵根情况的器具,只能依靠平日修习五行基础法术的快慢优劣判断,很有可能是五灵根,其中以水金灵根为优,故而着重修习了水金系法术,辅以另外三系。 为此,沈怀瑾虽然未对灵均多言,却有些忧虑,她与明哥都是五灵根,在灵界,五灵根是优势,有各种途径提升前期修炼速度。 结丹后,五灵根相比其他灵根的优势开始突显,结婴后,开始大放异彩。 可如今,是在灵气、资源都异常缺乏的修仙界,五灵根对于上到顶级修仙家族都是鸡肋。 她虽有最适合五灵根的功法,可却不适宜于修仙界的环境,如何提升前期的修炼速度,对于灵均而言至关重要。 虽然对于修仙界了解不多,但在灵界时也听闻自修仙界飞升而来的天骄,其中也有精彩绝艳的五灵根修士,但,万中无一。 只求能找到适合五灵根的修法传承,只要顺利结婴,她就有法子以芥子珠助灵均一飞冲天! 此时的灵均只能手握最基础的五行术法,以及一部五行混元心法,能够运转起五行灵力,补足劣势灵根,达到平衡。 只是此种心法只能暂时平衡五行灵根,想要完美结丹、结婴,需要在结丹之前找到能补全五灵根的天地灵物。 因而,进入十万大山这几日来,只要遇到妖兽,都尽力斩杀,熟练五行术法的灵活运用。 先前遇到的都是鼠类小妖,没什么攻击力,只能释放一道金系攻击,威力很弱。 但弱小的妖兽往往聚群而居,进入十万大山第一日,灵均就遇到了一只灰毛鼠,正立在洞口小山包上,缩起两只前爪,窸窸窣窣地互相搓揉,时而伸到嘴边舔舐几口,芝麻绿豆大小的眼睛上下左右乱转,鼻头微微翕动。 沈怀瑾在进入十万大山之前,已经叮嘱过,遇到妖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不到生死攸关之时,不会出言帮助,一切要靠自己。 此时看到一只毫无杀伤力的灰毛鼠,灵均恃强凌弱的心熊熊燃烧,没有一丝丝多余的思考,指尖凝起金箭,一声“看招”就冲了出去。 原本以为可以速战速决,不曾想,灰毛鼠攻击虽弱,但速度极快,左闪右避下,她一道法术都没能击中,反倒被灰毛鼠击到了胸口与手肘,酸涩刺痛在行动间造成不便,激起层层心火。 不得不收敛起轻视怠慢之心,旋身停下脚步,目光紧盯住闷头逃窜的灰毛鼠,单手捏诀,聚成一团火球,瞄准时机。 另一只手施展萌发术,灰毛鼠身前的数株灌木小苗瞬间萌发,枝叶疯长,形成一堵墙,密不透风。 灰毛鼠来不及止步,一头撞上去,头晕眼花之际,吱吱叫着,立即转身往回跑。 等的就是这时候!灵均将火球甩出,连发三颗,爆裂声冲天。 一声刺耳的鼠叫,灰毛鼠燃成一团,在地上翻滚,几息就没了动静。 灵均双掌得意一拍,大踏步蹦蹦跳跳地去查看,却忽然感到一阵灵力波动,随即是逐渐喧嚣起来的吱吱声。 刚开始还没能反应过来,直到看到接连从各处洞口飞扑出来的灰毛鼠们,才后知后觉,捅了老鼠窝了! 运气连退数步,退至鼠潮后方,望见潮水般涌来,一浪接一浪的灰毛鼠,鸡皮疙瘩从脚底心直冲天灵盖,双手捏诀,以从未达到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放出火球术。 双目圆睁,头发根根竖起,紧咬牙关,激发潜能,纵使一颗颗火球弹无虚发,一球轰出就炸起一片鼠尸,火星四射。 可密密麻麻的老鼠超出了灵均的承受范围,加之灰毛鼠集中向灵均发动攻击,箭雨密不透风,她左支右绌也没能全部躲过去,现在身上到处都是细密疼痛,已经开始干扰她的行动。 就算灰毛鼠毫无攻击法术,追上来一鼠一口都能生吃了她。 着急之下,灵均超常发挥,左手施展火球术,右手捏出裂土术,双术齐发,两道法术相撞,先是扬起尘沙,火球炸开后,竟增加了数倍威力,腾起烟云,数百只灰毛鼠天女散花一样,四处飞开去。 灵均被自个儿的一击震惊,但没空为这神来一笔沾沾自喜,那边鼠群已经愈加癫狂地向她袭来。 不仅如此,鼠潮中心处突然出现一只身躯有半人大小的巨鼠,应该是这里的鼠王,目露精光,尖嘴中吞吐金色光球。 灵均本就招架不住,见鼠王都出来了,当机立断,转身就逃,头也不回地甩出几个火球术,拼尽全力逃窜。 鼠鼠攻击人类,人类抱头鼠窜。 没人知道灵均在密林中整整疾行了半个多时辰,幸好灰毛鼠耐力不足,纷纷褪去,才让她有喘息之机。 瘫倒在泥地上,灵均双目含泪,手攥成拳,锤在胸口。 出师不利,小小鼠群面前,身先死。 第十二章 收服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接下来七日,灵均决心与这群卑鄙无耻、以多欺少的灰毛鼠杠上。 早中晚三次打卡,风雨无阻,每天雄赳赳气昂昂地前去挑衅望风小鼠,打到鼠王出巢,再满身酸痛地躺回驻扎地,倔强不甘地指天发誓,再去揍鼠。 第三天开始,灵均能坚持到与鼠王对轰两招,满身挂彩地回来继续捶地。 第五天开始,灵均诱鼠王冲出鼠潮与她对峙,两败俱伤,双方回老巢痛哭锤地。 第八天,经过这些时日,每天挨三顿打,吃饭都没这么准时,在灰毛鼠潮的追击下,闪避身法大幅提升,以往掐诀速度平平,现在基本能接近瞬发,虽然在筑基修士看来,这样的速度仍是巨大破绽,但在灰毛鼠群面前足足够用。 五行法术在这些天的锻炼下已经臻至精通,用的最多的火球术已达到小成境界,威力大大增加。 此地还位于十万大山边缘,灵气浓度不高,但对于艰苦惯了的灵均而言,是久旱逢甘霖,每日夜晚打坐都格外静心,修为增长速度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 已非吴下阿蒙! 阿蒙•灵均直面上这些时日被她消耗大半的灰毛鼠群,不再逗弄望风小鼠,甩出一臂大小的火球,接连砸在各处洞口。 略显稀疏的灰毛鼠一个接一个蹿出,稀稀拉拉地警惕着她,灰毛鼠王带着满身大大小小的伤,吱吱尖声朝她怒叫。 灵均掰掰手腕,扭动脚踝,感觉身上的痛感已经消散不少,嘿笑了一声,睨向比她凄惨得多的鼠王。 “小小老鼠,我知道你听得懂人话,这些时日下来,你的鼠子鼠孙已被我打去了大半,你现在也敌不过我了,如果束手就擒,我就放过你的子孙们,也不害你性命,如何?” 眯起眼睛,带着捉弄的恶劣,笑得狡黠。 “乖乖让我契约,做我的灵宠,正好茫茫大山,缺个探路的。” 鼠王听罢,头上毛发与耳朵尖尖竖起,张合着一张大嘴,失去理智,撞开前方挡路的小鼠,冲过来想同归于尽。 邪恶女修,分明是拿它子孙们练手,虽然鼠鼠生育能力强悍,这些底层灰毛鼠不过是消耗的劳力,可区区弱小女修,竟然敢如此挑衅他的权威! 更不要说先前几次三番被她骗出去,刚开始还能压制,后来屡屡被压着揍,让它堂堂鼠王颜面无存,底下竟然有小鼠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取它代之,最终被它打个半死驱逐出去。 如今邪恶目的已经堂而皇之,小小人类,妄想让它为奴。 鼠王永不为奴!和她拼了! 灵均早摸清这群老鼠的三两脑仁,凡事儿转不过两个弯,这鼠王要强些,但也不过炼气中期的修为,脑子还未开化,最多转三个弯,还挺能端鼠王的架子,死要面儿。 三言两语小小一击,拿下。 早做好准备,灵均飞速后退,不断闪避开鼠王吐来的金球,投出几个火球逼退想要围追上来的小鼠,另一手频频催动鼠王面前的草木,直到远离鼠穴,才站定。 鼠王气红了眼,横冲直撞向她,灵均这些时日一直在利用鼠群,练习那日无意中激发出来的爆炸,逐渐掌握要领。 施展裂土术时,需将灵力尽量分散打出去,最好在敌人前进路上炸开适宜大小的坑,激起足够多的尘土,立即将火球投过去,在尘土最密集时炸开,事半功倍。 多次尝试下来,火球爆炸的威力比之那日翻倍。 果不其然,盛怒之下,一根筋变成两头堵的鼠王没能躲开,被炸出数十米远。 灵均乘胜追击,以萌发术催生周围草木,将它围住,克制金系法术的火球不要钱似的闷头盖去。 被炸得眼冒金星的鼠王,还未清醒过来,就在火球攻势下吱哇乱叫,循着本能想要逃开。 冲破燃烧起来的草木,转眼看见已经炸碎的巢穴,旁边零零落落躺着的灰毛小鼠,鼠王心中一阵绝望,十年基业,毁之殆尽。 熊熊心火又燃烧起来,使劲全力,不断口吐金球,直直撞过来。 灵均知道鼠王已经失去理智,这下十分好办,不过是多用几次火球土裂术。 一场大战,手上施诀几乎没停过,道道接近瞬发,时常两手各掐一诀,对灵力及神识的消耗异常大,倘若鼠王保有理智,多与她周旋一阵,恐怕这次又没能制服了。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 灵均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粗气,两指捏起鼠王粗短的尾巴,细细观察。 虽然鼠王被她炸得面目全非,但还是能看出不少与灰毛小鼠不同的特征。 毛发更密集蓬松,两耳圆中带尖,几根长毛从耳朵尖端刺出,眉间有道金印,十分浅淡,想来是修为尚浅的缘故,身体更圆钝,掐着肉很紧实。 鼠王紧闭双目,一动不动装死,任由灵均将它当货物一般摆弄。 “小东西。” 灵均屈指一弹它饱满的大肚子。 “别装死了,跟着我不说吃香喝辣,至少性命无虞,要是不从……哼哼!” 鼠王不听,鼠王不动,鼠王想死。 “既然如此。”灵均咧开嘴。 “就先用冰锥将你钉在树上,四肢、耳朵、尾巴,一共七根,再拿出我削铁如泥的宝剑,将你肚子上的肥肉一点点割下来,喂给你剩下的小鼠,我听说你们妖兽间互啖其肉能快速增长修为,到时候啊,就有其他小鼠继承你的王位,拥有你的雌鼠。” 灵均掏出乾霄剑,剑花耍出,寒芒余波飘散到鼠王身上,削去几根毛发,鼠王没睁眼,但肚子上的肉抖了三抖。 横起剑刃,缓缓靠近鼠王,直到贴上肥腻的大肚子,鼠王才吱吱尖叫着,疯狂扭曲圆滚身子,掉到地上,缩至寻常小鼠的体型。 一落地,鼠王微微蜷起炸伤的左腿,艰难站立,左上肢人性化地冲她一指一指,尖嘴开开合合,耳上长毛簌簌抖动。 灵均不需要听懂,都知道一定骂得很脏。 “嗯?” 她威胁着又横起剑尖,作势刺下去。 鼠王很识时务,能伸能屈,闭嘴倒地。 见这灰毛鼠王终于消停,灵均满意地打下契约。 这只灰毛鼠脑子虽不够好使,但狡猾难训,必须印下压制力最强的主仆契约。 逼出指尖血,凝聚灵力绘制符文,一指打上鼠王眉心,光华散去,眉心金印中央多了一点朱砂痣。 第十三章 奇遇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说回那牛群。 灵均依靠金小魁,也就是鼠王在旁辅助,引出其中一头小牛犊,三下五除二,击杀了带回来。 “金小魁,干得不错!” 满意笑着,毫不吝啬地冲小鼠比出大拇指。 金小魁双手叉腰,不服气地指指点点,依靠主仆契约,灵均已经能听懂它的话语。 “说了几次!叫我金大王,什么小魁,想我经营十余年,麾下鼠子鼠孙万余,方圆十里内绝无妖兽敢来挑衅。” “哦?”灵均不屑撇嘴。 “这几日,我们已走出数百里,外围除了你那一窝鼠,也就剩这牛群稍有战力,难不成你那方圆十里内中只有蚯蚓、蚂蚁?” 金小魁瞪大那双圆黑小眼,尖嘴开合几下,跳脚开始比划曾打退过的熊妖、虎妖。 灵均掏掏耳朵,翻个白眼,下令道:“喏,生火去。” 金小魁鼠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暗暗握拳,莫欺少鼠穷! 吃完一顿新鲜牛肉,一人一鼠各自抱腹躺平。 牛肉肉质鲜嫩,未长成的小牛犊,现宰现烤,只撒上了些盐粒,也鲜美多汁得不像话。 金小魁短小四肢无法像灵均一样交叠,只能紧紧缩在胸前,一副餍足模样,惬意之下,甚至开始觉得认个人类做主人也好处多多,从前一群小鼠哪里敢去招惹牛群呢? 牛肉滋味儿真好,比草根腐肉美多了,加之吃了牛肉还能略增长些修为,鼠鼠美啊。 剩下的牛肉切成条,放到火上细细烘烤,一片草地上排满了架起来的牛肉,灵均与金小魁游走在各处,这里添把柴,那里加把火,不过半天,一堆肉干被裹到干净衣物里,放入纳物袋。 解决完未来肉食问题,灵均愧疚地拾起乾霄剑,切肉没有趁手刀具,只能拿宝剑当菜刀,好好的一柄剑,血嗞啦呼地扔地上。 无良主人新鲜宠幸不过几日,已经弃若敝履,等收拾完区区牛肉,才想的起来收拾它。 灵均双手捧起乾霄,心疼地抹抹剑身,嘟囔着:“哎呀,脏了脏了,快洗洗,没事没事,洗洗就干净了。” 哎呀,幸好这剑品级低,没能蕴养出剑灵,否则不得和主人我鱼死网破。 做好一番表面功夫,安抚好自己的愧疚之心,灵均随意提着剑柄,吹起口哨,无视了剑身微不可查的嗡鸣。 “快要离开十万大山外围,接下来需得处处小心,万不可像前些日子,太过轻率,就算是遇到一只小虫,一条小蛇,也得仔细甄别。” 沈怀瑾自进入十万大山以来,甚少出言提醒,只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与灵均闲聊一二。 十万大山范围太大,倘若一直绕着外围行走,猴年马月才能抵达修仙界,再则,越接近修仙界,灵气越发浓郁,其中妖兽越发强悍,只为了绕路,就会通往界域边缘的仙魔战场,及危险异常的海域。 各方考量下,必须穿越十万大山中部,只是绝不可进入中心地带。 春雷滚滚,连日瓢泼大雨下,山路难行。 金小魁站在灵均肩上,小鼻子不停嗅闻,判断周围有无妖兽气息。 雨天路难行,间接地,也阻碍了许多妖兽出巢。 以往每日总要遇上不知名毒虫蛇蚁,若是遇上落单的打死就是,运气不好,打死一个带出一窝,便屡屡陷入险境,慌不择路逃上半日,也不一定能甩脱。 两个月来,灵均两次重伤,一次皮肉伤,养两日也能艰难启程。 另一次却身中蛇毒,命悬一线,全靠金小魁求生意志强悍,怕灵均带上它的小命一起走,冒险前往蛇窝,找来了伴生草药。 看到金小魁满身伤,灵均良心大发,发誓每天给它一大根牛肉条,金小魁大为感动,一根指头死死指着她,黑豆眼圆睁,感谢了足有小半个时辰。 最后灵均缓过气来,和蔼将鼠抱进怀里,狠狠爱抚。 下雨天气,蛇虫更多,作为鼠类克星。金小魁对天敌很机敏,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总能避开。 十万大山中更危险的,是不知卧在何处的妖兽,虎视眈眈。 暴雨天气,倒是庆幸不用与它们对上,赶路效率更高。 妖兽体格强悍,同阶之下,人修难以匹敌。 进入十万大山的三个多月,灵气充足,整夜修行,加上战斗频繁,常常生死一线,灵均进阶神速,已堪堪突破至炼气后期一阶。 中部范围,妖兽大多在筑基期,正面碰上一个,人家点点手指,灵均都看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无奈,三五不时就要绕一圈远路,避开筑基期妖兽。 偶尔遇见练气期妖兽,同阶的便与金小魁合作击杀,收取妖丹,剔下看着值灵石的部位,等到修仙界换取灵石。 遇到练气巅峰妖兽,便战到力有不支,夺命狂奔半日,再修养半日,继续艰难赶路。 如此反复,储物袋中已经有三十余颗妖丹,其中炼气后期妖丹二十九颗,练气巅峰妖丹四颗。 那次幸运,遇见几头巅峰期妖兽混战,三死一伤下,灵均趁火打劫,收获颇丰。 金小魁能探路,一路上帮助她避开了许多麻烦。 快速提升它的修为于灵均有益,喂它吃了一颗妖丹,修为攀升至炼气后期,又约定每月给一颗,这就去了三颗。 沈怀瑾介绍,在灵界,练气期妖兽的妖丹贱如草芥,一块下品灵石就能换一颗,修仙界环境不可相提并论,便初步算它值十块下品灵石。 算一算,目前家资一块上品灵石,八百下品灵石。 在灵界,过一次传送法阵需十块中品灵石,合一千下品灵石。 那块上品灵石,不到万不得已,灵均不打算动它。 若要寻一个大宗拜入,便先算它过三次传送法阵,三千下品灵石,还有差额两千两百块。 目前两个月得三十颗妖丹,十个月也不过一千五百块下品灵石,还有七百的空缺。 灵均愁眉苦脸坐在地上,挠半天头算出来也是这个数,只能祈祷让她坐收渔翁之利,得几颗筑基期妖丹。 雨足足下了一旬,时大时小,妖兽们按捺不住,开始陆续出巢,最近两日已经路遇三次妖兽对战,两次蛰伏之后,被灵均收割。 另一次运气不佳,正要出手时,引来了一只筑基期妖兽,不但嘴边的肉飞了,还险些被筑基期妖兽重伤。 正打算着找个地方等雨势过去,避开妖兽混战,却听到一声尖锐鸟鸣,强大灵力波从中心荡开。 灵均及时反应,全力抵挡仍被震退一步。 第十四章 失踪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大妖斗法,殃及池鱼。 灵均不假思索,抬手往肩膀一抓,将金小魁捏在手中,全速向侧边方向逃亡。 人倒霉了,却喝凉水都塞牙。 暴戾的法术余波,一浪接一浪拍来,脚步几度踉跄,生死攸关下,爆发出远超寻常的速度,仍能感受到余波一阵强过一阵。 究竟是怎样的妖族大能,元婴?化神? 明明往侧边方向逃去,竟毫无作用。 脑中滚过一个个念头,思索种种法子,再一一否决,仍不得其法。 心中慌乱,面上越发沉静严肃,手上无意识用力,听到金小魁的呼痛,才如梦初醒。 “师父,你也没有法子吗?” 沈怀瑾心中亦是杂乱,灵均修为太弱,她只是残魂,有万般能耐都使不出来,只剩一个字。 “逃!” 灵均掏出两块下品灵石,攥在手心,全力运转心法,五行灵力交织,冲向四肢。 不顾后果,爆发式地消耗精血,强行提升速度,各处经脉已出现胀痛,太阳穴狂跳,心脏跳动滞塞。 鼻中感到两股热流淌下,紧接着双耳刺痛瘙痒,血液滴下耳垂,双目蒙上一层红翳,眼前急驰而过的草木看着更加模糊。 吐出喉间涌上来的血沫,没空抹去其他六窍的鲜血,再次转变方向。 想起来了,这处地方昨日正路过,夜晚时,正是休憩在山坡背阴处,那边处在两座小土包的夹角,或许能抵挡一二。 后方攻击越来越近,此时不只是消耗精血导致灵均身子迅速溃败,身后愈加强横的法术余波,也一阵阵荡得五脏六腑破碎出血。 偏头呕出一大口血,眼前已经红作浓浓一片,耳边嗡鸣不断,四肢也支撑不住,好像软作一团。 看见了! 灵均攒力迸发扑过去,双手捏诀,连发两道裂土术,破开深洞,将自己砸进洞中。 沙石簌簌落下,勉强撑起灵力罩护住头颈,将金小魁塞到身下。 意识模糊之际,听到近在耳旁的法术对撞巨响,耳膜鼓痛。 勉力维持着神志,静待激战中心过去。 稍稍松懈下来,以为侥幸逃过一劫时,却感到强大的灵力波动席卷而来,三五米深的小洞墙壁竟然也开始溃散。 灵均双目圆睁,满眼不甘,愈加蛮横的灵力波冲散她最后神志,闭眼前除了漫天白光,耳中依稀传来一道女声,压抑尖啸。 不知过了多久,头脑钝痛,茫茫然时间好像流淌去数月,又似乎只是几息的事,四肢百骸痛得像是被生生绞裂,再重组。 胸腔中每一口呼吸都像锯齿拉动,喉间鼻尖凝滞堵塞,两声咳嗽狠狠呛出几团软肉,伴着血液硬块。 眼睫被硬物糊住,也不知是不是流出的血液,双手没有多余的力气撑开眼皮,脚腕似乎被什么东西拖着,身体摩擦在泥土上,缓慢移动。 神志还未完全清醒,喉咙麻木发不出声音,只是恍恍惚惚地呼唤沈怀瑾。 怎么听不到师傅的回应?耳朵坏了?耳朵…… 不对!与师父交流无需双耳,恐慌之下,灵均猛地睁开双眼,眼睫刺痛也顾不上,嘶哑喉咙喊出声。 “师父!你别吓我!” 忽然又想起晕厥前,依稀听到的声音,心中慌乱无措,四肢生起一股大力,但仍只是软软地撑坐起来。 头顶撞到一片泥土坚壁,沙石落了满身满脸。 吱吱!一道法术袭来,挡住还在倒塌的泥土。 “你干什么!本大王好不容易挖好的洞,你全给毁了,费那么大力救你,本王还受着伤呢!” 金小魁两只前爪撑起屏障,见她无动于衷,继续骂骂咧咧。 “你傻了?快自己出来,大王我灵力枯竭,要撑不住啦!!!” 灵均心神麻木,四肢着地爬出来,瘫坐在地上,大口急速喘息。 “小魁,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顿了顿,补充道:“我昏迷前。” 金小魁见她彻底脱险,自顾自扒拉开储物袋,掏出一颗妖丹,边咀嚼,边含混不清说话。 “有啊,你身体里冒出来的,一道白光,不知道什么东西,将我俩罩住,到我醒来,那道白光才消散。” 嚼嚼嚼,吃完妖丹,餍足地摸摸肚子,继续说。 “然后我就拼了最后一丝力气,又是挖洞,又是帮你撑灵力罩,才救了你,要不是本大王及时醒来,那道白光如果消散了,你就等着闷死吧!” “本大王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往后……” 金小魁仍在叽叽歪歪地邀功,灵均却已听不下去,心中悲痛异常。 是师父。 师父已经是自己最后的亲人了,如果她出事,灵均不敢再想,只能一遍遍给自己洗脑,感受识海中那颗芥子珠的存在,暗想师父一定还在,或许只是沉睡了。 一片死寂。 灵均倚靠在土坡上,双耳双眼麻木不已,在阵阵交叠的钝痛中感知环境。 这就是大能的威力呀,一次交锋,仅仅几个腾挪,暴戾无匹的法术余波就足以摧枯拉朽,毁灭一切。 抬眼望去,模糊不清、仍布满红翳的视野中,是旷亮无比的天空,澄澈透明。 灵均嗤笑,往常遮云蔽日、高耸入天的古树这么不堪一击。 这些树没有成精吗?千百年无人踏足,怎么不棵棵修成元婴?怎么不阻止这场浩劫呢?真懒啊,活该你们都被弄死了。 都弄死吧。 眼眶酸涩,忍不住合上眼睫,心中又痛又怒,充斥毁灭的暴戾,又深感无力绝望,两道泪混着血丝淌下。 不远处传来重物拖地的摩擦声,夹杂金小魁的细碎脚步。 “哎呀!灵均,你看你看,咱们晚餐有着落了,鲜美大鹅来也!” 她皱起眉头,不想理会,腹中钝痛,可毫无食欲。 金小魁“唷”一声,不服气爬到灵均膝上,重重蹦哒两下,见她还是视它若无物,大胆子倏忽变作半人大小的胖鼠。 灵均被重击,半口气堵嗓子眼儿上,心中怒火腾的冲天起,睁开双眼,一手捏拳,将金小魁打得咕嘟嘟滚到三米外。 剧烈动作下,整条右手臂麻胀酸痛不止,连连咳嗽,却还恨不得爬过去,再给这不识趣的老鼠来两拳。 深深呼吸,平复起伏的胸膛,灵均脱力靠倒,自嘲心想:发泄什么怒火,此事和金小魁又无关,竟然这么无能,以前保护不了阿娘,现在保护不了师父,总在拖累别人。 “抱歉,小魁,是我失态了。” 金小魁原本被打得懵了,心火正在蹿起,听到此,一口气打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终究呲牙咧嘴挠挠头。 “算了算了,看在你那时保护本大王的份儿上,不跟你计较,往后记得每月给本大王两枚妖丹就好。” 灵均僵硬勾起嘴角,低低笑两声。 “想得美,做梦倒快。” 叹口气,看向金小魁辛苦找回来的猎物,灵均挑眉,这是——鹤? 白鹤脖颈、两肢胡乱叠在一起,身上大片羽毛烧焦脱落,黑乎乎,红彤彤,额上翎羽烧得只剩下短短一截,修长脖颈斑驳焦黑,左腿不正常反曲。 像团破布。 金小魁吭哧吭哧把乾霄剑拖过来,跃跃欲试,想要高举起,好结束可怜白鹤的苟延残喘,为它鼠大王贡献一顿美味鹅肉。 第十五章 出山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等等,它还有些生机,小魁,把剑放下,这是我的宝剑,不是菜刀!且去拿一颗妖丹来,喂它吃下。” 闻言,金小魁跳脚,仿佛自家家财被侵犯。 “妖丹凭什么给它吃,她又不是你的灵兽,你的妖丹是我的!它是食物,食物!” 说着,啊啊叫起来,要举剑蹦到白鹤身上,下一秒,又被灵均一拳打飞出去。 “金小魁,我的拳头还是没忍住,别耍赖,快去拿来,喂它吃下去。” 委屈鼠鼠嘴里骂骂咧咧,百般磨蹭,一步一挪,胖短小手环抱住妖丹,挪到白鹤嘴边,手抓上喙,脚踩下喙。 不甘不愿把妖丹塞进去,回头贼眉鼠眼看看灵均,趁不注意,猛地低头咬一口,手大力甩下,立即转身,鼓着腮帮子,摇摇晃晃走远。 灵均看在眼里,好气又好笑,幸好金小魁已化作小鼠,不然一颗妖丹不够它塞牙缝。 白鹤意识半迷离,感受嘴里散发异常香气的东西,挪动起舌头,慢慢吞下去。 她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妖丹,能做的都做了,听闻妖兽身躯极为强悍,是否能挺过来全看它意志。 挺过来了,便多一只灵兽傍身,挺不过来,就和金小魁吃一顿难得的鹤肉烧烤,左右都不亏。 初夏时节,空气稍感燥热。 一人两兽站立于山巅,往前望去,一片平坦,目之所及处可见依稀城池。 回首凝视,曾经深觉不可逾越的十万大山竟就在脚下,依旧一眼望不到头,令人忌惮。 十个月间,灵均养好伤,带着两只灵兽,小心绕开十万大山中心深处。 金小魁在地面小心勘探,青霄,也就是白鹤,在空中预警,因此绕过了不少危险妖兽,也收获不少妖丹。 青霄原本的修为就是炼气后期,没两个月,在妖丹饲养下,很快突破至巅峰。 金小魁慢了两个月,才追赶上青霄的步伐,气得它明里暗里使劲欺负伙伴。 青霄却是个出人意料、正直有原则的妖兽,甚至正到称得上一根筋。 自它知晓是金小魁救回了自己,一直对鼠有求必应,不论怎么无理取闹的要求,都乖顺得不像话。 金小魁要骑它,便乖乖跪坐下来,方便小胖鼠爬上去。 要分它妖丹,也毫无怨言,任嘴边口水嘀嗒,仍要分去半颗。 灵均有时忍无可忍,想戳破心眼子恁多的贼鼠,转念多想想,自家孩子一碗水端不平,就由它们自己决个胜负高低,家长越帮越乱。 反正……灵均咬牙拍开金小魁伸向妖丹的胖爪子,眼神凶狠,示意它适可而止,却不想,青霄学着金小魁贼眉鼠眼的偷摸劲儿,还是分了四分之一去。 灵均闭上眼睛转开头,不忍直视。 算了,算了,愿打愿挨,深呼吸——家长必修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经过一人两兽几乎每天干架的阵势:碰上筑基初期的妖兽能打多久打多久,运气好能收个妖丹,练气巅峰的往往百个回合内拿下,巅峰以下随意收取妖丹。 金小魁与青霄在出十万大山前,陆续突破至筑基,灵均也已是练气巅峰修士,从此,她可以抱住自家灵兽大腿,筑基中期的妖丹都收获了一些。 有时,数着储物袋内小山样的妖丹,眼前全是闪亮亮的灵石。 到了筑基期,青霄已经能够驼人,走出十万大山后,一人一鼠坐上仙鹤,腾飞云间,一个多时辰便抵达了城池。 下来鹤背,灵均顺手撸一把白鹤光滑柔软的头顶。 青霄扇动双翅,两脚跳跃,修长的脖子轻轻扭动,对终于能驮着主人飞行异常兴奋。 巍峨大城拔地高耸,石壁上像是剑气篆刻而成的大字,恣意潇洒,隐有金戈雷霆之势,正是此城名号。 青峦城。 城门口守卫并未查验,只是门楼上高悬一面铜镜,镜边纹样繁复,细细看去令人头晕目眩,铜镜上篆刻三个大字:鉴妖镜。 金小魁与青霄紧紧跟在灵均身旁,身边全是陌生人修,叫它俩紧张不已,路过鉴妖镜时感到强烈不适,体内灵力翻滚,分外躁动。 灵均虽也是个乡巴佬,没见过修仙界的城池,师父也不在身边指点,但作为两只灵兽的家长,必得担负起责任。 挺直腰板,观察着周围修士,也有稀稀疏疏的带着灵兽进城,只要过了鉴妖镜,守卫便没什么动作。 放下心来,没有波折进城。 其实契约灵兽的修士不少见,就算不拜入主修灵兽对战的宗门,许多修士或为赶时髦,或为陪伴,或是增加战力,都会契约一只。 可大都有灵兽袋,极少大喇喇地将灵兽带在身边,特别是稀有灵兽。 灵均沐浴着路人目光,见他们都盯着青霄看,有些目露贪欲,更有甚者直接上前来要用灵石买去。 拒绝了好几人,灵均如芒刺背,飞也似地找到卖法器的铺子,一头扎进去。 门口迎宾的伙计见进来一位姑娘,看身量面容似乎是二八年华,在修界却做不得数,说不准只有十寿左右,发髻简单盘起,仅用一根油润发亮的不知名木枝固定。 面目秀净,不施粉黛,身上穿着粗质布衣,腰间没有一块灵玉作饰,分明是一副穷酸样,让人以为是哪个做苦力的凡人。 可偏偏一身灵力醇厚,小小年纪已是炼气巅峰,目光瞟来隐含杀伐之气,身侧还跟着稀少的玄羽鹤。 玄羽鹤一族只生活在十万大山深处边缘,传说作为隐世妖族的坐骑,含有一丝神鸟青鸾血脉,战力非凡。 如此矛盾的一个人,伙计看不透,更不敢怠慢了去,恭恭敬敬请问。 “仙师要些什么?咱这儿应有尽有。” “要两只灵兽袋,一份青峦城的地图,一份整个修仙界的地图。” 拿出储物袋,向伙计道:“卖妖丹,劳烦取大些的托盘。” 伙计应是,麻溜取来一应物件。 灵均向储物袋中掏啊掏,掏出所有炼气期妖丹,摆在托盘上,尚且装不下,伙计赔笑着又使唤人拿来第二个托盘。 两座小山,堆积着各色莹润的妖丹,店里的伙计都很震惊,家里跟妖兽有仇?钻进十万大山里,吭哧吭哧全宰妖兽、挖妖丹去了? 这些炼气期妖丹对于灵均已经毫无用处,金小魁与青霄已经筑基,吸食练气期妖丹事倍功半,每天嚼一筐才能涨些修为,性价比太低。 伙计躬身道:“仙师稍后,待本店清点完毕,再来告知仙师。” 第十六章 青峦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伙计后撤一步,退至准备好的一排物品旁,逐一介绍。 “仙师请看,这是本店各品级的灵兽容纳法器,内里各有乾坤,品级不同,您的灵兽在其中的修养环境亦不同。” 灵均抿着唇,没有打断伙计介绍,虽然囊中羞涩,不妨碍她涨涨见识,说不定往后发达了,能让自家灵兽住上最豪华的居所。 伙计从低品级,逐个介绍到高品级,越听越看,灵均与两兽越是眼花缭乱、蠢蠢欲动。 听着伙计天花乱坠的介绍,不过增加一千灵石,便能多享受如此配置,这配置对灵兽是如何之好,放市面上其他店铺,哪个不得再多花四五百? 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谁人不说一句公道! 一人两兽物欲膨胀,品阶越看越高,直看得这仨仿佛要跻身修仙界上流人物,如此高贵身份,低品阶之物是绝无可能配得上的。 一伙计凑上来,向推销的伙计低语几句。 随即满脸堆笑,道:“仙师,咱们店里妖丹收取价格,绝对是整座青峦城最高,一枚炼气初期妖丹值六块下品灵石,中期值八块,后期值十块,巅峰最高,可值十二块。” 拿出乌木作骨,青玉作珠的算盘,边说边拨弄。 “您有十枚初期,二十八枚中期,八十四枚后期,一百二十七枚巅峰,共计两千六百四十八块下品灵石。” “小哥,你可知道走传送阵需多少灵石?” “九百九十九块下品灵石一次。” 灵均怔愣,险些翻出白眼,调整面部表情,微笑。 “我要最低品阶的灵兽袋,劳烦。” 伙计满脸的笑意恭维僵住,嘴唇抖动想再确认,忍住了,牵着嘴角应是。 “您拿好,两只凡阶下品的灵兽袋,计一百九十八下品灵石,地图册共计十下品灵石,扣除后,应交予您二千四百四十块下品灵石。” 接过一应物件,灵均莫名有些心虚,目光从伙计脸上飘过,眨眨眼睛,招呼俩灵兽进袋,挺直腰背走了。 “走好,您再来!” 训练有素得让她咋舌。 走到门前,灵均转身,抬头看向鎏金的气派匾额,篆书大字:多宝阁。 尽职尽责的伙计仍侍立在门口,见她看来,笑容满分。 好,听这伙计口气挺大,应该各大城池会有店面,往后采买售卖倒是不错的去处。 走在街道,原打算修整两日,领略修仙界城池与凡界有什么不同,却发现了两条尾巴,且并不多做遮掩,很是嚣张。 假意流连在摊位上挑挑拣拣,灵均向各个摊主闲聊套话,很快得知修仙界各大宗门每三年招收一次新弟子,分两批进行。 其中,实力最为强劲,底蕴最为深厚的四大宗门首先招收新弟子,时间安排在同一段,半年后,剩余宗门各自选择招收时间。 剩余宗门中,又暗暗分出一批,共十一个宗门,实力强于其它,招收时间大多安排在一起。 至此,整个修仙大陆,大小二百有余宗门,便分为三个档次。 天骄奇才齐聚四大宗门,二流能人同样有大批人物参加,毕竟真正的天骄在三年之内不见得能过百数。 一个大宗门,往往要招近千新弟子,才好在入门后,真正筛选出天资、心性俱佳的人物,为宗门长久发展打牢基础。 灵均赶巧儿了,四大宗门弟子招收时间正在三月后,掂掂腰间的储物袋,若是再卖出几颗筑基期妖丹,倒是无需几日就能抵达宗门,可以在宗门旁的城池中多逛逛。 可想到金小魁和青霄往后的消耗…… 进了宗门,从外门弟子做起,就算她天资出众脱颖而出,也没那么快进入内门,更不消说筑基在即,还需要想法子拿到筑基丹,哪有那么多心力获取两个孩子所需的妖丹。 青霄十分乖顺可爱,唯独金小魁,是个惯会撒泼儿耍无赖的。 决定下来,灵均捏紧储物袋,里头东西看着多,却一件件都要撒出去,没一个专属于她。 愁上眉头,顿觉前路艰难。 打听完所有事情,灵均也打消了进城时的打算,一刻也不多停留,立即前往传送阵点。 后头紧紧缀着的尾巴,应该是准备四下无人时打劫她,城内对普通修士有禁令,不容许打架生事。 现在人潮涌动,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宜早不宜迟,立即动身前往下一个城池,料想这些低劣之人也不会花一大笔灵石,只为跟踪不知底细的修者。 传送阵点位于城池中心,一栋高阁拔地而起,三层制式。斗拱飞檐,每个檐角镶嵌人头大小的灵玉,雕刻作麒麟,华光流转,气派非常。更不消说雕梁画栋,金漆红门,袅袅绸缎到处系挂,想来比传说中的皇宫还叫人炫目。 三人高的红门大敞,两男两女各自侍立,衣着精细华贵,陆陆续续接引进出之人。 灵均站在高楼前,身边进出的人只看衣着就知道不凡,更有甚者,仆从簇拥,坐于软轿上由人抬着。 顿时感到浑身不适,格格不入。 甩去不该有的杂念,灵均还算镇定。缓步走进去,安静受侍女指引,来到长案前排队。 向左边看去,设有一排单独隔间,大多紧闭大门,先前看到的软轿修士正被伺候着走进隔间,里头三把厚重太师椅,清雅摆件铺设,不一会儿,男侍、女侍端着吃食茶水鱼贯而入。 垂头安静排队,不再关注无关紧要的人物。 不论他人,只求自我。 实际上,处在传送阵内的“下等人士”也是衣着华贵,大厅中不过区区二十余人,零散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鲜闻人声。 约莫两刻钟,一名侍从走出,站在入阵门口。 “未时二刻已到,请前往栖霞城的众位仙师起身,可以等候进入阵中。” 众人陆续站好,侍从身后的门却未开,反倒拉起一块围挡,将人隔开。 很快,貌美男女侍从们先后引着隔间中的三方人马走来。 最前头是美髯长至胸前的男子,中年样貌,身材略微宽厚,玄色衣袍很是低调,面上不见高人一等,反倒笑意盈盈,一派和善。 第十七章 传送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这些都是大人物啊,世家大族中都有专供的大小云舟用于出行,怎的要来与我们同走传送阵?” 一名男子自顾自说着,立马就有人接话。 “你这就有所不知,一则传送阵节省时间,再高阶的云舟行至下个城池,少说也要三五日,倘若遇到急事,就算是城主也要走传送阵。” “再则,旁边就是危险莫测的十万大山,二十多年前,曾有大妖无故出世,听说是青鸾血脉接近纯净的化神期玄羽鹤,莫名不顾危险,掠至这方,屠戮了顾家云舟上所有人,当时顾家前去参加蕴仙会,上下精锐齐出,这一下,好好的大族后继无力,现在只能勉强排得上二流。” 周围不少修士并非青峦人,是为了进十万大山寻找合适灵兽而来,听了这些,都啧啧而叹。 侍从躬身拉开大门,中年男子微笑颔首,口中称谢。 “看见后面的公子了吗?” 灵均顺着众人目光望去,正是坐轿招摇来的男修。 “二十多年前,顾家与王家并列为青峦城之首,不过是这两年我强你些许,过两年你强我些许。” 侃侃而谈的修士眉头高挑,有些骄傲神态,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自那次事故之后,顾家迅速败落,这么多年间,王家一直身为青峦城众家之首,担负起监守十万大山妖族的职责,就是在整个修界都响当当!” “这位便是王家主家三公子,不过十五的年纪,已是炼气后期修为,名副其实的天骄!此行正是要前往凌虚剑宗,拜入门下,想必不用太久就能闻名天下。” 凌虚剑宗? 灵均微微垂着头,挑眉心想,正是她打算前去之处。 修士都耳聪目明,所有对话都被人听得清清楚楚,娇娘美妾簇拥着的男修亦是。 男修半是得意,半是不屑地笑,懒散地掀着眼皮,慢慢看过来。 近旁服侍的女修立即上前,眉沉目怒,厉声呵斥:“什么东西,敢当面妄议王家是非!” 又进一步,正要再喝问,男修“诶”一声,懒懒站着,轻声发笑。 “说得倒也没错,你……看着倒有些面熟。” 向大家介绍情况的男修走出队伍,是个尚算清秀的年轻样貌男子,却神态讨好,立即微弯着腰,满脸堆笑,快步小走着,到五步远停下,深深一揖。 “公子好记性,鄙人一月前曾在会香楼有幸面见公子。” “哦……”王修远闭眼慢慢思索,“王家旁支那个?” “正是,正是,不想竟有缘在此地路遇三公子,万分有幸。” 王修远嗤笑一声,斜睨他,有缘?果然是旁支,借口低劣,奴颜媚膝。 “呼——算了,既然有缘,便上来吧。” “是,是!多谢三公子。” 男修一副喜出望外之色,看得周围众人神色各异,有些忍不住撇开眼去。 灵均饶有兴味地观赏。 一群人熙熙攘攘终于进去,最后过来的一名肃穆女修后,各位平民修士才一个个鱼贯而入。 门后仅有一座雕刻神秘纹饰的石台,看着没什么稀奇,踏入传送阵,眼前白光激荡,灵均耐不住,双目刺痛,闭眼后流下一点生理性泪水。 随后眩晕感袭来,天地倒悬,左腿后撤,才勉力维持住身形,短促几口呼吸,按着太阳穴,不过两息时间,一切停止。 待灵均走出此城的传送点,正看见王修远歪靠在女修身上,先前的男修殷切地捧着他另一侧手臂,慢慢上了轿辇,侍从抬起轿子,腾空飞上等候的华丽云舟。 打定主意只走两次传送阵,最后一次跨城时,准备乘坐偷渡的云舟。 既然如此,灵均为了节省出乘坐灵舟的时间,不打算停留,直奔传送点,落夜前抵达了燧石城。 开好客房,灵均终于能把金小魁和青霄放出来。 青霄长颈低垂,双翅扇动间轻盈落地,一声清亮鹤鸣回荡在房间,抖动身子,回过头来在她胸前轻蹭。 “主人。” 灵均嘴角牵制不住,高高扬起,摸几把温软的鹤首,末了食指划过青霄额上的翎羽。 翎羽十分漂亮,细长羽管末端,几根青灰色的羽丝随着动作颤颤摇晃,翎羽下方,一颗鲜红的契约烙印落在雪白上,养眼至极。 “闷死本大爷了!” 尖细的声音响起,浇灭她正好的兴致,放下嘴角,给了旁边煞风景的金小魁一个脑瓜崩。 无缘无故挨了一记,金小魁怒火中烧,不断跳脚,被灵均瞥一眼,嘴巴牢牢闭上,转头开始攻击青霄。 青霄一如既往,对此没什么反应,甚至低下头,用长喙梳理金小魁身上呲出来的一撮毛。 明明自己无理取闹了,青霄这个反应,叫它觉得很无趣,照常放下几句话,又要来掏灵均的储物袋。 感觉养了一双儿女,灵均顿时生出疲惫,叹口气摇摇头,掏出这个月份的筑基期妖丹,塞进俩孩子口中。 青霄优雅仰头,吞吃进去,眯起眼睛,又来蹭灵均。 金小魁火急火燎咬下一口,双爪捧着,背过身去远离灵均,埋首哼哼唧唧吃个不停。 两只灵兽,性格天差地别,叫她常常无语凝噎,又莫名感到一阵满足,原本与师父失联,情绪常常低沉颓丧,在它俩的陪伴下,倒慢慢走出这段心障。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师父曾说过,等到她筑基后,便可以将芥子珠认主,师父倘若还活着,必然栖居在芥子珠中,到时或许能唤醒师父。 只盼,活着。 手指捻去掌心冷汗,平复下心绪,让两只灵兽自行安排,盘腿上榻,闭目修炼。 整夜修行不辍,天蒙蒙亮时,灵均起身,打算去街上探听偷渡云舟的消息。 金小魁知道,死活要跟着去,不愿意留在狭小的客栈房间内,更不愿进入空无一物、只能沉睡的灵兽袋。 灵均被它闹得头痛,想想一只灰毛鼠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倒不碍事,只是青霄绝对不能出去,她不愿再惹上什么麻烦。 青霄没多考虑,选择留在客栈,也不想进灵兽袋。 灵均有些心疼地摸摸头,掏出两大根妖兽肉干,给它当零嘴,青霄以清亮鹤鸣回应,没多大不高兴。 眼见着金小魁又抬爪子要作妖,立马掏出一根小肉干,塞它怀里,无视抗议,扭头就走。 金小魁紧紧抱着肉干,连连叫唤,一步踏上灵均肩头,优哉游哉啃着。 第十八章 云舟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这次倒是不那么急,在城里好好转一番,体验修仙界风土人情。 手握可怜的九百三十八块下品灵石,还不知道偷渡云舟要多少花费,照理来说是绝对够的。 灵均拿起摊位上一根青翠的碧玉簪,簪子莹润滑腻,手感极好,上头雕刻祥云纹,试戴一番,更令她满意。 你来我往地杀了几次价,灵均状似闲聊地提起。 “可惜我手上灵石不趁手,堪堪够走上两趟传送法阵,此行去霜华关,欲拜入凌虚剑宗,家中只备下了这些行资,这玉簪……” 说着就要放下簪子,面上一副忍痛不甘的模样。 “这簪子宁心静气,就算只当做俗物佩戴,也是极好的,只需一百九十九块下品灵石,尤其实惠了。” 摊主只当做灵均为了砍价,要以退为进,逼她就范。 “罢了罢了。” 灵均放好簪子,又摸了摸。 “不瞒姐姐说,我家里贫寒,只拿得出这些,除去用作传送阵的灵石,只留给我一百块用于吃住,这簪子,看来与我无缘。” 没想到真是个穷鬼,可自个儿开张了两个时辰,只有零星顾客,况且簪子成本价极低,卖出一根能赚一百二十多,错过这个冤大头,可不一定有下一个。 思虑一会儿,摊主眼疾手快握住灵均手腕,弯腰向前,压低声音。 “我知道一个法子,尽可以让你省下钱买这根簪子,你可愿意?” 灵均双眼一亮,同样悄摸的凑到摊主耳边。 “愿闻其详!” “倒也不是一定要走那死贵的传送阵,我听说这届四大宗门招新会还有近三个月时间,如此宽裕,何不乘坐云舟?我有个朋友,他经营有一架私人云舟,价格很是实惠,只需,这个数!” 摊主比划出一个五。 “只需五百九十九块下品灵石,你去霜华关,路上大约两月有余,你省下钱来,买了我这簪子,还能余下几百,岂不是好?” 灵均呼吸一滞,实在忍不住开口讥讽。 “五百九十九块灵石,倒是比出了个五,摊主好算数,险些叫我太惊喜了。” 收拾好满满的吐槽欲,思索片刻。 “可我听闻私人灵舟是偷渡行径,若是被抓到,处罚事小,耽误我入宗修行事大。况且不提这些,时常听闻哪一路上的偷渡灵舟遭遇乱流,或被游荡的盗匪所劫,实在太吓人,还是算了。” 灵均连连摇头,脚下却未动,摊主知晓她只是心中有忧虑,不敢决定,便趁热打铁。 “道友担心的有理,但大可放心。” 摊主听灵均口音不是本地人,看说话言行不大成熟,开始大胆忽悠,有意欺负她单纯好骗。 “我这家摊位在这儿摆了十数年,在整个燧石城都是响当当的好口碑,更不用说我那朋友,不跟你夸大,他的云舟是出了名的稳妥,十余年了,几乎没出过事故,为何?” 摊主卖个关子,眼巴巴看着灵均,她乖乖捧哏:“这是为何?” “呵!他可是金丹期的大能。” 后续几番你来我往的砍价推让,表演出一副犹豫挣扎,最后下定决心的戏码,最终问明了云舟所在处。 灵均拿着簪子,别进发间,将木簪放进储物袋,并不打算扔,这根簪子陪她从凡界,一路艰难险阻到达修仙界,留着也算是纪念。 又逛了一圈,灵均打算明日启程,摊主说因凌虚剑宗招收弟子,许多人要前去霜华关,这段时间内,隔两三天便会派一艘云舟出航。 因为心里惦记着拜入宗门,尽快筑基唤醒师父的事,灵均耐不住性子闲逛,只是买了两身普通衣裳,便打算回去打坐修炼,静待第二日到来。 屋旧墙颓,杂草丰茂,废弃村庄内一片寂寥,只有不远处些许人声,旁边停着一艘两层的破旧云舟。 灵均一大早行了一个时辰,险些走错路,好不容易找到目的地,却被眼前景象骇得两眼一黑。 奸商不愧是奸商,想过她满嘴鬼话,事实肯定得打折,没想到是打骨折。 有些黑脸,灵均抿着嘴,上前去交船资。 “一层五百九十九块灵石,二层七百九十九块灵石,一层只有大通铺,二层是独立房间。” 不修边幅的男修嘴里嚼着嫩草根,叉着双腿说道。 灵均无奈又遭一击,从此对小摊贩的话有了十足警惕,得打骨折后的骨折! 可是没法子,金小魁还好说,青霄不能一直待在灵兽袋中,就算好宝宝能忍,灵均是万万不忍心的。 只能掏出灵石,定了二楼。 放出两只灵兽,灵均打坐修炼,决定没事儿少出门,这里鱼龙混杂,一不小心就容易惹下事儿来,虽然说来事儿了绝不会惧怕,但一切稳妥要紧。 云舟只等候了半天,午时正式启程。 随着巨大声响,灵均皱眉睁开眼,满是愁虑,在摇晃中稳住身形。 那边金小魁咕噜噜滚到左边,又滚到右边,啊啊叫着骂骂咧咧,青霄伸出翅膀,轻柔拦住圆滚滚的肉球,将它拨到自己身边。 金小魁的爪子抓上青霄胸前厚实的羽毛,摇摇脑袋站起来,又开始跳脚,骂人中气十足。 青霄稳稳当当,将金小魁托到背上,长颈弯曲,开始修炼,情绪异常稳定。 灵均心境被两个小家伙磨平,云舟渐渐飞上云层,气流平稳,船身不再剧烈摇晃,一人两兽各自安定,进入修炼状态。 在舱房中一连待了五天,灵均从入定中醒来,下床伸展四肢活动筋骨。 这些天,金小魁嫌无聊,倒是意外安静地专注修行,这会儿见她起身,立马躁动起来。 “可累死本大王了,闷在这么小的房间里,动弹不得,哪里比得上我的鼠窝,你把我带出来,有这么坏的良心让我一天到晚闷在房间。” 灵均看都没看它,捏出一团水球,投进它嘴里。 金小魁闭上嘴巴,转头窝进青霄蓬松的羽毛中。 “小魁,你还是别惹主人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事急从权。” 青霄不太明白,每每招惹主人,总要被小小教训一番,金小魁仍旧不思悔改,好似玩闹有趣一般。 灵均看不得它那一股粘糊劲儿,专使小心思的小老鼠,这一年来从没叫她主人,还在端它的鼠王派头。 现在对青霄倒是没那么欺负了,不再蛮横分它妖丹,但总还是将自己塑造成个可怜蛋,博取青霄同情,分它的妖兽肉干。 灵均低下身子,取出两条厚实美味的肉干,塞到青霄嘴里,眯着眼睛,将优雅出尘的白鹤一顿搓揉,羽片凌乱。 青霄莫名有种自己在养着两个熊孩子的感觉,好脾气地几口吃下,嘤嘤两声,歪头梳理羽毛。 捣蛋使人心情舒畅,灵均没管蹦哒着也要肉干的金小魁,自顾自起身,拉开房门要出去。 金小魁急了,赶忙几个跳跃,坐上灵均肩头,在她耳边催命符般索要肉干。 第十九章 上擂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入了深夜,原以为两层的人都该回去修炼,却不想热热闹闹的,吵嚷声不断,底下两拨人正在对峙,二楼扶栏处不少男女趴着。 显然修者也都爱热闹,在船上闷了五天的修者极爱热闹。 灵均找了看戏的地方,很快来了一位中年男子,满腮蓄须,头发粗硬,凌乱束成发髻。 他走到两方中间,分别拱手作礼,扯着一点笑,声如洪钟。 “二位,我乃是这艘云舟的主人。” 目光一沉,放出金丹威压,楼上楼下的修者俱是双腿赘赘,额冒冷汗,幸好金丹真人顾虑到一船都是他的客人,只为警示众人,立马又收拢威压。 灵均心脏一瞬窒息,缓过来后正剧烈跳动,神色如常地抹去冷汗,这威压比不上十万大山中妖兽斗法的恐怖,只是到底境界太过于碾压。 离得近的二楼修士大都弯腰或跪坐于地上。 云舟一楼的修士多为练气期,此时一个个面如金纸,有的甚至嘴角溢出血丝,非常狼狈。 可没人敢对金丹真人不敬,更遑论说还在人家的地盘上。 对峙中的女修缓过气息,朝舟主人拱手:“拜会真人。” 男修目光阴狠剜过女修,同样恭敬拱手。 “二位若是有什么夙怨新恨,我这里可设下擂台,上擂台者生死不论,但一方认输,还请留下一命,修行不易啊。” 舟主人两手托着肚腹,笑意不达眼底,呵呵两声。 作为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想多惹麻烦,能不生事就不生事,可修者向来与天斗、与人斗、与己斗,安放一大帮人在舟上,一连行驶两月有余,心浮气躁下屡屡产生摩擦,索性备下了专用于擂台的阵法,筑基期及以下的修士进入阵法内,可随意施为。 “二位可想上台,也免得肝气郁结,再惹出更大的事儿来。” 男修听到此,立刻站出来,朝女修冷笑,却摆出一副恭请的做派。 “我,李泽云,想在擂台上挑战姑娘,可应战?” 女修面无表情,眼眸却微微流转,看着李泽云周身:“无不可,但你挑战于我,可有彩头?” 李泽云脸上僵硬一瞬,在周围人的目光下,有些说不出拒绝唾弃的话,若是在乡里,对上这丫头,大可以肆意嘲讽,旁人还会相帮,可是在外,还当着金丹真人的面,他拒绝不了。 眼皮抽动几下,聊慰自己,在乡里早想痛打这丫头,让她改一改对谁都目中无人的架势,要不是她那对蛮人父母,乡里人家有几个不想给些教训? 再者,这丫头几乎没在人前出手过,料想是个仗着父母势的蠢才,那对蛮人竟敢让她独自出行,真是蝼蚁嫌命长。 罢了,这彩头出了就是,最后还会回到手中。 旁人看着李泽云脸上几度变换,显然吝啬不舍得,带了些鄙夷轻视之色,听他终于应下来,俱是伸长脖子等着看。 其实,会坐这偷渡云舟的,有几个不是穷困潦倒之辈,不然,早去走传送阵,再有实力些的,就坐各位城主联合设下的云舟,只需两旬就可到霜华关。 倘若自恃修为深厚者,到了筑基还能御剑出行,更快,但也更危险。 总而言之,能在这云舟上的人,都又穷又弱。 李泽云低头在储物袋中探看,翻一样,丢一样。 最好的,不舍得拿出去,不够档次的,怕围观众人嘲笑喝倒彩,丢不起这个人。 半天,才犹犹豫豫地掏出一张符箓,捏在掌中,朝众人道:“此乃二品中的风刃符,虽不算上等,但威力强悍,是家中长辈赐下,用作彩头可适宜?” 灵均还没见过符箓,只听沈怀瑾介绍,符箓、丹药与天材地宝俱是分为一至九品,其中再分为上中下三等,每升一品是一个大台阶。 因为修仙界灵气不足,修士修为也不够深厚,符箓、丹药最多只能制成六品上。 也因修士不断飞升,飞升的修士聚集了世间珍稀,吸收海量灵力,却不曾反哺于天地,致使修仙界在千万年间,修炼愈发艰难,能够飞升的修士百年难得一个。 在这样的环境中,天材地宝至多只有五品上,更加大了外物提升修为的难度。 因此,纵然符箓只有二品中,在普通炼气修士眼里已经很难得。 看着发旧的符纸,旁观者目露贪婪,女修却冷脸嘲讽:“嗤,一张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符箓,倒以为你堂堂坐水乡的乡长家少爷多么阔绰。” 李泽云牙齿紧咬,颈侧青筋鼓起,脸上难堪到涨红。 这蛮人家野丫头,说话还是这么招人恨,让人想把她嘴打烂。 “好大的口气,你倒是能拿的出来好东西,怎么不见你出彩头!” “呵,你下战书,我倒要出彩头,莫不是乡长已穷困到这份儿上,要孙辈来乞讨。料想不是,仅是我家迁来,你那好爷爷已经上门吃拿卡要几次?” 大家没想到还能听些八卦恩怨,纷纷竖起耳朵,不多出声,怕打断二人。 李泽云却臊不住,急赤白脸地打断。 “郑令容,你且说,上与不上!” “为何不上?过了八百手的破符箓也是符箓,不嫌弃。” 说完,便轻身一跃,跳入阵中,全然不看一眼目中喷火的李泽云。 “好个女娃!这嘴忒毒,倒是有些明白二人怎么结仇了。” “虽说咱们这些底层修士聚居的乡里,乡长往往作威作福,可世情如此,谁都奈何不了,若是碰上这样尖刻的人家对上,难怪要生出仇怨。” 灵均听着身边人的对话,撇嘴,忍不住耷拉下来眼皮,带着不屑地挑起眉梢。 什么歪门邪理,懦弱无能之辈的托词罢了。 那边,二人都入了阵中,不多言一个字,起手就冲作一团。 除却流传广泛,几乎人人都会的五行基础法术外,两人都有些家传,只是看着没什么高深的,威力也弱。 男修李泽云手持一把剑,女修郑令容手握两把短刀。 那把剑看着不甚出彩,两把短刀却隐有流光,不知晓是什么品级。 开始时,二人基础法术对轰一阵,不分什么胜负,只是衣摆脏污。 李泽云没料到几乎不出手的郑令容,基础法术竟也修到了小成,当机立断取下长剑,抢下先机,剑尖直冲她面容。 第二十章 劫船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灵均还不曾修习剑术。 在凡界时需要韬光养晦,不能露出端倪,因此晚上只打坐,从不练剑招。 出了府,将嫣儿托付出去后,常寻找些间隙扎马步,练些劈刺的动作,直到入十万大山,师父还说底子功夫不扎实,未免误入歧途,仍没有传授剑招。 只是在战斗中见缝插针用一下剑,稍微遇到危险还是转而用法术。 在沈怀瑾失踪后,灵均也没处寻找到剑谱修炼,稍微精深些的剑招都不外传,就算是普通剑招,价格都异常高昂。 见到对战的二人使起剑来,灵均眼睛发亮,愈加专注。 那边,长剑突刺,旁观者忍不住屏气凝神,直到剑尖似乎要挑穿头颅,郑令容才后仰下腰肢,躲过剑锋,剑气散逸,割去一缕额发。 李泽云立时调转剑锋下劈向她身躯,郑令容脚尖轻蹬,飞速撤离,一面直起身子。 腰身扭转,脚下调转方向,袖子里滑出两把曜黑短刀,反握在手中,一步到李泽云身侧,划向他颈间。 李泽云惊骇于她身法之快,两把短刀不知什么来头,刀锋气息爆裂,脖颈间汗毛倒立,使尽全力反身退走,长剑扫去,郑令容已退到五步开外。 一手撑在地上跳起来,李泽云摸上脖颈,已经隐隐刺痛,顿时冷汗直冒。 金丹真人坐在阵边,手中酒壶不断往嘴里灌,慢悠悠摇头。 小子完全不是小姑娘对手,趁早认输为好。 阵法中,两人又过了五六招,李泽云已是狼狈不堪,身上几道刀痕,或深或浅,面颊一条血印,此时正戒备在角落呼哧大喘气。 郑令容嘴边嘲讽地笑,压低身子,腾挪间扑向对方。 李泽云哪知道这蛮人家的丫头不显山不露水,竟使得这么好的刀法,且是一招比一招凌厉,像先前的动作只是热身。 左右观察下,竟无处可逃,李泽云厉声大喊:“我认输,真人救命!” 金丹真人早等着,立刻破阵而入,要挡下一刀,郑令容却及时止住脚步,一个旋身卸力停下。 见到这,真人倒是有些兴味起来了,这么小的年纪能有如此身法刀技,看着是实打实拼杀出来,修为也算不俗,天资极好,是个大宗弟子的苗子。 大家看了一场比斗,尽管是东风压倒西风的阵势,但仍拍手叫好起来,口哨声不断,显然排解了几日来的烦闷。 郑令容没管那些,照样不苟言笑,满脸漠然,直接取走一旁摆放着的符箓,看都没看一眼手下败将,轻佻地向后甩甩手中符箓。 一楼围观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道,郑令容径直走入,坐回铺位上,心无旁骛地打坐。 灵均伸伸懒腰,对不久后的入宗考核愈加期待,不知道会不会与这位女修对上。 自己虽不会什么剑法,却不知,与她一年多在生死间杀出来的法术,及与灵兽的配合中,到底孰优孰劣? 灵均眯着眼睛笑,必然是自己。 是夜,星子寂寥,很昏暗,雾气浓浊,卷上船板。 已经在云舟上枯燥行驶半月有余,众人都习惯了在戒备与枯燥中勉强定心,几乎都安坐在榻上修炼,最多分出一丝心神监视周围。 薄雾渗进舱门,稀释得不见踪迹,丝丝缕缕飘入口鼻。 有人渐渐嗅到一股异香,很浅淡,原本以为是哪个修士的香料,等发现灵力运行逐渐受阻,筋脉流转处滞塞时,为时已晚。 灵均也未能及时察觉,是青霄拉着金小魁守在门边,雾气刚飘过来时,金小魁便敏锐察觉。 妖兽对各类危险比人类警醒得多,气息一飘入鼻腔,金小魁便弹跳起身,扑到灵均身旁大叫。 “快屏住呼吸!” 灵均从入定中醒转,没有多加思考,立刻照金小魁说的做。 “发生了何事?” 金小魁运转体内灵力,屏住呼吸,在体内自循环,另外一人一妖也这样做。 “空气中有异物,刚刚不过是吸入了一丝,体内灵力就有些受阻,幸好不多,能排出去。” 在十万大山中并肩战斗,她们之间已形成了绝对默契。 灵均没再多问,立刻道:“去金丹真人处!” 极有可能是遇到了专劫云舟的盗匪,既然他们不敢露面,而是选择放毒,就说明实力不济,不敢正面对战满船修士。 此时,金丹真人的居所必然最安全。 为免意外,灵均让金小魁与青霄先进灵兽袋,保持戒备,若是她不慎出事,它俩可以作为后手。 舱门破旧,推开时声响颇大,未免打草惊蛇,灵均索性卸下了整扇门。 将神识扩散到最大范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松懈一分一毫,转过墙角,捕捉到楼梯口传来声响。 握紧乾霄剑,左手掐诀,埋伏在墙边。 骤然出手,灵均不敢托大,一面劈刺,一面投出火球,剑招攻上路,火球攻下路。 一般人看到利剑刺来,都以为剑招是杀招,看轻基础法术,可灵均最擅长的就是基础法术的运用。 对面贼人果然首先对上长剑,身法格外灵活,灵均没有去注意那人样貌,见她中计,立马猛力下劈后丢去乾霄剑。 右手瞬息成诀,两手齐发,照着那人挡乾霄剑的身形,连发数颗火球,封住所有去路。 那人两脚点地,扭身躲过下方火球,双手持刀劈散火球,但仍有两颗漏网之鱼,向她胸口、腰腹而去。 曜黑色短刀? 灵均看清对面武器,眼神一凝,爆冲灵力于指尖,射出两根冰锥,以更快速度追上火球。 两颗火球打散一些,偏离轨迹,在那人身上擦出痕迹,燎破衣衫,受伤的皮肤焦黑一片。 郑令容原本以为要重伤,没想到对面是有些印象的船客,危机过去,一个字没说,冷脸转身就走。 灵均还在调息,刚刚为挡去火球,灵力爆冲,气血有些上翻,见郑令容这样的反应,不由得瞪大双眼。 好冷一女子,爽利! 原本以为要入宗试炼时才能交手,没想到挺有缘分,看方向,对方也是打算去真人处,灵均十分有兴味,立马跟上去,二人一路不言,默契地一前一后戒备。 第二十一章 交战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越接近真人的住所,毒雾越浅淡,到了房前一米远时,毒雾像是遇到屏障般,不越过分毫。 一路前来,没遇到一个贼人,刚到真人门口,浑厚声音慢慢响起。 “二位小友,所来何事啊?” 二人站定,拱手快速道:“真人,云舟上突然出现毒雾。” 房门立即打开,金丹真人刘敦之目如利剑,看向灵均,铺开的神识捕捉到云舟下方已经有二十余数盗匪,陆续开始登船。 “宵小之徒!”声如洪钟,传遍云舟上下。 宽袖卷来,挟着二人跃到一楼,又一步闪至贼人登船的口子。 灵均二人被松开桎梏时,都黑着脸。 刘敦之哈哈一笑:“二位小友担待,帮老夫挡一挡漏网的小鱼,过后必有重谢!” 他这些时日,早看出这两个小姑娘实力格外强劲,今日看来,果然不错,放心将场面交给她俩,飞身下去,对上贼人中唯一的金丹修士。 灵均看着刘敦之与贼人首领几招下去远离云舟,皱眉,头疼地看向郑令容。 原本打算的是投进强者羽翼下,避免意外,这一下子,自己成强者了。 二人对视一眼,同样没有多说一个字,默契转身,各向一个方向,往已出现拼杀叫喊处而去。 灵均放出金小魁,金小魁沿着墙角先行摸索过去,能提前预知情况,传音给她。 遇到的第一间船舱中,左右两排共十个铺位,有三人倒在地上哀嚎,一人歪在榻上生死不知,另外六人都手脚绵软,伤痕遍布,勉强摆开架势,围着一个炼气修士。 金小魁率先冲上去,口吐金球。 筑基期妖兽的实力本就优于同等级修士,更何况只是个小小炼气。 灵均未曾出手,炼气匪徒已经被两颗金球轰到了墙上,摔在地上大口呕血,几息就没了生气。 这艘云舟虽然破旧,却很大,一楼两侧各有十五间船舱,基本上都是炼气修士,大多实力不强,相比之下,二楼修士筑基期更多,且愿意多花灵石的总会多些保命手段。 杀了一个,灵均也不说什么装逼的话,转身就走,传音让金小魁再去探查第二间船舱。 连过三间房,又由金小魁击杀一人,这三间房中死了五名修士,大概是雾气蔓延得不那么快,其他人还有力气对抗,不见踪影,应该是逃到了外面。 到了第四间房,金小魁停在房门口,犹犹豫豫不肯进去。 “你快来,里面是筑基修士,咱俩一起上。” 灵均在这么紧张的环境下,仍想仰头翻白眼,区区一个筑基修士,就是筑基期妖兽她们都杀了多少? 可金小魁不管这些,只要遇上稍强些的对手,都要躲在队友后面,在安全距离放冷弹。 没办法,自家鼠,自家宠。 听着金小魁传来的战报,灵均找准时机,假装四肢颓软的模样,跑进房间,边喊着:“云郎,我来救你!” 筑基匪徒见状,没把她放在眼里,专心对付其中一个持剑少年。 少年脸色微白,但手上还有力气,显然是快速察觉,没吸入过多毒雾。 周围中毒更深的修士也没置身事外,都懂唇亡齿寒的道理,纵然能力不济,也交替攻击,牵制住贼人,分担少年压力。 灵均跌跌撞撞跑上前,神态有些夸张的悲泣,还没挨着贼人衣角,就顺着法术余波,将自己甩出去。 假装受伤之际,已和金小魁准备好,趁着贼人背对她时,两手掐诀,数根冰锥刺去,金球紧随其后。 贼人使的是火系法术,冰锥正好克他,金球虽然被克制,但金小魁修为筑基,攻击力十分强悍。 匪徒察觉到身后几道攻击袭来,连忙格挡,仍被刺穿肩胛,闷哼一声,顺着方向看过去,竟是那个废物女修,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站着看他。 被人阴了的怒火冲上大脑,手握着大刀就几步奔来,灵均可不怕他,也抽出乾霄剑,“叮——叮——”砍在一起。 不会剑术又如何? 只要身法够妙,修为够深厚,后援够强,乱剑也能砍死老师傅。 一刀一剑撞在一起,巨力迸发,两人手心都泛起麻意,匪徒惊讶于区区炼气女修的实力,不再轻敌,蓄力横扫。 灵均作势要挡,相撞瞬间却借力往侧边躲开,背后是金小魁吐出的金球,以雷霆之势砸在匪徒头上。 匪徒没料到这一手,等他看到金球,以及角落处的小鼠时,已经倒飞砸在榻上,一动不动。 离去时,灵均看了一眼少年,走出几步,发现少年闷声跟在后头。 接下来,一路上探明各个船舱,陆续击杀了四个炼气期,一个筑基。 少年一路跟在她身后,越走神色越怪。 这少女什么来路,看样貌只是普通修士,可契约的灵兽却是筑基期,虽然那只老鼠鬼鬼祟祟,击杀方式显得猥琐,但实力却是实打实的硬,与少女的配合更是无比默契,一加一远大于二。 这一路上,他就没机会出过手,活像个添头,不过添头有添头的自觉,从不莽撞凑上去坏事儿。 排查干净这一侧的船舱,灵均准备去找郑令容汇合。 绕过弯到另一侧,头两个船舱都没活人,突然听见再过去第三个船舱内有喊声。 金小魁跑过去观察,传音给灵均,那边一群人在混战。 进去一看,一筑基一炼气两名匪徒,正对战郑令容四人,其中还有一人竟是李泽云那厮。 郑令容见到灵均,明显松了一口气。 有二人一兽的加入,局势瞬间明了,收割了贼人性命,一行人商议之下,留尚有行动力的几人,去各个船舱救助伤者,灵均与郑令容则上二楼。 二楼修士实力更强,手中财物也更多,匪徒中的多数强者必然去了二楼。 其他人知道自己实力弱小,没有客气,立即行动,唯有李泽云皱眉看着郑令容,想开口说什么,最后张了张嘴,不发一言也转身离开。 灵均把八卦尽收眼底,快步跟上郑令容,打起十二分戒备向前摸索。 第二十二章 分赃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二楼交战果然更为激烈,都不用多探查,两人便前往交战处。 二楼局势比一楼好上许多。 一楼修士如果没有灵均二人及时介入,胜负难说,恐怕得团灭,二楼此时是五名修士对战四名筑基匪徒。 旁边两名修士重伤靠在墙上,一名筑基匪徒身首异处。 灵均二人没跟他们客气,各自围上一名筑基匪徒,金小魁则躲在远处,小黑豆眼四处瞟,随机送上一份助力。 与陌生人配合十分不便,显得畏手畏脚,灵均分神注意着另一边,离得近了,转身到郑令容身边,对身后修士道:“阁下,去那边!” 被她支使的修士有些恼火,但碍于形式,仍旧与她换了位置。 郑令容勾起些嘴角,继续冲杀上去。 二人虽然算到今日才认识,却意外相合,默契得很,灵均远攻,分散牵制住匪徒,郑令容近攻,贴身拼杀。 一远一近,叫贼人很快身负重伤,被郑令容一刀枭首。 只剩余三名贼人,大家两三人抱团,两刻钟不到,开始收拾战场。 上下两层人,将击毙的所有贼人拖到一起,收拢好他们身上的物品,堆到一起。 江湖规矩,一同战斗后的战利品需交给修为最高者,再按照出力多少逐个分配。 储物袋放在那儿满满一大堆,可其中有多少人私自留下了什么东西,也没人清楚。 云舟不知道被什么法器包裹,大家协力攻击也没能破开,一阵绝望弥漫开来,众人知道刘敦之引开了金丹贼人,倘若回来的是敌非友呢? 可实力弱小,没人有能力扭转局势,众人决定都聚拢在甲板上,随时戒备。 万一刘敦之不敌,这么多筑基修士,或许也可与金丹一战呢? 虽然希望渺茫,但众人更知道,杀了这么多匪徒,绝没有生还机会。 蝼蚁尚且一搏,何况是不争不斗不成仙的修士。 金丹修士之间的争斗不知是什么场面,众人沉默又凝重地盘腿调息,远处传来阵阵激荡的余波,爆裂破空声不绝于耳。 直至天色大亮,日头渐渐高悬,以往不觉得刺眼的阳光,晒得众人有些头晕目眩。 灵均也安静等待,只是预备着稍有不对劲,就放出青霄来,不到最后一刻,她不会接受失败。 天边,一道遁光袭来。 坐在甲板上的修士都紧张得站起来,手里紧握武器,全神戒备。 郑令容也神色冷硬地站起来,却看见灵均反而姿态变得放松,脸上甚至有笑意,她也明白了,来的是刘敦之。 灵均初初看到遁光,也心脏狂跳,可很快,金小魁就传音告诉她,那道身影的气息是谁。 好小魁魁,主人回去破例给你两条妖兽肉干!!! 渐渐近了,有人眼尖,看到从远处飞驰而来的人正是刘敦之,凝重压抑的氛围瞬间冰雪消融。 有人喊叫着,发泄濒死的绝望,相识的修士互相拍拍对方的脊背,在生死中萌生更多信任。 灵均叹出浊气,轻抬下巴,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手掌包住金小魁来回搓揉。 在金小魁的怒骂声中,发觉这个世界可真美好,灵均察觉到郑令容的注视,转过头冲她挑眉。 郑令容第一次露出轻松,发自内心的微笑,主动搭话。 “幸会,郑令容。” 还是这么言简意赅,不过幸好没对着她毒舌。 “幸会,灵均。” 刘敦之落到甲板上,冲庆祝的修士们拱手示意,看着面色无虞,就连衣衫都完好无损。 灵均转头与郑令容对视一眼,都发现不对。 照理说这么紧张激烈的对战过后,刘敦之还要赶回来处理残局,会有心思临时换一套衣衫吗? 灵均清楚记得,刘敦之出发前身上是一套灰黑长衫,可现在却是灰白的。 对战难免受伤,如果不伤及根本,让云舟上的幸存者知道,反而有益于后续约束众人,可他偏偏将自己收拾得格外体面。 持续大半日的对战,不受伤,可能吗? 排除所有错误答案,刘敦之受伤了,重伤,重到公布出来会造成慌乱。 灵均皱着眉,看刘敦之安抚大家。 “二位小友,过来,过来。” 他笑着招手。 灵均二人泰然上前,走得近了,更发现刘敦之正是强弩之末的蛛丝马迹。 “灵均小友,令容小友,我确实是没看走眼,听说多亏有你们,不然我回来后纵然杀尽宵小,也换不回这满船人的性命啊。” “这些物什,你俩可以取走其中一半,挑挑?” 二人看向一旁,储物袋中的东西已经都取出来,按类分好,灵均眼睛黏在一堆储物袋上,那里面全是灵石,死活移不开。 要说这干盗匪的活计发横财呢?不过区区二十七名贼人,装灵石的储物袋都堆到膝盖高,还没算暗中被人昧下的一部分。 “真人,我唯爱灵石,实在是穷,不如真人帮忙估算这些东西值多少,将我的份例折算成灵石。” 灵均故意做作地眨巴眼睛,一副俏皮可爱的模样。 郑令容也道:“我也唯爱灵石。” 灵均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也好,也好。” 灵均分得了五万三千多下品灵石,听着很多,可一换算,也就五块上品灵石。 但从没见过这些巨款的灵均极其餍足,笑得见牙不见眼,连惯常冷脸的郑令容神色都有些激动。 两个穷鬼很好满足。 过了得有大半个时辰,分配好财物,众人长时间的紧张一下缓解,卸下心防,久违的疲惫上涌,都散去各个舱房,打算好好歇息一夜。 灵均和郑令容都没有挪步。 等到甲板上只剩下三人,刘敦之才敛去笑容,但仍然戒备着没有露出异样。 “二位小友,随我来。” 三人不疾不徐走到他的舱门前,进去,合上门。 刘敦之爆发出剧烈咳嗽,一手紧抓住胸口衣襟,一手撑着墙面。 灵均二人想去搀扶,刘敦之摆摆手,硬是自己挪到椅子上坐下。 好面子的倔老头。 “咳咳咳!小友已经看出来了,我伤势不轻,接下来需闭关修养,还请二位帮我遮掩一二,就说我得到一件秘宝,需闭关炼化。” 他掏出两只储物袋,放在旁边案几上。 “里面各是两万下品灵石,知道两位小友初出茅庐,正是需要灵石的时候,就不给你们旁的东西了,想要什么自己去买更好。” 灵均笑逐颜开,拱手作礼,自然应是,上前一步,取走两只储物袋,顺手递给郑令容。 第二十三章 友始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灵均和郑令容都搬到了刘敦之附近,向外宣布真人要闭关炼化宝物,如果没有大事不会出关,船上托由她二人安排。 刘敦之还在强撑着,等场面被两人稳定下来,有些心思活泛的,也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还是托大了,仗着自己已经是金丹后期,就没带副手上来,毕竟这些时日客量大,分散开来能挣许多灵石,还想法子去各处借了云舟。 但,祸兮福所倚,只是底下练气筑基的小喽啰身上,都搜刮出了巨量灵石等物,更何况是拿大头的金丹修士呢? 其实对外的说辞也不全然是假,他确实得到了不少宝物,其中更有一株疗伤圣药,能挽回他的伤势。 不消半月,便能恢复如初,甚至能治愈旧日堆积的暗疾。 夜幕暗垂,明月高悬。 各人都进了舱房,势必要休息个够,灵均与郑令容倒是不太疲累。 习惯了,这点小场面。 郑令容手里拿着两个杯子,向灵均示意:“不如饮一杯?” “好啊。” 刘敦之给二人安排的房间里设施齐备,应有尽有,两人搬来躺椅与一张小几,瘫坐在甲板上,面对柔和月色。 灵均轻啜一口米酒,清凉凉,甜滋滋,略带些酒味,含着在舌尖滚一圈,味道愈加浓郁,稀疏的米粒增加口感,舌尖捻去,十分松软。 “真好喝!我也曾买过米酒,可你的米酒要香百倍,可有什么秘方?” 郑令容小口饮着,露出轻浅笑意:“没什么特别,不过是用灵米酿制。” 又带上一些得意:“我离家前,阿爹阿娘特意为我酿的。” “嗯……”灵均嘴角落下,眼中笑容散去。 郑令容察觉到她突然的低沉,皱起眉,看向她,犹豫一番,还是开口。 “怎么了?” 已经过去了一年多,其实灵均的伤痛已经没那么强烈,只是突然窥探到他人幸福美满的家庭,被小小伤了一下。 灵均自修炼开始,就不再浪费时间与其他小童玩耍,偶尔偷懒,但总能完成师父的要求,自然慢慢没了朋友。 后来一点点长大,因修炼的缘故,她的身体与头脑都迅速发育,与同龄小孩儿更没了共同语言。 除却懵懂时期光屁股吃手指的玩伴,这些年不曾有过什么朋友。 现在遇到了郑令容,两人脾性相投,行事也异常默契,便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话头在舌尖滚了三圈,还是吐露。 “说来复杂……” 夜风清凉舒爽,徐徐吹动着两颗少女的心,涉世未深的人儿,再怎么因为修炼迅速成长,心智也不过是二八年华。 也算共经生死,一个忐忑初入光怪陆离的修真界,一个初次离开父母羽翼,此行同往凌虚剑宗。 些微酒精,惬意环境,种种缘分,叫二人忍不住靠近取暖。 最纯净的年少,无需多少理由,就把信任托付。 只是人与人终究需要一些空隙,灵均隐去了不能为外人道的事,郑令容同样如此。 信任发芽,还需时间与经历的浇灌,方能长成大树。 接下来的时日没什么稀奇,一路平安,除却一些小插曲。 果然有人起了疑心,在人群中挑事,两人察觉后,立即将人揪了出来,两男一女聚在一起暗中生事。 灵均自觉不是什么心狠手辣之辈,但在十万大山中历练久了,也早不是当初单纯的模样。 郑令容经年跟着父母,游荡过许多地方,从小就见识了人性幽微,信奉的从不是什么和气生财。 两人一张笑颜,一张冷面,手段算得上雷霆,因为年纪稍有些稚嫩之处,也没人敢欺负。 两人实力本就是最强,此时强强联手,叫人发怵,更别说刘敦之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未可知,倘若真只是炼化宝物,到时候吃不了也别想兜着走了,恐怕是被人兜怀里,骨灰都给扬了。 杀鸡儆猴,没人敢再挑衅。 遇到修士之间起争执,就干脆利落开启阵法。 爱打打,不爱打别逼逼,事先说好,她俩可不会进阵去救人,这是真·生死擂台。 丑话说在前头,倒是大多数修士互放狠话,灰头土脸各自离开,不敢拿自己的小命作赌注,只有个别真上了擂台的,也没闹出人命。 甚至闲出屁来了的众人,闹哄哄地开了赌盘。 灵均和郑令容才不会多管闲事,只要不闹事儿,爱咋咋,甚至凭借那晚营救时对修士们的了解,押中了数次,小赚一笔零花钱。 枯石林立。 云舟如启程时那样,停在荒凉偏僻的地界。 灵均二人跟在刘敦之身后下来,三人站定。 “多亏二位小友,这是一点谢礼,替我将云舟上下管束得如此好。” 俩人不爱推辞,好处哪有不拿的道理,大大方方收下。 “那某便在此谢过,不多相送,祝二位小友仙运涛涛,步步高升,尽得天眷,财源滚滚!” “我俩也祝真人次次逢凶化吉,早登大道,飞升上界,到时我俩寻到真人门下,可别嫌弃,装不认识啊!” 说完,三人一齐笑起来。 可谓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刘敦之目送二人相伴远去,唇边复杂笑意。 唉,终究是老了,自己那时也是如此意气昂扬么? 年少时,是和谁相伴闯荡来着? 许多年未见了,不知年少好友近况如何,还在世否? 灵石是赚不完的,这次回去,便先将手头事情放一放,拜会老友吧。 刘敦之迈着四方步,慢悠悠登上云舟,浑厚声线,蕴藏着岁月厚重,听之教人感慨。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吟诵声彻天遍地,所有人都转回目光,历经世事的修者更是驻足沉默良久,眼泛泪光,抬头不叫眼泪落下,一声轻叹,回头继续走那人生路。 “刘真人诗吟得倒是不错,想不到草莽外表下,竟是一颗诗心。” 灵均饶有趣味的声音响起,眉梢飞舞。 “嗯,声音浑厚,好听。我爹也爱吟诗,我娘常说他——胸无三点墨,唯爱吟酸诗,矫柔做派。” “哦?哈哈哈哈哈哈哈。” …… 第二十四章 招新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小摊贩游走在人群边缘,大声吆喝,频频垫脚,又试探着往里挤,奈何身上物件太多太大,被人骂骂咧咧推出来,无奈只能愁眉苦脸在外围游荡。 灵均二人月色正亮时就出发,还是经掌柜提醒需早些来,哪知到了广场上,已经一堆人带着蒲团等候,便有样学样地坐下来。 哪知道她们来得还算早,陆陆续续到现在,广场上逐渐坐满,逐渐拥挤,收起蒲团站着,站着也越发挤了,人与人几乎贴成一叠叠的。 灵均闭起双眼,不敢多看,但失去一感,其他四感更加清晰。 身边四面八方传来的肉体温热,吵嚷交谈声炸耳,不知哪个腌臜鬼,一张嘴就是浓烈口气。 “令容,这不是四大宗门吗?不是只招收天骄吗?天骄这么不值钱?” 郑令容攥拳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绝无可能!” 三岁小儿,缺牙老头儿,总不可能是天骄吧?可这里最多的就是这群人。 “咚——咚——” 悠长浑厚的钟声响起,一圈圈荡漾开来,人群骤然安静。 云端深处,那座尖尖的高山上,遍天白光飘来。 熙攘的人群见到这异象,竟然毫不躁动,反倒闭目低头,双手捧过头顶。 灵均瞪大眼睛四处看,见这么做的都是幼儿与老人,其他修士大多像她一样好奇张望。 白光飘来,精准落到高举的手心。 全是灵石、符箓、丹药等物。 收到的东西或多或少,都大声致谢,人群开始缓慢离场。 “呼——” 灵均与郑令容相视叹气,差点死了一遭。 “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所有人向上看去,一众衣袂飘飘、仙风道骨的修士,或御剑,或御兽,姗姗来迟。 领头的中年男修一袭青色衣袍,面目和善,落地便上前一步,站在正中,笑呵呵地向各方拱手。 “诸位道友幸会啊!我乃此次弟子招新会的主事,鄙姓吕。” 接下来是冗长无趣的废话,夹杂些干货。 灵均不曾见过这场面,开始还兴味盎然,仔细琢磨前辈每一字句,唯恐错过什么,越听却双眼越迷离,不眠的修炼都不曾带来困倦,现下却眼神涣散,神游天外。 频频将思绪拉回来,勉强提取出有用信息。 招新分三步:测灵根,测年龄,引心魔。 即,淘汰天资不足者、惫懒软弱者、心智不坚者。 前头主事在唾沫横飞,后头修士们忙得团团装,从各色纳物法器中取出物件,一一摆放好。 灵均仔细看着后头,演讲声音从左耳朵入,到右耳朵出。 吕管事咂巴了嘴巴,润润发干的双唇,见台下人都眼神飘忽,轻咳一声。 “请诸位道友列队前来过三关。” 灵均二人脚步慢,只排到中部,队伍蜿蜒着拐了一个又一个弯,偌大广场上倒不显得拥挤,但粗粗估略,少说也上万。 宗门很有经验,前两关各摆放了五个器具,因此队伍行进倒不算太慢。 日头高悬时,灵均已到了前列。 “下一位。” 灵均走到空缺处,将手放置在莲花状圆球上,一股无形之气顺着手臂将她包裹。 她皱着眉,抵抗想抽出手的欲望,被不知名东西包裹的感觉,很不安心。 很快,莲花散出五色光晕,交叠的花瓣,每一片都是不同颜色,每一片颜色深浅都不同。 一旁记录的修士面无表情开口。 “五灵根,金八,木七,水九,火七,土七。” 说完便将手中的纸交给灵均,前往下一关。 坐在后方饮茶的吕管事耳尖,捕捉到了金八,抬眼看去,是一名年轻女修,心想这个数值倒是高,算得上天骄了。 正要满意啜一口茶,却听到弟子还在继续说,越听越惋惜,将茶杯放下。 可惜,每一个根值都算得上高了,甚至水灵根是稀世的满值,哪知道是五灵根,造化弄人啊。 根值再高,安在五灵根身上,也就和普通修士差不多的修炼速度。 时间不等人,五灵根所需灵气太多,练气期底子薄,她这么高的根值,倒不会落后他人,可修炼每上一个大境界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十乘十等于一百。 再高的根值,修到金丹便是极限了。 惋惜之下,只能去看看身后等候着的几百过关修士,你看,天骄还是很多的,但往后的路怎么走,可不是由天分决定,真天骄还是假天骄,十数年见分晓。 灵均早知道自己是五灵根,听到这么高的数值,反倒有些高兴,灵根都只差一二就能满值,想来在结丹前补全灵根应该没那么难。 这边开开心心,没心没肺,反倒是郑令容,面带忧愁地看她。 将纸张递给下一关的弟子,灵均站到一座石台上,这次倒是没有难捱的包裹感,只有一道电流游过周身,微微刺痛。 脚下石台发出莹莹白光,弟子惊讶道:“十岁内。” 吕管事始终注意着这边,听考核弟子这么说,微微瞪大双眼。 这孩子周身气韵,明显已经是练气巅峰,却十岁都不足,单灵根修士才能做到的事,她却做到了? 坐正身子,吕管事向身边人示意,将灵均领过来。 “拜见吕前辈。” 灵均端正拱手,目光灼灼地对视,是觉得自己天资过分聪颖了吗? “好孩子,来来来,与我说说,你是怎么能在十岁前修到练气巅峰的?” 灵均猜到是因为自己的五灵根,实话实说道:“向来是因为这一年多穿越十万大山,几乎日日与妖兽激战,修为才能进步这么快。” “十万大山!” 吕管事有些呆了,砸吧嘴巴。 “你从凡界来?可有长辈带领?” “家里长辈……全去了,临走前将家中传下的底蕴全交给我,便来了,路上收服了两只灵兽,多亏有它们。” 说着,轻手拂过腰间崭新的灵兽袋,发了横财,不能继续亏待宝贝们。 “哦,哦。” 吕管事还在消化这些信息,难怪能这么快到练气巅峰,竟然全是在生死之间提升,也算是天意,让她安全跨越十万大山。 第二十五章 黄粱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去吧,好孩子,排到那边队伍去。” 吕管事手指着身后队伍,里面全是前两关通过的修士。 郑令容早等着了,心神不定地看着灵均被问话,见她还是过来了,才流露出微笑。 谈话没有屏蔽别人,此时所有修士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震惊,有佩服,也不乏对出身凡界及五灵根的不屑。 “没想到你竟然是五灵根,还不到十岁,主事也是在问你这些?” 灵均点点头,早有心理准备,但她对自己很有信心,不会落选,进入修仙界来的这些时日,自信更加稳固,因而方才毫不慌乱。 郑令容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不再问,两人见还早,取出蒲团,闭目修炼。 在点灯前,终于筛选完所有修士。 灵均原以为要修整一番,明日再来参加第三关,却不想吕管事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圆盘,扬手扔上天。 圆盘旋转变大,飞到众人头顶,将所有人罩住,散发灵光,注入每个人额心。 没多少感觉,灵均只觉得一阵温热拂过全身,暖洋洋,叫她忍不住喟叹。 再一睁开眼,头上是红木床顶,雕刻花纹。 灵均眼神迷茫,转头望望四周,摆设精致典雅,熟悉又陌生。 “阿娘!” 穿着繁复衣袍的贵妇人应声,快步走进来:“均儿,开始做噩梦了?” 一面拿手背去贴她额头,神色担忧。 心中好像有什么话要冲出口,可下一瞬又脑袋空空,只说:“我饿了。” “小馋猫!”妇人亲昵地拿手指点她额头。 “你爹昨天惹你生气了,你一天没理他,就只能巴巴地上街,去买了一桌你爱吃的点心,就等着你起来,好给你赔罪。” 灵均嘴角压不下去,脑袋左右摇晃,高高兴兴道:“要是不好吃,还不理他!” 母女前呼后拥地到了前厅,正中八仙桌上已经坐了一男一女。 灵均皱着眉坐下,眼睛瞟去一旁男人脸上,知道这是自己阿爹,可是为什么这么不舒服,难道自己还在生阿爹气? 男人殷勤夹起一块糕点,本来想喂进灵均嘴里,看她神色不对,讷讷地放到碟子上,搓搓大掌。 “均儿啊,都是爹不对,别生气了,啊?快吃,快吃,你最爱的芙蓉糕。” 灵均怪异地仿佛虫子在身上爬,烦躁顿生,但搞不清楚为什么。 见自己的阿爹这么做小伏低,实在不该继续闹别扭,夹起芙蓉糕放进嘴里,牙齿捻下一点,强烈的排斥让她还是放下筷子。 “阿爹,我不生你气。” 男人与妇人对视一眼,顿了顿。 “好好好,不生气了。刚午睡起来没胃口,不如跟你姐姐去花园玩?” 灵均跟在女孩身后,知道这是自己的双胞胎姐姐。 心中的诡异感挥之不去,转身回头,看见男人搂着妇人,妇人头歪靠在男人身上,好像恩爱非常。 心里又升起一股满足,好像……得偿所愿。 甩甩脑袋,不知道今日的自己发什么疯,莫名其妙的感受一大堆。 花园里百花开放,灵均与姐姐发髻上插一朵,手上捏几朵,讨论好要去染指甲,玩得不亦乐乎。 走过假山,池边凉亭上歪坐着一名女子。 走近去一看,女子挽着云髻,发上一根玉簪,芙蓉清水面,不施粉黛,青色宽袍松松挂在身上,十分风流。 女子撩开眼皮,向灵均招手。 灵均顿时生出狂喜,好似经年不见。 “师父!” 女子懒懒坐正,嗯一声。 “昨日教的剑招可练熟了?” “练熟了!” 灵均拿起乾霄剑,几步跑到亭前空地上,一板一眼地展示剑招,却手法生疏,频频有滞塞之感。 练罢,她低垂着头,满面臊红,为自己的懒惰而羞愧。 不应该啊,往日的自己修行勤奋,鲜少偷懒,难道昨日与阿爹吵架,就把修炼落下了? “很好,看来已经掌握。” 灵均咻地抬起头,不可置信。 女子提起剑,自顾自走出亭子。 “你天分极好,修行亦从不怠慢,如今已经取得无暇筑基,我便教授你灵界的剑法神通,若是能掌握,整个修仙界无人能敌你。” 一剑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出剑时刚时柔,身形脚步变换,剑尖劈刺,叫人眼花缭乱。 衣袂翻转,挽剑在身后,叫灵均看呆了。 “师父,你真的这么美,这么厉害。” 女子含笑:“少耍贫嘴,快去练剑。” 夕阳西斜,灿黄光线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灵均收起乾霄剑,和女子并肩走着,目光一直盯在师父脸上,笑容眷恋。 “师父。” 灵均突然止步,就先走到这里吧。 “我想抱抱你。” 女子惊讶低头,展颜而笑,温柔张开双臂,将灵均搂入怀中。 灵均用力环抱住女子,踮起脚,脸颊轻轻摩擦在女子颈间。 “师父,我真想你,你一定要回来。” 怀中忽然空荡荡,灵均低头站着,双手垂在身侧,一滴泪摔在地上,无人看见。 妄生盘可以激发人心中的贪嗔痴等等欲念,激发到极致,满足经年累愿。 心志不坚者,便会轻易将怪异、不合理之处忽略过去,沉溺于幻境中,若是没有外人唤醒,便会永世沉沦,耗尽精血而死。 深呼吸,再深呼吸,剥离掉黄粱一梦带来的虚幻感受,眼眶湿润已经干涸,便面色如常地抬起头。 环顾四周,只有三个人如她一样清醒,看来还早,就拿出蒲团,坐下修炼。 没过太久,捕捉到身旁一阵急促呼吸,灵均睁眼看去,郑令容面色有些发白,手指微微颤抖。 此时,场上约莫有二三十人清醒。 郑令容调整好状态,冲灵均摇摇头:“放心,我没事。” 夜色黑沉,已经很晚了。 吕管事见场上已有近千人苏醒,正安心打坐,满意地点点头,挥手收走妄生盘。 余下数千人幽幽转醒,大多在怔愣之后,露出颓丧神情,知道落选了,纷纷垂头丧气离开。 颓然于落选,也是为了黄粱一梦,白日梦都没做过这样美的,可一朝醒转皆成空。 第二十六章 入宗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吕管事与一众弟子站在台阶前,笑呵呵地道:“诸位师侄,眼前这登仙阶还需各位自行上去,我会派人候着大家,再会!” 仙气飘飘地离去,留下一帮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抬头看看似乎垂直戳到天上去,看不到尽头的登仙阶。 有几人不屑地看看周围一群穷光蛋,掏出飞行法器,纵身跃上,冷嗤一声。 御使法器飞去,却一头装上无形的屏障,被弹射出去老远。 一个男修懒懒走出人群,回头望向那些人,嘲讽冷笑:“没见识,倒来摆阔。” 灵均看向他,发现正是走传送阵时遇见的软轿男修,撇撇嘴角,想翻白眼。 最会摆阔的倒骂别人摆阔,装逼这门学问,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这位更是个中翘楚。 软轿男修已经提气越上台阶,几个纵跳间,已爬上百米。 其他人纷纷跟上,唯恐落后。 “山上见,别落下太远哦~” 灵均贱兮兮地对郑令容挑衅,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金小魁的坏毛病,但,嘴贱使人快乐。 郑令容失笑摇头,心想,不愧是十岁都不足,孩子气。 一边蓄力爆发,目光紧盯着灵均,俯身冲刺上去。 台阶宽大,但耐不住人群挤在一处,提不上速度。 灵均眯眼,看向一侧的悬崖,脚尖点地,便往下俯冲,身后几道惊呼。 却看见她只跳下两米,在陡峭崖壁上灵巧疾驰。 胆大的都学着跳下去,可奈何崖壁近乎垂直,难以找到着力点,有些人险些滚下去,最后狼狈地拿刀剑一点点爬上来。 当然也有稳住身形,慢慢加快速度跟上去的,比如一身黑衣的郑令容。 灵均没回头,听着身后杂乱一片,笑得很猖狂。 实力不够别乱学,她可是在三五不时的夺命狂奔中练出来的,想跟上,早着呢! 脚下使力,速度更快。 不消一会儿,已经越过人流,回到台阶上,速度再快。 没几息,看见了三个人相隔不远,焦灼地你追我赶,不过都还算正派,没出手攻击。 越来越近了,灵均调动体内灵力,爆冲之下,一连越过两个人,最前头的正是软轿男修王修远。 王修远听见身后脚步,还以为是原先二人赶上来,咬牙提气加快速度,身侧却已经越过去一个人。 他皱眉看去,一缕长发拂过眼前,女修身形矫健,几步间,距离越拉越大。 郑令容轻喘跳上平台,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两手各握着一把钥匙,举过头顶拼命摇晃的灵均。 灵均跑上前,将钥匙塞到郑令容手中。 “我第一个上来,问师姐要了同一间院子的两个房间,师姐人真好,马上就给我了。” 旁边的女修失笑。 “这位师妹,来领取宗门身份令牌,灵均等你许久,快要把我家底全挖出来了。” 郑令容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丝羞赧,明明是灵均做的好事,自己羞什么? 逼出一点精血,分别滴入两块玉牌中。 大的一块,青玉质地,周边一圈祥云纹,正中雕刻凌虚剑宗的标志,是身份令牌。 长条的一块,白玉质地,素雅,没有任何纹饰,乃是命牌,收拢后有专人看守。 命牌与身份令牌相连,宗中弟子在外重伤或殒命,就会发出警示。 珍而重之地收好身份令牌,郑令容难掩激动,神态较以往生动许多。 阿爹阿娘,我做到了!凌虚剑宗,天下剑宗之首。 趁着明亮月色,两人慢慢找过去,等摸到住所时,天已经蒙蒙亮。 两人登顶算第一批,后头还有大军要上来,迎接的师姐已经告知过,今日只用修整,明日开始修习。 令牌中有所需的一应事物,两人暂别,各自进到房间里,休息查看。 灵均郑重坐好,将令牌抵到眉心,一瞬间,杂乱信息涌入脑中。 摁着太阳穴,灵均慢慢松开眉头,整理好所有内容。 令牌中有一张地图、一份修习课程日志以及入宗须知。 入宗须知开头便是宗规。 不得残害宗门、不得勾结邪魔等共识暂且不提,正中两排大字: 剑魄斩云开大道,凌虚问道证长生。 灵均轻声读一遍,勾起嘴角,忍不住又大声复诵,心中腾起一股火,烧得浑身血液要沸腾起来,放声大笑。 从前她不明白自己要修炼什么?只是为了带阿娘离开。 阿娘走后,心中迷茫,只是她需要一个方向前进,于是向往着不可名状的修仙界。 来了后,就是修炼、变强,飞升上界,再修炼、变强,中途或许能帮助师父找到故人。 可为什么要修炼变强,循环往复的修炼变强,好似只是被鞭策着绕圈的驴,只不过从这一个磨盘,换到了那一个磨盘。 自己如果是那头驴,没了身后鞭笞的人,为什么要往前进?离开了磨盘之后要往哪儿走? 灵均心里一直满含困惑,自师父不见,虽然有了拜入大宗、唤醒师父的目标,可心中疑惑却更盛。 灵均取下乾霄剑,细细端详,含笑摸过每一寸花纹。 她喜欢剑。 喜欢挥剑的畅意。 因而对战时,不会剑招,也还是执意先刺几剑。 灵均思索过,师父明明来自灵界,能教她很多灵界的剑招、法术、心法,可除了五行混元心法,是为了暂时补全灵根,以便提升修炼速度,其他一个都不曾传授。 曾无意间问起,可师父的回答总是含混不清,令她无法信服。 既然拜入了凌虚剑宗,师父不教的剑法,她便自己想办法学,师父身上的秘密,总有一天会知道。 她不是一头驴,修炼是因为爱出剑,是为了走到剑道巅峰,也妄想去最不可攀的天道看看。 乾霄剑感知到灵均的心意,知道这一任主人彻底与自己产生联结,微弱意识亢奋起来,剑身轻抖。 灵均正沉浸在自己牛逼哄哄、大杀四方的幻想中,突然手心一阵颤动,随即是突然刺痛。 摊开掌心一看,一点青色小痣凭空出现。 心猛地一跳,还以为自己遭了什么暗算,脑中却突然响起一道孩童声音。 第二十七章 有病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灵均还以为自己遭了什么暗算,脑中却突然响起一道孩童声音。 “主人,我刚刚与你契约成功,你就是我这一任主人了,可我……” 声音微弱下去,又猛地上扬。 “我受损太过,平时无法苏醒,你要……帮我……” 灵均从惊吓中回过神,声音已经消失不见。 她举着乾霄剑上下左右乱晃,从剑柄敲到剑尖,对着它啊啊乱叫一通,再也没能唤醒。 “不是,你好歹,告诉我,怎么帮你啊!最讨厌话说一半的人了!!” 崩溃地将自己摔到床上,灵均生无可恋,强迫症要发作,锤了半天床,终于还是坐起来。 不管了,现在醒了一次,总有醒下一次的时候。 思绪飘回十万大山时,粗暴对待乾霄剑的种种,忍不住心虚,决心为它寻一柄最好的剑鞘。 但不是现在。 静心修炼到午时,灵均有些饿了,敲响郑令容的房门,邀请她一同去食堂探探。 “有食堂真好啊,不用吃乏味的干粮,饭菜新鲜,营养美味。” 郑令容认同地点点头,在云舟上两个多月,全靠各类面饼、肉干存活,纵然与灵均互换干粮,调剂口味,可再好吃的东西也耐不住一直吃。 到后面,俩人宁愿一天只吃两顿饭,要不是修炼太耗费精力,甚至不想看到粮食。 灵均就更不要说,从与嫣儿分别后,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赶路,吃的一直是干粮。 进入十万大山后,偶尔吃一顿新鲜的都如获至宝,尽管只有盐调味,接下来至少半个月都得吃肉干,纯肉干,因为连硬饼子都啃完了。 实在不愿回忆过往辛酸泪。 两个难兄难弟手挽手,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抵达食堂。 食堂倒是极大,占地开阔,长长一排档口却只开放了一半,弟子们稀稀疏疏地坐着,面无表情往嘴里塞菜。 一则,几十年如一日吃这些菜式,宫廷珍馐都会被弃若敝履。 二则,今年不知道是哪些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轮值,掌勺的每道菜肴,似乎都蕴含了怨气,吃得叫人笑不出来。 只要手里宽裕些的,都选择去更高档的二食堂用饭。 当然,很贵,用的都是最好的灵米灵菜。 当然,也很好吃,不然会被分管的师伯揍扁,毕竟每年从二食堂这里收取的宗门收益,就是巨大一笔。 底层小弟子严重怀疑,今年的掌勺弟子很有可能被二食堂收买贿赂了,为的就是给宗门创收! 弟子们还有另外的选择,服用辟谷丹。 可是辟谷丹要用灵石买,日常花费的灵石并不比吃食堂便宜,还有丹毒,况且,再低劣的灵米灵菜也能对修为稍稍提供助益。 两相权衡下,穷得只剩下一把剑和一身裤衩子,什么都没有的剑修们,只能捏着鼻子,把菜往喉咙里灌。 灵均和郑令容两个新生,初出茅庐不怕虎,老生们看到出现的新面孔,还一副垂涎的模样,就知道是昨天新招收的弟子。 见她俩打了菜,甚至面露精光,一口接一口咀嚼,神采飞扬,享受至极,纷纷自我怀疑。 难道是今天掌勺弟子良心大发,而自己筷子直接送菜进喉咙,没过舌头,所以尝不出来其中的美味? 不信邪,咀嚼咀嚼,呕——呸! 新弟子脑子有问题。 “真好吃,真好吃!有味儿诶!” 灵均腮帮子鼓鼓,含混不清地说话,显然满意极了。 郑令容倒是慢条斯理地吃着,觉得饭菜口味一般,但物美价廉,多实惠,全是灵米灵菜,品质比自家吃的好。 决心以后每一顿都要来,薅光宗门羊毛。 狠狠饱餐一顿,几乎吃遍了各个档口,灵均二人摸着鼓胀的肚子,走在宗门内的小路上散步消食。 宗门占地很大,恐怕比凡界三个大城池加起来还要大许多。 看宗门地图时不觉得,只是这一块山,那一块谷,之间隔些距离,好像不是很大,可光是从弟子的宿舍到食堂就走了许多路。 现在二人散步走着,不曾使用法术,已经一个时辰都没抵达讲法堂,明日一大早就得来听课,听完课后,灵均还打算着去藏法阁看看。 想了想,这么闷头走着不是办法,索性将青霄放了出来。 打开灵兽袋,青霄清亮鸣叫响彻天际,长翅扇动,倏忽直冲上去,雪白长箭般射出,在空中展开双翼,俯冲滑行,脖颈高昂,发出一声声啼叫。 金小魁站在她肩头,揪住她的耳垂,声音响亮:“快憋死青霄了!我告诉你,你以后别老关着她,小白鹤太可怜了。” “是谁之前欺负人家来着?是我吗?” 灵均和金小魁照常拌了两句嘴。 郑令容之前就见过这只嘴碎又嘴贱的灰毛鼠,此时听她二人的吵闹就当背景音,眼睛直勾勾盯着青霄。 “灵均,那就是你的第二只灵兽?真好看,我从未见过。” 灵均一把捂住金小魁的嘴巴,转向郑令容。 “没错儿,当时意外救了濒死的青霄,就顺势将她收下。” 灵均高兴地笑起来。 “青霄很乖!可惜,她太扎眼,进宗门前我不敢将她显露于人前,怕引来觊觎,现在进了宗门,虽然说不是百分百安全,可哪有千日防贼的,我也不愿意总是委屈青霄。” “她是鹤,就该高高翱翔。” 郑令容露出一些笑意。 “青霄看起来很高兴,她是什么鹤?我从未见过。” “玄羽鹤,只在十万大山生活,其他地方应该没有。令容,你也想要契约灵兽吗?” 郑令容笑了一声,手指挠挠脸颊,假装梳理碎发。 “还是不了,听闻豢养灵兽开销巨大,虽说灵兽天生就有传承,可想要他们快速进阶,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没这个能力,还是不凑热闹了。” 她“诶”一声,看向灵均。 “你要饲养两只,肯定很累,如果我能帮得上忙,尽管开口。” 灵均不由自主靠得近了些,甜蜜蜜地笑:“不用担心,青霄和金小魁在十万大山时,已经为自己攒够了妖丹,只要节省些用,不妨碍的。” 青霄足足翱翔了一刻多钟,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她身边,双足跳跃,显然愉悦至极。 第二十八章 出名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灵均跨坐在青霄背上,山风猎猎,鼓动袍袖,吹拂去万千愁丝,只剩下畅意。 郑令容小心抚摸青霄的羽毛,眼睛亮莹莹,抬眼望向远处,山峦尖翘起伏,层层叠叠,不知尽处。 “宗门真大,不知几何。” 灵均听到她碎在风中的话,也极目远眺。 “宗门之大,双脚难以丈量,但我们修者,乘灵兽、御飞剑,半日也能逛个来回。” “你看!” 灵均指着底下几座大院,坐落在山头。 “那就是讲法堂。” 灵均二人从食堂出来还早,此时抵达讲法堂也正值下课散学,人潮已经熙熙攘攘过去,零星几个弟子相伴着,讨论师叔新传授的要点。 听到羽翅扇动的声音从头顶由上而下,弟子们还以为是哪位财大气粗的同门,等白鹤落在眼前,才发觉背上是两名还未穿着宗门服饰的少女。 灵均轻盈跳下,双手随意拍拍裙摆,对围观的三五弟子展齿而笑,随即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背影颇有些嚣张,险些要叫别人以为她背靠在哪个山头的师叔。 郑令容将周围人的神情收在眼底,但稍稍挑眉,没有多加理会,也没有警示灵均。 修仙界实力为尊,狂傲?放肆?都是强者的特权,而入门时的所有表现,已经注定了灵均有这个资本。 至少在金丹之前。 云舟上的一路同行,历经种种,也告诉郑令容,灵均不会是个狂妄得意的猢狲,她有成算,只是不是个守规矩的性格,年少难免轻狂些。 就这样,二人乘坐着青霄,逛遍了宗门上下各个能去的角落,接下来每日要去的地方以及路线,在心里都有了成算。 每日早晚是最适宜修炼的时候,宗门很贴心,将课程时间安排在了辰时初到巳时末,结束后正好够弟子们狂奔到各个食堂。 饱餐一顿后各自安排,或是静心修炼,或是去藏法阁,或是到演武场比斗,及至筑基期后才需要每年领取一项任务。 筑基期前的弟子如果手上灵石、丹药等称手,则安心修炼,倘若能力不足,宗门也提供各种杂役任务。 灵均逛完了整个宗门,回到住所仔细盘算了一遍,决定先将基础打牢,每日都去讲法堂,把所有基础课程听完之后,再根据自己的掌握情况选择一两个重点方向,期间找到适合自己的功法剑法,及至精通,就每天去演武场。 灵均知道自己的修为进阶很快,却没想快到能让大宗弟子惊讶,既然已经入了宗门,无法再回到十万大山里历练,那就想办法多多对战,演武场是在宗门内最好的选择。 等到筑基成功,稳固境界后,再领取任务,好好游历修仙界。 翌日一早,灵均推开房门,见到了六人小院中的另两人,似乎也是熟识的同伴。 那两名少女听到声响,看过来,见到灵均,带着些好奇探究,身量高些的微笑开口: “师妹可是灵均?” 灵均有些疑惑,但仍然和善地笑着。 “正是,师姐有什么事?” 听对方叫自己师妹,看着又比自己大,灵均也顺势称呼。 “原我也听别人说,此次弟子中的首名住在我们院中,昨日一直好奇,却没有缘分碰到,今日一见,果然是龙章凤姿。” 灵均发出两声干笑,有些不好意思,这好话未免太过。 “师姐过奖,还担不起龙章凤姿这样的好名头。” “怎会?”女子莞尔一笑。 “听闻你还未满十岁,如今已经是练气巅峰修为,比之筑基只差一线。不过,师妹可听闻过此次招新中唯一的天灵根?” 灵均来了兴致,眼睛一亮。 “我耳目闭塞,不曾听过,师姐见闻广博,不如让我听听?” 女子家中底蕴似乎非同寻常,取下手臂上的披帛,往半空一抛,层层叠叠的披帛展开,就变成了能载两三人的飞行法器。 四人并行,一路到了讲法堂。 灵均到的不算早,基础课程的院子里已经稀稀拉拉坐满了一半。 青霄落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二人脚步一僵,灵均抬头挺胸,调整好状态,旁若无人地走到前排空缺处,掏出蒲团,盘腿等待。 修士耳聪目明,在场没什么人敢当面蛐蛐,只是互相挤眉弄眼,暗暗传递认同。 第二十九章 讲法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灵均向少年望过去。 火灵根,属性暴烈,根值越高,受火属性的影响越大。 梁景行是单火灵根,根值又是九,可偏偏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规规矩矩地盘腿坐着,眼眸半阖,竟然很是沉静,周身气度称得上身如松柏,芝兰玉树。 他出场很惹眼,几乎所有人都在偷眼瞄他,却不动如山。 灵均起了些兴致,预感到梁景行会是未来最强劲的对手之一。 “诸位师侄。” 灰衣师叔静等着人群过了劲儿,才开口,声线有些粗沉,不大符合他的白净面皮。 “我乃守拙真君座下大弟子,姓赵。” “赵师叔安!” “今日是诸位师侄首次听课,因大家修为多在练气后期,筑基近在眼前,便和各位说一说筑基所需注意。” 除却部分世家大族出身的弟子,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 为何削尖了脑袋要拜入四大宗门,除却显而易见的宗门资源外,便是不轻易外传的修炼经验。 其往往由修为高深的元婴化神传授给弟子,心腹弟子再将其中不那么核心的部分往下一代弟子传递,如此循环,随着修为的增长,了解到的修炼要领就越精妙。 赵师叔已是金丹真人,照理来说只需要给筑基弟子每月授一次课,今日来了练气弟子的院子,对他们来说,是很难得的际遇。 灵均又看向端坐的梁景行,大概是因为他了。 君如师姐说,此人作为唯一的单灵根满值修士,昨日已被传到议事殿中,十二峰的各位真君,只要在宗门内的都去了。 一天未归,直到此时才跟着金丹师叔过来,不知道是什么奇遇。 分些神望向自己拈指朝天的手心,眉眼有些向下。 单灵根,满值,不出世的天才,极有可能成为数百年来难得飞升的修士。 五灵根,根值俱高,因一年奇遇堪称天才,却几乎被断定止步于金丹,昨日来算是出尽风头,力压梁景行,却仍入不了真君们的眼。 眼睫扑簌簌地闪几下,抿唇,又勾起嘴角笑着抬头。 天资不如人?那又如何,争途,征途,不如几十年后见分晓。 赵师叔声调起伏不大,灵均定下神,慢慢沉浸于其中,记下要点,纵使传授给他们这些练气弟子的知识不精深,也是普通修士难以触及的。 倘若师父还在,就算不肯传授灵界功法,总会讲些修炼要点,帮助她尽快跨过薄薄的筑基天堑。 筑基期,在修炼长途中只能算作入门,可这一道坎能阻隔七成人,四大宗门广收天才,能降至二成,至少八成人能成功筑基。 可灵均的目标决不能只是筑基成功,她必须要无暇筑基,才能在修仙界打破桎梏,以五灵根之资迈入元婴。 因此,灵均筑基需快,尽快唤醒师父,才能帮助她更快修炼,同时也需完美,缺一不可。 赵师叔今日所讲的便是各等级筑基的要求。 筑基品级分为凡品筑基、上品筑基、极品筑基、无暇筑基。 凡品筑基灵气液化稀少,法术威力不足,修炼速度也慢。 坊市间津津乐道的越级压制,便往往是高天资的练气修士,击败了凡品筑基修士。 这些凡品筑基修士大都依靠丹药强行突破,底子虚浮,但凡高一等级,到了上品筑基,便绝无可能被越级击败。 上品筑基的灵气液化已达到七成,一滴灵液所迸发的威力可抵十团灵气,可以想见,上品筑基修士与练气之间的云泥之别。 极品筑基的灵气液化则达到九成,近乎全部液化,阻碍于修仙界的环境,极品筑基者在一届中能超出三个数,就已经排在四大宗门之首。 而无暇筑基,在修仙界近乎于不可能。 其一,无暇筑基需将五行调和至圆满,首先便剔除了非五灵根修士。可五灵根修士在修仙界被视为无缘大道,只要测出,在宗门、宗族内都会成为边缘人物,没有天大机缘,支撑不了无暇筑基。 其二,有秘法可帮助其他灵根修士暂时塑造伪灵根,骗过天道,取得无暇筑基,可成功率极低,且一旦失败,最多筑得上品。 至此,纵观修仙界数万年,仅有不足十数修士取得无暇。 可无暇筑基的好处让四大宗门无法彻底摒弃,因此,总会在新弟子第一课上极尽赞美,期许于能出一名无暇筑基者。 灵均看到赵师叔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似乎顿了顿,腰背不禁愈加挺直,逐字听着关于无暇筑基的介绍。 无暇筑基的第一大好处就是必定能够结丹。 纵使极品筑基,结丹成功率也只有八成,总有闪耀一时的天才倒在结丹前。 第二大好处是灵气全部液化,孕育出灵核。 而灵核是金丹的前身,无暇筑基就意味着一根手指已经触到了金丹边缘,战力可超越一个小等级,筑基初期就能力战中期不落于下风。 灵均咬着下唇,眼眸发亮,心潮彭拜起来,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无暇筑基后,拳打单灵根,脚踢一众天骄的场景。 嘿笑一声,又警觉周围视线,甩甩头去掉杂念,一本正经地继续听。 无暇筑基另一大难点是缺少心法。 因修仙界不适宜五灵根修炼,从四千年前开始,已不再有五灵根修士飞升,调和五灵根的心法便慢慢失传,只在四大宗门中保有。 灵均心头一跳,不由得狂喜,莫非就是师父传授的五行混元心法? 这么说,她其实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无暇筑基,倒是省去了从宗门中拿到心法的麻烦。 关于无暇筑基,赵师叔讲得并不深,只是大致介绍,很快开始讲解宗门为练气修士筑基做的准备。 筑基丹按名次分配,每半年分配一次,取前一百名,每人一颗,领到筑基丹的修士另登其他榜单,再过半年,再取前一百。 如此循环,三年后不再按榜单分配筑基丹,剩下四百余人降为杂役弟子,通过领取任务,攒积分换取筑基丹。 而极品筑基需进入宗门秘境中的一处灵潭,加大取得极品的概率。 同样,每半年会取前三名进入秘境,不重复叠加。 灵均听了赵师叔对榜单排名的介绍,心下大定,榜单纯粹按照战力排名,擂台对战进行积分。 红晕浮上脸颊,灵均愈加迫切,打定主意要快快寻得剑法,助力她取得前三,唤醒师父,扬名修仙界! 第三十章 剑法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课程讲毕,梁景行跟着赵师叔走了,没有和场上任何一个人交谈。 灵均拍拍屁股站起身,盯着梁景行打量。 在路过她身边时,梁景行侧过脸,同样打量了一眼。 灵均直视他的目光,弯起一丝笑意,眼神带些锐利,颔首,轻抬起下巴。 梁景行眉眼温和,在看到灵均带着些挑衅意味的神态后,不由得压下眼皮,深深看了一眼。 “灵均,怎么了?” 郑令容看到二人眼神交锋,在一旁关切询问。 “对手,一个很想打败我的对手。上山时遇见过,想起来了,当时被我甩在了后面。” 郑令容见灵均高昂着头颅,战意非凡,不禁露出笑意。 “自然,胜过了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嘁。” 一声讥讽路过身边,灵均目光不善地望过去,见到的正是那软轿男修王修远,不由得笑起来。 任他王家底蕴如何深厚,不还是排在她后面,但灵均这条小细胳膊还是不打算跟大腿比比劲儿,能力不足时就先暂避锋芒,不做无谓的争锋。 灵均目光平静地送他远去,不像旁边弟子预想的那样沉不住气。 王修远的风头,等着擂台上再去好好杀杀。 梁景行二人走出院门,似乎在交谈,看着他们熟稔亲近的模样,大概率要拜入守拙真君门下,早晚与赵师叔成师兄弟。 “景行,可是认得方才的女弟子?” “不算认得,上山时算是交手过,很厉害。” 赵师叔御出宽剑,梁景行还不会御剑,放出一只纸鹤,幻化变大,落后半个身子紧跟住。 “吕师弟招新会后与我们提过她。” 赵师叔负手站着,控制速度,以免梁景行跟不上,一字一句说着。 “灵均,凡界,五灵根,不到十岁。景行,你说,你与她孰强孰弱?” 梁景行没有多说,只是拱拱手:“强弱不在此时,我自当尽力。” 在召见梁景行前,几位真君也探讨过灵均的相关。 资质上佳,若说宗门还是期盼着出一个无暇筑基,灵均无疑是可能性最大的一个,倘若有机遇,心性也上佳,不是不能渴盼的。 只是长久以来,也不是没出过惊才绝艳的五灵根修士,却困于元婴门前,不得其法,终究是少了一些天道宠眷。 掌门与各真君的意思,便是再等等,等她入前三名,进了灵潭筑基,就有分晓,到时再考虑是否要培养。 毕竟,众所周知,剑修很穷。 因为剑修战力强悍,争夺资源更占优势,宗门所积累的底子算是很深厚,但剑修个人还是很穷。 虽然元婴、化神的剑修家底还过得去,可无法与符修、丹修、阵修比,甚至连御兽宗门的修士手头都更宽裕。 剑修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想要增长修为境界,靠的就是经年苦修。 不像丹修等,在练习过程中能有产出,宗门不必对弟子投入太多,可剑修不一样。 到筑基之前,剑修接取不了危险任务,也就无法快速获取资源,宗门必须大量投入,让弟子心无旁骛成长。 譬如每半年一次发放的筑基丹、灵潭资格,譬如三年之间千余新弟子的衣食住行,等等。 凌虚剑宗名头很响,但日子很紧巴巴,连掌门都时常囊中羞涩,在外蹭吃蹭喝。 像培养五灵根修士这样豪奢的行径,由不得他们随意。 另一边,灵均与郑令容已经到了藏法阁前。 藏法阁占地不算大,只是如凡界普通楼阁一般大小,三层高,没多少装饰,非常古朴。 此时大门洞开,赭色几子横在门前,只留下一人穿行的空当。 长几后的宽大太师椅上歪着一个中年女修,斜靠在椅背上,一腿屈起,手握书卷抵在长几上,眼睛眯成一条缝,让人怀疑是不是睡着了。 灵均不大守规矩,但懂礼貌,恭恭敬敬地上前拜了。 “这位师叔,在下是新入宗门的弟子,前来领取功法。” 说着,双手奉上宗门令牌。 离得近了,灵均看到女修双眼留着一条缝,正在逐字细读,听她说完,便伸出另一只手,冲她勾勾手指。 不紧不慢递过去,灵均趁着师叔记录时,到处打量观察。 一楼空间最大,往里走五六步,就是满满当当的架子,每座架子上整齐摆放着玉简,没有任何的装饰,朴素至极。 女修记录完,两只捏着令牌冲她摇一摇,懒懒开口道:“五灵根相关的玉简在五排第三个书架上。” 灵均认真道谢,双手接过,脚步轻快地走进去。 宗门容许新弟子在一楼选取一部心法,两部功法,灵均已经有了师父给的灵界心法,总不会比修仙界的差,此时只缺一部功法。 仔细查看架子上的标识,灵均一面思索,一面仔细查看,先看功法所适宜的灵根,遇上合适的,将玉简抵在额心,仔细阅读介绍。 玉简会出示第一招,以供弟子稍加了解。 查看完三排架子的玉简,选出来合些心意的两部,但总有不足。 《金蛇剑法》剑招诡变,附带毒素伤害,可是威力不够强悍。 《奔雷剑法》犹如雷霆万钧,却消耗过大,倒是可以辅修。 灵均已经习惯了与青霄、金小魁协同作战,便要选取威力足够,又灵动多变的功法主修,大开大合的功法只能作为辅助。 《流云剑法》 灵均看到功法名称就很喜欢,细细查看,发现这套剑法虚实相生,以柔入刚,变化莫测,正符合她的要求。 第一招,云起青崖。 以退为进,迷惑对手,暗藏七道后劲。 第二招,千叠云障。 引云气凝为三尺气墙,卸力化劲,借势反推。 第三招,云龙探爪。 三折劈出,化为九道残影,虚实难辨,暗藏一记杀招。 第四招,流云归海。 剑势由散归凝,化为一线寒芒,练到极致可百里外取敌首级。 前三招入门都不难,若是想要精进练到完满,对心性考验极大,重“意”不重“形”,需澄明通达方可领悟此招剑意。 即云灭无相。 剑即是云,云即是剑,身化云雾,剑随心动。 第三十一章 何人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从藏法阁出来,灵均手上多了两册玉简,已定下主修流云剑法,辅修奔雷剑法。 流云剑法入门容易,精深难,奔雷剑法却连入门都不容易。 为了节省时间,纾解内心的激动,下午在宗门各处逛了逛,专挑僻静少人的犄角旮旯。 宗门虽大,地方却并不好寻。 到了金丹期,宗中弟子就甚少窝在宗门里,但筑基、练气弟子就有近万。 剑宗大多只专攻于剑道,除了听课就是练剑,一声剑宗人,一生剑宗人,不是在练剑,就是在练剑的路上。 灵均由青霄载着,都顾不上去物美价廉,让人流口水的食堂吃晚饭,一直找到了月上梢头,才看见一处幽僻之地。 不敢确定究竟是终于排除万难达成所愿,还是其他弟子练够了回房修炼,只能战战兢兢地记下方位,明天午饭后再来赌一把。 风霜夜归人。 第二日课毕,赶到食堂,抓紧扒拉了两口饭,灵均挥手告别郑令容,一路上忍不住频频催着青霄快些,再快些。 青霄一面被她感染,心绪有些焦急,一面在飞刺中吟啸出声。 金小魁圆圆短短的身子被劲风吹得在空中上下乱晃,两只爪子揪住青霄几片羽毛,怕只揪一片让青霄吃痛。 当然,也怕青霄羽毛长得不牢靠,将它甩飞出去。 “急死你好了,还不接住大王我。” 灵均目视前方,不理会它。 “青霄,你慢些,我要抓不住了!” 青霄难得这么畅快,罕见地大笑几声:“小魁,你再抓紧了。” 金小魁的声音碎在劲风中:“你跟灵均学坏了!!!” 风驰电掣下,不消许久到了昨日寻到的地方。 灵均跳上一块巨石,石头上很平坦,简直像大刀刮平了,叫剑修喜欢。 一旁,细小溪流蜿蜒绕过,流下。 再往外走些,就要出了凌虚剑宗的范围,灵均不清楚周围情况,不敢拿小命以身犯险。 调整好呼吸,闭上眼睛,回想流云剑法的第一式:云起青崖。 捏诀召出乾霄剑,一掌握住,手腕翻转,剑尖轻挑,倏忽刺出后,脚尖转动,腰腹带动身躯,如流云一般,星步漂移,忽左忽右间向后退去。 五行混元心法全力运转,其余四灵力都转化为水灵力,自掌心灌注入乾霄剑中。 长剑舞动,在看似格挡的招式间,引出一道后劲,击出!落在溪水间,溅起一小片水花。 灵均收住剑势,肃立。 眼巴巴仔细查看着,可惜,明明白白的只有一片水花,连溪水底下那颗大鹅卵石都没摇动半分,毫无攻击力可言。 “哈哈哈哈哈哈,灵均,没想到你这么没用,花架子一个!” 金小魁躺在石头上,笑得手上肉干滚落下去,双爪捂着肚子不停翻滚。 青霄则看看溪水,看看灵均,清凌凌的眼中全是担忧:“主人,没事的,你才是第一次习剑,很快就好了。” 受到一旁魔音贯耳,青霄转头看去,见金小魁这么放肆,有些气恼,不由得低头啄了一下。 灵均面无表情地吩咐:“青霄,今日我练剑到几时,你便也陪着金小魁练到几时,记得,别收力,督促它快快进阶,我要尽快拿到灵潭资格。” 金小魁正要对着青霄跳脚,听到这番话,扭身就跑,不多一个字废话,滚圆身躯炮弹似的飞出去。 白鹤振翅腾空,一息不到,复又飞起,不过嘴里已经叼着一个毛球,轻吟一声,往距离灵均一里外而去。 一整个下午都伴随着金小魁的叫骂呼痛声,灵均练剑练得很快乐,已经能溅起更大一捧水花,溪底的石头开始晃动。 稳扎稳打,修行不在一日之功,昨日就没吃晚饭,回到住所后随着兴奋劲儿过去,饥饿感逼迫灵均呲牙咧嘴地啃了一根肉干,今天可不能再饿肚子了。 美味食堂,来也! 正是饭点,新弟子们还在新鲜阶段,早挤到了食堂里,所有档口都开放着,排了长长的队伍。 不像老弟子,拖着半死不活的步子,看到食堂人满为患,十分想掉头就走,饿个肚子能如何?生命体征还在就行。 一个个蹲坐在食堂门口瞎扯天,与世无争,等待饿狼们腾出位置。 灵均很积极地打了两份饭,五个菜,吃完抚着肚子出来时,这些老弟子已经闲得有两个人抵角似的针锋相对,放言擂台见。 没办法,剑修嘛,没点好斗锐气怎么行?这已经是灵均见的第二场。 第一次时还唯恐天下不乱地暗暗给人打气,见双方放了半天狠话,最终只是相约第二日的擂台。 可惜约在了上午,她得去听课,只能意犹未尽地离开。 闲话不多聊,闲事儿不多看。 灵均预备着,在半年内将流云剑法前三招练至小成境界。 功法等级分为天、地、玄、黄四等,又细分为上中下三品。 流云剑法虽说只是黄级上品功法,但大家终究只是练气期,就算家族中底蕴深厚,给了天级功法,小小练气也修不到如何精通,使出来的威力同样大打折扣。 况且,灵均还有两个帮手外援,筑基期妖兽。 纵然金小魁怂胆一个,也还有青霄在,青霄的实力…… 灵均想到这,笑得胸有成竹,前三,不过囊中取物而已。 可惜的是,筑基期妖丹有限,青霄和金小魁的修炼进度不一定能跟得上她,因此也不能得意,还需得精进自身,以防意外。 天色渐暗,可沿路处习剑的修士不见少,剑光迸射,各色灵气剑气爆发的光晕,在绵延的山头间闪闪灭灭。 灵均找到的地方着实是偏僻,简直到了极点,方圆五里没有弟子。 青霄又衔着金小魁去老地方。 灵均肃着一张脸,脑中不断思索着,究竟是哪个动作不标准,哪道灵力没有按照既定方位流转,哪处穴窍不曾通达。 渐渐进入忘我之境,心随剑动,身法腾挪间又使出一剑,预感这一剑或许能打得溪底石头滚动一圈,离开原先位置。 风声破空,灵均飞速扭身闪开,躲过一道凌厉剑光。 剑光直冲小溪而去,在灵均那一剑气击到溪水前,与之撞个正着。 那道蛮横剑光打散灵均的剑气,又击入水中,炸开大片水花,一道深坑乍然出现,浅水小流被截断,尽数流入坑中,慢慢蓄满。 第三十二章 折磨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深坑很宽,有一个她那样宽,灵均静静凝视着,也察觉到那道剑光——流云第一式,云起青崖。 同样的剑招,从她身后刺来,目标却不是她,而是自己威力弱小的剑招。 这是羞辱,还是挑衅? 实力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剑芒虽盛,却不快,也不曾紧跟第二招,像猫捉老鼠。 灵均五指紧握着剑柄,面上冷静地转过身,望见远处小坡上立着一名女子。 身着彩衣,腰佩一圈金铃,月色下泛着冷光,一柄细长软剑斜在身侧,向上看去,女子神情冷肃,凤眼半睁,满是睥睨之色,发髻倒是编得繁复,钗环叮当。 整个人透着一股怪异。 灵均只觉得对方气势不凡,隐隐的威压让她心头惴惴,有些凝重地抱拳。 “这位……师叔,弟子新入宗门,还对此地了解不深,倘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明示。”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腕,剑尖指向灵均,眼眸平静无波,没有戏谑,没有厌恶,什么都没有。 灵均全身肌肉紧绷,脚尖移动,蓄力待发,紧盯着女子,心跳如擂鼓。 对面是筑基?该不会是金丹吧,心止不住地沉下去,倘若这女子真的要对付她,恐怕论危险程度,和十万大山时妖兽斗法受波及差不多。 眼前是人,还是个剑修,但宗门中明法规定,弟子在擂台外不得斗殴伤人,惩戒极严。 灵气震荡,女子拂开滞塞空气,金铃响动,色彩明艳的身影随着剑一起刺来。 灵均催动灵力,迈出流云剑法的步法,这足下之法极快,极飘逸,正是为了躲避对手而设计,可女子的身形却更快于她数倍,眨眼间已经近在一臂之外。 女子抬手起剑而来,灵均瞳孔骤缩,奋力后退一步,被封锁之下,只有云起青崖还能施展。 无奈一剑,剑气微弱,但几团火球突现,足有半身大小,与剑气攻向女子各个方位,锁得密不透风。 纵使筑基妖兽,在她的攻势下,也难免狼狈躲开,但女子身法飘渺,写意般挥袖兜拢火球,向一旁抛开,另一手甚至不曾用剑招,软剑就刺破了剑气,消弭于无形。 一步不退。 灵均油然而生不可抑制的恐慌,很快又冷静下来,女子的攻击没有杀意,甚至第一招不曾攻击要害,也不曾紧跟第二招。 回想下来,女子第一剑看似攻击了周身,可独独留出了空隙,恰恰好能挥出云起青崖,危机之下,剑招威力较之前更强。 女子迟迟未动,灵均又要抱拳,开口:“师叔,敢问……” 女子却偏偏又一剑袭来,与第一剑一模一样。 灵均被迫又使出一剑,还是云起青崖,心中褪去惊恐,却生出不妙。 当夜,勤奋修炼的剑修们,听着时不时响起的呼痛求饶声,望向声音传来之处,纷纷产生怜悯之心。 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新弟子,将练剑地点选到了那一方,作孽呀。 灵均端着硕大饭盆,唉声叹气地扒拉饭菜,天杀的,灵米灵菜都不香了。 郑令容从早起一道出门开始,就听她叹气连连,愁云遍布,又似乎不打算跟自己倾诉,一直忍耐着。 眼见着被传染得要食不下咽,闭闭眼,忍无可忍开口。 “灵均,发生什么事了?” 灵均有些不忍启齿,又暗暗期盼着郑令容能开口问,自己也算迫于好友的关系才能倾诉。 这时立即坐正身子,筷子重重戳在饭盆底部,一扫愁容,面目生动起来。 原来那夜一直到深,灵均已经记不清被迫挥了几次剑,有时在莫名其妙下想要摆烂,索性被刺几下,这位师叔总不至于真毫不留情。 可偏偏,只要她动作稍有软绵偏离,剑气不大不小一团,正正好能打得她想要痛叫出声,开始时为了面子还能忍住,后来,满山遍是猿啸哀。 月头是被她的叫声催高的。 等到灵均着实是身心俱疲,四肢绵软,泪光都盈盈了,女子才收剑。 彩衣女子神态依旧是冷肃,唇线拉直,很强硬的态度,却轻微地歪了头。 灵均好像看到了女子撅起的嘴唇,不敢置信地再细看,又消弭无形,还是一张棺材脸,破坏了明艳五官的协调。 “明日再来。”声音清凌凌的,带些细微的上扬。 灵均不可置信,呆愣愣望着女子御剑离去的背影,端的是一副高深莫测,又飘渺出尘,谁能想得到做出这等毁人道心的事儿。 山间早已无人,青霄与金小魁安静地出现,沉默地载着灵均回去,一向嘴贱的金小魁端端正正坐好,沉默是金。 郑令容呼吸窒在喉间,“啊”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捏起筷子。 剑修好斗,好斗的剑修也好面子,好面子的剑修被人以极其丢面子的方法折磨了一夜,现在这件事被她知道了。 要不是二人感情算得上好,郑令容都怕被灭口。 清清嗓子,缓解些尴尬:“那,你还去吗?” 灵均面颊抽动,那夜的惨烈再一次冲击着她的神经。 “去!” 握拳攥紧手中筷子,她给自己打气。 “那位师叔不知道什么来头,照理说我那样叫,总有人来看看,不是说宗门内不许私下斗殴?却偏偏无人问津,不合理!” 灵均欻地扭头,认真看向郑令容,严肃道:“令容,若我今晚……还是不能准时回来,你帮我打听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两天与我们交谈的宁君如应该会知道。” 郑令容点点头,为灵均的舍身而惊叹。 快速吃饱,灵均怀着难以言状的复杂心情,坐着青霄飞去。 青霄飞得不快,简直是在磨时间,以往灵均早催了,现在却坐着一声不吭,金小魁爬到她肩上,爪子努力伸直了,碰到额头。 嘟嘟囔囔地伸回来:“没烧坏啊。” “别闹。” 灵均一把将金小魁抓下来按到膝上。 金小魁奋力挣扎才逃脱,叉腰大叫:“那你发什么疯,那个女的莫名其妙,疯疯癫癫的,干嘛还要去挨揍。” 熟悉的山头近在眼前,剑修喜欢的平坦大石头上,一名彩衣女子负剑站立,此时抬眼望来。 金小魁与青霄都感受到一阵震颤。 第三十三章 清夷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灵均木着脸,双掌死死按住两腿,死腿,刚刚抖什么啊! 提身轻盈地从青霄身上下来,整理衣摆,垂头看向两个已经开溜的家伙,暗暗咬牙。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灵均机警地没有掏出乾霄剑,面带笑意走上前去。 “师叔久等,昨日经过师叔指点,流云第一式已经进步显著,可抵得上自己摸索数日,灵均在此谢过。” 她抬头偷瞄了一眼女子的表情,稍稍放心。 “只是师叔指点总要挥剑,陪我练下去太耗力,总是不如言语指点相结合来得更快更轻松,师叔放心,弟子绝不愚钝,保准一点就通,既不失师叔拳拳之心,也能使弟子快快进步。” 女子听了,眉尖微蹙,似乎在竭力思索,无果,眉梢压下去,有些不悦。 阿娘说了,别听,就靠打,这个似乎比其他人抗打。 女子凛起眉眼,甩手起剑,声量大了些,带些火气:“来!” 说罢,甚至不等灵均有所反应,向她冲去。 灵均没见过翻脸这么快的,全然搞不懂自己哪个字惹到这位姑奶奶了,连求饶都找不到空隙,只能手忙脚乱召出乾霄剑。 也幸好,乾霄剑剑灵醒来那次,重新与她结契,现在倒是不用自己拔剑,心意一动,剑已在握。 得益于女子昨日的悉心教导,灵均晚上回房又细细思索,有了些心得,此时出剑速度更快更流畅。 女子剑势被阻,挑高眉梢,眼睛发亮,阿娘说得对,打!打多了就能找出又聪明又厉害的人。 灵均正稍松一口气,有些得意于自己的聪慧,瞟到女子脸上浅浅笑意,不妙的预感再次奔袭而来。 又是一夜月黑风高。 灵均趴在青霄背上,又悲又喜。 悲她不管怎么进步突破,女子总能快她一线,绝对的压制,频频挑战她的自信。 喜的是才两日,她竟然已经跨过入门阶段,算是初步掌握第一式,小有威力——能劈开鹅卵石了。 达到入门后,灵均连忙请求能不能换第二式来练,然而只得到女子的一剑回应。 更人神共愤的是,到了饭点,灵均忍着剑气打到身上的痛,大喊要去吃饭,女子停了下来,也摸摸肚子,从乾坤袋中掏出两盒饭,扔给她一盒。 一个字没说,以极快速度吞咽,神色认真沉浸到极点。 灵均还在揉捏酸痛的肩颈四肢,松松筋骨,拿起饭盒吃两口,忍不住“嗯”出声,异常好吃,不止浓香四溢,还能感受到灵蔬蕴含的清气慢慢在筋脉中流转。 莫非,这来自于二食堂? 美味到灵均轻晃身子,埋下头去也吭哧吭哧狼吞虎咽,余光中却惊悚发现,女子已经扔下了手中饭盒,正慢慢站起来,磨刀霍霍向猪羊。 天杀的! 灵均脸还埋在饭盒里,脚下已经飞窜出去,竭力运转灵力。 今日,她必须把每一粒饭,每一滴汤都吃进肚里! 除了最后一口饭嚼碎了,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被追上来的女子打得喷出去外,一切都很完美。 郑令容自昨晚知道灵均这么晚才回房修炼,今日也练到了近子时,却仍是回房待了一会儿才听到隔壁响动。 灵均看到郑令容出来,朝她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郑令容动动嘴唇,实在没想到她能这么狼狈,难以想到传闻中的那位是如何凶残。 她嘴笨,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无言拍拍灵均肩膀。 “如何?” “君如师姐知道一些,但也不多,那位名清夷,姓沅。” 灵均有些吃惊:“沅?与掌门有关系?” 郑令容神秘地摇摇头,有些感慨:“不止有关系,正是掌门之女。” “什么?“ 灵均有些猜测,这人违反宗规却不见受罚,显然身份不俗,却没想到不俗成这样。 掌门之女。 有些飘飘然,她这是,抱到大腿了? 这么轻易? 郑令容神色有些复杂,也有些感慨,对灵均的奇遇既是高兴,也有低落。 “清夷师叔有些特殊,传言她神志有失,自金丹起,宗门中便对她放任,由她在这一处练剑修习,遇到弟子便比斗。” “开始几年,有些弟子总打着接近讨好的目的,如你今日一般,忍耐着陪清夷师叔练剑,可你也知道,金丹修士实力地位都高,不屑于以这样的方法牟利,前来的都是些筑基、练气修士。” “清夷师叔金丹前鲜少露面,他们不知道她神志虽有失,天赋却极高,八十岁不到就已经是金丹修士,宗门中有大半功法都被她修到了大成或圆满。” “那些修士几天还能坚持,可就如同你一样,谁来,清夷师叔便用他最擅长的剑法对战,偶尔遇到不曾修习过的剑法,便立即去学来,往往月余便能小成,至多半年就是大成。” “筑基、练气修士本就修为低弱,再一对比,自己练了几年才堪堪大成的剑法,清夷师叔半年就做到了,纷纷道心不稳,长久下来,也再没人敢接近她,也就新入宗门的弟子不明情形误闯,或是渴求攀附。” 灵均在榻上打坐修炼,却迟迟无法入定,心绪飘浮。 郑令容临了还欲言又止地对她说,似乎有许多弟子已经知道了,这两天的惨叫声来源于她,这段时间关注度或许有些大。 去? 她也怕自己道心破碎,永远被压制被打击的强烈挫败感,或许能忍受几旬,甚至几月,那么能忍受几年吗? 外界的眼光,灵均倒是可以消化隔绝,可巨大的心理压力能承受住吗? 不去? 半年排榜近在眼前,胜负欲让她想要做第一个进入灵潭的人,想要击败被大家瞩目的梁景行。 以及师父,始终是悬在她心头的担忧,迟一日筑基,内心的煎熬便多一份。 再者说,二食堂的饭菜真的好好吃,最后被清夷师叔打喷出去的那口饭浸满汤汁,鲜香极了,为了每天能蹭到那顿饭,似乎也该去啊。 或许,跟清夷师叔打个商量,早半个时辰约见,帮她带个午饭? 第三十四章 小成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到讲法堂,不少男男女女目光几乎粘在她身上,待她看过去,又低下头欲盖弥彰。 灵均撇撇嘴,满不在意地调整屁股位置,脑中将前一日所讲的知识点过了一遍。 身旁坐下来一道身影,月白衣袍,清瘦的少年身躯,正是梁景行。 将余光都收回来,灵均没搭理对方,在彻底击败他之前,这个人都是对手。 少年心气下,对手都是敌人,只有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灵均才会尝试相交,免得成了朋友,反倒不好意思全力以赴,束手束脚。 再者……单火灵根,且是满值,这梁景行偏偏一副温润佳公子的模样,可见表里不一,心思深沉,不知包藏什么祸心。 灵均不是没有心计,只是一惯不爱用,也只愿意结交郑令容那样心思纯直的朋友。 梁景行泰然地转头看向灵均,毫不避讳,察觉到对方避之千里的冷漠态度,有些诧异,联想到那日她的挑衅,心中已有了猜测。 露出些笑意,仍然一副善意开口:“清夷师叔性直单纯,掌门曾提点她以此法选出能结交的修士,十几年来也算有所收获,那位现下不在宗门中,结丹后出门历练,至今未归。” 梁景行的话算是没头没尾,灵均却听懂了。 他竟然是在激励自己,说曾有修士与清夷师叔结为好友,如今已然顺利结丹,前人如珠玉,她自然也不是不能为。 灵均奇怪地看他一眼,想不出为什么要说这番话,却仍然道了声谢。 梁景行嘴角噙笑,看向进来的授课师兄,目光平静。 梁家家训严明,祖上曾是孔圣人弟子,族中大多都修习阵法,修士基本都是木水土等偏重内敛沉稳的灵根。 小时因天性属火,被严厉约束,几年如一日的打磨才塑造成这模样,可是本性哪里能改,外表再是温润,内里还是桀骜难驯。 奋力抗争下,摆脱家族内阵道第一人的名号离开,进入凌虚剑宗,转修剑道。 如今,勉强看到一个能称得上对手的修士,却因为五灵根极有可能半途夭折,此时做些提醒,正是期望对方能成长为势均力敌的对手。 梁景行是个极自傲的人,有一个真正强悍的对手,才能使他燃烧起斗志,不然漫长修行路,就要如同在梁府时一样无趣。 除了第一天外,授课的都是筑基期师兄,一个月基础课程之后,不再每日上课,改为一周两次,内容更为精深,授课者也变为金丹师叔,同时开设选修课程。 凌虚剑宗主修剑道,却十分鼓励弟子涉猎丹符阵等道,虽然基本上都修不到精通,也可以预防在外遇到其他修士束手无策的窘状。 灵均暂时没有相关的考虑,先走一步看一步。 剑气冲霄鹤影徊,青锋裁月破云开。 月色透亮如玉,银亮剑身射出锋芒,石台上二人剑光漫天。 一人彩衣环佩,眉眼明丽,手中软剑飘逸,挥洒自如,显然占据上风,主导局势,每一剑都引得对面女子勉力相对。 另一女子衣饰素净,面目稚嫩,青锋极速挥动,被彩衣女子逼得不断变换招式,剑影四射。 “叮——” 乾霄剑脱手,被击飞出去。 灵均松开紧咬的牙关,不顾形象,叉开腿瘫坐在石台上,抹去淌得满脸的汗。 “清夷师叔,求求了,先容我歇一歇。” 清夷撅起嘴,有些不高兴,但仍旧是随着她一起坐下来,暗暗安慰自己:之前的朋友走了,好不容易来一个愿意陪她玩的,别又吓跑了,算了算了,阿娘说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娃娃计较。 灵均见清夷终于消停一会儿,松口气,干脆仰面躺下来,双手枕着头,眯眼看高悬的圆月。 惬意地晃晃脚,转面向也一起躺下来的清夷。 “清夷师叔,现下流云剑法的前三式都已达到小成,虽然距离大成和圆满还远着,为排榜我也得开始擂台比斗了。” 眼见清夷瞪大了眼睛,在酝酿怒意,灵均赶紧出言安抚。 “不过!清夷师叔放心,我一周只去一天,师叔到时候若是觉得无聊,不如与我同去,也好指点我有什么不足。” 清夷放开紧拧的眉心,强烈的委屈失落感消散一些,撅着嘴半天道:“那好吧。” 想了想,又道:“我陪你去。” 灵均觑着清夷,小心翼翼又开口。 “师叔知不知道,一个月满后,新弟子可以辅修其他几道?我觉得最近这段时间晚上修炼,上午听课,其余时间练剑的安排很好。加上我虽然更倾向于修习阵道,却不清楚自己天赋如何,打算着将丹符阵三道都学了,以后再择优专攻。” “因此,为着练习精深三道,还需得留出一天来……师叔莫急!” 灵均死死按住清夷摸到剑柄的手,坐起身子来,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弟子筑基在即,筑基后也得出宗门接取任务历练,若是不抓紧时间练习,以后出了宗门,被其他人欺负去,甚至丢了性命可如何是好?那就真没人陪伴师叔了。” 清夷绷着脸,想都没想,硬邦邦地开口:“我陪你去!” 那怎么可能?且不说修炼是自己的事,有强者护航算哪门子历练,就清夷这情况,宗主必然不会放心她出门。 “清夷师叔,你要是跟着我走了,宗主会牵挂的。” 清夷气鼓鼓地低头坐着,想到原本她也想要跟上一个好朋友出门,阿娘死活不同意,任她撒泼耍赖都不松口,俩人还冷战了好几日。 只能满脸委屈伤心。 灵均在这一个月来,每天与清夷相处,渐渐已经将她看作可敬的长辈,虽说这长辈特殊了些,但同样也更让人信任。 此时见到清夷这副模样,心中不忍,温言软语哄了好一阵,还叫来金小魁和青霄,强迫金小魁彩衣娱长,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在金小魁照常的叫骂声中,混着清夷脆生生的笑语,灵均有些恶劣地大笑,明月绕过一圈,霞光初升。 第三十五章 观擂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演武场的擂台,灵均只在入宗第一天时查看过,那时正值晨间,人不算多,又急着去其他地方,没有细看。 今日下午时光过来,倒是很热闹。 山头被整个削平,场地很宽广,正中一块圆形石台,周围散布着约莫有二三十个稍小的石台。 大石台平日里并不启用,只在蕴仙会或宗门大比时,作为决赛场地。 此时小石台上都站了人,各处或多或少有围观的人群,大多是在候战。 郑令容不像灵均,有剑道基础,半个月前已经开始参与擂台,一个月基础课程之后,只选择了辅修符箓,这一日没课,早早就到了演武场。 灵均上完阵道第一课,带着有些昏沉的脑子,领着一人两兽与郑令容汇合,挤进一波人群里。 台上两名男修。 一名男子身材魁梧健壮,衣袍紧紧包裹着起伏的肌肉,宗门发放的衣服都量身裁制,灵均严重怀疑这男修自己穿针引线,改了衣服。 壮硕男修手持一柄重剑,挥舞间虎虎生风,厚重的土灵力随着他的劈砍,重重击在防护阵上。 另一男修相较下矮些、痩些,也只是相比重剑男修而言,身形比一般剑修魁梧。 “使重剑的那位实力尚可,目前排在两百多名,已击败了一人,等这场过后,就到我了。” 说话间,台上情形已经愈加分明。 又两招将对手击倒在地,对方倒地出言认输,重剑男修大笑,声如洪钟,举起宽剑向台下挥舞。 修整约莫两刻钟,一旁值守的筑基修士扬声下一位。 郑令容将一块玉牌交过去,飞身到台上。 郑令容爱着黑衣,颈间套着一块环状的黑巾,前几年一家人还未定下来时,在荒漠地带生活过一段时间,黑巾能覆面,也把这习惯保留了下来。 少女身形单薄清瘦,还在发育的身体已经抽条,肌肉正在丰盈,裹拢一身黑衣,更加显得纸片一样。 站在小山似的大汉对面,对方恍惚一指就能将她戳到台下。 这里围观候战的人不多,却稀稀拉拉响起调笑声。 “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到时候可别怪哥哥我凶狠,这里没你娘抱着哭,哈哈哈——” 虽然说修仙界不以外表体形见长短,但大汉二连胜,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见这么个瘦条条的小姑娘上来,有些得意忘形。 郑令容全然不把这么点挑衅放在眼里,常年游走各地的经历,让她心智格外成熟。 仍旧面无表情,长剑斜在身侧,安静等着值守师兄的号令。 大汉慢慢收起了些轻视狂妄,看到郑令容手里是一把凡器,一丝光晕也无,大概是最下品,却十分沉静自若,意识到或许是块硬骨头。 一声令下,郑令容率先冲去。 先前观战,她已经发现了,大汉主修土系功法,重防御,在此基础上,攻击力也不低,剑势大开大合。 倘若被大汉找到空隙拖延,待灵力耗尽,就会像上一个,在力竭之后被击败。 速战速决,不能让大汉有机会缩进龟甲里。 郑令容脚步一抵,旋身斩出弧形剑气,残影如新月悬空,击在大汉双臂。 重剑已插入台中,灵力未曾引出地气护体,便被打散。 大汉来不及生出怒气,背后又传来寒意,他身形倒算快,举起重剑挡下,借力退去。 见郑令容剑法诡谲,若是不先重击,恐怕没机会引出地气护体,便举剑竖劈,三丈高的岩刃破地而出,将她困在石台一角。 大汉怒吼出声,重剑拍地,两根地刺突起。 郑令容被重剑的反击力推出去,刚止住脚步,身侧三丈岩壁叫她不得不退向一角,地刺突起,她却并不惊慌。 眼神中是胜券在握,一声轻叱,抛起长剑,化作数道金芒散射,脚步凌空踏剑而起,冲出包围圈。 金芒聚拢,郑令容已落下石台中央,长剑金光熠熠,显然已经聚起剑势,顺力刺去,打歪重剑,正击在慌乱的大汉腰腹,使他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郑令容眼中不起波澜,趁热打铁,欺身至近前,点点金芒忽左忽右,连点几处要害,大汉受伤下抵挡不及,剑尖已刺上膻中穴。 大汉忍着粗喘呼吸,不敢再动,剑尖已刺破皮肤,生怕胸膛起伏大一些,便要刺进去。 “我,我认输!”声音带着些颤。 郑令容也不是不紧张,此时呼出一口气,向壮汉抱拳,转头看往台下。 虽然知道石台上阵法隔绝,听不到外界声音,灵均仍旧和金小魁一起大声喝彩,见她几招就了结了,更加兴奋地上蹿下跳。 郑令容心里也不无庆幸,昨日才将第三式——千星引入门,若不是因为这一招,恐怕真要叫那大汉争取出时间护体,到那时,就算能赢也是一场恶战。 没有多待,与郑令容交谈两句,灵均便离开去其他擂台看看,找找对手,若是找不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只能上台车轮战,看看自己能坚持几轮。 灵均脚步轻快,心中被刚刚郑令容精彩一战激荡得斗志昂扬,此时只觉得腹中热血滚烫,恨不能立刻拉个人来对战。 也不知道梁景行那厮在不在。 因每个擂台都需要派弟子值守,便分好了对战等级。 多数供练气弟子使用,筑基弟子值守。 少数供筑基弟子使用,金丹真人值守。 至于金丹弟子,除大比外,在宗门内不许比斗,总不好叫元婴真君百忙之中屈尊来值守吧? 除非有这个能耐,请来元婴真君开中央石台,那也无话可说。 灵均先跑去筑基弟子擂台那儿凑热闹,其中有两位金丹真人坐镇,共同看守六个擂台。 安静观看了一场,心慢慢冷静下来,决定乖乖地先去练气擂台。 台上修为最低的筑基弟子,也绝不是她能对抗的,观其出剑气势,基本都已经是大成,只需一剑,就能让她吐出一口血。 又在练气擂台前转悠了半天,大致摸清楚情况,向值守的师兄领取玉牌,安静等候,仔细观察台上对战的二人。 第三十六章 开战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一人后退一步,险些踩上灵均。 灵均皱眉一手抵住他的后背。 那人稳住身形,回过头来道谢,见到灵均一怔愣,随即嘴角咧开,眉眼上扬,一副诧异又惊喜的模样,察觉不妥,立马收拢住,表情憋得僵硬。 若无其事地转回头去后,那人慢慢挪出了人群。 灵均有些莫名,没有多管。 台上一男一女两名修士,女修身量娇小,手持双剑,一看是个以敏捷灵巧取胜的,男修中等身材,一柄亮剑,招式间不见偏重,是个取中庸之道的。 灵均选中这里,不是因为男修有什么长处,而是这名女修。 娇小女修先前已击败一人,加上目前几个回合间,招式都灵巧,攻击不算强悍。 但灵均却察觉到异样,包括值守的筑基师兄也频频关注。 女修似乎有意在以灵巧掩人耳目,出剑时能看出一丝收力的迹象,总是将刺未刺,让她心痒痒。 倘若女修的藏拙是为了等待一个强者,灵均目光灼灼,那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这名男修比上一位对战者稍强,娇小女修使了些力道,二十余个回合后,男修满身血痕认输。 灵均认真观看比斗,此时松下心神,忽然发现自己身边围满了人。 这些人看着是认真的模样,眼睛却往她这儿一瞟一瞟的,更不要说身后竟然还传来交谈。 “终于见这位风云第二上擂台了,不知道登仙阶第一的实力究竟怎么样,要说强,怎么现在才有胆量来。” “这谁知道,这风云第一也没来过,是这些人物太强太自信了?也不知道第一和第二谁厉害。” “梁景行可是出自阵道梁家,一入宗门就被掌门和各位真君召见,想必已经内定了亲传弟子,她要是这么厉害,掌门怎么不召见她呢?” “那也未必,你没听说清夷师叔的事儿?说不定啊,人家已经有了门道,清夷师叔算得上金丹第一,日日操练,可不一定。” “嘁,那……” 灵均深吸了几口气,深深觉得自己不是个修养气功夫的苗子,转过头去瞪视。 两名男修抬头望天望地,装作无事发生,面上没有一丝尴尬。 正要开口,一道彩衣身影挤进来,肩上站着气鼓鼓的胖鼠,身旁白鹤也脖颈高昂,看得出极其不悦。 “灵均,没事儿!”清夷缩到灵均耳边,放低声音。 “阿娘说了,遇到坏蛋不要理,晚上我帮你去套麻袋!” 顿了顿,又说:“放心,我很熟的!” 灵均张着嘴,有些恍惚,清夷师叔你可别骗我,宗主真的能说出这样的话? 嗯,还没用神识传音,宗主风评被毁。 两修士被这番话惊住了,正想上前一步,却被旁边认识在看热闹的同伴拉住,表情慌张地朝清夷努努嘴。 俩祖宗啊!当着当事人说闲话,胆儿可真大,其中一个还是清夷师叔,要了命。 两名修士被拉走了,灵均也懒得多管,正好时间差不多,该上台了。 金小魁跳到灵均肩上,蹲下身使劲拍一拍肩膀:“你可一定要赢啊,别让我的面子丢光了。” 灵均没好气地翻一个白眼,低头看轻蹭自己腰侧的青霄。 “主人,放心吧,她们全都不是你的对手。” 清夷也接上话:“没错儿,她真的不是你对手。” 看着清夷认真笃定得可爱,灵均很想上手摸一把她插满朱翠的发顶。 胆子还没大到这份儿上,摊开的掌心方向一转,薅了一把青霄,随即上了擂台。 娇小女修,即江映绯,早就注意到了台下。 没办法,新弟子中的焦点之一,人家不认识自己,自己是认识人家的,想必身边的就是清夷师叔了。 见灵均上台来,江映绯心道果然预料成真了,心下叹气,如果不是个声名在外的草包,自个儿大概率是要下台了。 心情却不受打击,反倒神采奕奕起来,江映绯很期待和强者交手,也期待着被打败,希望不要让她失望了。 灵均抱拳:“幸会,灵均。” “幸会,江映绯。” 二人各自握住剑柄,蓄势待发。 江映绯率先上前,既然对面大概率很强,自己就更不能落在人后,反受被动。 灵均手腕一转,见对面先动,便立在原地,静观其变。 江映绯剑尖下垂,似乎并未发力,却在近了时突然上撩,剑身轻颤,激射两枚木刺,绕着木系灵力直取双目,想要逼得灵均后仰暴露咽喉,刺向天突穴。 木刺突现,近在眼前,灵均双目紧盯,往侧边撤去,木刺落空。 趁势挑起剑尖,云起青崖,三道剑气在淡淡云雾间乍现,锁住三方。 江映绯没料到灵均在躲开一击后能即刻出剑,见云雾裹挟着剑气冲来,咬牙就要使出全力。 三道剑气避无可避,竭力侧转身躯,硬抗下一道,身体倒飞出去,嘴角溢出血迹。 双剑向身后劈出两剑,借力停下,等不及脚步落地,双剑自下而上依次撩起,手腕震颤,甩出丛丛火星,甫一落地,无木自燃,火势“腾”地冲向灵均。 灵均眼眸映着熊熊火光,轻轻闭上,横剑画圆,剑气横扫,云气高墙一路横推,火焰灭去。 云墙经过火场后,稀薄许多,却仍到了江映绯身前,她想要劈开,剑气却在触墙后反射回来。 江映绯狼狈逃开,眼眸中如有火光。 拼着已受伤的身躯,“哈”一声喊,握剑回旋,跃起时甩出淡淡火羽巨鸟虚影。 虚影飞向灵均,双翼扇动洒落金粉,变为火球,如雨般扑来。 灵均挑眉,连出两剑,两道云墙压去。 没有多等,立时跟上第三剑,追在云墙之后,跃起三折,剑光分化为六道虚影。 江映绯已自知不敌,但绝不轻易认输,纵身想要飞跃云墙,却迎面而来六道剑影,道道凝实,以她的修为辨不出真假。 双目圆睁,只能勉力扭转身躯,一边甩出几剑。 三道剑影无处可避,江映绯没有闭眼,看着撞上自己身体。 两道剑影穿体而过,一道剑影击到左胸,猛地喷出一口血,砸落在地,蜷成一团。 第三十七章 配合很默契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筑基师兄上台来,将江映绯扶起,带到台下修养。 灵均轻轻呼出一口气,笑容灿烂。 围观的弟子们大多是被熟识的人喊来看热闹,没想到灵均出招这么果断凌厉,一点都不像练气弟子。 练气弟子往往入门没几年,剑法不纯熟,对战经验同样很少,纵然会在擂台比斗,仍会显得生涩。 可灵均却反应极快,好似不经思考,身法、剑招随心变换,游刃有余。 跳下擂台,灵均走向盘腿调息的江映绯。 江映绯柳眉微蹙,睁开眼睛看到是灵均,有些虚弱地笑起来。 “不愧是登仙阶第一,心服口服。” 灵均察觉到善意,也回报笑容,原本就觉得她身材娇小,招式却算得上凶狠,反差感极强,对江映绯好感倍增。 两人交谈几句,约定日后再战,灵均便回到了清夷身边。 “清夷师叔,我表现如何?” 灵均眯眼笑着,欢快语气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娇憨。 清夷摸摸她的头,在外保持着神秘高冷的派头:“不错,只是你若再快些,连发第一第三式,不会叫她有机会来第二剑。” 自动忽略后半句,灵均只当全是夸奖,和金小魁笑闹起来。 青霄贴着她的身侧,一声轻鸣,在灵均看来时转头示意:“主人,那儿有人一直看着你。” 那边王修远正领取了玉牌,抬眼就见到灵均看着他,仍旧懒懒微曲着左腿,身体重心放在右腿上,两指捏着玉牌,向侧后方随手递去。 一旁男修双手接过,还在恭敬说话。 灵均不做什么反应,上了擂台。 王修远出自大族,底蕴深厚,手段众多,绝不会像普通练气弟子一样只用剑法,再者方才观他气韵,大概已经和她一样,晋升至练气巅峰,是个极其棘手的人物。 但那又如何?若是连王修远都胜不了,谈何梁景行? 这一场对阵的修士在先前已经排上,刚刚观了一战,自知绝无可能胜出,既然对排名无益,也不想受伤,下一站选合适的对手才是正道。 灵均看他两脚浮躁地挪动,眼珠乱转,就知道这人的想法,直接一箭射出,只用了五分力。 对面修士着急忙慌往旁边闪去,口中已认输。 台下一片倒彩,“嘘”声不止,修士满面涨红,以袖掩面逃走。 灵均一脸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望着逃窜开去的身影,余光看见一人上了擂台。 王修远还是一副纨绔样,假笑开口:“风云第二,既然是这样,就不用修整了吧?” 风云第二?灵均听闻王修远被称作风云第三,莫非是愤恨于被她一个平民丫头压在底下,脸面过不去? 真是越喊什么越缺什么,怎么不去叫嚣风云第一? 心里腹诽着,脸上不带什么表情,冷冷道:“稍等。” 到台下去,将青霄和金小魁拎了上来,在周围修士惊讶带着嫌弃的神情中,面不改色。 笑话,这可是大少爷,没道理胳膊没人家硬,还非不拿脚踹啊。 灵兽向来是实力的一部分,别羡慕她不但有筑基期的灵兽,还有俩。 王修远嗤笑:“现在行了?” 见他面上一点凝重也无,仍是懒散模样,灵均心中更加警惕,这下轮到自己啃硬骨头了。 暗暗与两兽商量好对策,灵均难得一副认真模样,摆开阵势:“来吧。” 金小魁平日里跳脱又嘴贱,但遇到战斗向来很谨慎,到台上后,一句骚话也没讲,小圆眼紧紧盯着对面,慢慢挪动到侧后方。 青霄则向前一步,脖颈前倾,羽翅轻抖。 一声令下,青霄振翅上前,快如闪电,眨眼间就要逼近王修远,双翅扇动间,尾翎聚成一团青色气旋,左边翅膀猛地下压,七道气刃呈扇形激射出去。 王修远脚步微动,突然出现在青霄身后三丈外。 灵均比不上青霄的速度,见王修远不可思议的快,目光移向他的靴子,纹饰花样繁复,金线勾勒。 原本以为只是这个家伙浮夸爱炫富,没想到几乎天天换的靴子也是件法器。 灵均甩出六道剑影,叫他无处可退。 王修远一直不曾举起的剑斜劈,散去四道剑影,脚步又闪,从空缺处绕开。 此时青霄已转回身,另一侧翅膀又扇出气刃。 灵均一直关注着青霄,见它封住了王修远的去路,便即刻上前,又是六道剑影,锁住退路。 王修远一直不曾变过的脸色,霎时阴沉难看,怀中掏出一张符箓,捏诀甩上头顶。 剑影、气刃激起烟尘,人却凭空消失,出现在台子另一侧边缘。 这是一张瞬行符,可瞬息到达千里之外,算是家里给他预备的保命手段之一。 虽然这样的符箓有几大盒子,可区区一个练气小弟子,就逼得他没空隙出招,只能甩出符箓。 王修远觉得周围目光灼灼,一丝难堪让他怒火中烧。 手中熠熠闪光的宝剑抬起,乃是一柄上品灵器。 旋身,剑尖点地划出弧形,往前一挑,火星随着碎裂的石台飞窜,十数道火线暴起,冲灵均席卷而去,如毒蛇缠绕而来。 灵均见火势浩大,剑气爆裂,来不及腹诽公子哥的外挂,剑身连推两道云墙。 云墙与火线甫一碰撞,便反推出一道力来,击上后方的火线,两相抵消。 再与两道火线相碰后,一道云墙散去。 灵均知道两道云墙不足以抵挡,趁它攻来,剑尖翻出后劲,击碎剩余火线后,另有一道剑气冲向王修远。 那边青霄已从侧方绕过去,鹤足轻踏,空中隐隐现出数道波纹,冰晶凝聚,随着长颈回旋蓄力,冰晶螺旋飞射,天女散花般洒落,包围王修远方圆三丈。 王修远再蛮横,也不敢与筑基期妖兽硬抗,咬牙又取出一张瞬行符,忍着屈辱转移到另一边。 灵均与青霄配合密切,让王修远左支右绌,难以招架,但同样也伤不到他。 若是灵均不小心谨慎,反倒要受制于王修远的上品灵器。 来往间近百招,王修远身心俱疲下,只顾得上应付眼前,渐渐忘了金小魁的存在。 第三十八章 排名第九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正是此时! 灵均与金小魁心意相通,死死牵制住王修远,剑光如雨使他不得不全身心应对。 绕至身后,几道金球破空砸到王修远背上。 灵均趁势连同青霄从正面击去。 王修远气血翻涌下,勉力挥出火翼,击退灵均与青霄稍许,激发瞬行符。 灵均十分恼火他好像取之不尽的瞬行符,观察他许久,大致摸清了王修远的行进路线。 在王修远还未激发瞬行符前,通过对他的包围圈,判断出可能方向,已叫金小魁提前遁入地下,潜行至大致方位,等待灵均指示。 王修远果然出现在西北方向,一现出身形,便挥出炎炎剑气,在灵均前路上绽开朵朵火莲。 他面色铁青,在所有人面前,被单方面压制的羞辱,使他心火窜起,理智不再,观察力变弱。 金小魁已收到灵均对他的提醒,在地下转变方向,静候时机。 一瞬,金小魁出现在他身后,没有迟疑,尾巴竖起,浑身一抖,隐隐含着金芒的毛发,化作金针激射出去。 王修远注意力全在灵均身上,见她与青霄合力突破火莲,正要再来一击,料不到身后突然出现强烈灵力波动。 想要挥剑回身抵挡,面对筑基期妖兽的漫天金针,已近在眼前,就算是灵器也无力回天。 王修远被击中,倒在地上,四肢百骸刺痛难当,睁开眼睛时,一柄长剑已架在脖子上。 紧闭上眼睛,牙齿几次紧咬,额上、颈上青筋暴起,一字一句艰难吐出。 “我认输。” 王修远被同伴扶下去,周围曾令他看不起的修士都热烈欢呼,虽然不敢直接羞辱,令他难堪,却对着灵均不断举拳,何尝不是羞辱? 灵均看着王修远的身影,此时被她击败,不知道以他的肚量,以后会不会报复。 但剑修就是在对战中成长,如果王修远真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想必也走不远,不是她,也会有别人。 “灵均,接下来我们再好好练练吧!虽然说那人手里是灵器,可对剑招的增益也不算太大,你怎么没有将他一剑压制住呢?” 清夷很郑重地睁圆眼睛,脑袋轻轻摇晃,对着灵均说教。 “身法也太慢,还需得多练!” 灵均抱住清夷胳膊,摇晃着,哎呀哎呀叫起来。 “清夷师叔,那王修远出自大族,已经修了几年剑法了,我才正式学剑一月光景,已经进步很快了,你不夸我声天才,怎么全是鞭策呢?” 清夷忽然感觉有些愧疚,好像也没错,当年她六岁时刚学剑,两个月修到小成,阿娘怎么做的来着? 清夷伸出一根手指挠挠下颌,憋着一口气,两只手放到灵均脸颊上搓揉起来。 “宝宝真厉害。” 灵均脸皮算厚,仍被清夷这一手弄懵了,呆愣一瞬,由着清夷咧开些嘴角,将自己的脸颊搓来捏去。 “师叔,我不是小孩子。” 赶紧将自己的脸解救出来,有些嗔怪。 周围修士目光全黏在这里,看看清夷,再看看清夷,值守的筑基师兄比之新弟子见过清夷更多次。 所有场合,清夷师叔从来都是冷若冰霜,不多发一言,实在要说话,也是言简意赅的一两字。 加之清夷常年的“恶名”,没人敢多接近,此时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很梦幻。 灵均所在的擂台已经人满为患,甚至有修士暂停比斗,先来看热闹。 郑令容直到被人重伤,才下来擂台,一连四胜,这个结果让她很满意,调息好了,才也过来凑灵均的热闹。 郑令容来看时,台上只有灵均一人,不见青霄和金小魁的身影。 刚开始下一擂时,灵均还不曾让两只灵兽下去,诸多修士围在台下,却没人敢挑战,筑基师兄喊了数次都无人应答。 无奈,让两只还未进行的孩子下台,忽略它俩的哀怨眼神,才有修士愿意上台一战。 青霄和金小魁怨气满满,自从出了十万大山,它们不是待在灵兽袋里,就是在灵均附近自娱自乐。 特别是金小魁,打不过青霄,一直被追着打,完全没有欺负对象。 青霄也很无趣,金小魁不耐打,一打就跑,追他的时间比对战时间多多了。 两只灵兽都意犹未尽,甚至开始暗暗祈祷,多来几个像王修远一样的修士。 可惜,天不遂鹤愿、鼠愿,灵均一路过关斩将,受了些轻伤,却再没叫他俩上台。 及至日落西山,漫天金光,灵力不支,她才下了擂台。 擂台积分规则是,战胜排名高于自己的修士,就跃升至他前一位,总分高于他一分,战胜排名低于自己的修士,总分加一分。 灵均去看排行时,发现自己已经排到了第九名,总分两百一十三,排在前面的分值与她相差不大。 倘若一直遇不上排名高于自己的,就只能一场一场打,慢慢积分。 又仔细看了一遍,没发现梁景行的名字,挑挑眉,没想到他比自己还能沉得住气。 希望在未来五个月内,能碰得上他。 吃完晚饭,清夷针对下午的对战,给灵均1v1深入指导,不足之处太多,连带着青霄和金小魁也被清夷追着揍。 叫声连天,热闹得很。 未来最大的对手大概就是梁景行,而梁景行除剑法外,尤其擅长阵法,多年学习,他的阵法造诣必然不低。 灵均端坐在蒲团上,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捏着纸笔,一手握成拳,双目紧盯住台上,随着金丹师叔的讲解,极力思考,时不时在纸上记录一二。 已经上了两节基础知识课,今天完课后,灵均就得去置办布阵所需材料,下一节课就要进行实操。 制符炼丹所需的材料也要一并置办,开始实操也是这周的事情了。 阵法晦涩难懂,灵均揉着太阳穴走出讲法堂,热烈骄阳晒得她连连叹息。 阵法再学也比不上梁景行家学渊源,但求对上他的那一天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困在阵中,任他施为。 倘若师父在就好了,梁景行大概也比不上。 昨日已经向院子里的宁君如打听好,要值班这些东西,需得出了宗门,到城中去。 城中专门售卖这些东西的,如珍宝阁,东西是好,可惜太昂贵,捉襟见肘的弟子们,大都是到摊贩那里淘选。 能淘到什么,看眼力,也看运气。 约好了郑令容,两人去食堂用了午饭,就一同下山。 第三十九章 差点要命了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要不说大宗门好呢? 上山时攀登了小半个时辰的登仙阶,在修习过身法后,两人两刻钟有余就到了山下。 路上灵均稍放慢了速度,以便郑令容能跟上,倘若她一个人下山,不需两刻钟。 在山上待了一个月,习惯了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此时下山来,竟有些恍若隔世之感,一下从清心寡欲的修士,又沾染上了烟尘气息。 有能耐进入宗门的修士终究是少数,更不用说进凌虚剑宗。 越大的宗门,山脚下聚居的人群越多,形成的城池越繁华。 一个月前,两人刚到达霜华关,招新时间就在三天后,忐忑心境下,各自捧着摊子上买来的各式手册,窝在客栈中不眠不休地看,哪里有心情闲逛。 今日下山来,才有了休哉游哉之感。 买了些零嘴捧在手上吃,一路闲逛到多宝阁,打算着先去店里边看看情况,若是价格能接受,还是品质更重要。 二人倒也不怵,掂量手里的几万下品灵石,自觉在剑修里头还算是阔绰,大摇大摆就走了进去。 “仙师,打算看点什么?” 大宗门底下开设的多宝阁分店更是奢华,门头更大,屋内极宽敞疏阔,寥落地摆放着几个柜台,琉璃罩子下是各色法器。 灵均一个门外汉都能一眼看出其贵重,换算下来只有几颗上品灵石的穷酸小弟子,是绝对不能消费得起的。 看着招呼过来的伙计,灵均也瞧出了不同,大约是青峦城地处偏僻,也不位于大宗门脚下,招呼的伙计都是练气修士,掌柜的才是筑基。 可这里的伙计已是筑基,此时面对她们二人,微微躬身,不至于显得奴颜婢膝,神色间也带着些恭敬,不见轻慢。 倒是让灵均感觉更舒坦了。 “我二人来看些修习丹符阵所需的材料,先前不曾接触过,还请推荐一二。” 来之前,两人打听过多宝阁,价格比之其他店铺贵稍许,但说一不二,不缺愿意花钱的客人,也向来不做宰客的事情。 此时便丝毫不加掩饰,直接将来意说明,待会多听听伙计的介绍,好在摊贩那儿装蒜。 听明来意,伙计话说稍后,命人奉茶上来,先去取物件。 灵均与郑令容对视一眼,面对热腾腾的灵茶,并一些小点心,内心小小打起鼓来。 吃了人家,喝了人家的,待会儿不买,会不会叫人赶出去? 仗着对多宝阁的些微了解,大抵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再者伙计已经去取东西,此时心虚跑路,更加显得气短。 灵均安抚地向郑令容使眼色,拿出刚走出十万大山时,面不改色走进多宝阁的气度,风雨不动地坐下来,大马金刀地岔开腿,端起茶盏一口牛饮。 小半杯下肚,灵均睁大些眼睛,第一次喝修仙界的灵茶,其蕴含的清气较二食堂的灵米灵菜要高,快与清夷师叔的晚饭差不多。 能随手就拿出来招待不知底细的客人,说明此种灵茶并不珍惜昂贵。 灵均小口啜饮着,脑子开始飞转,待她筑基后,在宗门内拜师,就会进入十二峰之一,听闻每座峰都有专属的一大片灵田,由峰内弟子自行管理,算是师父给的零用花销。 倘若自个儿能种上些灵茶,还能愁卖吗? 饮着茶,觉得嘴巴有点空,捞起一旁的糕点放入嘴中。 嗯——清香绵软,甜而不腻,美极! 郑令容本来有些拘谨,见灵均双目发亮地开始塞糕点,甚至招呼伙计再添一盏茶,便被影响得放松身心,也吃起糕点,一嚼,舌尖碾过,不自觉加快速度,怕伙计回来得太早,几口喝完茶,也满脸矜持地再添一盏。 取完一应物件,伙计进来茶室,一眼便看到了空空如也的碟盏,转开视线,面带笑容摆手恭请。 灵均说的范围大,拿的物件便多,三个大托盘摆得满满当当,打眼望去,各色物什令人眼花缭乱。 “仙师才开始修习三道,因此取来的都是基础性的材料,倘若仙师有其他要求,我们即刻去取。” 灵均与郑令容心下更定,基础的好哇,基础的妙。 伙计率先介绍符箓所需,符纸分三档,灵均随着伙计介绍,一边捏起一张细细观察。 最低档纸面便十分光滑,越高档便越滑腻,最贵的符纸还有隐隐暗纹。 据伙计所言,修为高深者,用普通纸张就能绘制出符箓,对普通修士而言,符纸能增加成功率,最低档增幅约一成,依次递增,但价格却直接翻番。 最高档的符纸一张就要十块下品灵石,这还是初学者适宜的符纸品类,更高档的灵均不敢想,怕自己觉得修行太苦。 初学者练习,一天废大几十张符纸都是常事,想要练成各类符箓,其耗费令二人心下惴惴。 忽然觉得兜里几万灵石轻飘飘的,轻到马上就要飞走了。 更不用说,灵均还在同时修习丹道、阵道,忽然明白为什么宗门中的老弟子只辅修其中一道。 绘符所用的朱砂分两档,小小一罐,几乎只有指甲盖大小,虽然说能用水稀释,但一罐五十灵石的天价还是令人却步,毕竟在伙计口中,要想确保效果,最多只能绘制两百张有余。 一算,两三天五十灵石,两三天五十灵石,穷得二人很想再去“打家劫舍”干一场,难怪那时候云舟主人说她们年轻修士最缺灵石。 真的好缺! 贵的那罐朱砂,两人连凑上去细看的心情都没了,一百五十每罐,心底发凉。 符笔也是两根,笔身、笔毫皆有不同,只说便宜的,一千灵石一根,也不是长久耐用的东西,平均绘制一万张符箓就需要换新。 如果每天练习,大概四月有余就需要换一根。 四个月一千,四个月一千,灵石袋在漏风。 看完绘制符箓所需,灵均已经泄气。 郑令容倒还算镇定,依照着原先商量好的,各式的东西,只要不过分贵,都在多宝阁中买一份,再去小摊贩那儿批量进货,平日里用些劣质的练练手,隔个几日再用品质上乘的。 因此,还算爽快地挑选好,直接付了灵石。 灵均叹叹气,先没动,打算再经受两轮暴击后,量灵石而行。 住院请假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对不起各位,之前发烧一直都没好,拖到今天实在受不了,去医院检查,肺炎住院了。 今天只写了七百多字,实在力有不支,等明天精力回复些,给大家更一个大章。《修仙:上啃老下啃小》住院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十章 白色碎块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仙师,请看。” 第二个大托盘上放置三个阵盘,都是基础型的,盘面除了绘有八卦格纹,空无一物。 使用时按照所需阵法方位放置灵石或灵物,即可催发不同法阵。 灵均摸着黑色阵盘,眼手都移不开。 “此阵盘价钱最实惠,五千下品灵石。” 伙计看到灵均忍不住睁大的眼睛,微笑补充:“咱们店里的阵盘确实比之其他要贵稍许,但也有别家无法比拟的优处。” “仙师也知道,基础阵盘因为要适配各类阵法,成阵后,相比于固定属性阵盘,对阵法的增益及稳定性要差许多。” “但本店中此类基础阵盘,由专人研制而成,炼制技法独门无二,各方面属性相比于市面上其他阵盘,要高——” 伙计伸出手指:“足足二到三成!” 见到灵均又端起阵盘细看,接着道:“仙师既然是凌虚剑宗弟子,想必花在阵道上的功夫不会太多,本店的阵盘对新学者而言,可大大结余空闲时间。” 灵均在心里又算了一遍,不动声色放下阵盘,走向最后一个大托盘。 其上两座丹炉,一座纹饰质朴,通体素净,青铜色泽,手掌大小的炉肚。 灵均看也不看一眼另一座,指着问:“这座丹炉多少灵石?” “丹炉最贵,这只也需八千下品灵石。” 灵均抿住嘴,又算了一次账。 已准备购买两百张符纸,一罐朱砂,一根符笔,一个阵盘,一座丹炉,都选最下等。 记,一万四千二百五十块下品灵石。 可修习三道,这点花销才刚开始。 激发阵盘所需的灵石,炼丹所需的丹材,在练习过程中都是巨量。 幸好宗门内提供低价丹材,都由杂役弟子种植或开采,对于初学者差不多够用,此外,还提供炼丹室租赁,其中引出地脉火,免去了寻找火种的麻烦。 若是要买火种……恐怕掏空她也买不到。 留好足够修炼的灵石,至少要能挨到自个儿有了进项,在心底算好剩余能支配的数额,料想也够在摊贩那儿买到足够多的符纸等物。 考虑清楚,灵均也就不犹豫,在付灵石时面上一丝心疼也没有。 重新走回大街上,灵均与郑令容不约而同转回头去,看看高悬的硕大牌匾,默默叹口气。 走出伙计视线,灵均才弯下腰,捂着心口,满脸哭丧:“令容,我的心好痛!” 郑令容也有些心疼,但在灵均对比下,身心轻松许多,她各类符纸都买了些,朱砂、符笔也买了两档,花销虽然大,但却连灵均一半都不到。 同情地拍拍灵均肩膀,眨眨眼,开口:“别心疼,接下来还有得疼。” 干完坏事,郑令容绷着脸,率先大步走开。 灵均故作出来的悲痛一滞,不可思议地望向那道背影,郑令容双肩正缩着,止不住地轻轻抖动。 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把郑令容带坏了,把一个那么内敛不苟言笑的冷面姑娘,引得开始捉弄人。 深沉思索:令容爹娘来找麻烦可怎么是好? “令容,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灵均大步追上去,两人笑闹在一处。 为了尽量避免被摊主当肥羊宰,灵均给了郑令容一套在凡界时穿过的衣裙,两人换了,且商量好,彼此身份是招收弟子落选后,留在霜华关的穷困修士。 霜华关很大,摊贩聚集区在城西,与多宝阁之间几乎隔了一整座城池。 纵然竭力疾行,仍在半个多时辰后才抵达。 此地居住的修士都无权无势,亦无钱财,城郭管理混乱,居住区与商业区混杂,一条街上干什么的都有。 灵均让过一个满身腥臭的修士,眼见他进了一旁的鱼烩铺子。 一转头,几滴水珠落在发间,楼上修士正在浇灌不知名植物,那东西长得甚丑。 “抬抬尊脚。”墙边一名女修双脚交叠坐在地上,手中木棍点点灵均脚旁,示意踩住了她的东西。 灵均一声抱歉,抬脚让开。 走了半条街,看到什么的都有,也问了几家价格,可惜没有合适的,自然也没淘到什么。 目光游过女修摊子,正要走,心里微微一紧,心跳略加快,目光被吸引回去,落在角落白色碎块上。 灵均示意郑令容停下来,蹲下身,将白色碎块拿在手中,原本以为是什么稀奇的石料,近看发现没那么简单。 白色碎块一半手掌大小,有两面很平整,其中一面上印刻有一个“兑”字,字旁兼有几条线。 怎么这么像,阵盘? 摊主靠在墙上假寐,见灵均看了许久,懒洋洋道:“大概是个阵盘碎片,我不懂阵法,辨不出什么,你要这个,得买一送一。” 摊主朝自己的摊子努努嘴,灵均看了一眼,摊子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实用值灵石的。 灵均已经打定主意要这个碎片,又怕摊主趁机要价,思索一瞬,面上露出两分鄙夷,将东西在手心里抛两抛。 “道友不厚道啊,我原本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石料,那算作添头倒还有些意思,原来就是一破烂,我也学过阵道,这么个东西,呵,也就比路上的石子儿强些。” 灵均指指一旁的簪子。 “不如将那根簪子一并送我,如何?正好我朋友能用。” 摊主收起两腿,脸上露出些不耐烦。 “你这丫头好不识货,我可问过懂阵法的朋友,虽然只是碎片,可这材质特殊,她从未见过,再者说不定就是哪位大能的遗物碎片,为大能挡了飞升雷劫才碎裂呢?” 摊主抬着下巴,冷哼两声。 “你这丫头也不懂什么阵法,大能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蕴含了一丝道意,你要真是个阵修,就该知道是怎样的奇遇。” 灵均心里大笑,这摊主好会胡扯,三言两语,一块碎片就和大能、道意扯上了关系。 但面上却表现得犹疑起来:“你在诳我吧?这这,不就是块碎片。” 又听摊主胡扯了两句,假意被引得动摇说服了,最后十二块灵石买下了那根木质簪子。 簪子也算漂亮,木质莹润如玉,入手温润,簪尾是一点树杈,其上些微绿意,插在郑令容头上很相配。 将碎块放进储物袋,灵均的心才安定下来,自觉这东西绝不简单,但为何自己这么敏感,莫非天生善于寻宝? 郑令容看出她对那东西的重视,只是灵均不提,她也不会多嘴去问。 两人虽是朋友,却没信任到托付私密,修士身上的秘密都很多,就算是至亲之人也要斟酌相告。 两人一路逛到了金乌坠地,赶不上食堂,索性找了个食肆大吃特吃,花掉三倍于食堂的灵石,才抚着肚子上山。 也幸好修士身体棒,没在吃撑又剧烈运动后腹痛。 晨光熹微,烟岚云岫。 灵均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小巧凭几上依次安放白纸、毛笔、砚台及其中的墨水,双手轻放到案上,目光紧随授课师叔。 今日是第一次画符,几乎所有弟子都像灵均一样,以普通文房四宝练手,待能一笔画出后,再以符纸、符笔、朱砂,灌注入灵力绘制。 符箓绘制其中转折颇多,叫人眼花缭乱,可一笔不能断,也不能停,必须流畅画出,这是难点一。 难点二在于,几乎每一笔转折后,灵力灌注的量及速度都有不同,修士需对灵力有极强控制力,更高级的符箓,甚至要求修士随之转换各属性灵力。 下笔手越稳,灵力输出越均匀,转换时越柔顺,符箓成功率就越高。 以最基础的符箓——金刚符为例,修士第一节课后的成功率往往只有一成不足,即平均下来,所有修士画十张不一定能成一张。 第四十一章 成功了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灵均边听师叔讲解,一边眼睛盯着台上,手握着毛笔在纸上画。 一次画完,低头看看纸上纠结成一团,鬼画符似的东西,撇撇嘴,将它拿到一边。 虽然刚刚画出来了一坨,但随着讲解实时跟随,还是让她有了些手感。 第二次画,再仔细观察师叔放大版的符文,在心中描绘一遍,逐字回想所讲解的关于符头、符腹、符脚、符胆等部分的要点。 开始时不求快,也不求多稳,如果能一笔画成,中间不顿笔,已经算是在画符文上入了门。 轻轻吸口气,笔毫蘸饱墨汁,慢慢将它刮得圆润,笔尖移到纸上,悬腕,屏住呼吸,落笔。 轻短呼出气,再将纸放到一边,与第一张对比,进步显著的大。 灵均歪头看向一旁的郑令容,见她案几上已经堆叠了五张成品,不过其中可见许多顿笔、停笔的地方。 郑令容又画完一张,捏起来看了看,感受到灵均的目光,也看向她,见案几上只摆着两张成品,第一张且不说,第二张进步已是神速,对比她的第六张,两人差不多的进度,已经可以不顿笔,只是笔画都粗细不一,歪扭不直。 皱起眉头,郑令容抿紧嘴,还是太心急了,虽说海量的练习是进步的必经之道,但也分用心和无脑,照这样下去,灵均最多再练几十张,或许就可以尝试灌注灵力,自己就要百张打底。 闭闭眼睛,将笔搁置,重新抬起头,返璞归真,再琢磨琢磨师叔的要点。 灵均却也没自得,反而有些不满意,自从开始修炼,再穿越十万大山,到如今拜入大宗,她越来越自傲,自认为天资出众,难有人匹敌,自然应当处处拔尖。 此时差不多时间,画出来的东西却不能全然压过别人,让她心情不愉,便更加沉住心,收回所有注意力,不再关注别人,埋下头全神投入,一张张画起来。 师叔走过灵均身边,指点几句,她趁势留住师叔,将所有疑惑之处都抛出去,总算对金刚符理解更加透彻。 废了六十余张纸后,灵均仔细观察过,自觉已经画得不错,转折顺滑,粗细转换流畅,每一笔都在它该在的位置上。 且每一次练习都灌注灵力,自觉掌控力已经合格。 环视四周,早有修士开始耐不住性子,用符纸练习,寄希望于提升一点成功率,遗憾的是,都抓耳挠腮,唉声叹气,一边心疼自己的符纸朱砂,又不肯再转回头去练习。 拿出从摊贩那儿收来的东西,化好朱砂,一手镇住符纸,提笔如游龙,绘出复杂符文。 呲—— 符笔大力划过符纸,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灵均凝重地看着满纸狼藉,开始时很顺利,画了大几十张的手感带着符笔流畅游走,灵力灌注如常,精细控制好输出的量及速度。 可就在两笔后,变数突生,灵力灌注到笔上时突然暴动,一时不察,笔尖斜飞出去。 回想起来,那时下笔好似从符文上生出一股力,与符笔上的灵力相冲,撞击下才控制不住。 这一点师叔也强调过,灵均下笔时亦防备着,可没有相关经验,仍没逃过这一招。 回顾要点,手需稳,灵力输出不但要均匀,还要稳得有力,能及时压制住符文产生的抗力。 师叔说过,这个度很难把控,对于初学者而言,对抗的灵力强了,会难以收回,造成下一笔灵力灌注过多;对抗的灵力弱了,就会向方才一样。 稳住些微浮躁的心绪,换下一张符纸,垂下眼睑,神情肃然,灵均再次落笔。 失败了。 再来! 失败了。 再来! …… 第七张符纸换上,灵均表情平静,已经没了刚失败时的焦躁。 第六次绘制时明显进步,虽然仍在画了一半时出岔子,大概再来个五六次,就有可能成功。 落笔,灵力流转,冲过一道道阻碍,千转百回。 灵均眨眨眼睛,心中一股狂喜,嘴角咧高,险些叫出来,幸好止住了。 这一次显然是运气,灵均画完才反应得过来竟成了,倘若叫其他弟子知道成了,接下来几张又失败,岂不是丢脸? 灵均欣喜默默符箓,其上隐隐灵光,这是自己第一张成功的符箓,很有纪念价值,小心放进准备好的布袋,再塞进储物袋。 果然,接下来两张又没成,不过在成功的第一张后,灵均的进度又被飞速拉了一大截,成功近在咫尺。 嘴唇弯起一丝弧度,灵均胸有成竹,强烈预感下一张必成,轻松落笔,符成。 不同于第一张成功的金刚符,这张符的每一笔,灵均都带着十足控制力,没掺和一丝运气。 将这张符留在案上,灵均举手叫来师叔,验收成果。 白面宽颌,蓄着短须的金丹师叔看了一眼,点头看向灵均,虽说这个揪着他问了一堆问题的弟子不是第一个成功的,但画的符比前三位成功的弟子要更扎实。 灵均也关注到有三人成功比她慢一些,只不过先于她呼唤师叔,算起来,自己勉强能算首名了,只是不知道那三名弟子是侥幸成功,还是如她一样稳定下来才告知。 每一张符箓都没再失误,只是初学下速度很慢,两个时辰下课后,才积攒了十三张,按照标准判断十张都是下品,三张中品,这成果倒不算太坏。 郑令容在课上也成功绘制出六张,只是全是下品,看看灵均桌上厚厚一沓,心里有些失落,又莞尔一笑,摇摇头。 环视一圈周围,多数弟子都成功了,郑令容的六张符箓放在其中也属于上游成绩,动作轻快些许,自个儿安慰自个儿。 非要和灵均较什么真,从来就没赢过,还不如看看其他修士,已经算得上优秀,还是有极大可能成为第一批拿到筑基丹的修士。 再者说,同他人相比,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只看如今的成绩能否令自己满意,勿生妄念。 吃过饭,灵均与郑令容分手,各自做事去。 还在回想一上午画符的心得,山路越行越偏,灵均心神从沉思中抽出,站住脚步。 身后细微动静随之停止。 转过身去,正对上三名修士从山道后绕出,两男一女,女修站在中间,手中捏着一条鞭子,正缠着玩儿,脸上不见凶悍威胁,可灵均不会傻到以为她们是来谈天交友的。 “这么快就发现了?” 女修前倾身子,带起些笑意,言语中有些轻松跳跃,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位亲近的师姐。 “小小练气,竟能察觉我们三个筑基的行踪,原本想套个麻袋都不行了。” 在女修娇嗔的话语中,两名男修已分散在两旁。 “罢了罢了,那只剩一计——打服你。” 话音未落,三人围将上来,灵均早握着乾霄剑,见这情形,拍开灵兽袋,召出二兽,剑尖在空中一转,对上女修。 一出灵兽袋,金小魁就往侧后方上山疾奔,一点没停留。 那边两男修原本想按照计划一人对一个,也不为制住两只筑基期妖兽,只需拖住脚步,最好能引得离开战场,好方便女修专心对阵灵均。 却没想到堂堂筑基期妖兽,战力高于同级别修士,本应该毫无惧意,让他俩计谋得逞,哪晓得碰上个怪胎。 眼前白鹤振翅,拦在路中,法术攻来,两人不得不应对,打算先抵过去,弱些那个再分出身来去追那臭老鼠。 灵均第一次撞上筑基期修士,原本就有些凝重,见女修长鞭甩来,举剑抵挡去。 迅疾的第二鞭跟上,灵均正要再挡,却见长鞭节节收缩,聚成了一柄黑色长剑。 第四十二章 受罚去吧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灵均来不及转换剑势,两剑相撞下,虎口酸麻,乾霄剑险些脱手。 趁势后转,几道剑光飞去,身形腾挪,远离战场中心,边跑边往储物袋中掏。 筑基女修没有将这一击放在心上,剑身又转为长鞭,远远地将面前剑光击散,几步绕过其余剑光。 灵均着急下觉得时间流逝缓慢,女修已在呼吸间追上来,手势向后要扬起鞭子。 女修的剑太特殊,灵均还没能理得清她变换间的蛛丝马迹,这一下究竟是剑还是鞭,应对方法截然不同。 千钧一发之际,灵均终于激发了金刚符,将一把十三张都捏在手中。 中品金刚符能支撑筑基修士一刻钟到两刻钟的攻击,下品金刚符能支撑一刻钟略微不足。 灵均心定下来,无论如何够金小魁摆脱追兵,前来援助。 确保自己不会受什么大伤,灵均不再逃,躲去一鞭,电光火石间已想好,先不正面应战,待观察出端倪,再逞英雄不迟。 眼前女修大概筑基中期修为,如果是初期,灵均不会有这么强被压制的感觉,如果是后期,她没机会接下一招还活蹦乱跳。 不过观察三人,出手间很有分寸,招式虽然凌厉却不狠绝。 是谁派来的?无冤无仇,勉强算得上得罪的,唯有李修远,莫非真那么肚小肠细。 锦衣玉食,被阿谀奉承惯了的少爷,经不住一点丢面子?倘若真是他,灵均心底鄙夷,不过是个没出息的二世祖。 女修战斗时,倒不像开始时矫揉造作,冷厉着面容不断甩鞭,推出道道磅礴土灵力,黄沙卷起,扰乱灵均视线五感。 女修在黄沙间闪现,间或击出一剑,或甩出一鞭。 让她诧异的是,灵均低她一个大境界,却闪避很灵敏,几乎都被避开去,纵使是因为灵均专注着闪躲,只分一点心神留意她的攻击习惯、规律,仍然让女修诧异。 少数时候挨上一击,大部分攻击都在闪避间躲开,不济也被金刚符抗住,身体只受到冲击力,,伴随轻微痛麻感。 不等一张符效力完全用尽,灵均已拍上第二张,不能再等,奔向女修反方向,拉开距离。 这几天,清夷师叔着重在陪她练习奔雷剑法,已经入门,但要达成小成境界还需几天。 奔雷剑法攻击强悍,一招一式都需要耗费巨量灵力,灵均曾试验过,按照入门境界招式所需的灵力量来说,出一招雷电合一正好。 危急情况下不得已,能勉力再出第二式:裂甲碎罡,只是过后,脱力之下任人宰割。 趁女修转身过来的空档,灵均剑指青天,剑尖搅动,天地间灵力小小波荡起来,灵均感受到体内火灵力被虹吸出去,竭力运转五行混元心法,以最大速率将其他四系灵力转换为火灵力,补上空缺。 女修原本以为接了这一单,不过是对付一个练气弟子,这边三个筑基还能奈何不了她? 可已经快两刻钟,眼前新弟子滑不溜秋,不曾重伤过她。 不远处,那白鹤灵兽竟硬生生拖住了两人,目前还有一只筑基期灵兽不知所踪。 危险暗藏,叫女修心里生出些忐忑,也多了些浮躁。 见到她终于主动出击,女修加快脚步,冲上前去。 却见到天边裂开一道银光,阴云骤起,在隆隆雷声中,银光劈闪不断,越来越粗。 灵均挥剑砍下,剑气汇聚缠绕在银光上,向女修劈去。 天色骤然变得阴沉,女修止住脚步,拧声蓄力,挥出一道剑气,灰黄色龙卷风呼啸着,卷起山间碎石木枝,越聚越粗,与银光碰撞在一处。 强力余波爆射开来一圈圈荡过山间,爆裂巨响传遍数个山头。 在发出一击后。立马后撤到安全距离,女修却来不及离开,被余波轰得倒退去十数步,喉间一点腥甜上涌,体内气血翻滚,已经受了点内伤。 灵均等爆炸一结束,就拼命运转体内灵气,将身法调动到极致,迅速冲过去,手里已经捏着乾霄剑。 起势,将剑气凝在剑身,还未到跟前,甩出三道剑气,直逼灭门。 金小魁一直关注着两边战况,见青霄那里始终稳扎稳打地拖延着,没有叫那男修分出身心来阻碍他,便一直隐藏在灵均附近,趁势而为。 灵均早就与他俩商议过,女修修为浑厚,纵然以目前的最强一击对阵,也不一定能伤得了对方多少,便打算着在刚开始示弱,降低防备心。 女修咽下涌上来的气血,哼笑两声,看灵均的行事风格,这一击已经是她的极限。 之前一直控制着局势,现在动静闹得这么大,被执法堂揪住把柄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女修懊恼之下,想着不能要什么没什么,既然受罚已经注定,就更加得把事儿办好,别到时候尾款都拿不到,赔了夫人又折兵。 女修自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按照过往经验,执法堂过来也在这一两刻钟之内,需得快刀斩乱麻。 见到灵均冲过来,她眉眼一紧,长鞭节节聚拢,变为长剑闪过一阵流光,举剑正要蓄力劈过去,身后左侧传来一阵细密的破空声,带动空气中金灵力翻涌不断。 忽然又想起雇主提点过的那只狡猾老鼠,不得已之下,只能调转剑尖,挑向金小魁,毕竟筑基期妖兽的一击,能让她瘫在床上一天下不来。 灵均见金小魁得手,嘴角高高扬起,云气成墙向女修压过去,飞身跃起,长剑在空中三折,甩出几道剑气。直逼后心。 两名执法弟子身披金甲,手持明杖,跟随在执法师叔身后。 灵均望着领头威风凛凛的女修,生出一点希冀。 曾经新弟子们说起过,执法堂会从各峰中选取佼佼者,经过考核之后,分派到各处任职。 算是除了各峰直系弟子身份外的最强兼职,不但地位高,薪水也很丰厚。 执法师叔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刚站起身的灵均,径直走向被五花大绑的女修,那身旁还有两个蚕蛹似的躺在地上的男修。 女修眨眨水润眼眸,声音娇软,可怜兮兮开口:“师叔,下次再也不敢了。” 执法师叔冷哼一声,有些讥讽道:“犹记得上次也是我处理,当时你似乎也这么说,甚至还指天发誓,怎么这次不发誓了?” 女修好像有些羞赧地垂下头,讷讷不语。 “算一算,也不过是一年前的事儿。看来还是上次罚的不够多,思过崖还是不够冷不够苦,待我禀明堂主,这次就将你罚到矿场中去,三五年之后回来,看看你的脾性磨得如何。” “倘若,你仍不愿悔改,按照律令宗规,下一次便是逐出宗门!” 女修惊吓之下,猛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又赶忙垂下眼睫,缩起身子,极是害怕的模样。 灵均倒是不大了解思过崖和矿场的情况,但顾名思义,也能知道这两处的环境是如何恶劣。 知道这三人会受到不轻的处罚,心里便好受了许多,虽然心里猜测是王修远指使了此事,却不打算上前与执法师叔说明。 等会儿回去,执法堂必然会再三审问三人,想必也瞒不过去,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后自会见分晓。 见执法师叔向自己走来,灵均拱手见礼。 “可有受伤?” 灵均摇摇头,双眼直视着,开口:“我不曾受伤,但我的一只灵兽为了突破那两名男修的封锁,受了些伤。” 执法师叔顺着灵均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一只玄羽鹤,左边翅膀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第四十三章 竟然有反转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见到没什么大碍,执法师叔朝身后挥挥手,示意执法弟子带走三人。 转身面向灵均,露出些笑意,开口道:“这三人背后大概有人指使,将她们带回去后,执法堂会严加审问,之后有结果会派人来通知,到时候,一切损失再向这三人或身后之人索要。” 说完告了辞,执法师叔带着一行人御剑向天边飞去。 灵均退在一边,拱手相送。 直起身子,双眼望着身影消失的山头,站了许久,双眼开始迷离,嘴上带着憨憨的笑意。 脑海中不断回转执法师叔的模样,威严、庄重又从容,一言一行中都带着威信,让人不由自主信服。 那道身影在脑海中慢慢换成了自己的模样,负手而立,只是一开口,就叫对方讨好求饶。 “人修真是坏!哪像十万大山中的妖兽,虽然战力强悍,可都直来直往,除了成了精的那些,大家都没什么心眼子,可现在呢?” 金小魁双手大开大合地摆着,又叉起腰来昂着头颅,十分不屑。 “竟然开始耍手段,要不是大王我跑得快,被人拖住了哪还能救得了你?到时候你就得任人施为。” 灵均弯下腰,捏捏金小魁的腮帮子,眯着眼睛笑道:“是是是,多亏了你鼠大王神通广大,不如下次你跟青霄换换位置?你当主力,青霄来助我?” 青霄从来自觉年龄最大,应该是照顾大家的长者,此时看着闹在一起的一人一兽,心里很熨帖,又有些忧愁。 “主人,确实是太危险了。但凡再多一个人修来,后果都不堪设想。” 听到这话,灵均立马停止打闹,直起身子来,对着青霄的双眼,温柔开口。 “青霄,不用怕,我没那么弱。再者说,能有哪个修士这么猖狂?不至于要了我的性命。那背后之人,就算执法堂不找,我也会将他找出来,人敬我一尺,我得敬人一丈啊。” 灵均撇起嘴,露出些沉思。 “到时筑基之后,领了任务出宗去,倒是得多注意一些,虽然没有深入了解过修仙世界,但入宗门前两个多月的见闻,足可见得修仙界弱肉强食远胜凡间,到时还得稳妥为上。” 见到主人似乎有些愁苦,青霄又赶忙开口:“不过主人也别太担心,此次也是小魁发现局势没那么严峻,倘若出宗后真遇到危机,他自然会全力以赴,不会只作壁上观。” 灵均多云转晴,大笑起来:“金小魁这个只有鼠胆的蜀大王,到时候肯定怕我出了意外,把他一起带走。” 向来皮厚不要脸的金小魁,听了这些,不由得带上了羞赧,进而恼羞成怒起来。 青霄也有些怨他总是蛰伏着,此时不再全是宠爱,反而帮着灵均一起镇压。 闹过,笑过,灵均轻皱着眉头,看向清夷师叔的方向。 照理说这么大的响动,清夷师叔不该过来看热闹吗? 带着疑问赶到老地方,却见到清夷正坐在石头上晃荡着双腿,察觉到灵均的气息,清夷“嘿”了一声,快手快脚爬起来,带着些轻轻蹦跳,与灵均相会。 灵均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几圈,完全没察觉师叔身上有什么异样。 纳闷着开口:“清夷师叔,你没听到刚才的动静吗?” 清夷眨巴着大眼睛,用力点点头:“听到了呀,果然又有弟子私底下惹事儿,看来执法堂又有得忙了。” 她拿手拍拍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师叔怎么这么怕?你同样是金丹真人,怕执法堂做什么?” 清夷挺直腰板,肩膀一沉:“这个嘛……” 她拿手快速捏了一下耳垂,支支吾吾开口:“曾经,曾经,我修炼太无聊,时常溜出来找弟子们玩儿,被执法堂抓过好多次。那时候阿娘还不是宗主,为我求了好多次情,才每次都只到思过崖待上几个月。” “后来阿娘成了宗主,我才能在这块地方玩儿,只要有人过来愿意陪我一起,执法堂就不会再来抓我。” 灵均沉吟开口:“所以师叔是怕遇见执法堂的弟子,才不过去看?” 清夷甩甩双手,边说边往回走:“倒也不全是,会在宗门当中惹事儿的基本上都是筑基、练气弟子,看多了感觉好无聊。还每每都能遇见执法师叔带着弟子过来,一看到我就害怕,得赶紧躲起来,不能让他们向我阿娘告状,不然阿娘又要为难了。” 听着这些话,灵均有些心疼,几步跑上去,挽住了清夷的胳膊。 心中一丝担忧过去,又开始软语哄着清夷师叔开心,等她身上那一丝忐忑、羞涩消散,两人才开始练剑。 经过这一次偷袭,灵均修炼时更加刻苦努力。 奔雷剑法修习虽然艰难,但威力巨大,竟然能打伤一名筑基中期修士,倒是能弥补后继不足的弊处。 倘若能将奔雷剑法四式修到小成,到时威力更甚,或许就不用太怕两只灵兽被牵制住,孤立无援的危机了。 奔雷剑法更加精妙,修习流云剑法时,十天左右就能将其中一式修炼至小成。 然而,近两周时间,灵均才将奔雷剑法的前两式修到了入门,这样算来,想要将四式都修至小成,恐怕得近三个月, 不过这倒是不用担心,正好在第一次排榜前将一切都准备好。 不过第二日,就有一名执法弟子等在讲法堂前,说是已大致查清,要她尽快到执法堂一趟。 吃饭才是天大的事儿,灵均先去二食堂填饱了肚子,才到执法堂门口。 进门时听到身后响动,回头看去,正巧是王修远,灵均止住脚步,目光直直地盯着走来的人,眉梢挑起。 王修远不甘示弱与她对视,面皮绷紧,心里十分烦躁,脚步间带着明显的怒意,经过灵均身边,目视前方走过去。 灵均歪头看着他的背影,牙齿咬着些口中的软肉,细细磨着。 不像是干了坏事被抓包啊,怎么好似他成了苦主的样子?莫非这二世祖连羞耻心都没了,自个儿做了坏事,眼看着要受罚,还一副宁死不屈的悲愤模样。 到了里间,灵均被引导到一间刑室,里面三方人马,各占一角。 王修远目光沉沉,看着面前的男修。 灵均注意到,这正是之前跟在王修远身边的那位修士。 男修眼中带着慌乱恳求。 “如今你干下这样的蠢事,丢尽了我的脸面,还有胆子向我求饶,要我庇护。就算那灵均不追究你,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饶你。” “让知道的人都以为是我的授意,借着我这张虎皮,扯得可真威风!” 王修远疾言厉色,说话间毫不留情,那男修脸上害怕神情更甚,双手在空中乱抓几下,想揪上王修远的衣袍又不敢,几乎要跪下来。 “王兄,啊不是,王少爷,王少主,是我鬼迷心窍,做了不该做的事,白白让你名声有损,但我绝无自私谋利之心!这女修仗着自己有两只筑基期灵兽,目中无人。倘若不是依仗外物,她怎么能敌得过你?我实在是气不过,才做出这样没有理智的事来,求少主帮帮我,别让我去思过崖。” 男修心中惶恐不安达到极点。 女修三人打架生事,才判到思过崖两月修行。 自己情况更加恶劣,作为主谋,收买他人戕害同门,判决下来,得去思过崖整整一年。 这一年当中落下的修炼且不提,错过两轮排榜机会也不提,单说这事传扬开去,自己往后在宗门内该如何自处?失去王修远的庇护,哪里还有立足之地。 第四十四章 即将到来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王修远拂开那双将伸未伸的手,斜向下看去的眼神中全是冷漠与厌弃,冷笑开口:“口口声声倒是能狡辩。” 转身向一旁的执法师叔,眉头沉沉:“多谢师叔揪出此等卑劣之人,如果不是及时抓获,真让他隐瞒过去,往后不知道要顶着我的名头做多少卑鄙之事。” 灵均紧紧盯着这些人的反应动作,翘着嘴角,双眼明亮,眼珠不断游移,脑中思索着各人的反应。 虽然不是很愿意相信这王修远会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件事当真会和他无关,但想来,执法堂总会使些特殊手段,不会让这些弟子欺瞒过去。 执法师叔半垂着眼眸,很是冷淡地点点头,生人勿近。 望向还站在门口的灵均,露出点点笑意:“你的灵兽可还好?现在已找到罪魁祸首,如果想要赔偿,就在这里商量好。” 灵均乖巧点点头,应是,看向几乎是跪着的男修。 这人看着平庸普通,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可却称得上心思狠毒,只为了讨好他人,就能肆意买凶欺辱。 对着这样品行败坏者,灵均没有一丝丝怜悯,青霄的伤,自己的时间,都十分可贵,当然,赔偿也得相应贵。 出来执法堂,灵均储物袋中已多了一千下品灵石,对于她来说算不上多,可也是一笔小财。 跨出院门,灵均挑起眉头,很惊讶。 王修远正负手站在门前,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双手仍然背在身后,两只手掌抓得紧了些。 本以为他看着自己是有话说,却见他只顾着盯着,半天不开口,灵均一扭头就打算走。 王修远自小众星拱月,仆从婢妾成群,极少有人会给他难堪。 此次远离家族,远离青峦城,来到万里之外的凌虚剑宗,虽然总得到身边新弟子的畏惧恭敬,各处管事见到他也还和气,可到底是到了别人的地盘,王家势头再大,也没办法把手伸到第一剑宗头上来。 不说各个背景深厚的弟子,纵使只是凌虚剑宗附庸家族的弟子,他也不能随意处之。 王修远虽然狂妄,又目下无尘,却是身居底蕴深厚的大家族,多年教导出来的中流砥柱。 他已经看出,灵均纵然是不顶用的五灵根,却受到宗门重视,如果未来一切顺遂,当真是个天才,到千百年后成了大能,一味针结下仇怨,恐怕王家要遭大难。 原先一直放不下心中傲气,自从登仙阶上一面,已经想起了两人曾在青峦城有过交集。 那时是天上地下,如今却是平起平坐,甚至之前自己落败,若不是背后有王家支撑,已经远远不如灵均。 咬牙忍下屈辱,王修远低下头,掩饰脸上的神色,将声音放轻:“灵均师妹,犯事者虽不是受我指使,此事也是因我而起,害你无辜受难。” “师妹放心,我王修远虽然算不上正人君子,却也不屑于区区一败后,便记恨于心,睚眦必报。” 说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只储物袋,调整好表情,抬起头,向前两步,递到灵均眼前。 灵均此时倒是着实诧异,先前发现事情有反转已经意外,没想到他一个大少爷,竟然能做到这份上。 不是个尚且有原则底线的纨绔,就是个城府极深的恶鬼。 盯着眼前的储物袋,灵均没有多想,伸手接下。 “既然如此,我也不推却了,此事就此揭过,告辞!” 王家家大业大,盘踞于十万大山周遭,手中想必掌握着许多财路,阔少爷的赔礼,想必会很丰厚。 乘着青霄到了偏僻无人处,灵均心里的期待兴奋浮上脸颊,打开一看,竟是一万下品灵石。 想到先前那次大出血,这一下就补回来了大半,心中顿时满足熨帖,连带着对王修远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大少爷怎么了?狂妄些怎么了?这不是挺有底线原则的嘛,出手这么阔绰,又明事理的少爷很少见了。 半年倏忽而过,极少有空闲的时候。 流云剑法已基本练到大成,想要练到圆满,一是看悟性,二是靠时间积累,少说得有一年。 奔雷剑法修习艰难,如今只修到小成,但威力不可小觑。 倘若是以现在的实力对阵那位筑基师姐,已经有一战的可能,不会只是一味逃窜。 符道上,灵均已算是彻底入门,除去难度最低的金刚符等符箓不说,五雷符等攻击性符箓,五张内也往往能成一张。 只是不知为何,灵均似乎在丹道上格外艰难,十炉中有九数得炸炉,被人戏称为炸炉仙子。 剩下那一炉,虽然成单率低,却品质上乘,八成丹药能得上品,一成丹药可得极品,实在叫她奇怪。 再说阵道,或许是当年在凡界时对阵法产生了浓厚兴趣,也或许极具天赋,休习起来格外顺畅。 可正道知识十分庞杂,又极其晦涩,这数个月间一直在打底子,查阅研究各式书籍。 因实在难以理解,又没有良师时时在身边指点,灵均时常废寝忘食,数次到了清夷师叔那儿,却坐下来拉着她一起钻研,逼得清夷师叔有几日不肯现身,为了不耽误修炼剑法,没办法才消停。 再有三日就该按排行,选出三人进入灵潭。 待她筑基之后…… 灵均目光灼灼盯着排行榜,轻咬下唇,紧握双拳。 已经过去太久了,师父的声音似乎都已模糊,待她筑基,便要着手烙印芥子珠,只是没有师父在身边护持,仅凭她一个刚刚筑基的修士,不知道有没有凶险。 但此事不可耽搁,倘若师父并不在芥子珠中……不敢深想。 重新抬头看向排行榜,高悬在榜首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其下正是梁景行。 灵均因为同时辅修三道,去演武场的频次极低,可却没想到,梁景行去得比她还少,这几个月愣是一面都没碰上,不知是不是在私底下苦练什么了不得的剑法,顿时让灵均心里生出一股急迫。 郑令容也在一旁数着自己的名次,三十九名,不算很高,却也不低。 一个月前,郑令容仍排在一百余名,灵均见她有些愁绪,知道她不是个能开口求人的,便征得清夷师叔的准允,叫上郑令容时常过来,一起让清夷师叔指点对练一番。 第四十五章 终于要开始了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郑令容性子内敛许多,忍耐力十足,在清夷师叔剑下,几乎没发出过痛呼声,不像灵均,在习惯耐受之前,每日的声音犹如叠嶂起伏。 她天资不错,只是先前没有良师指导,大多自己摸索着,这一个月来,进步可谓神速。 既然已经能获得筑基丹,郑令容倒是心满意足,至于进入灵潭的资格,如果说没有企图心,那都骗不过自己去。 反正她离筑基还有段距离,且看看这三年内能不能拿到灵潭资格。 山峰高耸入云,玉带缭绕,仙气渺渺。 入灵潭每半年一次,宗门没有大办,只是在前日发了通知。 但宗主连同各峰的真君,只要在宗门内的都到齐了,又显出对此次的重视。 这届新弟子中最出挑的两位都在此行,来的第三个人也无疑是最强者之一,未来都有极大可能成为宗门中流砥柱。 新弟子们也不曾大肆围观,除了亲朋至交,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勤学不辍,艰苦至极。 灵均在这一日早起了小半个时辰,拿出一套全新衣裙,坐在镜子前,给自己挽发,将不曾打理的长发盘成繁复模样。 灵均还在做丫鬟时不算是房里人,只是所有小丫鬟都要学习各项技能,以备不时之需,因而各式发髻,灵均都会,却从不曾给自己盘过。 等到入了宗门后,都将头发随意束紧,只求不要干扰自己修习。 今日从灵潭出来,如果已经筑基,就要选择拜入其中一峰,今日这一行对灵均而言至关重要,也十分难得,这才想得起来重拾以前的手艺。 打扮就绪,细细看自己的脸,按照深闺小姐的标准,这脸上太过于素净,可灵均没有打扮的心思,身边连一盒口脂都没有,无奈作罢。 青霄知道这一日的特殊,也感受到灵均心情,一路上,腾飞不断,引吭长歌。金小魁也全说喜气话,没呛一句嘴。 灵潭秘境位置在主峰山脚,进入山谷,眼前豁然一片空地,瀑布长垂在正前方。 灵均到得算早,瀑布前却已经站了一道人影,是数月不见的梁景行,仍旧是月白色衣袍,不像是个剑修,让人以为是哪家熟读诗书的翩翩公子。 两人颔首示意,之后便各占一边,沉默以对。 灵均对着周遭好奇得很,见弟子引着她们来到瀑布前,猜想灵潭大概在瀑布之后。 环视过一周,见到每一方位的景致皆有不同,山谷虽大,但容纳各方景致却莫名显得拥挤,有些景致还格外突兀。 譬如其中一方位,竟出现了一片荒漠,夹杂在绿意葱茏中,显得尤为扎眼。 另一方,还有一小片灵均从不曾见过的奇异大树,叶片极宽极大极长,叶肉厚实,稀疏地展开,枝干也奇特,干草样的凸起布满树身。 既然这是宗门秘境所在处,山谷入口也有弟子守卫,那其中的秘辛灵均也不便在这里直接问,出去后倒可以问问清夷师叔,她肯定知道。 时间流逝很快,排行第三的弟子到后没多久,宗主一行人现了身。 山谷入口处并没有太多响动叫嚷,听到守卫弟子一连串的恭敬行礼,灵均将目光从周遭移过来,打眼就看见一名女子。 女子身着宽袍大袖,长发庄严竖起,目光却很温和平静,脸上从容笑意,不是想象中威严肃穆的形象,倒像是家中可亲长辈。 其后是九位真君,五女四男,大多也是艰苦剑修的模样,身上几乎没有配饰,素净的法衣流光溢彩,彰显出一丝非同寻常。 三人迎上前见礼。 宗主含笑,抬手止住:“不必多礼,你三人是首批进入灵潭的新弟子,自然是其中最佼佼者,灵潭秘境是宗门至宝,我观你三人都是筑基在即,进入灵潭后即刻入定,能得多少造化,提升多少,只看你们的悟性品行。” 话不多说,宗主上前施展法决,捏出繁复手印,双手合并,缓慢分开,好似拉开一道大门。 瀑布水流骤分,露出其后山岩,不待灵均疑惑,灵光从中闪现,岩壁上出现一道仅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三人拜谢后,逐次进入。 洞口幽深狭窄,还以为要行走一段距离,脚步跨入后,天地陡然旋转,类似传送阵的感觉袭来,只是更要强数倍。 灵均眩晕下险些站不稳,拄着乾霄剑撑过眼前青一阵白一阵,缓过神来时,发现三人已经到了另一片天地。 周遭参天古树林立,鸟雀声清幽,静谧非常,古树环绕一片水潭。 水潭占地不算很大,走近了望去,潭水清澈见底,似乎并不深,目光移向灵潭中央,潭水显出些青绿来,在水质清澈的情况下,是水底极深的预兆。 三人心中都有些忐忑,即便是梁景行,脸上也没那么从容。 此行来到凌虚剑宗,与家族中近乎决裂,破釜沉舟之下,他只有成功这一条路可走。 灵均望着潭水,呼吸微微急促,率先一脚踏入,几步走至大概能淹没丹田的深度,盘腿坐下,五心向天,慢慢几个深呼吸后,摒弃杂念,运转五行混元心法。 体内五道灵力交杂缠绕,在各处经脉内游走,穿过丹田,绕行一周,又注入识海内。 五色灵力汇聚融合,散逸在识海各处,又逐次游走过中央上空的芥子珠,激发出莹莹光辉,后重新分散为五道灵光,如先前般互相缠绕,再次注入经脉,绕行一个周天。 秘境很安全,身边同行之人也不必担心,灵均便索性摒弃五感,将神识锁在体内各处,专心感受灵力流过。 初时,周遭潭水并没有异常,如寻常溪水般清凉。 不多一会儿,灵均察觉到潭水中有细密丝线状攀上自己的身体,缠绕上各处,从各个穴位中刺入,一条接一条,很快将穴位堵得肿胀滞塞。 待各个穴位挤满了丝线状不明物,这些丝线突然疯狂挤入,在细小经脉中窜行,将经脉不断撑开,好似要炸裂开来,浑身上下疼痛无比。 第四十六章 濒死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灵均浑身紧绷,身躯开始微微颤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却不得法,脸颊肌肉轻轻痉挛。 股股丝线在经脉分叉处变为两路,丝线劈开后又变粗,重新在经脉中冲破滞塞,有如蛮牛冲撞,叫她终于忍不住呼喊出声。 剧痛自体内散发而出,每一刻都被放大蔓延,在神经间跳动。 时间在脑海中搅碎,不知何时,丝线遍布身体大小经脉穴位,也充斥于丹田神识,连接流通后,莹润白光闪过,激起灵潭水晃出一圈圈波纹。 丝线自体内与灵潭深处连接,隐隐光华流动,较旁边二人而言,灵均身上的丝线粗细与数量都更胜一筹,可惜二人此时也正在入定,看不到这些。 额上渗出薄汗,面容扭曲,游离的意识回笼,灵均忍不住微微喘息,却似乎有一种外力,迫使自己无法睁开双眼。 看来,这一过程还远远没有结束。 没有其他方法,只能抓紧时间调息,迎接之后的考验。 放松喘息的时间稍纵即逝,经脉内的丝线在逐渐融合,被吸收入身体各处。 强行撑开的经脉回弹,但仍比最初时要粗一些,待丝线完全被吸收,灵均预防着下一波冲击时,自丹田处升腾起一点热意。 热意撩过经脉,冲向四肢,如星火燎原般,越烧越广,越烧越烈。 灵潭水带来的凉意很快无法抵挡,灵均脸上汗密如雨,整个发髻以极快的速度湿透,面色极红,唇色却极白,短促呼吸下像溺水的鱼,窒息感扑上来。 在极致的热潮下,霎时,灵均沉入一片天地,漫天火红,日头散着白光, 睁开眼睛,维持着仰头的姿势满目都是血红。 五感脱离迟钝脚心首先传来焦灼刺痛。 土地黑红,不止是远方,连身前的地面上空气都扭曲着,不断蒸腾。 灵均脚上仍是宗门制服的布鞋,此时竟散出点点火星,很快燃烧遍布脚面,却感觉不到多少痛意,反倒是脚底一阵阵自地上传来的灼烧,让她痛苦又无计可施。 脚上布鞋没几息就被烧毁,连一丝灰都不剩,抬起脚一看,明明近乎铜铁的皮肤上,竟然撩出了几个血泡。 踩回地上,血泡立刻被高温灼得破裂,流出脓血。 一股钻心刺痛爆裂开来,可脚心已经如此,如果再坐下来,甚至其他皮肤触到地面,情况只会更严重。 颤抖着咬牙环视一周,到处一片荒芜,黑黑红红的土地微微起伏,不见任何生机。 闭上眼睛,尽量忽视不断传来的痛觉,以及身体各处肌肤感受到的灼热,深呼吸几次,将时断时续、时急时慢的呼吸调整到正常频率,放松下肌肉。 看向左手边较其他土地更高耸的山坡,只有那一处稍显特别,坐以待毙不是的性格,纵使每走一步脚上都皮开肉绽,也得走过去。 手脚并用爬到山坡上,灵均的双手、双脚及双膝都已经通红,甚至显现出不再是生肉的状态,裸露在外的膝盖最为严重,坑坑洼洼,露出白骨,周边皮肉竟然全部烧毁。 在行进过程中,土地的灼热竟然从脚心开始蔓延,火气钻入经脉,火舌舔过每一寸,冲到静脉壁上,便引起一阵烧灼。 走了没有百步,灵均身体各处已经遍布了爆裂火力,在经脉中形成周天后,火气竟然还成倍增加,犹如丝线般开始冲撞经脉。 灵均双脚无力支撑,摔在地上,只能匍匐爬行,中途几度脱力倒下,可身体肌肤接触地面越多,火气变越旺,强烈的求生欲望,促使她一次次找回意识。 近在眼前的山坡,竟然爬行了将近半个多时辰。 爬到山坡顶上,眼前的景象却令她产生了浓烈的绝望。 仍是一望无际的血红。 强烈怒意波动下,脑中嗡鸣不断,历时昏厥过去。 下一瞬又立即醒来,意识回到灵潭中的身躯。 从未体验过的濒死之感,让灵均产生强烈的想要睁开眼睛,离开灵潭的欲望,却绝望发现仍然做不到。 预示着,这场极致痛苦,才刚开始。 湖中丝线故技重施,又钻入她的身躯,开始时令人想要尖叫的痛意,在第一重火刑之后,竟然能够轻松忍受。 既然无法挣脱入定状态,灵均重新将神识拢回体内,观察发现,在第一重火刑中受损的经脉,正在被丝线缓慢修复,残留的火气融入经脉中,让她身心放松些。 灵均原本以为这是自己的经脉习惯了强度,才只是微微痛感,甚至还有一丝经脉被修复的舒适。 可没过多久,再次传来刚开始的肿胀滞塞,丝线团变得更粗更多,虽然不至于叫出声来,仍让她身躯紧绷。 第二重,水刑。 灵均霎时出现在水中,凉意刺骨的寒潭,让她颤栗不止,整个身躯溺在水中,本能促使她手脚并用想要往上浮,身后却仿佛坠着一块巨石,拉扯着不断向下沉去。 下坠的速度极快,冰冷水流冲击过身体,带走肌肤上每一丝热气。 随着越沉越深,灵均在窒息之余,感受到身躯承受着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压迫,像是有无数双手挤压着每寸肌肤,往身体最深处推。 失温的皮肤连触觉都不再灵敏,只传来一阵阵钝痛。 细密的冰凉水汽从每一处毛孔中渗入,穿破经脉,不断游走,灵均蜷缩起身子,双臂紧紧环抱住膝盖,脸埋进去,只求那股难捱的水气能少一点进入身体。 失温之下的濒死,让她身体由内到外竟反而散发出热意,越来越浓烈,炙烤着想要摊开四肢,扯去身上衣物。 冰火两重天,附加如山岳般的重压,反复煎熬灵均心智。 又是一次昏厥,从灵潭中醒来,灵均意识到还有三次折磨。 既然是难以求得的灵潭机遇,自然好处多多,没有浪费一点时间,她立即将神识扫过身体各处,感受差异。 静脉不断修复,但与之前对比,修复速度要更快上几分,同时经脉被拓宽,连最细小的经脉壁都变得更厚。 识海中,芥子珠映照出来的光芒更甚,其中红白色较之其他三色更加刺目。 第四十七章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眼前场景再一次变换时,灵均思索过各式可能。 每一次经历的场景都很艰难,甚至让人心生绝望,回到灵潭后,不明丝线的强度亦是不断增加,虽然对于身体的淬炼清晰可见,精神产生的折磨与压力却成倍增加。 想到安放在储物袋内的筑基丹,稍稍安下心来,至少还有一条后路,倘若真的无法坚持下去,或者淬炼身体失败,纵使服用筑基丹对长期发展而言,有所损伤,也聊胜于无。 不用怕,师父会回来的,只要有师父在,一切都会变好。 一道罡风劈过身躯,抬脚后退一小步。 面前两道石壁犹如巨斧猛劈而下,石壁越往高处越薄,尖端直破云霄,远处望来,好似两柄巨剑自地下穿透而出,独留剑柄深埋。 石壁中间是仅容两人通过的山谷,充斥肉眼可见的罡风,隐约若现的金色锋刃左冲右撞,吹过山谷,漫天乱飞,有不少往灵均的方向刮来。 刚刚那一道风刃劈在左肩,皮肤虽未流血破裂,肩膀处却传来撕裂剧痛。 仅仅一道风刃,就在自己体内留下了一点金系剑气,无法驱散,可周围空旷一片,唯有两座石壁高高伫立。 显然,她必须走过去。 灵均单手捂着肩膀望向前方,眼睫止不住颤动,呼吸有些凌乱。 纵然心志再坚强,明知面前是千刀万剐,有谁能面不改色,毫无惧意?双脚犹如钉在地上,挪不动分毫。 站了片刻,急促紊乱的呼吸中,灵均看着直冲自己而来的一道罡风,横着劈向腰腹,双眼圆睁,抑制住脚下逃窜的欲望,看着它劈中自己。 腹中脏器立即传来剧烈绞痛,胃中翻江倒海,几欲呕吐。 一口吐出涌上来的胃液,瞪大双目,快步冲过去,以防自己后悔。 到山谷口十步位置,灵均已经不得不举起双手挡在眼前,强力大风吹得她只能低下头,眯起眼睛,看向前方。 风刃无处可躲,每一息都有数道劈在各处,手脚颤抖。 第三关,不能倒。 走了两步,直立起的身子遭受的冲击太多,灵均尝试匍匐在地上爬行,这下风刃几乎都往脑袋上招呼,还有许多本来不该劈向脑袋的风刃,好似有神智般也劈过来。 识海剧烈震荡,头痛欲裂,再这样下去,怕自己被劈成个傻子,无奈只能放弃,又爬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摸到了山壁,取出乾霄剑,贴着山壁,用宝剑当铁镐,一步一挪,向远处一线天前进。 衣衫早已破裂不堪,进入山谷后,罡风稠密,本就犹如布条挂在身上的衣衫,被碎成布屑。 人在生死困境中,哪还顾得上羞耻这些,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心神连一丝都分不到这上面,只顾着咬牙,心中不断默念向前走。 许多人、许多事、许多物,都在山谷出口处等着她。 很快,如雨的罡风劈穿身体,透入经脉中,每一道金气都沿着经脉游走切割,血丝渗出,与金气缠绕交织,凝成一颗小球,裹在经脉外缘绕行,与精细锋刃相配合。 经脉在碎裂中不断淬炼。 罡风剑谷中行走的时间异常漫长,通过第三重金刑所用时间,远胜于前两重。 第四重,土刑。 细碎沙粒灌入七窍,无法视物的双目,只残留着漫天黄沙、一望无际的震撼景象。 脚下一个不察,双足都被卷入地底,松软黄沙不断下陷,淹没小腿,紧紧吸附着身体下沉。 被吞没的恐惧,促使灵均猛力尝试将腿拉出,却越挣扎越下陷。 黄沙吸附,裹紧身体,流动着向下走,淹没胸膛,呼吸很快变得不畅,直到淹没头顶,连最后一根指尖也消失不见。 脸上七窍毫无包裹,黄沙就像有生命一样钻进去,在脏腑血液中流动,粗粝的棱角刮过每一处。 身体自内而外,全是细密极致的痛苦。自外而内,无法呼吸的恐惧,黄沙地底产生的压迫,比在寒潭深处感受到的更要强数倍。 皮肤表面,身体内部,都在不断割裂渗血。 等重新恢复意识,灵均发现自己已经回到灵潭内的身体。 可是什么时候脱离幻境的?竟然丝毫想不起来。 幻境一重比一重难捱,现在竟已经提前昏厥,真挨得过第五重吗? 灵均醒来时,灵潭丝线对身体经脉的淬炼已经接近尾声,也就是说,很快就要进入第五重。 她神魂虚弱,心中却无波无澜,没了刚开始发现每过一重幻境,身体素质提升所带来的欣喜。 也没了每一重幻境开始之前,抑制不住的恐惧。 好像对一切都看开了,这大概就是不断经历濒死的好处,灵均只能在心中苦中作乐。 第五重幻境,却犹如世外桃源。 远处青山层叠起伏,云雾缭绕下,犹如山水墨画。 近处花草遍布,一条浅水蜿蜒流过,叮叮当当,鸟雀虫鸣不断,和着清风,安抚灵均紧绷的心神。 站着等了许久,不见任何变化,好像真的人畜无害。 迷惑下,只能到处走走看看,走到溪边,捧起一抔清凉溪水,涤濯过头脸四肢,神识清明许多。 既然是木系幻境,该来的历练总会来,还没来,不妨欣赏一下美景。 随意步行到树林边缘,眼尖发现草丛掩映下,一地红色小果长在中间,鲜嫩水灵,果肉晶莹饱满,让她忍不住吞口水。 脑子还没动,手已经摘下几颗塞进嘴里,鲜甜汁水在口腔中爆裂,抛却大脑发出的警惕,反正都是任幻境宰割,不如有一点好处先享用一点。 果不其然,汁水混着嚼碎的果肉吞下腹中不久,传来尖锐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生长,刺破脏器。 摘果子吃的手一顿,加快了速度,拼命往嘴里塞。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如果吃不死,就往死里吃。 灵均再次醒来时,已经从入定状态中解脱,身体可以自由活动。 回想起最后一重幻境,除了被枝叶穿透七窍四肢的恐惧痛苦外,体内竟然一直萦绕着一股温和的木灵力,融入血肉中每一寸,不断滋养修复。 第四十八章 不给别人留活路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转头看去,另外两人分坐在两边,中间都隔着不短的距离。 感受周遭气韵,不是修炼时的灵气流动状态,那么极有可能已经在筑基的过程中。 灵潭水中暗藏的那股丝线,看来对于拓宽经脉而言,有极大助益,便也不再浪费时间,重新端坐下来。 灵均离开十万大山时,早已进入了练气巅峰状态。 进入凌虚剑宗以来的半年,修炼更是如虎添翼,早在两个多月前,已经冥冥之中预感到可以筑基,只不过为了有更大可能达成无暇,便一直压制着。 经过灵潭水的一遭淬炼,灵均对于无暇筑基更有信心。 这段时间,体内的五行灵力一直被压制着,日常修炼打擂台也是消耗多少,再有意控制着补全多少,身体没办法随心所欲吸取灵气,早已饥渴难耐。 既然正是筑基的时候,灵均五心向天,放开桎梏,全力运转起五行混元心法,全身各处穴位,甚至每一个毛囊都开始虹吸周遭灵气。 各色灵气从远处飞射而来,接近她身边,则呈漩涡状汇入灵均身体,几乎要把周围所有灵气争夺干净。 秘境外,只剩下宗主一人,正维持着秘境的开启。 灵气躁动顿生,原本盘腿闭目的女修缓缓睁开双眼,一手掐诀,往瀑布石壁点去,心神沉入其中。 看到一名年轻女修端坐,挽起的发丝被风拂动,整个人正处在五彩漩涡之中。 周遭两人也正在筑基,意识无法感知到外界环境,但体内灵力流转突然滞涩,灵气流入体内的速度几乎停滞,灵气液化的过程被打断,脸上流露出痛苦神色。 宗主神情没什么变化,从容布下两道阵法,开始从愈发粗壮的气流中,抢夺出两道,分别注入另两人身上。 望着正中的年轻女修,宗主温和的眉眼露出一丝笑意。 另两个新弟子,一个单灵根,一个双灵根,放在修仙界都算得上天才,可在这灵潭当中却是劣势。 灵根越少,所经受的幻境就越少,被灵潭中的丝线拓宽经脉的次数也越少。 而五灵根经历了足足五重幻境,兼五次拓宽经脉,修炼基础已经远不是另两人能比得上。 再者,在幻境中坚持的时间越长,身体经脉穴位被淬炼就越多,眯眼看着灵均身边足有五人宽的灵气流,宗主嘴角笑意更深。 这样的盛况,可不是一般五灵根能引发的,想必她在每一重幻境中都停留了足够长的时间。 心神回到秘境之外,手臂立即被人抱住,转头看向一旁艳丽女修。 女修双眼清凌凌,亮闪闪,满含期待又忐忑地望着她。 宗主伸出手,将她发髻上的簪子扶正,理顺披在肩上的长发,声音更加温柔可亲:“别怕,没事儿,你的朋友现在很好,等她筑基成功后,不如让她做你弟子。” 清夷听到阿娘这样说,才松口气,绽开热烈笑颜,假装紧张地大喘息,双手拍拍胸脯。 “幸好幸好,灵均没事儿就好。” 又皱起脸,挠挠头:“可是,可是,往常天赋极佳的弟子,都直接由元婴真君收入门下,地位便和我一样,都是亲传弟子。可是我才金丹,灵均会不会不愿意呀?” 宗主亲昵地歪头,将清夷搂到身边,轻抚她的肩膀:“怕什么?你不是说灵均很喜欢你吗?况且,我的女儿哪里比人差了?已经是金丹巅峰,最多十几年便要突破元婴。” “倘若以后你有什么教不了她的,大可以来问阿娘,保管灵均高兴得不行。” 宗主早就因为灵均的五灵根在关注她,自从知道清夷与她相处甚欢,更加着人重点关注了,因此对灵均的性子也算小有了解。 是个好姑娘,只是心思也不少。 垂头温柔看着清夷,有心思好啊,如果能成长起来,等她哪天飞升了,或是……坐化了,也能护一护自己的宝贝。 见清夷总是含着一丝焦急,宗主便将她的神识也引进去,看着灵均筑基。 灵均一放开对于身体的桎梏,长期饥渴的身体便叫嚣起来,能感受到巨量灵气从外界吸入,游走经脉、丹田、识海之中,渗入每一处肌理。 经脉相比进入灵潭前,已经拓宽了一倍有余,灵气经由五行混元心法,在不停歇的周天运转之中逐渐融合,汇作一道白色灵气流,注入到丹田之中,汇入已经初具规模的灵气漩涡。 漩涡中央,灵气被不断挤压凝聚,一滴灵液缓缓形成。 “啪”! 灵液滴下,荡漾开去,拂过丹田中每一寸。 原本浑浊浓稠的丹田,被这阵灵气波荡开,现出全貌,丹田内部空间并不大,内视后发现只是两个拳头大小。 灵气液化还在进行,出现第一滴之后,液化速度逐渐加快。 秘境外的日头降下又高悬,整个丹田空间盛满灵液。 灵均额头开始渗出薄汗,无暇筑基已经成功了一半——灵气全部液化。 离成功还剩一半——孕育出灵核。 液化过程中所吸收的巨量灵气,已经使得身体各处都产生了痛感,而要孕育出灵核,所需的灵气更是成倍增加。 庆幸此次获得了灵潭淬炼资格,倘若不是经历完五重幻境,五次丝线淬炼,恐怕现在自己已经成了个血人,经脉、肌肤都承受不起巨量灵力而爆裂开。 如今只是产生些轻微痛感,说明有极大把握孕育出灵核,完成无暇筑基。 胜利在望,灵均却更加平静,不急不躁,继续运行五行混元心法。 灵液池中,最中心处又形成了一道漩涡。 灵液搅动,不断向中心汇聚而去,原本贮满丹田的灵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形成空隙。 漩涡中心,隐约一点正在凝聚。 在灵核凝聚而成之前,必须保证灵液充足,无奈之下,她只能压榨身体,燃烧起一丝精血,成倍加快心法运转速度,才堪堪止住了灵液不断下降的趋势。 虽然丹田中的灵液还在减少,其速度已经极慢,预计能平衡住,灵均才松口气。 第四十九章 故人终将再见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漫长的两日过后,灵核终于凝成。 丹田中是几乎干涸的灵液,正中悬浮着一枚灵核。 不是金丹那般完全凝实,犹如气团一般,正中心一点金色,随后向外弥散开来,颜色越来越淡,质地越来越稀薄,让人看了想上手捏一把,看看是不是弹软柔韧的手感。 无暇筑基成了,灵均从入定中醒来,神色难掩激动,双手攥紧膝盖处的衣裤,忍不住拍打几下。 双眼慢慢扫过眼前天地,只觉得神清气爽,景色明媚。 练气时的五感神识提升,都已经不得了,现在筑基,自己的五感神识更是敏锐到了让她惊诧的程度。 难怪人道练气仍旧是肉体凡胎,进了筑基才算真正踏入修仙之路。 除去身体散发的恶臭,发觉周遭两人都不见了身影,他们筑基竟然比自己要快这么多。 也对,他们没有灵液凝聚为灵核的过程,恐怕早几日就走了。 既然没人,灵均放肆大叫几声,抒发出内心的亢奋,才又坐下来,安心修炼一会儿,将丹田中的灵液再次补满。 刚开始灵气化灵液时很漫长,但经历过开始第一遭,现在打坐半个时辰有余,灵液已经灌满。 起身走出灵潭,灵均极其想要在这里施展一下剑招,看看威力增加了几何。但到底是在宗门秘境中,不能如此放肆,只能提气运转身法,看看敏捷度。 身体内的经脉肉身先是经过灵潭淬炼,已经强了一倍有余,现下无暇筑基大成,更是在此基础上又强了数倍。 单单将灵力在体内运转一周,就已经感受到了磅礴力量。 运转流云剑法中的身法,原本闪避开需要一息,是个极大的弱势,倘若遇到强者,立即就能抓住这点,将自己打倒。 可如今,不过眨眼间,已经退到数丈之外,刚刚筑基就有如此速度的提升,想必现在的自己再遇上那三人,一挑三也是可以考虑的。 这就是无暇筑基的好处啊! 这几日间,除了宗门中难以处理的事物,宗主将各项冗杂事物都搬来了秘境前,陪着清夷等待。 也是在等待着,凌虚剑宗是不是要时隔多年,再出一个五灵根无暇筑基者。 早在灵均灵核凝成之时,宗主便放下手中事物,查看情况,看见她一系列童稚率真行为,宗主微微一笑,眼中尽是欣赏与慈爱。 正要开口将她接引出来,却面色一变。 灵均忽然面色煞白,体内散出一股强大力量,突破秘境边界。 宗主直觉不妙,想要挥袖将所有气息挡下这股异常强悍的力量,却仍有几丝散溢出去。 继续将视线放回秘境内,看着已经瘫倒在地上的女修,宗主视线中满是探究与凝重。 主峰外,一座山峰中,面目年轻的男修从入定中醒来,取出乾坤袋中一块玉牌。 此时,玉牌正微微发烫,闪烁着光芒。 男修正是此峰元婴真君,他双手攥紧玉牌,思索一瞬,视线往主峰山脚下的秘境所在处望去。 那人,真的没死,终于出现了。 灵均原本正兴致勃勃着,既然一切已毕,便打算呼唤秘境外的人放自己出去,却手贱引着一丝灵力去触碰悬在识海上空的芥子珠时,发生了异象。 灵力一接触到芥子珠,便被吸入其中,不等她疑惑,芥子珠开始自发吸收灵力,速度越来越快。 在极短时间内,将灵均体内的灵力吸食一空,连灵核都微微颤抖,颜色暗淡下去。 身体虚脱倒地,神识一时被困在体内,只能凝重观察着芥子珠的变化。 身体还在自发吸取着外界灵气,心法自行运转,依照本能,开足马力转为灵力,继续供芥子珠吸食。 芥子珠原本便光华璀璨,随着灵力吸入,双眼看着芥子珠,犹如直视太阳一般,双目开始刺痛,识海随之震荡起来。 没过太久,随着轻柔又清晰可闻的“啵”的一声,芥子珠光华内隐,只余下莹莹亮光,照射得识海四处,仿佛掩上一层薄纱。 突然,灵均懵逼地感受到了自己与芥子珠的连接,可分明自己什么也没有做。 不可置信地呆愣几秒,尝试着一念之间就进入了芥子珠当中。 站在原地,灵均转了一个圈,眼前尽是一块块菜畦,井然有序地分割成几大块,只是其中种植的东西,灵均一概不认识。 左边一片池塘,不算大,水质清澈,波纹荡漾,角落处还有几朵荷花,此时仍是花骨朵。 右手边有一座木屋,寻常人家大小,看着并不豪华。 前方更远处,在浓雾掩罩下,隐隐约约能看到起伏山脉。 尝试着往前走,却在浓雾边际处无法再向前一步,抬起手敲敲打打,甚至掏出了乾霄剑,低头思索着要不要来一下,却突然听到了听到久违的声音。 “均儿。” 猛地抬起头,眼中仍是远处隐约的山脉,眼神却无法聚焦。 急速眨几下眼睛,灵均慢慢转过身,恰见到木屋门口站立着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的模样灵均虽然不认得,却十分笃定,那就是师父沈怀瑾。 引导自己入道的沈怀瑾,陪着自己经历丧母之痛、身世之谜的沈怀瑾,指引自己前进的沈怀瑾。 “师父。” 失神般的喃喃一声后,灵均大步跑起来,甚至忘了自己只是一道神识处在芥子珠内,明明可以瞬息到达。 沈怀瑾双目有些湿润,虽然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但看到灵均已经长得这么大了,想必独自一人在修仙界经历过许多。 心中涌上了一股强烈的疼惜与自责,看着傻愣愣跑过来的女孩,泪眼婆娑中,沈怀瑾张开双臂,稳稳将人接住。 灵均已经大了,甚至比沈怀瑾高了些许,却仍俯身紧紧贴在沈怀瑾肩上,脸颊摩擦着,寻找她的脖子,将脸埋进去。 一股无法言说的委屈与眷恋感充斥心间,灵均甚至有些诧异,自己的反应怎么会如此强烈,好似……终于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沈怀瑾双手轻轻抚过灵均发髻,在脊背上温柔安抚,给予无限包容。 虽然心中感到异样,灵均却没有动弹,直到抱够了才抬起头,离开了怀抱。 心中又升起一丝丝失落,不由得脸颊染上些粉红。 不愿意让沈怀瑾看到自己的窘状,灵均头转来转去,假意观察身后的木屋,双手搓揉着脸颊,一边问。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一直呆在这里吗?” 第五十章 如此奇珍异宝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正注视着灵均,沈怀瑾笑容顿住,又慢慢温柔地牵起嘴角,没有立即回答。 手顺着她的长发,不紧不慢开口:“不是曾与你说过吗?我是这芥子珠的器灵,那一战后灵体受损,便在这里沉睡,你一与芥子珠结契,感受到它的变动,我便醒了过来。” 话锋一转。 “这几年,你过得如何?” 灵均马上被沈怀瑾拉走思路,顺着回答道:“师父放心,一切都好,在十万大山中,我结契了两只灵兽,等待会儿出了秘境,就给师父看看,他们都很可爱。我还交到了一个朋友,嗯……算两个,一个在来凌虚剑宗路上相识,另一个身份有些特殊,但在过去半年中帮了我很多。” 灵均絮絮叨叨说着这两年来的情形,沈怀瑾化出两把躺椅,瘫坐下来,吱呀吱呀地摇着。 沈怀瑾一直在耐心听,不管灵均说着什么废话,话题飘到哪一边去,都面目含笑,时常发问,题绕得实在是偏了,就几句话引回来。 在灵均絮絮叨叨的话语中,缺席的这两年,好像在沈怀瑾面前展开。 虽然知道在十万大山中,灵均一定受了很多苦,但既然不愿意多说,此事也已经过去,沈怀瑾也没有多问多想。 “不如你为我介绍介绍凌虚剑宗?” 一边听着灵均的话语,沈怀瑾一边思索起来。 她与明哥毕生积攒的奇珍异宝,几乎都贮藏在芥子珠中,明哥先于她遇害,自己的本体也已被他们杀害,但没有得到芥子珠,那些人真的会轻易收手吗? 既然知道她最后的落脚点在修仙界,那人必然会安排人手留在这里,寻找蛛丝马迹。 凌虚剑宗既然是修仙界剑宗之首,那么这里是不是最有可能藏有暗哨? “均儿。” 沈怀瑾止住灵均话头,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臂弯上,温和力道压下,让灵均察觉到她声音中的严肃。 “师父此前未曾与你说过详细情况,你只知我来自灵界,前任主人乃是灵界大能,遭人追杀迫害,我才流落至此。” “可你不知道,追杀之人地位极高,能力极强,势必要将我前主人斩杀灭尽。” 灵均看着瘫在躺椅上的女人,她眼睫微阖,斜向下远远望去,语气缓慢平和,却能从看似毫无波澜的表现中,体会到莫名复杂的情绪。 灵均忍不住抿住嘴,轻轻皱眉,关切地望向师父。 “芥子珠放在灵界,都是难得一见的至宝,以此就能引得灵界的腥风血雨,不单单是这样,珠中有我前主人毕生所得,那贼人及其鹰爪绝不会善罢甘休。” “前主人大概已经身死,但他们只要见不到芥子珠,便绝不会停手。” 沈怀瑾收拾好心情,又温和抬眼望向灵均。 “芥子珠既然会选择你,必然是因为你与我前主人极其相似,又天赋卓绝,倘若你明目张胆利用芥子珠修炼,彰显出远超修仙界的修炼速度及实力,恐怕暗藏着的爪牙就会立即想法子通报灵界。” “到时,恐怕就是整个凌虚剑宗的劫难。为了这颗芥子珠,那人极有可能会亲自破界而来,你绝无生路。” 灵均注视着沈怀瑾的双眸,见她神色异常冷肃,语气是鲜少有的慎重,听着“绝无生路”四个字,眼皮止不住眨了眨。 沉下呼吸,转头看向屋前风景。 “师父,你所说的引人觊觎的珍宝呢?可这里除了几块菜畦、一池水塘、一座木屋,什么也没有。” 沈怀瑾见灵均有些紧张,放松下声音,笑着回答:“自然是因为你的修为太弱。” “芥子珠被剥离下来后,便进入了封锁状态,开启多少得看下一任主人的修为实力。想必此次开启时,你体内所有灵力都被吸食干净,脱力晕倒了吧?” 灵均惊诧转头,重重点了几下。 “芥子珠内空间浩瀚。” 沈怀瑾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前方浓雾深处的隐约山峦。 “看见那条山脉了吗?那条隐隐约约的山脉才是芥子珠的边界,隐在浓雾中的所有地方,等待着你修为更进一步后开启,倘若没有这层限制,不仅仅是被吸干灵力那么简单,恐怕你得立时暴毙。” “况且,这枚芥子珠乃是我前主人炼虚期时所得,当时他也无法立即将其全部探索,经过了几百年的炼化后,才算真正掌握了这颗芥子珠。” “若要以此来算,真让这芥子珠肆无忌惮开启,恐怕整个修仙界都要产生一场浩劫。” 沈怀瑾话说得重,灵均微张着嘴巴,怔怔看着远方遥不可及的山峦,那山峦在此处看着虽小,但已经能让人知道,当它在自己面前时有多么巍峨。 可想而知,整个芥子珠的空间有多么大。 灵均忍不住从躺椅中起身,走到中心处,又原地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再看一遍。 原来自己所能掌控的区域只有这么一点大小,难怪好似里面什么都没有。 回到沈怀瑾身边,灵均耷拉着眼眸,有些丧气:“那岂不是说,直到金丹之前,我都无法从芥子珠受益?” 沈怀瑾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边笑意更盛,尤为宠溺地摇摇头。 “这就是你不识货了,你只看到这是几块菜畦,那是一片池塘,虽说这木屋门前的菜畦池塘,乃是前主人在芥子珠中,为体验山野生活开辟的乐趣之处,但其中种植的各色灵植,都是修仙界见不到的,在灵界中也极其稀有的东西,食之,对修行裨益极大。” 示意灵均看向另一边的池塘。 “那池中之水,虽说饮用后对修士帮助不大,既然开辟在菜畦旁边,自然对各式灵植益处极大。最妙的是几株荷花,待以后开花,又能采藕了,你便知道它的用处是什么。” 看来,那几株荷花是难得的宝物。 灵均迫不及待地问:“荷花什么时候能开?” 沈怀瑾促狭笑着,摇摇头,故作高深,伸出一根手指。 “一年?” 虽然知道不可能这么快开花,灵均还是不死心地问道。 “十年?” 本以为,这是最可能的正确答案,却仍看到沈怀瑾摇摇头,灵均脸垮下去。 “莫非是一百年?” 沈怀瑾笑出了声:“一百年不止。” 第五十一章 撒个“小”谎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灵均忍不住像个稚童一样,伸出自己的手指掰了掰。 “我才刚十岁,一百多年……我得再过十个十年不止!” 中间还有不记事的三年,顿时觉得前路遥遥。 一转念又思索起来,再过一百年,自己成了什么样呢?肯定已经结丹了吧,快要结婴了吗?还是百岁之前已经顺利结婴? 还有一个可能性,灵均不想去猜。 既然荷花是百年以后的事情,便暂且不管它,只当是一件赏心悦目的玩意儿。 探头看向木屋里面,灵均的窥探欲蠢蠢欲动。 “师父,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盛怀瑾点头,从摇椅上起身,陪着灵均一块儿进去。 木屋内不大,走进大门就是一个厅堂,左右手边各一个房间,简洁明了。 正厅中摆放一张八仙桌,正对着门口的墙面上,挂着一幅仙鹤祥瑞图,两边贴着墙面安放两排木柜子,雕花镂刻,十分精致。 初来乍到,这里又是师父前主人的居住之地,灵均不好多冒犯,也没有打开那些柜子,只是多瞧了两眼。 进到左手边房间,是一间书房,摆设很清雅,墙上几幅字画,案上窗边是一些插花,并几株兰草。 案几后头的一整面墙,从地面直通屋顶,打满了书架,高低厚薄的各色书籍堆得满满当当,还有不少成摞放在墙角。 走到书桌旁,上头正摊着一幅画,墨色寥寥,勾勒出一幅山间景象。灵均眼睛立马捕捉到画面侧角上,似乎远远的山巅立着两道人影。 对着满墙书,灵均问道:“师父,这些书我可以看看吗?” 沈怀瑾自然无有不应。 抽出书,正是一本游记,粗粗翻过几页,介绍的似乎是灵界相关之地,几乎每页都或多或少有些笔记。 灵均发现,这些笔记中包含两种字迹,占据篇幅更多的字迹显然飘逸不受拘束,另一种勾画中全是锋芒,整体偏向规整。 “师父,你的前主人是有道侣吗?” 沈怀瑾正在站在她旁边,见她翻看着这些书,便知道疑问从何而来。 “有。” 这本游记中最多的是那道飘逸字迹,说明主人极爱自由,另一道暗藏锋芒,个性似乎刚强。 “让我猜猜,笔记更多的是那位道侣?” 沈怀瑾接过灵均手里的游记,手指轻轻抚过:“错了,是我的前主人爱看游记,他的道侣对此兴趣平平,不过她二人恩爱非常,对方喜爱的,都会去了解尝试。” 灵均诧异抬头:“我记得师父曾说过,你的前主人是一名男修。” “正是。” “啊……” 灵均屈起手指,牙齿轻轻磕着关节。 没想到,那手刚毅的字迹竟然出自一名女修,暗叹究竟什么道理,让自己竟先入为主,以为女修的字迹就该是温婉飘逸,没有攻击性。锋芒毕露的字迹就得是男修。 回想一番,大概还是在凡界那几年遗留下的隐患,觉得凡是女人都柔弱,没有野心;凡是男人,都强势,说一不二。 来了这实力为尊的修仙界,自己明明身为女修,却忍受这种思想的荼毒贻害,真是令她臊得慌。 又去看了卧房,里面处处有两人生活的痕迹,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灵界大能,会有这样温馨的小家。 灵均愈发为师父的前主人,及他的伴侣而遗憾。 如此神仙般的生活,竟然也失去了。 芥子珠内空间还太小,没什么能探索的,又与师父商议了一会儿,两人出了芥子珠。 灵均睁开眼,看见清夷的脸正放大在眼前,坐起来,也没有诧异,她虽在芥子珠内,但早已感应到身边情况,知道宗主及清夷一直守着。 手脚还有些虚软,但体内灵力正在补足,倒也能撑得住,率先起身,向宗主见礼。 宗主温和笑着,抬手止住:“这是怎么回事,身体可还有异样?” “不知怎么了,体内灵力被灵核吸干,一下脱力才倒下来,现下已经无碍,多谢宗主挂怀。” 宗主嘴角抿得更紧,含笑的双眼仔细打量着灵均,没有立即开口。 灵均视线微微下垂,这道目光落在身上,好似把她看穿,但师父正在传音指导,便仍然镇定自若,纹丝不动。 “无妨,你是小辈中的翘楚,又是难得能无暇筑基的修士,与清夷也有如此缘分,于情于理,都不算麻烦。” 灵均又道谢,怕宗主要即刻出了秘境,便紧跟着拱手开口。 “宗主,弟子有一不情之请。” “你且说来。” “宗主可否垂怜,施法将我的无暇筑基遮掩,暂时不公之于众。” 听到这,宗主常年不变的微笑渐渐褪去。 知道这小弟子先前在说谎,如今又明目张胆提出这要求,看来其中牵涉不小。 “这是为何?” 灵均拱手弯腰,头深深埋下去。 “弟子祖上曾与人有怨,这人大概也在灵虚剑宗,如今实力不济,恐怕被人知晓身份,引来麻烦,望宗主海涵。” 这理由似乎站得住脚,宗主却直觉没那么简单,这小弟子身上似乎有不少秘密,便没有说话,气氛渐渐凝重起来。 “阿娘~” 清夷双手握住宗主的小臂,轻轻摇晃。 “你不是说,要让灵均拜我为师吗?你就答应她吧。” 宗主无奈看向自己的女儿,叹口气,摇着头,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你呀!” 灵均听到这话,面上一喜,宗主原本就有意让她拜清夷为师! 这正正好合了自己和师父的心意,倘若按规矩拜了某位元婴真君,若恰好那位真君就是暗哨,往后生活的水深火热已经可以预见。 倘若拜的是其他元婴真君,若是哪一天事情败露,那真君能护得住自己吗? 可清夷就不一样了。 清夷修为虽然稍有不足,但心思纯良,基本不用担心哪一天反遭算计,或者自己落魄遇难时,作为师父的却独善其身。 再者,清夷是宗主唯一的女儿,有宗主做亲师祖…… 灵均面上忍不住露出喜悦。 宗主已经臻至化神,乃是整个凌虚剑宗的最强者,也是整个修仙界的最强者之一。 拜清夷为师,正是她与师父讨论出来的最优情况,没想到,如今已经轻而易举成功了一半。 第五十二章 终于还是来了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宗主看着灵均,她脸上止不住露出来的笑意,一下就明白了她的算盘。 一手攥住清夷的手腕:“灵均。” 听到唤声,灵均忍不住挺直身躯,双眼亮晶晶地望着。 算了。 宗主在心中叹口气,原本就是各取所需,她贪求人家身上的东西,人家反过来贪求她身上的东西,也是扯平了。 况且,这么些年来,也算给清夷培养了一些人,倘若灵均这小丫头后面出了什么变故,立不起来,或是做了什么错事,也不是不能将清夷摘出来。 “让你拜清夷为师,可愿意?” 灵均见状,嘴角咧高,当即一步踏出,走到清夷面前,双手作揖,弯腰深深下拜。 “清夷师叔能做我师父,自然无有不愿。” 清夷心中激动又新奇,往日也围观过元婴真君收徒,一直幻想着自己也能有这一天。 到那一天,自己的徒儿肯定更加不会嫌弃她,愿意陪她玩。 大家都说,为师犹如父母,灵均又聪明又勤奋,还愿意陪她玩儿,自己作为母亲,一定会如同阿娘对自己一样,对她很好很好的。 不等灵均完全直起身子,清夷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揽上脖子抱到一处,带动着她一起蹦蹦跳跳。 灵均心中也高兴,接连三喜,让她有些顾不得还有个宗主。 再说了,宗主可是自己的亲师祖,放肆无理点又怎么了? 宗主看着,见清夷差不多闹够了,才开口止住。 “凌虚剑宗中,拜师礼皆不大办,只是私底下敬个茶,赠个礼罢了。之后清夷会带你到我的主峰去寻一处院子,拜师事宜,你俩商量着来。” 清夷仍揪着她的胳膊,欢腾地扭来扭去。 灵均稍稍稳住身子,拱手应是,便转头向清夷道:“清夷师父,快快快,我们走吧!” 清夷响亮嗯了两声,怕灵均不识路,牵着她的手,率先往出口而去。 宗主笑意有些冷在脸上,思索起那句称呼。 清夷师父。 寻常人绝不会这样叫,那又是为什么?据她所知,灵均自凡界而来,马不停蹄便赶来凌虚剑宗,中途不曾在何处停留,哪儿来的师父? 要说在凡界拜了师,可一道一师,凡界哪儿来的指点她修行的师父呢? 宗主向来温和的脸上显露出冷凝神色,双手背在身后,望着前方两道身影。 灵均今日虽然高兴,却也早已察觉出来宗主的不同,眼神语气间几番变化,恐怕生出了许多猜测。 听了灵均的顾虑,沈怀瑾含笑开口:“不必多虑,谁人身上不带诸多纠葛,便是称得上生死之仇的也是一大把,只要不残害同门,不做损害宗门的事情,你身上有利益可图,便不会把你视作弃子。” 灵均用神识深深回应,心中忐忑下去一大半,看着凡事不晓的清夷,心中生出些愧疚。 不论宗主对自己有多少算计,可清夷却是至纯至善之人,对她也从不藏私。 闭闭眼睛,甩去杂念,自己虽然要借清夷成势,但也会做好徒弟职责,保护好清夷,往后与师父飞升灵界时,若是清夷还不曾飞升,便想法子带她一同走。 既然方才仍旧同意了自己拜清夷为师,后续也不曾为难,在灵均故意说出那道称呼时,宗主亦未阻拦。 看来这些不足之处,还抵不过自己所能带来的东西。 这桩事,是自己与宗主之间的交易,而清夷不是她俩交易的东西,也都不愿。 清夷是让灵均感到温暖,也会珍视的人。 前方出口,忽然闪出一道人影,面容年轻,五官算得上清秀,头戴玉冠,身着道袍。 见门口守卫恭敬见礼,猜得到这人是位元婴真君。 几步后,两方人马便碰了面。 男修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盯着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好像要在她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先前师父的话语还在心间萦绕,危机感正浓,此时突然窜出来个元婴真君,对自己的兴趣显然浓厚非常。 一旁,清夷松开牵着灵均的手,面上又恢复了原先的冷肃神色,声调平平开口:“见过抱朴真君。” 灵均立即也见礼下拜:“弟子灵均,见过抱朴真君。” 抱朴真君两步上前,双手托起灵均,一双眼似笑非笑盯着她的脸,似乎要看穿什么。 “方才,我听你唤清夷为师父,这是已经拜师了?你是这些新弟子中最出色的,拜了金丹真人岂不是委屈了你。” 一番话说得好听,右手却作势要搭上灵均手腕。 “还未办拜师礼吧?不如改投我门下,峰中有两名亲传师兄师姐做伴,岂不更好?” 灵均心中一凛,状似惊喜地站直身躯,将手移开,又立马抱拳,为难开口。 “这……多谢真君厚爱,可我与清夷师父十分投缘,先前清夷师父也帮了我许多,怎好改投?况且弟子资质愚钝,恐怕辜负真君青眼。” 清夷听了这些话,眉眼间露出怒色,双手已想要握上剑柄。 抱朴真君仍要再说,看见后方跟上来一道人影。 “抱朴师弟,不知此来有何事?” 抱朴真君只能止住话头,目光扫过灵均,笑对着宗主道:“听闻有一名新弟子,乃是五灵根,在秘境中筑基多日也未曾出关,想必极有可能成就无暇筑基,便想着趁各位同门不曾反应过来,捷足先登,再收个好徒弟。” 宗主笑着走到灵均身边,一手拍上她的肩膀,面上做出些遗憾神色,才开口道:“唉,天不遂人愿,我原也以为凌虚剑宗终于又要出一位有缘大道的无暇筑基修士,却哪知,这孩子还是差了点运道。” “既然她资质如此,与清夷缘分又颇深,便已定下师徒关系。” 灵均安静站着,很乖巧恭敬地微垂着头,心中十分安心。 那只搭在肩膀上的手,正传来一股力量,拂过身躯上下,印上各处经脉穴位,最后消散在丹田。 抱朴真君笑意淡了些,却仍不罢休,又抬手从乾坤袋中摸出一件物什。 第五十三章 安然度过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这些年时日漫长,便又开始钻研炼器之道,多年下来,也算是小有成就。这只镯子,便是我炼制出来的法器之一,既然清夷师侄喜得佳徒,便将它赠予灵均吧。” 一只手掌朝上,枝叶纹路缠绕的镯子躺在掌心。 灵均低头弯腰拜下,但没有言语。 清夷怒气虽散去了许多,仍目光沉沉地怒视着。 宗主笑了一声,不疾不徐开口道:“长者赐,不可辞,灵均,你便收下吧。” 灵均这才应了一声,继续躬身道:“多谢抱朴真君赐宝,晚辈敬谢。” 说完,微微直起身子,双手并拢,掌心向上,恭敬朝前伸去,低于抱朴真君的手掌,以示尊重。 抱朴真君笑着,没有将镯子立即放在她手上。 “这镯子是只空间法器,我在炼器之道上钻研不算深,因而其内空间也不大,但看灵均上下只有一只储物袋,想必有这件法器,也会宽裕方便许多。再者,我这镯子还有隐蔽之能,元婴以下修士,靠人力无法探知它的存在。” 听到此,灵均又开口恭维了一番。 抱朴真君却五指攥起镯子,另一手要来捉她的右腕。 本能驱使下,想要缩手逃避,不及抱朴真君动作迅速,灵均还没来得及动,就被一只铁掌攥紧了,手腕处传来痛意,面色一紧,却忍着没有露出异样。 “真君抬爱,弟子自己来就好,不敢劳烦真君。” 抱朴真君却做出一副长者的宽容慈爱来,摇头笑道:“你有所不知,这不是麻烦,只是镯子佩戴摘下的过程颇有些繁琐复杂,我在此演示一遍,你好好记住。” 宗主在一旁按住清夷,笑而不语。 灵均只能强自镇定,希望万无一失。 抱朴真君趁着动作,一根手指按上穴位。 灵均虽然感受不到他做了什么,沈怀瑾却是一清二楚。 “不必担心,宗主所设下的障眼法,他破不了。” 她这才毫无负担起来,仔细看着这镯子是如何开启。 开启后,镯子中的八个方位都好似裂开一样向上折去,变得能够活动,套上手腕后,指尖向几处点去,镯子又恢复原样,那手在镯子另一处又点了几下,忽然如柔软的绳子般缠绕吸附在手腕上,完全贴合曲度。 灵均仍能看得到镯子在哪儿,清夷却有些惊讶,开口道:“真的不见了。” 心中一喜,竟然让她白得了一件宝贝,虽然只对元婴期以下的修士有用,不过她一个刚刚筑基的小喽啰,再怎么样,也不会引得其他元婴真君的觊觎。 不一会儿,抱朴真君脸上的笑容就彻底淡去,生出些不耐烦来,草草又教了一遍如何解下镯子,便松开了灵均的手。 既然宝贝已到了自己手上,她大方开口道谢,也算是补偿了自己因他生出的惊吓。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留了,峰中还有诸多杂务,师弟先行一步。” 宗主颔首,三人看着抱朴真君疾步走出视野。 放松之下,灵均挑挑眉,露出些笑容,又抬起手腕,细细看着那只镯子。 转而面向宗主:“宗主,这镯子能否劳烦您查看一番?” 虽然没有明说,但旁观这一遭,哪里能不明白? 一根手指搭上镯子,几息便松开:“镯子没有异样,虽然算不得什么宝物,但对你来说足够用了,收下吧。” 灵均与宗主对视几眼,看到对方的神色,没有多说自己的怀疑。 一则并没有证据,二则这抱朴真君又是十二峰峰主之一,也不知身后势力如何。 沈怀瑾已迅速与她分析了,即便是宗主,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也无法对他做什么。倘若背后还有什么强悍势力做支撑,恐怕犯些错,也不会伤其根本。 如今只能蛰伏,尽量隐蔽自身,打消那抱朴真君的疑虑,再想法子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倘若能找到他做出有损宗门的证据,才能请宗主出手。 三人分开,灵均二人去看各处院子,宗主则回到峰顶住所,传信,召来人了解情况。 很快,一名金丹弟子便出现在面前。 这人掌管宗内各弟子出入信息,并监管护宗大阵,没有任何弟子长老能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宗门。 这个组织人手在精不在多,分散在各峰中,乃是上一任宗主传位时才告知,这些年来,也新培养了几个心腹加入其中,除宗主外,无一人知晓他们的身份,这些弟子互相间也不知底细。 “抱朴真君处,今日可有动静?” “半个多时辰前,抱朴真君命两批人分别出去,一批人自宗门而出,上报目的地正是抱朴真君本家。另一批人秘密从后山各处分散走开,不知去向。” 半个多时辰前,正是灵均忽然昏厥之时,倘若真是抱朴真君察觉到什么,他竟紧急至此,立即分了两批人马出去,又亲自赶来。 看来灵均先前所说的可信一半,这抱朴真君大概就是她所说的仇家,至于其中纠葛,一个自凡界而来的普通人,与千百年间盘踞在此的家族能有什么联系? 宗主挥退弟子,盘腿入定,不再去想。 往后总会知道的。 抱朴真君回到住所,手中捏着杯茶,细细啜饮,脑中反复回想所有事情。 照明面上来说,此次最大的嫌疑人是那五灵根修士,自己虽探查到她不是无暇筑基,但看宗主对那弟子的态度,有极大可能会帮着做什么手脚,毕竟是自己唯一女儿的第一个徒弟。 听闻那弟子早就攀附上清夷这棵小树,想必是个极会巧言令色、奴颜媚膝的东西。 一入宗门就献媚于清夷,背后目的还不是宗主? 想到宗主,抱朴真君又思及往事,眼神阴沉下来。 倘若不是师父偏心,总将机会给她,不知传下多少功法,不然,以自己单灵根的资质,那女人如何能比得过? 体内气血翻涌起来,一股突然升腾暴戾四处窜行,心中警惕,迅速压下那股暴戾,盘腿调息。 无妨无妨,至多几十年,自己也能突破至化神,也差不多到了那女人退居长老、闭关修炼的时候。 还有谁能与自己争? 第五十四章 成了大地主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主峰位于整个宗门中轴线的深处,地底埋藏的灵脉最粗壮,比其他各峰高耸许多的山尖冲入云中,浓郁灵气萦绕,吸引来许多奇珍鸟兽,半山腰间也是云雾缭绕,乃是整个宗门中风景最好的一处。 清夷介绍着主峰中的情况,宗主门下有两名亲传弟子,修为比之清夷要低些,大师姐金丹后期,小师弟金丹中期,两人门下又各收一弟子,修为与灵均同是筑基,至此,主峰内共有七人。 剩下空余的院落还有三处,灵均各看了看,院落的灵气浓度比不上已有人居住的,但比先前练气弟子院落,已好了不知几倍。 清夷宽慰,这些院子的环境堪比其他峰亲传弟子,绝对不会委屈了她。 又招来一名练气弟子,吩咐去内务堂领来灵均此月应得的份额。 晋为筑基弟子后,内务堂会每月发放一份灵石及一份丹药,若有需要,可以将丹药兑换为灵石。 灵均问了,得知都是些培元丹之类,鉴于她如今已是无暇筑基,又有芥子珠帮助修行,便将丹药兑换了,一个月就是将近六百灵石。 先前去多宝阁,已见识过修仙界的物价,连最低等、只适合刚入门修士的各类材料法器,都十分昂贵。 现在已经筑基,需要预备在手边的东西更多,那点下品灵石就显得捉襟见肘。 在宗门内接取任务是一个法子,可基本上任务都很简单,报酬也极少。 寻常弟子想要赚取灵石,需要与人组队同行,接取到宗门外的任务。 她如今才刚刚筑基,修为虽然不弱,但不能堂而皇之在他人面前展示,还得想法子斗擂台,爬到榜上,到那时,才有实力组建队伍或加入别人的队伍。 现在说这一切还早,灵均也打算在宗门内多待一段时间,将底子打牢,才考虑到宗门外历练。 两人在院子里坐下来,聊了聊。 “你灵石不够用?没事儿没事儿,我每月的灵石份额很多,还有阿娘给我许多零花,你想要多少,师父给你。” 灵均听了,看着清夷一脸得意,故意端出一份长辈姿态,心中很暖,但不愿接受无缘无故的馈赠。 虽然她是师父,可修行是自己的路,都需得自己经历,倘若是救急,自然毫无负担接下这笔钱。 可做为徒弟的,倘若只会伸手,又如何培养一往无前的锐气?再者说,师徒情谊虽然深厚,但只懂接受,长久以来,甚至对以后的结丹也是负累。 怕清夷不高兴,灵均仔仔细细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清夷只好嘟着嘴,一手撑着下巴,朝远处看了一会儿,突然一声“啊”。 “我知道了!每名弟子按品级都会分到一块灵田,或大或小,大家都会招募杂役弟子来帮忙经营。不如,我把我名下的灵田给你,反正我的灵田不知为何,收益并不多。” “那些杂役弟子说,土地肥力不好,只能种些最寻常的灵植,卖与宗门食堂的价格也不高,还抵不上阿娘每月给我的零头呢!你想要赚灵石,倒是正好。” 灵均想了想,眼睛一亮,灵田甚好! 想到芥子株中,那些修仙界没有的灵植,还有那一池塘的水,心中就有了计划。 至于,那些灵植养成之后要如何出手,是以后再去烦恼的事儿。 既然她这么说,灵均自然也不会推辞,不过是一片灵田,对清夷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 灵田非比寻常,需要自己去内务堂领取份额,既然知道了这个事情,灵均也坐不住,两人一同过去。 有清夷带着,很快就到了内务堂,算下来,那名练气弟子恐怕现在还在路上奔波,倘若他脚程快,赶得及时,倒是能顺路把他带回去。要是错开了,碰不上面,只能是那弟子倒霉,再空着手赶回去。 内务堂很大,算是整个宗门中事物最冗杂、人员最多的一个部门,囊括上下各级弟子的日常所需。 一进到大殿内,便能看到眼前一排房间,门上挂着牌子,譬如供奉领取处、招募处等等,正中一道走廊通向深处,说明还有至少一排房间在后头。 灵均看了半天没研究明白,迎上来一名弟子。 那弟子向清夷行了礼:“清夷师叔今日亲自来,是有何要事?” “这是我徒儿灵均,带她来领取名下所属灵田,再招些杂役弟子前去打理。” 那弟子有些惊诧,偷眼瞄了灵均,见她看过来,又马上笑对着清夷回答:“是,请跟我来。” 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清夷师叔竟然也能收徒弟,莫非,这位就是传言中,第二个攀上清夷师叔这棵大树的弟子? 引路在前,弟子偷笑着,又状似不轻意间,好像回头来关切一般,再打量了灵均一眼。 清夷还沉浸在收徒的喜悦中,灵均却有些沉下脸。 她一点没错过那弟子脸上的戏谑和玩味,以及看向清夷的一丝轻视不屑。 等那弟子再一次看过来时,灵均冷冷开口:“师兄还是多看看眼前脚下,我与清夷师父跟得上,倒是师兄,只顾着看别处,容易跌倒。” 那弟子这才收起脸上神色,怕灵均真的看出来他心底想了什么,认认真真没再出幺蛾子。 将二人领到一处门外,恭敬请他俩进去,转身,面上却撇撇嘴。 一个弱智,一个马屁精而已,切,却不让人多看。 门内一名管事正在休憩,听到动静,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是清夷领着人来,腾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又赶忙站起来。 绕过桌案,快步走上来:“清夷师姐,您怎么来了?” 清夷眨眨眼睛,对这人没印象,但既然这么喊,便也回道:“师弟,这是我新收的弟子,劳烦将她名下的灵田划拨过来,再把我名下的灵田也划过去。” 管事赶忙应了两声,片刻不耽误,拿出一块圆盘,神识沉入其间查阅起来。 不一会儿,抬头问道:“清夷师姐名下,另有宗主划拨给您的灵田,也要一道拨去灵均名下吗?” 灵均一听这话,倒觉得有些不妥,正要开口,清夷已经抢先道:“是吗?那都划过去吧!我收了徒弟,阿娘还没给你见面礼呢,倘若她之后忘了,那这些灵田就当做是你的见面礼吧。” 管事讷讷开口:“清夷师姐,您名下的灵田倒不算太多,只是宗主那边,除了自个儿留着几亩外,其余的可都给您了。加在一块儿,共二百三一亩,其中,上等田二十四亩,中等田七十八亩。” “这些您确定都要划到灵均名下?” 第五十五章 事有蹊跷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那是自然。” 清夷睁着大眼,重重点头:“全都划过去,阿娘不会介意的。” 灵均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清夷说的也没错,作为亲师祖,都还没给自己见面礼呢,倘若有什么不妥,倒不如之后再说。 虽然从凡界来,她也只是个府中的小丫头,到底没在田里侍弄过庄稼,对这两百多亩地没什么概念。 听着真不多,看这管事的神色,却能猜出来,这是一片极大的灵田。 既然得到主人的再三肯定,管事内心有些惶恐,仍然照着做了,已尽职尽责再三询问,出了事情也推不到自己头上。 管事十分殷勤地将二人送到门口,招手叫来一名弟子,灵均及时开口。 “管事师叔,先前领我们过来那名弟子就很好。” 她指着远不远处站着发呆的修士:“还是让他来吧,带我们去挑选杂役弟子。” 管事一看灵均的神色语气,便察觉出了异样,看着那名倒霉弟子,也没多说什么。 将人叫过来,看三人走远,管事呼出一口气,擦擦额上的汗。 显而易见,清夷师姐已经不记得他,他却忘不了清夷。 想当年,他在擂台上被清夷揍成那傻样,年少轻狂,无知者无畏,撂不下少年人的面子,嘴硬私下与人传闲话,被清夷知道后,套过好几回麻袋。 奈何没有证据,只能咽下苦果,慢慢才学乖了,以至于他一见到清夷就神经紧张。 现下清夷已经离结婴不远,是更加不能惹了,这要再被套一次麻袋,后果不堪设想。 那弟子心中有些忐忑,一路谨言慎行,到了地方向管事说明来意,拿了牌子,又领着他们穿过走廊,到后一排的一个房间,调出目前处在空闲状态,又擅长耕作的杂役弟子。 灵均稳稳当当站着,隐约露出一点笑意,并不和善:“请这位师兄帮我们介绍一下每个杂役弟子情况。” 倘若其他无权无势之人这么开口,直接拒绝了,可眼下不同,同行的还有一名金丹巅峰修士,身份还是宗主唯一的女儿。 只能在心里痛哭,苦哈哈开口,一个一个介绍过去。 灵均就坐在一旁,他说一个,便想也不想拒绝一个,脑中将所有人的信息过了一遍,留下合用的。 足足介绍了近一个时辰,弟子两眼发直,喉咙喑哑起来,注意力有些涣散,读三个字就要错一个,已经恨不能哭着求两位姑奶奶放过他吧。 又否了一个,看看时辰,也该走了,灵均便好整以暇地转眼看向了弟子,开口。 “再回头看看第一批杂役弟子。” 简直如遭雷劈,弟子眼中闪过泪光,只觉得人生灰暗。 灵均也懒得再折磨他,回忆起记下来的那些人,一一将第几批的第几号报出来。 没一会儿,两人就出了房门,那弟子泪眼婆娑跟在身后,简直是欢送着他们离去。 “师叔师姐慢走,选定下来的杂役弟子们,会尽快前往您院子中听命。” 回到了主峰,灵均借口忙碌一天,有些累了,让清夷先回去休息。 她则找去了主峰中的灵田处。 先前清夷介绍时,灵均就察觉到了不对,明日,新招募的杂役弟子就会上门来,今天便正好去看看情况,心里好有个数。 灵田位于山峰背后侧,靠近宗门界域边缘。越往上,越靠近灵脉的灵田品质就越高,占比也越少。越往山峰脚下去的灵田,便基本上都是下等。 灵均从上而下一路看过去,每处分属不同的灵田,各做有标记。 主峰中的每名弟子都能分到一部分上品灵田,只是其中清夷所占比例远大于其他人。 灵均不事五谷,除了凡界院子中阿娘栽种一些寻常蔬菜外,其他一概不识。 一眼望去,大片灵田上栽满了各色灵植,还有几处地方是一丛丛的灌木状灵植,灵均猜测,这大概就是灵茶。 既然是上等田的产出物,品质极上乘,都由二食堂收去,制成价格最高昂的饭食出售。 眼前整齐排列、长势喜人的灵植,一看就能卖上价钱。 清夷所属地又这么大,单是这些上品灵田,收入便不菲了,可她却说名下灵田产出并不丰厚。 一眼望下去,全是层层叠叠的梯田,下到中等田的范围,占地则更广。 地里长的灵植不比上等田那样灵气浓郁,但这其中大部分品质上乘的,同样会供到二食堂。 结合二食堂的物价,中等田产出单价低些,可胜在产量极大。 向下望去,清夷所属的灵田几乎望不到头,虽然是因为山峰的走势使视野受制,也足够说明,本该属于清夷的产出有多丰厚。 离灵脉更远处的大片土地,还未被分配到弟子名下,仍是空闲状态,其余所有灵田都种满了。 心里有了数,打算到山谷处的下等灵田那儿看一看,杂役弟子们的住所也都设在那儿。 山谷处有大片空地,连带着山脚一大片灵田,都属于下等田。 这里生长的灵植品质明显低,灵气淡薄,占比虽然极大,把上等田和中等田合起来,也远远比不上。 综合起来的收入,却没有中等田高。 灵均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便前往不远处的院落。 主峰中的灵田虽多,可修士侍弄田地,不像凡人那般复杂,每块田地稍微花些时间,施个法诀,照看一下,便足够了,因而招募的杂役弟子应该不会超过十数。 眼前景象却出乎人意料,一排排房屋虽然不精致,却很宽阔,打眼望去,房屋已有十余座。 倘若安排的就是每人一间房,那这个数量也合理,可杂役弟子待遇并非如此。 每座山峰都会安排一名灵田执事,一名灵植夫,以及灵农数名。 其中灵田执事可单独分到一处院落,且位置就在弟子们的院落附近。 灵植夫也可单独一个院落居住,便住在这山谷处。 其余灵农,则一般是四人一个院子。 照常理说来,只需三四个院子就过得去了。 第五十六章 不见棺材不落泪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走到侧面处一看,两排房屋还有所不同。 前头一排房屋向阳无遮挡,建造用料明显更胜一筹,也更为宽阔,最边上一座房屋,用篱笆拦出来了一个小院子。 如果没有猜错,带院子的房屋,就是灵植夫的住所。 “出来!” 将灵力灌注于喉间,平常声量的话语便如洪钟般,在山谷间荡漾开。 此时一日农忙已毕,各弟子都在屋中用饭,或开始修行,此时听到这毫不客气的陌生话语,皆是心中一跳,立马生出慌乱来。 大家急忙走出房门,齐刷刷先聚集到灵植夫的院子旁。 几十只眼睛忐忑不安看看灵植夫,又瞄一眼站在他们面前,从容镇定,似乎无喜无怒的灵均。 灵田变更的消息,还没有这么快通知到这些杂役弟子面前,灵植夫也不清楚今日的变动。 望着眼前面生的少女,心中有些打鼓,倒算不上慌张。 他的雇主是清夷真人,脑子愚笨不事俗务。 因为主峰中人口少,不像其他真君都收七八十来个徒儿,徒儿再收徒孙,每人分得的所属林田就很杂,个人会私下雇佣一两名杂役弟子。 再者,主峰中属宗主占地最多,都给了清夷真人,另外两位师叔及弟子名下的灵田不过镶个边,四人便未曾私下里雇佣杂役弟子,为省事儿,每年付一些佣金,借由清夷底下的这些人代为管理。 因而,整个主峰中的杂役弟子便直属于灵植夫管理,每年种植品种,及与各食堂之间的合作,便由灵田执事包揽。 灵植夫向人群中一名弟子使了个眼色,便双手局促着,整理衣衫,一边快步走过来。 如剑的目光刺在身上,他不由得冒出些冷汗。 这女娃娃不知是什么身份?看不透她身上修为,有极大可能已经筑基。 脑中飞速又过了一圈,清夷真人从不到灵田这多过问,只是在每年交上收益时随意问两嘴,灵田执事稍加糊弄,也就过去了。 这么多年来相安无事,如今又是怎么回事? 灵均已经大致猜出他们在糊弄什么,心中有些怒气,脸上却没显出来。 一双眼眸沉静如水,盯着那名灵植夫,将他上上下下看了来回,又转眼望向还躲在一边的那群杂役弟子。 那些人见她望过来,都忙不迭低下头,心虚不敢直视。 灵均哼笑一声,拿出一把躺椅,施施然半躺下来,左腿翘起,交叠在右腿上,敲打着扶手,目光来回逡巡。 过了近两刻钟,没有再发出一声笑来。 灵植夫见她这副做派,心中更加没底。 天已经黑透,今晚没有月亮,周遭显得更加黑沉,墨色侵染过来,压得这些人呼吸忍不住急促,一颗心上上下下乱跳,腿有些发软。 所有人都知道,倘若这是来问责,这么多年的事情一下败露,自己这些人,指定吃不了兜着走,祸患就大了。 灵植夫终于按捺不住,抬起沉重的右腿,向前一小步,津液润过干涩唇舌,忐忑开口。 “这位师姐,不知来此处是有何吩咐?” 灵均目光冷下去,压迫感更强,余光瞥见人群中,有一男子正紧盯着这边的情况,脚步挪动着,走到了人群边缘。 心念一动,乾霄剑已从身旁飞出,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长剑已经横在那男子颈上。 筑基后,灵均的神识各方面都得到了显著提升,驭使乾霄剑时,已无需像练气那样配合手法口诀。 乾霄剑微微使力,那杂役弟子感到颈间一阵刺痛,什么小动作都不敢有,立即顺着力道往这边走过来,几次险些腿软,勉力支撑着,不敢真倒下去。 剑锋无眼,实在不敢赌。 灵植夫早就面色灰败,知道眼前这少女来者不善,原本打算去向灵田执事报信的弟子还未动,就已被制服。 今日休矣。 脑中来回拉扯,一面在惧意下想要坦白,将所有罪责推到灵田执事身上。 一面仍想垂死挣扎,求一线生机,否则那么多年贪没下来的灵石,恐怕要靠一辈子去还。 还没想出个一二三,双膝已经跪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那群杂役弟子原本便惊惧不已,此时见灵植夫如此这般,也都脱力跪坐在地上,嘴上却不敢说出一个字。 “账本在何处?” 灵植夫没想到,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当即浑身一颤。 “在,在王执事房中。” “今日来得匆忙,还未曾向两个食堂询问交易情况,倒也不用急,你且先说一说,峰中上中下三等田,各类灵植亩产多少?” 灵植夫使劲咽唾沫,那些数据在脑中闪过,嘴巴却硬是张不开,下巴抵在胸前,不敢露出一点神色让对面的人看见。 冷笑一声,灵均缓缓开口。 “宗门中,虽然规定弟子间不可相斗,但我想着,倘若是雇佣来的杂役弟子吞没财产,甚至将宗主名下灵田所得收入囊中,让清夷真人或者宗主知道了,应当不会怪罪我。” 话音未落,乾霄剑从颈间飞出,直刺入灵植夫的小腿肚,穿透进地下,惨叫声顿起。 单单剑伤,修士如何也能忍住,但灵均有意散出了剑气。 那些剑气虽然微弱,穿行在肌理经脉间,不亚于酷刑,让那灵植夫蜷缩起来,在地上乱滚。 一道法术打过去,噤声,惨叫戛然而止,犹如默剧一般,只能看到那人护着小腿,痛苦挣扎。 目光移向那名被押上来的杂役弟子。 “你说。” 那弟子既害怕灵均的手笔,又实在不愿由自己揭发此事,只能双手叠在额上,趴跪下来。 “师姐恕罪,我只是平日照料灵米的杂役,实在不清楚什么亩产。” “无妨,你便说一说,灵米的产量是多少?” “这,这……” 杂役弟子冷汗直冒,结结巴巴,就是不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乾霄剑自灵植夫腿中拔出,跪着的弟子听到声响,侧过头去看。 血淋淋的剑身浮在空中,灵植夫小腿间鲜血直喷,面目狰狞,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所有人被恐惧扼住,几乎呼吸不过来。 “我第一个问的他,他不说,我只扎他的小腿。第二次问你,你若也不说……” 目光移向他的肚腹。 杂役弟子肝胆俱裂,生怕肚子上来一剑后,再被她噤声,连呼痛都不能。 第五十七章 诓骗一番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那弟子忙不迭,一五一十吐露。 惧怕之下,又有人开了口子,凡被灵均叫上来的,都自觉将自己知晓的全部说出来。 用纸笔记好,灵均冷哼一声,看向一旁大汗淋漓,面如金纸的灵植夫,脑中闪过思量。 现下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按宗规,将人交到执法堂,由执法堂惩戒,再将他们贪没的灵石都吐回来。 这些年来,底下这群人如此猖狂,不过是仗着清夷性子单纯,手中又不缺灵石,故而不会在意他们这里的仨瓜俩枣。 而师叔等人,大概也想不到这一层。 灵均经过这半年的生活,算是对凌虚剑宗中人有些微了解。 这些剑修,不是在打坐修炼,就是在练剑,其中更有许多弟子为了省出每日用饭的时间,宁愿选择服用辟谷丹,如此费钱,又不如灵米灵蔬能带来益处。 很大概率,其他人没发现这事儿,要么是灵田执事只克扣了清夷的那一份,其他人的都足量上交。 要么就是这些剑修眼中只有剑,除外凡事不问。 灵均料想,如此情况应该不止于她们峰中,若是将人交出去,倒也能使其他峰的众人长些心眼,在宗门内肃清一番。 但此外亦有其他考量,灵田执事作为罪魁祸首,必然不可轻饶。 可要知道,灵植夫十分难得,耕种各类灵植时,需施以相对应的不同法术,应对虫灾病害等。 想要获得灵植夫的称号,单论概率来讲,比筑基都要难许多。 大多峰中基本上只有一名灵植夫,个别门下弟子多的,因灵田众多,便会雇佣两名。 倘若能将这人留下,对灵均而言极好。 目光落在灵植夫身上一会儿,吓得这人连扭动都不敢,摇摇头,又看向缩在一旁的杂役弟子,伸出一根手指。 “你去,将灵田执事叫来,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既然原本他就叫你去搬救兵,那你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倘若做不好……” 那弟子浑身一哆嗦,缩着头,口中连连道不敢不敢。 “做不好,便将你送到执法堂去。” 听到这口气,所有人反倒回了些神。 这话背后的意思是,有可能不被送往执法堂! 众人都生出了希望,要知道,一旦进了执法堂,以他们这么多年所做下的事儿,不但要被追回每一块灵石,恐怕还得直接罚到矿场,不知几年才能出得来。 如果真有可能私下解决,就算让他们多赔点灵石,或者以其他法子代替,也是心甘情愿。 那弟子眼中迸发出惊喜,精神头大涨,当即一连串应声,脚步已飞跑出去。 灵均又瘫坐下来,看着眼前这些人。 虽然,到时从他们手中追回的灵石与自己无关,可有了这一遭,未来这些人却对她而言全是免费劳力,经年累月下来,能省好大一笔开销。 那弟子脚程倒是快,人也机灵,灵均阖目没多久,便听到了声响。 睁开眼睛,看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疾步而来。 到了跟前,那弟子已经悄悄后退到人群中,未免两个大人物起了争执,自己反而遭鱼池之泱。 灵田执事消息灵通许多,虽然仍未接到关于灵田所属变更的通知,也已知晓了清夷真人收徒。 此时见到灵均大喇喇坐在这儿,又是从没见过的生面孔,哪能猜不到呢? 当即弯腰见礼。 虽然说他已是筑基中期,修为比灵均高,但身份仍然不同。 只因筑基时年岁太高,无人肯收他为徒,领了个灵田执事名头,仍要算是半个杂役弟子,见了灵均,需得喊师姐。 直起上半身,灵均左手横着支在腿上,右手握住扶手,上半身前倾,逼近灵田执事,目光冰冷,锋利迫人。 拿出凡界时,处在深宅大院那几年,学来的架势。 “所有事情我已弄清楚,不必在这里狡辩,直接将账本拿出来,我可以考虑,不将你等送去执法堂。” “倘若你有一丝隐瞒,不但要告知清夷师父,还将告知宗主,你可知道后果?” 在来的路上,灵田执事已有了猜测,还想着能不能操作通融一番,将这事就此掩埋过去,各方都相安无事,不过是多费些灵石,伤不到根本。 可见到身旁灵植夫的惨状,又听灵均这么说,已经知道大概率是不成了。 犹豫一瞬,仍是不死心,从乾坤戒中取出一个储物袋。 灵均望向那枚乾坤戒,心中啧啧称奇。 乾坤戒与普通储物袋不同,能被冠以乾坤二字的,其中容量巨大,远非寻常储物袋可比。 且普通储物袋只有储物这一功能,而乾坤级的储物器具,能使放入的物品保持原本状态,除却珍惜灵植之外,绝大部分东西放入其中,不论过多久,再拿出来时,不会腐朽变质。 足以见得,这一枚乾坤戒价值何等高昂,只是一名小小的灵田执事,便能用得起乾坤戒,这些年,从清夷身上到底捞了多少油水? “师弟知道,师姐顾虑着清夷真人,必然是生了怒气,无论如何难以原谅,皆是一份拳拳之情。” “只是这些年来,师弟修行艰难,实在是年岁已大,又不愿就此错失大道,才做出了这等糊涂事,只恳求师姐收下这些心意,怜惜师弟这些年的苦楚。从今往后,师弟必然唯师姐马首是瞻,时时孝敬。” 灵均接过来,打开储物袋,往里一看,竟是中品灵石。 粗略估摸着,至少有大几十块。 执事揣摩着她神色,似乎嗫嚅着开口:“此中有一百中品灵石,只因出来得匆忙,手边没带够,师姐放心,剩下的待师弟取来。” 灵均拉上了储物袋,抛在手里玩儿,看着有些吊儿郎当的,似乎全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半天才将眼珠子转了一圈,落在他身上。 似笑非笑开口:“每年一万下品灵石……” 边说边摇摇头:“不够。” 那灵田执事一咬牙,赶忙绽出笑容:“哪会如此不知礼数?” 立时伸出三根指头,心里一边滴血:“自然是三万下品灵石。” “如此……” 甩着储物袋,灵均慢悠悠开口:“不成,我还得看看账本,谁知你每年能贪没多少?” 心中怒骂这小女娃是个吞金的饕餮,在灵均沉下来的脸色下,仍旧犹犹豫豫掏出了账本。 第五十八章 初步解决 - 修仙:上啃老下啃小 - 柳半两 如此私密紧要的账本,果然就随身携带在身上。 灵均重新坐下来,手支着,一页一页慢慢翻,目光慢慢扫过每一行数据。 拿出来的这本账册并不厚,只记录了过去一年产出交易情况,不过,心中已大概有了数。 双手一合,将账本拍在腿上,冷笑开口:“王执事,将剩余的账本都拿出来,从你任职后,蒙骗着清夷师父,窃取灵石算起,每一年的账本全部交出来。” 王执事原本都松下了一口气,还以为逃过一劫,此时便反应过来,先前说的话,只不过是诱使自己拿出账本。 被蒙骗的怒意冲上头脑,刷得拔出一柄剑。 因在主峰任职,食堂中的管事待他向来恭敬有加,回到了主峰,除了偶尔面对峰中弟子,需要摆出些恭敬样子日常接触的都是这些灵农,哪个不是对他百般奉承? 长久以来,心中便养出了几分傲气,受不得这折辱。 “你欺人太甚!” 仗着自己筑基中期多年,实力已接近筑基后期,怒气上了头,便想不管不顾先教训灵均一顿。 一旁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完全没料到,王执事竟敢对弟子动手。 灵均面不改色,点地起身,还有空闲将躺椅收入芥子珠中。 一手握着乾霄剑,风驰电掣,锋利剑刃已经触到了王执事的脖梗。 刺痛感将他神智拉回,面上一片震惊,这小女娃应该刚刚筑基,就算天赋异禀,可怎么身法速度要远胜于自己。 “王执事是想在执法堂的公簿上,再多一条罪名吗?” 王执事已经没空去思考,为什么差一个小境界的人,能轻松压制自己。 手中长剑落地,胸膛急促起伏,颤颤道:“不敢。” 灵均改为反手握着剑柄,悠哉悠哉地绕着王执事走了起来。 剑刃慢慢在颈上划过一圈虽然控制着些力道,仍带出一条血痕。 停下脚步,灵均满意地看着首尾相接的血痕,笑意不及眼底。 “王执事,你有两条路。我将你等所有人送往执法堂,照宗规,该如何便是如何。据我所知,你们那么多年贪没了如此多的灵石,需得在矿场待几年?” “啧啧啧,在那等恶劣的环境下,还有出来的那一天吗?” 目光又扫过那群人。 “想必你们都不愿意,那便还有第二条路。” “你们将这些年的灵石全部交出来,我自会去向清夷师父说明情况,之后便继续留在这儿,做个普通的灵农,你说可好?” 王执事顶着注视,两条路都不想选,可此事不是他能决定的。 虽然留在这儿做一名灵农,同样不得自由,可矿场那等地方,不知埋了多少修士白骨,自己又没有靠山,恐怕真得呆在那儿。 最后或许就是个死,倒不如留在这儿,总还有些余地。 至于偿还灵石,王执事觉得胸中一口气吸不上来。 去了执法堂,便是抄没所有财产,留在这儿,也得变卖几乎所有家财,横竖都只有一条死路。 灵均看着他脸上一片精彩,饶有趣味,也不多加催促,耐心等着一个结果。 “我选第二条。” 一通强硬手段,雷霆镇压,拿到了所有证据,威逼利诱下,留住了所有人。 明日,灵均还得去了解清楚,犯下这些事得罚到矿场多少年,这些人便呆在这儿,给她廉价做工多少年。 灵均也顾虑到未来的风险,这些人留在这儿打理农田,纵然可能出问题,但至少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有青霄和金小魁在,还有清夷常年不离宗门,想看住他们倒是不难。 也是怕有一日露出端倪,那抱朴真君会从这些人入手,倘若那时他们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今日这事捅出去,恐怕会惹来麻烦,成为攻讦她与清夷师父的把柄。 将青霄与金小魁放出灵兽袋,命他们从今往后便留在此处。 两只灵兽的神识强度,比同阶人修要强许多,加之主峰特殊,想要进入主峰范围,得经过守卫盘查。 如此一来,就算往后哪一天,抱朴真君想要做些什么事儿,灵均也能及时察觉。 与这些灵农定好,明日便会来收取灵石,倘若有拿不出来的,就用往后数年的雇佣报酬相抵。 事了拂衣去。 第一缕清光照到山峰,灵均睁开双眸,院子外来了几个人。 见人出来,这些打杂弟子,都抱拳见礼,口称师姐。 灵均看了一圈,叫人一个个自我介绍,各人特长不同,修习法术种类不同,修为及法术深浅也不同。 她思索了一夜,各类灵蔬利润其实算不得多高,唯有上中等田产出的优质灵蔬能卖得上价。 思来想去,唯有种植灵茶所得利润最为丰厚,得去找些上好的灵茶种子。 只是灵茶生长速度慢,纵使有法术催熟,也得一年之后才能采摘,其间仍需大量种植米蔬,以获得收益。 凌虚剑宗不像其他宗门,有专门炼丹的峰头,仅仅是各峰中弟子谁人修得精深了些,便炼丹以出售,贴补开销。 因此,愿意种植灵药的灵农极少,销量不大,又极难侍弄,一个不慎就死一大片,功亏一篑。 修丹道的弟子往往需要到山下去采购,价格总要高不少。 灵药难种,可她有秘水。 灵茶产量品质难以提高,可她有秘水。 将人一一对应记住,人都会掩饰,这短短一面,无论如何也判断不出这些灵农的品行,只能将他们都留下,观察一阵子再说。 只是灵田执事的人选难定,这些时日也只能她先顶上。 将人领到地方,先嘱咐人安排住所,便去见清夷。 往日从没在上午见过清夷,据说都在秘境中修炼。 凡是筑基以上修士,在宗门中习剑修炼,破坏性都太强,全力出剑下,恐怕不消几日,宗门就能重新修整换新了。 因此,秘境对金丹元婴修士开放,只要缴纳足量灵石或宗门贡献,就可以进入,安心练剑。 秘境在阵法加持下,遭到一定程度对破坏都能复原如初。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