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晴玉沙滩,相逢佳人 江水成冰,山岚无痕,冷江银霜雪纷纷。 白衣临风秋心蹙,梦回渭水云沉沉。 晴玉沙滩,相逢佳人,三生痴缠情念深。 谁无心淡扫娥眉,谁有意晕染红尘? ******************** 陌上红尘之晴玉沙滩,碧水如烟 千倾碧水,万迭烟波,白苹香细任依依。 周围一边渺渺茫茫,水似乎变得温暖起来,好像母亲温柔的手在抚摸着冷玉儿的脸庞,更像母亲温暖的怀抱。 三千青丝在清泠泠的水中飘摇,映衬着如玉一般的脸庞,她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甜美的微笑,头上仿佛有一束光照耀下来,那束光中仿佛有母亲慈爱的目光,有父亲和蔼的脸庞,有姐姐纯美的笑颜...... 她累了,仿佛她伸出手就能随他们而去,去那个充满诱惑的地方,再也不用颠沛流离,再也不用不停地逃命,也再也不用为这世间的情仇所烦恼...... 真的累了,无休无止的逃命,无休无止的泪水,不想再挣扎下去,也没有力气再挣扎下去。天大地大,却仿佛没有一个地方能容得下她,原来一个人的生存竟如此的艰难。一个人的生命却是如此的脆弱,仿佛到处杂生的野草都要比人的生命坚强,野草还可以在石缝中,悬崖边,甚至缺水到近乎残忍的沙漠中生存,而她呢,她似乎走到哪里都要落荒而逃,可怜的好像一只丧家之犬。 就这样离去吧,一个声音在她耳旁柔声说道,就这样离去吧,放下你的仇恨,放下这世间所有的累,就这样离去,你会到一个美丽的地方...... 冷玉儿缓缓闭上眼睛,灵魂仿佛也随着那个声音,飘向那一束光,飘向那一个温暖的地方....... 一丝空气忽而游走在心间,霎那间浸润了她的生命,也沁润了她的心,她的灵魂仿佛又回来了,身体渐渐有了知觉,只是眼睛还是睁不开,她只感到唇边有一丝温暖,暖的就像五月的阳光,她有多久感觉不到这样的温暖,那股暖意直抵心间,暖的人心里酥酥软软,好像脚踩在软绵绵的云端,暖的让人觉得就算这样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是命运总是这样爱作弄人,当她想活时,偏偏让她在死亡的边缘打着转,当她想撒手放弃时,却偏偏又让她活了过了。 微微动了下僵硬的手指,艰难的睁开眼睛,蓦然发现面前竟有一个人,而且离得那么近,一阵寒意袭来,那一丝暖意原来竟是那人的唇...... “你......”冷玉儿奋力推开那个人,慌忙间往后移去,纤手所触之处却是一片温和湿润,回首望去,身后依旧是千顷碧水,万迭烟波,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 她又逃过一劫,她竟然又一次从死亡的边缘逃了出来,她苦笑着,不知道这是她的庆幸,还是她的不幸。 “姑娘,我救了你,你就这样答谢我的吗?”一个微冷而又优雅的声音传来,风裂玉碎,让人感觉好似像身后一汪温和却又能夺人性命的碧水。 冷玉儿转头冷冷望着眼前这个救了她,却又乘机占便宜的人,却是蓦然一惊,那是一张怎样惊人的脸。 仿佛这世间难以找到言语所描绘他那俊美无俦容颜,他就那样懒懒散散随意的坐在暖暖的沙提上,倨傲冷漠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浑身被水湿个浸透,却丝毫也显不出狼狈,反而他的那一丝笑意仿佛夺走了整个碧水的芳华。 “怎么,我是不是貌如潘安颜如宋玉,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了?”望着那似乎有些惊怔的冷玉儿,他淡淡的笑道,漆黑的眸子像两颗黑珍珠一般美丽澄净,光波流转间,似乎带着大海一样的深邃与风华的淡淡而笑道。 只是风华流转的背后,明亮的黑瞳却依旧宛如万迭烟波一般深湛不见底,让人看不透,猜不透。 “其实我还才过子建,惊采绝艳,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嫁给我?”他就那样懒洋洋的倚在金灿灿的沙提上,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望着惊怔的冷玉儿,却偏偏仿佛像锦绣山川一样,充满生机,碧华无限。 此时就连冷玉儿都觉得上天竟如此眷顾与他,俊美的容貌在阳光下散漫的笑着,仿佛锦绣山河顿失颜色,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不经意的霸气外露,仿佛瞬间百兽垂首肃寂。 也许这世间也只能如此形容他,山川为骨,日月为魂,沧海为魄。他拥有一个真正的王者,俯视天下苍生的神韵。 “你为什么要救我?”狼狈不堪的她拂开湿漉漉的头发,不但不知感激,反而苦笑着问道,神情中带着无尽的悲哀与忧伤。 倘若,就那么死了,那所有的恩恩怨怨岂非一了百了。 “怎么,不想活了,那好,既然是我救了你,从今天开始,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此生此世,你就还欠我的债吧。”他云淡风轻地说着,又动了动,向前凑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碧水一样美丽深湛的光芒。 “我欠的债就算三生三世都还不完,倘若都来要我还债,我该还谁的?”她自嘲着说道。 眼前仿佛有无数的鲜血飞溅开来,清平村三百余条人命一夜之间惨遭杀害,不由自主间她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仿佛那些人都是因为她而死,怪也只能怪三百口人命中也只活了她姐妹二人,可是现在,天地间也只剩下她了。 “那就先还我的,你今生先把我的债还完再说,我不喜欢别人拖欠我的债,不然我可是会寝食难安,每天无时无刻都得想着她。”他把那张绝世容颜凑到冷玉儿面前,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暧昧。 “.......”她忽然很想笑,她还没讨回别人欠她的债,就有人先向她来讨债了,这岂非十分的可笑。 “你是那个得瘟疫的人?”他望着冷玉儿苍白秀美的脸庞,好似蓦然一惊。 “是,我是得了瘟疫,公子还是离我远点,免得传染上,我的命不值钱,公子的命可是值钱得很。”她脸上现出一丝讥笑,毫不掩饰的讽刺道。 显然,他也看到那到处张贴着的公告和画像。她岂非就是一走到街上,就被那张所谓瘟疫的公告逼得无处可逃,好像丧家之犬般跳进这千顷碧波中,妹妹冷卿儿也不知所踪。 “真的是这样吗?”谁知他又向前凑了过来,眼波流转,灿若明星,笑意盎然地望着冷玉儿因落水而变得曲线毕露的身躯,仿佛是一只俾藐天下的狮子望着他的猎物一般。 “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冷玉儿望着他那充满野兽般*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一点一点随着他的前进,向后退,竟又退回那温柔却要人命的万迭烟波中去。 “你说我要干什么,我自然是要你还债,你快要死了,我也被你传染上瘟疫了.......”他轻抚着唇边,意味深长的笑着,却是极具魅惑得道:“既然我也逃不了一死,不如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姑娘,你说是不是......” “你不要过来,你过来试试......”冷玉儿忽然摸到那把匕首,流光一闪,她拔出匕首就向他刺去。 谁知被他云淡风轻的一挡,匕首便斜飞了出去,落到金灿灿的沙堤上,他的唇也倏尔压在她娇艳如花唇上,她想挣脱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他将她抱得紧紧的,又沉到千顷碧波中去。 顷刻间,她浑身战栗,不知所措,她的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穿裂胸膛跳出来一般,阳光恍惚照进碧水中,她望见他垂下的双眸像梦一般风华无限,如黑缎一般的长发飘摇在水间,好像与她的三千青丝缠在了一起,彼此纠缠不休。 他的舌尖开始野蛮的撬开她的贝齿,而她微微张开贝齿,狠狠咬着他的下唇,一丝殷红的血迹遂渐消失在清凌凌的碧水间,他似乎不知道疼痛,依旧不肯放开,温柔的舌尖却已趁机而入,触碰到冷玉儿的舌尖,轻柔纠缠着,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对于他来说,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 冷玉儿颤抖的更加厉害,心却软了起来,竟渐渐松开他被咬得下唇,缓缓地闭上双眼,任由他深深地探入,纠缠着她的舌尖,她只觉得心脏狂跳不止,却再也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仿佛自己身体里的一切力量全被他抽空了一般,大脑间也是一片空白,仿若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只剩下那个沉醉如梦的吻。 “感觉如何,是不是已经爱上了我?”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间,也可能是一生一世,冷玉儿又回到那暖洋洋的沙堤上,那个俊雅风流的公子望着她,好似望着他征服的猎物一般,得意洋洋的笑着。 “无耻......”冷玉儿怒气丛生,反手就打过去,只是还未打到,皓腕又被他抓住,他轻现一丝微笑,“怎么吃干抹净就不认人了?只不过姑娘莫打痛了手。” 那丝微笑在她的眼里瞬间变成嘲笑,便又用左手打去,一个响亮的耳光消散在风中,“无耻轻狂之徒!” 只是她的手好像比那人更痛,不禁将手紧紧握住,脸现一丝痛苦的表情。 谁知那富贵风流的公子竟然轻抚着脸,哈哈大笑着,笑得开心之极,依旧抓这冷玉儿得手,“原来挨打的滋味是这种感觉,不过既然你打了我,那我就更不能让你走了,我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过,既然你敢打我,那以后也休想离开,我可是很记仇的!” “放手......”冷玉儿用力挣扎着,却丝毫不能撼动半分,自己的身子却不小心倒在地上,触手之处却摸到那把被他打落的匕首,“你别过来.......”她将那把匕首一横,便横在自己的颈脉间,刀光?缛??话阍谘艄庀铝鞫?鹏凿5墓饷3胁u庥??缬竦牟弊由弦咽且坏姥?郏??柚共涣吮鹑说那岜。?墒撬?部梢匝≡袼馈?p>  “你放手,否则我死给你看......”她微微苦笑着,这么多人想置她于死地,她都能死里逃生,没想到如今却要死在自己手里,她忽然觉得可笑起来,双眸中波光瞬间化作一颗颗清泪,如珍珠一般,划过脸庞。 第二章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白云悠悠,暮霭沉沉,时有沙鸥翱翔于碧水蓝天之间。 他执着她的手,望着清泠的泪水和着明媚的红色,在闪着寒光的刀上滴落,一滴一滴如嫣然的红花一般,绽放于脚下的黄沙上,黑色眸子里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情,反而轻抚嘴角的伤口,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姑娘宁愿伤了自己,也不愿伤害在下,看来姑娘对在下的情义实属不一般,那在下更不能放姑娘走。” 冷玉儿本是珠泪滚玉颜,听他如此说,神情一愣,淬不及防,那把匕首便不知为何就跑到那洒脱不羁的公子手中。 “眼泪是天下最没有用的东西,不要妄图用它来打动我。倘若你想死,只流血就够了,又何须再流泪?再说,死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那个笑吟吟的公子此时把玩着那把匕首,神情忽然严肃起来,放开冷玉儿得手,又淡淡的说道:“一点武功也不会,心又太软了,还要玩这种危险的东西?你知不知道倘如遇到不珍惜你的人,就算你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看你一眼。” “这好像不关你的事情?”她微微勾起嘴角,继而脸上现出一个绝美无尘的笑容,不再揉被他抓痛的手腕,反而仰起脸,用手抹干脸上的最后一滴眼泪,她发誓那是她今生的最后一滴眼泪。 “眼泪才是这世间最没有用的东西,天若因为眼泪而怜悯你,这世间又何来这么多的生离死别?”那个潇洒的公子又笑道。 “不用你管,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我的死活你管不着,再者说,我是得瘟疫的人,你还.......你先顾好你自己吧!”她冷冷的望着他,纯美的笑容里含着一丝讥笑,只是说着说着,她又不禁羞红了脸。 那一吻岂非是她的初吻,如此不明不白的就被他夺走?她的心交乱如麻,可是无乱如何,还是先把他吓得肝胆俱裂,免得总是这样纠缠不休才好。 “瘟疫?你见过得瘟疫的人吗?他们都是面如死灰,唇白齿冷,眼睛中一片死寂,身上满是烂疮腐肉的味道,虽未死但身上已经散发出死人的气息,只因他们的心已死,最可怕的是头顶上寒鸦就在那里盯着,只等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就来饱餐盛宴......”那个潇洒不羁的公子望着手中如闪着清粼粼冷光的匕首,神情冷峻,一字一顿的说道,倏尔眸子里收光潋滟,清冷如冰的目光似乎穿越虚空,望到的是人间炼狱。 “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冷玉儿忽感一股寒意,脱口而出,又暗暗后悔起来,自己的事情还不知该怎么办,还有心思管别人的闲事。 “这匕首的主人救过你,还是你对这匕首的主人有恩?”他把玩着手中匕首,神情随意的问道。 “你管不着,还给我......”冷玉儿望着在夕阳下流动着碧水一样光芒的匕首,不知为何心情竟激动起来。 “我若不还呢?”他嘴角又勾起一丝笑意,眸光微闪,好似挑衅般的说道。 “你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抢女人的东西,难道就不觉得羞耻吗?” “我救了你,你连谢都没有说一声,你就这样报答我吗?” “君子施恩不图报......” “哈哈哈......这些我不管,我救了你两次了,你现在得还我两辈子。”那风流公子又恢复的潇洒的神情,把玩着那把匕首,又将冷玉儿头上的累丝金凤坠珠钗拔下,叹道:“这两样东西都是我的了,免得你又寻死觅活,我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又没求你救我,是你自己要救我的,好,你拿了这两样东西,我们之间就两不相欠,各走各的。”冷玉儿没好气的说道,她岂非本就该丢掉这些东西,她为何还会在意这两样东西,眸中隐隐泪光,盈盈而动,她努力的凝注,转身离去。 “你现在是天地一沙鸥,还能去哪里?”他在冷玉儿身后临风而立,望着蓝天碧水间飞翔的沙鸥,缓缓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化成一股寒冰,冻结在冷玉儿的心间。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冷玉儿苦笑着,眸中泪光已化作一望无尽的黄沙,干净却又荒寂一片,依旧没有回头,“不劳阁下费心,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去处,大恩不言谢,来日小女子必当尽心竭力的回报阁下,后会有期。”直到此刻,她才向他道谢,只是言语间充满了悲冷寂寥。 沙鸥,她不是天地间的一只沙鸥,沙鸥还可以在碧水蓝天间腾飞翱翔,可是她呢,她只能说自己是水中一浮萍,淼茫积水非吾土,漂泊浮萍是我身。 可是就算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孤零零漂泊的身影又怎样?难道真的要跟他走?他是谁?她没有问,也不想知道。 那样的风采,那样的气度,那样的俊美无俦,岂非可以迷倒天下的女子?她又何必去沾染于他,姐姐不是为了一个情字自缢而死,这天下的男人还有谁是可信的? 万花丛中过,谁又能片叶不沾身?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缘聚缘散,情爱无常。守不住的情,能割舍的爱,何来的天南地北双飞客?何来的鸳鸯相对浴红衣?又何来的生死相许,永不言悔? 难道等到来日望着天地,长歌当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萧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 有一种决绝的爱已在她心中结成万古不化的寒冰。假如爱情是一场赌局,赢了能否白首不相离,还未可知,输了却是永堕地狱,连相决绝的机会都没有。不如就这样孤零零地离去,只做那不沾染他毫分的繁花,彼此相忘于万丈红尘。 她提着湿漉漉的裙角,脚下的鞋子已不知去向,纤细莹白的双足在裙下时隐时现,迎着那一片绚烂的霞红而去,只留下一串串赤着足的脚印。 残阳铺碧水,瑟红两相依。 天地一孤客,唯有影相随。 云霭沉沉,残阳在翻滚的云海间慢慢地沉下去,那一个决绝离去的身影在天地间显得那么的凄冷萧索。 她居然又潜到千倾碧水中去,她依稀记得她和妹妹冷卿儿就是在这附近被很多人逼得跳落水中,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要把冷卿儿救出来...... 一双清明而又带着一丝冷峻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个在水中浮浮沉沉的身影,五月的暖风徐徐吹来,白色衣袍已半干,如黑缎一般的长发,奢华的随风飞舞,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微笑,低头望了一眼手中的匕首,清冷的眸子里,意味不明。 夜色渐浓,星河灿烂,天上的星河落入水中,水中的星河光芒点点,天上星河遥不可及,水中的星河一碰而碎。冷玉儿依旧在碧水中浮浮沉沉,渐行渐远,寻找着那一丝一点的渺茫希望。 他也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那个浮浮沉沉身影,不知道黑夜中,水下是否能看到她想要找的东西。 多年不见,没想到她依旧是那一副倔脾气,可是,她忘了,她居然对他没有一点的印象?渐渐地,他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继而缓缓闭上眼睛,嘴角浮现一丝淡而不明的微笑,再一次睁开眼睛,望向那千倾碧水中的身影,眸光依旧深沉不见底。 忘了岂非更好。 直到月上中天,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她才不甘心的爬到岸上,心灰意冷,瑟瑟发抖。 月华似水,倾泻在金黄色的沙堤上,满天星河熠熠生辉,她的目中是一片死寂,失望哀伤皆都碎在碧水之中,满满一江的哀伤,而满江的寒意似乎也全都集聚在冷玉儿身上,她将身子缩成一团,似乎那样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才能感觉的一点的温暖。 清凌凌的碧水下,水草随水流轻轻飘荡,鱼儿自由自在游来游去,她找不到,她什么都找不到,哪怕是一只熟悉的鞋,一片撕裂的衣袂,什么都没有,她不知道该伤心,还是该开心...... 她的妹妹,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就这样找不到了,她把她弄丢了,她把唯一的亲人丢了,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永远的孤孤单单,不知该走向何方...... 她不想上岸,因为在水中可以肆意的流着眼泪,因为他说过,眼泪是天下最没有用的东西。 皎洁的月光洒在金色沙堤上,也洒在冷玉儿的身上,可是月光终究是月光,洒落的只是那没有丝毫温度的清冷银辉,永远也给不了人任何一丝的温暖。 天地一沙鸥,沙鸥归巢而去,而她呢,她的家在哪里,她还能去哪里?冷玉儿缩卷着身子,喃喃自语:“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爹,是不是错了,是不是真的错了......”她闭目喃喃自语着,身子瑟瑟发抖。 身后无声无息的飘来一片白色衣袂,冷峻的眸子里忽而现出一股似水柔情,俊美的脸上也满是怜惜之情。踏沙无痕而过,在冷玉儿背上轻轻一点,冷玉儿似乎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痛苦,缓缓闭上双眼,安然睡去。 他倚在她身边,用自己的胸膛去温暖她冰冷的心,指尖轻轻地抚摸着她眉宇间,似乎想将她所有的哀伤抚平,“你为什么不回头,只要你回头,就能看见我,你为什么不回头?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一直都在等,从未变过......” 月光下,冷玉儿的脸庞像是一个朦胧的梦境,他的眼睛中也盛满了如梦一般的光辉。 他静静的望着她,脸上有一丝了然的微笑,似乎她的忧伤与痛苦,他全都知道。 “我一直在你身后,等你回头。”没想到这句话却成了此生永恒的伤,因为等待永远都是最折磨人心的。 真心求收藏,求各种票票 第三章 水上鸳鸯,云中翡翠 陌上红尘第一卷水上鸳鸯,云中翡翠篇 渭城朝雨?徘岢荆?蜕崆嗲嗔??隆?p>  那夜下了一场雨,涤尽仲夏的暑气和浮尘。蔼蔼晨曦,清风徐徐,青石子的羊肠小路两旁,绿意盎然的垂柳随风而动,依依袅袅,好像美人伸着懒腰,时而有几只燕子穿梭其间,衔泥而过,落到冷府大门屋檐下,筑起了小巢。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冷府院落前有棵梅树,此时正值夏天,梅花落尽芬芳,只剩一树郁郁葱葱的叶子,盎然生机,而院落后有一池的好似淡淡美人笑的莲花,盛放与初夏,悠然清香之气随风浮动。 远处溪水旁的两只彩鸳鸯,似乎也闻到了清香,从梦中惊醒,摇晃着脑袋,展开彩羽双翅,双双游进水中,悄然隐在了芙蓉渠内。 当第一丝曙光在苍茫大地上出现时,冷府上下所有的人皆都起床,喜气洋洋的忙碌起来。 五月初六,是冷家大小姐冷翡儿出阁之日。 随着瑰丽朝阳的缓缓升起,冷府门前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她们的父亲冷瑞安,清平村走出去的唯一一个状元。可惜天下藩镇割据,世道阴暗,战火不断,武学兵法谋略之道备受推崇,而一介文人的仕途总是不顺,只做到一个小小的县官,便因得罪了权势,而辞官返乡,与妻子女儿在边疆山村小镇过起了安贫乐道,清净无忧的生活。 晨起对镜奁,晓妆点绛唇,青黛画娥眉,珠钗绾翠鬓,美人目生情,娇颊飘绯云。 衣裁合欢?,文作鸳鸯连。习惯了清雅淡色衣饰的冷翡儿,如今身着一袭艳丽的红色端坐在妆镜前,绝美的妆容宛如一朵池塘中盛开的莲花,端庄娴雅,瑰姿艳逸而又带着空灵如梦般的清新脱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草长莺飞,冷翡儿去桃花寺为那个调皮的要捉鸳鸯而崴了脚的冷玉儿上香祈福。 桃花寺原名清凉寺,只因每年四月之时满山桃花纷纷盛开,又被人称作桃花寺。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不知为何那一年的漫山桃花竟在三月之时,纷纷盛开,仿若灿灿烟霞。 那一日微风拂面而过,桃花倾泻而下,山间流水潺潺,载着花魂而去。她就在那场扬扬洒落的飞花中,遇到了那个在桃花树下横笛而奏的翩翩佳公子。 天上的云浅浅淡淡,山巅的雪浅浅淡淡,水间的氤氲浅浅淡淡,风中的花香也是浅浅淡淡,但是他在她的心中却是深深刻刻。 一杯桃花酒,一段桃花缘。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他们泛舟湖上,笑看桃花随流水;月下奏笛,长袖翩翩舞回风;花前谈诗,心有灵犀一点通;缱绻温柔,暖风依旧醉游人;执子之手,沧海为誓山为盟。 他才华横溢,儒雅温柔,谦谦君子。 她能歌善舞,颜若芙蕖,绝代佳人。 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圆满,仿佛在梦中一般。 水上鸳鸯,云中翡翠,尤佳相随,生死无悔。 然后她冷翡儿和恋人方云龙终于在今日修成正果。 “姐姐如今圆满了,娇花照水,美人如斯,夫复何求。”冷玉儿眸光流转,笑意盎然的将一支飞凤流云钗拆在冷翡儿发鬓之间,调皮的打趣道。 “你又讥笑我,等以后我看你这又泼辣又倔强的人找个什么样的女婿?”冷翡儿脸颊飘起一片绯云,美眸中流转着笑意说道,眉心的一颗胭脂痣仿若春风吹醉了一般,盈盈欲滴。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自然要找一个一心一意只爱我一个的人,哪怕我死了,他也只爱我一个,不再喜欢其他的女子。”冷玉儿昂头笑道,心头又萦绕起了昨天人群中蓦然回首的惊鸿一瞥。 她从未见过那样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中几乎不带有一丝尘埃,就好像詹静无波,深澈而又见底的江水中映着的寒月,也从未见那样风流俊雅的男子,宛若女子般精致的样貌,却丝毫也掩饰不住他男子气概,眉似远山,目若寒月,身姿挺拔,风度翩然,眉宇间又带有难得的淡泊凝雅,内敛闲和,仿若天上那轮孤独而又干净的明月,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昨晚淋漓细雨,冷玉儿几乎没有睡,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那个在人群中带着一抹清然浅笑,倏忽而过的男子,心中颇有落月摇情,悔不相识之意。 “二姐也想嫁人?”年仅八岁,却是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的冷卿儿仰着头,嘟着嘴,一副了然的模样望着冷玉儿问。 “我哪有说要嫁人?”冷玉儿眸光一闪,如玉般的脸上飘过一朵飞霞,眼角眉梢却依旧止不住笑意的问。 “二姐现在的样子分明和大姐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还说不想嫁人吗?”冷卿儿上下打量着冷玉儿,声如黄莺流转,却学着父亲的模样,老气横秋的斜睨这冷玉儿说道。 “人小鬼大,看我怎么收拾你......”冷玉儿面色一急,脸上的那抹红晕更加的嫣红,想要抓住迅速躲在姐姐后面,一脸鬼笑的冷卿儿,狠狠的惩治一番。 “玉儿,不要胡闹了......”冷翡儿护着冷卿儿,轻笑着周旋在两人中间,心中却是一片怅然。 就这样离开了吗?离开自己的父亲、母亲,离开自己自小一起长大的姐妹,离开这个无忧无虑生活十八年的家? “吉时到了,大小姐。”外面的喜娘笑逐颜开的进来说道。 鸳鸯盖头盖在头上,遮住了模糊不清的一剪秋水,一双熟悉的手搀扶着她走出熟悉的房间。 外面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好似情人温柔脉脉的眼神,轻轻落到她的心里,微风轻轻吹抚着人的脸,又好似情人温柔和暖的手,轻抚着自己的脸庞。 耳边是满堂宾客的盛赞声、笑语声,那个人,那个面如冠玉,气态儒雅,定是带着一抹和煦春风般的笑容,温柔蕴籍的看着自己。 心头忽然澄明如水,这便是她心甘情愿离开这里的原因,这便是她舍弃至亲的理由,因为那个人握着她一生一世幸福,这便是幸福吧?她想。 他带着一抹儒雅温和的笑意,缓缓向她伸出手,她握住那双白皙如玉,一望便知是尊贵无忧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就这样共结连理,就这样她和他的人生会完美得如梦一般,在圆满中结束。 喜悦,无数的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时,忽然一队人马带着呼啸的青烟,绝尘而来,嘎然停到冷家门口。 蓦然回首,打眼望去竟是一队戎马,马背上将士个个雄姿英发,威风凛凛,金色铠甲和手中寒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凛凛寒光,令人心中不由得一颤,脊背生寒。 “你......你怎么来了?”忽然一个熟悉而又带着无比惊慌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猛地掀开头上的盖头,却是浑身一凛。 眼前是一个云堆翠鬓,凤衣飞舞,高贵无比的女子用冰一般眼神的俯视着她,那样冷冽的眸光似乎将天上的太阳也冻结了一般。她不寒而栗,亦不知所措的怔怔的望着她。 可是那个女子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带着蔑视苍生之意的眼角微微一扬,接着却是粲然一笑,盈盈拜倒,行着宫廷大礼:“臣妾,恭迎吾皇回宫,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面的一队军兵将士,飒飒而至,拜倒在地,面目庄穆,气沉丹田,声若响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请皇上速速回宫,主持军机大事。” 她不可思议的望着他,纤瘦孱弱的身子仿佛深秋里那摇摇欲坠的蝴蝶,漆黑的眸子宛若无底的黑洞,恍如被噬去魂魄,怔怔的不知看望何方。 方云龙,方玉龙?他说过他只是云游四方的书生,他说过他没有妻子,他说过他愿与她白头偕老......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为什么会变成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方玉龙?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原来她真的在梦中,原来她从未了解过他。耳边是惊慌响亮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身边所有的人都慌慌张张的拜倒在地,对他行着大礼,可是她与他面对面的站着。 那一刻,她知道自己有多清醒,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有多么的镇定,只是却不想跪。 那一刻,手是凉的,心是凉的,梦醒。 那一刻,忽然发现,爱是多余的。 第四章 凤凰于飞,鸳鸯梦碎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会把她带回宫中,影响不了你的地位,你还要这样逼我?”惶惶然一句话从天堂落入地狱。 再也无须有太多的期冀,抑或太多的奢望,其实也本就没有什么奢望,只这一句话,她便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剩下的人说些什么,已经不重要。 “圣上若是嫌弃臣妾貌丑无仪,大可以昭告天下,命百官举荐貌美之女子,送入宫中选妃,何必如此偷偷摸摸,学民间风流无状之人,眷养外室?圣上不怕贻笑大方,难道也不怕贻笑史册,成为万古笑柄?”那个女子的嘴角逸出一丝冷冷的笑意,款款而起,落落前行,凤衣委地,不惊风尘,眸子里却闪着令人生畏的寒光,宛如一把利剑,直刺人的心房。 “我为什么这样做,你自己心里清楚。”她心目中,那个完美的谦谦君子大袖一挥,却是一副怯懦惊惶,心虚气短的模样。 “臣妾惶恐,不清楚圣上心里想什么,但是今日还请圣上恕臣妾无状,这样的美人的确是世间少有,只是她既非王孙贵胄千金,也非功臣良将之后,只是一介布衣之女,还不配进宫,皇上既然已娶了她,她就是我皇家之人,皇家之人就要赏罚分明,还请皇上赐她一名分。”那个冰一般的美人,梨涡浅笑,冷冷的望了一眼冷翡儿,声音清泠,却不带有一丝感情,宛若严冬飞雪。 “好,皇后果然深明大义,就先赐美人名号吧。”他依旧是一副惊惶的欣喜。 耳旁是他们清晰的对话,可是她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不重要了,一切都不重要了。曾经的花前月下,鸳盟相结,如今的高高在上,腾飞于天的九五之尊,可惜你有凤辇青鸾车,我却羡的是鸳鸯相对浴红衣。一切不过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日月无根天不老。浮生总被消磨了。 陌上红尘常扰扰。昏复晓。 一场大梦谁先觉。 真的只是一场梦,大梦醒时,一切烟消云散,原来只是陌上红尘。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就算贤德若班婕妤,也只不过凄凉萧索收场,姐姐,我们不要去。”冷玉儿倏尔鹘起,冷然道,就算今日是折戟沉沙,她也不能任由姐姐就此跳入火坑。 那遥远飘渺的声音清晰的徘徊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宛如一把寒刀,刀刀割心断肠,痛彻心扉,却是淡淡而笑,漠然的看了一眼方玉龙,轻抬衣袖,缓步拉住冷玉儿,不喜不悲,不幽不怨的淡然道:“玉儿,我们不要自取其辱了,我根本进不了宫。” 是的,她进不了宫,只有她知道她进不了宫,因为也只有爱过的人才知道,爱情是永远不能够与任何人分享。 玉鸢儿,那个冷冽如雪山的女子就是渭国的皇后,亦是仅仅用了两年时间用铁血一般的手段,便把朝中内外整治的俯首帖耳,人称铁血娘子的雪幽国公主玉鸢儿。 雷厉风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权倾朝野的她自然容不得任何一个女子分享她的宠爱,后*宫三千佳丽往往方玉龙只是多看一眼,不是容颜尽毁,便是不知所踪。 而方玉龙,王权在他手中有名无实,不过是个富贵闲人罢了。 无论是牝鸡司晨,狼子野心,还是褫夺君权,昭然如揭,她都是这渭国手握君权的人,亦是着整个渭国的主人。 果然玉鸳儿收回寂寥的目光,风华绝代,莞尔一笑,宛如一只美丽的飞天凤凰,傲视着天下,“不必了,冷美人出生民间,不知宫中礼仪,臣妾大可宽恕,只是臣妾方才也说过,六宫之事,有赏必然有罚......”忽的她的声音蓦然转冷,眼中不带有一丝感情,好似神案上漠然俯视苍生的佛像,冷然道:“冷美人身为六宫美人,身沐皇恩,却不知效仿古贤,善言操德,反而以其资色,媚惑君主,滞留宫外,久不归朝,延误军机要事,无懿无德,实属罪不可恕,赐白绫一丈......” 宁知赵飞燕,夺宠恨无穷。这才是她的目的,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那个女子怎会容忍自己心爱的人喜欢别人,像她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更会不择手段的一一除去妨碍她的人。她才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她只想保住她最想保住的爱情。 可是单靠她一个人努力的爱情算是爱情吗? “我姐姐不会去皇宫内院做什么美人妃子,她既然不是后*宫之人,就算你是皇后,也没有权利随意处置我们,再者说于情于理我们都没有错......”冷玉儿不顾一切的怒然说道。 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可谓是她一生中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可是她却不能容忍的是自己的亲人无辜惨死。 一道掌影如电闪雷彪般向冷玉儿袭去,一直默默无语的冷翡儿挡在了冷玉儿面前,这样的屈辱她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 清脆响亮的耳光回荡在静寂肃然的厅堂之上,宛如一声晴天霹雳,惊人魂魄,荡人心神。殷红的鲜血瞬间顺着她的嘴角溢出,芙蕖脸上也起了五道鲜红的血印。 “皇后娘娘息怒,舍妹不懂礼仪,全是臣妾教导不周,还望皇后娘娘恕罪,舍妹所犯下的错,臣妾愿一力承担。”微微勾起流血的嘴角,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轻笑,宛如带着朝露的风荷,清?r曳荡的盛放于晨曦之间,倏尔万种风情婉转脸上,不疾不徐,无喜无悲的言道。 她静静地望着他,清清亮亮的眸光如刚刚升起的太阳,照射着人心中最阴暗的角落,却是不带有一丝的感情。她的心已死,还有什么可怕的? “姐姐,你不能自称臣妾,我们不能......”冷玉儿慌忙说道,只是话还未说完,便被冷翡儿拦住,“玉儿,不要再说了,大局已定!”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轻柔,轻柔的就像五月的春风,可是那样的春风却带着冬风一般的死寂与绝望,吹不生万物,吹不暖人心。 那一刻冷玉儿才知道什么叫做无能无力,什么叫做心如死灰。可是她心中却依然有一丝期冀,期冀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懦弱昏庸的方玉龙拿出一丝九五之尊的威仪,方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这也只是期冀而已。 “冷翡儿三日不死,这里很快就会发生瘟疫,怕是此间中人全都要给冷翡儿陪葬,皇上还是尽快回朝,朝中还有要事需要皇上亲自处理。”玉鸢儿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冷冽的眼睛深深望了方玉龙一眼,意味深长。 方玉龙,那个真正的九五之尊却是再也没有看她一眼,拂袖而去。 铜甲寒光飒飒去,薄情天子恩情凋。 那堪鸳鸯魂梦碎,徒留悲情痴人笑。 满堂宾客惊恐万分的一哄而散,天地间万籁静寂,天蓝的如梦似幻,水绿的清澈见底,柳绦依依随风舞,风荷袅袅婷婷立。 一段浅薄的缘分,却用尽一生最深的情意。她终究无法忍受那样的欺骗与背叛,更无法忍受是那一转身的冷漠,心刹那间疼痛的失去知觉。 第五章 冷月葬花魂,情深恨长 当天地间最后一丝光明,也被黑夜吞噬而去,烟露冷,水流轻。银汉云情玉漏长,蛩声悄画堂。筠簟冷,碧窗凉,红蜡泪飘香。 冷翡儿悠悠醒来,睁开凄迷的双眼,望着摇曳着的红烛,怔怔出神,此时此刻,岂非该是新人端坐洞房中,花烛映印欢颜时。 一切的一切,恍如隔世。 “姐姐,你不用怕,爹爹已经安排好了车马,我们现在就走吧.......”从恶梦中惊醒的冷玉儿,拉起冷翡儿和睡眼朦胧的冷卿儿就往外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能逃到哪里去,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再说我走了,爹娘怎么办,你们怎么办,违抗圣旨可是死罪?”冷翡儿望着苍穹之中飘渺悠远的繁星寂然笑道。 “姐姐,除了渭国,南有黎国,北有幽国,我们一起走。”冷玉儿凄然一笑,眸光明亮而坚定的继续拉着她们向前走。 “玉儿,难道你不知道吗?这玉鸢儿便是雪幽国的公主,而将来漓楚登位的皇帝不久之后,也将迎娶方云龙的妹妹方玉缨为皇后,他们三家同气连枝,互递婚盟,天下才得以太平这几年,他们又怎能容得下我们?”冷翡儿忽有一股悲凉之感萦绕心头,像她这样孤高冷傲得人,怎能像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逃?逃,难道逃就能逃得了命运的折磨吗? “姐姐,难道你就坐在这里等死吗?我们有什么错,明明是他们.......”冷玉儿泫然欲泣,回头望着她,焦急的道。 “玉儿,皇家眼中,就算不是我们的错,也会是我们的错,我们所说一句话,都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你明白吗?”冷翡儿握着冷玉儿得手,沉声说道,满目悲冷寂寥。 “可是姐姐,就算有一丝希望,我们也不能放弃......” 冷月如钩高高悬于天上,星斗稀稀落落散发着微弱的点点光芒。夜色如墨染一般笼罩着天地间,红烛泣血,香草滴泪,杨花柳絮满天飞舞,那一缕缕花魂应该犹在依恋红尘的人间飘荡吧,只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再恋落花,情深只会恨长。 那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她心中犹在暗暗后悔,她不该打开那道门,可是她又不得不打开那道门。因为门没有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门后面到底有什么,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不会放弃。 她不可能就这样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她就像一团火,就算让她死,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哪怕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死于非命。可是,这一次她后悔了....... 吱呀,后院的角门应声而开,冷玉儿惊呆了,面对她的不是静寂无人的黑夜,而是寂静无声的站在黑夜中的人,白发垂髫,老弱妇孺,一脸凄然,无奈而又沉重地望着开门的冷玉儿。 “冷姑娘,我求求你了,你可不能走啊,官兵已经把这里包围了,说这里发生了瘟疫,只许进不许出,还说三天后就放火屠村,我死不要紧,可是我的孙子还这么小,冷姑娘,稚子无辜啊......”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泪纵横,抱着个三四岁的孩子,双腿一曲,跪倒在地,悲声说道。 后面的人也跟着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哽咽不止,“冷姑娘,我也求求你了,我的孩子还这么小.......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你可不能就这么走啊,冷姑娘......”一个年轻的女子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拉着冷翡儿裙角,痛声哭道。 “冷姑娘,老身知道您封了娘娘,您要是不甘心的话,老身已是半截埋在黄土中的人了,就让老身在下面侍候您吧......”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悲声泣道。 面对这样的哭声,这样的哀求,这样的眼泪,情何以堪?冷玉儿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后面又有人举着明晃晃的火把追来。 她们得罪的是高高在上,手握兵权,可以指挥千军万马的皇后,怎能如此轻易离开?就算能够离开又如何,她们也会背负着对清平村三百条人命的愧疚过一生一世。 “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走的。”冷翡儿绝美的笑容绽放在绝美的脸上,好似视生死为无物。 皓月泻寒光,割人肠,那堪独自步池塘,对鸳鸯。池塘边上的鸳鸯,瑟瑟惊起,展翅飞走。漂浮在空气中的柔细暗香,沁净了每一丝风,每一缕空气,可是却沁不净冷玉儿纷繁缭乱的心。 也许冷玉儿最后悔的可能就是为姐姐弹琴,可是当冷翡儿说出那句话时,冷玉儿却无乱如何都拒绝不了。 “玉儿,我新排了一支舞,我跳给你看,将来有可能,你就跳给他看一看.......” “姐姐,到现在,你还忘不了他吗?” “玉儿,有些事情是不会说忘就能忘得了的,情之伊始,便已刻骨铭心,就算化成了灰,也忘不了......” “姐姐,你恨他吗?” “情深,恨才会长......” 清清淡淡的说着,绝美的容颜上没有一丝的伤,一丝的痛,依旧宛如那满池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琴声起,舞步飞,腾挪跳跃,似足下生莲,水袖飞扬,似凤翥龙翔,纤腰楚楚,似回风舞雪,衣袂乍飘,似飞花逐流水,顾目生情,水波流转,迅若飞凫,飘忽如神。 冷翡儿回忆着与方云龙的每一丝美好的回忆,绝美的容颜带着绝美的笑容,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踏着舞步。她舞的是心,舞的是魂,舞得更是魄...... 冷玉儿心已乱,神难安,原本悠扬的琴声,此时却微微发颤,恍若随清风摇曳的火把一般动荡不定。铮,忽而一根琴铉崩断,纤手溅血,顺琴弦而下,宛如一朵朵殷红的梅花,怒放于琴上。 随着琴弦的断裂,冷翡儿双臂一展,纤足点地,纵身而起,白衣飞舞,宛如一只美丽的天鹅,腾飞于空,跳进了暗香浮动的荷塘内。 冷玉儿惊怔地望着这一切,早该想到的,自始至终她从未掉过一滴眼泪,像她这种连眼泪都不屑于落一滴的人,怎会过背井离乡,东躲西逃的日子?她可以失去他的爱情,却不能失去她的尊严,她就像一只洁白无暇的天鹅,又如那高洁绝美的荷花,宁愿高傲地死去,也不会卑贱地活着。 黑夜中,迅速有人将想要救人的冷玉儿等人死死地按住,稍有反抗者,便是拳打脚踢。 冷父冷母望着跳进荷花池中的冷翡儿,泪流满面,心痛难忍,宛如刀割,一时间气血翻腾,竟吐出口血来,痛晕了过去。 冷玉儿被人压着,只觉的半臂发麻,痛苦的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依然无法撼动半分,泪水滚滚而落,心不断抽搐、疼痛,却只能无力的呐喊着:“姐姐,不要啊,不要……” 风无声,夜无言,冷月如霜,一缕花魂随风去,儿已入黄泉,爹娘自珍重。 寂寂清冷黑夜中,荷花池水渐渐平静下来,再也没有一丝涟漪,那满池的荷花却随风飘落,翩翩飞花带着丝丝缕缕的清香飞舞在人们的眼前,落入尘埃,凋零成泥。 那些身穿玄色衣服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放手,悄然隐于黑夜中,原来一切都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冷玉儿不顾一切的纵身跳下水去,接着不断的有人跳下水去。 风继续吹着,吹不尽的是心中无边无际的悲伤。那个宛如莲花般的人儿静静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优雅的唇边含着一丝微笑,好似像睡着了一般做着安然的美梦。 手指轻轻拂去她脸上的水珠,眉目间的那颗胭脂痣依旧如翡如玉,凝固住的是岁月的脚步,是时间的永恒。 她知道她的姐姐,这个自小一起长大,在她犯了错永远为她挡在前面的,可以为她一起跪着求父亲原谅,可以为她哭,可以为她笑,最爱她,最疼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分开的姐姐再也回不来了...... 眼泪静静地流淌着,今天早上还在一起言笑晏晏,笑语盈盈的姐妹,此时却是天人永相隔。她们再也不能抚琴跳舞,执子对弈,拥炉煮酒,再也不能够薄古讽今,挥洒狼毫,对月长谈,也再也看不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笑脸...... 满池的莲花瞬间凋零,随风翻飞在静寂清冷的夜中,一丝若有若无,澹荡不定却不知是何种乐器奏出的乐声隐约传来,继而竟翩翩飞来许多五彩缤纷的蝴蝶,和莲花的花瓣在她身周环绕飞舞,久久不去,似乎是在接引这个花魂蝶魄的女子的灵魂离去。那是怎样的夺目摄魂的情景? 三清羽童来何迟,十二玉楼胡蝶飞。 炎荒翡翠九门去,辽东白鹤无归期。 冷玉儿知道姐姐已香消玉殒,魂归太虚幻境,她用自己的生命维护了自己最后的尊严。这世间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喜年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万事将抛,荡悠悠芳魂消耗,春梦随云散,何必觅闲愁,人生最悲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写到此处,我心欲死,爱悠悠,恨悠悠,翡儿一路走好。 第六章 恩断情绝后,相看白刃血纷纷 陌上红尘之踏水行歌篇 碧天如水夜云轻,钩月似弓胭脂冷。 闺室似有故人影,合目犹有故人声。 花开长谢月常缺,万古长夜皆如此,原来月儿只圆一夕,却是夜夜抱缺。明灭不定的白烛摇曳青黄色的火光,那一滴滴的清泪悄然流淌着。冷玉儿倚窗而立,澄明的眸子中,隐隐浮起一丝蔼蔼雾气,瞬而凝结成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在目中打着旋,宛如晨曦间,在荷花中曳荡不定的露珠。 窗外残月流殇满地,窗前那一树落尽芬芳,只剩下盎然绿叶的梅树在清冷稀薄的月光下,簌簌的随风而动,地上惨淡斑驳的树影也恍如游荡人间不愿离去的鬼魅一般。 一颗颗清泪划过秀美的脸庞,渐渐打湿白色衣衫,她已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却依旧阻挡不住泪水肆意的泛滥,心痛的难以忍受,痛哭却失声。夜似乎依旧那么长,那么深沉,那么静寂,光明何时才能到来...... 烛光摇曳生姿,忽而寒光一闪,冷玉儿拔出一柄匕首,匕首在烛光下如泉水一般流动着清冽的寒光。 她记得自己十岁时,路遇一潦倒之人,那人全身邋遢不堪,蓬头垢面,却是腰背挺直,毫无自惭之色,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好像天上的太阳,永远充满希望。 不知为何,冷玉儿见到那双杂尘不染的眼睛,便被他深深吸引,请他吃了顿饭,还将身上所有的钱财全都给了他,他便以这把匕首相赠...... 只是现在想来,七年前那如山脉一般坚挺的身影,却在记忆中渐渐模糊遥远起来。 望着这把闪着洌洌寒光的匕首,冷玉儿的心渐渐安定下来,眸中也闪着凛冽之光。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她不能再这样任由他人欺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必要时总要反击才是...... 夜已三更,月上中天,静寂无声的黑夜中,忽有一道黑影,如一只迅捷的苍鹰,飞檐走壁而来,瞬间身形流转,从冷玉儿开着的窗子中翻窗而入。 冷玉儿一惊,眸子里曳荡不定的泪珠瞬间化为九月飞霜,用尽全力将手中的匕首刺向那人,此时她不能有任何的犹疑,因为每一分犹疑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无论来者是谁,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刺出去。 只是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刺到半空,却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了。 那蒙面黑衣人此时已抓住冷玉儿的手腕,目光落到那把匕首上,眼睛中溢出一丝欣喜之意,竟又向前靠近一步,静静望着冷玉儿清丽无暇的脸,柔声说道:“姑娘不会武功,以后还是莫要与人动武的好,否则受伤的只会是姑娘。”言语间好似相识已久。 “你是谁?”冷玉儿望着那双好像似曾相识的眼睛,娥眉微皱,骤然有些迷惘的问道。 “姑娘不必知道在下是谁,姑娘还是快快离开此地吧,否则会有性命之忧。”只见那双眼睛中忽而流落出几分怜悯与爱惜之情,似乎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依旧是个清丽可人,调皮可爱的小女孩。 “我为什么要逃,你到底是谁,你知道些什么?”冷玉儿冷笑一声问道,心中却浮起一丝阴云与不安。 “姑娘莫要问这么多,还是速速离去为好。”那人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冷玉儿也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坚定不移的目光,好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姑娘应该知道今天你们得罪的是什么人,难道姑娘没听说过当今皇后是铁血娘子吗?”那人暗叹一声说道,似乎他永远都拗不过眼前这个小女子。 “我姐姐已经死了,她还要怎么样,难道要把我们都斩尽杀绝吗?”冷玉儿惶惶然,微蹙娥眉,努力凝住眸子里的清光,咬着下唇,有些讥笑的说道。 “这件事是皇家的丑事,关乎皇家的脸面,皇后怎能如此善罢甘休,让民间百姓众说纷纭,姑娘还是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一双眼睛中暗潮翻滚,况味不明,他只能这样说。 “那她为什么不今天早上就直接将我们杀了,还要等到现在?”冷玉儿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 “倘若她今天早上就动手将你们除去,恐怕皇上也不会跟她回去,就算回去,也挽回不了皇上的心,况且你姐姐是跳水自尽的,而皇后下旨却是赐白绫,这也是违抗圣旨,你明白吗?”那人有些焦灼的道,皇家那些肮脏龌龊,见不得光的事他见多了。 “你是皇上身边的人还是皇后身边的人?”冷玉儿蓦然一惊问道。 “姑娘果然聪明,我既非皇上身边的人,也非皇后身边的人,只是一个路见不平,知恩图报之人,但是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那人目中露出一丝欣赏却又带着些许寂寥失落之意。 忽而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静寂的黑夜,冷卿儿随着那声惨叫也被惊醒,朦胧恐惧的双眼,泫然欲泣。 那人望着外面的火光,目中出现一缕无奈的忧伤,拉起冷玉儿的手道:“姑娘快跟我走吧。” 那双手是那么的温暖有力,有了那双手,冷玉儿似乎什么都不怕了,一边拉着冷卿儿,一边说道:“我要去找我爹娘,我不能留下他们不管......”以冷玉儿的性格,何止要救是她的爹娘,此时她要救的是整个村子的人,她还想带走是冷翡儿的尸身,那些都是她心中永远无法放下的人...... 黑云压城城欲摧,不知何时,一片乌云悄然将天上的一钩残月遮住,倏尔又起大风,将灵堂上的烛火吹灭。 哐,冷家大门随风颤颤晃动着,玉鸢儿提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嘴角挂着一丝冷笑,双眉斜飞入鬓,一身如血红衣,红衣上的金丝凤凰,随风而动,似要冲破织锦,遨游在黑暗的夜中,噬人魂魄。 漆黑的夜色中,玉鸢儿像五官狰狞的魔鬼一样,冷冷的笑着,满目悲凉,提着闪闪寒刀,乌飞兔走间便到了冷翡儿棺木前。 也许命中注定,冷玉儿终是救不出那么多人,此时冷家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伏地叩首,不知所措的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闪着寒光的大刀如闪电一般向冷翡儿的棺木劈去,棺木应声而开,冷翡儿躺在白色花朵海洋中,容颜不改,栩栩如生,玉鸢儿满目冰冷悲怆的望着早已死去的冷翡儿,一阵几近疯狂而又悲凉的大笑。 “你这贱人,我今天就毁了你的容,看你怎么勾引皇上?” “皇后娘娘,草民求求你,不要毁及我女儿的尸身,她已经死了.......”冷父冷母再也忍不住,挡在了棺木前面。在父母心目中,无论生还是死,那都是他们的女儿,他们永远不能忍受的是,自己的孩子受到任何一点的伤害。 黑暗中,冷玉儿双目凝满泪水,从秀美的脸庞宛转的流了下来,却被黑衣人紧紧地拉住,“姑娘,你不能过去......” 冷玉儿此时再也管不了那么多,那些都是她的家人,她最在乎的人,她怎能就这样弃他们而去,便用尽全力摆脱那双手,将啼哭不止的冷卿儿反推到黑衣人的怀里,“我相信你,求你带我妹妹走吧......”悲伤而绝望余音未落,那一袭白衣却是早已奔跑了出去,“爹,娘.......” “玉儿,你快走,不要管我们,快走……”苍老的声音,满目含泪的冷父望着冷玉儿喊道。 “爹,我不走,要走一起走……”黑暗中迅速有冷家得下人将她拉住。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的天空,将黑夜照成白昼,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怒斥山河。 那一刻才是噩梦的开始,冷玉儿只记得她望见的是,玉鸢儿通红的眼睛中满是冷冽的杀气,宛如地狱中逃出来的厉鬼,哈哈狂笑的指着冷翡儿的尸身道:“没想到你死了也有这么多人护着你,哈哈哈,今不过今天,你们谁也走不了,都留下来给你陪葬吧……”闪闪刀光惊魂夺魄的迎头砍向冷父。 冷父不顾挥来的凛凛刀锋,转身又大声喊道:“玉儿,快走……”话未说完便倒在血泊里,苍凉的眼神犹望着冷玉儿,口中吐着血沫低低重复着:“玉儿,快走……” “爹,爹……”冷玉儿玉目睁裂,满眼皆是父亲的血,肝肠寸断,恨不能食其肉,吮其血,却被身畔之人奋力的拽住,不能动弹半分。 冷母也双目垂泪,兀自拉着疯狂的玉鸢儿,“玉儿,你快走,快走,要好好的活着……” 玉鸢儿依然狂笑不止,疯狂的眼睛红若鲜血,又举着滴血的刀指着冷母说道:“我说过谁都走不了……”说着凛凛寒刀又砍向冷母。 此时冷家下人梁伯,梁栋,梁端,柳妈,宝珠,银珠,馨儿皆都起身扑向玉鸢儿,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组成一道为冷玉儿逃生的坚固人墙,哭着道:“二小姐,三小姐,你们快走,不要管我们……” 冷玉儿玉牙咬碎,眉头上的青筋突起,紧紧咬着嘴唇,一丝殷红的血迹顺嘴角流了下来。 她突然很恨自己,为何之前总是轻视武功,倘若七年前,她肯与那人学武功,今日也许就能救得了....... 以前她总认为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武力可以解决的,现在才知道原来有很多事情却非有武力解决不可。 她四下张望着,也许现在只有那神秘的黑衣人才能救自己的家人,可是她却再也找不到那个黑影。 她只觉得好像有人奋力的将她拉出门外,好像有人说:“二小姐,你快走,好好活着,替我们报仇……” 那一刻她不停地拍门,哭道:“开门,你快给我开门……”只是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已然走远,脸带悲壮的又扑向视那人命如草芥,杀人不眨眼的玉鸢儿。 冷玉儿从细细的门缝中望去,满眼都是自己亲人身上飞溅出来的鲜血,满耳皆是刀入皮肉之声和亲人的惨叫声,满心具是那怒目圆睁,血已流光却依然抱着玉鸢儿不放,只为给自己争取时间逃走的眼睛。 “爹,娘,姐姐,梁伯,杨伯,吴妈,柳妈,馨儿.......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冷玉儿暗念着这些人的名字说道。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原来她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身着铁衣铠甲的兵士,此时已肆无忌惮的游走在早已做了记号的人家中,毫无感情的挥着手中的寒刀,将一个个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的百姓砍倒在血泊之中,一时间凄厉的惨叫声四起。 外面依然是血肉横飞的场景,从家中逃出来的人们,四处奔逃,却依然躲不过迎头而来的凛凛刀光,鲜血四溅,火光又起,熊熊烈火冒着黑烟,冲破无边无际的黑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真正的将士岂非应在战场上与敌人短兵相接,浴血奋战,如今却来残杀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岂非天大的讽刺? 第七章 刀光飘摇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 刀光飘摇那可度,绝域苍茫更何有。血流成河的修罗地狱里,“啊......”一声惨叫传来。 冷玉儿回眼望去,只见一个官兵正举着屠刀砍向那个抱孩子的年轻女子,她的公公婆婆已经被杀,鲜血淋漓的尸体就倒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她的丈夫奋力的拖住官兵,只为了掩护她和孩子,可是屠刀一闪,她的丈夫也倒在了地上。那也是一个曾经幸福的家庭,可如今她依然逃不过官兵的屠戮...... “住手!”一个清冽而又愤怒的声音传来。 举着屠刀的官兵果真没有砍下去,一脸惊异地望着刚刚从宛如地狱中逃出来的冷玉儿。 那个年轻的女人慌忙抱着哭泣孩子逃走,只是没走两步,却又被迎来的官兵干脆利落的一刀砍在血泊中。她挣扎着将孩子紧紧地揽在怀里,她多么想救她的孩子,可是她救不了,刀光一闪,她的孩子,安静了下来。 “你若不死,就替我们报仇吧......”那个女人望着怀中不再哭泣的婴儿,笑着说道,渐渐放大的瞳孔充满了绝望与怨恨...... 那一刻她的世界也崩然倒塌,变得无声无息,苍白无力。原来她谁都救不了,她为什么会如此的懦弱?她紧紧贴着紧闭着的大门,泪水肆意的流下来,那四个官兵冷冷的看着她,手中提着带血的寒刀,一步步的逼近。她苦笑着,原来她的命运也不过如此。 又是一道闪电劈来,如墨的夜色亮如白昼,乌云翻卷,雷声滚滚,仿佛也在为这些无辜惨死之人怒吼着,一夜之间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 那四个官兵已经狰狞的围上来,毫无感情的屠刀闪着寒光,如狼似虎一般向冷玉儿劈来。 眼见夺人性命的屠刀落到冷玉儿眼前,一道清泠泠的剑光掠过,冷玉儿回首望去,只见不知何时,那消失了的黑衣人抽出腰间的软剑,在屠刀落下的那一霎,剑气透剑而发,火花四溅,将四柄屠刀震断。 那四个官兵气急败坏,又见一道青光遥指一人胸前檀中穴,长剑虽未动,但是剑气已透剑而发,凛凛寒意弥漫在清冷的夜中,砭人筋骨。 四人皆都不敢再动,使得了软剑的人绝不是一般人,而是有绝顶武功的高手,他们相信只要他们稍一动,自己的同伴便也会像那些无辜惨死之人一样,瞬间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接下来便会轮到自己,毕竟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希望逃得了那样迅速凌厉的一剑。 想到这里,他们背脊一阵寒意窜起,冷汗不由自主如同小溪一般从后背宛转流下来,却兀自强作镇定:“这位姑娘已染上瘟疫,尊驾剑术如此了得,还是莫要管这等闲事的好,免得惹火烧身!” “染上瘟疫?恰巧我是大夫,这姑娘的瘟疫我便会治,你们最好让开,免得无辜做了剑下亡魂。”那黑衣人清冷而又不失讽刺的说道,望着大街上鲜血淋漓的尸体,黑色眸子里暗潮翻滚,五味杂然。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这可是皇后下的旨,我们也不想滥杀无辜,尊驾莫非真的要与皇家作对不可?”那人声音顿了顿,蓦然一寒道:“况且,就算尊驾救出这位姑娘又如何,她始终逃不了官府的追杀,即使尊驾剑术再好,恐怕也是救的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 “那边有人......”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大喝,其余的人便顺着他的手指往这边望来,铁衣铠甲又飒飒飞奔而来。 黑衣人不再有任何犹疑,目光蓦然变得冰冷,收回长剑,脚下飞旋,身形瞬间流转,指掌击拿,腿下一扫,手肘撞击,顷刻间,干净利落的将四人打倒在地。 黑衣人肋下协起冷玉儿和冷卿儿飞身而去,几个起落,便飞身跳到前方转角处准备好的白马上,马蹄腾空而起,宛如一道闪电,穿破如墨一般的夜色,御风而去。 冷玉儿满面泪痕,在黑衣人怀中惊恐的回首望去,只见那带头之人,目光凛凛发寒,蓦地停下,将手中寒刀运气甩出,一声挟裹着尖厉风声的寒刀,如闪电一般飞来,直刺黑衣人背部。 冷玉儿不禁背部发颤,心底生寒,却是镇定的呼道:“小心后面......” 电光雷火之间,黑衣人微微一笑,取出长剑,剑气再次透剑而发,反手一挡,长刀嗡的一声斜飞了出去,失去准头的寒刀在空中打了个旋,又飞了回去,寒光一闪,竟从那带头人的耳边飞过,插在身后的拴马桩上,寒刀兀自颤动不已,冷冽的刀锋上犹有一蓬蓬乱的头发,随风缓缓飘落。 那个从生死边缘转了一圈又回来的人,一副不可思议表情望着黑衣人的背影,意味杂然。 “上马,追,追不到,你们也别活了......”玉鸢儿已提着血刀煞气腾腾的追出来,望着飞奔而去的白马,登时狂怒的下令。 可是自始至终,他从未伤害过一人。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他们就是杀害无辜百姓的凶手?”冷玉儿在颠簸的马背上厉声问道。 “我不能杀他们,他们还要镇守边关,保家卫国......”黑衣人目中登时五味杂然,语气也渐渐沉落下去。 “保家卫国,他们就是这样保家卫国的吗,分明是皇权之下的鹰爪走狗......”冷玉儿的泪水再一次朦胧了双眼,毫不掩饰的讥笑道。 “姑娘,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内有朝野纷争,外有别国虎视眈眈,国家正是用人之际,我不能......”黑衣人颇感无奈的沉声道。此时此刻,他在意的太多,他身上背负的也太多,他再也不能为一己恩仇而置国家于不顾。 “难道黎民百姓的命便不是性命吗?就可以让他们随意的杀害?你到底是谁,为何要这样在意他们的性命?”冷玉儿眼神凌厉,明亮的眼睛似能穿透黑夜,冷冷的回首望着黑衣人,再一次问道。 “无论我是什么人,请姑娘放心,我永远不会伤害你。”黑衣人再一次坚定地说道,漆黑的眸子里暗潮翻腾不息,心却沉落到无底的黑暗中去。 “既然你有这么高强的武功,为什么不救救那些人,他们有什么错?”冷玉儿又冷冷的问道。 这个人身上的感觉,熟悉而又陌生,似曾相识,却又好像根本不识。可是不管怎样,他的做法,她却不敢苟同,他竟然见死不救?他竟然可以视人命为无物?那他为何又偏偏只救她? “......”黑衣人无语,他无言以对。 “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宁愿和自己的亲人一起死,也不愿就这样苟且逃生,她怎甘心就这样的逃生而去? 呜隆隆的雷声瞬间将冷玉儿的话淹没,大雨倾盆而下,肆意蹂躏着世间万物。 淬然间,飞奔的白马竟嘶风咧啸,双蹄腾空而起,“啊,......”冷卿儿大声叫道。 黑衣人紧拉马缰,白马才渐渐安静下来。 风急雨骤,似是天怒人怨,风啸雨滚,似是鬼泣魅哭。天地间一片洋洋浩浩,漠漠茫茫,一道霹雳叱咤而下,似要劈开无边无尽的黑暗...... 白马原地踏着马蹄,甩着身上的雨珠,不再往前走一步。霹雳而下的那一霎那,冷玉儿望见前面竟站着一队官兵,个个具是头戴金盔,身披铠甲,凛凛刀光不寒而栗。 与此同时,身后的黑衣人如一只展翅的苍鹰般腾空而起,飞身袭向那些官兵,而白马却像箭一般,在黑衣人冲开的那一个空档趁隙而过,载着冷玉儿嘶风而去。 冷玉儿回眼望去,只见肆意挥洒的雨中,一泓青光划破如墨的黑夜,翩若惊鸿,娇如游龙。 “你们先走,我们城门见......”一个飘渺的声音在狂风暴雨中传来。 满空乱舞的剑影渐行渐远,冷玉儿的心也渐渐没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中。怀中的冷卿儿趴在马背上一声不语,好似已经晕倒。 冷玉儿紧紧抓住马鬓,无声的哭泣着,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城门在哪?她不知道,她更不知道自己在奔向何方,她的世界顷刻间轰然崩塌,她是该恨那个惨无人道,嗜血无情的玉鸢儿,还是该恨那个无用懦弱的皇帝方玉龙,或许今天晚上她该和自己的亲人死在一起,而不是就这样仓皇逃命......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冷玉儿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无力地问着自己,难道她是皇后就可以肆意的杀人,就可以视天下苍生为蝼蚁,任意的践踏? “报仇,替我们报仇......”那些凄厉的声音,怨恨的眼神和满目的鲜血再一次冲撞着冷玉儿的心,不错,也许现在她支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也只剩下报仇这两个字了。 天空随意泼洒的大雨打得人眼睛睁不开,天地一片混沌,厉风呼啸而过,一道闪电划过,树影幢动,恍若厉鬼,择人而噬。此时此刻,她才发现一个人的世界竟是那么可怕,仿若沉落到无底的深渊,周围是一片苍茫绝域,全身无法动弹,无法呼吸,没有一丝阳光,没有一丝空气,全身被无穷无尽的黑暗所包围,好像跌入无边无尽的梦魇中,绝望的快要死去一般。 白马不知奔跑了多久,也许是一千年,也许只有一瞬间,冷玉儿不知道,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哪怕有一丝希望也不要放弃,她用尽全力的动弹了一下手指,慢慢的用舌头抵开咬紧的牙关,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仿佛又活过来一般,可是活过来又能怎么样,她的心依旧在滴着血,鲜血淋漓,痛彻心扉,一千年前和一千年后又有什么区别? 一声口哨声仿若从天边传来,白马立刻回转马身,循着口哨声飞奔而去。 黑衣人再次足尖点地,飞身上马,调转马头,打马而去。 风疏雨住,马蹄渐停,冷玉儿不知道黑衣人要带她去哪里,她的心渐渐沉定下来,可是她已经是一个风雨飘零的人,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 黑暗,还是无边的黑暗,黑衣人停下来了,抱下已昏迷的冷卿儿,带着冷玉儿慢慢前行。黑夜中,他的眼睛熠熠生辉,仿若天上的明星。 烛光剔亮,冷玉儿才慢慢看清自己所在的地方,那是一间小小的茅屋,屋里只有一张简陋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那黑衣人将冷卿儿放在床上,回身怜惜的望着冷玉儿。 冷玉儿也望着那双充满怜悯的眼睛,沉落的心再次如潮水一般翻腾起来,泪水渐渐凝聚在一起,漆黑的眸子里波光盈盈而动,“你是谁?”声音却沉落的依旧像是在无底的深渊中。 “一饭之恩,姑娘也许早已忘怀,但是在下却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缓缓的说着,目中的怜惜之情似乎也多了一抹似水柔情。 她慢慢拉下黑衣人脸上的黑纱,黑纱下露出一张曾经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七年前的往事似乎如梦一般,从深深的心底缓缓浮起,在脑海中渐渐的清晰起来。 那张脸还和七年前一样,棱角分明,温和明朗,眉目刚毅,风神清俊,一抹淡然浅笑,彷如春日的太阳一般,可以涤尽一切阴霾,化开冬日里的万丈冰雪,使万物得以重生。他的背脊依旧彷如山脉一般,巍然不动,亘古不变。 只是此刻那张英俊的脸上却有一丝如有若无的阴郁,在他那恍若青山黛水的眉宇间流转不息,而那双杂尘不染的眼睛也似乎经历了沧海桑田,多了几分无奈与沉重,却依旧充满怜惜的望着冷玉儿苍白的脸庞。 “玉儿,你还好吗?”一个轻渺如梦的声音传来。 还好吗,他问我还好吗?这岂非是一个讽刺,“你觉得我还好吗?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冷玉儿无力的拍打着他的胸膛,清泪肆无忌惮的划过秀美的脸庞,沉痛的声音恍如崩落的雪山。 “你为什么只救我自己,为什么,我宁愿你不救我,我宁愿死在那把屠刀下......”冷玉儿不断责问着他。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下满了雪,面对这样的责问,他该怎么回答,他不能告诉她,七日后,漓楚大军压境,而皇上却荒唐的在此地结婚,他也不能告诉她,皇后下令处置冷翡儿是为了稳定军心,情理上理所应当,他更不能告诉她,那些人全都是他的属下,他就是那个下令得人...... 他何尝不想救那些无辜的可怜人,可是那是皇后下的旨,他不能违抗,因为皇后不止用屠刀堵住悠悠之口,来维持她的皇家颜面,还为了稳定军心,倘若等到明天,闹得满城风雨,众说纷纭,军心大乱,则此战必败,到时不止生灵涂炭,还会国破家亡......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他何尝不是在不停的责问着自己。 此时此刻他再也不是七年前那个落魄的江湖中人,现在他是兼济苍生,怀容天下的大将军,他在意的太多,也有太多的无奈,他再也不能像七年前一样,洒脱自在,笑傲红尘,他肩上的责任太重,太重。他救不了那么多人,只能救自己最放不下的人...... 不知何时,那个激动万分的人儿似乎累了,趴在他的怀里依旧不停地哭泣,“你明明可以救更多的人,你为什么不去救......”那个声音依旧不停的责问着他,宛如冷风夹杂着冰霰子,迎面扑来,刺人筋骨,也刺痛了他的心。 他将激动不安的她紧紧地搂在怀中,心潮不断的翻滚,他多想告诉她所有的一切,然后再带着她远走高飞,永不会来。 可是,到最后依旧是紧紧咬着牙关,一句话也没有说。 渐渐地,疲倦的冷玉儿安静的在他怀里睡着了,秀美的脸上犹挂着一丝泪痕,沉静如水宛如婴儿一般,不带有一丝尘世纷扰。他望着她的脸,清澈的眼神似乎穿越虚空,七年前的往事如潮水一般,恍惚涌上心头。 第八章 往事如梦,红尘陌上 陌上红尘之踏水行歌篇 那一天,残曛斜照,繁花落尽,秋叶静羌,他落魄的身上没有一文钱。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影幢动,摩肩擦踵。食物的香气阵阵飘来,他不禁摸摸鼻子深深吸了一口,以慰藉空空如也的肚子,可是他并不害怕,他身负绝顶武功,又满怀谋略,只是欠缺一个让他发展的机会,他相信这个机会很快就会来。 可是现在,他微微苦笑着,也只能饥肠辘辘的离开这繁闹的街头。 不知不觉,他走到一片枫林中。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晚风带着清澈的凉意徐徐吹来,丹霞如火照进红彤彤的树林间,他走过流着清澈秋水的木桥,踏着满地经霜流丹的枫叶,走进酡红的枫林,恍如走进仙境一般。 “玉儿......玉儿......”一声声急切的呼叫声,时远时近传来。 他无奈的笑着,血染的枫叶纷纷扬扬的飞舞在林间,如一只只翩然飞舞的蝴蝶。他轻敲着一棵高大的枫树,笑道:“有人找你,你还不回家?”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是我爹娘请来找我的吗?”树上一个脸像花猫似的小女孩紧紧地扒着树枝望着他,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不是,不过天都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去?”他抬头望着小女孩笑了笑,至今他犹记得那日她身穿着一件绯色的衣衫,和枫叶的颜色一样的鲜红,只是那红衣红裙上也和她的脸上一般沾满了灰尘。 “要你管,我就不回家,待会儿你若出卖我,我决不饶你......”那个小女孩脸上有些凄然,却又威胁似的说道。 “这里晚上可能有狼出没,你不怕吗?”他耐人寻味的笑着问道。 “我才不怕,我在树上,它们咬不到我。”她居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道,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双脚荡啊荡,似乎那树上甚是好玩,接着又低头问道:“你怎么不回家?你不怕狼吗?” “你都不怕,我为什么要怕?”他淡淡的笑着说道。 这时急切地叫声越来越近,她在高高的树上朝远方望了一眼,嘟着嘴对他恐吓道:“你可不能出卖我,不然......”她话未说完脸已急得通红,如欲醉还羞的晚霞,因为她知道就算他“出卖”了她,她又能拿他怎么样? “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歇了。”他居然脚尖轻点,如一条游龙般飞身上了另外一棵枫树,找了个粗壮的树杈,便稳稳地躺在上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当时她惊得嘴巴张的大大的,可是又不能问,因为她的父母已经匆匆找来,惶急的声音从下面声声传来,可是她俯下身子,抱着树枝,红着眼睛,咬着牙,嘟着嘴就是不回答。 渐渐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枫林中,声音也越来越远,她得手依旧紧紧抓着树枝,不住的打颤,一抹泪水在眼中打着旋,却咬着牙不说一句话。 他闭着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她终究还是害怕了。于是像刚睡醒一般,打了个哈气,从树上跳了下去,道:“他们都走了,你怎么还不下来?” “我不想下去,不用你管,这上面挺好的,登高望远,看天地之大......”她依旧嘴硬的说道,不肯承认自己是爬上去,下不来,但是眼圈又红了起来。 他笑了笑,负手而立,“不如你跳下来,我接着你怎么样?” “......”她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却不答话。 “怎么你害怕了?”他依旧笑着说道,黑色的眸子里迸发着如朝阳一般的明亮纯净的光辉。 “我为什么要下去?”夜色渐渐浓了下来,一轮明月渐渐从东山升起来。她有些害怕却依旧不肯低头的冷哼一声。 “因为我不习惯仰视别人,你若不下来,我可就要走了。”他揶揄的笑道,没想到她人小,性子却是如此的倔傲。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是平等的。既然你在下面,我也应该在下面,可是......”她狐疑的望着他,心里满是担忧,忽而一笑,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袱扔了下去。 他随手一接,道:“怎么样,你还害怕麽?” “哼,我才不怕,待会我请你吃东西。”他望着她,似乎有些趾高气扬的说道。 他摸着咕噜噜直叫的肚子,无奈的笑着,看来她还很聪明。 “你不用害怕,我一定会接住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他又对犹豫不决的小女孩保证道。 小女孩望着树下的负手而立,闲淡自在的他,咬咬嘴唇,似乎喃喃自语着:“信者不疑,疑者不信......”接着就真的跳了下来。 他本是在和她开玩笑,就算她不跳下来,他也会上去将她抱下来。只是他没想到她真的跳了下来,他慌忙将她接在怀里,那一刻,他抱着她就好像抱着一个瓷娃娃,生怕摔碎了。 “我叫冷玉儿,你叫什么名字?”她坐在红似火的枫树下,打开包袱,随手递给他一个鸡腿,笑着问道。 “常峰,平常的常,山峰的峰。”他望着包袱里满满的食物,无奈的苦笑着,看来她确是想离家出走。 “层峦叠嶂,直插云霄,巍然不动,亘古不变,好名字。”她摇头晃脑的说道。 他笑了笑,望着她那张花猫一般的小脸,忽然觉得这个平常的名字不平常起来。 “你是个剑客?”小女孩似乎看出他眼中的笑意,擦净脸上的灰尘,露出一张清丽可人的小脸来,如秋水一般的眼睛,在夕阳下波光粼粼,比之静谧的枫林更像一个一戳就破的??s梦境。 “对,你想不想学,我可以教你,以后你打架,就不用怕了。”他笑着说道,好像自从他见到她以后就一直在笑,停也停不下,黑色的眸子里散发着比枫林还要绚烂的光辉。 “你怎么知道我打架了?”问过之后,又望了一眼自己的身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又道:“我才不想打架呢,是他先动手的,我爹说做人要重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仁.,不能动不动就打架.....” “现在时局不定,各地战火不断,现在只有武学谋略之道才能救国救民,儒家思想只适合于安定时代,只有国家不受人欺负,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开心地笑着说道。 “谁说只有武学兵法才能救国救民,我爹说要想国家强大,百姓安居乐业就得学习孔孟之道,才能创造一个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理想世界.......”小女孩脸红红的固执的说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心是没有满足的时候,更何况只有国家统一才能造就那样一个世界,而现在九州四分五裂,各地纷争不断,百姓连吃饭都吃不饱,怎能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他苦笑着,自己怎么会跟一个小女孩谈起了国家大事。 “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啦,没有屠杀,没有战争,皇帝公正严明,爱民如子,百姓就能安居乐业,国家就能繁茂昌盛,强大起来.......”小小的人儿兀自坚信的说道。 “那你为什么打架,还不回家?”他笑着望着这个执拗的她。 “我不想回家,他肯定去我家告状了,我才不想又被我爹爹罚呢?又不是我先动的手,是他说不过我才动手的,况且他也没有占到便宜。”小小的人儿脑海中又闪现出那个气急败坏臭小子的身影。 “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得了的?你逃得过今天,也逃不过明天,难道你真的一辈子不回家吗?”他又笑着问道。 “......”这次她无语了,难道就因为这点事情,她就永远不回家了吗?就真的舍却疼她爱她的母亲,父亲和姐姐? “你真的不想学武功,学会了可就不用怕别人打你了。”他知道她今晚肯定会回去。 “倘若我学了武功,而他没有学,那岂不是很不公平,再说有些事情不是用武力可以解决的。不过......你会轻功吗?”她咬着嘴唇固执而又好奇的问道。 “会啊?学了用来逃命也不错。”他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说道。 “逃命?我才不是学了逃命呢?我只是想看看佛祖所说的一苇渡江是不是真的!”她明亮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愤慨而不屑得说道。 “那些和尚的功夫和我练的不一样,倘若你想看一苇渡江也不是不可能。” 他环住她的腰,脚下微微腾挪施展轻功,耳畔带风,穿过纷纷扬扬的如血枫叶,穿过静谧深幽的枫林,只一瞬间已到了来时所经过的小桥流水之处。 只见他随手将林间飘落的枫叶洒落在水面之上,笑道:“抱紧我,我带你飞。” 然后,她真的飞了起来,十岁的她好奇而又害怕的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觉得自己的心也飞了起来。 他脚下轻点着如火的枫叶,在平静无波的秋水里踏水而行。耳边有她急促而兴奋激动的呼吸之声,胸前隐约感到那颗咚咚跳动的小心脏,他低头望着怀中那个清丽纯净的小人,忽然有一种想停留下来的感觉。 “一叶当舟过,踏水而行歌。 古今恍如梦,陶然且行乐。” 他抱着她在静谧柔和的月色下,飞舞旋转,如一只掠塘白鹤,在随风荡漾着涟漪的湖中踏水行歌,踏碎了一湖的星,踏碎了一湖的月。 “心间一壶酒,随君醉千夜。 丈夫功与名,不过云逐月。”小小的她抱着他的脖子,仰头对他笑道,漆黑的眸中迸出的是比天上的碎星还要美丽的光芒。 那一晚的枫叶绚烂妩媚,那一晚的风柔和温暖,那一晚的月光沉醉迷人,只可惜月上中天,已近三更。 他听到她和的歌声,释然一笑,抱着她飞到岸上,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递给她,说道:“佛祖还有除魔护法的十八罗汉,玉皇大帝也有斩妖卫道的天兵天将,刀是一柄凶器,它不止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关键是它在谁的手中,你现在不懂,也许长大后,有一天你会明白。”他望着天上的明月,又叹了口气,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要走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把匕首你拿着吧,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不过不可妄用,你说过,武力解决不了问题。” 那是他唯一一次受别人的恩惠,他可不想觉得欠眼前这个小人的情。 “你要去哪里?”她仰头问道,清澈的目中仿佛有一丝不舍之意。 “一剑一人,浪迹天涯,锄强扶弱,快意江湖,哪里需要我,我就去哪里。”他笑吟吟的说道,那的确是他的梦想,她却是第一个与他分享梦想的人。 “你等一下.......”她又把身上所有的银子全都拿出来,又把头上一只累丝金凤坠珠钗拔下也递给他,道:“拿着吧,身上没银子的英雄也是走不动路的,走不动路就锄不了强,也扶不了弱,我也走了......” 她生怕他不会接受,把东西塞到他手中,就马上跑开了。 原来在她眼中,他才是那个需要救助的弱者。 月华似水,倾泻而下,他望着那个恍如天使一般,踏着如血的枫叶,踏着满地的月光,逐渐消*影,心潮涌动。 只可惜那一次他的脚步未曾为她停留。 *************************** 天微微亮,他望着冷玉儿晶莹如梦的脸,将那枝珠钗重新插回在冷玉儿的头上。他的手指从青丝间缓缓地穿过,又移到她的脸庞,却再也不敢触碰那紧皱的眉宇,只得轻声说道:“玉儿,你放心,这里很安全,你等我回来......” 他走了,他仿若山脉一般的背影多了很多无奈和沉重。这一次,他的脚步依旧未因她而停留。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这个地方确实是个隐居避世的好地方。 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丹崖碧峰,奇花迭石,翠藓堆蓝,白云浮玉,青山绕绿水,瘦藤缠老树。 可是当他再一次回到这里时,冷玉儿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块丝绢,娟上用血写道:“勿牵,勿挂。” 月步花阴,云拂翠幛。月步花阴,陌上繁花近水滨,云拂翠幛。瑶姬一去渺无音。他知道她在恨他,甚至连一个背影都不肯给他留下。 他随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在唇边,清灵空明又仿佛带有一丝哀伤的乐音便回荡在山脉间. 七年来,他幻想过无数次与她相逢时的情景,只是不曾想他们的相逢竟是这样,而离别似乎来得比相逢更让人不知所措,原来她哭时他的心会痛,而当她离去时,他的心仿佛也被她带走了。 他也知道,他再一次错过了带走她的机会,也许这一次便是一生一世最后的机会。 可是就算不走又如何,其实在他心中,她一直没有长大,依旧是一个倔强的小女孩。就算今日被无意间撩动了琴弦,可他也早已娶妻生子,就算他们之间没有杀戮,再抛开一切的仇恨,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不如就此离去,还可留那一点暖人得温馨。 他仰望着苍天,目中凝结了一丝似乎比天上繁星还要闪耀的光芒,悠悠荡荡的乐音随风袅袅而去。他微微笑了,原只不过是红尘陌上过。 月儿清,月儿明,繁花烟水寒澹澹,犹记枫叶丹。 这峰青,那峰青,紫陌路上万重山,红尘相见难。 《长相思》 胡诌一首长相思,见笑 520小说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520小说原创!</ 第九章 有凤求凰 一缕金光扫尽黑夜的宁静,沙鸥再一次展翅飞翔于天地间,朝阳从东方慢慢跃出云海,天地仿佛瞬间明媚起来。 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水光潋滟的半江春水。微风拂过,江水随风荡漾着,好似披着霞衣的女子,跳着清灵优美的舞蹈。 方欲撑起身子起来,却发现双手竟被绳索绑住,索性又倒在沙堤上,她不是不想起来,而是已经没有力气,一天两夜没有吃东西,还在不停地逃命,饥饿,孤独,彷徨,无助.......一遍一遍的如那满江春水一般不断地侵袭着她。她已经真的起不来了。 静静躺在泛着金光的沙堤上,望着湛蓝如壁的天空,心却反而越来越安静,好似什么也没想,又好似一千一万个画面,在一瞬间从心中闪过,却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就算今天她的灵魂跳出身体,发现自己早已沉到这江水中,恐怕也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无数的思绪在那缕无限延长的阳光中缓缓拉开,深深的刻在她的心上,却是永不磨灭。 终究无法做到在荒山野岭中只当一个缩头乌龟,她毅然决然的带着妹妹离开了那个静幽之地,在热闹的大街上,她被当做传染瘟疫之人,不停的被追打,直到她跳进那千倾碧水之中。 如剪水烟雨的眸瞳望向东方,一双月白色的薄靴,从万道金光中翩然而来,白衣白衫随风飘舞,翻滚不息的云海中,朝气蓬勃、绚烂多彩的朝阳自他身后缓缓升起,好似身披万道霞光的天外仙使踏着五彩的云朵,翩然从天上踏着阳光而来一般,令人看上去仿佛陷入梦一般的虚幻。 反射的阳光照的人眼睛睁不开,冷玉儿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觉得他一定在笑,春风和煦般的笑容仿佛能直触她的心底。 她也微微笑着,不可置信的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却又叹了口气,那一丝微笑也变成了嘲笑,又将眼睛闭上。 他伏着身子,脸上果然带着和煦春风般的笑容,眸子也是潋潋滟波,玉冠金带,白袍一尘不染,比之昨日更显得风流倜傥,高蹈出尘。 “怎么,看到我你很失望?”他微微笑着问道。 “......”她闭着眼睛转过头去不理他。 “我昨天难受了一晚上,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想了又想,才发现,原来你欠了我两条命,如果两样东西就一笔勾销,我岂不很吃亏,所以,你还得跟我走,用你的一生来还欠我的债吧。”他拉着绳子笑意吟吟的说道。 “不知公子想让我怎么还债?为奴为婢,还是任你为所欲为?”冷玉儿依旧闭着眼睛,懒洋洋的说道。不 不知为何她对他的出现似乎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还是她本就希望他出现,她不知道,她不想深究,只觉得此时此刻心里异常的平静,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怎么都好,反正不能你躺着,我站在一边跟你说话,好像我欠你的一样。”他猛地拉起绳子说道。 冷玉儿淬不及防,被他拉起来,胳膊却是拉扯得生痛,不由得怒气冲冲,“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根本就不欠你什么,是你自己要救我的,我又没有求你救我......” “昨天好像有人说大恩不言谢,来日小女子定当竭尽全力回报阁下,怎么今天就忘了?”他又狡黠的冲她一笑,双眸中光波流转,勾魂摄魄,风华无限。 “你.......我说的是来日,又没说现在就还,公子要不要我写一张保证书,保证忘不了公子的大恩大德,来日公子若有危难,那小女子定当结草衔环,奋不顾身的去救公子。”冷玉儿讥笑的说道。 “我等不了以后,现在就让你还,想着你欠我东西,我真是寝食难安,我可不想对你日思夜想,还不如把你带回去,让你当牛做马来得方便。”他此时像一个无懒一般笑着说道。“我叫晴天,你记住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了,直到天荒地老。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冷玉儿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你不回答,那看你这么丑,就叫阿丑好了。”他笑吟吟的说道。 《青玉案》 君是一曲凤求凰,血化碧,丹心长。 欲付瑶琴心彷徨,引歌高亢,凤尾寒殇,弦断意难偿。 妾是一杯断肠觞,年年生死两茫茫。 高水流水千层浪,梅花红妆,旧时衣裳,且寻双鸳鸯。 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的人英姿飒飒,风华绝世,走在喧哗热闹的大街上,街上的人目光一时间皆是聚集在他的身上。 可是他不但对那些投来的各种目光不以为意,反而微微笑着冲那些年轻又颇有些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点着头,更显得可亲有礼,谦谦君子。只见他时不时的拉着手中的绳子,众人便又望到马后面那个披头散发,好像千般不愿,万般无奈被绳子缚住的女子。冷玉儿撇过一眼,只见那些人脸上又是鄙夷,又是厌恶,有些小姑娘眼中竟是嫉恨,看的她心里凉飕飕的。 一路上冷玉儿又是讥笑又是破口大骂,完全不顾什么端庄淑女的形象,简直就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一般的气势,但是马上的人不但充耳不闻,反而怡然自得。为了省力气,便又改为腹诽。此时望着大街上贴着的告示,想喊救命,却又不敢喊,心里还惶恐怕他人认出自己,便又是一条死路,只得默默跟在后面。 忽而,他随意的停了下来,如白鹤亮翅般,轻轻掠下马来。只一个下马的风姿,便又破碎了无数已出阁,未出阁女子的小心肝。 冷玉儿继续腹诽着那个到处招摇的公子,微微抬眼一看,竟是家颇为豪华的酒楼。 他又拉了拉绳子,浑然不顾身后如烈火一般愤怒的眼神,径直走进酒楼。 店里本该喧哗的声音,一瞬间消失,寂静得针落可闻。 店主亲自出来招呼,又望了一眼身后的冷玉儿,有些惊疑的道:“敢问公子几位?” “你觉得我对着她能吃得下饭吗?”他云淡风轻的反问着老板,又引来一阵侧目。 不过这次众人的目光,皆都飘向他身后的女子身上,冷玉儿慌忙垂下头去。 余光一瞥,只见这些食客一如大街上的人一样,不是鄙夷,就是一副厌恶的表情。冷玉儿反倒奇怪起来,昨天她带着冷卿儿也是来到这里,却被人追得无路可逃,今天来到这里,这抓她的告示依旧满天飞,怎么这些人却只是对她瞧一眼便罢。 “那这位姑娘.....”老板欲言又止的问道。 “不用管她,她太不听话,我要饿她三天。”他随意的坐下说道。 果然不一会儿,精致丰富的饭菜一样样的端上来,冷玉儿远远地站着,努力望着屋顶,不去看那些饭菜,只是饭菜的香味时不时的望鼻子里钻,更引得肚子咕噜噜直叫。 腹诽,只能再次不断地腹诽...... “你听说了没有?听说漓楚十万大军五日之后就会抵达这里,到时候这里不知会不会生灵涂炭?”一个食客的议论之声打破静寂的店堂。 “怕什么,我们渭国有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将军,别说他来十万大军,就是来二十万大军我们也不怕他,你们看这里的百姓一个也没逃?”另一个人十分笃定的说道。 “对,自从常胜将军带兵以来,我们渭国还真是从来没有打败过账,听说那次漓楚国的二位皇子亲自带兵出征,结果常胜将军没费一兵一卒就把他赶回老家了......”又有一人大声说道。一时间酒楼中的食客议论纷纷起来。 “我也听说了,那次常胜将军好像是略施小计,漓楚大军上下皆都像是感染了瘟疫一样,死了好多人。不过后来才知道,那其实不是瘟疫,只是常胜将军制的一种毒,趁北风的时候散飘过去,症状看起来特别像瘟疫,但死不了人,那些人都是自己吓死的,哈哈哈哈.....”另一人得意洋洋得道。 顿时酒楼中一阵哄笑。 “也不知常胜将军什么时候到?”又有人问道。 “好像三天后,常胜将军带领十万大军就能赶到此地。”另一人又道。 “你听说了吗?前几天,好像清平村也得了瘟疫,官府怕传染把那一整个村的人全杀了......”一个人紧张兮兮的道。 “是啊,现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当然不能留下他们,否则若是传染到军中,我们渭国也会像漓楚大军那样一败涂地。”另一人也紧张兮兮的说道。 冷玉儿听到这里,忽然丧失了斗志,暗暗地笑着,原来他们心中的想法竟然是这样,竟没有一丝的怜悯,一丝的震惊,好像那些人命死的理所当然。 她的眸中隐隐有泪水闪现,但却不得不努力凝注眸中的泪光,原来前晚地那场杀戮竟因为战争,他们怕十万大军到达此地,听到的却是渭皇方玉龙的荒唐事,到时军心不稳,难免会打败仗,所以才会选择将秘密掩埋。 可是几百条人命就这样轻易的消失了,在官府的发布的公告中,也只是一场瘟疫那么简单。几百条人命也只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三言两语带过的闲话资本。虽有恐慌,却没有人知道真相,“瘟疫”的源头控制住了,他们也就只是恐慌了那么一天,也许更短,说不定只是冷玉儿和冷卿儿出现的那一刻,他们才有恐慌的感觉,而她却付出了生离死别的代价。 她苦笑着,若不是那张告示上有她和冷卿儿的画像,她几乎不敢相信这竟发生过,望着依旧繁华大街上的熙攘人群,听着酒楼中那些食客得闲散笑语,她有恍如隔世一般的感觉。 “这些菜真不错,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不如这样吧,只要你恳求我,这些菜你随便吃。”他望着满桌的饭菜,有些戏虐的说道,眸中却闪着一丝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的寒光。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宁饿死也不食周栗!”冷玉儿依旧没有看他,云淡风轻懒懒的说道,不是不想发脾气,而是真的已经没力气再和他斗嘴了。 “好骨气。”一人拍案而起,却是醺醺醉意,踉跄着步子,依旧不失潇洒,翩翩而来。 霎那间,酒楼再次静得针落可闻,不过这次的目光皆都望向那个倏尔鹘起之人。 但见那人身姿挺拔,眉目清明,意态闲雅,风神潇朗,宛如清松,又似风竹,更像皑皑山巅上的一抹白雪,清雅淡然,孤高漠傲两种不同的气质,竟然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只是此时那人拎着个酒壶,眉头深锁的灌着酒,似有无限心事,无限的惆帐,无限的悲伤的直奔冷玉儿而来。 冷玉儿望了他一眼,只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怕他认出自己是逃犯,便默默地低下头,感叹道,又是一个伤心人...... “姑娘不必害怕,不如今日我请姑娘吃饭,不知姑娘可愿与在下同共谋一醉?”那人温和笑道,却又灌了一口酒。 鄙夷,妒恨,竟然又有妒恨的目光,看的冷玉儿寒意澹澹,不知该如何回答这醉鬼之际,只见又有一人踏进酒楼。 只见那人黑衣黑袍,身姿英挺,刚毅不凡,冷玉儿慌忙转身,心不断砰砰的直跳,是他,竟然是他? “这么巧,常......常兄也来此喝酒吗?”那人醉意阑珊大着舌头的拱手笑道。 “是啊,没想到在此碰到宁兄,不知宁兄为何在此买醉?”他微微笑着,温和明朗的笑容中似乎带着些酸涩。 “悲莫愁兮生离别,乐莫乐兮新相知,常兄,来,我们和这位姑娘一起喝酒,一醉解千愁,哈哈哈......“宁远笑吟吟的指着冷玉儿说道。只是这笑声中却带着无尽的悲伤萧索。 “这位兄台,不知为何要如此对这位姑娘?”身后一个坚定而又含着一丝怒意的声音传来。 冷玉儿依旧不敢转身,冷冷的望向那个自称晴天的男子,只见他脸带揶揄的笑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姑娘,你若不想和这个人走,大可以说出来,你不用怕,有我们给你做主。”那个宁公子依旧带着醉意豪气冲天的说道。 “这是我家的家事,不敢劳二位阁下费心。”他缓缓的说道,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那不知阁下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家人?”常峰忽而笑着问道。 “阁下有所不知,这位姑娘是我弟妹,我二弟非常喜欢她,我爹就做主将她娶进家门,她嫁进来之后,我们全家可是从未嫌弃过她,对她可是千好万好,谁知她却嫌弃我二弟是个脑子有点不灵光,过门没几天就跑了,根据家规,我要饿她三天,不信你问她,是不是她嫌弃自己的夫君?”晴天一副信誓旦旦义愤填膺的样子说道。 冷玉儿恨恨的看着编瞎话又毫不脸红的晴天,恨不得把他吃了。 “哼,我说姑娘,有人要你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就是罚她五天不吃饭也不为过。”旁边一个女子扬声说道。 “姑娘,你若不愿意,我们可以帮你,管他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个宁公子醉眼朦胧的望了一眼那个冷嘲热讽的女子,喝了口酒,又朗声说道。 冷玉儿一听便知这个晴天在自己脸上做了手脚,又狠狠地剜了晴天一眼,却依旧不敢转身,背对着他们,压低声音,“多谢二位侠士费心,是妾身心甘情愿的受大哥的罚......”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赶路了,不知二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晴天拉着绳索好似温文有礼,人蓄无害的笑着说道。 “姑娘,你真的愿意跟他走吗?你只要说一句不愿意,我就帮你把他打跑,让他再也不敢找你,怎么样?”那个宁公子依旧醉醺醺的问道,好似故意找事,痛痛快快的打一架才好。 “是,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跟他走。”如今冷玉儿也只能这样说,她不想让常峰认出来,更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不管前方如何,不如就此离去也罢。 冷玉儿转身离去时,余光一瞥,只望到那双明亮的眼睛中似乎有一丝哀伤,一丝失望,一丝无奈,还有一丝苍凉萧索...... 第十章 有凤求凰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你不能走,今日我偏要救这位姑娘脱......脱离苦海!”那位宁公子张开双臂,醉眼朦胧的拦道,大有非打一场架不可的气势。 “兄台莫非喝醉了,没听清楚我弟妹方才说的话吗,不要紧,我可以让我弟妹再对阁下清清楚楚地说一遍。”晴天笑意盎然的望了冷玉儿一眼说道。 冷玉儿狠狠地瞪了一眼晴天,又偷偷望了一眼一脸深沉的常峰,便不得不压低声音,有些脸红的说道:“还请公子让开,我要随我大哥回家看我夫君去了.......”心中却暗叹不知这晴天在自己脸上做了什么手脚,竟然让站在眼前的常峰没认出来。 “我怎知这姑娘是不是被你欺压怕了,不敢说出实情,不如这样,我们打一架,你若打得过我,我就让你把人带走,你若打不过我,就放这位姑娘走如何?”那宁公子把喝完的酒壶一摔,劈掌就向晴天袭来。 掌风虽是袭向晴天,但是站在一旁的冷玉儿只觉的那余风微微刮过肌肤,便已是寒意澹澹,不由得收敛着毛孔,却也学晴天一般,笑意盎然望着他二人,好似事不关己。 晴天也看出冷玉儿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点漆的眸中风华立现,竟冲她眨眨眼睛,脚下未动,定如山岳,只是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潇洒的翩然一闪,白袍迎风飘起,宛如蝶翼一般,簌簌翻飞,轻轻巧巧便已躲过那迎面劈来的一掌。 顿时,冷玉儿仿佛又听到无数心碎的声音。 “没想到阁下是真人不露相,宁兄可不要大意啊。”常峰在一旁颇感惊讶的提醒那个喝得醉醺醺犹未清醒的宁公子,又望了一眼微笑着的冷玉儿,不禁微微皱眉。 冷玉儿一惊,慌忙收敛笑意,低低的垂下头去。 “没关系,既然阁下醉意未解,那我让让阁下又何妨,今日过招我就站在这个地方不动,只要阁下能将我打倒,便算阁下赢如何?”晴天又望了一眼冷玉儿,一副挑衅的笑容,缓缓的说道。 冷玉儿低着头又情不自禁的笑着,招摇,太招摇,炫耀,太炫耀......如此不知谦卑,真是可惜了他那副俊美的臭皮囊。 “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那我今日非的把你打趴下不可。”宁公子依旧尚未清醒的说道,但掌势却不带有一分醉意,已如疾风一般抬掌攻来。 掌风中似乎带着一股怒气,密集迅速的向晴天上盘袭来,身旁的冷玉儿恍如置身于密不透风的剑网中一般,只觉得凛凛掌风,纵横交错的在肌肤上留下一丝丝痛意。 晴天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望了冷玉儿一眼,手中仍旧拉着绳索,负手而立,只伸出单掌待敌,但见那单掌如幻影一般格挡着宁公子袭来的每一掌,身子却依旧尽力将冷玉儿挡住,脸上兀自绽开一个轻松的笑容,勾魂摄魄。 那位宁公子已如闪电一般攻过几十招,只是招招被晴天化解与无形,不由的心中大怒,又加大掌势力度,更加凌厉刁钻的攻向晴天,但见左掌凌厉的掌风看似袭来,却又是虚招,只想引晴天单掌相挡,右掌却早已化为拳势,直袭晴天胸间檀中穴。 晴天微微笑着,轻灵矫捷的身姿,翩然一闪,便躲过左掌的攻势,单掌似毒蛇吐信般,轻巧巧的握住宁公子的疾攻而来的拳头,只往前一用力,宁公子便不得不后退一步。众人只见宁公子往后退了一步,晴天依旧面含轻松的微笑,却没有看清楚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公子心中不由得一惊,倘若他握住自己的拳头不是往后推,而是用内力钳住,恐怕自己的手早已筋断骨裂,再也不能拿剑,喝酒,提笔,写意,指点江山,挥洒豪情了。酒意顿时醒了三分,却还是醉意朦胧的挺身向前,掌形化拳影,拳影化掌形,令人看不辨,分不清的攻向晴天。 只见宁公子左掌带着掌风打来,却又在中途化为劈势,宛如力劈华山一般,带着千钧之力劈向晴天的肩胛之处,右拳化掌又向晴天的心间乳中穴打来,只是这一招又是虚招,只要晴天闪身避开,那么宁公子的右膝便会趁势攻向晴天的腹部天枢穴。倘若晴天不避开,那么这一招虚招也可立即变成实招,晴天便只能受他这一掌。 晴天依旧挂着笑容,只侧了下身子,宁公子的左掌变劈空,而右掌也从晴天身侧划过,膝部也没有空间发挥它的所长,随后又用内力将宁公子震得后退了几步,再一次未出一招便又避过宁公子的三招实打实的杀势。而在旁人眼里,倒是像宁公子自己撞向晴天的一般。 此时宁公子酒意醒了一大半,望了一眼墙上贴的告示,悲从中来,不由得心间如针刺一般的痛,便又挺身攻去,以求在身体的痛苦能化解心中的的疼痛,哪怕只是一丝半点。 晴天依旧潇洒的单掌对敌,一招一式精妙无比,却又看不出是何门何派的武功,只觉的是集百家所长,又好像脱离百家武功的招式,每一招每一式似乎是天马行空,随意挥洒出来,轻灵矫捷中又不失刚猛无常,潇洒飘逸中又不失百变实用,疾攻时宛若白蛇吐信,令人防不胜防,格挡时又似风送轻舟,瞬间变把急速而来的招式消弭于无形。 常峰在一旁看着,眉头不禁深深皱起,暗叹世间竟有如此精妙的武功,恐怕自己也只能侥幸取胜,心中对那位宁公子更加担心,“宁兄,既然这位姑娘愿意跟这位兄台走,我看还是不要为难他们了。” 这句话本是给宁公子一个台阶下,也想把这场麻烦化解掉,谁知宁公子却毫不领情,依旧挥洒着凌厉的掌风,招招攻向晴天死穴。 “常兄也看不起我吗?那我今日就死在这里,随她去了也罢......”他悲怆的笑着,眉宇间满是伤痛,身形流转而起,一身黄衣迎风飞舞,像是带着无尽的孤独与苍凉,宛如秋天被风吹落的树叶,荡悠悠随冷风飘荡在天地间,满地皆殇。 宁公子身形流转之间,已不再攻晴天的上盘,而是上下齐攻,一时间精妙的招招式式齐攻而来,令人看得眼花缭乱。 晴天把手中的绳索往腰上一缠,也开始用双手抵挡宁公子的凌厉的攻势。 一时间冷玉儿置身于凌厉掌风中,只觉得好似狂风暴雨,迎面扑来,恍如那日的夜晚的疾风厉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般,不由得又咬紧牙关,默默的忍受着,回眼一看,只见酒楼中的人早已退避三舍,避开掌风所波及的范围,一个个津津有味指手画脚的看着这场比武,好似在享受这一场饕餮盛宴,再往外望一眼,只见就连酒楼外也聚满了人,一个个不断地往里张望着,乌压压的一片。心中不禁暗叹,本想让他们打一架,自己好趁势逃走,没想到没逃出晴天的魔掌,自己反倒好似置身于险地中一般,真是倒霉。 只见一道黄影在晴天前面盘旋飞舞,身形流转间,如漫天飞扬的黄叶,又如轻舞人间的落花。 但见他时而双掌夹杂着一阵阵凌厉的掌风袭来,时而提足抬腿,宛如绕梁燕子一般,腾空而起,轻灵急掣的扫打而来,时而施展轻功,窜高伏低,行动迅捷的攻其下盘,攻守之间却不失风流雅致,比之方才只用双掌,招式又精妙了许多。 此时晴天背对这冷玉儿,似雪白衣如闪动的蝶翼一般,簌簌随风而舞,如黑缎般的长发猎猎飞扬。挺拔身姿在攻守之间,身形或侧闪,或后仰,如女子般轻柔灵动,又如行云流水一般轻松自然,却又不失男子的潇朗飘逸,洒脱不羁,一时间不知迷倒了多少在场的的女子。 这场比武,只看的冷玉儿眼花缭乱,分不清是谁出的招,谁还的招,不过这些皆都影响不了她暗怀鬼胎,寻机而逃的心思。 面对着那个回转之间,还不忘展露一个无比魅惑笑容的晴天,她心中有越来越多的疑问,他虽时时笑着的,却总觉得笑容的背后好似掩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的眼睛虽然明亮,但是却让人无论如何也看不懂,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还有他究竟是谁?晴天?不像是真名字,他的武功好像很高,锦衣华服,气质出众,可以说是风华绝世。应该,不,一定是有权有势之人,可他为什么要救一个别人避之唯恐不及还携带“瘟疫”得逃犯?而且自他一出现,便一直在逼她随他走,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再有,那个对面站着的常峰,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她现在只想逃离他,她不能面对他,面对着他,便会想起漆黑夜晚,她永远都无法遗忘那鲜血交织出来的美,和撕心裂肺永无止境的伤痛,那一夜她失去了所有,也看到了人间所有的丑恶和毫无人性的杀戮。是啊,他救不了那么多人,那个官兵说得对,他救得了一时也救不了一世,她得罪的是皇权,有谁能在皇权的逼迫下安然无恙?她苦笑着,眸子中又聚起了一丝丝蔼蔼雾气,她努力的凝注,眉宇间却充满了抹不去的忧伤与悲冷,不管他还是不是七年前那个仗剑天涯,与她踏水行歌,可以生死相托完美的不沾染任何风尘常峰,如今她不想再追究,她只想逃离他,逃离的越远越好...... 此时常峰却没有注意到那双哀愁凄婉,泫然欲泣的眼睛,他淡然的望着二人的过招,心中却暗暗的吃惊,但见宁公子招招式式皆都好似用尽全力,却每一招每一式又都被晴天化解于无形,似有千钧之力打出,却又找不到着力点,白白的错失好多机会。 第十一章 有凤求凰 此时晴天却依旧带着如和煦春风般的笑容,兀自气定神闲的巍然不动,好似双足定在那一方地板上一样,又见他守时忽而转为攻,攻时又忽而转为守。明明疾攻对方,但攻中却带着守,好似再有精妙的招式,也近不得他的身,明明面对对方急速的攻击,只能防守,但守中又可以寻机顺势而攻,不变的招式中又似乎能幻化出万千种变化来,招招精妙无比,令人匪夷所思。只觉得他攻守自如间,往往有一种令人恍然大悟的感觉,就好像走到山穷水尽之处,忽又发现青山叠嶂之后依旧有路,碧水回转之处依旧可行舟一般的欣喜。但他的表情却在告诉别人,这些他做得有多么的轻松自在,云淡风轻。 正当常峰暗暗心惊赞叹之时,宁公子双腿带着呼啸风声,势如猛虎,再次从右边急扫而来,而晴天依旧微微笑着,好似根本就不在意这凌厉的攻势,身子斜斜向后仰,脱离腿势扫来的范围,双掌又顺势将宁公子向左一拉,借力使力,宁公子非但没有扫打到晴天,反而急速向左飞去,心中不禁一震,瞬间又稳定心神,危急中但见他双足轻点左边的柱子,借势又凌空向后翻去,恰巧轻飘飘的落在常峰面前。 落在别人眼里,宁公子虽未打到晴天,但是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闲雅翩然的姿态。只有他自己知道对方不仅是个高手,而且是个高手中的高手,自己虽未被他逼得风度尽失,但是对方却是定如山岳,脚下一动也未动过,只用双掌便立于不败之地,仅凭这一点,他早就输了,而却输得一塌糊涂,只是他不肯承认而已,他只想痛痛快快的打一架,输又怎样,赢又怎样?这世间还有他在乎的东西吗?名与利,爱与恨似乎都随着那张令人心痛的告示,烟消云散,在生命中了无痕迹可寻。 “宁兄还是莫要再为难他们了,不如今日我和宁兄一醉方休如何?”常峰抓起一坛酒,意图转移宁公子的注意力。 他随手接过那坛酒,仰头灌下去,眸种聚满了忧伤,“举杯消愁愁更愁,抽剑断水水更流,常兄,你有没有可以一醉千年或者能消得了万古之愁的酒?” “宁兄风华正茂,国之栋梁,正是宏图大展之时,何来如此多的愁绪?”常峰带着一丝落寞之意说道。 “常兄可认得这告示中人?今天我宁远不妨告诉大家......”那宁公子忽而提高声音说道,“这告示中人是在下的未婚妻子,在下本欲金榜题名之后,再来以状元身份娶她过门,谁知天不从人愿,红颜竟如此薄命......”说到此处,他又仰头喝了一口酒,浓重的悲怆之意早已跃然脸上。 常峰望着那张告示中的冷玉儿,一颗心如遭雷轰,只觉一股剧烈的疼痛之感瞬间游走全身,痛得喘不上气来,刚毅的脸上也情不自禁的显出一丝悲凉哀伤之意,却不得不继续安慰道:“宁兄不必着急,况且说不定这位姑娘还未死.......” “未死?常兄不必安慰我了,昨天明明有很多人看见她跳进那江中,她又从小怕水,怎会有希望重生呢?”他苦笑着又随手拿起一坛酒,仰头灌下去,甘冽的酒从俊雅的脸上宛转而下,污了华服,却污不了那颗赤子之心。 “玉儿,对不起,我终究来晚了......”他眼含着泪水,仰头将坛中的酒都灌了下去,清冽酒气如烈火一般在全身游走,蒙蒙醉意,到底是一醉可解千愁,还是抽剑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原来到现在才知,酒,醉的了人,却醉不了撕心裂肺的痛,解得了万古千愁,却解不开的是心中的爱...... 他又将酒从头上倒下来,用清冽的酒水掩饰着脸上滑落的泪水,“常兄,你我相识一场,我今日定要救出这位姑娘,也算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我若今日不幸死在这位兄台之手,但望常兄找到她的尸身后,将我和她葬在一起,她若是曝尸荒野,你就将我的尸身放在她身边,她若是草席裹身,你就将我和她共用一席,她若是沉尸江底,还麻烦常兄也将我沉进那江水中,也算是生不能同襟,死则同穴吧......”此时那宁公子忧伤的眸子里肆意滑落着泪水,悲怆至极。 而冷玉儿望着眼前这个对自己情深意重的宁远,心如滚雷,震动不已,这个气度翩然,风神萧朗的宁公子竟然是当今状元宁远,而这个宁远却又是那个小时候常常与自己斗气,打架,打得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宁远...... 只是他在说什么,未婚妻,怎么可能,他们算起来已经七年没见了,就算爹爹给自己定亲也不会瞒着自己啊?一时间怔怔的不知所措,却又望见晴天宛如溢出冰一般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摇着头,好像在尽力的撇开与宁远的关系。 她不知道为什么摇头,只觉得那双眼睛是自己见过最可怕的眼睛,那双前一刻还散发着大海一般美丽光芒的眼睛,这一刻竟然会变的如此可怕,仿佛若是她不去否认这件事情,那双眼睛就能立刻杀死她。 冷玉儿摇着头,怔怔的望着晴天,晴天忽而笑了,笑得无比的灿烂,仿佛瞬间百花齐放一般的美丽。 冷玉儿几乎不确定,那双比任何人手中刀剑都要冰冷凌厉的眼睛,竟然一霎那又变得如此的绚丽。 幻觉,难道是幻觉吗?冷玉儿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问题,可是那颗仿佛被刺了一剑,还在不断颤动滴血的心却明确的告诉她,那不是幻觉,那双可怕的眼睛确实存在过。 竟然会滴血?冷玉儿苦笑着,这到底是为什么?她的心怎会这么轻易地被他刺伤...... “不知阁下的未婚妻,与我弟妹有什么关系?”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传来,如风送浮冰,清泠中带着一丝冰一般的冷漠。 “我这位兄弟有些喝醉了,还望阁下莫要见怪,兄台若有事还是先走吧。”常峰拱手笑道,只是笑容间却带着抹不去的苍凉与悲伤。 他再也不是那个手持一剑,便可浪迹天涯,只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快意江湖的侠士了,冷玉儿再一次苦笑着,倘若七年前,他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像宁远一样,奋不顾身的去解救弱小。 “不行,我未婚妻最看不惯的就是仗势欺人,为所欲为之人,你这样绑着这位姑娘,强迫她嫁给你二弟,还不让她吃饭,岂非就是仗势欺人,欺凌弱小,我今天就要锄强扶弱,救出这位姑娘......”说犹未说完,双手早已将常峰身后两人的剑抽出,一手持剑飞身而击,一柄却丢给晴天,而那两人竟然不惊不怒,反而更加兴致勃勃的谈论起来。 “我们再打一场,你若想把这位姑娘带走,就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吧!”他怒喝而来,凄裂的剑光嘶风划过。 晴天微微勾起一丝笑容,顺手接过长剑,目中流过一丝疑虑,却瞬间消失,剑气透剑而发,却不举剑格挡住当胸刺来的一剑,而是斜斜地随意向前刺去。 宁远剑光如电一般刺来,却发现自己的胸前要穴亦在对方的剑势之内,不由得大惊,举目望去,只见晴天此时却微微笑着,依旧不闪不避,慌忙间剑势一变,横剑格挡在自己胸前。 与此同时,只听冷玉儿惊慌地叫道:“不要......”那一剑明明快要刺向他,他为什么不躲?她的心有些慌乱,冷汗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晴天依旧微微笑着,况味不明的笑容。只有他知道,站在他身后的冷玉儿只能看到宁远的剑向自己刺来,却看不到他的剑也刺向宁远。 “看来阁下还是不想死。”他笑着说道。 “我只是不想伤了你,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惜伤害别人的事,也非她所愿。”他又疾攻而来,目光中似乎有一丝温暖的哀伤,他确实不想伤害他。 霎那间,一道道剑光肆意挥洒而来,剑光如电,满室生光,耀人眼目,一帮看客们看的瞠目结舌,他们不仅听到当今状元的风流韵事,还看到如此精彩的打斗,岂非不枉此生,而告示上的那个女子,也不再是一个仅仅的瘟疫之人,她再次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点,不知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常峰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眼角往后瞟了一眼,依旧面色如常,心内却是暗潮翻滚不息,他终究还是得不到那个人的信任...... 令人神驰目眩的剑光再一次挥洒而来,双剑交割,碰撞出荡人心魂的凄风列电之声。他依旧微微笑着,右手举剑格挡,身子又稍微斜过,左手却穿过剑光,打向宁远胸前要穴。 “宁兄小心,左移三寸,月回东山。”常峰危急中喊道。他本握剑想要纵身相救,但又想自己若出手相救,那么便是摆明了宁远会输了,依照宁远简直和那个玉儿一模一样执拗的脾气,说不定真会找那人拼命,到时反而更不好收场,只是这样明着帮他,却又让人觉得胜之不武,但也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受伤。一时间不得不出言提醒。 “不要......”冷玉儿再一次惊慌的叫道,冷汗已湿透全身,她怎忍心看着他受伤,而且是为已经“死了”的她受伤,她说过的话,他居然记得清清楚楚,她的心中莫名的感动着,却只是感动,也许今生她只能辜负他的一番情意..... 宁远听到,身子一缩,堪堪避过晴天急来的一掌,又迅速拔地而起,黄衣猎猎飞扬,一道剑光再一次嘶风而来,剑光横挥晴天颈脉间。 晴天微微笑着,一双漆黑如铁的眸子里,况味杂然,双脚兀自巍然不动,身子微微倾斜,长剑掠出,从宁远的剑光中破绽之处掠过,往他的腹下划去。 宁远再一次暗惊,此时他的空门之处确实是腹部,危急之时又翻身向后退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功夫确实没有面前这个始终保持这笑容之人的好,但是他依旧毫不犹豫的纵剑扑了上去,剑势再次透着凌厉威猛的剑光袭向晴天。 望着他们越来越凌厉的剑招,冷玉儿的心越来越不安,她怎样才能化解这场打斗,她不想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她再一次有种无力的感觉。 常峰望着纵横交错剑光中的两个人,心中不禁再一次暗暗惊疑,晴天的武功那么好,为何此时却不管不顾宁远挥来的每一剑,偏偏要自己置于危险境地,去攻击对方的空门之处,他是想险中求胜吗?这好像不符合他的性格,他对自己的武功是那么的有信心,否则便不会自己提出站在那里不动那样不利于自己的条件。可是他现在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只有冷玉儿自己明白,他是在逼她做出一个选择,她苦笑着,身上的冷汗浸湿了衣衫,她不禁打了个冷战,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必须让她做一个选择吗?漆黑的眸中隐隐泪光,悄然滑落的两颗晶莹泪珠落在了她的指尖,她被琴弦割破的指尖,隐隐作痛。他是在提醒她,一个人有两只手,有两颗泪,却怎能有两颗心?是啊,就算是有两颗心又能怎样?她也只是一个人。 利剑无情还是人心无情?那一道道无情的剑光好像并不是刺向场中比武的二人,而是每一剑皆都刺在了冷玉儿的心上,招招不落空,剑剑不留情。她的心滴着血,却是滴血成冰。 剑光漫空飞舞,生与死的赌博中,他依旧带着闲适淡然的笑容望向她,她也努力凝注眸中的泪光,抬起头来展露出一个无比绚烂的笑脸,她不知道晴天将她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她依旧毫无顾忌的笑着,她要明确的告诉他,无论怎样,他都煎熬不了她的心。 宁远的长剑再一次邃出,剑尖斜指向晴天的左肋之下。晴天依旧举剑攻他的右肘破绽之处,危急时分,宁远却不回剑护住自己的臂膀,只见他的手腕急沉,长剑驻地,借着地势上的反击之力,腾空翻出,却不是向后翻去,而是不可思议的从晴天的头顶掠过,向前翻去。 长剑带着锋利的的光芒,急速袭向冷玉儿,冷玉儿却依旧笑着,美丽和暖,甜美温柔却没有一丝哀伤与不甘的笑容,再一次绽放在她的脸上,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样美丽的笑容下,却掩藏着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第十二双龙缠斗 剑光霍霍疾掠而来,酒楼中里三层外三层的看客们不由得一惊,有沉不住气的已经大叫起来。这状元郎明明说救人,怎么此时那长剑竟直刺向那姑娘? 宁远看到冷玉儿甜美的微笑,嘴角不由得也微微溢出一丝微笑。电光火石之间,只见宁远手腕轻轻一侧,剑势一转,凛冽剑锋顺势在冷玉儿被绑的双手之间一划,随着轻微嗡鸣的剑声,紧缚在她手腕之上的绳索应声断落。 而此时晴天转身跃起一步,眸中光芒再一次像黑暗中的大海一般暗潮翻滚,手中长剑散发着凛凛剑气,霎那间,闪着冷光的剑尖带着清泠如梦的剑鸣之声从宁远身后直刺了过来。 “姑娘快走......”宁愿对身后直刺来的剑恍若未觉,依旧淡淡的说道,英俊的脸上带着游戏红尘一般洒脱与闲适的轻笑,接着慢慢闭上了双眼。 冷玉儿望着那把冷光淋漓的长剑,心中不由得一惊,却已来不及提醒宁远躲开,又见他闭上眼睛,便知他在一心求死。但是她却不能让他死,她微微笑着,幸而她们姐妹三人自幼学舞,自是身姿轻盈。只见她足下一转,白色衣袂如莲花一般绽开,瞬间便已挡在宁远身前,纯澈的黑眸中非但没有一丝惧意,反而却带着一股泠然的决绝,微微勾起的嘴角又带着一丝冰冷的傲然。 晴天遽出的长剑剑势却似乎已然收不住,丝毫未有停滞的意思,暗潮翻滚的眸中也闪出一丝况味不明的冰冷,长剑上散发的剑气反而更加凛冽的直刺而来。 眼见长剑剑尖已然有一剑贯喉之势,一道清湛从容,光华四绽的剑光如白驹过隙一般疾掠而来,剑势一侧,清冷的剑身便格挡在冷玉儿颈部。长剑虽然离冷玉儿的肌肤只有一厘米,但剑身所散发出的剑气却如和风细雨一般掠过她的肌肤,半点也未伤到她。 “这位姑娘是阁下的亲人,阁下又何必伤了她?”常峰手持长剑,目光却如冷剑一般散发着凛凛寒意。 “......”晴天没有回答,剑势亦未收回,反而剑气陡然加强,点漆眸中含着况味杂然的冷刀般的光芒的望着冷玉儿。 两柄剑就这样停留在冷玉儿的喉咙处,而常峰的剑却因为离冷玉儿的经脉之处太近不敢妄动,长眉星目不由得微微一皱,只能收敛剑气中的戾气,以免误伤到冷玉儿。 宁远一惊之下也回转过身来,一接触晴天的目光竟有刀剑过体一般的感觉,只是他也依旧不敢妄动。常峰长剑凌厉的侧锋与冷玉儿如晶莹古玉一般的下巴只有一线之差,而晴天的散发着凌厉剑气的剑尖抵着常峰长剑的剑身。无论常峰与晴天的剑如何的变动剑势,冷玉儿都会受到首当其冲的伤害。 四人只能静静的站在那里,衣衫在冷冽的剑气下无风自动,簌簌翻飞,宛如蝶翼优雅飘逸。热闹非凡的酒楼再一次变得针落可闻。倘若不是冷玉儿在雪亮的剑光中看到那张陌生的脸上竟有一道长及三寸的可怖疤痕,她一定会以为那些无聊看客们看到的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你输了。”良久,她静静望着晴天身后青砖上的两个深及两寸的脚印淡淡的说道,如轻柔春风般的声音中带着无比清冷的傲然与落寞。 晴天长剑陡收剑气,剑势往上一挑,剑意却已变的轻怜,剑锋从冷玉儿耳边轻柔的划过,一缕青丝无声飘落,剑气与剑势一收一放之间轻松自如,云淡风轻。他的眼神也再一次变得澹静无波,平静如水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讽刺与清冷:“没想到堂堂状元郎也耍诈,只不过方才若是你不挡在他身前,恐怕现在他已经死了,我照样可以带你走。” “我只说要救这位姑娘脱离苦海,并未说要带她走,阁下也说过今日过招阁下会站在那里不动,可如今阁下已然往后越出一步,岂非阁下已经输了。”他淡淡的说道,又抬眼望着湛蓝如碧的天空,眸中流淌着悲伤与孤独的光芒,清泠的声音中也带着寂寥与孤冷,再一次说道:“倘若阁下一定要在下的命才肯放了这位姑娘,在下给你便是,反正在下在这个世上已经生无可恋。” 此时却只见常峰手中的长剑遽出,剑势直刺向晴天,口中犹道:“兄台武功如此高强,在下也要讨教一番......” 只见一道青光闪出,剑锋带着翁鸣之声向晴天右肩削去,招式方初发,晴天的剑已然格挡在身前。两剑相击,铮然之声大作,火花四溅。但是震声未绝,两道霍霍剑光再一次相击,一时间只觉满室都是飘忽不定的点点剑光与幻化出的千百道剑影,片刻间已不知两人拆过几招。 “你们快走......”常峰冲着还呆呆站着的两人大声喝道,他的本意本就是让他们两人乘机逃跑,那双手上的伤口岂非就是自己亲手包扎过的。 宁远忙拉起冷玉儿得手从身后的窗中纵跃而出,冷玉儿眸中闪着况味不明的目光,漠然回头看了一眼晴天,便随宁远如游鱼一般在熙攘的人群中奔逃而去。她虽然不懂武功招式,但是她依然知道方才那个神秘而又心思莫测的晴天真的想杀她,她不得不想逃。 身后依稀传来一声晴天急怒而又清冷刺骨的声音:“你逃不了的,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的尸体带回去......” 难舍难分,闪烁流动的霍霍剑光中一道白影与一道黑影宛如两条蛟龙一般,时而腾跃翻飞,时而游走不定。凛凛剑气只轻微划过,酒楼中的桌椅便都四分五裂,一时间杯盘狼藉,油污遍地,而那两个如腾飞一般的蛟龙身上却仍是干净如新。白衣依旧纤尘不染,宛如游戏人间的天外仙使,黑衣依旧不惊风尘,宛如不凝风霜的莹亮墨玉。 晴天冷冷的望着冷玉儿与宁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熙攘人群中,双足轻点酒楼中的柱子,长剑再一次遽出,凛凛剑气透剑而发直刺常峰左胸大穴。漆黑的眸子微微转了转,左袖一甩,一道细微的银光从晴天的袖中划出,针芒四射,穿空裂气,带着浑厚的内力又直刺向常峰右胸大穴,与此同时,大喝一声:“小心......”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比武较量,使用暗器赢了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倒不如出言提醒一句,他若没挡住也只能算他学艺不精,与他也再无干系。 常峰深湛从容的剑光已然划出,格挡在左胸前。一时间双剑铮然相击,剑光霍霍如电,加之如此近的距离使用暗器,本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可是就在他左袖一甩之际,常峰不得不紧急收住剑势,提足点地,但见一道黑影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向后掠去。银光轻微一闪,常峰倒转长剑,剑身护在胸前,只听见一声轻微的嗡鸣之声,银针便被挡落地。 而晴天此时早已趁常峰往后掠,阻挡银针之时转身也从窗户中纵跃而出,如一条矫健的游龙一般往宁远与冷玉儿消失的方向急掠而去。 收藏有木有,推荐有木有 第十三章 铜雀台 常峰随后也从窗户中提剑飞身而出,人潮涌动的大街上熙攘人群见两个提剑之人奔出,迅速往路两旁靠去,毕竟战争时期,人人自危。 只见常峰足尖点地,长眉微蹙,虽然身在半空,但手中长剑带着凌厉无比的气势向前方游走的晴天后心要害之处袭去。 他本不愿在后面伤人,可是现在却已经没有办法,况且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不知名却又武功高强的贵公子一定能够挡得住。 果不其然,前方奔走的晴天头也未回,嘴角却带着微微的笑容,黑眸深邃不见底,手腕向后一转,长剑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挡在了他的背心要害之处。 双剑相击之后,常峰手中的剑招再次一变,顺势向下一划,袭向他的腰眼部位,而他依旧没有回头,只是手腕灵活若无骨游蛇,再次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转,单薄的剑身又挡在了腰部大穴要害之处。 常峰嘴角也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此次一击不中便收起剑势,施展轻功尾随在他身后而去。不过被玉鸢儿猜忌这一关,如不出意外他也算过了。 可是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可怕的对手,反手剑,他果然已经潜入城中,他是慕容晴天还是慕容清影?不过无论是谁,以他的智谋恐怕也早已猜到自己是谁,可是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轻易的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又怎会和玉儿在一起?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由的再一次抽搐了一下,眸中的寒光变得更加凛冽,原来他那刺向冷玉儿的那一剑是在逼自己出手...... “反手剑......”人群中始终站在常峰旁边的两个相貌、身材、衣着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望着两条翩若惊鸿娇如游龙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低低的惊呼道,四目交汇,面无表情的脸上却现出一丝轻松的释然。 接着从人群中又出现一个年纪轻轻,相貌平常,身穿粗布衣衫的男子在二人耳边不知低言几句什么,二人的表情顿时流落出一股释然轻松的惊喜,转身和看热闹的人群一般,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消失在纷纷散去的人流中。 而在边陲小镇平静如水的生活,再一次出现一个人们念念不忘精彩刺激又有些模糊不清的传奇。可是有谁知道风神潇朗的状元宁远为何宁死也要救那个丑女?有谁知道风华绝世的翩翩公子是谁,为何偏要带走那个面目尽毁的女子,又有谁知道那个剑法超凡,温和中却又带着刚毅的男子便是他们口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更不会有人知道那个脸上有一道可怖疤痕的女子,将来再一次回到这里时,会成为一个怎样绝世而独立的女子? ************************* 不知不觉他们竟又跑回那片金色的沙滩,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要在此地做出一个选择或者得出一个结局。 晶莹轻软的细沙中,一男一女临风而立,手持长剑挡在冷玉儿和宁远面前。 “姑娘莫走,我家公子请姑娘上马车。”一个俊眉修眼,明眸皓齿,身量苗条,很是洒脱无拘的黄衣女子指着不远处的马车说道。 “你家公子?你家公子是谁?我不认识,你们闪开......”冷玉儿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对她说道,她当然也记得眼前这个女子正是酒楼中出言讽刺自己的那个女子。 “我家公子是慕......姓沐,方才姑娘还和我家公子在一起,怎么现在就忘了吗?”她有些神色不自然的说道。 “哼,没想到你家沐公子竟如此卑劣,输了竟还在半路上抢人!”宁远没好气的说道。反正今日的事情不可能就此善了,再打一场便是。 “不管你是谁,竟敢如此出言诋毁我家公子,我今天便要替我家公子教训你一下。”另一剑眉星目,蜂腰猿背,虽是锦衣华服,却总是掩饰不住他身上江湖气息的青衣男子冷然说道。 只见他手中长剑出鞘,剑花一舞,直直刺向宁远。顿时两条白练飞舞在碧水天蓝的沙堤上。 三五招过后,宁远带着轻松自然的表情说道:“姑娘快走,不用管我,这个人的武功不算高强,我挡个三五百招没什么问题。” 那人一听手中剑气陡然一增,足下轻松自如的跳跃而起,手中长剑剑势更加凌厉迅速的直向宁远右肘削去。 那一剑虽然看似平平无奇,但是剑势发出之前却是毫无征兆,来势又极快。 宁远立刻收敛心神,右足一侧,左足紧跟着一闪,长剑本挡在胸前,此时却不得不迅速向下一挑,才堪堪接住那一剑。顿时心中再不敢大意。 冷玉儿虽不懂武功,但凝神望去也可以看的出那人的剑势虽快,但是剑剑都没有攻向宁远要害之处,而且无论剑气还是剑招,也没有晴天那般凛冽凌厉,变化多端。但是他的身法却十分的轻灵飘逸,诡异莫测,恍若流雪回风般优雅步伐,在他身上舞出来却有一种别样的风采。 冷玉儿暗暗放下心来,看来那人擅长的是轻功而非精妙剑术,且可以看的出他也不想伤害宁远。 “你要小心啊,我这就走,大恩不言谢,来日必当结草衔环报答公子!”冷玉儿朗声说道。 “姑娘不必客气,姑娘今后定要好好活着,找一个相爱的人成亲,也不枉今日我拼死相救......”宁远脸上又有一丝凄然之色。 “......”冷玉儿一时又惊又鄂,猛然想起那晴天说过自己是逃婚出来,便又释然讪讪的的一笑,小声的道:“知道了......” “姑娘莫走,还请姑娘上车,我家公子随后就到。”那个女子挡在冷玉儿前面,好似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一般,依旧静静地说道,淡淡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你家公子是你家公子,你家公子又不是我家公子,你家公子差得动你,你家公子可差不动我,你家公子跟我有什么干系,凭什么你家公子要我上车我就得上车,我为什么要听你家公子的话?我管你家公子是谁,我偏不上车,你家公子又能拿我怎样,反正你家公子现在是山高皇帝远,也管不到我,我要走了,你莫要挡着我,你家公子挡不住我,你也挡不住我,你家公子就算杀了我,我也是要走的......”冷玉儿吧啦吧啦像绕口令似的,说得又急又快,语气却又带着决绝傲然,而且抬腿就要走。 只见那个黄衣女子被她一口一个你家公子讽刺的面红耳赤,一时哭不得笑不得,轻不得重不得,软不得硬不得,急不得怒不得,礼不得兵不得,只得又道:“难道姑娘想永远带着脸上那张面具生活吗?” “这张面具拿掉就是了,有什么难的?”冷玉儿闻言停下来淡淡的说道,心中却暗暗的惊疑。 “不瞒姑娘,这张人皮面具需用特殊药水才能拿下,而普天之下却只有我一人有这种药水,若是姑娘想自己揭下这张人皮面具,恐怕稍有不慎,姑娘的花容月貌会比今天这张面具更加令人无法接受。”黄衣女子微微笑着说道,她有足够自信,因为这天下女子无论美丑,皆都在意自己的容貌。 “那我就带着不揭也罢,反正你也知道,这官府容不下我,民间百姓也视我为洪水猛兽,如此说来我还要多谢你给我换了个新身份。”冷玉儿揶揄不屑的说道,容貌娇好又有什么用,将来就算嫁人也不过以色事人罢了。 那黄衣女子又是哭笑不得,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没有办法,只得拿出那沐公子教她的最后一招,娥眉微蹙道:“我家公子说......”一时间又想起冷玉儿方才之言便又讪讪顿了一下,又深呼一口气朗声道:“铜雀台......”心中却不知这三个字能否留住这个敢拿生命容貌做赌注的倔强女子。 此时冷玉儿已走出几步,却又默默地转身回来,脸上的表情因为带着特制的人皮面具而看不清楚,不过清澈的眼神中却带着太多的疑问与惊鄂,声音也有些发颤和低回的问道:“你家公子可还说些什么?” 只见那女子神色一松,轻声言道:“我家公子......没有说什么,只说姑娘听到这三个字,若是聪明的话就会留下,若是......若是不懂的话,姑娘但走无妨。”她声音中带着轻松自如的语气,心中却犹暗暗诧异,不知公子交代的这三个字有何含义?竟然让这个死也不回头的女子如此轻易的回过头来,而且无论眸中还是语气中都带有一丝恳求他人的异样。 求收藏,求推荐啊,或者手指动一动,评论区给个小小的意见,将不胜感激,拜托拜托。 第十四章 与君长诀 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 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难道卿儿也在他手中?对,他能够救自己也一定救了卿儿,这就是她的软肋。 晴天,沐晴天?原来是他,早就应该猜到,这世间应该也只有他才有那样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度。 为什么总是这样的后知后觉?她紧紧咬着嘴唇,又回过头狂奔而去,不管他是谁,她一定要问出卿儿的下落。 不一会儿,她便看到两条如离弦之箭一般的人影急奔而来,当前一人正是身形潇洒,婉若游龙的晴天。只见他带着洞彻与了然的笑容出现在晴玉沙滩上。 而身后如闲庭信步紧跟而来的那条黑影正是常峰,常峰看到冷玉儿一惊,身形陡然急掠向前,手中长剑再一次带着呼啸之声袭向晴天。他不想在背后痛下杀手,况且他也知道就算是在他后面对他下手,他也一定能挡得住。这一剑只不过是要阻止他接近冷玉儿,一定不能让玉儿落入居心叵测的漓楚慕容氏手中。 谁知晴天对身后疾掠而来的长剑好似浑然不知一般,带着满脸淡定的微笑,定定的停在冷玉儿面前。 冷玉儿眼看着闪着冷光的长剑将要刺到晴天的后心,只得疾趋几步像护住宁远一般,双臂一展挡在他的身前。 那一刻背对着她的晴天无论嘴角还是眼神,都带着和煦春风般的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可是常峰的的剑势却是如离弦之箭一般,来势挟风,又急又快,展眼已到冷玉儿胸前。此一剑若是刺在冷玉儿身上,冷玉儿必死无疑。她只得缓缓闭上眼睛,等待着那穿胸一剑的到来。 可就在那剑势穿胸之际,又见常峰手中长剑剑势陡然上挑,闪着冷光的长剑从冷玉儿的左肩头穿过,刺入晴天的右后肩。 冷玉儿只觉冷剑一过,肩头便是一凉,接着却是一股热流洒落肩头。 “公子......”身后依稀传来一声惊呼。 冷玉儿睁开眼睛便望见肩头的白衣,已是一片嫣然的红色,又慌忙捂住晴天涓涓流血的伤口,愤怒的道:“你不要杀他......” 晴天也伸手捂住伤口,恰巧捂在冷玉儿的手上。他紧紧抓住那双有些冰凉的手,脸上依旧挂着微微的笑容,因为他已经赢了。他和常峰斗的不是武功而是智谋、勇气,和对眼前这个女人心思的猜度。他一定要带走她,而且现在他很笃定,她也一定会跟自己走。 “玉儿,我只是想救你,你可知他是什么人......”常峰提着滴血的长剑,不可置信地望着冷玉儿,低低的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谁,那又怎样?”她的心有些彷徨的问道,任由晴天抓着她的手。 “玉儿......”常峰喊道。 “他救过我,所以你不能杀他。”冷玉儿瞬间收敛那一分彷徨,语气却十分的坚定。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明知道他是敌国之人,明知道他来这里居心叵测,可是她还是要救他,不止因为他救过她,还因为他是唯一知道自己妹妹下落的人。 “好,我不杀他,你跟我回去,这里很危险。”常峰又道。 “不,我不会回去的,我要离开这里。”冷玉儿扶着有些踉跄的晴天,静静地说道,清?r如水的声音中带着冷定的决绝。 “玉儿,你不能跟他走......”常峰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了一下,说道。 “倘若我一定要跟他走呢?”冷玉儿静静地说道,清澈的眸子里隐隐泪光,声音清冷似寒玉。 五月的暖风轻轻拂过,他的心头却是一凉,却又不得不问道:“为什么?” “她肯为我挡这一剑,自然是因为喜欢我,难道这你都看不出来吗?”晴天转过身来搂住冷玉儿的肩头,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玩味的说道。 冷玉儿非但没有拒绝,反而又向晴天紧挪身子,离得他更近一步,因为她感觉到晴天的身子颇为沉重,好像需紧扶着她才能站住似的。 “公子,你怎么样?”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焦急地声音。 冷玉儿不用回头,便知那个黄衣女子也跟了过来,于是对晴天轻声言道:“你先包扎一下伤口,我有些话要和他说清楚。” “别忘了东风虽不与周郎便,但是铜雀春深可以锁二乔。”晴天脸上凝着淡淡的笑意,在冷玉儿的耳边轻声戏谑的言道。 “只要你不骗我,我会跟你走。”冷玉儿扯动了一下嘴角,逸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淡淡的道。 “我怎么会骗你,我怎么舍得骗你。”晴天又是一副嬉笑的模样,依旧在冷玉儿耳边呵声道。 冷玉儿耳边被他呵出的气吹的酥酥痒痒,心中却是清冷如霜,你若相信我又何须多此一说? 常峰看着他们耳鬓厮磨,言笑晏晏,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火箭熬着,紧紧握住拳头,抬头望向碧水蓝天,努力不去看他们两个。 此时此刻,他心中犹记得他和她在如火的枫林中飞舞在秋水之上,踏水行歌,他也犹记得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伏在他肩头哭,他将她冰冷的身子搂在怀中细心呵护的感觉,他更记得她身上淡淡的体香和晶莹如梦的泪痕,他以为他可以忘了她,可是到头来,原来他还是忘不了她...... “常大哥......” 一声轻唤,他忽然有种释然,这一辈子他永远是保护她的大哥,他们的缘分也仅限于此。于是脸上现出一个轻松的笑容,道:“玉儿,你不怪我了吗?” “不怪了,那个官兵说得对,你就算救得了我们一时,也救不了我们一世,我们在这里终究没有了立足之地。”她苦笑着说道。 “玉儿,其实你跟我走,我终会保你一世平安......”他做着最后的挽留,因为他知道他挽留不住她。 “常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难道我要一辈子避世隐居在山水间吗?我不是怕吃苦,也不是怕寂寞,我们全家岂不是一开始便隐居在这边陲小镇?倘若没发生那些事,我们也许会在这里过一生一世,可是现在,你知道的,我绝不会让他们白白的死去......”冷玉儿眉目如雪,隐忍着恨意说道。 “玉儿......”他无法再劝下去,那一句句清冷的话语好似化成一把把利刃,刀刀割着他的心。终有一天她会回来找他报仇,他还有什么话来假惺惺的安慰她。 “谢谢你,常大哥,谢谢你救了我们姐妹二人,我知道我不该怪你,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苦衷,所以我一定要离开这里......”她淡淡的声音中有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决绝。 “报仇的方法有很多种,难道真的要跟他走吗?”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落,他知道他再也无法劝她留下。 “那是一条最近的路,不是吗?”她望了一眼那个不远不近,始终冲着她笑的晴天,淡淡的说道,点漆眸中隐着一丝悲凉。 “除了一个国王,还有谁能倾倒一个天下?可是玉儿,你可知道,铁蹄踏过之处是一幅怎样的人间地狱,你忍心看着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吗?”他在做最后的努力去劝说她。 “常大哥,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喟然一声,又笃定的说道:“我不会祸国殃民,要报仇,我自己一个人去报,我不会去做那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她本就没有想过要靠那个人得势力去为自己报仇,只是渭国已容不下她,她也只有离开这里另谋打算。 “玉儿,如果他欺负了你,如果累了,记得回来,这里还有我,我会在这里等你,我永远都是那个可以保护你的大哥......”他微微笑着说道,心中却充满凄楚。 “我知道,常大哥,你也多保重,我走了......” “好好地活着,保重......”千余万语堵在喉间,却只能说出这几个字。 他望着那个转身离去的白色身影,胸臆中涌满苦涩,似乎连那轻柔得风中都带着苦涩味道。 下一次见面也许她就会知道真相,到时候会像怎样?不过还是要感谢上天,给他一次诀别的机会,让他在和她多说一句话,哪怕只是片刻,也是今生中最后的温馨。 晴玉沙滩渚岸汀,碧水?r,烟水潆。 与君离别,飞絮落花轻。 转身人去徒留影,陌上尘,泪语凝。 纵使相逢应无情,山青青,水泠泠。 碎玉无妆,琥珀心莹莹。 一生难偿三生债,终负情,终负卿。 第十五章 与君长诀 一袭黄衣临水而立,在夕阳西垂的碧水边,显得有些孤寒料峭。 “你真的决定要随他回去了?”宁远望着如血夕阳,淡淡的问道。 “是,既然是命中注定,我又何须要逃,其实想想他对我也不错。”冷玉儿笑着说道。 “命中注定?这世间有多少命中注定的事?”他望着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江水,有些凄然得道。 “有些事情我本不该问,但是......”冷玉儿此时不是八卦,而是真的想知道,这个小时候的玩伴为何会对自己情有独钟。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救你?”宁远黄衫随风飘扬,宛如秋日里飞扬天地间的孤独黄叶,眉目清冷似那一汪泠泠碧水。 冷玉儿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会对她念念不忘?”她怕她走后这个宁远真的会跳进这江水中,可是要想救他,就必须知道起因。 “原来是问这个,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和她,只能算是青梅竹马,却不能算是两小无猜。因为我总是喜欢和很多人一起惹她生气,看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哭,我就可以上前安慰她。可是她却偏偏不哭,她读书比我们好,心思又那么灵活,反唇相讥,倒把我们一个个气的无地自容,你不知道她有多倔强?其实在你一开口之时,恍惚间我觉得你就是她,所以才会想救出你......”宁远目光空远,似乎陷入遥远的回忆,嘴角含笑说道。 “可惜我不是她,那后来呢?”冷玉儿努力撇清自己,接着问道。 “后来,后来有一天,我气不过,作势要打她,以为这样便能把她吓哭,然后我再去哄她,可是她偏偏不哭,反倒一拳挥过来,把我打得鼻青脸肿。再后来,她害怕他爹惩罚她,就离家出走,我还以为上天终于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和她一起浪迹天涯......”宁远嘴角笑意一点一点的消失,悲伤地说道。 “当时你真的想和她一起浪迹天涯?”冷玉儿惊道。 “是啊,虽然那一年我只有十三岁,她也只有十岁,但是我绝不会让她吃苦。”宁远坚定地说道。 “那你们怎么没有一起离开?”冷玉儿问道,心中却是喟然长叹,原来儿时那个总是无缘无故惹自己生气玩伴,竟是这般的心思。 “没有,那日当我找到她时,她正在静谧的枫林中,与一个剑客相谈甚欢,还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那个落魄的剑客,然后又拍拍手回去面壁了三天。倘若那天她没有碰到那个人该都好,我就可以陪她到天涯海角......”宁远静静地说着,眉宇间凝满了悲伤。 “这些你都知道?”冷玉儿自知有些失言忙又问:“我是说她知不知道,你对她的情意?” “我曾对她说过将来有一天娶了她来,天天欺负的她......”宁远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 恍惚间,幼学的记忆如满江碧水涌上心头。 小时候真的很好,她央父亲准她去学堂读书,求了父亲一天一夜,父亲终于同意了。接着她就认识了那个和父亲是同僚家的公子宁远。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喂,我背的对不对?”有一天他在她面前念道。 “你若背诗找个僻静的地去背,少在我面前晃悠,离我远点,谁知道你又打什么歪主意?”她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气冲冲的道。无论谁被罚面壁三天,都不会有好脾气。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看你哪有一点窈窕淑女的样子,小心将来嫁不出去......”他笑嘻嘻的道。 “好啊,你借背书来讽刺我,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嫁不嫁得出去,你管得着吗?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她的小脸气的微微发红,怒道。 “若不是我让你,就凭你也能打得过我吗?”他看着她气得唇红齿白的样子,继续笑道。 “你让我?我才不信,你整天就知道欺负我,你哪一次有让过我?”她冷哼一声道。 “我哪一次没有让着你,你以为你真能说得过我,还是真能打得过我吗?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吗?”他嘻嘻笑道。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哪一次不是灰头土脸的回去,还好意思说什么让着我,要不然我们再打一架,我让你心服口服......”她又作势欲打。 “你......你,哼,好男不跟女斗,张口闭口就是打啊杀的,哪像个女孩子?等我哪天把你娶回家,我天天的欺负你,让你以泪洗面,我看你还敢不敢对我这么嚣张?”他毫不示弱的叫嚣道。 “我就算抹了脖子上吊也不会嫁给我,你少做你的白日大头梦了......”她脸红的呵斥道。 “那你想嫁给什么样的人?除了我敢要你,谁还敢要你,你又凶又丑又蛮不讲理......”他又出言讽刺道。 “像你这样又蠢又笨的笨蛋才没有人要,我要嫁就嫁一个文武状元......”她气得把手中的书砸向他。 之后,就再也没有之后。好像第二天她的父亲就被罢了官,然后他们就急匆匆的离开了那里,连说再会的机会也没有。 你的笑语,我却当了真,人世间总有如此多的错爱。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倘若没有发生哪些事,也许宁远是她最好的选择,功成名就,青梅竹马,郎才女貌。 也许今生她会为他把持家务,洒扫煮饭,生儿育女直至白头到老。可是在他来之前,一切都变了,他们的命运也随之改变。 “有人说她就是在这里跳下去的,我终究还是来晚了.......”宁远收回遥远的记忆,目中隐隐泪光,凄然道。 “其实昨天我也在这里,我见到一个女子被人救了上来,但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冷玉儿微微笑道。 “真的,那她现在在哪里?”宁远转身急道。 “不知道,有个大夫说她得了瘟疫,就把她带走了,说需要三年的时间才能治好,你不妨等她三年,三年后也许她真的会回来......”她感到自己的脸已有些红了,不过幸而脸上带着人皮面具,宁远发现不了什么,她只需要让他相信就好。 “大夫,什么样的大夫,他把玉儿带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此时又燃起生的希望,紧紧抓着冷玉儿的双臂,十分焦灼的道。 “好像是个云游四方的大夫,我也不知道他把她带到那里去了,只说她的病还有得救,不过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冷玉儿好不容易才摆脱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又道。 “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他激动得已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世间所有的离别,都只为再一次的相逢。你要好好活着,等她回来。我走了,你多保重。”暮色四合,最后一丝残光也消失在地平线,她带着满身寂寂夜色,转身离去。 “我一定在这里等她,一定会,不能再错过了,不能再错过了......姑娘保重,此恩此情,在下来日定当报答姑娘。”他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胸臆中好像失去了什么,空洞彷徨。 三年时间,她并不是想让他空等三年,也并不是希冀有一天回到这里,能和他在一起,而是三年时间,漫漫红尘,足够让他忘了自己,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毕竟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前路艰难,如庄子所说,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橐允?幌噱σ阅?徊蝗粝嗤?诮??.....与常峰如此,与宁远如此,与她也是如此。还未开始,便已结束,她终要负他满腔深情。 易水萧萧,与君长绝,人去也,一转身,从此江南江北,千里遥望,各悲各喜。 第十六章 易水人去,明月如霜 “晴玉沙滩,这片沙堤就叫它晴玉沙滩如何?”慕容晴天,那个漓楚皇子慕容晴天望着眼前的那片沙滩说道,目光空远安然。 “晴玉沙滩?为什么叫晴玉沙滩?”冷玉儿问道。 “这个名字不好吗,我叫晴天,你叫玉儿,我们在这里相识,自然要用我们两个的名字来给它命名。”晴天笑着说道。 晴玉沙滩,确实是个好名字,冷玉儿还记得今朝骄阳升起,细腻沙滩闪着如金子般的光芒,玉屑银末,金光闪闪,朝气蓬勃却又带给人无数的*。而此时轻柔月色下,却又是那么的安宁静谧,悠远辽阔,仿佛又柔风细语划过耳边,给人一种淡泊、圣洁、凝然的感觉。那么君心是不是也是如此?一时冷然,一时不羁,一时温柔,一时又是那样的决绝与残忍...... “晴天殿下起的名字自然是好名字,只是我不想和你有过多的牵扯。”她现在的心思清明、坚定、净澈。 “你果然与众不同,若是平常女子知道我的身份,必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没想到你依旧如此淡定和我划清界限,我就那么讨你的厌吗?”他淡淡的笑着,目光清亮如剑,似能穿透人心。 “晴天殿下风采绝世,令人见之忘俗,我怎敢讨厌慕容太子?”冷玉儿声音苍凉如水。 “既然你不想跟我走,那你现在还有选择的机会。”寂寂黑夜,晴天转身寂寥的说道。后肩上包着的白纱隐隐血痕。 “你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吗?我妹妹不是还在你手中?”冷玉儿冷然道。 “原来你是在怪我用你妹妹来要挟你?”一时间,晴天转头笑道,眸中光芒亮如天上的星辰,仿佛整个星河碎在他的眼中。 “.......”冷玉儿用微微冷笑回答他。 “你知不知道,我在水中救上你妹妹时,她全身滚烫,神智已然不清楚,我才会让我二弟先把她带走的。”他的目光净澈、纯明带着一丝无辜。 “真的,那她现在怎么样?”冷玉儿一听冷卿儿生病,随即焦灼的问道。完全没有方才的冷定与伤感。 “在这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不过有我二弟在,应该不会有事的。”他随即说道,轻柔如水的声音中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异感觉。 “对不起,我......你为什么不早说?”冷玉儿眸中慢慢聚起一丝雾霭,轻若细蚊的问道。 “是姑娘你一直没有给我机会啊?”他轻声笑谑道。 朦胧月色洒下的银辉,宛如一层轻柔美丽的薄纱,清风吹过,似乎空气中有一丝暧昧的气息迎面扑来。 “这就是你一定要带我走的原因吗?”她微微低着头,脸已经微微发红。 “可以有别的原因吗?”他笑着问道,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柔和如暖风吹醉人心。 那样的笑容似乎也感染了她,她也玩味的看着他,轻声笑谑道:“不可以......”她不的不承认今夜他的温柔,已彻底使他的形象得到了改观,她竟微微有些心神动荡。 “他还是不肯走?樽前拟把归期说,未语春容先惨咽......”晴天望着远处空?饕股?校?萑灰簧淼哪?叮?μ镜馈?p>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情不关风与月。”她笑着说道,晴天也随即释然一笑。 “公子,食物已经备好了,我们.......”黄衣女子和那个男子不知何时从她身后闪出,犹疑的道。 “不知姑娘可愿随我一起离去?重获新生!”晴天微微笑着问道,温润如玉。 “我有选择吗?”同样的一句话,却有两番不同的滋味。如同样的一方水,有时可以苍凉如水,有时也可以柔情似水。 “他们两个一个是凌吟,一个是薛空,以后就跟着你了。”晴空笑道。 “凌吟,薛空,见过姑娘。”二人齐齐说道,便欲拜倒在地。 冷雨儿慌忙拦住,面色一变,道:“凌姐姐,薛大哥这是为何?” “从今往后,姑娘便是我们的主子,我们誓死追随姑娘,奴婢见主子,怎能不拜。”凌吟,薛空只虚屈膝盖,见冷玉儿一拦,随即顺势起身,面色有些不自然得道,显然对冷玉儿不以为意。 “你这是在派人监视我吗?”冷玉儿嘴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道。 “姑娘折杀奴婢了,奴婢怎敢监视姑娘。”凌吟,薛空忙跪倒在地,毕恭毕敬的说道。 冷玉儿不语,只是静静的望着晴天,眼睛里再无笑意。 晴天微微一笑,旋即又直盯着冷玉儿的眼眸,低声道:“是不是监视你,待会儿你就知道,不过现在我们必须走了。” 那架马车外表看起来比普通的马车大一些,但里面却一点也不比普通的马车宽敞。 马车里放着一张又软又舒适的软榻,塌上有张小几和两个锦垫。两人坐上去虽不显拥挤,但也并不宽敞。 “不是说有东西吃吗?东西在哪?”冷玉儿望着干干净净的小几,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说道。 晴天只是笑了笑,伸手在榻边按了按,塌下随即弹出个抽屉,抽屉里竟放着几道福星酒楼的招牌菜,还有两碗白亮亮的米饭。 冷玉儿夹了一口菜,居然还是温热的,于是就不停著的自顾自的吃起来。 “你慢点吃,小心噎着。”晴天不知从哪变出一壶酒来,自斟自饮得道。 “我三天没吃东西了,你以为我是神仙,餐风饮露啊,咳咳咳......”居然被他说中,只得侧着身子捂着嘴咳了起来。 他随手递过一杯酒,冷玉儿接过也未看,仰头便喝。顿时只觉一股火焰流过喉咙,进入胃里,竟咳得更厉害了,不一会儿,就连脸上也感觉是火辣辣的通红。 “你......你给我喝的什么?”冷玉儿一边咳一边道,不一会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自然是酒,而且还是好酒。”晴天笑道。 “酒?酒哪有这么辣的?你不能喝酒,受伤了还喝酒,你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冷玉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壶,说道,却因咳得太厉害,短短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了半天才说完。 “有肴无酒哪里吃得下饭?”晴天饮完杯中酒,笑道。 “我知道,你是看着我吃不下饭对不对?”冷玉儿喘着气说道,左手不自觉的去摸人皮面具上的那道疤痕。 “这是药酒,对伤有帮助的,是你想多了,你若不喜欢,等过了城门,我就帮你摘下。”晴天不再喝酒,夹着菜说道。 “你真的有二弟?”冷玉儿又笑谑道。 “为什么这么问?”晴天淡淡的道。 “你不是嫌我丑,才那么说的吗?是啊,普天之下也只有诸葛孔明才不嫌妻丑......”冷玉儿欲言又止,虽眼色不善,但面具底下那张脸已经变得通红。她这是在说什么啊,好像示爱一般。 “那齐宣王呢?”晴天笑着问道。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冷玉儿道。 “其实这人皮面具是按照我母后的样子做的,她多年前在一场大火中不幸毁了容貌,但是我父皇从来只爱她一人。”晴天淡淡的说道,言语间从容淡定。 “对不起......”冷玉儿暗怪自己今夜怎么总是说错话。 “你是不是以为帝王无爱?”晴天又道。 “......”冷玉儿无言以对,心中隐隐作痛,人总是需有爱的,但方玉龙对姐姐的爱算什么? 晴天静静的望着她,眼睛里满是笑意,如被水浸润过一般,温柔却不可捉摸。 “迎客。”晴天忽然推开马车上的一个四方小口说道。 第十七章 月夜剑光 “迎客,迎什么客?”冷玉儿问道。 外面传来嘶嘶如毒蛇吐信般的风声,冷玉儿一惊,好不容易从生死边缘逃离出来的她,自然知道那是冷兵刃穿空裂气的声音。接着便是箭镞嗖嗖打在马车上,发出咚咚咚沉闷的声音,但却并未穿透马车。 “放心,这马车是生铁打造,普通的兵刃穿不透的。”晴天安之若饴的笑道。 此时马车不在颠簸,骤然停了下来,几上的烛火明灭不定。冷玉儿有些担心的道:“怪不得这马车外面看起来很大,里面却这么小,可是薛空、凌吟还在外面啊,你让他们进来躲躲吧。” “这点小事都对付不了,恐怕早就死了,你不用担心他们。”晴天从容淡定得道。 “是不是我又连累你了?”冷玉儿问道。 “小姐,你不会认为我这敌国之人,在别人的地盘上能够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吧?”晴天摇摇头,笑叹道,“你也太小看你们的女王了。” “是啊,她的确像个女王......”冷玉儿心头再一次的滴着血,眸中充满了悲伤和一丝隐约的恨意。那样的杀伐决断,那样铁血一般的手段,怎能不像个王者? “像她那样的女王,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又怎不知我的到来?”晴天静静望着冷玉儿的眼睛,似能洞彻人心。 “只有我这样后知后觉的人,才想不到那么多吧?”冷玉儿低着头,默默自嘲道,静听外面不绝于耳的刀剑之声,心中不由得为外面血战的两人暗暗担心。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薛空、凌吟二人凌空而起,长剑铮然出鞘,飞身到马车之上,足下一转,背背相对,格挡着那些怒发而来的冷箭。 箭矢撕空裂啸,在月色的照耀下,带着幽幽冷光,从四面八方挟风而来。 只见两人目光凛冽如剑,在暗夜中如天上星辰般熠熠生辉,手中长剑剑走轻灵,舞在身前,剑气透剑而发,幻化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墙,格挡着似飞蝗般,密集而来的羽箭。 远处黑暗的屋脊之上,一个俊美阴冷的青衣男子手摇纸扇,眸中冷光莫测不定望着马车之上的那两道飘忽轻灵的剑影。 片刻过后,纷纷箭雨依旧密集如蝗,如挟劲浪一般纷沓而去,而彷如镀了一层白银的月夜下,空中飞舞的霍霍剑光却有些缓慢,似已有不敌之意。 “功夫并不怎么样嘛?怎么只带这么两个人来?”那个青衣男子喃喃自语道,嘴角挂着一丝阴冷不定的笑意。话犹未说完,他的神情又是一怔。 只见薛空、凌吟二人带着镇定自如的神情相视一笑,脚下微微一挪,暗暗注入劲力,马车车身一阵咂咂的声音,接着两边车身露出许多小孔,孔中竟射出许多短箭。 但见那些短箭只有普通箭矢的三分之一长短,却是去势十分凶猛,犹如闪电一般准确的射进那些躲在浓密树枝间,偷偷放冷箭之人的身上,鲜血激溅,却是穿胸而过。 那些本应是捕食者的人,身上空门未掩,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胸前一凉,低头不可思议地望着胸前的血洞,接踵从树上掉下来。 刹那间,空中只剩下零星的箭雨不断地射来。薛空微微一笑,右手挥舞着长剑格挡着那已不足为惧地羽箭,左手随意一挥,几声清脆的爆炸声传来。那几个隐匿在树梢中胸前飘起一阵血雾,也从树上掉了下来,再也一动不动。 “追魂夺命弹,原来如此,没想到七巧阁得人也被他收服了。”只见他望着地上的尸体,眸中寒光冷冽如刀,却依旧面色不变,手中纸扇一摇,顿时十几条黑影从黑夜中游走而来。 闪闪刀光如风驰电掣一般挥向马车上的人,薛空、凌吟足尖轻点,再一次飞身而起,两人身子便以不可思议的姿势,向后掠去,轻飘飘落在那些黑衣人的身后。 带着千钧之力的刀刃砍在马车上,虽只激溅起一点点微弱的火花,但是在暗夜中却显得格外的明亮,如流星般美丽不可方物。摇摇晃动的车身只是出现一道道浅浅的印痕。 随即十几条黑色身影,并不再攻马车,如鬼魅一般,也转身向后退去。刹那间,闪闪刀光将薛空、凌吟二人团团围住。 只见十几道刀光快捷凌厉攻了过来,分进合击,环环相扣。随着他们脚下稳而不乱的步伐,十几条身影进退有序,一道刀光刚刚劈过左边,另一道刀光随即向右边横砍而来,硬劈猛砍之间配合的天衣无缝,任凭薛空、凌吟二人的轻功如何高超不凡,身形如何飘忽不定,也逃脱不出如密网一般纵横交错的刀光去。 暗夜中,青衣男子手中纸扇再一次向上一挥。远处树梢上十几双森冷眼睛,望见那远处零星一点的冷光,手持长剑,如暗夜中的蝙蝠一般,无声无息的飞身下来。身子犹在半空,但手中长剑剑光在黑暗中凛冽如电,齐齐劈向马车车顶。 十几把长剑皆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顿时更加猛烈的火花,如满天烟花一般绽放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 拉车的两匹马顿时受惊,嘶鸣着乱奔起来。 坐在车中的冷玉儿只感到车身一震,桌几上的那截蜡烛,一个不稳,跌落在地,车厢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接着车身又是更加猛烈的晃动,光滑冰冷的四壁本没有着力点,冷玉儿“啊”的一声,身子向前跌去。 那一跌,冷玉儿本以为会跌落在地,没想到黑夜中一双稳健有力的手,稳稳的托住她,接着又是一拉,她就跌落到一个温暖的怀中。 冷玉儿方欲挣扎着推开他,马车又是一阵颠簸,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刀剑相击之声。 “不要乱动,否则你会受伤的。”晴天紧紧拥着她,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风裂玉碎,却给人一种不容反对的奇异感觉。 幸而晴天将她揽在怀里,虽紧贴在他身上,手却只搭在她的肩头,并未再有其他举动。冷玉儿也慢慢静了下了,耳边是他稳而不乱的呼吸声,吹得她脖颈处酥酥痒痒,心怦怦跳的有如鹿撞,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再动。 外面长剑时而击在马车之上,声音犹如银瓶乍迸,马车里面的人耳边却回荡着震聋发聩巨响。 骏马长嘶哀鸣,不停的狂奔乱走,却被十几条黑影围追堵截,只能拉着马车,在柳树林间不停地绕着圈奔跑。然而任凭马车再怎么颠簸,晴天的身子却有如磐石一般,巍然不动的紧紧护着冷玉儿。 总是忘说一句,求推荐,求收藏啊 第十八章 话语刀锋 白马身上已被黑衣人刺得鲜血淋淋,疯了一般在林间狂奔哀鸣,踢打躲闪着那些持长剑的黑衣人攻势。更可气的是,那些身负武功如跳丸般纵跃的黑衣人,竟拿那两匹马毫无办法。而车内的人安然不动,唇畔含笑,眉目蕴情的望着怀中之人。 薛空、凌吟又被十几个刀客,从四面八方缠、粘、围、堵的攻击下,只能求自保无虞,更是无暇顾及那两匹马。 暗夜中那条青影,微微冷笑,手中纸扇一收,足尖轻点,已跃出丈余。 如水月光下,他的长袖飘飘,身资灵逸如风,似天外仙人一般,足尖轻踏树梢,御风而来。 只见他长袖一挥,袖中划出两条极细微的银丝,银丝在月光下闪着微微寒光,来势如风,去势似电,套在两匹马的马颈之处,双手好似稍微一用力,马头便凌空飞起,血从断腔中喷溅而出,在风中化出一朵朵绚烂的血花。而两匹马的四蹄依旧保持着向前奔去的姿势,直至又跑了十几丈远才轰然倒地。 随着他的到来,马车外的持剑黑衣人如跳丸般几个起落,将那辆马车团团围住,杀气毕现。 “听闻有贵客莅临此地,在下已恭候尊驾多时。”那青衣人迎风而立,如墨一般的发丝轻扬于风中,冷峻如刀的脸上却蕴着淡淡的从容笑意。 “听闻渭国乃礼仪之邦,难道阁下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一个优雅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却是清冷如浮冰。 “尊驾的马好像疯了,到处乱奔,在下是怕马车颠簸,伤了尊下。”那青衣人笑道,脸上绽放的笑容,俊美而阴鸷。 “那么说,我还要感谢你杀我良驹?”车内的人也笑着反问道。 “尊驾训练的良驹纵使千金,也可以再得,可是尊驾的命却只有一条。万一伤了碰了,在主子面前,总有些不好交代。孰轻孰重,在下还是分得清楚的。”青衣人一语双关,气定神闲的笑道。 恍惚间,那挑衅一般的话语,居然还带着真心诚意的关怀之意。 “哦,那阁下的命有几条?”晴天依旧淡淡的笑道,目光在黑暗中亮如闪电。 他自然知道抓住他来要挟黎国,比杀了他更有价值。 “不才在下不是那九条命的猫,也只有区区一条。”青衣人似乎颇感遗憾的笑道。 “那么阁下的命也只有一条,怎会如此不知珍惜?”晴天笑道,只是笑意间似乎透着冷冷的风。 “在下的命本就没有尊驾的命金贵,丢了也就丢了,不像尊驾有固若金汤的马车,只是躲着里面这么久,尊驾不觉得闷吗?”青衣人连嘲带讽的笑道。眸中却闪着冷冷的光,定定的望着马车,全身肌肉暗暗绷紧,袖中之刀已暗暗滑落手心,却收敛着刀上得杀气,只待马车中的忍受不住他一次又一次的挑衅,飞身而出那一霎那的致命一击。 然而,马车内却飞溅出一阵爽朗开心的笑声,如珠滚玉盘:“不是我不想出来,实在是美人在怀,我怎可辜负佳人一片深情厚意。”晴天哈哈笑道,他已隐隐感到那一股不同寻常的冷冷杀意,随风飘近。 冷玉儿一听晴天的调侃之语,忙推开晴天,想从他怀中挣扎出去,心中暗骂怎会只顾听他二人隐有刀光剑影的机锋话语,倒忘了自己还在他怀中...... 谁知晴天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更加用力的将她向怀中一揽,温凉的唇已印在冷玉儿的眉间。接着一只手轻抚她的耳边之处,只一个恍惚,那张人皮面具已被他撕下来。唇温柔的从她的额头一路而下,转而压在了她的唇上,唇齿轻启,舌尖顿时纠缠在一起,温柔似水,缠绵似水。 冷玉儿只觉那样的温度令人有种安定的感觉,令她无力抵抗,无法拒绝,只能酥软的倒在他怀里。那一瞬间,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依相守。 马车外刀光剑影,血溅五步,又有谁知道马车内,有一幅何等的风光绮旎,儿女情长? “夜露深重,佳人情深,岂能无红绡帐暖?不如今日就让在下尽一方地主之谊如何?在下已备好美酒佳肴,上等客房,静等尊驾移驾陋室。”青衣人紧握着袖中之刀,再一次从容淡定的笑道,声音如同好客之主留客一般殷勤热情。 “阁下盛情本不应拒绝,但是.......”他慨叹一声,任由怀中两颊绯红,犹如醉胭脂一般的冷玉儿推开他,坐到一旁。接着微微笑道:“无奈我真的是有事情需要连夜赶回,所以阁下的好意,也只能婉拒了。” “尊驾贵步踏贱地,已是此地的荣耀,在下晚到,让尊驾在这荒山野岭久等,已是怠慢了贵客,如何还能让贵客连夜赶路,那岂非是在下莫大的罪过?”青衣人俊美的笑意已变得毫无温度,袖中之刀的刀刃已在暗夜中闪出冷冷的绯光,蓄势待发。 凛冽的杀气越来越浓重,好似凝滞在风中飘来一般。 “阁下何必如此客气,阁下的心意,在下心领就是,可惜倘若在下不回去,恐怕我那二弟会把贵地翻个底朝天。不如这样,待阁下有一天云游到我方贱地,我一定会好好招待阁下,如何?”晴天笑道,眸中光辉却冷定如雪。 “既然尊驾执意要走,不如尊驾下车喝一杯送别酒,也不枉在下千里迢迢,不辞劳苦的赶来送尊驾一程。”他的语气森冷如冰,眉宇间杀气毕现,绯刀的刀光更加凛冽如血。 “美酒佳人已在我怀,就不劳阁下费心破费了。”晴天淡淡笑道。 “等我回来。”与此同时,他轻吻冷玉儿的额头,笑道。 冷玉儿心头一缩,忙拉他衣袖,“你真的要去?” 晴天低头柔声笑道:“放心,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我可有十万大军在身后。”一贯的云淡风轻,和煦如风,如赴一场久别好友的盛宴,而全身已做好对外的雷霆一击。 “尊驾是本国贵客,但是客,也需随主便,尊驾不请自来,已是对我方不敬。倘若尊驾如此轻易离开,倒显得我朝中无人。尊驾就莫怪在下出手留客!”话语未必,袖中之刀已划出,在冷月的照耀下散发着柔和的血色绯光,足尖点地,风驰电掣一般,飞身袭向马车。 求推荐,求收藏,没收的亲们收一下吧,也好找不是吗 第十九章 刀光剑影 马车之门霍然而开,一条白影带着如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银光,与如漫天绚烂花影般的绯光相击,顿时便是璀璨夺目的倾世光华铺天洒地,如那九天银河瞬间洒落的万千流星一般,划破如墨黑夜,炫人眼目,震撼人心。 一霎那间,那些黑衣人似乎连眼睛还未反应过来时,那一道白影和一道青影又返回了原地,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唇畔含笑,彼此带着礼貌的笑容。 那只是一次试探般的交手,虽未用尽全力,但已令观者像天神一般,对他们敬仰、佩服和胆寒。 月白风清,树影斑驳,两个人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带着同样温和陌离的笑容,同样笃定冷静的目光,同样英俊的有些相似的脸庞。 可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方才那一击,一个是乘其不备,一个是出其不意,毫无征兆的刀光与剑影。 那样浑厚的内力,那样精妙的剑势与刀法,却深深震撼了彼此的心,也大大出乎彼此的意料。 四目交汇,晴天眉宇微蹙,莫测不见底的眼神中已多了些许激赏与英雄相惜之意,然而更多的却是一种奇异冷彻的了然光芒。而那青衣人的目光依旧清冷似冰,毫无感情,唇畔含着的笑意却是阴鸷邪异中,也多了一丝与晴天眼神中一样的了然。 不过只一瞬间,彼此的眼神似乎达成一个协议,竟彼此柔和下来,杀气渐敛。 晴天口中打了一个呼哨,暗夜的林间如风一般奔出一匹四蹄踏雪的黑马。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冷冷的对还在缠斗的薛空、凌吟道。 薛空、凌吟被那是几个黑衣人牵制的不得脱身,隐有精疲力尽之态,只是苦无后路可退,一直强撑着。此时一听晴天下令,手中长剑剑光陡然大盛,刀光与剑影相击的清脆冷然之声,响绝林间,而心中却更加焦急万分。 而那些黑衣刀客没有接到命令自然不会收手,听到晴天之言,手中的刀光也一时间在冷月的照射下大绽光芒。森森冷冷的刀锋,一刀接一刀凌厉迅速,毫不留情的横劈竖砍而来,竟使两人毫无喘息的机会,更别提逃出升天。 片刻,黑马已静静地站在马车前面打着响鼻,踢踏着地面,似乎也在催促着二人。薛空眉头紧锁,目光一时决绝而冷然。但见他右手持剑格挡着疾刀的攻击,左袖翩然一扬,却两枚黑色弹丸划破黑夜,落地爆开,顿时一阵白色烟雾迷漫在那些持刀黑衣人眼前。 烟雾散尽,人与马车皆已不见,“晴天......”只有那一句带着惶恐不安凄厉的喊声,随清风消散在漆黑的夜中。 如钩残月,淡淡的月晕下,那些黑衣人没有追去,只是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细看之下,黑衣人颈部却隐隐有一道细微如蚕丝一般的血痕。 血痕慢慢裂开,喷溅出却是一片细细密密的血雾,血雾散开之时,黑衣人同时倒地,竟无先无后,好似同时中招一般。 那怒目圆睁眼睛倒地时,才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来,似乎连死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死在谁的手里。 晴天嘴角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况味杂然的望着那犹滴血的绯刀,同时杀死二十几个武功不弱的杀手,那样的惊人的武功怎会甘心受人驱使? 此刻他才知那青衣人缘何而来的那份从容淡定,因为那样的霎那间生死予夺的武功,天下也只有一人会使。 如此不计后果,不惜一切的杀人灭口,恐怕也是为了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他的武功,还有他的来历。只是没想到他竟横空出世,还是在这般的情况下遇到他。 一时间千头万绪萦绕心头,接下来更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吧? “阁下可姓凤?”终于他目光笃定的叹了一声问道。 “在下姓陈,陈怀清欲向尊驾讨教一二。”青衣人冷冷的道。 “方才那一招有凤来仪,在下还是不会看错的。无论阁下姓陈还是姓凤,家母曾告诫在下,凡遇到会使浴火凤凰武学之人需毕恭毕敬,以礼相待。倘若必须动手,哪怕是死,也要让对方三招。”晴天慨然长叹道。言语间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傲气,并没有那话语中应有谦卑与恭敬。 他并没有以皇太子的身份,而是以普通江湖中的称谓与他说话,也只称母后为家母,已是纡尊降贵。就算是上一代与他们家有多少恩仇,这些也都是最大的让步,此刻又何须再对他自惭形愧。 “此武功已有三十年未出世,没想到你竟然认得?”那个自称陈怀清的青衣人眉宇间一冷,却微微笑道。 “家母常说那是她一生无法尝还的债,在下也时刻谨记于心。”晴天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说道。 “上一辈的债就让上一辈来偿,今日一战,你不需让我,常胜将军已经伤了你,我再与你动手已经是占了大大的便宜。” 青衣人自然明白那丝笑意中包含着怎样得意义。那是在笑他,高手过招,半招之差便是生与死的距离,更何况是三招,如此不公平得比法,就算他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那只是皮外伤而已,还要多谢常胜将军手下留情。”晴天笑得高深莫测,目中却带着一丝轻蔑,似乎在嘲讽他的手下留情。 “没想到朝中浸淫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改以前的作风,以为随随便便刺伤了你,就能向那个女人有所交代。倘若是我,这么好的机会,我就才会手下留情。”青衣人带着冷澈不见底的目光,却云淡风轻的笑着说道。 “他已经变了许多,我想阁下应该知道,那三百条人命是怎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晴天冷冷的说道。 “可是他还是傻得去救那个女人,傻得为那个女人而放过你,要知道那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青衣人淡淡的笑道,眸中却冷光四射。 “我知道他是想在沙场之上和我一决高低,不屑于乘人之危。”晴天眸中尽敛轻蔑的笑意说道。 他的确是一个令人不得不尊敬的对手,他也确不该对他有一丝的轻蔑之意。至少现在不能有任何轻视,那个智谋、武功、兵法都被称为天下第一的常胜将军。 “你放心,这次动手我也不会乘人之危,你不用让我三招,我们公公平平的打一场。”青衣人冷然道。 “为什么?景星派不是从来都不插手俗世之事吗?”晴天陡然问道。 “我并不想插手俗世之事,我只不过是想知道,到底是你手中的揽天剑技高一等,还是我的凤栖刀更胜一筹。这也是家母的遗愿。”青衣人有些黯然神伤得道。 “公子节哀,看来家母的债确实是一生也无法偿还了。”晴天喟然长叹道。 “动手吧,错过了今天,恐怕今生就再也没有机会和你一决高低了。”青衣人陡然间杀气毕现,眸中精光四射,绯刀闪着的光芒宛如天地间完美如滴血的翡玉一般,直向晴天刺去。 第二十章 刀光剑影 水月下青柳依依,绯光划过,刀声泠泠,似静谧月下的山泉潺潺叮咚,又似荒寂沙漠传来清脆悦耳的驼铃之声,更好似如梦似幻的露滴风荷。 晴天并未举剑格挡,只是脚下看似随意的一转,实则是用尽平生所学,躲那致命的刀光。但绯刀一抹刀光还是从他鬓旁掠过,一缕黑发在清风中飘落。 “好一招昆山玉碎凤凰叫。”晴天笑道,目光淡定从容。 三招,哪怕是死,他也要让,那是剑客的尊严,王者的一诺千金,还有他骨子里的傲气。 “阁下好眼力,不错,正是昆山玉碎凤凰叫。”青衣人也笑道,冰冷的眸子里也是那样的孤高莫傲。 其实那一招的杀机不在于它刀式有多么凌厉霸气,而在于绯刀划破空气所发出的空灵如梦,令人沉醉而忘记躲闪或反击的声音。 那样花俏的招式本就没有任何的杀机,他也有作为剑客的尊严。 话语未完,青衣人襟带朔风,身形陡然纵跃而起,接着又是一道宛如漫天霓虹般的幻影,又在晴天眼前划过。 “凤羽花影。”晴天又道。手中揽天依稀发出细微的嗡鸣之声,却依旧握剑不出,身形在飘摇的柳枝间,陡转如掠塘白鹤。饶是如此,一片衣袂随刀光落下。 依旧是没有任何杀机的花巧招式,凤羽花影,虽有漫天花雨般的剪影,看似封住所有的退路,可笼罩的刀影中实则留出一方生门,晴天正是在那处生门中凌空转变身姿,如游龙般破光而出。 “这招小心。”青衣人喝道。随即绯刀再转刀势,风华绝世的凤栖刀,再一次横划向晴天胸前。 “丹凤朝阳。”晴天眉头微蹙,这一招却是无比的凌厉迅速,几乎是世间无与伦比的速度挥向晴天。 他的身形在半空中,以最快的速度变换了三次,然而刀光依然在他胸前一寸之处游离而来,宛如跗骨之蛆,封住他所有的退路。刀上散发的杀气迫人眉睫,刀气掠过之处,婆娑苍翠的柳叶纷纷飘然而落,宛如下了一场缥碧色得叶雨。 那场洋洋洒洒,随刀气不断翻滚,徘徊不落的叶雨中,晴天只觉冷汗已微微湿透后襟,眸中冷光涌动如暗海翻波。倘若举剑格挡,自然能挡得住致命一击。 可是这是三招的最后一招,怎能就此功亏一篑,令慕容家颜面尽失,落个不守信约的口实? 难道就这样死了吗?那所有的宏图,所有的霸业,还有那个......冷玉儿,没有诀别,就再也见不到?不知她见不到我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也许他终不过是她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如陌上繁花一般?缘聚缘散,花自开自落...... 只那一刹那间,无数的事情翻滚在脑海,最后刀光划过,定格他眼前的却是她那如江南烟雨一般,水翦的双眸。没想到他居然这般的牵挂与她,罢了,就让她走了吧,也许那也是个最好的结局。 他嘴角勾起一丝释然的微笑,眸中光芒冷定如山。那一柄已感到逼人杀气而嗡鸣震动,急欲破鞘而出的揽天,依旧在他的手中安然不动。 他的身子从半空中落下,极尽全力的向后滑去,然而如何躲得过那致命的刀光的划过? 可是那样凛冽迅速的刀锋划过之后,竟毫无痛楚,低头一看,原只不过划破胸前的衣服。晴天的心头一紧,他竟将速度控制到收发自如,随心所欲的地步? “三招已过,尊驾果然守信。”青衣人淡淡的笑道,绯光再次划破夜空。 他是故意这样做,他倒是很想知道,生死关头,慕容晴天,这个自认为是天下霸者,狂傲不羁的人,是不是真的会让他三招?自然,他也在告诉他,这世界上,还没有人能让他三招,而毫发无伤;还有一点,他虽不是救世者,还是但愿他在生死一刻,能找到自己心中最在乎的东西。 “阁下小心了......”晴天淡然笑道,手腕一转,揽天剑出,当空划过,宛如璀璨银河飞落九天,却是急如闪电,迅如雷霆,直击青衣人胸前命门之处。 “好一招揽天决,一揽长天。”青衣人微微笑道,黑眸如墨,仿佛整个无光的暗夜都碎在他眸中,那是一种没有一丝光芒的黑色,泛着诡异的毫无感情的,无边无尽的黑暗。 然而他手中绯刀殷红如妖艳的红宝石,似乎带着阴冷邪异之气,当空一划,格挡住那灿烂如流星般的剑光。紧接着身形陡转,提足点地,青衣在剑气搅起的风中猎猎飞扬,使了一招凤舞九天,破剑光而出。 淡淡如水的月夜下,两天身影纵跃而上,轻灵飘逸的飞舞在柳树树梢之上。如白玉一般,在月光下闪着柔和似水光芒的揽天剑,与那一道嫣红如血的绯光相击。刹那间,仿佛一道道炫目的闪电划破夜幕,发出惊雷一般的声响。 刀声如梦,刀光凛冽,刀意阴冷无常;剑声清泠,剑势精准,剑意飞扬洒脱。三五丈高柔软的树梢上,一道身影如龙飞于空,一道身影似凤舞九天。 刀光与剑影相击,无数短促之极的交击之声,连接成连绵不绝的长响,如龙吟似凤哕。两人在电光火石之间,已交手不下数十招。 那已不像常峰与他掩着藏着的打斗,那一次的当街打斗只不过是两人武功的十分之一尚有不及,手中的剑也只不过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单薄长剑,更兼要极力掩着剑上凛冷的剑气。 不仅是因为二人都想掩藏自己的身份,更因为怕凛冽的剑气误伤无辜之人。 然而现在,空旷无人的柳树林间,两人的武功剑术,深厚内力兼之手中的神兵利器,皆都发挥到了极限。长剑狂舞似游龙,清冷剑气横开纵壑,与那不知为何带着阴冷之气绯光不断相击。 一时,天地间星月无光,仿佛只有那银光与绯光如雨幕一般交织在半空中,漫天刀光与剑影一击而过,如一闪即逝的烟火散落人间,美丽不可方物,曼妙不可方物。 腊月二十三,小年,祭灶节,灶王爷上天言好事,在此预祝大家来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翡冷翠寒在此给所有看书的朋友们拜个早年。 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十一章 刀光剑影 夜风之中,两条飘逸灵动的身影,施展着世间少有的轻功,飞舞在依依袅袅如美人折腰的柳枝上,进退起落之间,当真是优雅潇洒,翰逸神飞,凤骨龙姿,隽逸清绝不似人间所有。 绯刀相击玉剑挡,变化无常精妙绝伦的刀光剑影,招招式式连绵不绝,好似永无止境。随着两人强势刀气与剑气不断激荡在柳林间的同时,足下柳叶簌簌而落,翻飞如蝶,彷如下了一场缥碧色的叶雨。 璀璨星河下,揽天剑在晴天手中熠熠生辉,手腕一转,在身前幻化出一个如璧月一般的光圈,瞬间便把青衣人直刺而来一招,刀式潇洒飘逸,刀意却飘忽不定,似分似散的鸾飘凤泊化为无形。 “好一招九天揽月,没想到尊驾已练到揽月决。”青衣人笑道,漆黑无底的眸中似有些激赏之意。 原来如今的慕容皇族本是江湖中负有盛名的武林世家。三十年前世道凌乱,战火四起。身负绝世武功慕容晴天的父亲慕容灏,不忍眼见天下苍生处在水深火热的战事之中,便主动请缨出战,一战成名,成为一代传奇大将军。后来皇帝驾崩,只留一孱弱幼帝,不能主持越来越混乱的大局,便效望帝杜宇,禅让帝位与慕容灏,才有今日的慕容皇族。 而慕容世家家传的绝顶武学正是剑揽苍穹,剑揽苍穹分三决,一为揽天决,一为揽月决,三为揽心诀,并每一决都配了一把名剑,即为揽天剑,揽月剑,揽心剑。 揽天决十年可成,揽月决二十年可成,而揽心诀三十年方可小有所成。如今晴天年仅二十,方才一式九天揽月,无论招式还是功力都已练到了十成十的火候。 青衣人不禁暗惊,心下更不敢大意,手中凤栖刀绯光更加明艳绝伦,殷红如血。而眸中那一股黑气,似乎延伸到了眉间,刀气更加凛冽冰冷,似乎连天空中如水的璧月,也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 “阁下客气,揽天决我本在八年前便已练成,揽月决也早在一年前练成,但不知阁下的浴火凤凰练得几成?”晴天嘴角含笑的说道,眸中光芒亮如晨星。话犹未说完,手中揽天剑光如玉,光芒四射,剑势恢宏,剑意灵动,剑声如乐声一般陡然高扬,杀气毕现,剑走偏锋,向青衣人肋下攻去,却是一招月出惊山鸟。 “阁下看看便知。”青衣人嘴角微微一动,眸中依旧是那种无底的黑暗,手中绯刀随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剑影,在腕中一转,万千华光一闪,使了一招攀龙附凤,那一招却是变幻多端,诡异莫测,一沾一黏,借力打力,展眼间已从剑光中游走而出。 晴天只觉一股深厚的劲力反弹而来,危急之间,丹田之间运起一股内力与之相抗,而身形纵跃而起,在空中踏着柳枝,接连退后几步,才将那股反弹而来的劲力卸去,心神却犹激荡不定。足下,风中飞旋着更多的缥碧色的叶雨。只有晴天知道,他踏过的柳枝表面上虽未折断,但是树根却被他散去的真气震断,明年却只能变成枯枝。 “好功夫,这一招也有二十年的功力。”晴天叹道,强压着激荡不定的心神,心知他也是一位武学奇才,便有种越打越烈,欲罢不能,总要分出个高下胜负的感觉。于是再挽长剑,直刺青衣人面门,此招却是实则与之,虚则实之,直刺面门为虚,实则剑光到达之时,剑锋一转,斜刺腹下丹田要害之处,却是一招浮云遮月。 “尊驾过奖,我自十岁学武,至今有十五年的造诣。”青衣人淡淡的笑道,冷眸坚硬如铁,却不举刀格挡那直刺而来的一剑浮云遮月。 眼看剑尖带着凛凛杀气已到眼前,危急时分,只见青衣人手中绯刀一闪,划过长空,刀影未到先夺魄,刀意冷凛又夺气,刀声如朔风呜咽,风声鹤唳,再惊魂。一招凤鸣鹤唳在晴天未变招之前已然出手。 倘若此招不挡,依旧是浮云遮月袭去,自然可以将青衣人打伤,可是势必自己也会被他那一招凤鸣鹤唳所伤,他怎会用此招数?难道酒楼中的事他一清二楚?一念及此,晴天手中剑势一转,剑光如斗转星移般,又变换成明月浮槎,顺势化解掉那凛冽刀式的来袭。 “尊驾好剑法。”青衣人微微笑道,嘴角似乎揶揄般勾起,眸中依旧是没有一丝光的黑暗。 “阁下好刀术,这招阁下小心。”晴天眉头微蹙,冷然道。再引长剑,剑尖灵动,幻影生花,陡升剑气,顿时剑气四溢长空,竟与青衣人方才所使那一招凤羽花影殊途同归,仿佛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他的剑影之中,却是揽天决中的最后一招剑揽苍穹。 剑揽苍穹虽是揽天决最后一招,但威力却是比揽月决中任何一招都要霸道凌厉,那漫天剑影皆是如剑锋一般锋利的剑气所化,沾着即伤,碰着即残。 那无数剑影密集如蝗而来,却是生生不息,连绵不绝,毫无破绽可言。一时间似有千百道剑光护住他全身所有空门,又似有千百道来去自如的剑影迎面直袭而来,守便是攻,攻便是守,攻守兼备,进退相逼,剑气震荡凌厉,好像令人无法呼吸。 青衣人嘴角含着淡淡的一丝笑意,手中绯刀刀光闪这如血一般的华光,身形却不断向后退去,避开着不断袭来的剑影。心中暗思,这招式端得无半分破绽,倘若被其伤到必是非伤即残。但是天下没有毫无破绽的剑招,就如没有完美无缺的人一般。剑势是为人所创,必带有人心中的缺点,只是一时找不出而已,却并非毫无半点破绽。 “阁下看这招如何?”晴天笑道,眉头紧蹙,眸中冷光四射,不由得暗思,他竟然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而且明显知道他当时所图的是什么,只是他却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当真是一个劲敌,如今不知能否除去? “剑如人,人亦如剑,人无完人,剑亦有缺,尊驾杀意已起,就算再完美的剑法也会露出破绽。倘若我没有猜错,这一剑的破绽应该在于......”只见青衣人眉宇间黑气更浓,话犹未完,手中绯刀刀式一转向漫天银光中的一点黑暗刺去。 但见那一道绯光如划开黑幕的一道闪电,从那一点黑暗中破光而出,身形飞跃如仙道飞升,却是一招不沾一点人间烟火气息的驭凤骖鹤。 求收藏,求推荐,好冷啊,又断气了,睡醒了脚都是凉的,悲催了...... 第二十二章 刀光剑影 月夜更深,北斗阑干南斗斜。夜风吹过,足下柳叶翻滚如涛,一袭淡青色衣袂在风中飘扬如仙姿逸风,而后背却是冷汗直流。方才那一招却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绯刀带着呼啸的风声从那万道剑影中穿过,倘若晴天当真不收住剑气,回剑格挡自己那一招,恐怕他的手臂早已不在自己身上,而这世间也再没有凤栖刀,更没有浴火凤凰。 “好一招驭凤骖鹤。”晴天冷眸变幻不定,古怪的神情中似略带一丝惋惜之情,足踏柳梢,白衣依旧似雪般迎风而舞,临风玉树,不染风尘,倏尔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又叹道:“没想到阁下功夫如此高强?阁下就不怕断一条手臂吗?” “杀意在于人心,剑的破绽亦在于人心,想杀一个人之时,必定要将这个人逼至十面埋伏一般的绝境。比如下棋,尊驾将所有的兵力用在围困对手之上,军营必定空虚,就算在下只是区区一个过河小卒,也如一支奇兵攻进去,将军。就好像尊驾若真的削在下的手臂,在下的刀也会在尊驾心口处留下一道印记。”青衣人云淡风轻,气定神闲的笑道。 “没想到阁下对剑法竟如此见解独到,那阁下看这一招如何?”晴天冷然一笑,手中揽天再次华光一闪,玉刃破风之时,无数剑影在身前画出一个银光闪闪,如万道清辉散满人间的冰壶秋月。他的身影就在那玉光月影之中舞着漂泊徘徊看似凌乱无比,不知刺向何方的剑影,只有那无数剑影舞到了眼前,才知他剑剑皆是刺向身上各个要穴。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好剑法!”青衣人眸中冷光变得阴鸷诡异,眉宇间的黑气之中似乎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血丝。绯刀刀光中邪异戾气陡增,在月光下的照耀下,好像流淌着鲜血一般。他的身形没有向后退去,而是提刀直挡那天衣无缝的剑影。 这一剑厉害之处不在于它的剑气有多么凌厉,也不在于他的招式奇诡多变,而是在于一个乱字,剑光倾泻如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激起千堆雪。 雪影浪涛的剑光在眼前晃动,却是杂乱无章,毫无规律的眼花缭乱,好似一个不懂剑法的孩童随意的挥舞着手中长剑。 那样凌乱不知所谓的剑影,在不轻易出世的高手手中却是急如厉风,迅如闪电。只是那急速而来的剑光到了眼前,却是剑剑指向周身要穴,当真是无招胜有招,令人防不胜防,无从破招。 只见他的剑影看似袭向腹间神阙穴,但倘若举刀格挡,他的剑尖到了眼前,却不知为何已袭到胸间灵墟穴。倘若再回刀削剑,在刀式未落之际,他的剑影又在你的颈间徘徊而来,来一招月上柳梢头。也许在你低头躲避的那一霎那,他又足踏柳枝,提剑而起,来一招月满西楼,剑尖直击头顶百会穴。可当你转身奋尽全力迎接那一突如其来的一剑时,他的身形也许又早已落到了你的背后...... 剑光如梭,杂乱无章,一时间仿佛有无数的剑影直袭而来,到了眼前之时,却发现每一剑的攻击点都是你想不到的地方。然而刀光似电,以快打快,后发先至,攻守之间瞬息万变,竟也不至于落于下风。一时间,只有那漫天如花一般绽放的刀光剑影,划破如墨一般的天幕。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万丈红尘中,与她却是连杯水之缘也没有,罢了,终究只不过是人间梦一场!”青衣人暗叹一声,眉宇间的那一抹似有似无的血丝逐渐消失,流落出一缕化不去的忧伤与寂寥。 他的目光空远、淡寞,似乎穿越时空,又看到那一个如晨荷风露的女子。 “爱卿,你说如何和那个女孩子相遇才能令她最难忘?”那个九五之尊问道。 “这......现时节只有桃花盛开,微臣以为可解一段桃花缘。”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好,爱卿的主意很好。” 于是那场纷纷扬扬桃花雨中,他远远地站在林间,默默的看着他和她完美的相遇,看着他们一见倾心,相聚成欢,而他却只是拂去衣衫上的落花,做一个事不关己的清醒旁观者。 此后的日子里他也一直在暗处看着他们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有时下雨的夜晚,他会在她的屋下背对着她默默无语的站上一夜,却没有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的浪漫、伤感与孤忧,有的只是因为他的背影很像那个九五之尊的背影。 然而那一刻他却没有抱怨,有的只是心甘情愿。也许他们也只有那一个背影的缘分。因为紫陌红尘间,他只想做一个冷醒的旁观者。 他知道总有一天这一切都会拆穿,可是他却没有阻止,也许潜意识之中只是为了看到那个如风荷滴露的女子,笑语盈盈的样子。他觉得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他就很满足了. 直到,上演那出丢尽皇家脸面的闹剧。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救那个女孩,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那个柔弱的女子内心,竟是那么的决绝与高傲。毋宁死,不苟活。 那一刻,他更感到自己是一个可耻的欺骗者,可是他再一次做了一个连他都不可思议的决定,他竟然默默地看着她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一般跳入荷花池,香消玉殒。 从此之后,只能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他确实做到了置身事外,可是他的心呢?两天前,那个风雨凄厉的晚上,如火一般的血在燃烧着他的心,他的胸臆间溢满了苦涩,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感觉到总有一股苦涩,在他的口中徘徊不去。他也第一次感到,原来谁都无法做一个冷醒如神的旁观者。 只那心中一霎那的彷徨,绯刀刀光已变的嫣红如花,凌厉的杀气似乎也变淡了一些,堪堪避过杀气凛凛的几剑,已然有不敌之意。 晴天眼中闪起一霎那的惊疑,嘴角微微啜着一丝淡然的笑意,手中长剑威力更加猛烈的攻了上去。 可是下一秒,就在青衣人右手持刀蹙眉回挡如雨剑影之时,只见他左袖一扬,瞬间青袍中划出两条极细微的寒光。 眨眼之间,那两条寒光已穿过如疾风骤雨一般的剑影,到了晴天眼前。此时晴天才看清楚,那两道寒光原只不过是两条如发一般细微的银丝。只见他冷眉微蹙,举剑便削,而那两条风吹既起,落水不沉银丝却如长了眼睛一般,在如电剑影之中,如鬼如魅般飘忽不定穿梭而来。 新年快乐,求推荐,求收藏。 第二十三章 剑道心道,剑如人生 话说那两条银丝竟是刀砍不断,剑刺不中,水泡不烂,火烧不化,万毒不侵,千年难寻,世间少有的冰蚕丝。 那冰蚕丝原是万物不生的极寒之地,一种生长极慢,状如寒冰的蚕吐丝而成。据说那种蚕被称为寒冰蚕,只在万古不化的寒冰中生长,生长百年才能吐丝一米,吐完便因耐不住寒冷即死,很少有化成蝶。且冰蚕丝细如毛发,触手生寒,又与冰雪颜色相同,想要找寻更是难上加难。是以不但世间少有,而且更是世间之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直到三十年前,殷红素的出现才被世人所知。 但见那青衣人袖中划出的两条长达几丈的冰蚕丝,好似随手使出,却在他手中时挥洒自如,宛如长在他身上得一条伸长了的手臂一般,在纷繁杂乱的剑影之中随意游走,诡异敏锐。只见那转瞬即逝的冰蚕丝末梢,好似长了眼睛一般,总能在那幻化多端的剑影中寻找到缺隙,见缝插针般直向晴天手腕袭去。 “好一条缚龙索,阁下为何不用浴火凤凰?难不成阁下对自己家传武功没有信心?”晴天眉宇间冷凝如铁,持剑横削竖砍着那两条灵动如蛇,变幻无方的银丝反问道。 原来晴天这一招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是揽月决最后一招。此招最魅惑人心的是那一道道因为速度太快而残留在眼前的剑影,当你看到那一道剑影划向你的胸前檀中穴之时,其实他的剑早已变换了招式,直攻你腹下丹田。 然而当我们看到那一道急如闪电,凌厉狠辣的剑影,袭向我们胸前檀中死穴之时,明明知道他的剑很有可能不会划向那里,却又不得不举剑格挡。因为我们总是相信自己眼睛里看所到的一切,而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心。 剑道,亦是心道。 刚开始时青衣人的刀式在身前舞的滴水不漏,毫无破绽。那凌乱无章的剑影亦可寻隙将打得他手忙脚乱,加之有那么一瞬间青衣人心神恍惚,刀式不似开始之时凌厉周密,定是为那冷翡儿伤怀感心,已有取胜之态。 那一刻他觉得他知道的要远比青衣人想象中的多,他的计划也周密的无懈可击。可谁知此时青衣人袖中竟划出两条剑砍不断的冰蚕丝,直从剑影中穿梭而来,比之凤栖刀的威力并不逊半分,且灵活自如瞬息万变。 那漫天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影,对于他的眼睛来说,已然没有任何意义,当真是有些大意了。晴天心中暗暗恨道,后背冷汗津津,三十年前,揽天剑岂非就是败在这看似柔若无物的冰蚕丝之下,无奈间只得出言反讽一句。然而说话的气息间依然沉稳有序,毫无杂乱喘息之感,彰显着他源源不断的深厚内力。也许也只有在那深厚内力之上扳回一局,他岂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剑如人生,人生如剑,人生有憾,剑亦有悔。浴火凤凰还是不出世的好。”青衣人淡淡笑道,眉宇间的黑气渐渐有些消退,右手中绯光一闪,凤栖入鞘。继而又在袖中划出两条冰蚕丝。 只见青衣人双手四根冰蚕丝在月光下细微如若无物,只有那四道寒光轻轻一点,直向晴天胸、腹、腰、肘四处袭去。冰蚕丝还未到,却已觉得寒气逼人,脸上、身上被它所散发出来的寒气刮得隐隐生疼。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晴天眉目如雪,面容冷凝似冰,不由得疑思道。剑如人生,人生如剑,人生有憾,剑亦有悔?尊驾的兵力用于围困对手之上,军营必定空虚,难道说是围魏救赵?母亲曾说过,浴火凤凰不出山则已,一出世必定血染山河,三十年前,慕容家与他们景星凤凰到底有何恩怨?他现在想要干什么?难道真的要他死吗? 一念及此,晴天手中长剑出剑一剑快似一剑,舞在身前,护住全盘。迅疾凌厉的剑势在风中隐隐带着不绝如缕的风声,那风声好似春日暖阳下的燕啭莺歌,又如管弦丝竹的清越天籁之音,更似月下山泉呜咽,波涛澎湃......只听那剑声清啸,如一条飞龙般,在月下柳林间穿梭徘徊,顷刻之间,似乎已周匝数遍。 风声越响,剑势越快,剑影越乱,威力越大,那一道道欺霜压雪的剑光,如一条条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一般,纵横交错在如钩冷月下,将他周身防护的滴水不漏。此刻他的剑法已发挥到了极致,心思也已用到了极致,足下一片片苍翠的柳叶也翻滚如蝶,飘落成海。 夜风呜咽如泣如诉。但那四道寒光依旧如灵蛇吐信般,从那一道道白灿灿的剑影中穿过,直向晴天袭去。无论晴天怎样格挡,青衣人右手手中的两天银丝,如灵蛇一般直袭晴天胸前两个大穴,而左手另外两条银丝依旧如鬼如魅,如跗骨之蛆般在他握剑的手腕处游离不定、黏缠不休、摆脱不掉。 “阁下对自己的武功就这么自信吗?”晴天举剑格挡着连绵不绝、伸缩自如的寒冰丝。足踏柳梢,身形依旧飘逸如仙。 “浴火凤凰杀气太重,我本不该管这尘世间俗事。”青衣人再一次淡然笑道,然而手中寒冰丝丝毫未减凌厉迅绝之气势。 “阁下不想管也已经管了,已入江湖,已入凡世,试问谁又能独善其身?倘若如蒙阁下不弃,你我二人可同打天下,待到有一天封你为王,我们一起坐拥天下,共享富贵,如何?”晴天眸中的冰雪似乎化一股春水,嘴角含着笑意,手舞长剑,带着诱惑、期待、笃定的语气说道。 “尊驾太抬举在下了,只是我本无意于这如画江山,更无意于浮云富贵。”青衣人踏着柳梢笑道。夜风吹过,淡青色衣袂在风中飘扬如仙姿逸风。英俊的脸上竟是一抹恬淡温和,毫无杂念的笑意,恍若天山上那一抹与世隔绝的无暇白雪,完全没有方才那股阴鸷,只一霎那间,好似判若两人。 第二十四章 绿野仙踪,谪仙风采 月明星稀,在青衣人淡笑答话之时,晴天趁他气息一缓,手中揽天当空一划,身形却是急坠而下,使了一招落月摇情,才从灵动无比的银丝显出一丝破绽中脱身而出,坠入足下柳林间。 原来晴天故意引他答话,以便在他气息不均,心智恍惚中求得一丝的破绽,脱身而去。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高手相争,争得永远只是分毫之差。在那空旷无物的半空中与那长达几丈、灵动如蛇的冰蚕丝争斗不休,无异于与虎谋皮,绝非明智之举。倒不如坠入纷繁复杂的柳林间,纵有不敌,有那些高大树木阻挡,加之施展轻功,也可避上一避。 剑道亦是心道,两虎相争,天时、地利、人心都可为我所用。只要能乱人心、占天时、赢地利,亦可反败为胜。 “哦,阁下既无意于江山,也无意于富贵,难道阁下奉殷前辈之命,为三十年前的事儿来?据我所知,景星凤凰一派好像是不出世的高人,出世必定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好像三十年前,殷老前辈一般。”晴天带着一抹揶揄的笑意说道,眸中光芒变幻不定,身形在柳林间如白龙入海,如鱼得水。 只见他足点风中飘落的柳叶,飘逸如仙般游走在密林之中,左转右转的兜起了圈子,竟渐渐摆脱了那难以闪避的冰蚕丝的追击,一时有隙可乘,手中玉剑便挥洒着万千华光,格挡反击着从树枝桠间飘忽不定,微闪着点点如星辰般的寒光。 扶疏柳木,月影斑驳,身旁千万条柳枝拂面而过,翠影婆娑,含烟带雾。因剑气震荡簌簌飘落而下的翠绿柳叶,纷纷扬扬的充斥着整个林间,在二人身旁翻飞如蝶,仿若置身于一场缥碧色的花雨中。 风剪柳依依,陌上花似锦。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无意于江山,无意于浮云富贵?倘若真的如此,他手中的冰蚕丝怎会在在自己提出共享富贵的一霎那,露出一丝破绽?令他轻易逃脱出来。 是人总是有缺点,人生在世,所求的无非就是富贵名利,江山美人。他既站在姓方的那一边,那便是与三十年前的事情有关,与殷红素有关。然而每每在宫中说起殷红素,所有的人不是一点也不知道,就都是表情古怪的讳莫如深,三缄其口。 “家母逝世之时,说自己心中已没有放不下的事情。”谁知青衣人散然豁达的笑道。然而手中四条银丝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穿过千条万条的郁葱柳枝到了晴天眼前,直向颈、腕、腹、股处游去。 银丝划过之处,半空中飘扬的缥碧色柳叶却瞬间化为碎片,下一霎那接着又化为齑粉,顷刻间消散在风中。 眼见那似追魂夺命的寒蚕丝带着清凛杀气到了眼前,迫在眉睫之际,只见晴天手中揽天刷刷刷刷四剑荡开那轻如无物,点点细微的寒光。 那四剑也是极快的,只见四道如玉般的剑影当空一划,林间飘摇如蝶的柳叶在剑气的振荡下,也片片化为齑粉,而那被荡开的寒蚕丝打在百年柳木上,留下一道道细微如丝,却深及寸许有余的痕迹,柳树树身微微摇晃,他们都知道来年春天,这几棵被银丝划过的百年柳树再也不可能发芽。 “那阁下为何来到此地,难不成是阁下放不下三十年前的事?非要来讨个公道?”晴天气定神闲的笑道,眸中光芒却一瞬间冷凝如冰。只见他身形往后一滑,足踏着簌簌而落,无声翻飞的柳叶,犹如风般辗转游离于百年古木的林间。 “旧事如烟,已随云散,尊驾何必这般计较?家母从未与在下提过三十年前的事。”青衣人依旧散淡的笑道,眸中光芒亮如天上的星辰,余光一瞥,望见漫天因为内力震荡而落的柳叶,胸臆间只是一声无声的叹息。 郁郁葱葱、层层密密、千状百怪、枝条飘摇如涛的百年柳木中,那一袭青衣飘忽如绿野仙踪。而他手中寒蚕丝,丝毫没有被周遭的纷繁复杂的环境所制约,只随手一挥,那四根细如毛发的银丝再一次直指晴天胸前大穴袭去。 慕容晴天一惊,身形如电,随即往后面柳木后一闪,那四根寒蚕丝如蛇一般缠绕在柳木树枝上。只见那青衣人微微一用力,咔擦一声,那棵百年柳木粗壮的树枝竟如切豆腐般,轻轻易易的应声而断,断口处却是平滑如镜。 “你真的也不知三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晴天望了一眼古木上平滑的切口,不禁惊道。 “三十年前我还未出生,怎知发生了什么事,听尊驾所言,难道尊驾也不知三十年前曾发生什么事情么?”青衣人也惊道。 “家母也未曾与在下提起过,只说她曾经欠一个人的一条命,倘若有会使浴火凤凰之人前来挑战,我们慕容家无论是谁,都要让他三招,方可还招。如果技不如人死在他手中,也不可怀怨寻仇。”晴天眉头紧蹙,黯然神伤道。 “家母虽未提过三十年前的事情,却与在下说过倘若有一天遇到反手剑,揽天决之人,可以一决高下。”青衣人只是淡淡笑道。 “倘若今日你败在我手下,不知阁下是否愿意与我共谋天下?”晴天面色冷峻,眸中闪着期待与激赏之意。这次他是真心等待他的回答。 “尊驾可记得方才为何要让在下三招?”青衣人意味深长的笑道,眸中带着同样的激赏之意,只可惜面带憾色。 “我说过那是慕容家欠你们凤家的。” “可惜凤家却也欠方家一些东西需要我还。” “看来今日阁下是不想与我善了此事?” “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青衣人冷冷的说道。 他二人口中虽说着话,但手中的丝与剑却是片刻未有停顿。只见寒蚕丝似银蛇狂舞,神妙莫测,仿佛丝就是人,人就是丝,丝随意动,人随丝走。那一点寒光在地势繁复的柳林间进退相逼,却是游刃有余。 揽天剑光如苍龙出海,挥斥方遒。但见他剑势飘忽,剑尖分花,剑尖向左刺去,而人却向右滑去,剑是剑,人是人,剑在左,人在右,剑招轻妙灵活,剑意清冷如雪。 两人就这样又过二三百招,不知有多少柳叶化为齑粉,也不知打落多少残枝断木,更不知有多少百年柳木被震断树心,却依然分不出胜负。那一袭白影与一道青袍在翻飞如海的柳叶间,更是恍若轻妙绝俗的绿野仙踪,谪仙风采。 第二十五章 凤舞龙翔 冷月悄然无声,柳叶翻滚如涛。青衣人手中的寒蚕丝如琴弦一般穿过清风,仿若有人在低眉信手续续弹,轻拢慢捻抹复挑,登时风林间发出一声声美妙的天籁之音,当真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既然如此,那我们一招决胜负吧。”眼见那致命的寒蚕丝到了晴天身前,却见晴天手中华光一闪,揽天入鞘,而他的身形却一动不动,只是抬头从已经稀疏的柳叶间,望了一眼天上的冷月,眸中闪着冷定如山的光芒。 月已西斜,时不待我。 与此同时,青衣人听到那句话,手中寒蚕丝却像凝住了一般,定在他眼前,却依旧发着低低嗡鸣之声,仿佛是弹弦者高昂处陡然转成极低的调子。只一瞬间,那美妙的天籁之音变得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慕容晴天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先将手中揽天入鞘,全身上下空门大显毫无防备,可谓是破绽百出,赌的就是他不会乘机杀一个不做任何防备之人。 果不其然,眨眼间,青衣人手中的寒蚕丝已倏忽而回,藏于袖中,彷如信手拈来一般的收发自如。这一招空山凝云颓不流,恐怕比三十年前殷红素的武功修为还要高。 很庆幸,他再一次赌赢了。因为他知道倘若他想要置他于死地,在他一出手而他却谨守母亲誓言之时,他早就死了不知几百次了。 随着一声“好。”绯刀散发着万千光芒再次铮然出鞘。凤栖划过,风中似乎绽放了一朵极美极绚烂的花朵。 但见青衣人手中那把凤栖刀也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流淌着鲜血般殷红诡异。而他眉宇间阴冷黑气也渐渐凝结,那双似乎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黑色眼睛中,再一次若隐若现的浮出一丝如烈火般血色。 招招连绵不断,剑剑精妙绝伦的打斗,到了此刻,哪怕不是一个武痴,也会想知道到底是凤家浴火凤凰更胜一筹,还是慕容家的剑揽苍穹技高一等。 晴天的揽天已入鞘,手中无刀亦无剑。可是就在凤栖出鞘的那一瞬间,他身前好似结了一道无形的气墙。仿佛是一种错觉,那些翻飞如蝶,飘落成海的柳叶在那股无形的气墙中竟然静止不动,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可在下一秒钟,那些静止不动的苍翠柳叶却再一次翻飞如雨,涌动如涛,但却不是渐渐飘落下去,而是随着晴天双手慢慢的变动,那些柳叶在无形无质的风中,浩浩荡荡的有规律的凝结在一起,片刻间竟渐渐凝结成一条缥碧色的飞龙,却是一招揽心诀中心飞扬兮浩荡。 揽心诀,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则天地万物皆可为我所用,即使是摘叶飞花亦可化为利剑,杀人无形。这一招他当真是用尽他所有的功力,成败在此一举。 青衣人定定的望着晴天,嘴角含着一抹笑意,那一袭青袍无风自动,漆黑无底的眼睛里的那一缕诡异血色渐渐涌现,随着手中的凤栖刀刀光的绯色光芒四射,眸中的血色光芒也越来越盛,渐渐的连眉心也凝结出一颗如花般殷红的血滴。 只见晴天凝聚成的那条巨大飞龙似有灵性一般,绕着晴天周匝一圈之后,呼啸而过,带着惊天动地的怒吼声直向青衣人袭去。 青衣人眉宇冷凝如铁,手中绯刀似乎也感到那股强大的杀气,清泠泠的刀声嗡鸣不止。 在那条在天飞龙如电一般穿梭而来之时,青衣人手中的绯刀刀光一闪,直指长空,刀声登时大作不止,宛如凤管鸾笙发出的一道清越冲天的凤鸣之声。 此时就连青衣人的周身也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绯色,仿若全身沐浴在火中。但见绯光一划,那一道如飞鸾翔凤般身影,竟幻化出一条极美绚烂的凤凰,直向那条飞龙袭去。 在晴天内力的催动下,那形成飞龙的千万片柳叶,片片化为锋利无比的柳叶刀,皆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然而飞舞与天的那一条极美极绚烂的凤凰,带着只属于沙漠般*如火的风穿过那条飞龙,绯光过处,片片锋利如刀的柳叶在那热火之中皆焚化为飞尘,消散在风中,无影亦无踪。 那两条令天地为之惊叹,鬼神为之悲戚的身影乍和还分之后,天地间一片静寂。早已被剑气震荡的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柳林间,此刻竟连风也停止了呼吸,静寂的可怕。 似乎只有那两颗心依然在砰砰跳动着。 “也许你出去游历一番,经历那万丈红尘中人的爱与恨,悲与喜,怒与乐,万事万物的枯与荣,生与死之后,便可解你心中的惑。”几年前,垂死的母亲微笑着对他说道,目光却空明辽远,似巫女手中的水晶球,洞彻万事。 “儿子会谨记景星派的规矩,入世不出世,只做一个旁观者,待洞彻解惑之后必定回来,守住我们景星凤凰一派。”年轻的他信誓旦旦的在那个气息奄奄母亲的床头说道,目光坚定纯净。 “你是个好孩子,若不是你,景星一派就会断在我手中了,只是想做一个旁观者难啊,入了红尘,有谁能够做得了一个旁观者?去吧,去权力最深处,去富贵最深处,在爱的时候,好好的爱,在恨的时候,好好的恨,留住性命,也许有一天你能明白一切,也会爱上这荒无人烟的沙漠......”白发苍苍的老人望着万里黄沙,微笑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人生在世,到最后一刻,所求得只不过是一个无憾的笑容。而那句话仿佛一语成偈,这万丈红尘中,他努力做那个微小如芥子,可是当紫陌红尘拂面来时,依旧不能做一个冷醒的旁观者。 “我不会走的,你若想帮我,就利用你的力量,帮我阻止这场战争吧!”那个女子笑道。她望着他,目光纯澈如水,静如明川,却坚定决绝,无喜无悲,无尤无怨,脸上挂着和母亲临死前一般超然于世的神情,仿佛洞彻一切。 那一刻他仿佛觉得她什么都知道,而他却始终不肯承认他已经爱上了她。他知道在他为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出谋划策之时,他早已没了资格和她一起离去。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不过一场浮梦罢了。”她带着那样绝美的笑容选择沉入荷花池底之时,他的心中却如发怒的大海一般,澎湃汹涌,终究不能再冷醒净彻。 几年来他在权力的风眼中如看戏一般,默默的看着那些权贵们的风流梦,他以为他看透了世间美好的,不美好的一切,他以为他可以冷醒如神,却不曾想他竟为那个女子扰乱了心神。 “爱情是什么?”他曾经问过他的母亲。 然而他的母亲却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曾经有一份属于我的爱情,只是还未开始,便已结束,所以我也不知道,但是当你感觉到她来的时候,不要错过,否则会后悔终生。”那一刻,母亲的目光凄惶、茫然。 原来还有母亲不知道的事情。还未开始,便已结束。多么相像的遭遇,如果你是陌上繁花,那我应该就是那个后知后觉而错过春天得人。可是错过了你,就等于错过了整个人生的春天。 名利、富贵、江山、美人、爱情抑或阴谋究竟会演变成一个怎样的故事?他又该何去何从? 即使天上的凤凰也是浴火重生。那么既然如此,就在权力和*之中寻找一个答案吧。 他全身渐渐松弛下来,绯刀如血一般的光芒渐渐敛去,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优雅如春风般的弧度。浴火凤凰,他还是不能随意控制那样巨大的力量。凤凰欲火,反噬其身。此刻他只能强压着胸臆间的翻腾不止的血气,暗暗叹道:“翡儿,我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第二十六章 梦魇在心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黑暗到没有丝毫光的马车内,冷玉儿拼命拍打着那冷寒如冰、生铁所铸的马车车厢,大声的呼喊道。 然而没有人回答,只有马蹄飞踏远去的声音。 风驰电掣的黑马拉着马车呼啸而过,剧烈震动颠簸的马车中根本无法立足。她左右摇晃着,双臂与身体撞到冷硬的马车车厢上,浑身被撞得乌青,眼睛里充满了慌乱与惶恐,却似乎根本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只是大声的呼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的心早已收缩成一团,晴天,晴天会怎样?方才那样令人胆寒心惊的凛冽杀气,似乎已穿透马车,穿透她身上的每一根毛孔直抵心间,令她整个心都在不停的颤栗。 此时此刻,她的整颗心竟充满了他的影子。 可是她为他担忧,她为他心痛之时,黑暗,那样可怕的、无边无尽的黑暗再一次彻底的包围着她,身子仿若跌进无底的深渊,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消失。 耳边听不到一丝声音,眼前没有没有一丝光,没有一丝空气,只剩下一片苍茫绝域。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只有那令人绝望的的黑暗彻底包围着她,好像跌入无边无尽的梦魇中,绝望的快要死去一般。 颠簸的马车内,她想大声的呼叫,却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只觉得每一声呼叫似乎都堵在了喉咙间。想要动一动手指,却觉得那根手指似乎有千斤之重,用尽全身力气依旧无法动弹一下。 怎么会这样?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凄厉,疯狂逃命的夜晚,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沉陷到那一片绝域苍茫,四周只有那令人窒息的绝望。 马车飞快的奔跑着,黑暗中,她无法动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翻滚撞击着马车,却紧咬着牙,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不要放弃......然而内心却有个声音不停地呼喊着:“晴天......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晴天,他的武功很好,可是他能不能抵挡得住那样强大的对手?她的心仿佛压着块大石头,她怎能不为他担心?就算明知道待在那里非但帮不上忙,反而有害无益,可是就这样只顾着自己逃命,她也做不到。 她倔强的睁着眼睛,却看不到一丝光,内心只能不断的苦笑着,原来面对危险,面对黑暗,她永远都是那样的无能为力,脆弱的连自救的能力都做不到,又如何去救那些她在乎得人?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只是一瞬间,又似乎过了一生一世那么久远,她终于抵开紧咬的牙关,双手扶住软榻,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又回来的她,身子不再颤栗,眼神不再慌乱与惶恐,而是充满了倔强与刚毅。 她不再徒劳的呼喊,目光纯澈净明,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微笑,努力的让自己的身子,在剧烈颠簸的马车内保持平衡。 终究没有向命运低头,没有被黑暗所打倒,同样晴天也不会轻易被人打倒,因为像他那样的强者,怎会容许别人打倒他?而她却还是像傻瓜似的为他担心,紧张地连命都差点失去。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 一阵清风吹过,马车车门霍然而开,满天星光散落人间。只见她轻敛衣衫,面色沉静如水的走了下来。 “小姐受惊了。”身着黄衫的凌吟在车外,神情淡漠,伸手欲扶从车中走下的冷玉儿,然而却扶了个空,不由得为之一愣,面色复杂的垂下手来。 “这是什么地方?”冷玉儿似笑非笑,看不出是喜是怒,是愁是乐地望着冷月下那座绵延的高山道。 “我家公子约小姐在山顶看日出。”凌吟低眉垂首,陌生而又疏离,仿佛是在回答一个路人的问话。 “看日出?没想到你家公子居然还有这般雅兴?”冷玉儿嘴角含着一抹讥笑,神情一时冰冷似寒冰。 “公子是这样吩咐奴婢的。”凌吟蹙眉垂首,依旧淡淡的说道。 “胡说,你家公子明明说要走城门那条路,怎会让你们来到这里?”冷玉儿眉目似雪,言语间冷厉如刀。 “这......我家公子确实这样吩咐奴婢的,奴婢怎敢胡言?”凌吟一时只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力弥漫而来,言语间竟有些颤抖。 “你敢发誓你没有骗我?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冷玉儿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将手中暗藏的那张人皮面具丢在她面前。 凌吟望着那张人皮面具,面色变幻不定,一时无语。 “小姐,我们二人虽然只是常常胡说八道、骗人无数的江湖飞贼,但是我敢发誓,这次我们绝对没有骗小姐。我们公子心思诡异莫测,任谁也猜不透,我们也不知公子为何会约小姐在山顶看日出......”只见薛空从马车前走出,曲膝跪倒在地说道。 “你们是江湖飞贼?那又怎会和晴天殿下有什么牵扯?”冷玉儿又疑问道。 “原来小姐已经知道他是晴天殿下。”薛空苦笑一声,又道:“我们是被殿下所救,才会跟随殿下,以报救命之恩。” “师兄,你怎么样了?”凌吟有些焦灼的问道。 “没事,我没事。”薛空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目光柔和地望着凌吟,一直按在胸前的左手指间却流下丝丝血迹。 “你受伤了?”冷玉儿惊道。 “是,还望小姐看在我们全力护送小姐的份上,再相信我们一次。”薛空终于按耐不住胸口翻滚的血气,吐出一口鲜血,短短一句话竟断断续续的说了半天。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们。”冷玉儿忽然觉得心有愧疚,她怎会如此多疑?可是又想起凌吟那样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她的心里又泛起了疑云。 “师兄......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凌吟一时间含着眼泪,扶起薛空,仿佛有无限话语要说,可是到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是这一句话。 “我若不挨上那两刀,又怎能离开?再说你当时不也是要那么做吗,只不过是我抢在你前面了而已......”薛空目光中充满了无限爱怜的笑道,然而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 “这可怎么办?你们现在快去找大夫吧。”冷玉儿望着血迹斑斓,却无怨无悔的薛空,越来越觉得自己多疑了。 那样全心全意、无悔无怨的保护一个人,又怎会又害人之心?况且晴天也是如此相信他们。 “我没事,小姐自己上山吧,我们只能送到这里了,小姐莫怪。”薛空又笑道,神情恭谨自然。 “好,我自己上山等他,你们好好养伤吧。”冷玉儿望着泪水涟涟的凌吟,和身负重伤却依然不断安慰他的薛空,突然觉得什么都帮不了忙的自己是那么的多余,只得转身离去。 殊不知,在她身后,那两双眼睛中泛起多么复杂的神色。 月色阑珊,星辰寂寥。一袭白衣,随崎岖的山道向上攀援。山看起来不高,却是荆棘遍地,狭窄的山路两旁怪石嶙峋,在黑夜中显得狰狞恐怖。 冷玉儿一边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艰难的爬着那越来越陡的山路,几次力有不支,想停下来休息,却又想起马车里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唇边泛起一丝微笑,目光冷醒、清明、坚定。生死之间,只有不断坚持的信念,才能活下来,同样只有一颗坚持不懈的心,才能看到山顶上的日出。 他是想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吗?纵使路途遥远,纵使荆棘遍地,纵使看似没有路,只要你坚持不懈,只要你永不放弃,只要你敢于向前,总能寻找到一条通往山顶的路。 然而在这条孤独寂寞的路上,没有人可以帮你,只有你自己脚下所踏出的那一步步的路,才是最真实的。因为你每踏出一步,便离你的目标更近一步。 终于,她用力拽着树枝,最后一跃,登上了山顶。 夜色正浓,她怔怔的望着墨色无尘的天空上,如同伸手便可触到那点点璀璨的繁星,释然一笑。原来在山顶上看天空,又是另一番景色。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晴天依旧没有来,清风吹过,那被汗水浸湿的衣衫有些凉意,不由的打了个颤,竟才发现浑身酸痛无比。 她没有动,只是微微地笑着,抬头静静的望着那一钩如水月色,目光空寂辽远,“如此月色,明天定是个晴天。”她心中感叹一声,眸中却渐渐盈满了泪水,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着。苍穹浩渺,天地宽阔,总觉得自己好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根本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也许只有那酸痛的感觉才能知道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等待,无论什么事情,等待永远是最煎熬人心的。然而此刻却不得不等待,因为只有一颗坚定的心才能等到她想要的结果。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又是一年送别时,祝远行的朋友一路顺风。 求收藏求推荐 第二十七章 江山美人 清风习习,静谧的月色流淌着银色光华,铺满整个山峰。如水银般的华光里,那一袭白衣随风飘动,在夜晚最后黑色中,似乎比天上的晨星更加的耀眼夺目。 千万缕青丝,没有任何束缚的在身后垂落,如一道黑色的瀑布飘落而下,泛着连黑夜,都掩饰不住柔亮的光芒。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临风而立,静止万端,仿佛一触手就消失的不染尘埃、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只一个背影就那样的绝世独立,不可方物,浑身散发着如天上明月一般清冷孤单却又坚定的气息。 他静静的望着那个背影,竟有些不敢走近。一时间又想起那千顷碧波中,那张面对死亡,却依旧带着绝美如花的笑容,眸中光芒变幻不定,时而温情,时而迷茫,时而冰冷。 像这样的女子也只能绽放在那冰冷的冬季吧?仿佛白茫茫一片纯净雪中,那一树梅花凌霜傲雪的盛开,清冷单薄的身影,却带着决烈的红色,燃烧着大地。也只有那风雪肆虐、万物不生的季节,才能衬得出她这般傲然于世的冰魄玉骨。 他又怎忍心、破坏这美好的一切? 终于他的眼神决绝如冰,嘴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意说道:“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漫漫长夜,总觉得像过不完似的。”她微微笑着的回答着他的话,仿佛没有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只是在闲话家常。 然而望着那张略显苍白、憔悴、疲惫的容颜,终究是控制不住自己,眸中又啜满了泪水,如盈盈欲滴的晨露。 “黎明前的黑夜总是最黑暗的时候。”晴天像是开心至极地笑着,灿亮的眸子,仿如日出东方的朝阳。那样的笑容竟使他在一霎那间洗去疲惫,容光焕发。 “......”她默然无语,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努力凝注眸中的泪水,不让它流淌下来。因为他说过,泪水是这世间最无用的东西,他一定不喜欢脆弱的只会流眼泪的女子吧! 她微微的笑着,恍惚的泪水间,眼前的笑容像极了多年前那个纯净无尘的笑容。她一时竟有些发怔。 “傻瓜,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可是你为什么不回头,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你身后?”他嘴角含着一抹绚烂的浅笑,却似梦呓一般喃喃的说道,眸中光芒静如止水,未曾遗露出一丝一毫的悲与喜。 太阳的光芒还未出现,然而黑夜却已经渐渐远去,露出一丝清浅的晨曦。 微微亮的晨曦中,他拉起她有些冰冷的手,将她揽在怀了,叹道:“难道你眼中只有前方的路,没有身后的我吗?” “......”那样的话语包含着诸多的苦与涩,柔与情,竟再一次让她无言以对。她静静地伏在他胸前,默默地享受着那久违了的温暖,仿佛那样近的距离,好似自然而然的紧密。 “你说今天会不会是个晴天?”她闭住的双眼,两行泪水终于悄然流出,双手紧紧拥抱着他问道。 然而她的眉宇深蹙,脸上挂着看不到未来的悲伤。不知道,今天是否还有勇气挣脱出这个怀抱? “遇到我便是晴天。”他柔声说道,目光平和坚定,缓缓的垂下头去,将那温凉的唇覆在她的眉心,接着又轻吻她流泪的双眸,她的脸庞。 她的心骤然一跳,垂下的双眸微微战栗着,然而随着在她脸庞上轻轻浅浅移动着的唇,竟迎合的将双唇送到他的唇边,任君采撷。 与此同时,一缕金色的阳光冲破黑暗,洒向山峰上相拥的两个人。他就在那缕阳光中轻柔的吻着她,那唇边的温柔,仿佛五月的暖阳,柔柔的暖意直抵心间,温暖着她那颗冰冷绝望的心。 他的舌尖再一次叩开她的唇齿,与她主动迎合而来的舌尖纠缠在一起,温柔缠绵,却沉重的令她窒息。她紧紧地拥抱着他,仿佛又跌入那千倾碧水中,那致命的温柔,使她丧失一切挣脱的力量,只想陷入那场沉醉到永不醒来的迷梦,无力离开,也不想离开。 半轮红日中,她唇边溢出一丝绝望的笑容,那片刻的温暖是否足以慰藉余生的孤寂?因为不停颤栗的心里,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悄悄告诉她,爱上帝王,就等于飞蛾为了那一点点的温暖而去扑火,吊死在马嵬坡的杨玉环是先例,沉入荷花池的长姐更是前车之鉴。那样的爱情就是含笑饮毒酒般的万劫不复。 况且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注定不会在一起。不如就像陌上繁花与飞舞花间的蝴蝶一般,只在某一时刻,彼此在某个地点相遇,然后蝴蝶飞离,繁花依旧自开自谢。 可是原来情之伊始,便已刻骨铭心。只有那一刻的相遇,相思却如苗疆的毒虫般细细啃噬着她的心,侵魂蚀骨。她又怎能挣脱这个充满诱惑力的怀抱。 他的吻越来越热烈,呼吸也越来越沉重。千万道金光中,他的唇边却含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双手已探入她的单薄的衣衫,触到那滑腻冰凉的肌肤。 然而她却像被毒蛇咬了一口般,瞬间清醒,奋力的将他推开。双颊绯红如从云层中蓬勃而出的红日一般,眸中的惊慌却如绝望无助的溺水之人。 在她奋力一推下,他竟后退几步,捂着胸膛。俊美如天神的脸上似乎现出一丝痛苦,旋即化为唇边的一抹笑意,叹了一口气,又转头望着从汹涌磅礴的云海中跳出的金乌,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般,柔声道:“玉儿,你会记住今天的日出吗?记住和我一起看到的日出吗?” 冷玉儿的长发在风中恣意的飞扬着,深呼一口气,强压着那颗跳动不安的心,也转头望着那轮刹那间扫尽黑夜,赋予万物生命的太阳,眸中却是悲伤的神情,唇边的笑意也是坚定而哀伤:“会,并永远不会忘记。” “我也不会忘记。”他顿了一下,又笑着说道:“不过我更希望,能和你春看桃花逐流水,夏看风荷香满池,秋看枫林染欲火,冬看梅花映白雪。倘若有一天我收复了天下,我还希望和你携手看尽这世间所有的美景。”他的笑容温柔真诚,随意从容,却带着令百兽虫鸟、万里山河都为之沉寂王者之气。 那一丝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身气势,令她顿生望而止步的畏惧之心。看来她的决定是对的,爱上这种人无异于飞蛾扑火。她的眼神一时清明而坚定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淡然的说出几个字:“倘若,我说不呢?” “为什么,你已经是第二次拒绝我了,既然要拒绝,方才为什么要虚以委蛇,曲意逢迎?”他眸中那温热的光芒刹那间褪去,清如寒潭,冷如冰泉,然而脸上却带着笃定的笑意。 “因为你是帝王,江山美人,你只会选择江山,就好像李隆基,就好像方玉龙......面对江山时,他们放弃的永远都是女人,也许你给得了天下的一切,却给不了我不离不弃的爱情......”那一句话,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说完。 第二十八章 青丝绕指,缠住的是心 日出东方,碧空如洗,白云浮玉,飞鸟鸣涧,蝴蝶翩飞,草木翳翳,天地万物澄明净澈,朝气蓬勃。然而她的心却已在瞬间片片碎裂,那般绝情的话还未伤人,却先已自伤。 “你不知道,有些事情你根本不会明白......“她垂下头喃喃的低低自语,面如死灰,恍如梦呓。 他嘴角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他果然没有选错人。到了此刻,还能说出像这般冷醒绝情的话,端的像一把尘封着的绝世利剑,还未出鞘就已经能伤人了。 “玉儿,你看那是什么地方?”他收起那一丝苦涩的笑意,语气冰凉,面色复杂的手指着山下的一个地方。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如画江山上一个弹丸大小的地方,仿佛如一根尖利的细针,直刺她的眼目,更如一把出鞘利剑,在洞穿她的心脏后,又猛烈的在里面转了几圈,硬生生的将她的心搅烂成泥。 刹那间,她心底那根紧绷的防线寸寸断裂。眼前仿佛是苍夷满目,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地狱,仿佛有秃鹰野彘,寒鸦走狗觅食在垣残壁断之间,那个地方正是冷玉儿生活了十年的家乡。然而她竟只顾逃命,连尸骨都没来得及收敛...... 那一瞬间,仿若万箭穿心,仿若千浪灭顶,仿若冰山压身......穿心之痛,灭顶之寒,冰雪之冷,如苍茫山倒,再一次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脚下却是一滑,幸而晴天伸手扶住,才不至于险些摔倒。 “你知道,你都知道?”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浑身一震,继而呼吸沉重,脸色苍白如纸,仿佛有惊涛骇浪在心底冲过。 “是,我知道,只是我去晚了一步,否则......”他紧拥着那摇摇欲坠,不断战栗的身子心痛的说道,“我都知道,我也都明白,因为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后......” “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与你和她同样的权力,可以帮你复了这个大仇!”他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目光变幻莫测,语气冰冷狠厉,却具有无比的魅惑之力。 “你的意思是让我当一个叛国者,一转身可以带着敌国之人来残杀自己的同胞。”她浑身战栗如糠,却颤抖着声音,苦涩的低低自语道,“可惜,我做不到......” “国本无界,只不过是有人给他划分了界限,待来日我统一九州,做了这天下的主人,你也是这天下的主人,何来叛国?况且随意视百姓生命为蝼蚁的政权,你还要维护吗?”他冷冷的道,目光亮如利剑,语气冷如冰雪,那王者的尊贵和霸气再一次显漏无疑。 “可是这样的女人应该叫做红颜祸水,那将置你于何地?我的仇,我的恨,还是我自己来报的好。”她的双目紧闭,泪水肆意,而那个声音却柔弱、冰冷、坚定。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明明手握着她致命的命脉,却依然打动不了她。他的眸中莫测不定,强压着胸口欲泛涌上来的血气,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终是不枉他这般舍生忘死的赶来。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像一把绝世利剑而又冷醒净澈的女人,也许他内心深处更需要是那种不带有任何目的,任何杂念的爱。不是因为他所拥有的权势、名利、容貌能给她们或者她们的家族带来无比荣耀与利益,而选择性的爱他。 “红颜祸水又怎样?我不在乎,就算是覆手为你倾了天下又如何,只不过要你为我担下千古骂名,比如烽火戏诸侯,比如纣王与妲己......”他脸上蕴含的淡淡的笑意,声音轻柔的如耳边吹过的柔风。 可是那样云淡风轻的语气中,却蕴藏着生死予夺的杀伐决断。 “可是爱情本是简单的事情,只要两个人默默相依相守就够了,倾了天下,担着骂名的爱情,只能像是绚烂烟花,一闪即逝,不得长久。”她睁开泪水朦胧的双眼怔怔的望着他,他的容颜俊美,声音轻柔如水,却是冷眸如霜。他说了这么多,却依然没有回答她那个关于江山美人的问题,原来望不穿的是他的心。 “不错,简单或是绚烂,人生总是要面对一个的选择,或者选择成为一个强者,将别人踩在脚下,或者选择成为一个弱者,终生漂泊无根,任人宰割。”他再一次不带有一丝感情的说道。 漂泊无根,她已经被人连根拔起,哪里还有根?那样的话语,再一次刺痛了她的心,她紧闭双眼,默然不语。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对吗?”良久他又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那轻柔的声音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微颤动。 她没有回答他,双手却已经紧紧地拥抱着他,仿佛就那样相依相守,天崩地裂也不会分开。 “既然有离开的决心,为什么就没有留下的勇气,既然都是痛不欲生,不如留在我身边,无论什么样的未来,都和我一起面对。我不是唐明皇,我也绝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江山我要,美人我也要。”他静静地说着,语气轻柔、魅惑。 “江山如画,美人如花,哪能两全其美,不如就做那不沾染你分毫的陌上繁花,擦肩而过于紫陌红尘,两两相忘,也许彼此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她仿佛下定决心般,松开双手,慢慢的离开他,声音清冷、镇定。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那只是个借口,如果相爱,就算死在一起也是幸福的。”他却紧紧地拉住她的双手,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一般。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因为他说的不错,相忘江湖,只不过是一个不愿同生共死的借口而已。如果相爱,哪怕像蜉蝣一般,朝生暮死也是幸福的,她的心渐渐软了下来,任由他再一次拥抱她。 “今生今世我最不想错过的就是你,我绝不会让你做转身而过的陌上红尘。也许以后我会有很多女人,但我可以发誓,你永远是我的唯一,我的结发妻子。”他手指缠着她柔亮的头发,玩味而感慨的说道:“原来青丝绕指,缠住的是心。叛徒,叛了自己心的人才是真正的叛徒,因为他连自己都可以反叛,这天下还有什么舍不去的......”. 第二十九章 生死契阔 与子成说 浓荫匝地,绿草如茵,冷玉儿苦笑着将他猛地推开:“舌灿莲花......” 他说得对,他将来会有很多女人,也会跟很多女人说这样甜言蜜语的话。帝王之爱终究是个假象,如果今日不狠心推开他,也许永远也挣脱不了他的怀抱,那么今后受的伤又何止这些。 然而,慕容晴天后退几步竟跌倒在地上,痛苦的抚着胸口,脸色一时间苍白如纸,随即一股鲜血从口中喷溅而出。点点鲜血,如一朵朵妖艳的莲花,绽放在地上。 “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她惊慌失措想扶住跌倒在地的他问道。 “舌灿莲花?现在真的是在舌灿莲花,如果我不是受了重伤,又怎会在这里大费口舌,直接要了你,你就不得不跟我走。”他那凉薄如利剑的嘴角勾起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鲜血染红的双唇殷红诡异,笑得像个无赖,仿如初见,只是声音却虚弱不堪。 “你......你无耻......”她又推开他,后退几步,气的双颊绯红如云。 “无耻?我也想无耻一次,可惜我受了内伤,连动都动不了,你若真不喜欢我,大可以一走了之。或者你若心狠的话,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割下我的头,献给你们那个女王,就像荆轲捧着樊於期的头去刺秦王一样,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乘机报了你的大仇。”他干脆躺在青草堆里,脸上轻现一丝微笑,散散漫漫的说道,好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笑话一般。 那样轻蔑淡然而憔悴的神情当真是让人又恨又爱,冷玉儿恨恨的冷哼一声,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望着那张曾经多么光鲜夺目,而现在连无论多么明媚的笑容都掩饰不住苍白、憔悴、疲惫、虚弱的不堪一击的脸,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抽搐疼痛。 她以为她的心在姐姐死的那一刻也随之死去,原来未曾经历过,总是不会死心。 “我说过,眼泪是这天下最没有用的东西,要走就走,要杀就杀,流什么眼泪?难道舍不得我?”他潇洒不羁的说道,眸子里的光芒却如一汪春水般,滟波潋潋,却看都没有看她,眼睛只望着飘渺无际的远方。 “我为什么要杀你?”她恨恨的擦掉眼泪,又问道。 “你若不是喜欢我,就是你们那个女王派来设计我的奸细,不是吗?否则干嘛这样千方百计的接近我?杀手呢?现在杀手都该出来了吧?”他笑意盎然,却像个无赖一般说道,双眸的光华却是勾魂摄魄,风华无限。 “你......”面对像个无赖一般的他,她再一次无语,真想转身就走,可是如果她转身走了,真的有杀手出来怎么办?心中浮现一丝不忍,只那一丝不忍却瞬间将她所有的信仰击破。 “我的刀呢?”她蓦然把手伸到他面前,将脸上的哀伤掩住,冰冷冷的问道。 “你干嘛?”他望着她决绝的神情,蓦然一惊,但接着还是怀中拿出那把如碧水一般的匕首,赴死一般闭上眼睛,笑着赞赏道:“好,有胆识!来吧!” 只听耳畔手起刀落,咔嚓一声,竟是一段树枝应声而落。 他惊奇的睁开眼睛,仰头望着那个砍树枝的她问道:“你在做什么?” “你不是不能动了吗?我做个木排,把你拖下山,免得你死了还要怨我设计了你。”她又找了一根不粗不细的树枝,如切豆腐般咔嚓砍断,再一次恨恨的说道。 “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匕首,竟用来砍树枝?”他得意洋洋的笑着,又躺回轻软如毯的草丛中,低低的自语。 “可惜?那好,今后你若敢要其他的女人,我就用它在你身上砍一刀,用你的血来喂它,就不可惜了吧?”她将匕首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冷而伤的说道。 “好,只要你跟我走,命给你也无妨!”他懒洋洋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似乎连眸中绽放出一个阳光般的笑容。 可在她转身得一刹那,他的笑容如海,绚烂美丽,却深不可测。像她这种要强的女子,必须用激将法,还要让她觉得自己很重要,重要的没有她,他就会死,果然上当了。 “我的金钗呢?也还给我。”她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事情,转身用匕首直指他,恐吓却有一丝诧异。 “这钗很重要吗?也是送你匕首的人给你的吗?”他笑容凝结,从怀中拿出金钗,有些失落把玩着问道。 “不是,这是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礼物,是我很多年前悄悄偷出来的,原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了,没想到会在母亲死后失而复得......?”她手中削树枝的刀势放缓,眸中涌出无限的悲伤,心中再一次交乱如麻。 “对不起,不过既然如此珍贵,还是我帮你保留着吧。”他说着又将金钗收回怀中,拍着胸脯说道。 “你......”她拿着刀恶狠狠的望着双唇已完全没有血色,苍白虚弱得似乎连动一动都禁不住忍痛蹙眉的他,心中只得强压着怒气,愤愤的砍断一根树枝,以发泄心中的怒气。 “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娶你?”他头枕双手,仿佛悠然自在的又笑谑道,毫无血色的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 “你......无赖,我......”她一时间面红耳赤,恨得牙根痒痒,不知该如何反驳,一时间想杀了他的心都有,却又不能把虚弱的说话都喘气的他怎样。 地上已经有十几根长短一般的树枝,她不再理他,起身去剥下柳树树枝上柔软而坚韧的树皮。 “我知道,你害羞嘛,那好,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我觉得我们还是约定个时间的好,免得你反口食言。”他脸色苍白,但目光澄澈,好像很谨慎、认真的说道。 “我才不要嫁给你!”她背对着他,红着脸小声的说道。 “一年,一年的时间,我可以等你一年,一年之后你必须嫁给我。就这么说定了!”他又霸道,又毫不客气的说道。 “我哪里答应你了,说定?说定什么啊?”冷玉儿正折着柳枝,不禁转身焦急地问,这人还真是会自作主张,不但自做自己的主张,似乎连他人的主张也做得理所当然,毫不客气。 “像我这样雄才伟略,英俊潇洒得人,你还要拒绝,那你想找什么样的人?况且我是皇子,哪有拒皇子婚的,除非她脑子坏掉了......”他又洋洋洒洒大大臭美了一番。 “对,你是漓楚国皇子,身份高贵无比,不知有多少美人等着你,何必偏偏等我,这等荣耀只怕我消受不起。”冷玉儿哭笑不得用手中的柳枝扫了一下他的鼻子。 “我可是皇子,从未这么提升下气的求过人,难道你还是不肯答应我吗?”那无赖一般的模样,哪里有一丝皇子的威严气势。 “我不是有一年的时间考虑吗?” “生死契阔,与子携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拉着她的手,目光明亮、真诚、不带一丝尘埃,仿佛清晨阳光下的那一抹明亮的白雪。 “谁要与你生死契阔......”她抽出双手继续低头用柳枝的树皮,将十几根木头紧紧地绑在一起。身上早已是大汗淋漓,然而红红的脸上所蔓延的幸福,却是无乱如何也无法掩饰的。 “你怎么会做木排?是这匕首的主人教你的吗?”他再一次问道。那洁白如玉的双手已是被柳汁染成绿色,却越来越熟练的将十几根木头紧紧地缚在一起,打着结。 “不是,那天我在山上扭伤脚,遇到一个人,他就做了一个这样的东西,拉我下山的。不过现在想想,那个人好像有点像你。” “你扭伤过脚?现在好了吗?我看看。”他方欲撑起身子,胸口却是一阵剧痛传来,脸上立刻大汗淋漓而下。 “已经没事了,你不要看了......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东西?”她没有抬头,依旧忙着手中的事情。 “当然,如果这是你的东西,你还用得着逃命吗?早就是别人望风而逃了。不知他怎么会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只会削树枝你?”他又跌回草丛中,却笑着说道。 “很贵重吗?他是我大哥,听你这么说,他好像很厉害。” “何止厉害?碧落宫的人怎能不厉害。” “碧落宫?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跟他很熟。” “我们认识七年,不过就见过两面而已。” “两面?那他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你?”空气中仿佛有一丝醋意飘来。 “我们只不过认识三天,更是不熟了,要这么说,真该将你的头砍下,去碰碰运气。”她仿佛意识到什么,绑木头得手停了下来,抬起头竟看到那张完美的脸上闪着莫测不定的神情。 “我......我只不过随便说说,不必那么绝情吧。” “你为什么要问这些,好像审犯人一样,有时候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你只要记住爱你的那个人是真的就可以了。”晴天温和的笑着,好似人蓄无害,但虚弱的仿佛快要晕倒。 “背叛,叛了自己心的人才是叛徒?”她喃喃自语,也不知听没听到那个虚弱的声音,双手在那好似水上竹筏一般的木排上打了最后一个结。 “罢了,终究是逃不掉的孽缘。”她豁然转身对着那个在如画江山上如同丑陋伤疤的地方,重重拜了三拜:“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爹、娘原谅女儿不孝,终有一天女儿会以自己的方式替你们报仇。” “好了,试试吧。”她拍手起身,扶起赖在青草丛中不愿起身的晴天。 “好硬啊.....”晴天小声嘀咕。 “这里不是你的皇宫,没有什么龙辇鸾车。将就着吧。” 朝阳中,她闪着汗珠用力拉起木排,艰难的朝山下走去。 “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要给你做个凤辇鸾车,以报答你今日的大恩大德。” “不用,只要你将来不让我当牛做马直到天荒地老就行了。” “天荒地老是一定的,不过是做我的皇后。” “皇后?皇后不是给渭国公主方云缨虚位以待吗?” “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舌粲莲花......” 第三十章 陌上红尘完结篇 天街小雨润如酥,迷离湿润的暗夜中,他挑起一盏珠箔灯,撑着白绸伞,静静地站在她的阁楼下,却永远是背对着她。 他就那样的站了一夜,而她就那样的看了一夜。无语却满心欢喜。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的意境虽美,却孤、冷、凉、悲。 然而那样斜斜密密、无声无息、静谧浪漫的雨夜,若是不同他一起欣赏,岂非也是无趣得很。 她倚窗而立,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春寒料峭的清冷夜中,那一个熟悉的背影却如此的温暖,令人不由自主的满心欢喜。 他将自己的背影对着她,便是将所有的孤独,所有的寂寞,所有的悲伤留给自己,只做一个简简单单的痴恋人,与她在雨夜中相依相守,却不奢求任何一丁点的施舍和回报。 也许她需要的不是什么温暖的怀抱,而是即使他背对着她,也依旧对她不离不弃的爱情。 终于,她如愿以偿的披上了大红嫁衣。然而,当她沉浸在幸福中不可自拔时,一个女人的到来惊碎了她所有的美梦。 原来那真的是一场美梦,一场他精心编织的梦。 梦碎时分,心竟没有想象的那么痛,有的只有悲哀。她可以冷静的面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她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保全自己和家人的颜面,她也可以无喜无悲的面对生死。但是当他一转身时,她才发现原来真相不止这些。 那个背影,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才是真正夺去她魂魄的致命伤。 “我救你出去。”迷香散尽,那个身影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没有未来,一开始就没有未来,所以他才会只给她一个背影,所以才一句话也不说。其实她只要知道他心中还是在乎她的就可以了。 她没有走,也不能走,这是她的选择,亦如他曾经的选择一般的坚定。原来她的爱情还未开始,便已落幕。 陌上红尘间,你我匆匆的相逢,不曾回首,一切皆已成定局。(有兴趣的话详见一至三章和二十二章。) ************* “师兄,你没事吧?”黄衣女子驾着马车焦灼的问着旁边那个不停流血的人。 “没事,小伤而已,只是师妹,下次碰到那冷姑娘时可不能再失态了,否则我们也只有给她陪葬的份了。”那个剑眉星目,因流血过多而脸色有些苍白的男子嘱咐。 “可是每次见到她,我都觉得是我们欠了她的。”黄衣女子恍恍惚惚,泫然欲泣。 “你只要记住,我们以前从来没来过这里,也从来没见过她。” “倘若我们当初死活不答应慕容清影的要求该多好,我们依然可以在江湖中逍遥自在,不用像现在一样昧着良心做事。”黄衣女子一脸向往,旋即又变成苦涩,那种苦涩似乎可以将所有的希望掩埋,只留哀莫。 “那我们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以后这样的话不能再提了,否则也只是死路一条。”血迹斑斑的男子也苦笑道,炯炯目光在一刹那间也失去了应有的神采。 “师兄,对不起......”黄衣女子目含泪水的说。 “不说了师妹,无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你的。”颠簸马车上,男子强忍着伤痛,却还安慰着她。 “师兄,你说晴天殿下对冷姑娘是真心的吗?”黄衣女子擦掉眼泪,像是在问旁边的男子,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无论真心或者假意都与我们无关了,只望她能吉人自有天相。天亮了,我们还是快去到前面接应晴天殿下吧,否则不知又要怎样?” 随着那一丝曙光的出现,那辆带着斑驳剑痕的马车和话语声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 “知道为什么要在无名指上戴戒指吗?”马车上,他静静地给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戴上一枚宝石戒指。脸色依然苍白虚弱,但目光柔和沉静。 “为什么?”她有疲惫不堪的问道。 那一路上的坎坎坷坷、*折折耗尽她所有的力气。如今躺在颠簸的马车上也觉得舒适如皇宫一般,总想沉沉睡去。 “因为无名指上戴上戒指就有名有份了。有了它,在这个国家你可以命令任何人,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他笑着说道。 “任何事?”她淡淡的笑着,目光已然有些迷离,又道:“其实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情?” “爱妃但说无妨。”他促狭般的笑道。 “你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能不能退兵?”她强撑着精神说道。 “这件事情不是因你而起,也不管你的事,好好睡一觉吧。”他的神色蓦然一冷,却依然不失风雅的笑着说道。 “可是,你的伤最起码也得三五个月才能好,你现在打不过那个什么常胜将军的。”她的话还未说完,只见那个白衣男子在她背上轻轻一点,她便无声无息的睡去。 然而,他的笑容却凝结在脸上,诡异,变幻,莫测。居然也学会了用感情来要挟人。 “好好睡一觉吧,做个美梦,梦醒的时候,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这世事无常,或者怪你自己的心不够坚定。”他的声音轻而冷,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感情。 ****************** 月华似水,倾泻而下,繁星如钻,铺满天空。 “一星殒落,七星渐散,命运的星辰已入各自的轨道。”一相貌清邃,头白似雪,但看不出年龄却颇有道骨仙风之态的白衣道士,手持白子,透过身旁的敞开的窗牖,抬头望着点缀在孤独寂寞的那弯冷月四周的七颗灿烂夺目的星辰,感慨万千的叹了一声,看不出是喜是悲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皇兄要回来了吗?”一个黑子随即落下,接着又是一个温和似水、珠落玉盘的声音传来,只不过那个清越的声音,居然是个带狰狞可怖银狼面具之人所说。 “不但他要回来,你的克星此时也离你越来越近。”他笑着说道,眼观黑白相杀的棋盘,那一子却是久久不能落下。 此时棋盘上的局势,黑子之势如破竹,而白子一方无论迫敌还是压强,都已无力挽回,到了收官之时。 “克星?遇到我算她倒霉,我可是遇魔杀魔,遇佛杀佛得人。”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但银狼面具后的眼睛却冰冷如月,迅速又落下一子,道:“你输了。” “是输了,现在就算是手执白子也赢不了你了,输了,也该走了。这个小女孩真的要我带走吗?”他望着身边一直木然而坐,神似痴呆的小女孩说道。 “是,皇兄说把她先送回帝都治病,不过这样也好,现下这种情况带着这傻了的丫头,可真是个累赘。”他淡淡的说道。 那样的语气充满了冷漠的气息,空气一时竟冷滞不流。仿佛有种错觉,那旁边坐着的小女孩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 “像她这般听话的孩子也是累赘,那你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那白衣道人用余光望了一眼小女孩,却了然而笑。 “舅舅一年只卜三卦,不知今年还有几卦可卜?”他蓦然问,声音如雾如露,不含喜悲,不漏哀乐。 “恰巧今年还有一卦,就让给你了吧。你看那天上的月亮和水里的月亮有什么不同?”他暗暗暗叹了一声笑道,还是那么要强,要强的即使想知道,也不愿向别人提出任何要求,那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窗外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碎碎点点的星辰如梦似幻铺满湖面。清风吹过,水纹微微波荡摇曳,那星辰重叠辉映,又像交头接耳地谈笑着,唯独水中那轮月白色的勾月散发着清冷的光,和天上的那轮冷月一般的孤独寂寞。 “没有不同。”他只望了一眼,便冷淡的说道。 “那你看镜中的你和本身的你有什么不同?” 他又望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已,银狼面具狰狞恐怖,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下泛着冷锐的光芒,同样孑然一身的孤冷。 “丝毫不差。”他再一次冷冷的回道。 “不同,总是不同,你现在不懂,待有一日你就会明白。” “我们走吧。”他拉起那个小女孩笑道,目光纯澈如水。那样的目光,那样的笑容有一种安定的感觉。小女孩竟顺从的拉着他的衣角,紧紧跟在他身后。 “舞不尽的刀光剑影,看不透的帝王霸业,诉不清的恩怨情仇,说不穿的是非成败,一场人生一场棋,渔樵一曲高歌,却是一壶浊酒付笑谈。 “歌不尽的英雄美人,看不透的伤情恨事,诉不清的悲欢离合,说不穿的生离死别,一场富贵一场梦,待到黄粱梦醒,原是镜花水月了无痕......”那一冰髯雪鬓得道人唱着沧桑悲凉的歌儿,和那个小女孩渐渐消失在寂寞无人的暗夜中。 陌上红尘完,且看下一卷镜花水月。 完结与好友十周年祭。附诗一首缘分 你说 缘分是 即使彼此擦肩而过一千次 也会在第一千零一次回眸时 看到她 但是 为什么 你一千零一次回眸时 仍未看到我 于是我 苦苦等待你 第一千零二次 一千零三次的回眸 ............. 终于 有一天 我问 如果今生 我等不到你呢 你说千年之后 我们还会再相遇 就像美丽的白蛇 在千年之后 等到许仙一样 我们还会再相遇 可是如果 你依然说 缘分就是 ......... 直到 有一天 冬日结束 春日到来 陌上繁花似锦 我拂花而过 花香弥留在我的鼻端 缠绕我的指尖 才知 原来缘分就是 等的等不来 躲的躲不掉 三十一章 银狼面具 旌旗蔽日,战车云集,骝马嘶鸣,铜甲铁衣寒。 刀枪剑戟,风弓劲弩,号角呜咽,烽火漫连天。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渭漓边界绵延不绝,奇峰罗列,怪石嶙峋,陡峻雄险的苍茫大山被浓烈的的夕阳,浸染成一片鲜血般的红色,仿佛诉说着它未来的命运。 暮色四合,漓楚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已集结于苍茫山下。但见漓楚大军五人为伍,十人为什,百人为队,千人为旅,安营扎寨,劈柴造饭,洗马运粮,彼此间合作井井有序,纯熟无滞,竟不发出一丝噪杂之音,一时间整个苍茫山下弥漫着肃穆静冷的杀气。 “是谁把皇兄伤的这么重?”帐篷之内,一个戴银狼面具的人问道。 但见那带银狼面具者,虽看不见五官,但四肢修长匀称,又身着银甲重衣,端坐在慕容晴天面前,给人一种沉稳的磅礴之气,那样的气息似乎带着一种将生命交托予他信任。 只是从身后望去,他的身影谨慎、内敛,却又带着孤冷潇然的感觉,仿佛他坐在无数茫茫人从中,也是那般孑然一身、孤灯相映的落寞。 “是一个三弟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凤家的浴火凤凰,自称陈怀清。”慕容晴天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润,中气还是有些不足的笑道。 只是那笑容中没有一丝感情,漆黑的眸中更如海一般深湛不见底。他就那样懒懒散散的半倚在榻上,浑身却散发着指点江山的气迈,那是一种掩饰不住的王者风范,令见者神往,观者慨叹。 “天上白玉剑,海上碧落宫,沙中火凤凰,雪花无情刀,纯阳玄空指并称世上五大绝学。几十年来,我们慕容家的白玉剑、方家的玄空指和最北面的雪花无情刀先后凭着武功称帝于世,只有海上碧落宫和沙中火凤凰选择隐仙踪飘渺,不问人间世事的隐居者。” “纯阳玄空指需要童子之身练习,威力才会巨大无比,现在方玉龙已不足畏惧。可惜的是七年前,先是那个碧落宫得人手持一剑横空出世,做了渭国的大将军,保了他七年的平安。” “没想到现在连浴火凤凰的人也耐不住寂寞,跑到这里来凑热闹,可是他怎么会背叛永不离沙漠誓言,难不成有什么不可靠人的目的?”那个带银狼面具的人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箫,有条不紊得分析着眼下的局势,声音凉而冷,仿佛在冰水中浸过一般。 “恐怕在那充满死亡、绝望与荒芜的沙漠中呆久了,也想出来透透气吧,而且居然投靠了方玉龙。看来无论上一代还是我们这一代,都是无法化解的死敌......”晴天头枕双手,眉头微蹙,眼睛望着虚空,不知思索着什么,冷冷的笑道。 “那皇兄是让了他三招才被他伤成这样子的吗?”那个带银狼面具的人停住手中的玉箫,又问道。 “不是,那三招他没有伤我丝毫,只是两虎相争,两败俱伤,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恐怕也要养上一段时间。”晴天神色一冷,眸中变幻不定,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没想到他还是个君子,不过也还好,目前我们要对付的只有那常胜将军了。”银狼面具后面的眼睛灿如明星,隐隐有亟不可待得神采。 “常胜将军?我们现在的对手已经不是他了......”慕容晴天起身端坐在榻上,笃定而自信笑道,似乎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难道皇兄此次亲自探敌,便有了十足的把握打败他?”银狼面具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看到我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了吗?”慕容晴天温和如水的笑着,可是那样的笑意却莫测不定,让人看不穿,看不透。 “那个女人?皇兄不是说不用管,让她自生自灭的吗?难道她和常胜将军有关系?”银狼面具后面的声音不易察觉微微抖了一下,问道。 “她就是常胜将军的致命伤!”慕容晴天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笑意,清清淡淡的声音中好似没有一丝感情。 “没想到,她怎会和常胜将军有关系?”银狼面具轻叹道,声音微弱如软风低吟,像是在问眼前那个笃定如山的皇者,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的低语。 “知道常胜将军没有从军前叫什么吗?”慕容晴天又笑着问。 “我们查过很多次,只知道他的武功是碧落宫一派的,可是没有那把碧水刃,我们也不敢确定,其余的更是查不出来......”银狼面具随即叹了一口气,思索着摇头。 “常峰,那把代表身份象征的碧水刃就在那个女人身上,也难怪我们查不出。”慕容晴天嘴角逸出一丝冰冷的笑容,没有丝毫感情。 “那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银狼面具带着一丝淡淡的孤冷问。 “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嘴巴很严,说了等于没说,还十分的警醒,我怕打草惊蛇,就没有多问。不过想也知道,肯定是生死可托之人,否则怎会把那么重要的碧水刃平白无故的给了她?”慕容晴天冷冷的道。 “怪不得皇兄此次回来像变了一个人一般,那皇兄是想拿她做诱饵,来要挟常峰?”银狼面具不起波澜的笑道。 “不,我要把她变成我的绝世利剑,只待出鞘的一天,一击即中,刺入那人的心房,让他生不如死......”慕容晴天淡淡的笑着,只是那样的笑容却给人一种阴冷无常得感觉。 “苍茫山势陡险,易守难攻,只怕他们避而不出,躲上几个月,待我们弹尽粮绝,士气低落之时再出兵杀我个措手不及。”银狼面具似有些忧虑的说道。 “倘若如此,那也没有关系,只要那个女人在我们手上就不怕他不出兵,他若一天不出兵,我们就把那个女人吊在墙头一天,我看他出不出兵!”慕容晴天好像说笑话一般,嘴角啜出温和如水的笑容又道:“说起来,还是他亲手把这么重要的棋子送到我们面前的。” “为什么?难道她是他们故意送来奸细?”银狼面具道。 “常峰那是心中有愧,他和玉鸳儿为了掩饰方玉龙的丑事,下令杀了整个清平村,试问他又怎么能够整日的面对她呢?除非他真的没有心。放心吧二弟,我已经查过了,否则也不会这么放心的把她带来。”他的笑容笃定中带着一丝变幻。 “可是那样对待一个女人是不是有些残忍?”散发着冷光的银狼面具后面的眼睛中透着一丝不忍。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女人的命和十万将士的命哪个重要?”他的眉目如雪,语气却平淡如常,冷眸中透着冬日般的荒寂与冰冷。 “是啊,两年的仇我们必须得报,否则怎能对得起那些把生死托付给我们的将士?”银狼面具后面的眼睛一时也狠厉如狼,那种恨意是似乎只有鲜血才能消解得开。 “还记得两年前我们第一次带兵的事情吗?”慕容晴天沉落的闭目问道。 “当然记得,那次我们就是中了那个所谓常胜将军的奸计,平白死了很多将士。我们兄弟二人也对天发过誓言,这个仇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报。”银狼面具在烛光下泛着狰狞的寒光,语气冷厉的说道,眸中冷光四射,孤独如月的眼睛望着虚空,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幕幕的人间地狱。 一个个面如死灰,唇白齿冷的将士们眼睛里一片死寂,身上满是烂疮脓疔,寒鸦就在他们头上绕着旋,紧紧地盯着,似乎只等着他们一闭眼就来饱餐盛宴。 终于,接连不断地有人失踪。他怒气冲冲寻找着,发誓一定要把他们这些脱逃得人当众处死,以儆效尤。然而他看到的却是锦绣青山间,到处都是不想将瘟疫传染给同伴而慷慨赴死的好儿郎。 药石无灵、士气低落,毫无胜算的他们不得已不战而败的退兵而去。 那些充满死亡的眼睛,那些充满死亡的味道,那些充满耻辱的记忆,是他今生今世都无法忘记的。 两年来,那样的情景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可笑的是到最后,那个常胜将军才说那是他下的无关紧要的毒,不足致人死命。 “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吗?”慕容晴天闭目问,声音轻如细蚊,仿佛承载着无限痛苦。 “待到有一日攻下苍茫山,必定血洗青城三日,直到血流成河,浮舟漂杵,为冤死的将士报仇雪耻。”银狼面具冷而绝的说道。 “二弟,到现在你还是不愿摘下面具吗?”慕容晴天脸色苍白,止不住的咳嗽一声,又仿若无事般笑着问。 “面具一旦戴上就摘不下了。皇兄有伤在身,还是先休息吧,其他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议。”银狼面具后的声音蓦然一沉,似有无限心事涌向心头。 “好,不要让其他人打扰我,今晚我要运功疗伤。”慕容晴天说道。 “是,我会吩咐下去,皇兄放心。”银狼面具默默躬身退下。 三十二章 曾经沧海 夜半三更,墨蓝色的天空下,身着男装的冷玉儿骑着四蹄踏雪的黑马,急急奔跑在绵延不绝的苍茫山下。 “待到有一日攻下苍茫山,必定血洗青城三日,直到血流成河,浮舟漂杵......”还未走近帐篷,就听到那样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话语,随着清风飘进她的耳中,只一刹那间冲尽她所有幻想。 她浑身冰冷颤抖着,傻傻的站在那里竟忘记躲闪。其实也无须躲闪,这是他的军营,她又能躲到哪里去,既然躲不了,又何须躲。 那个戴着狰狞可怖银狼面具得人从帐篷中走出,明明看到她,目光却依旧是波澜不惊,轻松自在,仿佛带着一丝嘲笑的从她身边走过,视她为无物。 可是当他走过时,她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那样强大而冰冷的杀气似乎在告诉她,生杀予夺之权在他手中,那些人命也捏在他手中,他才不怕她是否听到了什么。 “现在军中主将是我二弟慕容清影,我伤势太重,已将一切都交给他。明日一早我就会去湖心居养伤,你也和我一起去吧。”这是慕容晴天在她掀开帐篷得一刹那所说的话。 那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将她的千言万语堵在喉间。真是可笑,她以为她拥有了他的爱便可以改变这一切,她以为爱情的力量足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改变杀戮,改变战争......可是到头来,她居然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真的很傻,就好像姐姐从容赴死一般的傻,明明说过只要她死便可饶恕所有的人,可到头来她依然救不了那些人,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幻想。 居然还是那么天真,会有那样单纯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一个帝王会为一介弱女子而改变自己一统天下的想法...... 难道她真的要随慕容晴天去湖心居,远离这场杀戮,做一个事不关己、作壁上观的冷眼人? 青城县有十万余人加之常胜将军的十万兵马,总共二十万人。那个陌生冰冷的声音竟然说要血洗青城直至血流漂杵? 那样的自信,那样的冷绝,仿佛捏着所有人命脉的天神一般。那一刻她似乎又回到那个相看白刃血纷纷的修罗地狱。她怎能再一次忍受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的面前,那样别人会怎么看她,她岂非是个千古罪人? 她驾驭着黑马,不停的奔跑着,耳边有呼呼的风声,似乎也在嘲笑着她,多么可笑,她刚刚背叛生养自己的土地,现在又要背叛爱她的人和她所爱的人...... 她知道只要她逃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也明明知道就算回得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甚至会赔上这条刚刚捡来的性命。 可是那又怎样?就算飘零一生,就算赔上性命,她也不能任由他们手持屠刀屠杀无辜百姓,只因她就是从那场屠杀的地狱中逃出来的,她知道那有多可怕...... 问世间是非情仇,家何在,身何处,生何欢,死何惧,情何物,仇何苦......然,苍生何辜? 她终究无法遗忘,也无法抛弃曾经那心目中笃定的信仰。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凉风飒飒,黑马如风般飞奔着,然而,她身后幽幽月光中一个黑点却渐渐飘来。紧接着是一声动人心魄的清啸之声鼓风而至,冷玉儿的黑马四蹄骤停,长嘶一声,似也在回应着那惊魂夺魄的啸声。 冷玉儿回头望去,只见云海月光之中的那个黑点越来越近,却是一只大鸟双翅悠然而动,以极快的速度破风而来。冷玉儿疾趋座下的黑马,然而黑马只是原地踢踏着马步,打着响鼻,一步也不肯往前走。 眼看那只大鸟展动着双翅逐步迫近,冷玉儿只得弃马而走。 然而逃,又能逃得到哪里去?一声鹤鸣之音传来,冷玉儿不由得惊慌回望,却见那双翅鼓风,悠然飞来的大鸟原是只白鹤,而白鹤上面稳稳站着一个人,只见那人身背长剑,迎风而立,一袭蓝衣猎猎飞扬,而脸上却带着一狰狞银狼面具,面具在朦胧月光中泛着幽幽冷光,似乎也在讥笑着地上那个不自量力的奔逃之人。 那白鹤越迫越紧,展开的双翅激起一阵狂风,将冷玉儿扑倒在地,而那只白鹤带着一声嘶啸翩然从她头上掠过。 鹤上之人的姿态更飘飘如仙,翰彩神飞,不惊风尘的走来,“三匹千里马,我训练了三年,却只回来了这一匹,你还要偷走吗?”银狼面具抚摸着那匹黑马,冷笑道。 “踏雪,你还好吗?”紧接着他又对那匹黑马说道,声音暖如春风。 那匹黑马亲昵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欢快的打着响鼻。 “我没有偷你的马,只是想借用一下......”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心中却暗恨自己怎么会怎么这么倒霉,竟然会牵错了马。 “借用?你还会回来吗?” “......”面目对着那双冰冷如寒月的眼睛,她忽然无言以对。 “知道我怎么处置逃兵的吗?”他忽然笑着问。 “......”那样轻快中带着一丝嘲笑的笑声令她更加的不安。 “男子当众剐三百六十刀,女子......”只见他冷笑一声,银狼面具无声的滑过发丝,却露出一张怎样的脸? 那张脸风调开爽,器彩韶澈,精致的宛如女子,而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尘埃,就好像詹静无波,深澈而又见底的江水中映着的寒月。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是的,正是那一日她遇到的那个在人群中如白驹过隙般倏忽而过,却让她不断寻找,只为在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的男子。 她原以为他就如雨后天空出现的那一道绮丽的幻影,终究是一闪而逝,了无痕迹。她原以为他只是陌上的暖风,根本从未在她的世界中停留过,她原以为他只是她生命中的一道浮光掠影,只有那一眼的缘分......可现如今拥有惊世风采的他竟然就在自己的眼前,那一刻她感觉她的心跳骤然停止。 “女子犒赏三军,不知你选哪种?”他微微勾起一丝微笑,在她的耳边温和如水的说道。 “......”她更加无言以对,那样的一抹清然浅笑原本是那么吸引她,可现在她却浑身冷的瑟瑟发抖。 三十三章 曾经沧海 天地万物,春夏秋冬,流月止水,花开花落,相遇不相逢,相逢却不如错过,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当他们再一次相逢,她却已和别人有了海誓山盟,生死之约,而她以为永远也不会再见的那个人,却是潇潇一身的冰冷、孤寂。滚滚红尘,何为缘,何为份?何为因,何为果?何为真,何为幻?她怔怔的望着他,恍如被噬去了魂魄,如摇摇欲坠的蝴蝶般瑟瑟发着抖。 如今她也终于明白了长姐在面对玉鸢儿时的感受,那般的绝望,所以才那样的优雅、淡然、平静;那般的悲伤,所以才那样恍如无事,无喜无悲,不幽不怨。只因一切已成定局,即成定局,不如更优雅,更有尊严的活到最后一刻。 遥远飘渺的声音丝丝缕缕的传入她的耳中,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终究已是沧海难成桑田、芳华凋零成泥。就算所有的一切重新来过,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不如我帮你选。”他揶揄笑道,却猛地将木然而立她抱在怀里,那原该梦里出现的笑容再一次清晰的出现在她的面前,那样的笑容却带着拒人于千里的冰冷。 那样近的距离,已有了深深暧昧的意味,然而她却没有推开况味杂然的看着她的那个人。 因为到现在她才知,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他会觉得他的眼睛像天上的明月。他眼睛的颜色真的和天上的明月颜色一样,流淌着黯淡、冰冷毫无温度的琥珀般光辉。 那样澄澈中带着无限忧伤孤独的光辉令她的心跳骤然停滞,然而更令她喘不过气来是他的冰冷唇倏尔压在她的唇上。 他右手紧紧地搂着她,左手却将她头上束冠的丝带一扯,只见满头青丝如水般倾泻而下,直垂腰际。他轻笑着望着那张清丽绝俗的脸,然后低下头温柔的亲吻着她,轻柔的舌尖意欲轻轻启开她的唇齿。 然而她的双手颤抖得不知该放在何处,身子紧贴着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只觉得自己陷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可是她依旧希望他永远不要放开她,永远就这样下去,直到海枯石烂,直到天崩地裂。 她无力的闭上双眼,然而眼前却一直徘徊着一个身影,那个身影使她用最后一点的心智紧咬着牙关,努力地阻止着试图侵入她口腔的舌尖。 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轻笑,舌尖不再探入,双唇吸允、轻咬着她的唇,如水草般纠缠着她不放。 这个吻没有丝毫的温度,冰冷,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诱惑,绝望,带着对宿命的祭献。那样令人无法呼吸,仿佛掠走她魂魄的吻,注定带着诸多的沉重,沉重的令人无力承受,也无法承受。只一刹那间,已是沧海桑田。 忽然脑海中的那个身影越来越清晰,她霍然睁开眼睛,惊骇之下猛地推开他,捂着快要窒息的心脏,铁青着脸,惊慌失措的道:“你干什么?” “杀了你太可惜了,不如犒赏三军,我是三军主将,自然是要从我先开始。”他优雅的抚着嘴角,似乎还在回味着方才温柔,脸上却带着无所谓的轻笑。 “可笑,我是渭国人,从渭水那边来,不是你们漓楚的逃兵,你有什么权利处置我?”她娇笑着说道,那样的笑容宛如春日花开,宛如月落平江,宛如朝阳升起,不经风,不沾尘,不染埃。 可是要有多坚强,才能将所有的一切默默的承受下来,深深埋在心底。伪装而逞强的笑着,而且要笑的万种风情,笑的舍你忘我。 终究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样的笑容使他心痛,既然没有人保护你,就让我来保护你,我会永远保护你,何必逞强,何必伪装? 可是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难道你没骨气,没血性吗?那玉鸢儿杀了你全家,你不仅不报仇,到现在还要给她通风报信,我还真是佩服你的气度!”他气势汹汹的咬着牙冷笑道。 “屠城三日,血流漂杵,我也佩服阁下的冷血与残酷。”她冷笑一声,又道:“我虽痛恨玉鸢儿,也痛恨方玉龙,但也非不辨是非之人,试问阁下,苍生何辜?”她也干脆撕破脸,收起笑容,厉叱道。 反正他也知道她在帐篷外听到了什么。她救的也不是那个冷血无情的当权者,而是那些像她一样无辜而又毫无还手之力的百姓。她清澈的眸中闪着坚定、纯净、决烈,心中也是洞彻清明,何为小节,何为大义,她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好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过还是很可笑,连自己都救不了得人,还想自不量力的当一个救世者?螳臂当车!”他讽刺的笑道。那样冰冷的眼神,带着冷彻的光芒,似乎一眼就能望穿她的心。 “你杀得了渭国人得人,却杀不了渭国人的心,只要渭国活着一个人也会拼死找你报仇。”那一句话早已彻底击碎了她所有的希望,所有一切支撑她的逃走的力气。她的眸中隐隐闪动着亮光,可是依然如受伤的小兽般不甘示弱的回敬一句。 “一口一个渭国人,看来你不是逃兵,倒像是个奸细。”他眼中的光芒越来越冷,冷得好像藏着无数把刀,杀人无形。 “逃兵又如何,奸细又如何?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你当我怕死吗?”冷玉儿愤怒而决绝的道。 “不怕死吗?我倒要看看怎么个不怕死法。”他冷笑一声,转身而去。 她冷冷的望着他,那样的眼神好像在说,看你玩出什么花样。 眨眼间那个孤寂潇然的背影提足点地,风姿如仙般飞身跃上悠然悠哉和黑马嬉戏的白鹤身上。 随着他的一声清啸,和人差不多高的白鹤展开约有一丈的双翅,直冲云天而去。 与此同时,冷玉儿也转身狼狈而逃。她已知道他想干什么了,虽然明知逃不了,明知道已经败了,却还是不肯承认,不肯束手就擒。 只听身后传来白鹤一声清亮冲天的鸣叫,不由得回头望去,只见白鹤翅携劲风,呼啸的向冷玉儿冲过来。 冷玉儿再一次被它扑倒在地,狼狈不堪,眸中的眼泪转来转去,却始终不肯落下,再一次挣扎着想爬起来。 白鹤上的人哈哈笑着,笑声孤凉冷漠。又是一声清啸,白鹤再一次展开巨大的白羽双翅袭向冷玉儿。 三十四章 遨游云海 月光下,冷玉儿刚刚踉跄的站起来,只见皎洁如雪的白鹤又一次在她身旁掠过,巨大有力地羽翅带着狂风迎面而来,又将她重重的扑倒在地。 “慕容清影,你以为这样我就怕你啊,我才不怕你呢。”冷玉儿双手撑着身子,转头恨恨的望着白鹤上轻笑的人怒道,嘴角和眸中皆挂着一丝轻蔑的笑意。 白鹤身上的人蓦然一冷,是啊,所有的人都认为像他这样貌柔音美之人,就应该行在白玉堂间,挑着水晶帘,红纱帐暖,听笙箫靡音,看长袖曼舞;就应该踏着飞雪,执着美人手,折枝梅花插玉瓶;或者拥炉煮酒,弄玉吹箫笑吟诗,一晌贪欢,醉卧美人膝。 倘若有人闻言他想拿着剑驰骋疆场,必定笑言他像个女子,怎能威慑敌人?然而他有着和皇兄一样帝王气势的胸襟,一样一统山河的抱负,怎能任人轻蔑?于是他在选择驰骋疆场的同时,也选择了戴着面具做人。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的手段。”慕容清影冷冷的道。他不相信今日竟连个女子都对付不了。 随着一声清啸,他又将手中的银狼面具带着脸上。清冷如霜的月色下,只剩下一双同样冷如寒月的眼睛。 只听飞在半空中的白鹤傲然一声鹤鸣,似乎是在犹疑又似乎是在询问。慕容清影又是一挥手,白鹤毫不犹疑的又扑了过来。 冷玉儿以为这次他又命令白鹤来捉弄自己,于是也不管狼狈不狼狈,干脆趴在冰冷的地上双手护住头。 然而白鹤并没有扑向她,而是伸出那两条如铁般坚硬得利爪,直接抓住冷玉儿后背的衣衫,直冲向天去。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白鹤载着那一袭蓝衣飞舞翱翔在巨大的月亮下,苍茫山下,四蹄踏雪的黑马,也风驰电掣般的随着天上的白鹤奔跑着。 白羽仙鹤、风姿仙人、银狼面具、明眸如月、千里飞马、苍茫大山,与天上的淡淡云海间散发着冷光月色交相辉映,彼此衬托,当真是传奇月夜,清景无限。 然而又有谁想到白鹤利爪下那个可怜的冷玉儿? “怎么样?怕了吧,只要你求饶,我就放你下来怎么样?否则我就把你扔下去!”白鹤身上的银狼面具泛着幽幽冷光,笑声中带着笃定与轻蔑。 仿佛有种错觉,那样的笑声和那样的笑语,像极了曾经也如此戏弄过她的慕容晴天。她暗暗笑着,不愧是兄弟俩,都是这样生怕威慑不了从不惧怕、不屈服他得人。那样的笑声中是否也隐藏着软弱,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恐慌。 “你就这么在意我怕不怕你,好,我告诉你,无论你戴不戴面具,我才不怕你。”她紧紧地闭着眼睛,耳边是呼呼风声,身子在白鹤利爪下左摇右晃,好像随时都要跌下去,却强压着突突直跳的心脏,依旧如一只受伤的小兽般,不肯收起尖锐的小獠牙,恨恨的说道。 “好,雪鹤我们再快一点,直到她求饶为止。”白鹤身上的狰狞的银狼面具冷冷笑道。 只听白鹤一声清亮而兴奋的鹤鸣似乎在回应着慕容清影的话,接着双翅一震,直冲云霄而去。 冷玉儿身子又是一斜,更不敢乱动,只能努力平衡着身子,耳边的呼呼风声更加冷冽如刀,似乎要穿透耳膜,割裂肌肤。 白鹤上的人哈哈大笑着,开心、执拗而疯狂。然而那样的笑声是不是也在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彷徨、失落与无助。 白鹤听到他的笑声也发出一声声的清啸附和着他,随即速度也越来越快,一会儿直冲云霄,仿佛给人一种飞升与天的错觉,一会儿又向下猛冲,仿佛天地之间没有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就这样直直的摔下去,粉身碎骨。可就在眼看摔到地面之时,那白鹤又一声清啸带着冷玉儿猛地一翻转,再一次扶摇直上,御风而行。 急上急下,徘徊回旋,左摇右晃,或逆风而飞上青天,或顺风低回与地,总之各色惊险连绵不绝,花样百出。 她吓得眼睛都不敢睁开,身上冷汗直流,却依旧紧咬着牙不肯低头说一句软话。 然而最初的惊吓过后,竟慢慢有了一种别样的滋味。 冷玉儿慢慢睁开眼睛,望着天地间这一片景象,却开心地笑了起来。但见上有九天浩荡,璀璨星空,明月如霜,轻云袅袅;下有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山川相?,郁乎苍苍。当真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感觉如何?”白鹤上的人傲然对利爪下的她笑道。 冷玉儿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不知不觉双臂展开,与白鹤一般做着遨游天地的样子,好似长袖化翅,自由自在的遨游云海间一般。 耳旁依旧是呼呼风声,长发在身后猎猎飞扬,然而脸上却挂着淡然的笑容。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何处去寻,当真该享受着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般,这天上有、地下无的任意飞翔、肆意遨游。 听到白鹤上的人问话,她不以为意的迎风掀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道:“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知道吗?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天上飞,在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的水云间任意飞翔。” 那如山涧泉水叮咚,如暖日下的百灵鸟,如昆山玉碎香兰泣露的笑声,不带有尘世间的一丝尘埃,好似这世间所有的恩怨情仇,是非成败都与她无关。那应该是真真正正的笑傲红尘,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快乐。 御鹤之人却苦笑着,那样的笑声当真是好像她坐在白鹤之上遨游于天地之间,而非是他手下可以任意欺辱的败将俘虏。这般情况下,还能笑出那样不惧生死,不知疾苦,泯去恩仇的笑声,倒是实在让他匪夷所思。他在白鹤上默然而立,一时间竟怔怔的说不出话了。 夏日的黑夜总是特别的短,天边出现一丝淡淡的曙光,带着希望,带着梦想,冲破如墨的黑夜。 “我们朝太阳的方向飞去好不好?”白鹤利爪下的她居然笑道。 “好。”不知为何,他惊怔之后,竟然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 随着一声清啸,白鹤昂然掉头,优雅地挥着翅羽冲着那一丝曙光飞去。 然而彩云易散,好梦易醒,乐极反生悲。正当白鹤调转方向之时,忽有一丝轻微的裂帛之声传来。紧接着白鹤一声凄厉的鸣叫,利爪之下便只剩下两片碎布。 他望着那个急坠而下的身影,银狼面具后,那漆黑的眸中忧伤而慌乱,忙御鹤急急向下坠落。 白鹤如自由坠落般,猛冲而下,可是那样的距离好像还是很遥远,他又急急地命白鹤直冲而下,白鹤一声鸣叫,破风而下,似乎用尽全力的朝那个身影冲去。耳边是如刀剑鸣叫般的裂风之声,割的肌肤微微生痛,但眼前却只有那个飘落而去的身影。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白鹤穿过飘渺云层,穿过潆洄的山岚,穿过迷漫的雾霭。终于,离那个身影距离渐渐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的心中竟涌满了欣喜。 他再一次看到了她,飘渺天地间,她的脸上竟还带着淡然纯美微笑,双眸的眼角挂着视生死为无物的笑意,却唯美如梦的闭着,仿佛在做着一场超脱尘世的无忧美梦。 他欣喜的伸出双手,然而就在他要抓住她的手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你的克星此时也离你越来越近。” 他的心猛然一震,竟错过那浩淼九天中唯一一次抓抓住她的机会...... **************** 天蒙蒙亮,一个出尘白色的身影眼望苍茫山的深处,冷彻中掩着一丝悲伤的目光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仔细一看,那亮如晨星的眸子,又似乎想要把整座山看透,看穿。 转身吧,只要一个转身,你的影子便不会孤独。可是山边却什么都没有出现。他默默的转身,释然笃定的笑意掩着深眸中的一丝哀伤,带着孤独冷寂的身影坐进马车。 其实你我都是那种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得人,不要怪我,也不要怨我,更不要恨我,因为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马车的门默默地关上,眨眼间消失在微微晨曦之间。 二月二龙抬头,记得要抬头哦,看,春天因你而来。 三十五章 空谷雪狼 她知道她从云端跌了下去,那一刻,她却没来由的,从心底笑了。 轻盈,身子竟变得好像羽毛一般轻盈。她微微笑着,没有爱,也没有恨,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没有羁绊,也没有束缚,仿若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这才是真正的遨游天地吧。 不知飞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是一生一世,她不在乎。因为无论时间延长或者缩短,她终将像那断线的风筝般重回大地的怀抱,只不过她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时间对她来说已变得毫无意义。 可是当一切都停止下来,她微微睁开眼睛,竟发现她跌进了一朵彩云之间,不,那应该是一道绚烂的彩虹之上。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斑斓,绚丽耀眼的云朵在脚下或聚或散,时分时合,飘忽不定。 她笑着奔跑着,就奔跑在这大朵大朵的美丽彩虹间。从这边跑到那边,再从那边跑到这边,或者像小时候玩跳房子游戏一样,从红色的云朵跳到绿色的云朵上,再从紫色的云朵跳到蓝色的云朵上......彩虹轻软得像棉花,而她的身子轻盈得像羽毛,跳着跳着,她竟身披霞衣在这彩虹间又飞了起来。 她轻笑的飞着,心情从未有过的快乐与轻松。就这样天上、地下,无物、无我的飞着、笑着、快乐着。玩得倦了,累了就躺下,从这边滚到那边,再从那边滚到这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打着滚。终于,困的再也睁不开眼睛,就随手抓一朵云彩抱在怀里,盖着霞衣,含着笑容甜甜睡去。 也许这个地方最奇特的,是那轻如无物的霞衣盖在身上竟有一股酥软软、暖洋洋的感觉,一觉醒来,全身舒展的的仿佛充满生命的源泉。于是再继续在这美丽的彩虹间无忧无虑的飞来飞去,仿佛她的生命就生于此,也止于此。 可是忽然间有香味传来,肚子也咕噜噜地叫了起来。香味好像就从身边飘来,于是拿起那有香味的橙色云朵咬了一口。一阵剧痛却从舌尖传来,原来这些漂亮的云朵不能吃? 正为咕咕直叫的肚子而郁闷时,忽然脚下的云层寸寸断裂,那红的、黄的、蓝的、紫的......云朵瞬间化为七彩的云烟,她惊慌的伸手想抓住那一朵朵美丽的云朵,然而那如雾如梦的云朵早已化为缕缕烟云,如何抓得到,如何挽得住。 还未来得及回味,还未来得及挽留,那一缕缕飘渺的云烟竟在一瞬间随风消散着这天地间,恍如某个人的影,恍若某个人的心。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撕扯的生痛,抬眼垂眸,天还是天,地还是地,她还是从那云端跌下,跌入无尽的噩梦之中......粉身碎骨。 仿佛时间停止在这一刻,仿佛这天地没有尽头一般,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她竟还是没有坠落到冰冷的大地之上,反而觉得自己依旧在飞。她有些不可思议的动了动手臂,一阵剧痛传来,她的手臂竟动弹不得。 不的不缓缓地睁开眼睛,嘴角却逸出一丝苦笑,原来只不过是南柯一梦,醒来时黄粱还未熟。不,应该是火架上的几只野兔未熟。 她禁不住肚子咕噜噜直叫,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火架上的烤的流油的野兔,却发现火堆旁的那一袭依旧飘逸如仙,拥有惊世风采的蓝衣,又是一声无声地叹息。 可是为什么她竟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她抬头望了望天,胸臆间涌满了悲哀。浓密茂盛如华盖的树叶间,望不到是黛青色的天。怪不得手臂不能动,怪不得总觉得在飞,原来她被人晃晃悠悠的吊在了树梢之上,在梦中自然就像是永远跌不到地上。 她又望了一眼远方的天,叹了又叹,眼睛闭了又睁开,睁开却又闭上。终于承认那天上的一轮清辉万丈的月亮不是幻觉,而是确确实实的存在。 可是明明记得自己从万丈高空中跌落,却为何未死?也明明记得,在跌落之时天边刚好出现一丝朝阳所散发出来的曙光,可是现在却是连夕阳也早已敛去所有的光芒。墨蓝色的天空只有皓月当空,洒落的清辉如缥缈的横烟,如轻柔的云纱般铺满整个山谷,这应该是个山谷,她想。 难道是幻觉,还是自己没有睡醒?难道就这么吊着睡了一天?她无力的苦笑着,再一次细细打量起自己的身处之地。 但见目及所至,四面环山,山中有一清流潺潺而来,汇集到山脚下的一方清潭中,清潭倒映着璀璨如钻,如梦如幻的万千繁星,清风吹过扬起一丝丝涟漪。那些数不清的星星在涟漪中荡来荡去,重叠辉映,好像说着亲密无间的话语,唯独那轮未圆的月亮和天上那轮皎洁的月亮一样,纵使众星拱月,却依旧形单影只,孑然一身。 月光朗照,树影斑驳,清风徐徐而来,整个山谷静寂无声,唯有那一股清流如情人的悄言细语,如信手续续而弹的琴音,在山间铮铮淙淙而过,更显得幽静山谷,与世隔绝的静谧月夜,如诗如画,如梦如幻,柔媚生辉。 明灭不定,随风摇曳而舞的火堆旁,那一袭非丝非绸非绢,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蓝衣,迎风而舞,带着一丝出尘的仙气,又仿佛带着一丝令人着魔的邪异之气,长身玉立在清潭边。波光粼粼的水中倒映着皎然如月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看不出一丝伤,清亮如被水浸过的眸中也似那一弯清潭般泛着轻微的涟漪,却分不清是喜是悲,是愁是忧。 那个蓝色的身影,明明有着连天下女子在他面前都自惭形愧的惊世容貌,明明周身环绕着如幽谷松间清风般的空灵之气,明明如九天之上纤尘不染的明月般皎然出尘,却带着一身孤绝冷寂,仿佛因他的身影,连天上那一轮如水般柔和的明月也变得冰冷起来。 他就那样静静的,一动不动的,仿如石化了般久久不愿将目光移开,望着清潭中的那一轮澹荡不定的冷月,那样的身影仿佛也与天上的那一轮冷月一般,虽看似未动,却已独行了万水千山,虽有众星相随,却孤寂了千年万载。 此时此刻,被吊在树梢上的冷玉儿也无语的望着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疼痛,忘记了饥饿。只是仿佛有根针在缓缓地,用极慢,极轻的速度刺进心里,又缓缓的拔出,那样持久温柔的疼痛才是最折磨人的吧。 她深呼一口气,将目光转移,那一刻她真的很害怕自己的心,会被那一个孤冷的身影冻伤。 林暗草惊风,微风拂过长长密密的蒿草。然而目光所触之处,那一袭蓝衣身后杂草中竟微微露出一抹白色。 那是什么?冷玉儿一惊,只见茂密繁盛的长草中竟又露出两只绿莹莹,却亮如灯笼的骇然幽光。 狼,一头全身皆如雪般洁白皎然,踏着优雅步伐毫无声息缓慢前进的雪狼。 冷玉儿记得母亲曾经说过,这种狼是世界上最灵敏,最勇猛,最凶残,也是最聪明,最狡诈,最完美的狼。只要是它盯住的目标,从未有过失手,不仅因为它们电一般的速度,雷一般的力量,还因为它们有着非人所能及的耐力、执着,和无声无息出现在你背后狡诈。 眼前这种狼,岂非就是在母亲曾经讲过的故事里出现的雪狼,她只觉自己的心突突的猛烈跳着,想呼喝的提醒那个临水而立,却浑然不知危险已步步逼近的慕容清影。 可是话刚到嘴边,却见那头雪狼竟转头望向她,长长的狼吻露出尖锐的獠牙和火红的舌头,绿莹莹的眼睛仿佛在狡诈、凶残、而又轻蔑的冲她笑着。那一瞬间她毛骨悚然,仿佛感觉自己置身狼吻之下,惊骇的竟将话语生生堵在喉间。 月光下,雪狼洁白如雪的狼毛根根毕现,几无杂色,雍容美丽如王。只见它带着一抹冷意,从冷玉儿那边掉转过头,四蹄继续踏着优雅的步伐,如一个王者般带着浑身高贵的气势,闲雅舒缓,无声无息的继续向那个身影走近。 “小心......”喉间终于涌出那两个字。 笑话,她怎么会被一只狼吓到。况且她被吊在树上,雪狼再怎么聪明狡诈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可是在她用尽全力喊出那两个字时,那头雪狼也以如电如雷的速度飞身扑向那个临水而立,皎然如月的身影。 对不起,最近真的有事,估计还得再过几天,速度才会快些。 第三十六章 空谷雪狼 “扑通”一声巨响,空幽静谧,如诗如画的山谷,掀起一个巨大、洁白、唯美的浪花之后,波澜不兴的水潭居然悄无声息,陷入一片死寂,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慕容清影?......慕容清影......”被吊在树上晃晃悠悠的冷玉儿,居高临下地望着那方没有一丝涟漪的水潭,焦急的喊道。 那个如兰芝玉树般的家伙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被狼吃了吧?她被缚住的双手用尽全力的想挣脱出紧绷绳索。 可是方一抬头,却发现头顶上那粗壮的树枝上竟也威风凛凛的站着一只皓白如雪的狼。 那雪狼正低头静静地望着她,绿莹莹的目光中竟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仿佛在嘲笑她自己置身险地而不自知,反而还担心别人。 那样的笑意若是出现在人的眼睛里一点也不稀奇,可是若是出现狼的眼睛里,当真是令人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啊......”冷玉儿浑身打了个激灵灵的冷战,不由自主的大叫,然而还有谁能救她。 “嗷.......”那雪狼站在树枝上也对月引亢高歌,只听那一声长啸悠远绵长,如泣如诉,如慕如怨,直冲云天,响彻山谷。 可是对冷玉儿来说,那惊心动魄的深情一嚎无疑是代表死亡的笑声。 “救命啊,有没有人......慕容清影你死了没有啊?”冷玉儿惊慌失措的喊叫着,后背上已是汗水津津,而全身却是如坠冰窟,冷得打颤。这是什么山谷,这里的狼都成精了,不但能悄无声息在你背后出现,而且还会爬上树? “你......你......你不要咬......”冷玉儿又一抬头,却发现那雪狼竟在用尖利的牙齿咬着敷在树上绳索。 这是什么什么地啊?这又是什么什么狼啊?这狼怎么怎么和人一样狡诈奸险啊?还有那慕容清影怎么怎么就这么容易竟被狼吃了? 再一想到这里冷玉儿一时间欲哭无泪,思维也变的混乱起来。没想到欲着血与火没有死,跳进千倾碧水中没有死,从天上掉下来没有死的她,竟然会丧生在狼嘴里。 “求求你,不要再咬了......”那细细咬噬绳索的声音变得如擂鼓一般的声响,重重的敲打在她的心上,从来没有说过求字的她,竟然向一只狼低头恳求它嘴下留情,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本以为这雪狼是母亲小时候用来吓唬自己而编的故事,没想到竟在这里出现,而且比她想象中的要聪明,不,是狡诈! 它竟然可以爬上树,而且居然想到咬断绳索。这样只要她掉到地上,到时候它就能为所欲为?!想先吃手就先吃手,想先吃脚就先吃脚,想咬断她的喉咙就咬断她的喉咙...... 可就在绳索断裂的那一霎那,冷玉儿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对,那个水潭,那个水潭太过于平静,平静的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怎么可能,像慕容清影那样的人怎会如此轻易的,毫无声息的被狼吃掉,岂非有负他作为陵南王长久以来机智果敢、武功卓绝、惊才风逸、兼之冷血的盛名。 思至此处,随着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绳索豁然而断,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却不再慌乱、紧张,而是迅速恢复了冷静,恢复了心智。 雪狼也从树上一跃而下,施施然踏着优雅如王的步伐,露着尖锐的獠牙吐着鲜红的舌头一步步朝她走来。 此时冷玉儿也施施然站起来,目光如雪亮的剑一般,却不看向那只步步紧逼而来雪狼,好似完全不在乎眼前那一跃而起就能咬断她喉咙的危险动物,而是对着那一汪湛静无波的碧水恨恨的冷笑道:“慕容清影,你玩够了没有?没死的话就上来吧,不要再搞这种无聊的小把戏了。” 良马易训,孤鹤却难训,他既然能把鹤驯服,更何况这两只雪狼?雪鹤,踏雪,皆是带雪的名字,那么雪狼这种只有在极寒之地才会出现的动物也应该是他的无疑,她再傻此时也应该想到这一点。 她的话刚刚说完,倒映着万千繁星的清潭飞溅起一道白练,白练中走出一人一狼却是半点水珠也未占到。 慕容清影薄如利剑的嘴角含着丝冰冷的笑意和那头雪狼优雅的走来,蓝衣无风自动,没有丝毫的狼狈,依旧是远离凡尘秀逸如月的惊世美男子,随意的朝那两头雪狼挥一挥手,那两只凑在一起耳鬓厮磨的雪狼叼起火架上烤的野物,瞬间消失在长长的蒿草从中。 他意味不明望着她,如月一般的琥珀色的眸中射出没有丝毫温度的蔑视光芒,声音清冷凉薄:“不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傻,你求一只狼不要吃你还不如求我放过你!” “看着我狼狈不堪,你很高兴吗?”冷玉儿眼睁睁的看着食物被叼走,却毫无半点办法的奋力挣脱着被绑住的双手,目光中满是愤怒。 “想吃东西吗?可惜已经没有了。”慕容清影好似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浅笑着对冷玉儿戏谑道。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把我吊起来?还让那两只可恶的狼来吓我!”她又恨恨的问道。 “你从天上掉到了水潭中,我把你救上来,又看你浑身湿漉漉,就把你吊起来晾干了!至于雪风和雪雨只不过想吃点东西而已。”那个眉宇间蕴着灵秀之气,如被水浣过的月亮居然浅笑盈盈的戏谑道,一如初见时的那一抹纤尘不染的清然浅笑,如淡淡风,如溶溶月,那样的惊世的笑容似乎也化去他身上所有的孤独与哀伤。只是那样的表情现在看来却是如此可恶,可恨。 “你......哪有这样晾衣服的,你分明就是故意戏弄我。”冷玉儿更加愤怒的道,如刀一般目光似想杀死眼前这个神情满不在乎,嘲笑她的慕容清影。 居然用这样的理由来敷衍她?什么千奇百怪的想法?有这么干的正常人吗? “不这样把晾干,难道要我把你的衣服脱下来晾干吗?”他走向前去,抓住那半截被狼咬断的绳子,不怀好意的望着她笑着说道,琥珀般的浅淡眸子里有一丝不明的暧昧。 那样的眼神像极了第一次见到的另外一个人,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却被他向前一拉,反而离那张秀逸的脸更近了一步。 “你在害怕什么?”他的脸忽然阴沉下来,冷如秋霜的问道。 各位看官们非常抱歉,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因为有些事情处理,加之不知什么原因心脏不舒服所以才晚更了,没下架的都是我的救星啊,在此鞠躬表示深深的谢意,再一次表示绝不弃坑,所以求收藏,求推荐啊。 第三十七章 郎心如铁 “你无耻......”她说着毫无杀伤力的话,眼睛不由自主的移开,心中再一次慌乱起来,是啊,她在害怕什么,是害怕会再一次陷入一个无法自拔的泥沼,还是因为她总是在他身上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那个影子令她彷徨无助,令她心惊胆战,令她不知所措,令她觉得好像自己在背叛...... “你看着我,为什么不敢看我?”慕容清影的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使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眼神冰冷凌厉如雪如刀。 “谁说我不敢看你?”冷玉儿定定的望着他,冷冷得笑着,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他的手指凉如冰,硬如铁,同他那双浅淡的眸子一般没有丝毫温度,他的脸精致秀逸如花如月,男女莫辨,却如下了千年的雪山一般,万古不化的冰冷与荒寂。 为什么,明明他们身上没有一点一样的地方,为什么给人的感觉会是那样的相似,相似的好像是同一个人一般? 那数不清的记忆与情愫涌上心头,在脑海里不停地旋转,乱成一团。温暖洁净晴玉沙滩的初遇,那一汪致命碧水中的初吻,慌不择路的逃跑,如雪剑光中冷酷迷人风华无限的笑颜,山巅朝阳中足已慰藉余生的暖人怀抱......他毫无理由的霸道无赖,他炫如朝阳的笑容,他侵魂蚀骨的温情,他苍白憔悴的俊颜......那从未有过的担心彷徨,从未有过的爱恨交杂,从未有过的平静温暖,从未有过的一生一世的诺言与希冀....... 然而此时眼前之人和心底之人的影子重叠分离,恍恍惚惚已然分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因为他们是兄弟?她不由得在心底问着自己...... 遥远的天边传来“咕咕咕”的叫声,打断了她如潮水般不可抑制的记忆,她恍如梦醒,眼前如月一般的眼睛依然没有丝毫温度的看着她。 只听他冷哼一声,放开她的下巴,却不收回利如剑,冷如冰的目光,依旧和她冷冷的对视着,好似要把眼前这个女子看穿看透。 一只雪白的白鸽停在他的肩上,他才恨恨的收回冰冷的目光,将白鸽腿上的纸条抽出,只淡淡扫了一眼,随即口中发出一声清啸。 雪鹤应声从山巅飞来,他拉着绑住她的绳子,蔑然冰冷的淡扫了她一眼,竟将身上的长袍迅速脱下,丢给她以命令的口吻道:“穿上!” “我为什么要穿你的衣服?”冷玉儿被缚住的双手无法将衣服抛向他,只得把衣服抖落在地,偏过头去,冷冷的道。 只见慕容清影报以冷冷的笑容,向前走了一步,嘴角微微勾起,一只手环住冷玉儿的腰,声如柔滑的丝绸般,低沉魅惑的在她耳边冷笑道:“你想这样回军营也可以。” 冷玉儿的脸顿时如火一般烧了起来,她竟然忘记她的衣服早已被白鹤抓破,那双冰冷的手抚在她后背温暖的肌肤上却宛如火烧,宛如烙落。 “你......”她心咚咚乱跳着,不知所措的慌忙躲开。 他拾起衣服披在她的身上,陌离的笑着,声如裂帛又似断玉:“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关你什么事?啊......”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提到白鹤身上。 白鹤展开双翅,平稳的飞上云端,直朝军营的方向飞去,再一回首,身后那张皓然如月的脸上又带上了狰狞的银狼面具,想说的话生生噎了回去,一路之上默然无语。 随着一声清亮的鹤唳之声,晨星点点,碧月澄照下的肃杀军营,身着重甲的一男一女飞身迎出。 只见男子温雅如玉,当真如淇奥所言,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充耳秀莹,会弁如星。可是这样儒雅的彷如游戏红尘的翩翩佳公子却力挺如一把刚刚出鞘的古剑,沉稳凝重,锋芒不漏半点,却偏偏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那是一种所有人都掩不住的光芒,不容忽视的存在。 而那女子颜若棣棠,眉目雅致却磊落洒脱,目光清亮如利剑,浑身蕴着一种不屈不挠的强硬风骨,好似无论风霜雨雪,千磨万击都是那样的坚忍不拔,清新傲然,不着尘埃。 那是一种不似人间之花所能形容的气势,如果偏要找出一种美好的东西来形容她的话,那只有那清邃奇绝的风竹琼枝可以形容她的风采。 慕容清影像拉俘虏一般拉着冷玉儿从鹤背上踏下来之时,便有一种磅礴沉稳,压倒性的气势之气散发出来,仿佛生死可托,却令人敬而远之。 “殿下,帝都凤凰城传来了急迅。”那个男子垂首说道。 冰冷的银狼面具看不清丝毫的表情,只是对那个女子冷硬如铁的道:“逐月,把她带下去。” “是。”那个名唤逐月的女子淡淡的扫了一眼冷玉儿,和那个可恶的慕容清影一样没有丝毫表情的低头领命。 面对着成千上万的静寂的帐篷,冷玉儿有一种帐然若失的落寞之意。你已离去,我该情系何处?她没有在意慕容清影的冷漠,只是静静的随在逐月后面,回到自己的帐篷,逐月解开她缚住双手的绳索,毫无感情的留下一句:“不要随意乱走,想要什么东西自有人给你送来。”之后也离去。 一切都安静下来,晴天已走,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呢?她是不是也该离去,更深夜漏,她回来也只是想知道他是否有在等她,他说过他一直就在她的身后,只是她却没有回头,那么现在她回头,他是否真的在她身后呢? 原来尘缘如飞沙,只是沧桑了你我的脸颊,许下的承诺已成空,无论是断魂还是伤神,憔悴的爱情终抵不过命运地迂回,心痛仿如初见,余梦,万念皆成空,终不过浮空幻影。纵使相逢天涯,已是无话,你我脚步都未曾因彼此停下,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 萍踪红尘,你我形单影只,落寞天涯,各自安宁也罢。 寂寂黑夜,如豆孤灯中,一袭白衣的她思索着何去何从,逐月再一次掀帘而入,暗叹一声,无波无绪得道:“殿下有请小姐。” “正好,我也有事找他。”她起身随在逐月后面走进慕容清影的帐篷。 摘下面具的慕容清影手里把玩着一枚戒指,冷逸的脸上阴晴不定,变幻莫测。 同样冷漠的冷玉儿一眼望到那枚在灯下如大海一般闪着深邃风华的蓝宝石戒指,心中一惊,再低头,手上的戒指果然无了踪影。 “把戒指还给我。”她冷冷的道。 他竟然会偷拿自己的戒指? “这真是你的戒指?”慕容清影浅淡的眸中一时闪现出一丝不明的怒火,愤怒的道。 “这是......这是晴天送给我的。”她如实说道。 “你说谎,你这虚伪、可耻,以色事人的女人,皇兄怎么可能把这枚戒指给你?你怎样蛊惑的他给你这枚戒指?”他怒火中烧,狠毒而高傲的说道。 “啪”冷玉儿想都未想便甩出一个清亮的耳光,动魄惊心,震人心神。 那惊世的容颜在如豆的灯下,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浅淡的眸中有想杀人的光芒。 然而冷玉儿也狠狠地盯着他,清丽的容颜惨白如雪,漆黑的眸子里有无尽的委屈,却依旧不屈不挠,不知死活的瞪着他。 一时间帐篷的气氛冷滞下来,竟听不到呼吸和心跳之声,身旁的那如古剑的男子和如风竹的逐月好似隐身一般默然不语,但心中却是大骇,像他那样武功卓绝得人竟躲都未躲,更未生出一丝一毫的防御之气,竟生生受下了那一个耳光,那是怎样克制不住的愤怒,愤怒的忘记了躲闪?还是从未想过躲闪?他为什么要坦然地受下这样的耻辱? “我怎么虚伪,怎么无耻,又怎么以色事人了,你这自以为是的家伙?!”她狠狠的说道,眸中隐隐泪光,却始终未曾掉落。 “你给我滚出去,我永远不想见到你。”良久他竟紧握着拳头生生的忍了下来,浅淡的眸中波澜诡异,淡漠无情。 “我也不想见到阁下。”冷玉儿也不想追究他侮辱性的话语,她也本就是向他辞行而去,只是到了此时变得话不投机半句多,也只能转身抬步就走。 “慢着,既然你说是你的,把这个带上。”他冷硬如铁,毫无任何感情的拿着那枚戒指道。 “既然这东西这么重要,那麻烦殿下替我还给晴天殿下,就说小女子福薄命浅,受不起。”冷玉儿停步,却未转身,眉目如雪的答道。 “你的东西你自己还,我才不当你们的信使。”他再一次怒火中烧克制不住,仿佛想要杀死她般,厉声说道。 “姑娘还是拿着吧,说不定以后有用。”一旁温雅如玉的男子接过戒指递给冷玉儿,温和如水的声音打破冷滞的空气。 “哼。”她接过戒指,冷哼一声,怒然而去。 原来尘缘如飞沙,只是沧桑了你我的脸颊,许下的承诺已成空,无论是断魂还是伤神,憔悴的爱情终抵不过命运地迂回,心痛仿如初见,余梦,万念皆成空,终不过浮空幻影。纵使相逢天涯,已是无话。 萍踪红尘,你我形单影只,落寞天涯,各自安宁也罢。 改自郁植墨古风五十句 第三十八章 倾城暖日流水颜 微微晨曦,无尘白衣迎风走出肃穆静冷的军营,前方一片黑寂,脚下的路迢迢漫漫。自此别过永不相逢,她的本意本是如此,只是没想到落到如此结局。果然和他们扯上关系的都没有好结果,是不是该庆幸活着出来已是万幸? 朝阳迸发出第一缕曙光,天空慢慢亮了起来,湛蓝如璧,眼前是黄鹂鸣柳的一片?ǎ?砗笫前自瞥鲠兜牟悦4笊剑?种心且幻对谘艄庵徐陟谏?浴17钐煜氯宋??眨瘢ㄖ辽倌歉鋈似?叩奈??杩瘢┑睦侗k?渲溉从倘缟桨愠林亍?p>  原来你我的脚步从未为彼此停下过,只一个转身,情断缘绝,再一次如萍飘零。也罢,既然早知注定不能守护一世,又何必为曾经许下成空的诺言自寻烦恼?相逢已是奢侈,又怎敢奢求一生一世的相伴白头,不如缘尽转身的刹那,也许彼此会有一个心心念念的长梦。 “姑娘在想什么?”身后一个令人舒适的声音的传来,如低低的风吟,如隐隐的剑鸣,突兀却不令人惊讶,好似他静静陪在你身边已久,只在合适的时候回响在你的耳畔。 “日暖风煦,等一叶兰舟,载我离去。”冷玉儿低头望着水中那个如玉般雅致,却偏偏给人一种就算敛去的光芒也掩不住其深邃沉稳风采的古剑般男子,落寞而笑。 “太子殿下恐怕早已策马回都。”那一袭月白长袍,轻袍缓带迎风而立,淡淡说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的声音,令人感觉好似无论他说出什么样的话都不会惹起反感一般的磊落。 “我有我的事情,就不烦你们的太子殿下了。”冷玉儿转身望着他深沉安宁的眼睛,目光柔和平静,坦然而笑。 “兵荒马乱,姑娘想去何方?”他的目光中闪现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随意如常,无波无绪的问道。 “?g彼小星,三五在东。自然是去命运注定的地方。”冷玉儿静静的望着苍茫大山,目光空远飘渺,好似穿越了万水千山,穿越红尘万丈,望到了自己的结局一般,带着浓浓的伤,深深的倦,刻骨的哀。 “恕在下直言,姑娘若是想回到山那边,以姑娘现在的能力,莫说姑娘的仇报不了,只怕姑娘的命也难保。”淡淡沉沉的言语间好似在规劝相识良久的朋友。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放着眼前富贵名利不要,放着眼前阳光大陆不走,却偏偏要走那有去无回的独木桥。这样刚强而独立的女子,难怪那两个惊采绝艳、权倾天下,从未将任何女子放在眼里的男人会对她如此的念念不忘。 “那么这场战争呢?真的要血染苍茫山,埋尽英雄冢吗?”她深深的望着他,漆黑的眸子里充满疑问与毫无希望的期待。明知没有丝毫罢战的希望却依旧还是问了出来。 “此战无可避免,姑娘何必自寻烦恼?还是早早远离这里也罢。”他深叹一声,本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充满了如山岳般的坚定的光芒,决绝的恨意与冷然如铁般愤怒,好似已迫不及待的一战。 “为什么?多年以来,三国之间不是一直同气连枝,互递婚盟的吗?”冷玉儿眉峰一挑,目光中的深深疑问更加了然。 “难道姑娘不知一个月前我漓楚送往渭国的质子晴阳公子被害云泽城......”月白风袍无风而动,平静的脸上现出掩饰不住的沉沉哀痛,低沉的声音悲伤的令人心痛。 “倾城暖日流水颜, 君子无双承影现。 举杯倾尽天下酒, 天涯难觅知音人。 晴阳公子,天下第一公子晴阳公子死了?”冷玉儿喃喃问道。 心无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撕裂,遥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倾尽天下无知音。晴阳哥哥?晴阳哥哥......”尘封的记忆百转千回的脑海中渐渐浮现。 细雨霏霏,泥巴里和小男孩满地厮打的她,被如一抹阳光的他抱起,“我是晴阳哥哥,玉儿好厉害,竟然打得过男孩子。” “小女粗鄙,让公子见笑了。”身后带着一抹笑意的爹爹笑道,完全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快叫晴阳哥哥啊。”母亲的脸上更是有浓浓的笑意,她从未见过母亲笑得那么开心过,更从未见过她这般的调皮而没有丝毫的怒气。 这人是谁?竟然严厉的爹爹和犯了错误从不宽待她的母亲生不起气来。 她惊奇的打量着眼前丝毫不介意她又脏又臭,还把她抱在怀里的如一抹阳光般的俊美公子。 他无疑是俊美的,凤目狭长,鼻锋坚挺,嘴角含笑,淡雅从容,如风和日暖万物复苏的春天,安宁静谧,如山间潺潺而流的净澈溪水,清高圣洁,如不染风尘的空谷幽兰......那样的晴阳完美的仿佛从天而降普度世人的谪仙,飘逸出尘的倾世风华却未有丝毫逼人的气势,让人自然而然毫无理由,不由自主想去的亲近。 “晴阳哥哥。”她甜甜地叫着,同时用沾满泥巴的双手搂住他的脖子,顿时如雪白衣上烙下两个黑乎乎的小手印。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同时那也是最后一天呆在那个地方。那一天她哭着不想走,只因怕她刚刚认识的晴阳哥哥再也找不到她。 晴阳哥哥死了?那样有着倾世风采的人怎么会死?好人不是应该长命百岁的吗? “晴阳哥哥你去哪里啊?”残曛斜照中,小小的她仰头注视着白衣如雪的他问道。 “我要去云泽城。”他暖暖的笑着回答,暖日倾城。 “玉儿也想去云泽城,晴阳哥哥去哪里,玉儿也想去哪里。”小小的孩童早已因一个笑颜而折服与他,目光中闪着深深的希冀。有这样的哥哥不但臭小子不敢找她麻烦,就连父亲母亲也忘了责备她,她就要这样的哥哥,要永远的跟着这样的哥哥,她偏执的想。 “好,等玉儿长大了再来找晴阳哥哥好不好,晴阳哥哥会一直在云泽城等玉儿如何?”他的笑容如三月的陌上暖日,可以温暖受伤人的心,如山间流水般清澈明净,可以净洗蒙尘的心间,倾城暖日流水颜。 “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只是双掌相击,却再也没有实现诺言的一天。 第三十九章 倾城暖日流水颜 那样如九天飘渺流云上踏风而行,偶尔从云端垂首悲悯的望一眼漫漫红尘、营营众生的倾世风采,那样如山间清泠泉水洗涤凡尘窒息的心间,仿佛可以包容天地,淡然超脱不惊风尘的倾世容颜...... 她早就应该想到,晴阳哥哥,她的晴阳哥哥,亦是被长久关在云泽城的天下第一公子,也是那漓楚送到渭国毫无自由的质子晴阳公子。 为什么会这样的后知后觉?直到心被那个曾以为毫不关己的名字无端的生生撕裂,直到你我已在生死轮回的路上,我才蓦然想起那还未实践的诺言! 似水的流年,万水千山的辗转,是谁错过了你我本应早就相逢的故事,又是谁失了你我的曾经信誓旦旦,指天为誓的信约? 青石板上,再也等不到你的倾世容颜,细雨霏霏,只剩断肠的回忆,彻骨的伤感。 寂冷的深宫,多雨的季节,你是否有会想起那个在泥巴里恣意妄为的我? 世事的流落,半生的漂泊,你是否会记得那曾经你我随意许下,却终究成空的诺言? 孤寂的禁锢,凭栏的远眺,你又是否等过那个渐渐长大却又后知后觉,终未曾找寻过你的傻瓜? 静好的岁月,我竟忘记那沉寂已久的童言,梦回百转,如冷雪的噩耗惊醒了尘封的记忆。 你的音容相貌在我眼前徘徊,恍如昨日。可是在此之前,我却为何将那么美好的回忆尘封?终是我负了你的信约。 心痛的无法呼吸,欲哭却无泪。 “晴阳哥哥......”冷玉儿的世界彷如下了一场大雪,冰冷彻骨的寒意渐渐侵袭她的全身,她踉跄得几欲摔倒。 原来浴着血与火重生,以为淡定得看惯的生死的她,依旧对那个雅逸如仙,风姿出尘,光芒无人能及的晴阳哥哥离去的消息无法释怀。 “恕风无涯冒昧,原来姑娘认识晴阳公子?”他扶着冷玉儿在阳光下流淌着晶莹如玉的玉腕,从来不轻易显现喜怒的他却是大骇的道。 “七年前缘吝一面,还有未践的约定,却生死永隔,再无相见之期。”良久,她从震惊中缓过一口气,却惊、痛、哀、伤的回答。 “七年前?七年前姑娘如何认得晴阳公子?”他心里更加惊骇,七年前,眼前这个身世、经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女子还是总角的小女孩,如何认得名满天下的天下第一公子慕容晴阳。看来他们对她所谓的了解还是不够多,也许是知之甚少。 “晴阳哥哥,晴阳哥哥怎么会死,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死?他又怎么会是质子?.......”她的眼中写满了哀伤与悲怒,死死的抓住他的手,不停地说着心中的疑问,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晴阳公子那样惊才绝世的人,为何会英年早逝,又为何会客死异乡。 “姑娘节哀,晴阳公子自小本就体弱多病,幸而有天下第一神医花阡陌花姑娘在身边照应。花姑娘曾说晴阳公子的病照料的好的话也活不过三十岁,皇上和皇后娘娘自是极是体恤怜悯,只是七年前,渭国与漓楚交换质子,太子殿下、陵南王和晋王当时都还年幼,所以他自请当了质子,从此一生逍遥的他过着寄人篱下,毫无人身自由,随时都有可能被杀的质子生活。” 七年前的一幕再一次清晰的出现在眼前,他身后那个轻纱蒙面,始终不离开他的绿衣女子,总是满面笑容的母亲和父亲,眼睛中皆是浓浓的喜中带着化不开的忧,化不开的愁。 然而小小的她自然不知是因为何事,只知道自己早已被他所倾倒,倔强的想要永远的跟着他,永远地待在他身边。可是后来,后来为什么会将他遗忘,遗忘的如此干净,仿佛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风无涯深深呼出一口压抑的令人窒息得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直到今年年初,皇后娘娘担心他的身体,心心念念的想把他换回来,本来双方都谈的差不多,可是一个月前,晴阳公子被人发现死在质子府,胸口插着一把短刃,那致命一击,断掉了他二十八岁的生命。而公子随身的那柄天下闻名的承影剑和花阡陌姑娘也了无踪影......”他强忍着心中悲痛,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讲完他所知的一切。 上天当真残忍,竟然让那样出尘如仙的他身患永难治愈的重病,又让那样洒脱无羁得他做一个没有自由的质子,如今还要残忍的夺去他年轻的生命? 冷玉儿良久无语,那样若仙若灵,无欲无求的他,她怎能将他忘记?她怎么会将他忘记?脑海中不停地旋转着那些失去的记忆,纷繁杂乱,理不出头绪,找不到想要的结果,头痛的欲裂了开来。 “恕无涯冒昧,姑娘如何认得晴阳公子?”一直扶着冷玉儿的风无涯,眉头深锁,如玉般的脸上变幻莫测的再一次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好像认识他。”她拼命地想要记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为什么,那一段记忆竟然会如此模糊,踏水行歌的常峰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与她有约的晴阳哥哥更是消失的毫无踪影。 失忆,怎么可能?她怎么会失去那么重要的记忆?怎么能够失去那么重要的记忆?“晴阳哥哥,你会怪我吗?我知道你不会,可是我会,我会怪我自己,我竟然会忘了你......”她喃喃自语,恍如失去了魂魄。 “如此说来姑娘的父母也是风尘异士。”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低沉淡然,“姑娘也莫要自责伤心,虽然晴阳公子的风采倾倒天下,但公子也也常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终究会死,财终究会散,一切如幻眼云烟,那是任何人都强留不住的,更何况死亡也许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不过晴海终究是未错托于人。”风无涯慨然而叹。 “晴海?” “就是姑娘手中的戒指。”风无涯再一次现出一丝惊疑。 她手握着戒指,紧紧地握着,好似要将那枚戒指嵌进自己的肉里,嵌进自己的骨中,嵌进自己的心中。一丝殷红的血迹顺着如玉般晶莹得手滴滴而落,如一颗颗红宝石没入脚下的沙砾中。 注:我的晴阳是活在虚幻中的人物,他是唯一一个无欲无求得人,他令人心痛,令人遗憾,令人悲伤,完美的好似天人。所以他也只能活在虚幻中,用现在的话来说,他只是个传说,也只能是个传说。 第四十章 遗世而独立 “这戒指是晴阳公子在漓楚之地,或者可以说是整个天下的信物。”风无涯补充道,淡淡的声音有难掩的冲天豪气。 “晴阳哥哥......”冷玉儿望着戒指低低的自语,晴阳的一颦一笑,音容相貌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却总在眼前久久的徘徊,挥之不去。 然而心智从哀伤中渐渐缓了过来,她的父母怎会认识漓楚皇子慕容晴阳?自小父亲母亲就经常教导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永远不要背叛自己的国家,不要背叛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就算不能够守护,也不能够背叛...... 为什么记不起?七年前一定发生了些事情,可是为什么会什么都记不起...... 原来她的回忆竟如此的苍白无力,如流水的日子日复一日,浑浑噩噩的过着,而那些生命中明明最重要得人却忘记的一干二净,父亲,母亲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嫣红的血如断了线珠子般滴滴而落,手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公子前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戒指的事吗?”良久,冷玉儿慢慢收敛住心神,淡淡的问道,净澈的眸子里有幽深的悲伤。 “无涯只是替晴天殿下传一句话,姑娘可还记得这戒指有何用?”风无涯微微一笑,声音有些遥远飘渺。 “在这个国家可以命令任何人,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对不对?”冷玉儿摊开手掌,望着沾满鲜血的戒指道。 “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风无涯补充,目光遥远而深不可测。 “号令天下,这对我来说有何用?我只希望晴阳哥哥能够活过来。”冷玉儿将戒指我在胸口,疼痛的感觉再一次袭遍心间,目中有深彻的悲伤。她要她的晴阳哥哥活过来可以吗?她要亲自在他面前说抱歉可以吗? “晴阳公子活转不过来了,难道姑娘也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了吗?”风无涯收回遥远的目光,深深地望着冷玉儿。他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女人了,难道她是在跟自己装糊涂吗? “公子此话何解?我哪里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冷玉儿淡淡问,却含着浓浓的伤。 “姑娘如此悲痛却为何没有眼泪?”风无涯不带一丝重量的目光再一次落到她身上,轻且柔却完全没有轻视之意,有的是震惊与莫名的悲痛。 她眼中竟包含着那样浓烈而化不去的伤,那伤痛却不是因为自己,也不包含自己悲惨命运的一点半滴,那样满满的悲伤全是因为那个晴阳公子,果然是倾国倾城的倾世风采。 “我......我哭不出来,感觉眼泪已经干涸。”冷玉儿哀伤道,为什么会没有眼泪?晴阳哥哥会不会怪自己没有为他流一滴眼泪。 “姑娘最近有没有照过镜子?”风无涯再一次眉头深锁的问道。 “没有,公子为何这样问?”冷玉儿微微犹疑,却还是深深的沉淀在晴阳随风逝去的消息中不能自拔,冷冷淡淡好似事不关己的问。 “姑娘还是看一下自己吧。”风无涯闻言转头望向在阳光下泛着金光的湖面,深沉的眸中有落寞的寂寥,无名的忧伤,还有一丝随即消失却又确实存在的迷蒙水雾。 冷玉儿垂首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湖面微微随风荡起一丝丝涟漪,一圈又一圈,妩媚摇曳的荡向遥远的地方。 湖中倒映着的女子,垂至脚腕的长发未曾绾起,丝丝缕缕无拘无束的随风悠然飘扬着,飘向身后的长天,似要挽住那欲飞走的流云,飘落身前的湖面,似调皮的孩子想要鞠一捧清冽的泉水。那样的黑如没有一丝光的黑夜,那样的亮,如阳光下泛着晶莹光泽的墨玉,那样的柔,如世上最轻柔名贵的丝绸...... 而那张脸,如水浸过的绝世白玉,如阳春清晨的白雪,在阳光下流淌着莹润剔透无与伦比的光华。那双眼睛更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辉的光彩夺目,那微微开启的红唇点缀在如玉如雪般的脸上更是如妖如魅。 这时的她,玉貌雪容,好似天界瑶草琪花中走出的花仙,温润清媚,彷如随时没入水中勾人魂魄的水妖,灵动无尘,又如那从山间翩翩飞出给人带来快乐幸福的精灵,翡颜腻理,更是不似人间所有,惑人心神的邪魅...... 她惊怔地望着自己的双手,那今晨还留在手腕上的红红紫紫的缚痕此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双手臂变得如白玉一般精致柔美,没有一丝瑕疵,完美的令人恐惧。那被戒指所划出的伤口不但没有半点的疼痛感觉,反而正在以肉眼看得到速度慢慢痊愈,竟然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疤痕...... 不止如此,掌心的纹路竟然消失不见,生老病死,过去未来空空如也,那手腕上隐隐的青筋红线也凝然的如翡如翠,整双手臂彷若透明无瑕的白玉雕成。 冰冷抑或温暖,疼痛抑或酸麻,皆都毫无知觉,那样完美的脸庞,那样完美的手臂,那已不是人的脸,那亦不是人的手,地上流出的鲜血没不入细微的沙粒,就那样轻轻浮现着,宛如鲜红的红宝石。 “晴阳公子有倾世风姿,晴天殿下是绝世风华,清影殿下是惊世风采,而姑娘现在是.......”风无涯静静的望着荡漾的涟漪,不想再说,也不敢再说。 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竟然会害怕,害怕自己说出那轻飘飘的一句话会判了别人的死刑。 “遗世,遗世而独立......”她的目光悠远释然,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微笑,“无解之毒,遗世,对不对?” 怪不得会时常感觉好似坠入无尽的黑渊,怪不得会毫无知觉一睡不醒,怪不得常峰会如此轻易的让晴天把她带走,怪不得慕容清影会和晴天一样不让自己吃半点的东西,怪不得会没有一滴的眼泪...... 遗世,天下无解之毒。 凡中遗世之毒,生前不能吃半点的东西,不能沾半点的水,否则会随时死去,而死后则化为不朽的玉石,永远的遗世而独立。 而她却总是与水有缘,那日似要劈开黑暗洗尽肮脏的磅礴大雨,那日慌不择路任意妄为的千倾碧水,还有昨日从九天之上落入深潭的救命之水.... “是的。”他闭目而答,不想说的话终究脱口而出,却好似用尽全部的力气。 第四十一章 遗世而独立 原来早已徘徊在生死的边缘,原来从未逃出命运的轮回。 听到风无涯肯定的回答,她反而安静下来,白衣清颜,临水而立,静静的望向远方,一切仿佛静止了下来,静止了岁月,静止了年华,静止了你和我。 “恕无涯冒昧,方才我为姑娘把脉,发现姑娘体内有三道真气抵制着遗世之毒,否则姑娘不会活到现在。”风无涯淡淡的说道,心头再次沉了下去。 “姑娘现在的路唯有一条,用号令天下的晴海,命令清影殿下找到无情公子来救姑娘!这恐怕也是太子殿下把晴海交投于你的意思。”风无涯笑,笑的悲痛,笑得沧桑,笑的凉薄。 “怪不得他会发狂,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太小看我了,就算我不知道这是晴阳哥哥的东西,我也不会用此来要挟他,更何况现在,这是晴阳哥哥的东西......”冷玉儿也笑,笑的轻松自在,笑得云淡风情,笑的洒脱从容。 “姑娘的意思......”他黑眸幽深,眉头深锁,从不轻现喜怒的他,再一次震撼。 “可以想做你做的任何事,这戒指真的灵验,我想亲自对晴阳哥哥说抱歉,你看它真的灵验了......”冷玉儿望着沾血的戒指,望着眼前的水,又望向远方的山,望向天上的云,目光安然平静,没有任何留恋。 “姑娘......”风无涯闻言心头一震,她怎么会这样说,天下之人哪个不是追求富贵荣华,追求权倾天下,之后再追求长生不老,天下有谁会不在意生死?晴阳当真会重要过自己如花的生命吗? “人称冷心冷面的月冷公子会放下十万大军,放下烽火战事,去救一个小小的女子吗?他若想救也不会说那样绝情的话了,这结局你我都知道。”她淡淡的说着,好似事不关己,目中有深深的倦色,浓浓的寂寞。 “那姑娘的妹妹呢?难道姑娘也要舍了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风无涯抬眸望向冷玉儿,原来从一开始她就已看到了结局,其实他何尝不是没有看到这些。可是现在不知为何他的心底竟会,如此在意这个刚刚认识还不到一天的女子。 “那就请风公子替我给晴天殿下带句话,我相信他会照顾好我妹妹的。”她的眸中出现一丝留恋,似要挽住流逝的长风,挽住飘走的流云,可在一刹那间又消失不见,只剩下无端的疲惫,疲惫的想要永远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永不醒来。 “那姑娘的仇呢?那么多条人命的仇恨,姑娘也要放弃吗?”风无涯深深地望着此时已经虚弱不堪,毫无生气的冷玉儿淡淡的问道,心中好似深深期盼着什么。 “不是人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在做,天在看吗?我不想再想这些事情了......”冷玉儿闭目而答,悲伤地声音越来越低,轻缓而无力。 “难道你不想看着那一天的到来吗?”他问,好似在问冷玉儿,又好似在问自己。 “我只不过是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她感觉头顶的阳光越来越炫目,而自己的气力却在一点点的消失,唇边的微笑也越来越苍白。她真的累了,就这样离去也罢,可是那些不知道的事情到了另一个世界是不是就会都清楚了? “晴天对不起......晴阳哥哥......”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低低自语,身子如冷风中摇摇欲坠的蝴蝶。 她的心神已散,又如何支撑得住? “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又如何能让别人来珍惜你?你要知道生命只有一次。”风无涯伸手扶住再也站不稳的冷玉儿,早已不知自己心中在想些什么,他来到这里岂非就是让她放弃用晴海来救自己的生命,可如今他却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他好像在祈求她不要轻易放弃。 怀中的她如美丽的珍珠般温润妩媚,却触手冰凉,他知道那是死亡的颜色,那也是死亡的冰冷。 “冷姑娘,生命只有一次,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放弃!晴阳不在了,难道姑娘就没有其他人可留恋了吗?” 风无涯言罢,将掌心放在冷玉儿的后背,源源不断的向她体内输入真气。 终究无法做到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他嘴角勾起一丝优美的弧度,微微苦笑。 冷玉儿只觉的风无涯掌心的热气缓缓传入自己的周身百骸,胸口慢慢舒畅起来,彷如那日雨夜伏在常峰怀中的感觉,彷如被晴天从水中救上来的感觉,彷如在马车内晴天怀中相依相守的感觉,更像身披云朵甜甜睡去的幻觉。 原来还是有人关心她,原来并不是抛弃,常峰救过她,晴天救过她,就连那个心狠如铁的慕容清影也救过她,而且还有那年仅八岁的妹妹卿儿,她怎能舍弃她...... 一个个熟悉的人影在眼前出现,一双双期盼的目光静静的望着自己,一张张温暖的笑容在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原来孤寂的心中还有放不下的人,还有放不下的事......原来她的生命中不仅是只有晴阳! 风无涯输入的真气在体内缓缓的运转,气力渐渐的恢复,冰冷的肌肤也渐渐有了感觉,心也渐渐暖了起来,全身慢慢的舒畅宁定下来,她知道自己又活了。 “多谢风公子相救。”冷玉儿微微施礼道,原来她还是不想死。 “我能帮姑娘的只有这些了,听说能救姑娘的无情公子在西面流连忘返,姑娘一路向西,能不能找到就看姑娘的造化了,无涯告辞。”风无涯却冷淡沉定的说道,好似方才救人的不是他,他也从未救过什么人一般。 “风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来日有缘定会相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她转身离去,白衣在燥热的阳光下随风飞舞,出尘无瑕。 他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怅然若失,微微苦笑,目光深幽苍凉,“遗世独立,真的有解药吗?” 求收藏求推荐,昨日未更,今天努力加更,不过大概又到晚上十二点了 第四十二章 古剑青竹 “如果有的话,你会不会帮她去拿?”阳光下如明亮翠玉般的叶子间一个声音幽幽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与玩味。 “就知道你在上面,出来吧。”他收敛住心神,淡淡的道,却隐隐怒意,好似被人撞破了什么秘密的事情一般。 “从不生气的哥哥今天怎么生气了?”一个青衣妙龄女子懒洋洋中带着一丝得意,衣袂随风翻飞,宛如一朵大大的绿云,从高高的树上一跃而下。 但见她只是那样随随便便的站着,却婷立若青竹,颜貌若青竹,雅淡若青竹,洒脱若青竹,整个人浑身上下皆是那种万物中潇洒,修篁独逸群的风骨。 “风逐月,你不在军营呆着,跑到这里来干嘛?你很清闲吗?”风无涯调整呼吸,恢复了一丝作为哥哥的气势,狠狠地教训道。 “那哥哥不在军营里呆着,又跑到这里来干嘛?哥哥也很清闲吗?”风逐月笑着反问,一双眼睛清亮的如被水浸过,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与释然。 “胡闹,我来这里清影殿下是知道的。”他仿佛被拆穿心事般的辩解道,继而苦笑,被她一闹,他竟失了往日的沉着。 “如果不是发现了我,你们还要说多久?”她又揶揄的笑着问道,眼神中却装着满满的心事。 “又胡说什么?”他再一次冷静不下来,苦撑着辩解。 “你说她是怎么认识晴阳公子的?她和晴阳公子到底什么关系?那晴天殿下想要救她为什么不直接下道旨意给清影殿下?何必牵扯上晴海这么麻烦......”她峨眉微蹙,喋喋不休的不停地问道。 “你何时这么多话?又何时这么在意别人的事?”他彻底的冷静下来,再次如一把力挺凝重的古剑,目光幽深明亮,不着痕迹的落在风逐月身上。 那样的眼神似乎想要把她看穿看透,她浑身一冷,是啊,她何时变成这样?这样的在乎一个人的事情,还是因为另一个人?不知他看出来没有,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她眉目一转,讪讪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哥哥你还不是一样多事的救她,你可知就算你虚耗内力救她,没有人给她蓄内力,不吃不喝,体力耗尽,她也活不过明天?” 她清亮的眸中带着一丝浅浅的遗憾,她真的看错她了?那样的人就算有晴海也不屑低头去求人,怎会这般强硬?简直比她还要强硬,这样的人会这么轻易死去吗? “你何时见过冷心冷面的清影殿下发那么大的脾气?”风无涯面色一沉,声音沉缓而冷淡,带着如常的笃定问。 “哥哥什么意思?”风逐月面色微霁,曾经的清影殿下虽然冷心冷面,却从未发过脾气,就算是晴阳殿下死讯传来时也未曾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中烧,不,那简直是惊天风暴般的狂怒。 “那你说清影殿下会不会去救她?”风无涯深深望着风逐月再一次问道,眸中有隐隐的担忧。 “不会,清影殿下不是那样不负责任的人,他不会丢下我们的。”风逐月浑身一震,却神情笃定的回答,但声音却掩饰不住的颤抖。 “那你何时见过清影殿下那样得人受了侮辱却没吭一句?你真的了解他吗?”风无涯又问,低沉而平静,目光变幻莫测。 “......”她无言以对,她了解过他吗?十年的岁月,他们说过几句话?又都说了些什么?不过是几句命令,以及军事上的商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十年的岁月,回忆却是苍白。她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似乎沉向无底的深渊。 “你可知帝都传来的消息是什么?”风无涯又问,整个人此时已沉稳如剑,锋利如剑,凝重如剑。 “按兵不动。”风逐月淡淡的回答,目光有些散乱与忧愁。 “那你又可知为什么按兵不动?”风无涯淡淡的问,隐隐的怒。 “......”她再一次无言以对,其实她一直以来都不愿想这些官场上营营苟苟以及国与国之间为求平衡所作出无所不用其极的龌龊事,久负盛名的晴阳公子岂非就是死在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中的吗?所以有时候她习惯于听从命令,而不愿去想命令背后的事情。 “什么时候能认真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风无涯又道,带着作为哥哥的威势。 他实在不知这个妹妹在想些什么?明明谁都会想的事情,她却总是不愿去想,既然已走上这条路,她又在逃避什么? “我什么心思?”风逐月抬眸望向远方,悠远绵长,却淡淡的回答。 “逐月,我是你哥哥,怎会不知你心中在想些什么?”风无涯的目光中带着对亲人深深的忧虑与惦念,轻拍着风逐月的肩膀柔声说道。 “清影殿下和你我的距离都太远了,莫要陷入其中不可自拔。”他低沉的声音有无限的忧虑。 “哥哥......我没有。”风逐月神色不自然地低低回答,她的眸中有一种渴望,藏得那么深,深的连自己有时候都不敢去想,却依旧逃不出亲生哥哥的犀利眼光。 “最好没有。”风无涯目光遥远飘渺接着道:“其实她和江湖中的晴阳公子有一点相似。” “什么地方相似?”风逐月静静的望着那一湖粼粼水光,神色淡淡的问。 “无欲无求,看透生死,无论是倾世还是遗世,都是世间少有,倾倒天下的风采。”他的嘴角含笑,目光犀利、凛然、向往。 “遗世独立......”她的目光望向天上的白云,望向远方的郁郁大山,神色黯然一笑,遗世,无解之毒,也只有她才配得上这样的毒,也只有她才配得上这样的名字?遗世,独立,她是不该这般的高兴?因为纵然她死了,她也比不上她!她何时变得这样视人命如草芥?她心中再一次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难道嫉妒真的使人迷失方向? “哥哥,我明白了。”良久风逐月清亮的回答,她的心思蓦然清明起来,目光清亮如剑,神态飒然,抬眸绽颜一笑,如风过竹林,一片的清幽静谧,傲骨风姿,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尚未走远。 “明白了就好。”风无涯望着眼前的至亲妹妹释然一笑,声音轻柔如暖风。 加更一章,求收藏求推荐 第四十三章 梦回百转终逢君 千锋排戟,万仞开屏,一路向西,前路茫茫。 五月的毒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偏偏身上再也流不出一滴汗水,心口的滞涩之感越来越深,全身的力气慢慢的流逝,总想就这样沉沉的睡去,永不醒来。 仇恨就像咬尾的蛇,循环复往,永不停息,直到一方的彻底死亡。然而这样就结束了吗?旧仇恨的消失只不过代表的另一段新仇恨的开始。 爱呢?忽然很想念晴天,想念他的潇洒坏笑,想念他的温柔怀抱,想念和他相依相守,想念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一刻......可是就算晴天在这里又如何?身受重伤,没有内力的他也只不过眼睁睁的看着她走向死亡。 这样离去也好,省却了那徒增的伤悲。 冷玉儿再一次拿出那如一泓流淌着碧水般的短刃划向自己的胳膊,红色的血液一滴滴顺着晶莹如玉石般的胳膊流淌了下来。 浅浅的疼痛使自己恢复一丝清醒,她再一次向西走去,殷红的血如花一般开遍她所走过的路途。 夕阳在绚烂的云海中缓缓的落下,孤鹜飞舞在长天中寻找着自己的归宿。她踏上的却是一处悬崖,前方已经无路,又该向何方找寻生命的归宿。 胳膊上的伤痕以看得见的速度慢慢的愈合,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她的全身沐浴在夕阳中,流转着一层美丽、圣洁、无尘的光辉,那亦是死亡的光辉。 盈满鲜花的悬崖上,她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静静的躺着,遥远的目光最后望了一眼缓缓沉下的绚烂夕阳,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她已尽了最大的努力,然而命运却总是和她开着玩笑,再一次让她走上一条绝望的道路。 灵魂仿如在云端了飞翔,飞向遥远而美丽的地方。 瑶草琪花四时不谢,绿树清溪飞尘不到,岚光含翠紫芝熠熠,带雨半空轻烟渺渺。 她竟然落到了一个奇异玄幻的地方,在这里所有的感觉无限的放大。她仿佛能听到身边的花儿在一点点的舒展着四肢,慢慢的醒来,继而睁开眼瞬间开放。那感觉是那么的奇妙,好像自己的心也在随着它一点点开放一般。 丝丝缕缕的馥郁花香,也化为一缕缕看得见的青烟,弥留在她的鼻端,缠绕着她的指尖。 她静静地望着那一朵又一朵的花儿轻轻的开放,心内充满了无尽的欢喜,“姐姐回来了。”一朵黄色的百合花儿忽然惊叫起来。 是的,花儿竟然说起话来,随即漫天的花雨纷纷而落,一个个荷袂蹁跹,羽衣飘舞的仙子从飞花中婀娜万端的飞来。 “姐姐回来了......”一个个娇笑欣喜地声音飘扬在风中。 接着她被一个个姣若春花,媚如秋月,肤若莹玉,身后却背着如花朵一般的翅膀的女子包围,叽叽喳喳的问着这样那样听也听不懂的问题。 “妹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分开热热闹闹的人群走了出来。 “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冷玉儿望着那熟悉的人影惊道。 那如晨荷风露面貌,那端庄娴雅的身影,那眉心的一点殷红如翡的胭脂痣她是绝对认不错的。只是这个女子身上也有一对鲜花织就的翅膀,面对这个翅膀她心中充满了疑问和熟悉。 “劫数过了自然就会回来。”她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可是......” 她又想起那些血染的故事,只是话犹未说完,柔美的阳光被黑沉沉的铅云掩盖,一声霹雳,黑云中飞出一条如墨一般的飞龙,飞龙露着尖锐的獠牙,向她们袭来...... “啊.....”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仙子迅速的向四周逃散而去。 黑龙从她身边飞过直向冷翡儿袭去,冷翡儿待欲飞走却神色恋恋不舍地望着冷玉儿,“玉儿,快走......” 只一刹那间,黑龙咬住了冷翡儿的翅膀,鲜血四溅开来。 “姐姐......”她惊慌而凄厉的大叫。 这时一个雪发冰颜,看不清出容貌的男子出现,向她一挥手,她感觉自己又不受控制的飞向远方,耳边隐隐传来:“魔障未除,还是回去吧。” 良久,身子感觉到丝丝暖意传来,运转在她的周身百骸,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她笑了笑,这是死了?还是又陷入一个梦境,为什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境,她静静地躺在一片花海中,丝丝缕缕的花香弥留在她的鼻端,缠绕着她的指尖。那是一个怎样奇异的梦境?她细细的思索,却只剩下一个浅浅淡淡的印象。 东方一轮红日在绚烂的云海中缓缓升起,射出万道金光,金光中翩翩走来一个人,好似披着万道霞衣的天外仙使,足踩云端从那飘渺炫美的云海中翩然而来。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共长生。果然是在做梦,她微微苦笑着,再一次缓缓的闭上眼睛,又慢慢的睁开。她没有看错,她感觉确实有一个人静静的望着她,反射的阳光照得人眼睛睁不开,可是她却感觉那个人一定带着和煦春风般的笑容看着她。 一双月白薄靴停在她的眼前,白色衣衫随风飞舞,那个身影是那么的熟悉...... 她微微笑着,还是在梦中吗?如果是梦,她希望永远不要醒来,于是缓缓向他伸出如玉一般的手:“晴天......”她低低的喊道,带着无尽的期盼与纯美的微笑。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却猛地一拉。她想错了,身子有些微微发颤,那张脸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而她的脸离那张冰冷的脸也只有一寸之差。 她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她可以看到那凉薄而优美的唇,她可以看到那如剑一般浓密硬朗的的眉毛,还有那双冰冷如月变幻莫测的双眸...... “慕容清影?”嘲笑、失落、惊愕、迷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充满内心,随即如火烙一般撤出手来,退后一步,懒洋洋的不惊不怒笑道:“不知清影殿下缘何来此?” “赏风景。”他眉目如冰一般的淡淡答道,隐隐怒意。 “那小女子就不打扰殿下了。”她静静的说道,向前走去,与他擦肩而过,白衣随风飞舞,宛如随风飘走的流云。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见到我就逃。”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如风裂浮冰。 “是殿下亲口说永远不愿见到我的,我哪里是逃,只不过是不想在这儿影响殿下的好心情。”冷玉儿嘴角现出一丝优美的微笑,清清淡淡的声音中带着傲气,带着执着与不愿屈服,虽然明知他又救了她。 逃,为何要落荒而逃,一定要优雅的转身,离去,永不回头。 “不要得理不饶人,你想在这里和我争辩到什么时候?不想死的话跟我走。”他的声音更加的冷冽,宛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他的手不由分说的狠狠地抓住她,飞身骑上身后的踏雪,策马而去。 为雅安哀悼。 收藏有木有,推荐有木有 第四十四章 策马随君话凄凉 风从耳边划过,宛如琴音出弦,那一日的阳光也如今日一样的美丽绚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们擦肩而过,彼此回头却被拥挤的人流冲散。然而她却不舍不弃的追着,风中有她惊喜轻快无欲无求的欣赏:“刚刚看到一个很好看的人,他的眼睛很好看......”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里猛烈的跳动,却十分的舒适与安然,在此之前他曾经多么厌恶自己的这幅容貌,因为这张色相,无论他怎么努力,也会有惊疑,有反对,甚至嘲笑、轻蔑...... 可是那天她也说了同样的话,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厌憎,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惊喜与暖意。 阳光在跳跃,心房在跳跃,他微微笑着,在人群中时隐时现,与她做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原来只一丝浅浅的暖意,却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将他拖进一个无底的漩涡,光影交错,命运的旋转,一不小心,便坠入其中,永不得脱身。 为什么会做这种无聊的游戏,他心中蓦然一惊,彻底的消失。 再一次见到她,那是千倾碧水中,她如梦如幻的微笑,然而他却没有抓住她的手,他救了她的妹妹之后,狠心的转身离去,没有回头,心中却是怅然若失...... 很想抹去她的影子,而她却再一次出现在他身边。 那是什么样的身份?简直像个傻瓜似的跑进狼窟却不自知。然而她看到他却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他以为她会又惊又喜,可是却是平静、漠然、伪装而逞强的落寞而笑,好似完全没有见过他一般。 可是那样的笑容却使他心痛,接着一条叫做宿命的绳索向他袭来,只轻轻一缠,他竟再也无力反抗,他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抱住她、吻她...... 然而她的眸子里却好像隐藏着什么,冷冷的推开他,与他保持着那样遥远的距离,遥远的看不清她的容颜,她的心,甚至她的身影。 只一丝丝迟疑,九天的云海间他没有抓住她,他再一次没有抓住她,因为他想要挣脱宿命的纠缠,他不能和她在一起! 遗世,无解之毒。晴海,号令天下。 皇兄,你为何要骗我?他怒不可歇得让她离开,发誓永远不想见到她。而她却像一只刺猬一样竖起满身的刺,刺的他浑身是血,然后潇洒的傲然离去,没有一丝留恋。 可是他的心却平静不下来,纠结、痛苦、害怕、彷徨......如潮水般向他袭来,只能再一次屈服了命运的召唤。 你抽出的是鞭子的声音,而我听到的是琴音出弦,你端来的是有毒的酒,而我却甘之如饴。这就是命运,这就是永不能挣脱的宿命? 黑马踏风而行,如一股旋风载着两人飞奔在苍茫山间。 马上的慕容清影眉峰紧蹙,好似在想些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想,永远都是那副冷冷寂寂,毫无表情的样子。 “你是不是胜了?我是说你是不是攻进了清平县?”冷玉儿不敢看他,低低的问。 他要救她,他真的要救她,她如何再那么不知趣的伪装冷漠。可是因为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因为总觉得他不是那种可以丢下一切,只为救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无关紧要之人得人。 “如你所愿,没有战争了。”他冷冷的回答,眸中有秋的肃冷,夜的深沉以及不易察觉的讥诮。 “真的?为什么?”冷玉儿生怕听到什么不好消息的紧张的心放松了下来,释然一笑,又接着问。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赢?难道你不知道常胜将军武功、谋略、兵法皆被称作天下第一?”慕容清影冷冷的声音在颠簸的马上有些不平稳,却饱含着无限的苍凉,仿佛在问着她,又仿佛在问着自己。 “......”她无言以对,为什么会从未想过他也有可能会输,常胜将军这四个字早已成了渭国不败的神话,可是她依旧笃定的认为眼前这个人会赢。 她无法回答,战场上除了生就是死,他若是败了,也只有一死,难道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希望他不要死,所以才会有他必胜的感觉...... 她深呼一口气,努力撇开这些不知所谓的理由。 “我们认识多久,你就这么高看我?”风中送来淡淡的清冷声音,他嘴角逸出一丝无人看到的悲凉苦笑。 “那你会败吗......”她的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听得到,心中却纠结成一团。倘若他败了呢,她不敢想,这么骄傲的人败了又会怎样? “惨败倒是不至于,但是会两败俱伤。”她随风飘扬的头发轻轻抚着他的脸庞,他悲伤的释然一笑,这已是他最好的打算。这一战是破釜沉舟,有可能会重伤常胜将军的兵马,但更多可能是折戟沉沙,马革裹尸。 “两年前我和皇兄曾经惨败于他,两年后我们依旧没有把握赢。”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总觉得那声音遥远的好似在天边。像他这样孤高的人也会承认自己的失败,也会有这样深沉而不可磨灭的伤感? “为什么还要来救我,你不怕他乘机偷袭吗?”她落寞的笑,细细想来,原来她根本就不曾了解过他,原来一直以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自以为了解。 “他还算是个君子,不会做出偷袭这种事情。”他微微笑着回答,目光忽然柔和了起来,却紧接着又带着忧伤低低的说道:“况且我怕皇兄怪罪于我!” “他不会怪你的,否则也不会什么都没有对你说。”她清亮温和的眸中有两旁飞逝而过的树木,有天上飞逝而过的流云,有随风飘散的青烟,却没有一丝的怨怪。 怪又有何用,这样离去也好,他们本非同一类人,她本不想和他有太深的瓜葛,她也不想让自己受伤,终究是缘尽,徒留怅然。 “他只是不想为难我,从小到大他都没有为难过我。”他微微苦笑,目光苍凉迷惘,原来她知道,难道她一直都在假装不知道,那需要多大的勇气。 他收敛笑容,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帝都凤凰城传来的信件:帝都有变,按兵不动,速回。 “自小我的姐姐也会护着我......”她的声音温柔而低沉,仿佛陷入了回忆,随即又陷入痛苦,再也说不下去。 黑马飞奔,她在他的怀里痛苦凄凉的想要哭泣,却没有一滴眼泪。 “不要胡思乱想,我们只有两天时间。”他目光深沉复杂而坚定的策马飞奔。 雅安坚强。 第四十五章 密林之围 漆黑的夜,踏雪风驰电掣的飞奔着,与墨一般的黑夜混为一体,如同一股旋风一般冲进密林中。黑云渐渐的压低,天上没有一点的星光,忽而林中刮起一阵阴风,栖宿在树枝上的鸟儿?的惊飞而起。 一声悲啼,踏雪双蹄腾空而起,慕容清影紧紧勒住马僵,踏雪渐渐安静下来,四蹄在原地踢踏着干燥的泥土,竟一步都不肯再往前行。 密林中已散发出一股凛凛杀意,虫儿不鸣,鸟儿飞走,就连饥饿的狼也悄然离开。燥热沉闷的风带着森寒的冷意阵阵吹过,似有似无的悲鸣呜咽之声也随之响起。 此时沉沉欲睡的冷玉儿毫不避会男女之嫌的倚在慕容清影的怀中,如墨青丝遮着半边恍如白玉的脸,因为虚弱的她一路之上只有靠慕容清影不断地蓄着真气才得以残喘。 心口的滞涩之感越来越严重,嘴角微微却扬起一丝苦笑,这样强大的杀气,竟连遮掩都不屑遮掩,不知这一路之上又有多少坎坎坷坷? “不要怕,有我在。”慕容清影黑色的眸子里精光四射,似能穿透黑夜,镇定沉着的在冷玉儿耳边低低言道。 “是不是我连累了你?”冷玉儿嘴角啜着一丝妩媚哀伤的笑容,摇着头苦笑。 那个人,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为了杀她简直是煞费苦心,不但用了遗世之毒,还派人在此伏击他们?她的生与死对她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也许是我连累的你呢?这可是在渭国的地盘。”他轻轻的在她耳旁说道,仿若无事般笑的潇洒从容。 兜兜转转竟又回来,就算不能够守护,也不能够背叛。可是国未破家先亡,还要这般不依不饶的追杀她,还有她的晴阳哥哥......她如何去守护?她苦涩的笑着,她真的很想离开永不回头。 “收回真气吧,我撑得住。”她离开他的怀抱,伏在黑马身上。 慕容清影收回真气,目光亮如星子,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不知道这次有多少个人伏击,更不知他们在密林之处围住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倘若此时让冷玉儿自己离开,不但他的心里着实放心不下,而且对方也会抓住这个机会擒住冷玉儿来要挟他。看来这无星无月的晚上真的要进行一场生死之博。 静的可怕的黑夜中,响起轻不可闻的的刀剑出鞘之声,砭人筋骨的剑气刹那间弥漫到整个密林之中。 密密的树枝上轻轻飘落下五个人,足尖踏在落叶之上,竟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显然都是轻功绝顶之人,轻功既已绝顶,武功自然不会太弱。 五道人影,四道剑光在无月的夜色下更加显得灼灼生辉,凛凛剑气已随风荡满整个密林。五人恰将慕容清影两人一马团团围住,无论慕容清影想走何方,前面有不堪一击的冷玉儿,背部又是空门大露,受敌所致。 慕容清影依旧是从容淡定的牵着马缰,眸子亮如晨星,戏谑的笑道:“更深露重,几位朋友这是想发财吗?” 只见五人中只有一人未有任何武器,手持一串黝黑发亮的佛珠,双手合十,向前只踏了一步,却如行云流水,停下来又定如山岳,躬身施了一礼,道了声:“阿弥陀佛,贫僧少室寺无为,向施主索回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施主取来也无用,反会招致杀身之祸,不如还是还与贫僧,让它重归少室山的好。”他说的很平和,也很轻微,只是到了慕容清影和冷玉儿耳中后,每个字已变的犹如洪钟巨鼓,荡人心神。 但见那僧人年约四十,白色僧袍随风飘飘,额上的太阳穴高高鼓起,却丰神俊逸,眉慈目和,神情庄穆淡泊,宝相端严,端的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不知大师所指何物,在下若有,必当双手奉上,只是我从未与少室寺有何牵扯,想必是大师弄错了。”慕容清影神色不变,淡淡的笑道,而全身的力量蓄势待发,已做好的对外的雷霆一击。 “回去我定要那两人好看。”接着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低自语。 “谁?”冷玉儿伏在黑马背上,咬牙微微而笑。她被无为和尚声音中传来的内力震得神智清明了一些,可是嘴角却渗出一丝鲜血,为了不让全心对敌的慕容清影有半分的疑心,又强压着心口不断翻腾的血气低声问道。 “薛空、凌吟,那两个惹了这么多麻烦,还心不甘情不愿家伙,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他们。”他低低的回答,从容淡定地笑着。 原来他们二人是那每每夤夜将至,便总有两条黑色身影在夜色的掩护之下穿梭在各各有钱人家家中,偷出宝贝不计其数,一时间闹得中原一带人心惶惶,号称偷遍天下宝物的幻影侠盗,妙手空空薛空和幻影圣手凌吟。 冷玉儿也笑了,那样自在的两个飞贼又怎心甘情愿的甘受奴役,想起他们陌生疏离不甘不愿的样子,释然一笑,原来是自己多心了。 “你不用装糊涂,我问你,这块玉可是你的?”一个极为愤怒的声音响起,接着又带着破空之声飞来一样东西。 慕容清影伸手接住,半臂却被那人的内功震得有些麻木,可见此人内功必属不同凡响。垂眼一看,掌心中赫然是自己中午在饭庄吃饭时因没有带银子,随手抵给饭庄老板的那块美玉。 晶莹剔透的美玉,就连黑夜也掩饰不住它的光芒,竟在慕容清影掌中流光溢彩,隐约还有一丝殷红色的血丝,在碧绿的美玉中曳荡不定。这样的细腻鲜阳的翡翠乃是世间少有绝世美玉,不想承认也不成。 这也是那两个飞贼“孝敬”给他的东西,可如今失主寻来,又该如何解释?他若说出他的身份,恐怕今天更不容易脱身,难道要背这种黑锅大战一场吗?想他堂堂漓楚皇子,天下闻名的月冷公子竟然也有被人问得哑口无言的一天。 “不错,今日之前,此物正是属我所有,可我若说是捡的你信不信?”慕容清影竟像是耍无赖似笑着的回答。 想不到他也有耍无赖的一天,总想沉沉睡去的冷玉儿笑了,强打着精神想看这冷心冷面的月冷公子如何解释这些事情。 “信,我若信你我就是傻子,幻影小盗,你再也逃不了了。” 一道剑光如黑云中劈下的闪电一样袭来,凛凛剑气如冬天的冷风一般,砭人筋骨。 寒光一闪,长剑出鞘,慕容清影举剑格挡,两剑相击,迸发出来的火花穿透黑夜,照亮眼前人的脸,心中不禁暗暗惊道,这岂非是十八年前就已经名动江湖的孟倚石。 心急也写不好东西,又修了好多遍,还是慢慢写吧,求收藏求推荐啊。 第四十六章 生死与共患难情 “孟倚石。”慕容清影含着从容冷定的笑容说道,一手将冷玉儿护在胸前给她蓄着真气,以免再次被剑气所伤,一手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软剑剑气透剑而发,一股寒意迎面而去,凛冽的清光一闪,却是随随意意抵挡着那奇诡不断,连绵不绝的剑花。 孟倚石此时不禁微微皱眉,自己已拼尽全力,内功也已发挥到极致,而对方依旧那般的气态神闲,那般的潇洒从容,好似根本从未使出全力一般。于是不敢大意,剑气再次陡然暴涨,紫电击空,列缺霹雳,连绵不绝的如雪剑花依旧毫不停息的攻向慕容清影。 “幻影小盗,你今天跑不了了,还不快快把我家的九龙杯还回来,如若不然,哼……”一个声音又带着荡人心神的内力传来,手中长剑洌洌生光直袭而来。 “不错,还有我们家的夜明珠和长生剑……”又有一个声音幽幽传来,只是话还未说完,手中长剑已在如墨夜空划出一道白练,也加入战团。 清泠泠的剑光似雪如炼,纵横交错的,凌厉迅速如雷如电一般急急攻来,密如连珠的刀剑之声一时间响绝于耳,但见剑气掠过之处,片片落叶无声飘落翻飞如蝶。 慕容清影依旧冷漠高傲的笑着,手中软剑在黑暗中横开纵壑大绽光芒,一边给冷玉儿蓄着内力,一边从容不迫的挥舞变幻着剑招。那样的剑招虽看不出是何门何派的武功,只觉得好似集百家所长,又似脱离了百家武功的招式,每一招每一式好似天马行空般潇洒飘逸,又如白蛇吐信般诡异莫辨。 只见明明不能变化的剑招却无端的生出千百种变化,格挡时如风送轻舟,灵妙无比,急攻时又势如猛虎下山,气势恢宏。而那令人防不胜防的剑招,招招精妙却从不留情,剑剑如雷如电杀敌于无形的随意挥洒着。 攻势中即带着严禁细密的守势,守势中又可幻化出精妙绝伦的攻势,攻守自如间嘴角那一抹冷笑从容自在,云淡风轻兼之冷漠无情,好似笑讽着他们无知一般。 “阿弥陀佛,施主还是交出我们所要的东西吧,否则我们五人一起动手,唯恐会伤了施主……”无为心中一惊,合掌言道,淡淡的语气中有凛冷的寒意。他见到马上二人本来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如今一看慕容清影武功绝世,不禁暗叹幻影侠盗果然不凡,这样的人就算从少实寺拿走他们的项上人头也是易如反掌,于是心下不疑欲出手拦阻住他,再索回丢失的物件。 一直静观其变的另外一人也是心惊不已,仗剑而上这三人一个是人称石破天惊孟倚石,仗着一手石破天惊剑法早在十八年前已经成名,一个亦是人称黄泉无魂的黄武魂,一手九龙无魂剑变化多端,奇诡难测,还有一人也在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长生剑郝长生。 可是现在久负盛名的他们联手竟然也伤不了一个小小的飞贼,而且他怀中的女子好像受了重伤,一直需要他输送真气维持生命。 虽然江湖中一直盛传幻影侠盗来无影去无踪,可谁都没有真正与他们动过手,难道两个飞贼也有这样惊世之才,想到这里那人手中长剑已发出微微嗡鸣之声跃跃欲试。 “一起上也无妨,省的我一个个的解决这么麻烦。”慕容清影依旧笑得冷然随意,根本是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既然施主如此冥顽不灵,也休怪贫僧无礼了。”无为手中的佛珠四散开来,此时竟发出黑夜都掩饰不住得幽幽黑光,无情的带着银瓶乍迸的风声,扫向慕容清影。佛珠未到,先有一股强大的内力,透过佛珠袭了过来。 慕容清影心中一惊,这样的内力虽伤不到他,但会先伤了在她身前的冷玉儿。然而随着无为的出手,另外一人也随即在不同的方向带着如雪剑光直袭而来。 眼见那致命的佛珠已飞到冷玉儿眼前,冷玉儿不惊不避的坦然而笑,而无为看到那张晶莹如玉石般脸却是大惊,低低一声惊呼:“明霜?” 那张容颜与记忆中只见过几面却永难遗忘的清丽容颜重叠,他心中惊且骇,然而发出的佛珠却再也收不回,犹如覆水难收。 漫空剑影,铮铮剑鸣,倘若慕容清影抵挡那几十颗佛珠,那么那四道剑光必给于他致命的一击,而他若选择格挡四道剑光,在他身前冷玉儿就是他的挡箭牌,必死无疑。 此时慕容清影却微微而笑,手中软剑既不格挡那急如闪电的四道剑光,也不在意那铺天盖地的佛珠,而是化作一道青虹直刺无为。只见凄裂的剑光脱离慕容清影的手心当空划过,宛如天上的流星一般璀璨夺目,却是攻其必救。而他眸中的光芒一时冷冽如刀,抱着冷玉儿足踏马身向上飞身而去,踏雪也趁无为挡剑得一刹那趁隙而过飞奔了出去。 四道剑光一击而空,却碰撞在了一起,璀璨如一闪而逝的烟火,绚烂如九天星河散落人间,迷幻瑰丽的光芒照亮如墨的黑夜。 “小心。”无为目光一扫身在半空的两人一声惊呼,却因一时分心,足下虽以极快的变化的闪过,但身子却是侧之不及,剑光从无为的臂膀旁边斜斜穿过,僧袍之上一道殷红的血迹淋漓而下。 身后隐有一道杀气袭来,穿空裂气,慕容清影一惊,却再不能回身格挡,一股大力传来,如铁锤般打在他的背脊之上,只觉心头一热,却硬生生压住胸口翻腾不息的血气,依旧如寒塘掠鹤般从容潇洒在半空中变换着姿势,稳稳地飞出他们的包围圈,优雅飘逸的落在几丈外的地上,怀中的冷玉儿丝毫未受到任何伤害。 “清影......”虚弱的冷玉儿感到他的身子一震,紧张而忘情的轻唤,却换来一个柔和如明月的安慰笑容。 那一刻她觉得她又回到了那个暖暖的无风无浪的日子,她在人群中不停地寻找的就是这样一张纤尘不染,却能温暖人心皎然如月的眼睛。面对着这双如柔和月光的眼睛,面对这样生死相护,她已然忘情,心中只想他不要受伤,只想着他要好好活着,哪怕他不会救她,哪怕他就此丢下她...... “你自己走吧。”她低低的说道,白玉无瑕的脸上带着生死由命淡然安详的笑容,漆黑的眸子柔和如水的笑望着他,好似溢着满满的深情。 “要走一起走。”慕容清影压着胸前翻腾不已的血气,身子依然挺立如山,好似那样的一击对他而言毫无作用一般,语气毫无感情却不容置疑,不容反对的回答,浅淡如月的眸子有暖暖的哀伤与坚定。 “阿弥陀佛,施主......”无为和尚再一次合掌,言语间似乎有什么话想问,却终究没有问出来。 “想不到堂堂江湖侠士和无为大师也打埋伏。”慕容清影言道,却望着一击而中的黑衣人,云淡风轻的冷然而笑,如月一般琥珀色的眸子里中带着冷冷的愤怒,似有惊涛骇浪隐藏其中。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也不知这位兄台为何要偷袭与阁下。”无为躬身言道,语气凝重,落地有声,目光凝然如电。 “不错,我们也不知道这小子哪来的,就算你是飞贼,我们也不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袭击你,你若是硬诬赖我们,也太小看人了......”孟倚石也仗剑怒气冲冲地凛然道。 “那我杀了他,也与各位无关了。”此时那黑衣人再一次袭来,慕容清影将身后的揽月剑拔出。 只见一道雍容似水的剑光如九天之上碧月洒下的万道光辉一般飘散开来,那道剑光雍容如月,清雅如月,冰冷如月,那剑声更是宛如昆山玉碎般清脆悦耳,宛如琴音出弦般优雅出尘,宛如风荷滴露般空灵如梦。那样的剑意飞扬洒脱,可那样的剑势却是追魂夺命。 而如月一般绚烂的剑光中的那一袭出尘的白衣亦如他的剑一般,皎然如月,皓洁优雅,翰彩神飞,如九天之上落入凡间的仙人,亦如地狱中追魂夺命的魔鬼。 凛凛剑气杀机无限,但见玉光月影闪过之后,黑衣人早已身首异处,而那站在一旁静观其变的五人再一次惊骇,不仅只是因为那样炫丽惊世的剑光,更因为他怀中那奄奄一息的冷玉儿在剑光之影映下,如玉般的脸颊闪着珍珠般柔和的光芒,那样的虚弱却是那样的美好,若仙若灵,如妖如魅......只轻轻一瞥,却足以印在心间。 这样的人绝不是什么江湖中口出狂言,不可一世的幻影侠盗。 “看在你们还算不辱没自己威名的份上,且先饶你们一命。”一个冷冷的声音逐渐飘散在风中,却是掷地有声,荡人心神。 就这样眼睁睁地望着那两袭白衣飞身上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幽深的密林之间。 “揽月剑,慕容清影?”良久,孟倚石好似还未从方才的惊骇中反应过来般的说道。 “阿弥陀佛,这已不是我们江湖中人该管的事了,老衲告退。”淡淡的言毕,看似不疾不徐却如行云流水般踏夜而去。如墨夜色中,他微微而笑,那个女子终究找到了她的幸福。 “那我们怎么办?”一人问道。 “没死就不错了,还要管什么闲事。”此时孟倚石大大咧咧得言毕,也随无为踏夜而去。 其余三人也面色复杂的随之离去,如墨密林再一次恢复了平静冷寂,只剩下一具渐渐冰冷没有头颅的尸体。 第四十七章 蒲苇一时纫,磐石无转移 慕容清影的内力时断时续的传来,一路辗转在梦与醒之中,眼前时而有迷幻静幽的仙境,时而浮现晴天温润的笑脸,时而又变成慕容清影冰冷孤独的眼眸。身体软绵绵轻飘飘,仿佛是那云端里飞翔的纸鸢,迷迷茫茫随清风在九天云层中荡漾,却没有着落,没有归宿....... 幽花摆锦,蒹霞苍苍,澄澄静水,湛湛烟波,眼前又是一道淙淙水流,流水边上是那成林成海恍惚飘摇的芦花荡。 一样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向潺潺流水中,有风吹过,黑纱飘起,冷玉儿恍惚看到了风中那凌乱的三千白发间似乎有一双冰冷死寂的蓝眸,那竟是一个人头。 慕容清影扶着冷玉儿下马,轻轻抚摸了一下马头:“踏雪,走吧......” 踏雪打着响鼻似的回应他,随即向相反的方向飞奔。 “行迹败漏,你要用它来引开追兵吗?”冷玉儿悲伤地望着黑马消失的方向,强打着精神气若游丝的问。 “它不会有事的......”慕容清影一怔,却淡淡的笑道,眉峰微蹙。 “那你呢?你有没有事吗?”茫茫随风荡漾的墨绿色芦苇荡中,冷玉儿漆黑如墨玉的目光中写满忧伤与牵挂,淡淡声音轻渺如梦。 他的嘴角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目光却轻柔如朦胧月色,那一贯的孤寂与冷漠此刻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的没事吗?”她定定的望着他又问。 “他们伤不到我的,没事。”慕容清影眉峰一挑,温和的笑着,再一次摇头,肯定的回答。 “你又何必骗我!”冷玉儿芊芊素手轻抚他微笑着的嘴角,黑色的血液从如玉石般的冰冷的手指间流出。 这是怎样的毒?微微勾起的嘴角已然渗出来的黑色血液,他竟依旧毫无知觉的笑着安慰她? 她冰冷的手早已没了感觉,却发现阴沉燥热的五月,他竟然呵气成霜,冰冷的寒气在一呼一吸间凝结在唇边,结成一层薄薄的白霜,而他依然笑着,目光宁静温馨望着她,如梨花院落的溶溶月色,如柳絮池塘边的淡淡清风。 那样的眼神仿佛刺痛了她灵魂深处被她掩藏得连自己都不敢去触碰那一丝的温暖。原来那一刻回眸之时的清浅笑容早已印在了灵魂深处......她心痛得喘不过气来,终究逃不出命运丝线的牵扯。 慕容清影微笑却踉跄的摔倒在那一簇簇的芦苇丛中。冷玉儿伸手扶住他,却从他后背触碰到一根尖锐之物,她的心头一紧,手指间已沾满了黑色的血液。 “没想到我也会有落荒而逃的一天,真是大意了,竟被小人暗算了......”临风摇曳如婀娜多姿美人的芦苇中,他的嘴角不停地流着黑色的血液,却依然笑着说道。 曾经何等的谈笑杀人?又是何等的笑谑风云,而如今他却只能落荒而逃?他依旧笑着,眼睛有些模糊,力气也仿佛被抽走了一般,声音微弱的好像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而全身的血液似乎凝结成永不融化的坚冰,仿佛置身于万古冰封的雪山之中......然而他却始终保持着柔和如明月的笑容,因为他要给她希望。 “两重天?”她望着掌心那根发黑的银针问,原来那一掌并不能伤他半点,致命的是那掌心那根有毒的银针。 “你知道?”他虚弱的问。 “生死两重天,也是冰火两重天,白日阳光升起之时体内血液如火山一般沸腾不止,夜间又会凝结成寒冰,就算是有绝顶内力之人,也只能支撑三天,这是毒王无情公子之物,我们是不是找错人了?”冷玉儿又想起那个在风中飘扬的银发之人的蓝眸,喃喃自语道。 玉无情,江湖传言无情公子就是个雪发冰颜蓝眸之人。 白发三千丈,冰颜如玉?。 无情采花者,蓝眸雪毒王。 这就是江湖中人对那个无情公子面貌的描述和评价。玉无情不但是天下闻名的毒王,亦是举世皆知的采花大盗。而他身边的人无论男女,也和他一样具是雪发冰颜蓝眸之人。 “你算他要我的命,我也要帮你找到他。”他极为英俊迷人的脸上竟是那般执着与决绝的神情。 轻轻抹掉唇边流出的黑血,爬起身,吃力的抱起她,结束那无端的询问与惊疑,坚定执着的继续往前走,但速度却是那般的缓慢而无力。 “放开我,你这个傻瓜,我快死了,你何苦......没必要......”她的眸中早已没了泪水,一滴眼泪都没有,干涸的就像干裂的河床,她全身流转着如珠如玉般圣洁的光辉,那亦是死亡的光辉。 “我不喜欢做事情半途而废。” 清风吹过,芦花翻滚如涛。他望着被风吹折,但风过后却依旧挺立的芦苇,淡淡的笑道。 “我要死了,可你还有三天时间,还可以找到解药,能活一个是一个,何必带着我,这样我们会死在一起的......”她的眸中已经失去明亮清澈的光泽,声音也微弱下去,心仿佛被人生生撕裂,一句话竟断断续续说了半天。 他淡淡而笑,浅淡的眼眸在那一刻似乎比黎明前的黑夜更深沉,比熠熠生辉的寒星更明亮,比耀人眼目的利剑更坚韧,一瞬也不瞬的含笑望着她,眼睛里藏着明了的特别的东西,声音清淡却坚定的说道:“要走一起走,要死也一起死。” “傻瓜......”她微微而笑,缓缓闭上眼睛。 逆境中的坚强犹如紧绷的琴弦,看似坚不可摧,其实脆弱的一触即断,而且一旦断裂,便难以为继。 她割断了那根紧绷的琴弦,只有这样死去,这个傻瓜才会离开自己,只有自己死去,他才能活下去......深深的倦意瞬间袭遍全身,胸口的滞涩之感越来越深,全身的力气流逝殆尽,真的累了,就这样睡去也好,她含笑沉沉的想要睡去。 “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这么多人要救你的命,你却偏偏放弃,不要忘了你是踩着别人的鲜血为你铺就的道路走出来的,你这样做对得起谁?你对得起皇兄,对得起......对得起我吗?”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慕容清影气急败坏的声音,她却淡淡的笑着,慕容晴天,缘尽转身霎那。可是慕容清影,在他不愿让她受伤而挡下那一掌时,她潜藏在心的那一缕情丝如一棵蔓藤渐渐的长大,缠满她的心间...... 她若是活下来,势必要随他去凤凰城,就势必要面对他们两个,也势必要在他们两兄弟之间做一个抉择,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会亏欠另外一个人。不如就这样离去,生死永不相逢,爱恨就此消散,也不用去背负那样深重的仇恨,她又想起那海一般深的仇,山一般重的恨...... “因为我背不动那么深的仇恨了......”她闭目而答,虚弱的声音低的只有自己听到,却是释然一笑。 “你在怕什么?你要知道,你死了,那样深重的血海深仇就是你妹妹来背了,你忍心吗?因为你的懦弱,你忍心你那个八岁的妹妹要一辈子活在仇恨中吗?” 一缕阳和的真气游进她的心间,继而又游走在她的周身百骸,她的神智渐渐清醒过来,是啊,难道她要让卿儿一辈子背负着血海深仇活下去,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继而唇边溢出一丝笑容,真是个傻瓜,没想到他也会犯傻,竟在这种情况下还浪费真气来救她? 东方出现了第一缕阳光,绿绿的芦苇仿佛被镀了一层迷离的金色,他的唇边再一次流出黑色的血液,那心口顷刻间崩落的雪山,此刻竟化为一股沸腾的水在血液中翻滚,全身仿佛置身与蓄势迸发的火山之间。 她醒了,他却再也无法支撑,含着笑容晕倒在漫漫芦苇中。 “傻瓜,真是个傻瓜,你死了,我也不会活......”在她的生命中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生死相护,有人与她同生共死,那么她呢,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冷玉儿俯下身子,黑色的血液从她唇齿间流出,她却感到一丝淡淡的甜,浅浅的暖...... 火红的阳光从云层中跳跃而出,苍绿色的芦苇随风翻滚如涛,隐约可见两袭白衣相依相守而卧。 第四十八章 谁羡骖鸾,人在舟中便是仙 再次有了知觉,耳边依稀有潺潺流水的声音,身子飘飘荡荡起起落落,仿佛飘摇在云端,这是黄泉吗?她微微动了一下。 “玉儿,你醒了?”恍恍惚惚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天边悠悠传来,似有似无的,听不真切。 可是她记得那个声音,慕容清影?难道他也死了?她依稀记得她已经帮他把毒吸了出来,血液如火焰一般在她的体内沸腾、燃烧,痛得喘不过气来...... 缓缓睁开眼帘,她微微苦笑,没有一丝的阳光,黑暗,不,是阴暗、森然、压抑、冰冷,这是哪里?是地狱吗?是真的死了吗? “玉儿,玉儿,你没事吧......”眼前那张皓然如月的脸越来越清晰,有些焦急而欣喜的声音也离她越来越近,近的好像在她耳边呵着气,麻麻痒痒却温暖舒适。 真的是死了,否则怎会有如此细微的感觉,昏迷前,她只能感觉到毒在她体内如火一般煅烧的感觉,而皮肤可是连冷热痛楚都感觉不到的。 “清影?”喉间不由自主划出两个字,黑暗中那张脸竟如此的近,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得,她的手指却不敢触碰他,生怕那是一个一碰而碎的梦境。 然而他却紧紧的抓住她得手,情不自禁的将她的手按在他的脸上,琥珀色明亮如月的眸子里满是惊喜的光芒,“玉儿......”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得问,却苦笑,她能感觉到他的脸是柔软的,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体是火烫的,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如火一般的呼吸,缓缓将手从他得手中抽出,神智渐渐又回到心中,原来还是未死,原来依旧徘徊在生死边缘。 “船舱下面。”慕容清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宁静温柔的低声回答。 “你的毒?”冷玉儿蓦然想起,起身惊问。 “不要动,这船的主人武功不弱,不要被他们发现。”慕容清影淡淡而笑,却伸手扶住她,好似生怕她一不小心撞到阴暗逼仄狭小的船舱。 “那你的毒?”冷玉儿定定的凝视着他,又问。低低的声音满是疑问,微微上挑的凤目中却是牵挂与不放心。 “还真是个傻丫头,竟敢为我吸毒,你知不知道两重天也是沾到就会致人死命的天下奇毒,不过你也因祸得福,不但救了我的命,也救了你自己的命......”他浅浅的笑容中有异样的静谧温馨,宛如那淡远宁静的松间明月。 “你是说你的毒血缓解了遗世之毒的发作......”冷玉儿望着自己的手,手上那致命的美丽光泽果然浅淡了些,竟然这样得到了一次延命的机会。 “傻人还真是有傻福,有多一点的时间就有多一点的希望......”他的目光净澈深沉,沁心明亮。 “你不是一样傻,倘若你不是执意救我,我也不会替你吸毒。”两人释然而笑,从未有过的轻松与温馨弥漫在狭小逼仄的船舱内。 “我们这是去哪?”她自在的躺下,轻松散漫的问,目光悠远释然。 这船舱太过于狭小,两人呆坐着更显得压抑逼仄,不如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闭目听淙淙流水,听舟破细浪。 原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一觉醒来,虽非乘风破浪,望天高水远,但也是悠哉悠哉的头枕细浪,耳听涛声,生生死死,大起大落,真是恍如梦境。 “找玉无情解毒。”他也头枕双臂,自在躺在她的身边,淡淡而笑,望着小小的船舱,仿佛置身在华美的船上,感觉从未有过的安然平和。 空气中仿佛流淌着一种生死与共后,理所当然的熟悉与轻松。 “玉无情,你知道他在哪吗?”冷玉儿随随意意的含笑问。 “不知道。”慕容清影也随随意意的含笑回答。 “那你知道这船去哪吗?”冷玉儿又问,依旧含着轻松自在的笑容。 “不知道。”慕容清影也依旧轻松含笑回答。 “那我们怎么找,又去哪里找?”冷玉儿居然没有生气,反而戏谑的笑道。 “你猜。”慕容清影笑着望向她,目光有一丝浅浅的期待。 “你的那两头狼呢?”冷玉儿笃定的笑着问。 “雪风和雪雨,真让你猜对了。”慕容清影似乎有一丝遗憾的笑道。 “雪狼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狼,找人最合适。”冷玉儿秀眉微蹙,似乎思索着什么。 “是啊,聪明而且衷心,你知不知道你昏迷在悬崖的时候,它们在你身边咬死了三只狐狸,五只鬣狗,还有一只大野彘......”慕容清影轻轻的笑着说。 “这么说,我还要感谢它们的救命之恩。”冷玉儿低低的语声中含着笑意,与其说雪狼守护她,不如说是他一直在救她,“雪狼生活在极北之地,自在高傲,从不屑与人为伍,你是怎么驯服它们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有时候真怀疑你是渭国派来的奸细。”慕容清影目光悠远清亮,清浅的眸中流淌着笑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质疑。 遗世、两重天之毒普天之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更别提雪狼这种从未在中原出现过的动物,他不得不怀疑。 “我也是在一本手札中看到的。”冷玉儿叹了口气,收敛笑意,静静地回答。 “手札?”慕容清影转头望向她,却发现两人经历的如此近,近的好像一转头就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声,就能看清楚彼此脸上细细的汗毛。似乎有异样的感觉在心间流淌,他的心头猛然一窒,转头望向舱顶,脸色有些苍白。 “我家藏书室里的手札,其实我父亲还收集了很多千奇百怪的书。”冷玉儿目光依旧停留在船舱上,目光虚无缥缈,神色有些哀伤悲凉的说道。 “怪不得你这么奇怪。”慕容清影有些不自然却不着痕迹的淡淡笑道。 “我奇怪吗?你才很奇怪。”冷玉儿转头望向他,却也随即又转过头来,玉白的脸色微微发红。 那样近的距离,好似同床共枕,如何能自然的对视。仿佛有一张丝网缚住她的心,猛地一下勒住,她却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丝丝的甜蜜与暖意不能控制的蔓延在心底,心头却猛的一跳,又弥漫上一丝酸痛,这到底是对是错?眼前浮现出晴天的笑脸,将来要如何面对他? “如果你不奇怪,怎么会在一个陌生男人后面跟那么久?” 耳边传来他似乎有些得意的嘲笑声音。 “你的眼睛很漂亮,很像天上那轮净澈的月亮,尤其是现在。”冷玉儿轻轻浅浅的笑道,眼前又浮现出初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第一次有人这么喜欢我的眼睛。”他的声音低而轻,似乎夹杂的某种难以言传的东西。 “你有没有另外一个名字,比如幻月,或者写月,月冷这个名字太冷了,不像现在的你。”冷玉儿波光一转,满含笑意,不由自主的转头凝视着他。 “字写月,月冷这个名字是江湖人送的,幻月是我母亲的名字。”他的眸中含着掩饰不住的惊喜,也转过头来凝视她。 四道目光不经意的交错在一起,澹然的目光中欣悦的笑意尴尬的停留在彼此的脸上,有些慌乱,却不想移开目光,就这样一瞬不瞬彼此凝视着对方。 他闪光的眼睛有些迷离,意志被她那双有些期待,有些惊惧,又有些甜蜜的目光冲击的迷乱而薄弱,不由自主,不能控制的慢慢的,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凑近,那微张的红唇便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第四十九章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她的笑意停留在唇边,面对静暖如月的眸子,她的心中有一丝久违的暖意在心底蔓延开来,渐渐地却变成了一丝不知所措的期待,期待中又夹杂着不安的惊慌。 心无法抑制的狂跳,感觉无法呼吸也不敢呼吸,他的眼睛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她情不自禁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无法挪开...... 他的脸慢慢的凑了过来,她感觉到他温热而紊乱的呼吸,她也能听到他嘣嘣狂跳的心脏,他想吻她吗?她的心更加狂乱,不知道该不该拒绝,也不知道想不想拒绝。 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刹那,那一时那一刻紧张地无法动,也不敢动,身子渐渐地僵硬,迷乱的意识在一瞬间在心头千回百转。 终于她认命一般的缓缓闭上眼睛,可是耳边却清清楚楚的响起一个声音,打破了一室的静谧温柔,也打碎了那个迷幻沉醉的梦境。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师妹,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船走得慢了些?” 清淡明朗的声音似乎夹杂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又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显而易见,说话的人用了内力,却没有伤人。 冷玉儿睁开眼睛,转过头去,僵硬的身子慢慢地放松下来,却是释然一笑,其实她知道她的心中依旧还是有个人影挥之不去,潜意识中她也知道她不该做,也不能做这对谁都不公平的事情。 庆幸这不合时宜却又及时响起寓意极深的话语,令她找回一丝清明的神智。 慕容清影也转过头去,望着阴暗的船舱,淡淡笑意中有些不甘心又有些庆幸的说道:“居然又大意了。” “隔浦望人家,遥遥不相识。船上多了两个朋友,自然会慢一些。”一个清越洒脱的女声响起,不急不缓,不轻不重,依旧好似在你耳边轻轻地低语。 “看来他们的武功不弱,不知是敌是友?”慕容清影深叹一口气,淡淡笑道,目光已是锐利冰冷。 “现在被人家发现了,是敌是友总要见一见,毕竟我们是不请自来的。”冷玉儿也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目光清明沉静。 “哦,那岂非是我们怠慢了人家,不知两位朋友是否愿意与我们师兄妹二人同饮一杯薄酒?”清朗明快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不轻不重,给人一种极为舒适,好似相识已久的感觉。 “兄台相邀,自然愿意。”慕容清影唇畔含笑,低沉的声音清越如琴。 船舱打开,灰蒙蒙的阳光洒落进来,外面依旧是一股闷热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眼睛慢慢适应外面的光线,铅云如墨低低压向江面。 慕容清影眉峰微蹙,上天当真残忍,竟在这个时候酝酿一场暴风雨。 冷玉儿则是微微而笑,打量甲板上静立的两人。 空气闷热的压抑,可眼前这两个人却如一股清风扫尽沉闷压抑之气。 只见那男子身着一袭湖色衣衫,潇洒清朗,眉似长弓,目若星斗,却是散漫飘逸,毫无江湖中人的锐利之气。乍一看,仿佛茫茫人海中平淡的毫不起眼,可若是再仔细看一眼,又觉得他身上那股自由自在云淡风轻的气韵让人为之艳羡倾慕。 而那身着缃色衣衫的女子更是明爽磊落,洒脱如风,一双美目明亮似水流淌着粼粼金光,含淡淡笑意的望着他们,仿佛是在欢迎相识已久的好友。 她只是随随意意的立在甲板上,清清淡淡却带着山水秀灵之气,仿佛与身后整个湖光山色融为一体,美人在画中,画中有美人。美人轻轻一动,画便像活了一般,可画若是少了她,便少了灵气,少了神韵,少了缱绻。 舟遥遥以轻?,风飘飘而吹衣。这两人当真宛如天上那随时随风化去的一片白云,又如那一抹挽不住恣意不拘的长风。 冷玉儿淡淡而笑,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常峰?她心头猛地一跳,这感觉就像初次见到常峰一样的感觉。 同样的清朗飘逸,同样的洒脱不拘,可是再一次见到他,隐约间只觉得他变了,变得不再飞扬明爽,洒脱自在,反而有些难解沉郁无奈,是什么东西令他如此看不开,放不下?名还是利? 她的心有些沉落,为什么她会如此在意,甚至是苛责这个见过两三次的男子,因为他身上有一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她的思绪不自觉有些飘远...... “果然是怠慢了佳客,在下梅似水......” “白流云。”二人抱拳,轻快地声音中带着激赏自我介绍。 当冷玉儿和慕容清影出来之时,这二人也是错愕,没想到这船舱内走出的竟是这般的人物。 两袭白衣清新出尘,虽在逼仄的船舱内出来有些狼狈,但是男子眉目沉幽静冷,却掩饰不住浑身的清贵高华,惊世风姿。 女子明媚??o,眉宇间的忧伤中带着与生俱来的飞扬洒脱,浑身上下更隐约流淌着一股圣洁的光辉,白衣出尘,若仙若灵,遗世风采。 第一眼便已惺惺相惜,值得君子之交坦荡胸怀。 “在下沐冷石,舍妹沐冷玉,不请自来,扰了梅兄与白姑娘的雅兴。”客气的话语却无疏离的感觉,反有一种淡淡的欣喜弥漫在其中。 第一次感觉英雄相惜,原只需一眼。 冷玉儿收回思绪,低头而笑,竟然把她的名字前面冠上他的姓?不适应却也不反感。 “好酒在前,独饮亦是无趣,恕在下冒昧,不知兄台可愿与我师兄妹二人同饮一杯薄酒?”梅似水伸手相邀。 船内果然已摆好四副碗筷,四个杯盏。 “如此叨扰了。”慕容清影不客气的回道,与冷玉儿一起坐下。 倾侧身子,却不小心遗落了常峰赠与她的碧水刃。 “这是姑娘之物?”白流云随手捡起,目带疑问与欣喜。 “是友人所赠。”从白流云手中接过,淡淡含笑回答。 “不知沐姑娘可知这匕首主人如今在何方?”白流云又问,目中又多了三分亲近之意。 “前几日在苍茫山一带见过,不知现在他又去了哪里。”冷玉儿眉宇间再一次出现迷茫与忧伤。 “姑娘认识这匕首的主人吗?”慕容清影饮下一杯酒,眉目含笑,不含任何思绪的问。 “不瞒二位,我们师兄妹二人此次出来正是为了找寻多年来了无音讯的大师兄。倘若没看错的话,这匕首的主人......”梅似水在一旁也是含着笑容静望冷玉儿,闪亮的目光隐隐有些期待。 “常大哥?”冷玉儿惊问,心头释然,怪不得会感觉有些相像,原来是师兄妹。 可是她走的时候并没有问他要去哪里,他在做什么,他们问的事情她都无法回答。 第一次感到原来自己这么自私,只在意到了自己,却没有问过一句有关他的任何话,以至现在她竟连他的丝毫事情都不知道。 七年没见,他过得好不好,他又走过了那些地方,他是否依旧一人一剑,浪迹天涯.....原来记忆依旧停留在七年前,她竟对现在的他一无所知,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甚至怨恨他! “正是常峰,常师兄,沐姑娘果然见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梅似水与白流云对视一眼,欣喜拍掌而笑。 “可是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的声音轻而低,紧握着拳头,垂着头有些自责的说道。 慕容清影眉峰一挑,却依旧面带薄薄的笑容举杯饮尽杯中之酒。 一丝阳光撕裂云层,射下一丝明媚的阳光,冷玉儿身上的那种珠玉般的光辉隐隐流转,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姑娘可是中了遗世之毒?”梅似水凝视这冷玉儿,不再问关于常峰的事情,眉头一蹙,收敛笑意,凝重而惊愕得问。 这样遗世独立的风采,这样圣洁不染尘埃的光辉,他早该看出来。 “梅兄看出来了?”慕容清影目光一凛,有些焦急得问。 “恕在下冒昧,可否为沐姑娘把一下脉?”梅似水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此时身边的白流云面色也有些苍白凝重,目带明了哀伤与惋惜的将目光移向梅似水。 冷玉儿澹然而笑,眉目平和,不惊风尘的伸出右手。 四根手指轻落到如玉石般流转着淡淡光辉的手腕上,却是眉头紧蹙不展,面带疑惑难解,良久才缓缓的言道:“两重天?” “梅兄?”慕容清影低低的声音难掩焦灼,却又欲言又止。 “可惜可惜......”四根手指从冷玉儿手腕上移开,梅似水长叹一声,一理长衫,面色惋惜凝重的感慨。 “梅兄此话何解?舍妹的毒......?”慕容清影清亮如剑,心境却是激荡不定,急欲想知道结果。 “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沐姑娘可曾为沐兄吸两重天之毒疗伤?”梅似水平静、沉重、悲痛得问。 晚发了一会,求收藏,求推荐 第五十章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浓浓的铅云再一次遮住那一丝久违了的阳光,天空阴暗了下来,可是冷玉儿眉宇间依旧流转着阳春白雪般的莹莹光辉。 “不错,舍妹的确为在下吸出两重天之毒,可是在下刚刚替她把过脉,遗世之毒已被克制住,梅兄此话又是何解?” 慕容清影望着冷玉儿,感觉从未有过的不安在心底渐渐蔓延开来,俊雅的脸上弥漫了一层浓浓的冷峻凝重,眉峰一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恬淡处之的冷玉儿手腕。 “生死有命,强求不得。”冷玉儿仿佛知道他会那么做,轻笑的手腕一闪,推开慕容清影得手,好似丝毫没有在意他们说什么,依旧挂着和暖如风的明媚笑容。 她如何不知乍醒来时的感觉只不过是一种迷惑人的假象,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回光返照。 只是一刻的时间,遗世之毒又以一种更加迅速的速度反噬而来,冷热分不清楚,心头的滞涩也越来越严重,浓浓的疲累倦意一遍一遍侵袭着她,总想闭目沉沉睡去。 她本不想让他知道那死亡的时间越来越近,可如今却也瞒不住,不如坦然而笑面对这一切。 “梅兄......”慕容清影眉峰不展,静冷如月的眸子里充满了疑问,冷逸的脸上也已写满了焦急。 没想到江湖人称冷心冷面从未对任何事情在意过的他,竟然也有如此焦灼与不镇定的一天。上天这是在惩罚他吗? 体内的两重天之毒如烈火一般焚烧着他,他浑身却是一冷,仿佛置身与严冬飞雪中一般,却依旧不由自主的想知道那不想知道的结果。 “沐兄何时听过遗世之毒有解?若是两重天真的可以抑制遗世,那遗世也不会被称作是世间无解之毒了。”梅似水目光清亮如剑,眉峰微蹙而又面带震撼的说道。 那一句话清清淡淡,却是动魄惊心。倘若别人听到这样的结果,早已惊慌失措坐定不住,甚至欲哭无泪,可是眼前这个女子却依旧带着轻轻浅浅的笑容,平静、淡然、优雅、不悲不喜、不惊亦不惧。 这需要多坚强,才能将所有的一切默默承受,深埋心底。那样的笑容亦使人心头一窒,丝丝浅浅的疼痛泛在心底,挥之不去。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从未有过的惊慌充满心中,慕容清影忽然充满了无力的疲惫感,那种感觉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侵袭着他,令他颓然无助,令他竟失去了判断的方向,明知道结果却又不由自主的惊问。 “若是沐姑娘没有替阁下吸毒,又有内功高强者为沐姑娘续内力,沐姑娘也许可以活到明日清晨,可是现在两重天之毒非但没有压制住遗世,姑娘身上的遗世之毒却比之前反噬得更厉害,为今之计只有在日落之前找到玉无情延缓遗世之毒。”梅似水目光深幽苍凉,唇边却溢出一丝袖手旁观的笑容。 白流云亦是饮尽杯中之酒,清淡陌离的笑而不语。 “即是无解之毒,也不劳公子费心了。”清明纯澈的眸中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意,白衣清颜,依旧洒脱从容,安然平静的说道。 这句话是对梅似水,亦是对慕容清影所说。没有解药,找到玉无情也是徒劳。 “玉儿......”慕容清影闻言心头猛然一震,凄然一笑,目光坚定幽深:“倘若我不想费心,一开始便也不会救你,现在我也不许你死......” “沐公子想干什么?”白流云脸色一变,足下一转,挡在慕容清影前面。 “姑娘让开。”慕容清影目似无波古井,却坚定执着。 “倘若沐公子想为沐姑娘蓄内力的话,那沐公子体内的两重天之毒亦会随时要了沐公子的命。”白流云深深地望着眼前自称沐冷石得人,冷凝犹疑的道。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她若是死了,我独活亦是无趣。”慕容清影坦然而笑,琥珀般的眸子里深沉安宁,明净清澈,轻而低的声音宛如琴音出弦,从容不迫,却如山岳一般坚定。 上天定是让她来惩罚他的,这就是挣脱不了的宿命。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人生长恨,认识你便已无憾,缘分即尽,又何必强求?”冷玉儿望向天上的黑云,又望向泛着涟漪的流水,款款而起,临风而立,又清漠淡然的笑望向慕容清影,轻描淡写的话语情深意浓。 梅似水、白流云却是相对释然一笑,方欲开口,却听到江岸边隐隐传来狼啸之声,三人面色又是一变,望向平阔的江面。 只见江面上不知何时驶来两条船,一条在左一条在右,恰恰将他们的一叶扁舟夹在中间。 “看来沐兄的麻烦又来了,倘若沐兄相信在下,就将令妹暂交给在下,流云外面就交给你了。” 梅似水淡淡而笑,不由分说袖带劲风,反掌扶起冷玉儿双掌,源源不断的深厚内力输入她体内,却面带调侃的道:“沐姑娘未免太小看我们二人了,我们只不过是想知道姑娘与沐兄到底是兄妹还是一对璧人,却从来不是见死不救之人。” “梅公子不救,我亦不会责怪梅公子。”一股阳和之气游遍周身百骸,心头滞涩之感渐渐退却,却是淡淡而笑。 徘徊在生死边缘这么久,看不透也必须看透。 “姑娘即是我大师兄生死相护之人,我师兄妹二人亦会生死相护。”梅似水一边将掌心真气输入冷玉儿体内,一边洒脱磊落的笑道。 “生死相护?我和常大哥只有几面之缘,何来生死相护?”冷玉儿唇边勾起一丝苦笑,心头充满了苦楚,原来她对只救自己却不救其他人的做法依旧无法释然。 “难道姑娘不知碧水刃的意义......”话未说完,却被张弓拉弦的声音所打断。 收藏有没有,推荐有没有 第五十一章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水战,箭矢是永远的王道。 漫天的箭雨密集如蝗,挟着冷风劲浪冲烟破尘,如奔雷闪电呼啸而来。 一道浅碧色的光芒湛然而出,只见守在船头那条轻灵飘逸的缃色身影,带着霍霍剑光腾挪跳跃在密集如蝗的箭雨中。 洋洋洒洒璀璨夺目的剑光宛如无拘无束的行云流水,随心所欲任意而发。收发自如淡定从容的剑势更如那高山飞瀑,清练当空,飞珠溅玉,大气磅礴。而天马行空的剑意更是飞扬洒脱又似天边吹来的长风,却是浑然天成,不拘一格,毫无规律可循。 刹那间,仿佛有无数朵流光溢彩的剑花开放在湖光山色之间。而使剑之人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笑意,身资翩若惊鸿娇如游龙,飘忽不定的游走在密如细雨的箭矢之中。 清湛从容,大气磅礴的剑光所到之处,箭矢纷纷落地。 纷纷箭雨,来去如蝗,慕容清影守在船尾,一道道朦胧皎洁的月光闪过,揽月剑的倾世光华铺天洒地。 生生不息连绵不绝的万千华光诡异莫测,变化无常的格挡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呼啸箭矢。优雅潇洒,翰彩神飞的出尘白衣,带着清冷如冰,粲然如月的剑光从容淡定,却是心忧如焚。 铅云越压越低,天色也越来越暗,酝酿许久的这场暴风雨也在此刻不期而至,而这样无谓的纠缠下去,就算脱得了身,也没有时间,亦没有机会去找玉无情。 雨,亦是遗世之毒的致命伤。 立在两边船头上两个黑衣蒙面人再次挥手,又一队弓箭手拉弓搭箭。急如厉风,迅如闪电的无数羽箭这次竟是纷纷射向船舱。 剑声嘶嘶,如毒蛇吐信,眼看就要穿过船舱,将里面的两人射成刺猬,而立在船头船尾亦被无数箭雨纠缠的两人根本无法相救。 “姑娘莫怕。”梅似水耳朵微动,却是从容淡笑,飞身而起,一只手将冷玉儿护在身前,依旧从背后给她传送真气,另外一只手,却是反手一挥,同样一道浅碧色的光辉绽放在小小的船舱内。 羽箭如蝗,穿透船舱,浅碧色的剑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一道道剑气便在身前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气墙。 然而箭矢越来越多,密密集急的钉在船舱之上,船势竟有些不稳的左倾右斜,而梅似水依旧带着冷玉儿在那如雨一般的羽箭之间翩然游走,从容淡定,飘逸如柳,如履平地。 外面已是雷声滚滚,厉风如刀,一道道闪电似要撕裂厚厚的云层,照亮世间万物,却照不亮她的人生。 怕,何须再怕,生或者死,她已看透,亦或看淡。唇畔微含笑容,终于明白姐姐所说的话,天地容不下她,狼狈而逃,不如从容赴死,或许死的有些尊严。 倦了累了,想要一睡不醒,况且人间值得她留恋的不多,而她面对的却是太重的仇恨,太多的无奈。 “这件事情与你们无关,你们走吧,不用管我。”耳边划过致人性命的羽箭穿空裂气之声,眼前更是纷沓而来带着幽幽冷光的箭镞,而她却是寂然一笑,目光空远飘渺,仿若视生死为无物。 就算现在救了她又怎样,天如泼墨,大雨如注,遗世之毒虽被他用内力缓解。但纷纷箭雨虽未完全毁却小舟,可是时间一久,又如何载得动这许多愁? 舟毁之时亦是她命殒之时。 “我们会走,不过是在姑娘安全了以后。”梅似水淡淡而笑,目光亮如星子,飞扬明朗,手中长剑剑走轻灵,格挡着簌簌而至的羽箭,却是平淡如常的说道。 “萍踪过客,何须伤神累命?”撕空裂啸得箭雨中,冷玉儿的目光清澈如水,静若明川,带着仿佛洞彻的万物的超然光辉。 这次她又欠下一笔债,眼前再次浮现出一张张笑脸,如果有来世,她该怎么还,又该还谁的? “碧落宫的人岂是那么容易被区区几支箭可以伤到的。” 只见他目光坚定,身形飘摇如风稳稳扶着冷玉儿在箭雨之中游走不定,浅碧色的长剑剑气透剑而发,凄光裂电,纵横洒脱的挥舞在两人身周。 整个船舱中已钉满簌簌而至的羽箭,而冷玉儿却是毫发无损。 两声清晰的狼啸再一次传来,大雨随即倾盆而下,肆意蹂躏着世间万物,慕容清影的唇边溢出一丝决绝的笑容,眉宇间的杀气毕现,眸中光芒似冰如铁,冷寂的可怕,孤绝的可怕。 剑光似水,当空划过,揽月却是入鞘,而他的身前却凝结成一堵气墙,锋利无比的纷纷箭雨竟停留在那堵气墙之前,再也行不得半分。 大雨磅礴,雷声滚滚,一道凄厉的闪电劈开灰暗的天地,白流云却是面色一变,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要孤注一掷,难道真的不怕两重天会要了他的命吗? 来不及思索,更来不及阻挡,慕容清影身前的纷纷扬扬的箭雨,忽然转变方向直向两边的搭弓射箭的黑衣人射去。 鲜血激溅,穿胸而过的黑衣人纷纷落水,紧接着慕容清影身边的那从天而落的大雨竟也静止不动。 乌云翻卷,风啸雨滚,天地一片漠漠茫茫,而他身边的雨点越积越多,在风中静止,如一颗颗美丽璀璨,晶莹如梦的琉璃。可就在下一瞬间,那明净清澈的琉璃却化为一颗颗锋利无比,要人性命的利剑。 隐匿在风雨中,杀人于无形的水晶琉璃直刺向根本不知发生何事的黑衣人身上,朵朵炫美的血花绽放于风雨之中,明艳无双却是凄凉残忍。浓烈的血腥之气弥漫着整个江面,而那个杀人凶手却是无动于衷得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两艘船上的黑衣人无一幸免,猩红色的血浸染了江河,亦惊破了白流云的心。 “心飞扬兮浩荡,揽心诀,当真是不要命了。”青光一闪,碧剑回鞘,白流云望着眼前这个惊采绝艳的“沐冷石”,轻叹一声,天上白玉剑,怎么会跟他们搅和在了一起。 如火一般滚烫的血液沸腾起来,他支撑不住的半跪在甲板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却被暴雨瞬间冲个干净。 一叶扁舟在风雨中飘摇如叶,厉风吹过,左倾右斜,几欲倾覆。 “你怎么样?”疾风厉雨中,白流云一边将射到船上的羽箭打落以减轻小船的载重量,一边焦急的问道。 慕容清影没有回答那隐约传来的声音,却反身掀帘而入船舱。 船舱内梅似水依旧源源不断的朝冷玉儿体内输送着内力,慕容清影心头一松,竟又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地。 明天要上女生分类推荐榜了,第一次打榜,求收藏求推荐啊 还是每晚午夜左右更。 第五十二章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 雷声千嶂落,雨色万峰来。 雷声轰鸣,暴雨倾注,烟云滚滚,似万座山峰迎面扑来。那一叶扁舟在如晦风雨中摇摆不定,如一叶飘零无助,随时倾覆的浮萍。 “清影?”冷玉儿奋力推开梅似水,从来淡然处之的脸上写满了悲伤与惊惶的奔向晕倒在地的慕容清影。 风急雨骤,又起波涛,船板陡然间又向左倾去。梅似水面色微沉,这雪上加霜的暴风雨实在是超出人的想象,可是现在?水已经灌入船舱,而那个他从未想到她竟然会用那么大的力气不顾生死的推开他的女子,正在俯身意欲扶起昏迷了的慕容清影。 这就是那个惊才风逸,冷面石心的月冷公子?他眉峰微蹙,静望着那个不知所措的呼喊他名字的冷玉儿,风吹着大雨,雨斜斜飞落船舱,飞落它能到达的每一个地方,清亮的雨珠如水晶琉璃在净白莹然的脸上,在她浅白如玉的手上无声滑落。 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从未见过,明知遗世之毒最怕的就是水,明明知道自己徘徊在生死边缘,却偏偏不顾生死奔过去,为的只是搀扶他,或者只为看他一眼,难怪他会拼尽性命得救她。 “清影,清影......”她不停呼喊着他的名字,眼望苍茫天地,目光悠远飘渺,凄然一笑,“天上地下,人间海底,有你相伴,我愿足矣,我最不愿的是你又何必为我伤了自己?” 小舟在波涛汹涌的河面上狂舞乱跳,而他的心中亦是感慨万千,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人,还有这样的情?她值得他拼尽性命保护,他亦值得她不顾生死。 一雁下投天尽处,万山浮动雨来初。 风啸雨滚,来势迅猛的暴雨打得人睁不开眼睛,更分不清楚东西南北,那千万座大山仿佛在雨中浮动不定,而左右冲击的狂涛巨浪时而陡立如山,时而如倾泻深谷,随时会吞没这一叶微如芥子的扁舟。 白流云不再徒劳的打落羽箭,双足运气牢牢的站在船面,竟如用铁钉钉住一般,纹丝不动,手抚净被雨打的朦胧看不清的眼睛,仔细一瞧却是面色微变,这船只竟被如蝗羽箭毁得七七八八,很多地方皆已漏水。 船只歪斜倾侧,宛如无主游魂,随风飘荡,一个大浪打来,船板便被打的破碎不堪。大风大雨兼之惊涛骇浪,这一叶孤舟已是强弩之末,任他们武功高强也是无法。 “师兄?”浑身已被暴雨打湿的白流云艰难的走到船舱外,带着疑问焦灼的喊道。 “弃船。”冷定的声音犹未消散,两条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各肋下协起一人,单臂展开如大鹏展翅一般飞舞在巨浪狂涛的河面。 身后那只小船立时被一个巨浪抛向空中,接着一道霹雳从天而下,击在钉满羽箭的船上,刹那间小船支离玻碎的沉落河底。 风急雨啸,小舟毁去,磅礴暴雨亦洗去所有肮脏血污,天地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干净清澈。 再一次醒来,风雨渐歇,已是在黑衣人的大船上了。 “现在是么时候,怎么不叫醒我。”慕容清影猛地起身,竟有些慌乱的问,又见眼前冷玉儿安然无恙便微微放下心来。 “是我想让你多休息一会的。”冷玉儿淡淡而笑,目光柔和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一声狼嚎再一次悲鸣而起,声啸九天。 “二位还是顺水向南,去漓楚躲一躲的好。”优雅起身,皎然如月的眸中闪着冰冷荒寂变幻不定的光芒,清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回荡在两人耳边。 月冷公子,这就是那个冷心冷面,铁石心肠,就算千万人死在他面前都无动于衷,却惊才绝艳,举世无双的月冷公子。 完全没有了初见时英雄相惜,坦荡胸怀,有的只剩下清冷陌离,孤寂潇绝万水千山我独行的表情。 也许那一刻的温柔也只可能是眼前这个面对生死淡淡而笑,清丽无双而又遗世独立的女子所拥有。 “不劳沐公子费心,我们还要去苍茫山一带找我大师兄。”白流云唇边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轻轻淡淡的语气也是陌离无趣。 “大师兄现在不可能在那里了,我们去漓楚碰碰运气也好。”梅似水毫不在意的淡淡而笑,月冷公子若不是这般孤绝无情就不会被称为月冷公子了。 “......”白流云无语,轻叹一声,目光清冷而又况味不明。此刻苍茫山一带齐聚枭雄,必定尸横遍野血染山河,碧落宫中人是不可能管世间俗事的。 可是眼前这人竟然可以为一个女子抛却国家,抛却战友,甚至抛却性命,这还是那个江湖人称心如冷石的月冷公子吗?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天地万物仿若被水洗过一般,湖光山色一片澄澈静幽,而刚刚从云雾中出来的金乌却已斜斜挂在西边的天上。 “二位今日的大恩,小女子冷玉儿今后定当报还,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浑身泛着莹莹之光的冷玉儿静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柔和宁静,眉目含笑的说道。 船渐渐驶向岸边,那一声狼嚎已然昭示他们就要分别。 “冷姑娘,我们可以是朋友吗?”梅似水目光清朗明亮,神情散漫飘逸,云淡风轻的笑着问道。 “是,我们当然是朋友,而且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是我此生之幸,只可惜相识恨短。”冷玉儿微微而笑,清亮的眸中有一抹飞扬洒脱的真诚,亦有一丝浅淡的忧伤。 “是朋友就不必说谢字。”白流云淡淡而笑,有一股难言的暖意在心中流淌。 其实朋友二字本就不需挂在嘴边,那个冷面石心的月冷公子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把他们当作朋友,自己又何必在意那些虚有其表的客套。 刹那间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冲天的顿悟之感,无论是白衣素颜的冷玉儿,还是清冷孤绝的慕容清影,都有一颗至情至性的心,能够有这样的朋友,哪怕只是相识一刻,此生亦不留遗憾。 “保重。”离岸还有五六丈的时候,慕容清影协起冷玉儿踏水而去。 随着他清冷余音的消散,那两袭白衣优雅如仙般足踏碧水而去。似雪白衣迎风飞舞,几个起落已飞身骑上岸边等待已久的黑马,渐渐隐没在秀丽卓绝的湖光山色之间。 “我们真的要去漓楚吗?”白流云低浅恍惚的声音充满疑问。 “不,先帮他们引开后面的追兵,毕竟大师兄不会看错人,我们也不会看错人。”梅似水淡淡而笑,目光清渺朗爽却有一丝怅然若失。 打榜中,求收藏,求推荐 第五十三章 娥眉淡笑转风云,素手兰心设玲珑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马儿飞奔在静幽无人的莽莽群山之间,两条雪狼时而呜咽如泣如诉,时而停下仰头悲鸣不已。 “我们要去哪里?”夕阳西斜,离垂暮之际不过一个时辰,苍白的笑意泛在唇边,却是淡淡的问。 “去找玉无情。”慕容清影面色凝重,冷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如月的眸中更是冰冷如千年不化的雪山。 “还能找得到吗?”殷红的唇边含着一丝淡淡浅浅的笑,清亮的眸子宁然如水,低低的声音却是充满了绝望。 倘若没有这场雨,也许还有一丝希望,可是现在她确定那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大雨冲洗的无影无踪。 “有我在,自然能。”慕容清影笃定的回答,却是浑身一震。 原来她知道,原来什么都瞒不过她,大雨冲洗天地,亦冲没了玉无情的气息,雪狼此刻亦是找不到方向。 白云浮玉,碧野如洗,山花烂漫,天地一片静谧清幽,可是他的心却茫茫然没有了方向。 该往哪里去,又该往何方去找玉无情?他已经像一个迷途的孩子,内心充满了彷徨与焦灼,却不能有任何一点显露。 “为什么要救我?”颠簸的马背上,冷玉儿含着笑容问,盈盈似水的眸中是淡淡的忧伤,却没有丝毫的悲与喜。 其实现在无论找不找得到玉无情,她已没有不抱有任何的希望。此刻她只不过想寻求一个答案,抑或是一个绝望地期冀。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她望了一眼天边西陲的残阳,寂寞而笑。 “到现在还问这个问题吗?”慕容清影淡淡而笑,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崩落坍塌,隐藏压抑的感情如火山爆发一般,燃烧着自己的心。 原来有些东西终究是自己无法抑制。 “看来我欠你的只能来世再还了。”青天似水,流云飞逝,一阵淡淡清风划过发梢,拂乱了发丝,亦拂乱了几许心愁。 丝丝缕缕疼痛与绝望在心底蔓延开来,不想向宿命低头,亦放不开爱恨情仇,岂料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不行,你欠我的我要你今世还,来世?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很普通,又长得不漂亮,来世让我怎么找你?”慕容清影如月一般琥珀色的眸子里却是深幽苍凉。 冷玉儿清澈无忧的笑容化不开的是他眉宇间的忧愁,可是他却依旧需要淡淡而笑,清清浅浅的声音宛如风在耳边低吟,却饱含着太多的深情与疼痛。 “那怎么办,我只有来世可以还你了。”冷玉儿泛着莹莹之光的脸上现出一丝痛苦的悲伤,却旋即化成一抹如夕阳般绚烂的笑意。 来世,若有来世,总归有个期盼,可是她会有来世吗?今生都无法延续下去的爱,就算有来世,茫茫人海,三千世界,亦是无缘再见,终是负你今生来世。 “我等不了那么久,你若死了,我也下去找你要债。”慕容清影目光清如寒潭,冷如冰泉,怒气冲冲的喝道。 那一喝也许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来,他还是那个就算千万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皱下眉头的月冷公子吗? 原来这就是情,这就是剪不断理还乱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的情丝。原来他深陷其中的他也会彷徨,也会无助,也会不知所措。 遥远的天边传来“咕咕咕”的叫声,打断了两人纷繁杂乱的思绪。白马骤然停下,雪狼再次呜咽悲鸣不肯向前走,慕容清影扶冷玉儿下马。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此时此刻,他们已在一片静幽荒寂的山林间,幽篁山野间竟有一条荷花满塘的溪流。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溪流中,有一条看似废弃已久的小舟荡与暴雨后湍急的溪流中。 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有淡淡清风吹过,荷香溢满寂静无人的林间,这个地方确实是个隐世的好地方,可那从来不离女人,多情又无情的毒王玉无情真的会在这里吗?此刻就连慕容清影也怀疑他们真的走错路了。 一只雪白的白鸽从天边飞来,停在他的肩上,他将白鸽腿上的纸条抽出,冰冷的眸子翻滚如潮,却是悲凉一笑:“看来你欠我的更多了,玉鸢儿竟然敢公然出兵五万挑衅,难道这次我麾下堂堂好男儿真的全要命丧苍茫山吗?” “你现在赶回去还来得及吗?”夕阳铺满天际,泛着圣洁之光的倾城眉宇间纯净无忧的笑着,明媚妖娆若这山间飞出的精灵,亦如那惊艳绝伦烂漫如仙得花妖。 “要我丢下你吗?可惜我做不到。”他冰冷的眸子里黯然神伤,仿佛凝聚了一丝氤氲的水雾,低低的声音有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慌乱。 原来这世间还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原来这世间亦有他丢不下的人,原来真的有宿命,也真的有报应。 “想不到冷面石心的月冷公子也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冷玉儿落寞而笑,声音中充满了清淡陌离,心却无端的抽痛不已。 纵使你我走过这无数的山山水水,纵使你我生死与共,却终究逃不出命运地迂回。情深意浓,不过是萍踪过客,镜花水月一场空。 “你不用激我,倘若你死了,我不但会让清平县血流成河,更会灭掉整个渭国,为你和晴阳大哥报仇,我还要挖出那个玉鸢儿的心,看看到底是黑还是红?”慕容清影浅淡的眸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冷漠狠绝怒火中烧的说道。 “晴阳哥哥......”冷玉儿的笑中带着一丝疼痛,其实他们有共同的仇人,他们应该站在统一战线,可是就这么背叛吗,那曾经生活过的故乡...... “不要忘了,我也中了毒,找不到玉无情我也会死,大不了我们一起给他们陪葬......”夕阳西下,望断天涯,原来红颜一笑真的可以倾倒天下。 那曾经想斩断的情丝终究是深深的缠绕着他的心,缠进了骨子里,纵使尸横遍野,纵使山河破碎,他也无法放开她的手,果然如她所说,终究是儿女情多,风云气少。 他落寞而笑,可是这次他又犯了个自以为是的错误,晴天与常胜将军因冷玉儿的遗世之毒有约,而常胜将军也是个君子,绝不会乘人之危。可是那玉鸢儿却绝非善类,如何不会趁势而攻,打得他们毫无反击之力。 “惊采绝艳的月冷公子决胜于千里之外,又有何不可?”冷玉儿释然一笑,漆黑的眸子里洞彻清明。 终究是她连累的他,苍生?难道漓楚兵将不是苍生吗?天地不仁,苍穹为炉,世间万物冥冥众生,有哪个不是在苦苦煎熬。 “玉儿,你什么意思?”慕容清影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明媚而笑的冷玉儿。 “不要忘了我自小在那里长大,苍茫山势我熟悉得很。”冷玉儿笑容笃定,眉宇间却有化不开的忧愁。 即使不能够守护,也不能够背叛,终究天不遂人愿。 “玉儿......”他在一次震惊的喊道,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 “其实在家中我也常和父亲一守一攻布图而战,只是怕月冷公子会笑我是纸上谈兵,书生之见。”她静静地望着他,慨然而笑,目光飒然飞扬。 “玉儿不要笑举世无双的月冷公子空负盛名才是。”他眸中泛起一丝笑意,究竟她还要给他多少惊喜,抑或惊骇。 “现在军中坐镇者是谁?”她眉目凝然的问。 “风惊云将军和风无涯风逐月三人......”刹那间,他又变回了那个杀伐决断,生死予夺顷刻间孤寂冷绝的月冷公子。 “那就布一个玲珑局。”冷玉儿眉宇间亦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势流转。 两人低低而谈片刻,用血画成一幅简易布战图。望着这幅图,慕容清影豁然开朗。 “写月,也许我们只适合擦肩而过。”再一次抬头望天,暮霭沉沉,落日的余晖洒遍静寂的林间,微微而笑的她再也站不稳,踉跄而倒,那一个玲珑局已耗尽她所有的心血与精力,死神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 “你我的命运早已纠缠在一起,擦肩而过?到现在才说,已经晚了。”慕容清影惊骇的扶住她虚弱的身子,第一次感觉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全身。 “曾经以为你是我生命中的过客,可是到头来原来我才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必再回头。”浓浓的疲累,深深的倦意如潮水一般不断侵袭着她,就这样睡去吧,一个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回荡,却依旧不敢闭上眼睛,只为在看他一眼,哪怕只是多一眼。 “既然只是过客,当初为什么要在后面紧紧的追着我,你知不知道在那一刻起,我才知什么叫做寂寞,现在换我追你了,你又要离去,你到底想怎么样,既然要走,先把我的心还给我,把我的心还给我。”他紧紧地抱着她,低低的声音充满了愤怒,浅淡如月的眸子里凝满泪水,再回眸,已是刹那黄昏,他竟然又大意了,他竟然会忘记了时间。 “对不起写月,对不起......”她虚弱的声音低的只能自己听到,风扬起她如墨的发丝,扬起她似雪般的衣袂。暮霭之中,她全身流转着一层圣洁的光辉,那亦是死亡的光辉。 “好吧,我爱你,我承认我爱你。”他凝满泪水的眸子有一种绝望的疼痛,然后低头轻轻的亲吻她。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是一种绝望,一种比绝望更加可怕骄傲。她既然不可放下她的骄傲,那么他现在放下了他的骄傲,说出了他以为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说出的话。这一句覆灭自我万劫不复的话亦是充满了绝望与疼痛。 一脉清泪低落在她晶莹如玉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疼痛,带着对宿命的祭献,他深深地吻着她,轻柔的舌尖与她的舌尖纠缠在一起。 他灼热的气息辗转厮磨与她的唇边,可是她却感觉不到,只觉得他贪婪霸道地吸允着她,好似要将她的灵魂抽出体外。 时间仿佛静止,岁月已不再流逝,就这样下去吧,抑或就这样死去吧,万水千山,似水流年,一幕幕的岁月,一重重的人影层层叠叠交错在一起,只剩下那张皎然如月却又冰冷孤寂的脸。 “求你不要死,求你不要离开我......”他的唇渐渐离开,写满悲凉疼痛的脸与她耳鬓厮磨着,温柔而绝望。 “写月,等来世,等来世我一定会找到你,也一定不会短命。”她在他的耳边低低的说道,虚弱而疼痛。 来世若是同样痴心,应该可以再相逢吧。 “今世你欠下这么多债,来世我还找得到你吗?” 有泪水划过脸庞,原来他也会有泪水,可是她却永远流不出一滴的眼泪,哪怕是为了他。 “放手吧,就像在九天之上那样放手吧。”淡淡而笑却是无尤无怨。 “你知道?”那一次是他没有抓住她的手,这一次他竟再也没有机会抓住她的手,这就是他的克星,这就是他的宿命? “一声声鹤唳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可是我没有怨恨你,真的没有,生死之际,有你在我身边,我已无憾。”仿若朝阳般的笑容绽放在脸上,那一句话却似乎用尽所有的力气。 “可是你知不知道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而无能为力,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死生都是寂寞,你若死了我亦不会苟活......”他的目光苍凉而决绝。 “你听到了?”她释然一笑问。 “是,这是第一次有人愿与我生死与共,我亦不会负她。” “先把布战图送出去吧。”一道阳和之气流转在她的周身百骸,她淡淡而笑的说道。 “好,我一定会救你。” 他收回真气,将布战图绑在鸽子腿上,可是再一回头,那个虚弱的身影竟然已在那条无人看管的小舟之上,一道如碧水一般的光芒闪过,绳索断落,那一叶扁舟载着那一袭白衣随湍急的激流而去。 “对不起,写月,对不起,写月,......”她倒在舟中,耳边隐约有他愤怒的声音传来,却是缓缓的闭上眼睛,自此爱与恨皆化为虚无,情与仇就此泯灭。 娥眉淡笑转风云,素手兰心设玲珑。 怜取苍生无限恨,寂寥沧海断红尘。 一大章,约四千多字,求收藏,求推荐啊 第五十四章 弈棋玲珑局,英魂化长风 一声凤吹迎鸾驭,五色龙文杂衮衣。 剑战横空金气肃,旌旗映日彩云飞。 夕阳西下,浩浩荡荡的两支大军对持着,他在苍茫山顶静静的望着,一柄湛然从容的剑光在如火的夕阳下流转着倾世的光华。 “你能救她吗?你知道她中了遗世之毒吗?”耳边回荡起那个淡漠的声音,他的脸上现出一丝疼痛与绝望,此时此刻她在哪里? “遗世之毒真的有解药吗?”那一日他控制不住自己焦灼而惶急的问。 “只要她和我在一起一日,我便能保她一日平安。”笃定的笑着,目光深湛而坚定,淡漠而高傲。 “慕容晴天,倘若有一日她死在你们漓楚,我定会踏平整个漓楚为她报仇,就像你们现在这样。”他的笑意苍白,语气却是决绝冷然,傲骨铮铮。 生死相护,终究却将她托付于另外一个人。疼痛掩埋着他的心,又如毒药一般侵入他的骨。 常胜将军原来也会有保护不了的人。 “好,但是我需要带她去找玉无情,在此期间你能保证不会乘人之危吗?”慕容晴天黑幽的眸子冰冷如雪,却是带着傲然俯视苍生的尊贵与令万里山河、百兽虫鸟都为之俯首沉寂的王者之气。 然而像这样的一个人此时却为一个女子的生死要他一句承诺,而这个女子亦是他曾经发誓生死相护之人,他如何能不答应? “当然可以,我常峰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小人。”耳边又回荡着他掷地有声的承诺,可是转眼却被那个曾经赏识他的那个铁血娘子所打破。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一切并非那么简单,错综复杂,又何止用错综复杂这个词语来形容。 “玉儿,对不起,原来我还是守护不了你......”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也被天地吞没,他的眸中隐隐泪光,他何止是守护不了她,反而是他亲手将她送到一个绝望之地。 一脉清泪无息滑落,迅速没入干涸的焦土,了无痕迹,而那一道如山一般的伟岸挺立的身影,在暮色四合的余晖中更显得寂寞孤凉。 “将军?”后面一个将士迟疑的低声喊道。 “按兵不动。”苍凉低沉的声音坚定而执着,眼望茫茫大山原不过是一片寂寞沧海,玉儿,这次就算负了天下,亦不会负你。 苍茫山下杀声四起,他恍若未闻,因为他想守护的只有一个人,此时那人不在,他再也没有理由去做杀伐之事,况且他亦与那个人有约,哪怕他死,他也不是不守信约之人。 “他真的为了她舍弃了天下?”风逐月淡淡的问,净澈的目光望着苍茫大山,幽凉寂寞,惨淡而笑。 “绝情之人一旦有情更会不可自拔。”风无涯的声音低沉而平静,眉峰微蹙,面色凝重,目光飘渺落寞,却是力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万丈。 静静的期待掩饰着内心的焦急,这次他们三万人马先行到来,玉鸢儿却已经乘机带领五万人将他们包围,而后续部队根本无法短时间前来增援,白日一战又死伤五千余人,现在最怕的是他们晚上会乘胜追击,将他们全歼灭于苍茫山上。 终于一只白鸽翔与天上,之后落在风无涯手中。 风惊云,千里江山,英雄无觅,金戈铁马,气吞万里,而如今却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然,浪花淘尽风流人物,英雄永远是死在战场之上,岂能辗转于病榻,这是谁也不能阻挡他的事情。 苍髯铠甲风雷动,铮铮铁骨,目蕴精芒,一卷带血的丝绢展开在手中,三人又惊又骇,这世间竟有如此精妙的阵法,惊才风逸的月冷公子果然能够决胜于千里之外! 战鼓雷鸣,杀声四起,一面狰狞的银狼面具带着一队人马蜂拥而出。刹那间,一朵朵嫣红的血花绽放在寂寂黑夜,一阵阵迷蒙的血雾遮住了敌人与自己的眼。 疆场作战,只有两个结果,不是生,就是死。这里面不能有任何的犹疑,更不能有任何一丁点的怜悯与手软,否则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你。 一道道寒光从颈间划过,空中飞舞的是无数的残肢断臂,是无数的热血人头。在那一刻无数的鲜血浸染着大地,无数的英魂湮灭苍茫大山。 只一刻钟,那一队人马居然被玉鸢儿所指挥的军队打得七零八落,无数将士带着鲜血卧倒在苍茫山间。 繁星璀璨,明月如盘。似水的月光下又一个泛着幽幽冷光的银狼面具带着一队人马飒飒而出前来救援。 身着一袭重甲的玉鸢儿凛冷高傲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慕容清影根本就未在此地,不过疑兵之计。 遗世之毒,果然引得他们兄弟二人顾不得这里,倾尽英雄泪,虽犹死而未悔,甚至兄弟阋墙的就是绝代芳华的女子,亦如那个为了一个女子和她恩断义绝的方玉龙。 可是她依旧为了他着起这幅重甲,只为为他守下这万里江山,只为他不会有一天死在别人剑下。 她冷冷而笑,痴情之人亦是无情之人,她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今天,焉能放过此等良机。 两队军马再一次短兵相接,只见无数的刀枪相交,剑戟征伐,血如火花般照亮黑夜,凄美而决烈却是触目惊心。 生与死不过眨眼间的事情,无数的爱与恨,情与仇,在此结下,亦在此灰飞湮灭,无数的成与败,功与名在此成就,亦在此风流云散。 突围的将士杀红的眼,因为只有踏着敌人的鲜血与尸体,他们才能找到一条活路。围攻的兵骥亦是无情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放了他们,待他们再回过头来,自己亦是没有了活路。 厮杀的战场,生是忘我冲杀的动力,活是他们的唯一目的。 不过一刻钟,又一队人马被玉鸢儿的指挥的人马杀得人仰马翻。 八面银狼面具,八副银衣铠甲,八个飒爽男儿从各个方向次第而出,各引一队人马惨烈的厮杀着,只想要突围而去。 玉鸢儿无情而笑,这是要逃嘛?没有首领的苍鹰终不过只有落荒而逃的命。可是她的笑意还停留在脸上,忽然八个方向的人马竟隐隐连接在了一起,布成一个阵。 八队人马,八个圆圈,以六仪,三奇,八门,九星排局,这时候慕容清影所训练的将士优点显现出来,只见个个兵士足踏奇门,不慌不乱,井然有序,虽有被杀死者,随即会被后来者所取代。 只见八队人马分进合击,环环相扣,进退有序,密集的刀光在横劈竖砍之间配合的天衣无缝。任凭他们人多势众,抑或武功高强也无法从休,生,伤,杜,景,死,惊,纵横交错八门之中逃走一人。 一时间,没有主将的漓楚大军竟然反败为胜,斗志激昂,攻势更加猛烈。只见无数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无数腔热血在风中飘零成雨,汇集成河,无数的尸身堆积成山,曝尸荒野...... 那些曾经的好友,曾经的同伴,曾经的亲人,如今生死与共的战友纷纷倒下,注定成为无人掩埋的白骨。 八阵图,玉鸢儿大惊,只见阵内有气如云,从内而起,又见四面八方皆有门户,却一步行差踏错便会身首异处,永堕地狱。 月光如银洒满大地,玉鸢儿眼望苍穹,眸中精光四射,冷然而笑,八阵图而已,又何所惧?遂一声长啸,声震九天道:“大家跟我走。” 八阵图,反复八门,每时每日变化多端,却也有一处生门,两处吉门。再仰望明亮如钻的繁星,天盘九星颗颗光芒大盛,掐指一算,此时逃出生门有何难哉? 渭国大军在玉鸢儿的带领下,齐齐而聚,声势大振的同向那一处生门而厮杀而去。此时此刻他们已变成逃命者。 逃命,逃得是命,却先要的是舍却性命。热血如雨挥洒而落,刀光如练飘摇如电,金戈铁马,踏碎江山,每一面银狼面具都闪着一样冷冷幽光,如地狱而来的使者,牵魂索命。 八队人马再次而变,竟然随着玉鸢儿兵马的移动转向而走,将他们深深围在其中,压制的没有半点的动弹的余地。 惊天动地的刀枪剑戟之声响绝于耳,阵内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遮天盖地,无数的英魂化作一股长风飞逝而去。 功盖三分国,名震八阵图。江流石不转,遗恨失吞吴。石不会转,但是人会! 玉鸢儿遂大惊,唇边一抹笑意苍凉决绝,难道这次又错了? “不是八阵图,是玲珑局,她真的要背叛吗?”苍茫山顶一个声音浅浅淡淡的说,却脸遮白纱,看不清楚面貌。 “设身处地,没有人愿意如此,你又何必太苛责于她,毕竟这只是极少部分的玲珑局......”一个男中音欲言又止,依旧遮着一片黑纱,看清楚面貌,只是二人精芒内敛,形态风逸,宛如避世隐居高人。 “让她受点教训也好,总有一天我也会杀了她。”低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如冷风抚体,砭人筋骨。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又何须你动手......”男子清朗的声音带着隐隐疼痛。 “玲珑局,八面玲珑,太过于聪慧只会更加痛苦。”飘渺的声音带着无限的忧虑与深深刻刻的疼痛。 万马千军厮杀一片,无数星辰就此陨落,有谁知道这样的棋局竟是一个女子布成,而这个女子现在又在哪里? 一只苍白的手拂开碧绿如翠的荷叶,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中,朦朦胧胧的望到一缕如雪一般的发迹。 幻觉,还是梦境?她唇边溢出一丝笑意,定是死了,那一次悬崖上,她也同样梦到这样一张模糊不清的冰颜雪鬓...... 更晚了一会,求收藏,求推荐啊 第五十五章 无情采花者,蓝眸雪毒王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那是一个静雅柔美的月夜,同样拂开满池的莲花,垂眸望见那张令他此生万劫不复的容颜。 内心仿佛有火在翻腾,情不自禁的低头吻了那个悠哉悠哉睡在兰舟里的美人,仿如今日。 高山流水,轻烟弥漫,似乎有丝丝缕缕熟悉的琴声传来,她不停的挥着手,想要撩开迷雾,寻找那失落已久的琴音...... “情孽未消,回来作甚?”恍惚间琴声止,一个模糊不清的雪鬓冰颜之人朝她一挥手,身子再一次飘飘荡荡随风而去...... 昏昏沉沉仿佛有一根丝线牵引着她缓缓落下,渐渐有了知觉,仿佛有冰冰凉凉的的雨点落在脸上,落在身上,下雨了吗?胸口依旧紧的透不过气来...... 轻咳一声,从遥远的梦中缓过气来,这是哪里?脑海中闪现出一个问题,唇边一丝微笑还未来得及泛起,身上的压迫感却是越来越清晰,甚至感觉到有人轻扯她的衣服,有冰凉的手轻轻缓缓的抚摸着她的肌肤...... 缓缓睁开眼睛,有风吹过,映入眼帘的是白色轻纱随风飘摇,轻柔华美恍如梦境。可是压在她身上的这个人是谁? 惊得瞬间彻底清醒,对上却是一双妖孽邪魅的蓝眸。垂眸一看,她的衣服已被解开,露出圆润如玉的香肩和里面轻薄亵衣...... 她惊得险些失声尖叫,而那个白发潇然,没有一根青丝却面目俊美年轻的男子邪魅的一笑。双手游离在她圆润的香肩,凉如冰雪的唇落在她的唇边,那张如冰一般绝美冰冷的脸离她的脸只有一寸甚至更短的距离,如晴空一般的蓝眸里闪现着撩人的*,轻轻软软的笑道:“醒了?美人。” 她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面色惨白,身上爬起一层层的鸡皮,几乎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狠狠的推开他,声音剧烈的颤抖:“你......你是谁?” “你已经醒了,难道还不知道我是谁吗?”那一推却没有推开他,却激的他反而更加意乱情迷,他按住那挣扎不休的手腕,将她死死地压住,美丽妖冶的蓝眸满是不能自拔的欲火。 他在她耳边呵着酥酥麻麻的气息,冰凉的唇顺势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允吸挑逗着。任凭从未尝过情爱滋味的冷玉儿也是呼吸一窒,却是惨白了脸。 “玉无情?”冷玉儿冷冷打了激灵,心底一凉,冷汗竟然湿透衣衫,心底慢慢生出一丝绝望。 白发三千丈,冰颜如玉?。 无情采花者,蓝眸雪毒王。 多情而又无情,只为采花而欺骗无数女子身体后,飘渺离去的雪发冰颜蓝眸万毒之王玉无情。 他蓝色的眸子里仿佛有一层妖冶的流光在闪动,而他的身体在轻轻的蠕动,如毒蛇一般轻磨着她的肌肤,冰冷的唇缓缓从耳边向颈部移动,呵出的气息如火一般滚烫撩人。 “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救你是需要你付出代价的。”他邪魅妖异的笑着,浓浓的情-欲被她挣扎的在心底蔓延开来,竟再也克制不住。 他的手更加用力的紧紧的按着毫不安分她,令她无法动弹半分,冷如冰雪的唇顺着她如玉般的颈部滑下,冰冷而又火辣的唇齿如雨点般落到她似雪的肌肤上,接着又吸吮轻咬着她美好的锁骨...... “倘若我知道是这样的代价,我宁愿死。”她用力的挣扎着,反而令他的欲焰更加的膨胀,如玉般的脸上竟凝满了青筋,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酸涩与从未有过的绝望蔓延在心底,那冰冷的唇落在她的肌肤上宛如火烙,宛如蛇咬,这就是生的代价,她宁愿不要。 “死?这如花的生命还未开放,就甘愿死吗?放心,我会好好的待你,让你得到任何人都得不到的快乐,也不会太痛......” 耳边响起她绝望冷定的声音,却依旧不能阻挡似火一般的情-欲。他无谓的轻笑暧昧说,唇齿却已经游移到她的亵衣,轻轻咬住,顺势缓缓的拉下,雪白的肌肤呼之欲出,蓝眸中燃烧着如火一般的*仿佛想要生生焚烧了她。 “宁死也不愿负了自己。”绝望已经蔓延到全身,她悲哀的望着随风飞舞的轻纱丝幔,一丝殷红的血迹顺嘴角而下...... 玉无情听到这句话却是浑身一震,身子一僵,有一抹疼痛闪现在湛蓝的眸中,竟然慢慢松开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失神般的低低的喃喃自语:“宁死也不愿负了自己?” 冷玉儿乘他失神之际奋力的推开他,想要躲开,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真的宁死也不愿负了自己?” 那一抹妖异的蓝光如冻结的冰雪般净湛冷凝,完全没有了半点情-欲,而那张脸,更是干净的仿佛一抹山巅上的白雪,一块莹透的白玉,那满头的白发似雪如练的划过冰一般美丽的脸庞,似雪的白衣,更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冰冷干净如没有半点尘埃的雪,净澈透亮如不含杂陈的寒冰。 一瞬间的恍惚,像这样的人会做刚刚那般不堪的事情吗? “是,宁死不负自己,再者说遗世之毒根本就没有解药。”冷玉儿冰冷决绝,毫无感情的说道,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坚定灼灼的冷漠清光,好似根本在说一件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倘若我能治好你的毒,但你必须陪在我身边三年,三年之后要走要留,随你,你肯不肯?”他紧紧的勒着她的手腕,静静地望着她,蓝眸如海一般翻腾不息,变幻莫定。 “我说过宁死不负自己。”她的语气更加坚定,黑眸如雪,傲骨铮铮的冷然说道。 耳边传来密如连珠的刀剑相击之声,一个冰冷的声音隐隐传来:“我们好心救你,你竟如此无理取闹!” “我找到我要找的人自然会离去。”一个冰冷刺人却是熟悉的声音传来。 “写月......”冷玉儿一惊,心头一松,眸中闪现出粼粼波光,情不自禁的低呼。 “身上有碧落宫的碧水刃,又有晴阳的晴海,现在又认识慕容清影,你到底是谁?”玉无情放开她的手腕,冷冷的吐出这么一句疑问。 “写月......”她仿如未闻,赤着脚跑下那张华美的大床,穿过无数重的轻纱飞软,飞奔到门前呼喊着他的名字。 “玉儿......”听到声音的慕容清影几个起落飞到那间屋子,推开门便望见迎面而来的冷玉儿。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他紧紧地抱住她,仿佛生怕她再次一声不吭的跑掉,却是狠狠的怒喝道。 “我......你不知道你当时的眼神多可怕,我怕你......”想到当时他那般坚定而绝望的目光,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你不愿与我生死与共吗?”他冷冷的望着她,却发现她香肩半露,胸前亦是一大片的诱人的雪白,衣衫凌乱不整的半开着。 “我......”她见他神情有异,低头一看,面色瞬间潮红,仿佛能滴出血来,慌忙拉紧衣衫,却不知所措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你在干什么?把衣服穿好!”他狠狠的喝道,皎然如月的脸上有想杀人表情。 “我,我没有......”她的脸红的越来越厉害,原来有些事情越想解释越解释不清楚。 “你想挑逗我,未免也挑错了时辰。”他秀逸卓绝的脸上荡起一丝笑容,又将她揽在怀里,却是淡漠无情的足下一转,手中揽月剑一挥,一道绝世光华与另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清泠泠的剑光相击,铮然的剑声响绝于耳。 “能让写月你生气的人可是不多。”无数被风卷起的丝幔间传来一个冰凉凉的笑谑之声,一个白色身影施施然站起,优雅从容的挑开纱幔,拾步而来,宛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 第五十六章 无情采花者,蓝眸雪毒王 他这一动宛如整个屋子都下满了雪,一股寒气随之而来,砭人筋骨。 慕容清影的眸子里似乎有汹涌的浪潮在翻滚,一种想要杀人目光落到冷玉儿脸上:“你们......” “我没有......”冷玉儿的脸瞬间煞白的毫无血色,眼神慌乱而绝望,紧紧裹紧衣服想要逃走。 她不想待在这里承受那样的眼神,哪怕是一刻。 拔腿欲走,谁知一股大力随之而来,身子竟不由自主的飞向那个玉无情怀中,耳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不能走。” 玉无情顺势将她搂在怀里,而慕容清影的剑亦随之而来,那一道剑光犹如风中之花,雪中之月,淡雅柔和,却直刺向冷玉儿的喉咙,似乎真的想杀死她。 然而更让她大惊的是玉无情竟然把她往前一送,眼看着一剑即将穿喉而过,慕容清影的剑竟微微一偏,冷玉儿只觉一股寒意从耳边划过,而身子却已在慕容清影怀中,风中只有一缕发丝缓缓飘落。 “她是我的。”清冷的声音带着占有的*,如一头猛兽亮出獠牙,狠狠地向另外一个男人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放心吧,我没有碰她。”如冰一般越来越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戏谑的笑容。风吹起他如雪的白发,似雪的白衣,整个人看起来仿佛雪山中走来的异世奇男子。 “我知道,你若碰了她,她现在已经死了。”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话语脱口而出。 她惊怔地望着他,刚才他真的因为这个想要杀死她?只是这个念头还未从心底蔓延开来,又见慕容清影转头对她微微而笑,目光柔和如三月里刚刚化开一湖春水,手抚着她嘴角的那缕血迹,轻声道:“傻瓜,下次遇到这种人,直接一剑刺死,何必自己寻死觅活。” “这个女人真的这么重要,竟能令我们的写月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管我和你姐姐怎样,我可是你名义上的姐夫啊?”他理了理不整的衣衫,嘴角的笑容看起来无辜至极。 冷玉儿被他的话再一次震惊?刹那间脑海里仿佛有无数根丝线缠绕在一起,又仿佛乱成一团浆糊。 玉无情,玉九幽?雪幽国的国王玉九幽?是慕容清影的姐夫,亦是一直以来要至她于死地的玉鸢儿的哥哥...... 这就是那个被人称之为仿佛从异世走来,以奇绝名扬天下的男子。 “雪皇玉九幽?”她惊讶的望着他,却是惨淡而笑,若是知道这些,她就是死也不会来这里,因为她知道他不会救她,死也比受辱强! “你不要这么看我,我只不过落魄江湖了而已。”他懒洋洋地笑道:“这江湖如此逍遥,我还做什么皇帝?” “当然,江湖中的玉无情可比天下任意一个皇帝的女人还多!”冷玉儿有些狼狈的紧紧抓着衣服,却气势不减的讥讽道。 “我也不想啊,只是仰慕我的女人太多了,我可没有强迫任何人啊!”他很自恋的抚着一缕似雪的白发说道。俊美如雕刻般的容颜淡淡的笑着却依旧如冰似雪,蓝眸幽深如海,又干净似天,浑身上下自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风流,若是没有方才那不堪的一幕,冷玉儿也会认为他不负奇绝天下这四个字。 “所以你才令我皇姐失望至极。”慕容清影冷冷的道,似在为他的皇姐倾吐怨气,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你们姐弟的感情还真不一般,不过是她想要的东西太多,我能给的太少。”苍白如雪脸上落寞而笑,蓝眸中一丝莫名的忧伤。 “女子想要的只不过是让自己心爱的男子陪在她身边。”冷玉儿清清淡淡的说道,如玉般的脸上却是一抹红霞。 “我若是能陪在你身边,你跟不跟我?”他暧昧的调笑道,幽蓝的眸子闪着邪魅妖冶的光芒。 “你若再敢碰她,我杀了你。”慕容清影又将一瞬间面色煞白的冷玉儿护在怀里,眉目冷峻,再一次认认真真毫不客气的补充道。 “大胆,既然知道雪皇的身份,竟然还敢无礼。”冷冰冰的声音再次传来,一道剑光也随之而来,也如她的声音一样冰冷如雪。 慕容清影随手一挡,两剑再次相交,本以为那直刺而来的泠泠剑光会被他震的脱手而出,没想到竟被他握住,看来内力不错。 慕容清影冷冷而笑,手中的揽月光华毕现,再一次挥霍而出,一股杀气凛凛而发直刺出剑之人。 冷玉儿这才看清楚原来这个房间竟还有一个女子,只见这个女子亦如玉无情一般有一张如雪似冰的脸,如雪花般洁净,如雪花般冰冷,亦如雪花般傲然开放在冷冽的冬季。 她也穿着一袭似雪白衣,白发潇潇如雪,立在白纱轻幔之后竟整个人融入其中,让人误以为根本不存在。这个人亦是将冷玉儿推入玉无情怀抱中的那个人。 慕容清影的剑光大盛,却见玉无情不知何时已挡在他前面,修长如雪的两根手指捏住剑身:“写月,何必太紧张。” 慕容清影冷哼一声收回揽月,淡淡的道:“这可是她先出的手。” “玉人,下去和柔婉姑娘说我今天想和她一续姻缘。”玉无情旁若无人般对同样似雪人一般没有丝毫表情的玉人说道。 “是,主人。”名唤玉人的女子俯首领命,再也未看二人一眼,转身离去。 “写月,你可是来求我给她解遗世之毒的,怎么还能这样一点也不客气?”玉无情微蹙眉峰,无奈的摇着头笑叹道。 “你若敢碰她,我还是这样说。”慕容清影冷冷的道,依旧不假以颜色。 “若是知道你是谁,我也不会来。”冷玉儿眉宇间有一股化不开的忧愁,清清淡淡丢出这一句话。 “你认为我不会救你?我知道这毒是谁下的,你现在不是也没死。”他哈哈笑着望着她说道。 “我只是不想承你的情。”她冷冷的又丢出一句话,斜睨了玉无情一眼。 可这一眼竟令她不可置信的又望了过去,眼前这个如雪一般的冰人,他的确似雪一般。慕容清影也很冷,可是他也有笑的时候,可是玉无情,他笑起来的时候却依旧是冷冽的如永不融化的冰雪,这世间竟有这样的人! “其实方才只是见美人酣睡,有些情难自禁......”玉无情暧昧的目光在冷玉儿身上扫来扫去,幽蓝的眸子又一次闪现妖冶邪魅的光芒。 “你敢?”慕容清影再一次将脸色煞白的冷玉儿护在怀里,冷冽的目光有想杀人的感觉。 “我可不敢了,现在她身上有六道真气,倘若加以融合,下次见她恐怕我也不是她的对手,说不定死的真的是我了。”他哈哈一笑,如海般灿蓝的眸中瞬间变得清澈干净,隐隐带有一丝浅浅的悲哀。 “不过你们不要这么早高兴,天下能把海上碧落宫、天上白玉剑、风家风云决和我这雪花无情刀内力融合在一起的人不多,将来恐怕她要承受的是这几份内力之苦......”他淡淡而笑再一次摇着头望着冷玉儿,目光中有一丝惋惜之情。 “那先解遗世之毒......”慕容清影眉宇间泛起一丝忧愁,有些焦急却冷冷的说道。 “能让她用遗世之毒对付的人不多,你肯定很特别,不过我现在没空,我还要和美人一续姻缘。” 玉无情蓝眸中又闪现出一丝邪异的光芒,却是拂袖飘然而去。 第五十七章 耳鬓厮磨情转浓 溶溶月色,两人拾阶而下,眼前是绵延不绝的千里荷花,微风拂过,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雪狼?”她站在白玉阶上,静静的望着他,自问自答,不禁哑然失笑。 “明明知道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还要逃?”皎然如月的脸上也似这五月的月光一般柔和明亮。 “我只是......”话犹未说完,一声狼嚎响起,两支雪狼嘴里叼着两只小鹿,施施然踏着悠然的步子走了出来。 “雪风,雪雨?”冷玉儿嘴角漾开笑容道。 “是,今天晚上我们烤鹿肉吃。”慕容清影拾起两只小鹿笑望着冷玉儿。 “好,我去拾些柴。”冷玉儿跑开。 慕容清影望着她的身影眸中忽然无端的现出一丝忧伤,对两只雪狼道:“好好照顾她。” 不一会儿,篝火升起,两只小鹿在火上散发着香味。 两人并肩而坐,冷玉儿轻抚着雪狼几无杂色的毛发,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 “看来他们很喜欢你。”慕容清影笑着说道。 “是吗?我还没感谢他们的相护之恩呢?”冷玉儿轻揉着雪狼的头颅笑着说道,而那两只狼竟然像一只大狗一般温顺。 “雪狼是世界上最高傲的狼,从不近人身,更何况是任人抚摸,想当初我驯服它们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慕容清影在篝火上加了一根柴,无奈的笑道。 “我们是朋友,我可从来没把它们当做狼,也没想过要驯服它们,是不是雪风,雪雨.......”冷玉儿洒然一笑,又道:“谢谢你们守护我,今天我请客,请你们吃鹿肉怎么样?” 雪狼竟然冷吭一声,抖抖身上雪白的狼毛,转过头去不吃她递过来的鹿腿。 “对啊,这鹿是你们打来的,还是你们请我吃的,看来我是邀错功了,下次我一定请你们吃最好吃的东西怎么样?”冷玉儿面色一赫,低头很委屈的说道。 没想到两头狼竟然回过头来,好似笑眯眯地望着冷玉儿,隐隐有些期待。 “哈哈......我还以为玉儿你不会向任何人低头,没想到竟然会对两只狼低声下气。”慕容清影笑的有些得意忘形,遥想自己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又是苦笑道:“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也没见玉儿你对我这么好过?” “你想我怎么对你?结草衔环?还是当牛做马,为奴为婢?”冷玉儿一笑,忽然心头泛起一丝酸涩,眼前浮现起另外一个人的笑脸,当初她也对他说过这些话。 “我怎么舍得?不如以身相许......”他微笑着的脸已经渐渐接近她,轻柔的声音在耳旁荡开,吹得人心底酥酥痒痒。 倏尔他的唇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掠过,垂眸静望着她:“在想什么?” “写月,当时,我是说当时你在哪里?”她眸子里有一丝水雾,面带忧伤的问。 “我离开了。”他的笑意凝结在唇边,低垂的眸子里有一丝疼痛。 他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有些痛苦的回答。 “当时你为什么要离开?”她的声音低而痛。 “因为我欠了一个人的债,所以才会落荒而逃。”他的脸缓缓离开她的视线,眉宇间再一次变得冰冷孤寂。 “如果你没有走,也许我会先认识你。”她的眼睛不敢望向他,垂着头失落的低低自语。 她眼前再一次浮现起那个人的身影,微微苦笑,无奈的闭上眼睛,那个身影却越来越清晰。 “在想晴天吗?”他又望向她,低落的问。(注晴天和冷玉儿的故事在第一卷陌上红尘,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下第七章开始) “我想他对我一定很失望。”她微微一笑,终于必须面对这个话题了。 “你不怪他丢下你?”他浅淡的眸子里有些复杂的问。 “不怪,其实我们两个都一样,从来都只是走眼前路,也从没有回过头......”她垂下眸子,依旧不敢看他,心底有一丝莫名的惧怕,因为她见识过他怒火中烧的脾气。 然而幽深黑暗的林间,却是一片安详与宁静,只有远处玉无情的城堡灯火辉煌。 这种安静仿佛静止了一般,却非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而是像就算身边风大雨大,也改变不了这个净澈美丽的晚上和他那颗沉静的心。 平心而论,他应该生气,气晴天欺骗了他,抑或气冷玉儿从未提过,可是他没有,反而再一次握住她的手,凑近她的脸庞,低低的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写月?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三心二意......”她有些慌乱的说,却被他用唇堵上。 两人的鼻息纠缠在一起,舌尖纠缠在一起,刻骨的温柔夹杂的对未来的不知所措的悲伤。将来要如何面对他?慕容晴天,他的哥哥。难道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抑或从此不再相见,也许真的从此不会再相见。 他的吻开始炽烈,一股莫名的悲伤缠绕心头,却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贴在他的身上,有些贪婪的享受着这致命的温柔。 她的心砰砰的跳着,至少现在这一刻,她无法拒绝,也无法离开他。 “阁下有所不知,这是我的弟妹,我二弟非常喜欢她......”心头一种莫名的悲哀,也许晴天真的不该说那个笑话,以至于现在她竟无法自拔的“背叛”他,或许这也是背叛,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还从未说过分开二字。 炽热柔软的唇辗转厮磨在一起,似乎要磨尽一切的温柔与缠绵,又似乎充满了掠夺与绝望,她要他在一起,哪怕只是一时或者一刻...... “对不起,因为我也丢下过你。”良久,漫长的吻结束,慕容清影在她耳边轻轻地低语,诚恳而又充满悲伤。 “最终你没有,不是吗?”她的呼吸有些不均匀,潮红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们......”他欲言又止,浅淡如月的眼眸中暗潮翻滚,也许他们真的不该这样,至少现在不该,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 “我会跟他说清楚,也许他根本就没有在乎过我。”眸中有一丝失落,却随即变成一抹笑意。 “如果我做错了事情,你会不会也离开我?我是说如果......”慕容清影的目光中有一丝不知所措的卑微与软弱,却是无奈的苦笑,原来他也会有这么一天。 “写月......我不知道......”她明明可是洒脱的说可以,但不知为何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不知道这三个字。是因为太在乎吗?她苦笑着摇着头。 “其实那一次你也抛下了我。”他静望着她,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哀。 “我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我不能让你也陪着我一起死。”冷玉儿目光明亮净澈却带着一丝悲哀的望着他。 “为什么?有人能与你同生共死不是很好吗?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寂寞。”慕容清影嘴角含着一丝苦笑,轻轻将她揽在怀里,吻着她的发丝,仿佛有无限忧思的叹道。 “不,没有人会愿意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去,就算有一天我死了,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她仰头望向慕容清影,如水的眸子里隐隐有一丝绝望。 遗世之毒没有解药,找到玉无情只不过是多活几天而已。 “你死也我也会把你找回来,我不介意和一具尸体过一辈子。”慕容清影的目光中亦有一丝决绝,却紧紧地搂着她,与她耳鬓厮磨,无所谓的笑道。 “写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冷玉儿心中一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难道他竟痴情至此?她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她有些怀疑自己。 “我说过没有你,死生都是寂寞。”慕容清影轻抚着她的脸庞,目光柔和却苍凉悲伤。 “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遗世之毒没有解药。”她苦笑着望着他,这也是为什么她会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一时或者一刻。 “没有人知道明天会怎样,今天有你相陪已足矣。”慕容清影平静的望着她,轻吻着她的眼睛。 “那么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轻言死生。”冷玉儿捧着慕容清影俊美的脸庞,很认真的期待着他的回答。 “没有人能要我的命,除了你......”他却云淡风轻的笑道。 第五十八章 耳鬓厮磨情转浓 “写月......答应我好吗?”冷玉儿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隐隐泪水的眸子里却闪着坚定地光芒,好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只是希望能和你同生共死。”寂寂黑夜,慕容清影淡淡而笑,眸子里却有些绝望的忧伤,第一次有个人令他有这样的想法,说出这样的话,他一定是疯了。 “可是我不希望,我只希望你好好活着,为我而活。”冷玉儿的唇覆在慕容清影的唇上,闭上双目,绝望而悲伤的说道。 “玉儿,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你,所以我不能失去你。”双唇自然而然的吸吮着她柔软的唇,唇齿再一次纠缠在一起,炙热的喘息间,慕容清影亦是闭着双目说道,却被一股彻骨的绝望与疼痛掩埋住他的心。 “写月......”冷玉儿紧紧地依附在他的怀了,情不自禁的回吻着他,低低的喃喃自语。 原来在爱情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是无力而卑微的。这就是爱情,令人甜蜜而绝望,就像饥渴的人在沙漠中遇到一弯清泉,明知道自己不会游泳,却依旧不顾一切的跳进去承受灭顶之灾。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热烈而窒息的轻吻,刻骨的缠绵,绝望而悲伤。 “你知不知道,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有多么害怕,害怕没有你的日子我会怎样一个人孤独的活着......”他捧着她的脸,结束了漫长而温柔的吻,如风吟般的声音中掠过耳畔,孤寂而幽凉。 “写月,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爱上我......”原来最浓烈的爱情却在死亡中演绎,冷玉儿有些颤抖的闭上眼睛,朝生暮死的她是不是不该这么自私的享受他的爱情? “可是已经爱上了,我不想在痛苦中煎熬,为了我你一定要活下来好吗?”他的头抵着她的头,与她耳鬓厮磨,嘴角却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耳鬓厮磨,情难自禁。 “好,我答应你,我会努力活下来,为你而活。”冷玉儿的声音豁然开朗,如果有生的机会,为什么还要纠缠死亡这个无谓的话题。 “死亡很容易,活下去却很难,吃点东西吧,不然要先饿死了。”慕容清影心情也猛然开阔起来,放开她,撕下一块烤熟了的鹿肉,含着笑意递给她。 “可以吗?”她问,接着又洒脱的笑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做个饱死鬼。” 鹿肉的香气弥漫在唇齿间,有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好像已经忘记了,没想到自己还活着也算是个奇迹。 “傻丫头,有我在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去?”慕容清影又将鹿肉一块块的割下来,喂给那两只好似一直笑眯眯的雪狼。 雪狼更加满足的咀嚼着鹿肉。 “写月,你的眼睛真的很美丽。”冷玉儿静静的望着他,淡淡而满足的笑意弥漫在脸上。 这一刻,慕容清影如月般金色的眼眸中,沉静而温馨,在黑夜中似乎比天上那轮洒满银辉的圆月更加美丽温柔。 “全天下也只有你这么认为了。”他抬头望向她,眼眸如水浸过一般清亮明净。 “为什么,难道别人不喜欢你的眼睛吗?”她惊疑的问道,这双眼睛是她在这世间见过的最美丽,最干净的眼睛。 “这是我母亲给我的眼睛,不过我母亲是来自苗族的一个神秘部落,不怎么受别人的喜欢,而且父亲最喜欢的人一直是晴天的母亲,自然我也不会受到别人的喜欢。”淡淡的忧伤与孤独,却又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那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怪不得江湖中会有你那么多传闻。”宫廷中尔虞我诈,捧高踩低,互相倾轧的事情民间总有所耳闻,况且慕容清影的母亲早逝的事情,冷玉儿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会选择浪迹江湖吧,她有一瞬间得失神。 “没有,母后对我很好,比晴天都要好,我犯了错误,母后从来都没有处罚过我,皇姐对我也很好,总是护着我,甚至把错误推给晴天承担,说起来也许你不相信,晴天也把我当做兄弟,父皇对我也很好,没有父子猜测,更没有兄弟阋墙,总之漓楚的皇宫和你想象的不同!”他淡淡的笑容中却有一丝莫名的忧伤,接着又笑着对冷玉儿道:“可是我总觉得那是一种对陌生人的好,所以很多时候我还是很孤独,直到我生命中出现了你。” “怎么会?我调皮的时候,我姐姐也经常替我承担错误......”她的声音忽然黯淡下来。 “玉儿......”慕容清影神色一变,他又做错的一件事情,他不该让她想起那一段惨烈的记忆。 “那两个月来,我和父亲、母亲一直在研究玲珑局的解法,竟然忽视了姐姐,倘若我们能早些发现方云龙的身份,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明灭不定的篝火前,悲伤再一次侵袭着她,她十分自责的呢喃自语。 难过的想要流泪,却一滴泪水也没有,这才是人生的悲哀。 “玉儿,对不起,我......那个时候我离开了.......”慕容清影有些不知所措的紧扣着她的手,亦是轻声自责。 “不能怪你,其实你在那里也救不出那么多人,该发生的终归发生,只是不知道卿儿现在怎么样?” 她的嘴角轻轻的拉扯了一下,那样悲伤地笑容有些刺痛了他。 “她没有事,只是有些吓到了,我把她托付给了一个最信任的人带回凤凰城,你知道在这不安全,也不利于调养。” 慕容清影眉峰微蹙,旋即一笑,轻抚着她的发丝安慰着她。 “只是有点想她了,不,很想很想她。”冷玉儿目光飘渺而忧伤,这些事情是她永远不想说的伤疤,她经常在梦中抑或清醒时,被那些飞溅出来的鲜血压的透不过起来,如今说出来反倒有一丝的轻松。 “你们一定很幸福。”慕容清影用一丝艳羡的语气说道,眼眸望向天际,天上的星辰点点,月华似水,旋即又有些失落闭上双目,暗叹一声。 “是啊,姐姐自生下来眉心就有一点胭脂痣,所以名唤翡儿,而我生下来时,父亲说这翡又引来了块玉,等到妹妹出生的时候,父亲竟然说卿本佳人,何需翡玉。我当时就很生气的哭了起来,其实我知道父亲很溺爱我们的......”冷玉儿眼眸中充满了笑意,神思飘渺的飞向那些遥远的回忆。 一丝丝一缕缕的回忆是那么的真实,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得到,可是当她伸出双手时,却发现那些回忆竟然会变得那么的遥远,遥远的好像是一场梦,梦醒来后,原来她什么都没有。 眉宇间再一次凝结起化不开的忧愁,海一般深的仇,山一般中的恨再一次重重的压向她。 “不要再说了玉儿,我想他们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伤心。”慕容清影轻抚着她的眉心,试图抚平那些忧愁与悲伤。 “上天为何要如此残忍?”她们家从来都是与世无争,不问世事,这些年来也救过不少无家可归得人,可是为什么会是这般的结局?无数的悲伤却只能凝聚出这句话。 “玉儿,对不起,那时我竟没有在你身边。”慕容清影将冷玉儿揽在怀中,浅淡的眸子里亦有悲伤地望着跳跃着的篝火。 “写月,我累了。”她伏在他的膝上,闭上双眼,低低的声音中掩着无助。 “累了就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轻轻地声音在她耳边环绕,宛如琴音出弦。 静寂的荷花池畔,天上的满月洒下的月华如一层朦胧的轻纱,微风吹过,篝火也随风摇曳多姿,一切都安静下来。 “玉儿,你能放下仇恨,和我一起浪迹天涯吗?”良久,慕容清影低低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在问那个已经睡熟了的人,又仿佛是在问自己。 没有回应,只有两只雪狼微微张开眼睛,似乎有些忧伤的望着怔怔出神的他。 给点收藏和推荐呗 第五十九章 雪花无情刀 “写月,你没睡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有些憔悴的脸。 “你睡着的时候安静的像个婴儿,有些舍不得睡。”慕容清影的眸中闪着狡黠的光芒,戏谑的望着她笑道。 “写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冷玉儿的脸庞飘起了两朵朝霞,娇羞的低下头去,闪身离开他。 “这里一点人烟都没有,像玉无情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流连忘返,而且还盖了座宫殿?”慕容清影淡淡而笑,望着朝阳中望不到边际的莲花慨然而叹。 “因为这里有绵延不尽的千里荷花?”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你知道荷花的含义是什么吗?”望着那个拾阶而下,蓝眸雪发翩翩而来的玉无情,冷玉儿嘴角含着一丝讽刺。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很早之前听人说过。”冰蓝的眸子里有一丝淡淡的笑意望着亭亭而立的莲花,冰凉的声音中亦有一丝温柔淡淡的环绕。 “你懂吗?”冷玉儿又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反问道。 “懂一点......你们有房间不住,偏偏要睡在这里,难道也喜欢我这香远益清的莲湖,还是......写月莫要陷下去啊!”玉无情住在雪幽国,自然不懂中原文化,慌忙随便扯了个理由带过他最喜欢的满池荷花,却是含着了然而暧昧的笑意望着他二人。 “你......果然如古人云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冷玉儿自然知道他话中包含着什么意思,满面绯红的叹道。 “哼,像他这种人怎会知道这些,说了也是白说,而且他住在这里简直侮辱了这满池的荷花。”慕容清影微微冷笑,清清淡淡的讥讽着,完全不屑将他放在眼里。 冷玉儿唇边泛起一丝笑意,终于有人将她所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写月,现在是你来求我,怎么感觉好像是我欠了你几十万两银子似的?”玉无情再一次无辜至极的叹道,看不出丝毫王者的架势,却总给人一种冰冷的难以靠近的感觉。 “你不欠我的,你欠的是我皇姐的。”慕容清影眉峰微蹙,冷冷的丢出一句话。 “倾城?我已经把可以给她的都给她了,再也给不了她更多了。”苍白如雪的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掩饰着莫名的落寞。 “是,你全给了她,你把整个国家丢给她,自己出来逍遥,你有没有想过她过得好不好?”慕容清影不假颜色的冷哼一声。 “我们的事情我们都糊涂了,也不知谁欠谁的了,你还是莫要管了,倒是你,写月,你越来越厉害了,竟然能够决胜于千里之外,鸢儿可是受了不少苦啊。”玉无情再一次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哈哈的笑道。 “她几次三番的害我和玉儿,我早就想给她一点教训了,不过这次可不是我的功劳。”慕容清影唇畔含笑地望着冷玉儿。 “那定是这位美人的功劳了,我想问问美人,你摆的这八阵图怎么会和别人的不一样,鸢儿在里面怎么也走不出去,死伤无数啊。”玉无情望向冷玉儿,冰蓝的眸子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死伤无数?清影,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冷玉儿转头望向慕容清影,漆黑的眸中惊慌失措的问道。 “玉儿,我不想你知道这些杀戮之事,不想让你有任何心理负担。”慕容清影暗叹一声,浅淡的眸中有一丝忧伤与悲哀。 “死伤多少?”冷玉儿静静的问,如玉般的面色却是一片死灰。 原来我们所走的每一步棋,每一步路都注定了一个结果,只是可惜没有一种结果是我们想要的。 “我方军士死伤一万,渭国死伤三万,现在是势均力敌......”慕容清影狠狠瞪了玉无情一眼,静静地回答。 “不过这次常胜将军没有出手,倘若他出手,也许不会败得太惨。其实八阵图我也曾教过鸢儿,怎么会败得这么惨?”玉无情又淡淡的笑道,湛蓝如海的蓝眸望向冷玉儿,却没有半点的不快,好似根本不关己事。 “那不是八阵图,是玲珑局。”冷玉儿的笑意全无,眼眸中却满是悲伤与无奈,终究是她亲手将这么多人送向了地狱。 “玲珑局,八面玲珑,好局好局,也该杀杀她的威风了。”玉无情蓝眸望向长天,却是淡淡而笑。 “你不生气?”冷玉儿不可思议的望向他,这样的话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我这妹妹自小骄纵,有时候连我也看不下去,她惹了你,恐怕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了,不过这天下的百姓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了!”玉无情再一次叹道,蓝眸幽深如海,白衣随风飞扬,如雪一般的脸上干净清澈却又冰冷。 “我不会那样做的。”嘴角勾起一丝悲伤地笑容,笃定的回答。 她与她之间仇恨,怎能连累到众多无辜,从一开始她不忍亦是不想。 “有时候也许我们谁都不想,可是谁又都阻止不住。前方路漫漫,天堂抑或地狱,我们怎会知道通往何方?”玉无情笑了笑,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冷玉儿,话语清淡却深不可测。 “我不会。”冷玉儿将目光与他相对,再一次笃定的回答,仿佛誓言。 “但愿,天下百姓也不会饱受离苦。”玉无情的目光清澈明亮,却是包含着太多的含义,好似至高至圣的圣人在云端俯首人间,担忧着营营众生的疾苦哀乐。一瞬间的恍惚,冷玉儿几乎对他有种错觉。 “想不到在江湖中流连忘返的玉无情竟然还关心天下百姓,真是可笑。”慕容清影再一次不假颜色的冷哼一声。 “写月......”玉无情摇着头苦笑,却是无言以对。 “闲话少说,你什么时候能解开遗世之毒?”慕容清影眉目微蹙,有些焦急的问。 “你也知道世间唯有遗世是无解之毒,总该给我点时间。”玉无情双手一摊,却是好似完全不放在心上的笑道。 “我可以给你时间,可是玉儿......”慕容清影欲言又止的望向冷玉儿。 “现在没事,她有三天的时间和你续姻缘。”玉无情不疾不徐的暧昧而笑,蓝眸中再一次现出一缕邪魅勾人的光芒,似故意让慕容清影担心。 “三天,怎么只有三天?”慕容清影果然很着急的紧握住冷玉儿的手,又问。 “三天时间我已经费了很大的功力了。”看着他惊慌失措,玉无情满足的笑答。 曾几何时他也这般的在乎过一个女子,只是现在......蓝眸的瞳孔一缩,收回思绪,无奈的摇摇头。 “不行,你一定要救她。”慕容清影像是发号施令一般,冷冷的望着他。 “好,不过我有件事情想要证实一下,证实了之后我会帮她延缓到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我再想办法。”玉无情面色一凛,蓝眸如海翻腾不止,变幻莫定。 只见他苍白如雪一般的手伸进荷花池水中,看似搅乱一池平静的水,却浑身散发着凛凛寒意,仿佛置身于冰雪之间。 “你想证实什么事情?”慕容清影冰冷的眼神带着冷彻的光芒,静等他开出的条件。 “海上碧落宫,天上白玉剑,沙中火凤凰,雪花无情刀,纯阳玄空指,我只是想知道到为什么我的雪花无情刀要排在后面,挑战一下吧,赢了,我救她,输了,她留下,怎么样?”玉无情收敛最后一丝笑意,苍白的手缓缓从池中升起,周围却有一股淡淡的烟雾缭绕。 冷玉儿只觉的他身上有一股寒气渐渐袭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再望向他,只见抬起的手掌之间竟有一把透明如玉的冰剑从水中缓缓而出。 “今天我也用剑与你一决胜负如何?”玉无情手持冰剑,眉目如雪的说道。 今天母亲节,愿天下所有的母亲幸福快乐。 码字码到一点多,今天就这一章吧,我也要给妈妈过母亲节去了,明日再更。 第六十章 风中之花,雪中之月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千里荷花迎着骄阳朵朵绽放,可是冷玉儿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与冰雪之间。 玉无情得手缓缓从水中而出,一道晶莹耀目光芒在风中划过,一把似有似无几乎透明的冰剑已在玉无情得手中剑指长天。 这时得他才是一个真正的雪人,衣如雪,发如雪,眉如雪,唇如雪,肤如雪,就连幽蓝如海的眸子似乎也结了一层冰雪,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整个人渐渐变得他手中的冰剑般仿若透明,刹那间一股冰冷的气势在周身流转,全身上下的湛湛寒意随风飘散开来,彷如骄阳的五月下了一场雪。 “点水成冰。”慕容清影眉宇间亦是染上一层冰冷孤绝,手中揽月发出低低的嗡鸣之声,急欲破鞘而出。 “怎么样?写月你愿不愿意赌一次?”宛如冰人的玉无情望着冷玉儿淡淡的问,却隐含着不容拒绝的威势。 “我们之间的赌约不管她的事。”慕容清影也望了一眼冷玉儿,随即泛起一丝冷笑,却是望着玉无情冷冷的回答。 “不错,无论写月输赢,我都不会留下。”冷玉儿淡淡而笑,却是泠然的决绝,傲然的淡漠。 “为什么?难道是对写月没有信心?”玉无情唇边微微牵扯了一下,蓝眸似雪如冰,那已不算是一个笑意,有谁见过冰人笑的? “因为我只属于我自己!”淡淡浅浅的笑容浮现在脸上,目光清亮透彻,清晰地回答亦有一股气势,仿佛在告诉所有的人,她不是一件东西,亦不是某个人的私有物品,她只属于她自己,没有人可以拿她当做赌注。 “什么你你我我,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他要救的是你,你既然不想付出代价,就只能他付出代价,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情,我这可是声名狼藉的万毒之王,不是悬壶济世的救世神医......”玉无情再一次轻轻牵扯着嘴角,蓝眸邪魅妖冶,话音未落,缭绕着一层淡淡的水雾的冰剑已经遽出。 “他的毒刚解,内力也没有完全恢复,你这是乘人之危!”冷玉儿却如闪电般挡在冷然不动的慕容清影身前,一柄如水晶般的冰剑带着雪山上的冷意停留在她的眼前一寸之处。 有一瞬间冷玉儿似乎看到了漫天飘落的雪花,洁白晶莹,冰冷唯美,几疑幻觉。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托到任何人的手中。”玉无情莫名冷笑一声,又慨然而叹道:“其实救你之时我又何尝没有虚耗内力?” 冰雪一般的人漠然冷冽,阳光闪耀下如雪如玉,一双冰蓝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浮现一丝况味杂然的笑意,却是反手将她一推。 “写月......”冷玉儿只感觉一股大力袭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飞去,紧接着似乎被人拦住而骤然停了下来,却随即又被两根同样如冰雪一般莹亮的手指在胸前一点,身子便一动也不能动的只能作壁上观。 “姑娘还是在这里安全一点。”同样是雪发冰颜蓝眸的女子玉人从身后闪出,漠然冰冷的说道。 “放心吧玉儿,我没有那么不堪一击。”一个充满轻松笑意的声音传来。 冷玉儿再转头一看,一道淡淡的月光已经和那道冷冽晶莹的冰剑交缠在了一起。 刹那间,仿佛有无数的剑影在眼前晃动,又仿佛有无数迎风而起的柳絮在眼前飘落,飘落在脸上,飘落在身上,却变成一股冰冷的凉意缓缓滑落。是的,冷玉儿没有看错,那无端飘起的柳絮正是一朵朵绽放在夏日的雪花。 一道冰冷的剑光在骄阳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在风中飘落的雪花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向慕容清影。 “好一招千山万雪!”慕容清影淡定从容的笑道,却是偏身一转,揽月出鞘,带着清雅如月,雍容如月般的万千光华,穿过万千朵雪花,与那道冰冷的剑光相交。 两道剑光如风中之花,雪中之月般美好的震撼人心,眩人耳目,却是风一梭,雨一梭的细细密密的交织在一起。 两剑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交错声,无数短促的风裂寒冰之声,渐渐形成连绵不绝的雪山崩落般的长响。电光火石之间,左防右挡,前攻后受,两人已不知交手几何?却依旧无法对方严密的防护。 漫天的雪花依旧下着,无情的打在人的脸上随即化成点点的冰珠,刹那芳华。 只一瞬间,风云变换,仿佛骄阳无华,芙蓉瑟瑟。 那道如冰雪般的身影,发丝如雪般轻扬,玉立长身如雪山中走出的惑人雪妖,只是随意挥舞着剑花,步步紧逼而来,周身飘满了仿佛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的雪花。 而那道同样是身着白衣的慕容清影,却如一道似水的月光一般,飘逸灵动的飞舞在漫天雪花之间,亦是随意格挡着那冷湛如冰的剑光。 两道身影就这样在荷花池边变幻百端的手挥长剑,翻转飞舞,进退起落之间当真优雅潇洒,翰彩神飞,飘逸如仙,灵动如魔。 “玉无情,你身为人子,却不顾你父皇将国家交托与你而浪迹江湖,实属不孝,身为君王却流连山水,不顾百姓安危生死,实属不仁,身为别人的丈夫却到处采花留情,实属不忠,招蜂引蝶后又不负半点责任,实属不义,像你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 冷玉儿只想慕容清影中毒方愈,加之为自己不断输送真气,内力自然也是大损,此时与玉无情一战,不要有所闪失才好,是以才拿话语相讥。只是话还未说完,只觉自己的哑穴被两根冰冷的手指一点,便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只能恨恨的无奈作壁上观。 “观棋不语真君子,姑娘还是莫要说话的好。”青丝如雪,冰颜玉?的玉人再一次冷漠的说道,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喜忧。 而玉无情却是心中一滞,心境激荡,一个分神,慕容清影淡然如月的剑光已穿过自己设下的重重防护,直向心口刺来。 那道夺人性命的剑影袭来之时,长剑回扫已来不及,却见玉无情足下一转,以不可思议的姿势向后退去,足踏在那绵延千里的碧水莲花之上。 饶是如此,那一道剑光依旧踏着莲花如影随形而来,玉无情足下再一次踏着莲花变幻着身形,同时左袖一拂,莲花池中的碧水如白云凌空而起,在剑光刺来之时瞬间在身前结成一堵冰墙。 那确实是一堵真正的冰墙,慕容清影的剑尖被冻结在里面竟移动不了半分。而玉无情的足下的莲花也瞬间结成一朵冰莲,并以看得见的速度缓缓向四周蔓延开来。 求收藏,求推荐 第六十一章 剑揽长天,风雪天下 “雪拥蓝关。”慕容清影心中一惊,想要拔出冻结在冰墙里面的揽月剑时,却发现冰墙之上竟凝结出一道冰冷的剑影,却是不可思议的直刺眉心而来。 危急时刻,只见慕容清影足踏莲花,却是用尽毕生功力猛然凌空变幻身资,堪堪躲过那毫无征兆袭来的冰剑,紧接着全身真气灌注与臂,剑气陡然暴涨,剑揽长天,一道泠然的华光闪过,坚冷的冰墙寸寸碎裂开来。 大大小小的冰雹如水晶一般在眼前纷纷而落,而两人的衣衫在疾风之中猎猎飘动,却是没有溅到半分水渍,依旧白衣出尘,宛如仙人。 只一刹那间,两柄剑光穿过冰凉的雪花再一次相交,霎时碧水间千万朵莲花在剑气的激荡之下飞向天空,而后随漫天的雪花纷纷而落,翻飞如蝶,彷如下了一场唯美绚丽的花雨。 “写月,你的功力越来越深了,让我见识一下揽月决可好?”冷如冰雪,硬如寒铁的声音在剑光中隐隐传来。 “好,只是莫要后悔。”同样清冷的声音笃定而冷彻的飘散过来。 在这场美丽不可方物的绚烂花雨之中,两人皆是淡定从容而笑,只有冷玉儿一人心急如焚,却是手不能动,口不能言,难受至极,忧心至极,却是恨恨的瞪向玉人,仿佛想把她吃了一般。 “如果眼睛累了,我帮你歇一歇。”没想到玉人只淡淡望了她一眼,便冷冰冰的丢出这样一句话,依旧如冰雕一般静立一旁。 冷玉儿不语,也不能语的恨恨把目光转向仿如仙人般足踏碧水莲花,却是持剑相向大打出手的两人。 漫天花雨之中,慕容清影手腕一转,揽月的华光似水一般倾泻而下,声如泉水叮咚,一招清泉明月流注剑端。却是剑走偏锋,直刺玉无情胸腹期门死穴。 “好功夫,这招清泉明月似乎已有十成的功夫,惊才风逸果然实至名归。”玉无情冰雕一般的嘴角微微上扬,冰蓝如雪的眸子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手中冰剑回手一挡,欲想荡开那惊魂夺命的一剑,却不成想一声摧金裂玉般的清脆悦耳之声传来,虎口一震,冰剑竟被揽月所灌注极其厉害的剑气震断。 刹那间强势逆转,慕容清影的剑再一次狂舞似游龙而来。眼看迫在眉睫的剑气直刺而来,玉无情却是微扯唇角,蓝眸如海,依旧是白衣飘动宛如异世走来的奇男子。 左袖再次一拂,一股冷风随之而起,雪花随冷风急急旋转,竟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只一瞬间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漫天狂舞的飞雪将平湖冻结,将鬓发染白,亦将慕容清影的剑紧紧吸附在自己掌中动弹不得,而右手灌注真气,一道水柱从莲花之间以一种奇异的姿态缓缓而出,再一次凝聚成一把莹亮剔透的冰剑。 “风雪奇绝,你也不愧为奇绝天下。”慕容清影眉峰一扬,手中揽月再一次注入强大的真气,长剑一挥,横开纵壑,一道光满万丈的剑光刹那变成无数幻美迷离的剑影,将那个聚满风雪的漩涡搅乱,将片片飞花割碎。 一时间嘶风裂雪,寒光烁烁,人影如魅,剑影如蝗,剑气凛冽,剑意凌乱却带着凛烈如火般穿过飞花,穿过冰雪,一挥而出,又直向玉无情身前刺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写月,你进步的也太快了些。”一道道凌乱的剑光纷繁复杂的直袭而来。玉无情眉峰微蹙,手中的冰剑隐隐已有不敌之意,却是慨然而叹。 “也许比你想象的还要快一些。”慕容清影却是轻松自在的含着淡淡笑意,足踏莲花,飞扬洒脱的挥舞手中长剑。 只见揽月光华大盛,如一轮巨大的明月在冰湖之上绽放着光芒,一时间剑尖分花,如电如梭,仿佛有无数道剑影直袭而来。玉无情却是一边格挡着杂乱无章的剑光,一边一再摇头不止,眉宇间似有惋惜之意。 “写月,剑道已成,剑心未成,可是容易做火入魔。”玉无情的冰剑已在急如厉风迅如闪电,招招式式不可思议连绵不绝的剑影之中脱不得身。 “尊驾也有心吗?”毫不掩饰的讽刺随着剑影轻轻叹出,却是剑尖灵动,幻影生花,陡升剑气,顿时剑气四溢长空,仿佛整个天地间都笼罩在他的剑影之中。 千百道来去自如,生生不息连续不断,却是毫无规律眼花缭乱的剑影夹杂着雪影浪涛在眼前晃动,如冰壶玉月的万道清辉洒落人间,却分不清哪道剑光是守,哪道剑光是攻?可到了眼前却是剑剑指向周身要害。 “写月,你可知情为何物?”冰雕一般的人,蓝眸如冰,手中长剑一剑快似一剑的挥舞而出,格挡着那分明向胸口袭来,可到了眼前却又向腹下大穴袭去的飘忽不定的剑影。 快,唯有以快打快,后发而先至,才能在这样的剑影之下寻到一丝生存的机会。两条身影足踏莲花越飞越远,竟再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漫天飞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千百朵莲花,翻飞如蝶,飘渺如梦。玉无情所飞越过碧水在骄阳五月时竟然结成一层薄薄的寒冰,足下的莲花更如一朵朵精致完美的冰雕。 风雪天下,果然如传言中的一样,雪皇所到之处无论是骄阳似火的夏日,还是漫天黄沙的沙漠,都必是点水成冰,风雪满天下。 冷玉儿又将目光转向静然如冰雕一般玉人,隐隐期待。 “这里安全。”谁知玉人依然淡淡的回答,静立一旁抱着一柄长剑,自顾自的朝远处湖面望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玉刃破风,剑尖灵动,幻影生花的剑光之中,慕容清影的面色一凛,眉宇间竟生出一丝悲恸与绝望,嘴角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酸涩的笑意。 然而就在这一点的破绽之中,玉无情掌中之剑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芒左格右挡,而左袖再次一拂,却是五股细流从碧水中缓缓升起,随即变换成五把同样剔透的冰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的加入战团。 加之玉无情掌中之剑,一共六柄冰剑在那变幻多端的剑影之中游走徘徊,格挡着那些看似凌乱无比,不知刺向何方,却剑剑要人性命的快剑幻影。 “既然知道,又何必深陷其中?”如梭剑光中,冷得像万古不化的雪山中走来的冰人再一次开口说道,冰冷的蓝眸亦有一丝极其复杂光芒闪过。 “只因我心甘情愿。”如雪剑光中,一抹深沉的绝望闪现在如月一般的眸中,却是淡淡一笑,凄然哀伤。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人生百年,得遇知己已是不易,更何况得遇红颜,生死相许,生死相依,甚至万劫不复,永不言悔,不过一个心甘情愿。 “原来如此......”冰冷的唇便随即现出一丝微笑,一丝淡然无忧的微笑,好似天山上与世隔绝的无暇白雪,只一瞬间判若两人。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释然,之所以会有今日果,不就是一个不舍,抑或可以说是一个情字而已。 第六十二章 生死之局 两天人影在飞雪莲花间进退翻飞,连绵不绝的漫天剑雨如轻松写意的画卷一般在眼前缓缓摊开,但招招式式却如排山倒海,疾风骤雨一般发出裂石穿云之声。 “写月,今次你可是输定了。”玉无情蓝眸如冰,空远飘渺的说道,同时掌中之剑飞跃而出,双袖同时一拂,无数股水流从碧水之间缓缓升起,幻化成一把把晶莹如梦的冰剑,飞跃在朵朵绽开而又翩翩飞落的雪花与莲花之间。 雪芒飞射,密集如蝗,在五月飞雪与千万朵莲花之间如鬼如魅直刺慕容清影。 “不错,在这里你占尽了天时地利,但我也未必会输。”慕容清影依旧气息平稳,孤傲淡定的挥舞着雍容如月的剑光,在风华无限的冰剑霜刃之间云淡风轻的笑道。 有水的地方便能凝水成冰,更何况在这绵延不尽的千里荷花之间,水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揽心诀,就算用上揽心诀一争高下,那无数飞起的水珠也会被他冻结为冰,反射回来。 剑,唯有手中这把揽月剑是此时可以依仗。 剑揽九天,气势恢宏,剑气如云,直冲牛斗之墟,剑光如月,雍雅从容,剑意彷徨,却是瞬息万变。慕容清影的剑光一剑快似一剑,如剪不断理还乱丝线一般,将周身全盘护住,一声声清脆悦耳的剑鸣如不绝如缕的风吟。 剑声清啸,风声呜咽,一道道剑光闪过之后,凌厉迅绝,无数冰剑寸寸断裂。 “不,是你动了情,心中有了放不下的人,牵挂就是你的致命伤。”玉无情轻扯嘴角,冰雕一般的脸上再一次凛冽如雪,蓝眸翻滚,涌动如海,冷冽如冰。 可是谁又能真正的使出无情之剑?玉无情当真无情?一个疑问在心中一闪而过,却是双袖再次一拂,一道巨大的雪影浪涛带着惊天动地的呼啸之声从碧水之间升起,竟将慕容清影团团围住,刹那间愁云惨淡万里凝,瀚海阑干百丈冰。 慕容清影心中一凛,曾几何时,寂寞相随,深入的是他的骨髓。他也只是一个剑痴,殉道与剑,没有*,没有感情,亦没有烦恼,自然没有什么放不下。 而如今,他心中已有一个情字所困扰,却再也看不透彻爱与恨,恩与怨,再也非那个孤绝冷寂令天下人闻之惊魂的月冷公子,手中的剑自然也不能随心所欲。 这就是他的致命伤,亦是他的悲哀,或许更是她的悲哀,眼前再一次浮现出那个笑意盈盈的清丽脸庞,注定不能相守的爱情到底是对是错?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激起千堆雪,风雪天下,天地无情,再一回首,慕容清影已被玉无情冻结在那道水墙之间。 徒留一个孤冷如月般的身影。 漫天风雪静止,漫天的剑气消逝,一切归于平静,阳光再一次洒落人间,那一袭如雪一般的白衣拂落身上的落花,从结冰的湖面上施施然而来。 “我赢了,你是否会兑现你的承诺?”雪发冰颜的玉无情蓝眸闪现着一丝邪魅的光芒,笑意盈盈的走到冷玉儿面前问。 “你把写月怎么样了?”解开哑穴的冷玉儿轻咳一声,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走来的玉无情。 怎么会?怎会是他赢了?那个名满江湖,惊才风逸的月冷公子怎会败在这个声名狼藉之人的手中? “情,果然会害死人,他败在了你的手上。”如冰雕似的俊颜上浮现出一丝了然的寂寞。 情,天下之人最难逃出的不过一个情字。 “写月......”冷玉儿眉宇凄惶哀恸,却随即变换成一个笑脸,“不知玉公子想要玉儿守什么承诺?”如玉般的脸上笑意如花,迎风绽放。 “你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玉字,看来我们还是挺有缘,留在我身边三年,三年之后我为你解毒,你可愿意?”玉无情冰冷的眸子闪现一丝笑意,轻佻的捏着冷玉儿的下巴,缓缓凑近她的脸庞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玉公子要玉儿留在身边做什么?”冷玉儿依旧是一张笑脸仰头望着玉无情问道,漆黑的眸子里似一汪净澈无尘的清泉。 “你知道的。”玉无情在冷玉儿耳边轻轻呵着气,微风扬起雪一般的发丝,与冷玉儿的黑发纠缠在一起,温柔至极,暧昧至极。 “公子,小心有诈。”一旁的玉人面无表情的垂首敛眉的提醒道。 “是啊,我也很奇怪小美人这么爱我们的写月,写月输了,小美人应该很伤心才对?怎么还会给我这么一个笑脸,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我可是吃了不少亏啊。”玉无情幽深如海的眸子里闪着洞彻深湛的光芒,似要把她看穿看透。 “成王败寇,这只不过是一个欢迎王者归来的笑容,况且我的穴道还未解开,玉公子不是想要怎样就怎样,难道这样玉公子还要怀疑我吗?那奇绝天下的玉公子也太没胆识了。”冷玉儿扑哧一声,笑颜如花,纯净的眸子如一泓秋水,闪动着仰慕倾羡的光芒。 “哦,那小美人是愿意留在我身边了?”玉无情情不自禁的轻抚着吹弹可破的如玉肌肤,声音中充满了欣喜。 “玉公子奇绝天下,玉儿自然愿意。”漆黑的眸子里有一瞬而逝狡黠,轻轻的声音娇柔如水在心间流淌,彷如朝阳的笑意绽放在脸上,有一瞬间仿佛这世间的所有一切不及这一个笑容重要。 “那这朵莲花送给我亲爱的小美人。”玉无情心神竟然不由得一荡,苍白的手从莲花湖中掬起一捧水,随即凝化成一朵晶莹透澈冰莲花,盈盈送到冷玉儿面前。 与此同时,一个破空之声从身后传来,有所察觉的玉无情反手一挥,那朵在阳光下闪着完美无瑕的光芒的冰莲花碎成一堆残渣。 然而只一朵冰莲花怎能阻挡势如破竹的凛然剑气,眼看追魂夺命的长剑到了眼前,却再也没有时间点水凝冰格挡那淬不及防的一剑。 玉无情蓝眸净澈,苍白的唇边是一抹了然的自嘲,竟然会上当。可下一个瞬间,那柄长剑却刺在了一直静默守在一旁的玉人肩甲之上,殷红的鲜血如莲花一般绽放在白衣之上。 “你输了。”冷玉儿淡淡的笑声在身后响起。 “偷袭也算赢吗?”玉无情望着从冰雪中飞跃而出的慕容清影,无奈的问。 “赌局没有胜负,只有生死,因为我们赌的也是命。”冷玉儿在一次淡淡而笑,却是充满了决绝与落寞。 输就是死,她早已做好了准备。 第六十三章 解毒迷情 “写月,你不会也耍赖吧。”一张冰颜笑意盈盈的伸出两根苍白的手指,伸手一点,为面色苍白却默不吭声的玉人止住血,眉目却是一凛,望向慕容清影。 “我从来没有认过输。”慕容清影解开冷玉儿的穴道,淡淡一笑,紧接着却是眉峰微蹙,皎然如月的眸中有一种刻骨的寂寞孤冷蔓延开来,不由得令人为之一冷。 “写月,我不是输在你手上,而是和你一样输在她手上。”玉无情落寞一笑,又对虽然受了伤却一直静默的玉人言道:“你真该把她的眼睛也封住。” “兵不厌诈。”冷玉儿微扯嘴角,没想到她也有这般耍无赖的一天,接着望向身旁一直静冷的慕容清影,心内弥漫起一种言不出道不明的滋味。 “不过,你方才说过愿意随我,这可是不能抵赖的。”玉无情有淡淡而笑,广袖长袍随风扬起,冰冷容颜宛然如玉。 “我是说过,不过阁下还没有听我说完,我说玉公子奇绝天下,玉儿自然愿意,只可惜玉儿发过誓要找一个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哪怕我死了他也绝不会喜欢第二个人。如此看来玉儿福薄命浅,与公子无缘,实憾今生。”冷玉儿微微而笑,清澈的眸子里却是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哦,原来如此,看来写月以后要受苦了。”玉无情蓝眸微闪,却是一把抓住冷玉儿,协在腋下,足下施展轻功向前飞去。 慕容清影也随即纵身跃起,急冲直行,耳畔却传来一个不疾不徐的戏谑笑声:“写月,不必那么紧张,我为她解毒而已。” “你......”慕容清影依旧飘逸如风的紧随其后,却是欲言又止,神情冷峻面色复杂。 “放心,我不会碰她。”玉无情快步如飞,片刻已到雕龙画栋的屋宇之前,直冲门内,却在闭门的那一霎那,对着只有一步之差的慕容清影淡淡而笑。 “你......”冷玉儿环顾四周,却发现依旧是她醒来时的那所房子,长长的白纱帘幔在房间内无风自动,一股似有似无的幽香弥漫房间,不由得想起一些事情,只觉面红耳赤,心内生寒。 “放心,只是解毒而已,我说过不会碰你就不会碰你。”玉无情如冰一般的脸上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蓝眸再一次翻滚起邪异而魅惑的光芒。 “怎么解毒?”冷玉儿又问,像他这种变态的人指不定会有什么样的变态手法来折磨自己。 “喝药。”玉无情又是魅惑一笑,却掀起如雪一般的帘幔端出一只玉盏,盏中浓浓的黑药散发着极其苦涩的味道,令人闻之欲吐。 “就这么简单,那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冷玉儿点漆眸中却闪着疑问与不可置信。 “因为我想让写月紧张一下而已,你不知道你没醒来时,写月有多紧张你。”玉无情端着药垂首闻了闻,脸上有掠过一丝满意的微笑,用一只玉匙轻轻地搅着,蓝眸波光闪动的笑道:“其实刚刚见到你时,本以为你死定了,没想到你竟然熬过来了,若是真救不活,对着一个美丽却死去的女子亦是无味。” “你不救我也不会怪你,你救了我也不会感激你,反正你也没安什么好心。”冷玉儿只瞄了一眼那碗药,眼中却浮现出一丝畏缩,又想起那天醒来时的不堪,暗中感叹天知道那碗药中有什么。 “你若死了,这天下也会变得无趣起来,当然你若死了,天下说不定就会太平起来。”玉无情深叹一口气,蓝眸闪动如海,却是满脸意味深长暧昧不明的笑容。 “你什么意思?”那样的笑容非但没有化开他浑身冰冷的气势,反而令她浑身发冷,冷玉儿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心中质疑更深。 “惊才风逸的月冷公子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又身怀碧水刃,还带有晴阳遗留给晴天的晴海,你和晴天什么关系?”冷玉儿后退一步,玉无情端着玉盏向前一步,脸上的笑容带着一分诡异。 “我......关你什么事?”冷玉儿淬不及防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惊恐的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她不知为何逃避,只是一步步地向后退去,也许她逃避的不是责问她的人,而只是自己的心。 “当然不关我的事,可是我很好奇你和写月晴天两个人暧昧不明,存的是什么目的?”如雪般的玉颜淡淡笑着,却比冰雪更加冷冽的责问着她:“身上有六道真气,两道碧落宫,两道慕容白玉剑,一道风家风云决,还有一道自然是我的,这么多人救你,话说你的命还真是不可思议的重要?” 玉无情一步步逼来,身上有化不开的冰冷。 “我自问上无愧于天,心无愧于地,你若不想救我大可直说,何必找这么多托词。”冷玉儿眉目一冷,狠狠地瞪向他,她的所作所为问心无愧,又何须怕他? “其实我真不该救你,你可知道晴阳在这天下唯一得罪的人就是我,但凡与他有关的的事情我都不想......”他微扯嘴角,无奈的慨叹,蓝眸闪现出一丝莫名的寂然。 “我说过你不救我也不会怨你,既然你和晴阳哥哥有仇,那我也不需要你救。”冷玉儿靠着墙停了下来,不再躲闪,却是丝毫没有犹豫的冷然不屑。 “哦,居然还认识晴阳?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玉无情身子向前倾,离冷玉儿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之声。 “我不喝你的药,你走开。”冷玉儿冷哼一声,眉峰微蹙,不耐烦的伸手去打他手中的玉盏。 “愿赌服输,这药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要不然我喂你?”玉无情动作极快的闪开,轻轻巧巧的又用玉匙轻搅着浓浓的黑药,蓝眸中上现出一丝不明的暧昧。 “这是什么药?我不喝了,我怕再一次中毒。”冷玉儿闻着一股古怪气味的药一脸戒备。 “这药可就这么一碗,你不喝谁都救不了你,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可怜可怜,真的要成一个没人照顾的孤儿了。其实我倒不介意照顾一下,或者我也不介意喂你,要知道能让我亲手喂药的人不多。”玉无情摇头叹息,轻轻舀起浓浓的黑汁,好整以暇的静望向她,隐隐有一丝暧昧的期待。 “我喝,不用你。”冷玉儿接过那碗黑乎乎不知是什么熬成的药,皱着眉头,闻着味道便是几欲作呕,更别提喝下去,他这是分明在戏弄与她。 但是有什么办法,生死就在这碗药上面,喝了有可能会死,可是不喝一定死。 “难不成不怕死的冷玉儿会怕苦,也难怪你一直求死,不过是想逃避世间之苦罢了。”玉无情淡淡而笑,目光空远飘渺,却有一丝诡计得逞的得意。 “我不会再逃避,再也不会。”冷玉儿一听,心刹那间清醒明澈,屏住呼吸,仰头喝下,相比于世间之苦,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上天让你活下去自然是让你承受那些你不愿承受的苦。”玉无情笑容莫测高深,冰蓝的眸子波光闪动。 “谢谢你。”冷玉儿手抚嘴角,由衷的苦笑道。其实一直以来她何尝不是在逃避,逃避不可预知的未来,逃避要承受的命运。 如今被他一语点醒,原来她也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强。 “写月和晴天,你到底喜欢谁?”玉无情某种忽然闪现一丝异彩,欺身上前,将冷玉儿整个人抵在墙上,嘻嘻一笑在冷玉儿耳边轻声问道。 “......”冷玉儿无语,只觉喉咙一渴,有一股莫名的热气在小腹蔓延,心中微微一凛,欲挣脱他的怀抱,却发现浑身竟没有半点力气,不由蹙眉惊怒:“药里有什么?” “药里没什么,是软筋散和催情香,我们都着了道了。”玉无情的眼睛越来越迷离魅惑,身子也贴了上来,炙热的呼吸在冷玉儿的脖颈处轻轻地吹着。 “你卑鄙......”冷玉儿心中越来越凉,而腹下的那团热气慢慢的流散开来,却是越来越热,想要挣开他,却使不出半点力,手中玉碗跌落,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玉儿,你怎么了?”门外传来慕容清影焦急的声音。 “你要做什么?”另一个清冷无温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是长剑铮然出鞘之声传来。 第六十四章 媚香迷情 “你相信我,我没有下毒,那药虽苦也只不过戏弄一下你,我说过不碰你就是不碰你。”他俯下身来,如雪般晶莹易碎的绝美容颜却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冰蓝的眸子里流闪着极力克制的魅惑目光。 “不是你还能有谁?果然是无耻的采花贼!竟用这种东西......”冷玉儿狠狠地瞪向他,眸中有想杀人的光芒,似乎是如果他敢过来,她就敢把他杀了,声音却轻得如细蚊。 可是玉无情离她那么近,可谓近在咫尺,鼻端只觉得一股清香的男性气味越来越浓,全身仿佛被那种气息所萦绕的脱不开身,却是连碰都不敢再碰他,只能紧紧护着衣服,紧贴着无路可退的墙壁,宛如一直待宰的羔羊,任由他越来越接近自己。 “公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外面的刀剑相击之声隐隐传来,夹杂着玉人的“谆谆告诫”。 “是玉人,好厉害的媚香,无色无味却是缓缓沁入肌肤,令人防不胜防,竟然连我也招了她的道。”玉无情的脸越来越近,一颦一笑都充满了诱人的魅惑风流,仿佛被他看一眼,就会情不自禁的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你不要过来,求你......”那样的乞求声音已经变成呻吟,她不敢碰他,真是可笑,她竟然不敢推开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奇异的嫣红,脑袋昏昏沉沉慢慢丧失清明的神智,却不愿他就此离开。 嘴角泛起一丝讥讽,她求他什么,这种情况下还能求什么,她竟然也控制不住自己,更何况是他,一个声名狼藉的无情采花贼?一丝冰冷的绝望在心中蔓延。 “你让开,你再不让开我杀了你.......”外面传来慕容清音风雷般的呵斥,刀剑之声密如连珠响绝于耳。 “写月,你若杀了她,我保证你会后悔!”玉无情眉峰一凛,清冷如雪的声音没有半分留情传了出去。 “卑鄙,主仆二人一样的卑鄙。”外面又传来慕容清影隐隐无力的声音,接着又是银瓶乍迸的刀剑相击之声。 “写月,救我......”声如细蚊的无力呼声带着绝望与惊惶传出,门外的人却根本听不到。 惊慌,从未有过的惊慌已经和那股即将掩埋她的热力一起传遍全身,神智已经不清明,身体里似乎有一把火要燃烧她的全身,而眼前这张精致的容颜,这个长身玉立的身影却越来越有吸引力。 “不要动,我帮你。”玉无情的脸又缓缓靠近,深蓝如海的眸子闪着是要把她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的炙热光芒。 “不,我不要你帮,我死都不要你帮......”冷玉儿蓦地咬住嘴唇,一丝殷红的血迹顺嘴角而下,神智恢复了一丝清明。 “傻瓜,写月不是说,我若敢碰你,就让你一剑杀了我,何必自残,这么快就忘了......还是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想伤害我。”他狠狠捏住她的下巴,抚落嘴角流下的鲜血,蓝眸中是缠绵入骨的波光,额头已有细细的汗珠,却是轻轻地在她耳边呵着气说道。 “你不要过来,否则......”那一碰触,她浑身战栗不停,轻笑之声在耳边荡漾如水,她却只能无力地威胁着他,漆黑的眸中隐有泪光,却是一片死寂与绝望,她忽然很恨自己竟然这般的无能为力。 “你想怎样?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味道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诱惑。”那张冰颜竟然轻轻叼住她如墨玉般的长发,轻轻的撕咬吮吸,浑身竟也止不住兴奋的颤抖起来。 她惨然而笑,昏昏沉沉中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狠狠地咬住他的肩膀,血的腥味溢满口腔,而玉无情颤栗的更加厉害,双手竟然紧紧环抱住她的腰,接着游离不定轻抚着,笑着在她耳边呵气如兰感叹道:“媚香,玉人配得媚香果然厉害,竟连我也控制不住。” 门外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景,已经听不到,男性特有的气息不断环绕着她,渐渐吞噬她的意志,亦在吞噬他的意志。 她狠狠地咬着他的肩膀,咸腥的令人作呕的鲜血不断的流过的喉咙,她却如饥似渴的不断吮吸着。 然而这样的疼痛却更令玉无情兴奋,幽蓝的眸子里燃起熊熊烈火,好似燃烧一切。冰凉的唇如雨点般不断的落在她如玉的脖颈,而她却没有拒绝,只觉得那竟然是如此舒服美妙的事情。 雪一般的发丝与她耳鬓厮磨,如饥似渴的唇齿交缠,她轻颤的接受了他的吻,也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只觉得身体如火一般在燃烧,如海一般被淹没,眼前却一片迷蒙,分不清出吻她的究竟是谁,晴天抑或写月?可惜最后一丝神智却告诉她,都不是!绝望也随那团火蔓延至全身。 “咔擦”身旁一声轻响惊醒了最后一丝神智,玉无情汗如雨下停了下来,回首望了一眼墙壁上打开的暗格,却是无奈的苦笑:“果然连解药都没有留下。” “上天也没有给我活命的机会。”冷玉儿望了一眼从墙壁上弹出的空空如野的暗格,绝望而悲伤的笑道。 “写月怎么还没有进来......”玉无情低低的疑问,手指却再一次缓缓靠近,轻抚着冷玉儿脸庞,脖颈,顺势而下,冰冷的蓝眸却迷离的如同淹没一切的大海,身体再一次碰触在一起,冰凉的手指游离到紧系着的衣带旁,轻佻的想要拉开冷玉儿紧紧抓着的衣衫。 “不要......”一种奇异的感觉流荡全身,如火一般炙热地燃烧着她,她竟生出一丝力量,难耐却又用力狠心的推开他,奋力也是徒劳无力的做着最后的挣扎。 “玉公子救我......”一声娇喘从飘舞的帘幔之间隐隐传来。 玉无情随手一挥,一阵风吹起那无数遮挡着的白纱,白纱后面现出一个妙龄少女,少女横卧于地,姣若春花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奇异殷红,却是柔弱无骨,媚眼如丝的将裸露的玉臂伸向玉无情。 “上天待你不薄,竟然又救了你一次。”玉无情轻笑一声,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那个娇喘细细的女子。 “柔婉,你怎么会在这里?”无数白纱细软再一次落下,只听隐隐传来一个暧昧的询问声音。 “我只是想来看一看到底是怎样一个美人,令玉公子失了我的约?”一个妩媚轻喘如嘘的声音穿过帘幔传来。 “不过一个傻丫头。”无数帘幔再一次随风飘动,两条身影已经纠缠在一起,少女的衣衫被拉开,露出浑圆如玉的香肩,雪一般的发丝铺满少女的胸前,一声声似舒服似呻吟的娇喘之声传来。 冷玉儿紧咬着唇,将碧水从怀中取出,如水一般的光华一闪,一颗颗鲜血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到地上,开出一朵朵鲜艳娇美的花,却是惨然一笑。 “你不后悔吗?你应该知道我们不能相守一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个极力克制的声音轻荡而来。 “我知道,不过是一颗心守一座空城,只是和你无缘,我便寂寞一世,心中是那连坐空城都没有的沙漠。”同样绝望却带着甜蜜的娇喘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更加剧烈的痛苦却又快乐的呻吟之声在耳边回荡,她竟迈不开步子,额头上渗出细细汗珠,那种火一般在燃烧的感觉如一*潮水般侵袭着她,令她不知所措的呆立地望着轻纱后面朦胧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收藏推荐有木有,抓狂啊 第六十五章 玉人如雪,雪如花 “哐”一声巨响,门被推开,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神智有一丝清明,迷芒无措的望向洒满阳光的地方。 “玉儿......”一个身影有些踉跄的奔了过来,紧拉住她的手向外跑去。 “不要碰我......”阳光从头顶射了下来,刺人眼目,冷玉儿迷蒙的更加看不清楚,只觉得有一个人影一直抓着她,她一阵战栗之后奋力的甩开,一道如水般的华光一闪,仅存得一丝神智令她颤抖的双手拿着碧水刃不停地挥着...... “冷姑娘......”迷迷糊糊有一个熟悉的女声好似从天边传来。 “师妹,打晕她。”另一个声音传来,接着一股大力袭来,便晕了过去。 炎炎夏日,百草丰茂,清风鸣蝉,蛙声一片。 “你打晕她也是没用。”一声冷笑响起,却是雪白的发丝上染着斑斑鲜血,身上亦是多处剑伤,却一直未吭一声俯卧在地上的玉人。 “她会七窍流血而死。”玉人再一次冷而无温的笑道,眸中精芒四射,却是狠厉怨怒的望向慕容清影。 “把解药交出来。”慕容清影手臂鲜血淋淋,愤怒如雷的拿着长剑指向看似毫无反击之力的玉人,原来冷玉儿挥出的那一刀竟将他划伤。 “功亏一篑?”玉人惨笑而叹,同样冰蓝的眸子里绝望而悲伤的望向时时传来娇喘呻吟的房间,却是猛然跃起,手中长剑再一次遽出直刺慕容清影。 “卑鄙,主仆二人一样的卑鄙。”慕容清影挥剑格挡却是力有不及,竟然向后退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子,愤恨的望向再一次直刺而来的长剑。 “师妹,照顾好冷姑娘......”一个声音传来,一袭青色衣衫手持长剑,迅绝凌厉的荡开刺向慕容清影的那一剑,竟是那很久未见的薛空。 “中了清风软筋散得人是用不了武功的,把她留下我放你们走。”玉人手持利剑一击不中,抚净嘴角的鲜血,冷冷而笑,白衣随风飘起,鲜血淋淋却是傲然而立,蓝眸无情地望着他们几人,这样的无情不仅是对他人的无情,亦是对自己的无情。 “就凭你也想留下我们,自不量力。”薛空目光凛冽如剑,手中长剑亦有丝丝鲜血干涸在上面。 “你再不把解药接出来,我们杀了你。”一个清洌而愤怒的女声传来,却是一直扶着冷玉儿的凌吟。 “那就看看谁得剑快,今天我就是死也要把她留下。”苍白似雪的脸上决然一笑,霍霍剑光迅如闪电欺身而来。 “还不肯认输?”薛空冷笑,手中之剑发出一声破空之声,身子轻盈得像羽毛一般挺剑而上。 两道剑光相交,顿时两条白练飞舞与空,剑影飘飘,快绝无伦,如风雷似闪电,刹那间一股寒气弥漫开来。 “你们两个人偷袭也算是赢吗?岂非有辱你们中原人自诩的光明正大。”漫天飞舞的剑光中一声冷笑随风飘来。 只见她如雪白衣上丝丝血迹不断因为用力而渗出,却依旧不断用尽全力的挥舞着手中长剑。一时间耀眼的阳光下剑光如雪,剑势如风,寒光闪烁之间,凛凛剑气亦带着如雪般的冰冷气息纷沓而来。 “你们这种使阴招的无耻之徒知道什么叫做光明正大,什么叫做江湖道义?”薛空冷冷讽刺道,身形飘忽诡异,虽不断躲闪那凛然如冰的剑气,但手中之剑却丝毫未有懈怠,瞅准剑气中的缺隙,快准狠绝,密织如雨,或迂回或直刺的挥舞而出,只一顷刻间已挥出不知几百招。 打蛇打七寸,一句话令玉人再也无言以对,却是凉然一笑,蓝眸更加决绝凌厉如刀如雪,剑尖一抖,剑光骤然大盛,光雨散开如雪满天下。 这一招雪舞九天虽不及玉无情功力之强大,却也是刮起一阵寒风,寒风怒卷漫天雪花,漩涡激起千层浪,剑光所至,玉人如雪,雪如花。 薛空纵掠而起,身形灵动莫测,长剑挥出在那股漩涡之中如游蛇般游走不定,依旧急如闪电迅如雷霆,横开纵壑,带着深秋的肃杀之气,穿越过那千万朵雪花,与如雪的剑光相交,刹那间无数光芒散开,唯美绚丽似天边的陨星流火。 另一旁慕容清影手搭在冷玉儿的脉搏之上,却令昏迷之人眉峰紧蹙,浑身一颤,轻轻呻吟不止。 慕容清影亦是浑身一震,却冷眸如冰敛住心神,只觉触手之处的肌肤滚烫如火,脉搏如奔腾不息的浪潮一般不断冲撞着薄弱的血管,似要喷薄而出,果如玉人所言,就算把她打晕,解不了毒,她亦会七窍流血而亡。 “用内力压住。”慕容清影面色越来越凝重,浅淡的眸中波澜诡异,淡漠无情的命令凌吟。 凌吟忙盘膝而坐,缓缓将内力输入冷玉儿体内,强压着那奔腾如海浪,如火山爆发的滚烫血液。 此时玉人的剑势如惊风骤雨,蓝眸闪着狠冷决绝,好似疯虎毒蛇般乱扑乱打。薛空被她疯狂不要命的剑法逼得步伐已有些凌乱,只见一道剑光袭来,却是快捷狠绝,叫人难以躲闪,一时不慎竟然左臂被划,顿时一道鲜血激溅而出。 只是无论是炉火纯青的高手比武,还是街头泼皮无赖的胡乱打斗,往往难分高下之际等的只是对方一不留神犯的一个小小错误。 薛空手臂被划,心中一惊,接下来的步伐更是被不顾性命乘机猛攻的玉人搅得凌乱起来,再一次不慎,小腿上又是一凉,鲜血淋淋而下。 慕容清影见势不对,无奈丹田真气却是提不起半分,目光一时孤寂无情,提起揽月直向玉人刺去。 快,无与伦比的快,亦是和玉人一般不顾性命的直划而去,一道如月般的光华闪过,玉人闷哼倒地,胸前鲜血激溅,一道长长的剑伤流着涓涓鲜血,似雪的白衣已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却依旧紧咬嘴唇,一声不哼。 “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如月一般的眸子冷然如铁,没有丝毫温度的漠然无情,彷如荒寂毫无生气的千年雪山。 “你们若是杀了她,我保证你们也会后悔,要知道冷玉儿喝了药也只有一个月的性命......”飘满白纱时时发出娇喘呻吟的房间传出一个冰冷的声音,隐隐怒意又道:“玉人,事已至此,把解药给他们,让他们走!” “拿去。”良久,只见玉人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蓝眸隐隐波光,却是悲痛傲然而笑。 “你若敢骗我,就算你们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们!”随着一句冰冷余音的消散,慕容清影横抱起冷玉儿与薛空凌吟飞身而去,隐没于千里荷花之间。 一袭雪衣从房间里走出,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蓝眸中生出一丝怜惜,扶起重伤的玉人:“你这又是何苦?” “公子明白,公子......”玉人蓝眸凄然有泪。 “像我这种人,应该只适合活在九幽地狱中吧。”玉无情目光清渺无温,似雪白衣迎风飞舞,宛然仙人,却说出这样一句决然无望的话。 “公子......” “告诉鸢儿,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她算错的是人心。”玉无情目光空远,淡淡而笑,依旧如化不开的冰雪。 第六十六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再一次醒来,一灯如豆,忽明忽灭的闪烁在寂静无声的陌生房间里。 身上的衣衫依旧如故,唯有手臂缠着一层层白纱,隐隐作痛,冷玉儿松了一口气,遂欲起身。 “吱呀”门被推开,冷玉儿又是浑身一颤,见是许久不见的凌吟,心头暗松一口气,却是随即又警醒起来。 “冷姑娘,你醒了。”明灭不定的灯光中凌吟轻声问道。 “你怎么来了,难道......”冷玉儿眸中闪现出一丝犹疑,随即变得平静无波,却只觉脊背发寒,难道她一直跟在自己后面? “我和师兄奉命找寻清影殿下,其实也是今天刚刚找到你们。”凌吟淡淡而笑,迈着毫无声息的轻盈步子走了进来,低头随手端起茶壶倒了杯茶道:“姑娘要不要喝茶?” 真是如此吗,那么他是什么都还不知道,还是什么都知道了?写月和她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一切。 如果他们真的无声无息跟在后面,难道武功可谓称得上卓绝的慕容清影也没有察觉他们吗?还是他也是故意的?一时间杂乱无章的思绪千回百转萦绕心头。 茶杯端来,却是接过一饮而尽,轻叹一声,清淡无绪的问:“清影殿下在哪里?” “清影殿下被那个玉人偷袭中了清风软筋散,现在正在疗伤。”平静无波的话语却带着许多惊涛骇浪。 “他.....”再一次欲言又止,怪不得他们会现身,不知在门外又发生了多少惊险万分的事情,他们才会迫不得已的出手。 也许,他们本就准备出现。 “清影殿下没事,姑娘放心。”凌吟接过茶杯,好似毫不知情的淡淡而笑。 “这里是哪里?”抬眸打量着四周,再也没问关于慕容清影的事情,他应该没事,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我们包了一家客栈,方便殿下与姑娘静养。”凌吟低声答道,给人一种不陌生亦不十分亲近的感觉。 “现在什么时辰了?”冷玉儿又问,漆黑的眸子静冷无波。 “已是三更,姑娘可要用膳?”凌吟神色平静,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略待殷勤的问。 “不用了,我不饿,只是累了,你也去休息吧。”冷玉儿淡淡而笑,手抚眉心,微闭双眼,遮起了眼中莫名阴暗失落的神色。 “姑娘如果饿了就叫我,我就在隔壁。”凌吟挑了挑有些灰暗的灯芯,灯花爆开,油灯一阵跳跃之后变得明亮起来,然后离去,轻轻拢上门。 直到万籁寂静,直到听不到没有的任何声音,起身,打开紧闭的窗子,小楼之上倚窗而立。 点星如钻,月圆转缺,却是似此星辰非昨夜。冷玉儿眼望繁星,目光飘渺寂寥,面容沉静,似是什么都未想,又似深深陷入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冷玉儿收回遥远的目光,一双眼睛,悠远黯然黑不见底,却是惨淡而笑。 “慕容晴天!”缓缓吐出几个字,眸中波光闪动,紧握着拳头,几不可闻的幽幽而叹:“写月......” 慕容晴天他的心思倒底有多深?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从未看得透他,这也是她一直逃避的原因。 而如今他根本没有出现,却不得不面对他,抑或他们两个人。 时间悄悄流逝,宛如漏中之沙,只有那微微清风偶尔拂过如瀑的发梢,然后又拂过昏黄的油灯,光影一阵跳跃之后也是熄灭。天地间一切都安静下来,静谧幽幽,却是一夜再也无眠。 清晨,凌吟再一次捧着一件衣服,轻敲房门,然后推门而入,轻唤:“冷姑娘。” “嗯。”冷玉儿神色如常的从窗边走来,略略舒展有些僵硬的四肢。 “冷姑娘昨晚没睡吗?”凌吟上前服侍她漱口净脸,青丝用一根银簪随意挽起,凌吟捧来的新衣依旧是一件毫无花式的白衣,却是极为贴身。 白衣为孝服,想的真周到,冷玉儿眸子轻闪,淡淡一笑:“不是,刚刚醒,才打开窗子。” “早饭准备好了,请姑娘下去用饭吧。”一切弄好了之后,凌吟唇含淡笑道。 冷玉儿随凌吟走出房门,才发现这竟是一家极大极精致的客栈,只是硕大的客栈却只有他们几个人,连老板店小二也没见到一个。 冷玉儿拾阶而下,客栈正中一袭蓝衣精神饱满,未见任何疲态的稳坐在桌旁,远远望去却觉那个皎然如月的身影有些孤冷寂凉。 精致的早餐却无话,是真的一句话也没有,甚至有一种连咀嚼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的错觉,慕容清影更是连眼睛都没有抬起望一眼冷玉儿,冷玉儿亦未抬头看一眼慕容清影。 寂静,无声,好似这庞大的客栈根本没有人一般,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端起茶杯,缭绕的热气弥漫在眼前,眸光迷蒙如雾,轻叹,人还未面对,却早已横隔在他们二人中间。 “皇兄找我何事?”终于,慕容清影放下茶杯问,静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客栈,异常的清晰明亮,却是冷漠的令人敬而远之。 “风将军已与渭国使臣柯文锦谈判妥当,边界战事已平,晴天殿下请清影殿下和冷姑娘速回凤凰城。”薛空低眉垂首应道。 “好,你去给玉无情送信,就说一月之后凤凰城见,如若到时见不到他的人影,别怪写月不念旧情!”慕容清影平静如常,却有一股磅礴沉稳压倒性的气势呼之欲出,令人不由浑身一颤。 “是。”薛空领命而下。 “你去准备些日常用品,我们马上出发。”慕容清影又对凌吟命令。 “是。”凌吟淡淡的答道,却又问冷玉儿:“姑娘要不要和奴婢一起去,也买些东西以备路上不时之需?” “我......”冷玉儿神色有些犹豫的还未回答。那一边慕容清影却是微扯唇角,阴晴不定的道:“去吧,买些你喜欢的,不用省钱,他们可比我有钱。” 古往今来,也许没有女子不喜欢逛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令冷玉儿再次感觉恍然如梦的隔世之感,却再也无法笑容灿烂。 选了些东西,却被身后的慕容清影接过放在马上,没想到慕容清影也牵着马跟了过来,冷玉儿隐隐有些不安,这样的安静似乎预示着什么事情。 正往前走,却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指着路旁的饼摊使劲的哭泣,神色疲惫憔悴,略显苍老的母亲则是百般的劝慰。 而她却始终啼哭不止,终于衣衫褴褛的母亲无奈的向年龄颇显老迈的卖饼之人乞讨,却被无情的一把推开。 “唉,战是停了,但孤儿寡母也是越来越多,接济,再接济,我们家也要挨饿了......”斑白白发的卖饼人深叹一声,转头不再看。 冷玉儿浑身一震,原来有些事情不愿去看,甚至不愿去想,也并不代表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场战争其实她也是参与者,倘若她没有在千里之外设下玲珑局,那么这对母女也许就不会失去自己的丈夫和父亲,更不会像今日一般的沿街乞讨。 心头猛地一酸,怅然叹息,眸中有隐隐波光,随即转头望向凌吟,凌吟无语的从怀中拿出一袋银子走过去,扶起地上的妇人,将银子递给那妇人。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姑娘可真是活神仙,救了我们孤儿寡母......”那妇人接过钱袋,和啼哭的孩子忙不连跌的拉着凌吟千恩万谢。 只是再一回头,冷玉儿和慕容清影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六十七章 星辰之下,花野之上 原来慕容清影在凌吟被母女二人殷勤答谢之际,利落的拉起冷玉儿上马,策马而去。 一路狂奔,直至空旷的野外,一声清啸,雪鹤应声从天边飞来,二人换乘雪鹤直飞天际,这样无论下面的人轻功如何高超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茫茫云海,如临大海之滨,波起峰涌,白浪滔滔,山水迷离,这才是真正的遨游云海,如仙如神。 鹤上之人却是紧紧相拥,无语的闭目微笑,有一种逃出生天之感。可是下一秒钟却是眉峰紧锁,原来他还未出现,就已经可以让他们狼狈而逃。 逃就可以不用在面对了吗?其实只不过是更早的去面对这个问题,慕容清影必须回去,她也不得不跟随,因为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在凤凰城。 暮色四合,月渐升天,星辰闪烁,雪鹤一个急冲而下,却是稳稳的停在一片原野上。 漫天星辰之下,山花烂漫的原野之上,一堆篝火熊熊燃起,上面架着两只野兔,浓浓的香味飘散开来,两人并肩而坐,宛然前夜。 “玉儿,你很在意他吗?”慕容清影挑着篝火,面色淡淡的望着有些郁郁寡欢的冷玉儿,再一次提到这个问题。 “只是不想面对他,只是怕你们会尴尬......”冷玉儿望向慕容清影,唇边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毕竟你们相识在先。”慕容清影的笑容含着一抹幽凉的孤寂,如月一般美丽的金色眸子里似有一丝愧疚,喃喃自语:“可是不知为何,即使知道了,我也控制不住我的感情,有时真怀疑我是不是疯了......” “写月,这次回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承担可好?”冷玉儿握着他的手,静静地说道,漆黑的眸中闪着期冀与无畏的光芒。 “其实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哪怕是你离开我,我也不会怪你......”慕容清影的声音越来越低,低的好像连自己也听不清。 “不,我会和他说清楚的,我不会离开你,不会!”冷玉儿伏在他的肩头,紧紧地拥抱着他,坚定地回答。 慕容清影无语,却轻微一颤。 “你怎么了,我忘了你受伤了,伤在哪里我看看......”冷玉儿开始不停地问着他。 “没事,一些小伤而已。”慕容清影笑着回答,却一把将紧张兮兮的冷玉儿拉入怀里,紧紧相拥,好似生怕会随时失去她一般。 “听说闻名天下的月冷公子竟然遭了一个女子的暗算,不知是真是假?”冷玉儿伏在他怀了,在他耳畔呵着气笑道。 “你想听我吃瘪的事情吗,我只能说那是我一生从未有过的狼狈。”慕容清影手指轻轻绕着她一缕青丝,无奈的叹息而笑。 “写月,谢谢你,谢谢你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一直陪着我,谢谢你从来没有离开过我,谢谢你这么的爱我......”冷玉儿还未说完,柔软的唇已覆盖在她的唇上,鼻息相缠,双眸轻和,心底一丝丝的甜蜜慢慢的涌了上来...... 他的唇温暖而柔软,充满了他身上特有的气息,那一刻几乎忘记的所有的一切,忘了山一般重的仇,忘了海一般深的恨,忘了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苦与难,忘了无数的恩与怨,也许也忘了晴天...... 一丝丝的甜蜜与快乐占据着她的心,这一刻只有她和他,所有的一切和他比起来,都显得微不足道。她只要他和在一起,这个可以与她生死与共,对她不离不弃的男子,哪怕是牺牲所有的一切,哪怕是世界在这一刻毁灭! “有一天你会不会放下一切,和我一起隐居江湖。”良久,结束了缠绵的吻,慕容清影抵着她的额头笑道。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能不能放下所有的一切,和我一起风雨天涯,江湖终老。因为你就是我的一切,除了你,我孑然一身,再无他物。”冷玉儿手轻抚着他完美的脸庞,眸子里洋溢着幸福,深情而妩媚的轻笑道。 “我说的是你能放下仇恨吗,和我一起浪迹天涯!”那样的话使他心头一阵颤动,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皎然如月的脸上满是凝重,一字一顿的说道。 “等我做完我应该做的事情,定会和你浪迹天涯。”冷玉儿也紧紧握住他的手,眸子和声音都有些轻颤的悲伤。 “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还以为你忘记了。”慕容清影的声音有些暗哑萧瑟,身子缓缓的移动,和她拉开一点距离,浅淡的眸子里有一丝莫名的哀伤。 “有些事情不说,并不等于忘记。”她顺势倚在他的肩头,闭目惨淡而笑,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眸中莫名的悲伤。 “难道经历了这么多生死,还是放不下仇恨吗?”他仰望浩淼星空,无喜无悲的有些感叹的问道。 “人生中总有些事情,只要活着一天便放不下。”冷玉儿眉峰再一次紧锁,紧闭双目上的长长睫毛微微颤动。 那些却是她一直以来想放下却放不下,抑或说不可能也不可以放下的东西。那样的仇恨也许只有一方的死亡才能消除,她死,抑或对方死。 “那你打算怎么报仇,让我帮你生灵涂炭,杀进她的皇宫吗?”他轻轻地笑着,浅淡的眸子轻如明月般明亮,却是认认真真的说道,为了她,他可以做到这一点。 “不,我爱你并不是因为我想让你替我报仇,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找玉鸳儿报仇。”她坐直身子,眼睛变得有些哀伤,却也是认认真真的回答。 “报仇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就算你杀了他们,你的亲人也活不过来。”慕容清影捧着她的脸,静静的问,眼睛里却是迷惑不解的忧伤。 “一世因,一世果,求得是因果循环,不过如此。”冷玉儿自然而然的伏在他的怀里,亦是忧伤而肯定的回答。 “因果循环。”他低低的重复着这句话,仰头望向墨蓝色的天空,淡淡而笑:“我明白了,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冷玉儿伏在他的膝上,微微而笑,渐渐沉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悠扬的箫声缭绕在耳旁,缓缓睁开眼睛,却不见了慕容清影。抬头再寻那一缕箫声,却见那一轮明月之下,远远的山捱之上那一个皎然如月的身影竖萧而奏。 低沉婉转的曲调丝丝缕缕的传来,那箫声时而在九天徘徊,却是情韵渺渺,摇曳生姿,令人心醉沉迷,时而几不可闻,却是清冷悲凉,孤冷静寂,令人为之神伤,时而响隔楼台,如万马奔腾,怒海生涛,令人不由为之心惊胆寒。 月下箫声流淌在星辰之下,花野之上,好似人生之中所有的爱恨情仇,缠绵悱恻,离愁别恨似乎都随着箫声轻轻的流淌出来。 箫声落处翠云低,渐渐地箫声消失,却是意犹未尽,令人深深沉浸其中不能拔。这样的清渺出尘却带着寂寞的箫声足以冠绝天下,令自小习六艺的冷玉儿也不由有些自惭形愧,而那一袭皓然如月的身影在如水的月光下,再一次有一种形单影只,孤绝冷寂之感。 此刻那个性孤绝如鹤,箫音带魂,魄如明月的男子忽然给她一种从未有过的迷茫之感,好似他那抓不住的幽幽箫声。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心中忽有个疑问,看上去触手可得,是不是会往往相距千里? 第六十八章 一君一臣,天上地下 千岩竞秀,万壑争流,风烟俱净,天山共色。一路向南,冷玉儿不仅和那两只雪狼相处融洽,也学会了骑马。 于是两人时而一人一骑,纵马山河,时而御鹤飞天,比翼双飞,时而泛舟湖上,逍遥山水。却是只走山川,从不接触有人烟之地,以防凌吟、薛空二人。 其实并非惧怕,只是不自在,人生只一个不自在就已经非常的恼人,更何况要时时刻刻会想起一些更加恼人的事情。 如此十几日,可谓看尽天下独绝的千山万水,危崖飞瀑,古木奇花。然而逍遥的日子随着路程的缩短也变得越来越少。 终于到达凤凰城。凤凰城群山环抱,关隘雄奇,碧水绕城,静卧在江南之地,宛如一条烟雨凤凰,自然在军事上来说是易守难攻。城内更是飞檐粉壁,亭台廊桥,碧水叠翠,浓墨浅彩宛如一幅山水画。 那一日白花花的阳光照的人有些晕眩,慕容清影和冷玉儿一人一骑并肩而行,一入凤凰城便觉得本该热闹的大街有些肃穆静冷,并且街道两旁时不时的有手持白刃的兵士穿梭来往,一脸的冷肃阴沉。 只见慕容清影脸上的表情一时阴晴不定,一声清啸,打马飞奔。冷玉儿不知何事,却隐隐不安,只能策马随行,两匹马飞奔在人来人往,却是有些压抑沉默的大街之上。 那些兵士听到啸声随即挥开人群,垂手躬身,让他们畅通无阻。 一路纵马而行,口中清啸不断,城中之人但凡听到者竟都躬身让道,默立一旁,两匹马似认路一般畅通无阻的直奔皇宫而去。 皇宫前,两匹马总算停了下来,宫门前除了侍卫之外,却早已静立一人,正是一袭白衣的慕容晴天。 从未想到相见竟是这样的突兀,四目相对,不自觉的避开,却不得不随即下马。 慕容清影下马向前,所有的侍卫皆都赶忙迎向前行礼:“恭迎殿下。” “皇兄......”慕容清影随手一挥,侍卫退下,焦急的目光中带着询问。 “殿下,先皇驾崩,现在晴天殿下已为吾皇,殿下见到皇上还须行君臣之礼。”慕容晴天身后传来一个恭谨却略带尖细的声音。 冷玉儿只觉心如滚雷,一时间错愕与不可置信的望向慕容晴天,再一次相见,他竟成了皇帝?手不自觉的紧紧握着,尖尖的指甲刺破掌心,流出滴滴鲜血,却是毫无知觉。 竟然会这样?这是她永远也无法想象得到的事情,她的目光中有太多的意外与畏惧。而站在眼前的人也是这样的望着她,随意从容的绝世容颜上流转着一股令百兽虫鸟、万里山河都为之沉寂的王者之气。 他静静地望着她,明亮的双眸仿如初见般深湛不见底,却带着俯视天下苍生的神韵。这时的他耀眼的像天上那一轮炫目的太阳,让所有的人不敢直视,也令她不敢直视。可是她依旧瞪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想在那完全没有喜怒哀乐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日当正午,阳光照的人流满了汗水,可是她的心中却越来越凉,思绪千回百转,早已凉如冰,冷如雪。 慕容清影也是愣愣的望着晴天,却随即拜倒在地,一声略带悲伤:“吾皇万岁万万岁。”之声惊醒了她。 她怔怔的看着慕容清影跪倒在地,恭行大礼,再望向慕容晴天,原来再一次相见,他们之间竟是一站一跪,一君一臣,天上地下。 错愕的也屈膝而跪,却被一双有力而温暖的双手稳稳扶住,不由自主的又站了起来,跪也跪不下,而那双手改扶为握,却是一样的令人无法挣脱。 “二弟平身,不须多礼。”慕容晴天,抑或当今皇上淡淡而笑,却始终握着冷玉儿冰凉的手,令她没有任何办法挣脱。黑玉般的眸子里藏着一丝暖,藏得那么深,藏得那么隐蔽,却偏偏在此刻似有心而无意的流露出来。 其实此刻不止慕容清影和冷玉儿的脸色早已变得苍白,就连晴天身后那个衣饰不俗却一直恭谨谦卑的太监脸色也不禁动容。 上下几千年,纵观全天下,就连手足至亲见了君王也须行礼下跪,可是这个白衣女子竟然可以令帝王亲免了此等不可免却的跪拜礼节? 不由得仔细瞧了一眼,这个女子眉若翠羽,不画而黛,眼如清水,未有丝毫杂质,肤如凝玉,朦朦胧胧含着一层淡淡的玉晕,这一张脸确确实实未有任何修饰,却丽质天生。 就那样冷冷淡淡站着,却自有一股清贵圣洁的光芒在周身流转,竟是干净清爽难得一见的绝色。而且敢这般的对视着高高在上的君王,自是有一股不畏不惧,竟不输帝王的气势。 这样的人确实配得上风华绝世的帝王,可是她为什么会和清影殿下一起来到?心中闪过一个疑问,却是默默垂首敛眉。 “二弟,父皇已在三日前驾崩,母后暗丧不发,一定要等你回来......” 宛如一声惊雷平地而起,话犹未说完,那一袭蓝衣早已消失在层层的白玉阶上。 冷玉儿怔怔的望着那个消失的身影,艰难的从那双不愿放开手中挣脱着,然而他恍如未觉般就那样握着,不紧不痛却挣脱不出。 “何必伤了自己......”他柔和而温热似带有某种执着的目光静静的望着她,倏尔哀叹一声,伸出手指,修长的手指拂开冷玉儿耳际的长发,拂向那清丽绝俗的容颜...... 冷玉儿浑身一凛,下意识地躲开,如水浸过的双眸中闪着怀疑,惊愕,不可置信,似乎还夹杂一丝畏惧。 终于,那双暖而有力的手似有所松动,却是拿出一方白帕,轻轻地包住被指甲划伤的手掌,清和的目光充满怜惜。 冷玉儿却是疏淡冷漠的再一次奋力而缓缓的从他掌心抽出最后一根手指,浑身变得更凉更冷。 “我......”她垂首低眉,那一丝丝惊慌却蔓延在心底,已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承安,带冷姑娘安顿下来。”他含笑截住她想说的任何话,眸子里似乎闪现出一丝失落与淡淡的别伤。 “是,皇上。”身后那个已有些年长的太监恭敬的领命道。 “等过一段时间我去看你。”淡而温和的声音响起,却是不容反驳的转身离开。可是有些事情不说,就真的代表没有发生过吗? 那一袭白衣转身之时却流露出一丝惨淡的笑意,随即又变幻成雍适浅笑,看似闲庭信步却是顷刻消失在亭台楼宇中。 帝王,这就是一言九鼎的帝王,完全不会给你任何机会解释抑或反驳。 “请姑娘随老奴来。”承安小心翼翼的躬身言道。这个女子明明身上没有丝毫武功,亦没有丝毫压人的气势,却令人不得不从心底的恭谨而小心。 “......”冷玉儿闭目无语,只是静静的站在耀眼的阳光下一动也不动,去哪里?哪里还会再有一个安静之地? “姑娘还是随老奴去吧,老奴这就带姑娘去见一个姑娘最想见的人。”承安眸光精亮,却再一次躬身言道。 冷玉儿眉宇再一次紧蹙,把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深藏于心,不会轻易形于颜色,把所有的计划皆都完美的安排在无形之间,令人防不胜防。帝王之心,这样一颗帝王之心,你如何猜的透?而他却可以猜度出你所有的心思。 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眉峰不舒,眸光闪动,那些不想面对的事情也终要面对,微微勾起嘴角,缓声道:“麻烦公公带路。” “姑娘言重了,日后也许老奴还请姑娘多多照顾。”承安微微一笑,缓步带路。. 也不知走过多少依水而建,古朴精致的房屋,更不知走过多少曲折的亭台廊桥,石亭假山...... 一路走来,冷玉儿只觉心沉谷底,自然不会关注什么曲径通幽,青石叠山,奇花异木。只觉踏过一座别致的小桥,到了一处小院前,只见院前有奇石叠山相挡,山前又有一股清流穿过。 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羊肠小道在绿意压眼,清翠幽幽风骨傲然的竹林中缓缓展开,只见院门之上龙飞凤舞竹隐二个字,一阵清风吹过竹影婆娑,竹林深处悠然露出几间清邃雅脱,小巧别致的竹屋。 第六十九章 千滴血泪点千斑 幽幽翠竹,不染尘埃,缓步走进,便有一种超脱于世,心如止水,乐而忘忧的错觉,唇边再一次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连这一点都想到了,果然是什么都计谋好了的。 一袭白衣随承安身后走过这幽静的羊肠小道,只见已有两个形貌脱俗的小丫鬟静静的站在门前垂首等待,见到冷玉儿却是相视一笑,满心欢喜得道:“国师说今日有贵客登门,真是丝毫不差,像姑娘这般人物可不就是贵客。奴婢翠微,见过姑娘” “奴婢竹心见过姑娘。”两人娇美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大大的眼睛流转着晶亮的眸光,微微屈膝行礼,随即挑起竹帘:“姑娘舟车劳顿,请先进来喝杯茶吧。” 冷玉儿微微点头还礼,却是冷然沉默的配合着走进竹屋。 竹屋两三间,一明两暗,缓步而进,只见正厅悬挂着一幅文同的《墨竹图》,此图浓墨为正,淡墨为背,竹干曲曲而劲挺,竹叶更是笔笔有意,或聚或散,疏密有致。 移眸往下看来,《墨竹图》下有一雕着苍翠竹叶的竹制几案,几案上又设有两个形状雅致的竹瓶,瓶中插着刚刚折下的意态不俗的竹枝,里间又有一张小榻,榻上设有一张竹制小几,几上又有一盘未下完的残局。 再仔细一瞧,原来这竹屋之内无论桌椅,还是茶杯器皿等大小等物件皆都是竹子所制,就连书架上也竟是堆满了竹简。只是这屋中一桌一椅,一帘一幔虽古拙质朴中带着别样得不俗,让人一进门便能感觉一种返璞归真的舒适自在。 “姑娘可还满意?皇上说姑娘如是觉得哪点不满意可随时命奴才们改。”身后的承安依旧恭谨的垂首问道。 “流落之人有个居处便已很好,何敢再奢求其他。况且如此清心忘忧之地,多添一物,也是俗了,若能在这里月下弹琴,也不枉虚生一世。”清清淡淡的笑,亦是清清淡淡的说,眸子里却是一抹空渺的凄冷。 “真是巧了,当今皇上和清影殿下也曾说过,若能在此月下舞剑,也不枉虚生一世这般的话。”承安垂首笑道。 “不知公公何时将舍妹带来与我团聚?”心不由得一沉,刹那间刺痛难当,却是转头用纯净而温和的眸子望向一直以来面色和善恭谨的承安。 “看来我还是来晚一步,让姑娘久等了。”屋外传来一个浅笑之声,随即一道人影挑帘而入。 但见这人一身玉色衣饰,轻袍缓带,看不出年纪,却是头白似雪,眸如明月,骨骼清奇,相貌清邃中带着一抹淡泊清雅,与其说是道骨仙风,更不如说洒脱得宛如游曳在苍茫天地之间的一只无拘无束的飞鹤。 “国师即来,老奴就先行告退。只是近日城中恐怕有些混乱,姑娘还是莫要随意走动的好。”承安依旧垂首的淡淡笑道。 “多谢公公提醒。”冷玉儿嘴角勾起一丝陌离而了然的弧度,微微点头。 “姑娘言重了。”承安屈膝行礼而去,这样的礼当守则守,冷玉儿的身份虽未言明却也是昭然若揭,况且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国师是雪幽国人?”冷玉儿微微曲膝施礼,静静的望向雪发却是金眸之人,淡淡的声音中有一丝戒备。 “不是,在下雪幻空,是漓楚之人,亦是清影殿下的舅父,这青丝变白发还是许多年前的事,却不是姑娘所想的雪幽国人。”雪幻空微微点头还礼,和慕容清影同样明月般的眸光轻轻闪动,慨叹而笑,却是简洁的解释道。 “那是玉儿唐突了,敢问国师,不知舍妹在何处?”冷玉儿再一次施礼问道,明澈的眸中轻闪一丝焦急的光芒。 亲人近在咫尺,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心情的激动。就像有些事情虽从未提起,也会一直放在心上。 “姑娘与舍妹姐妹情深,可知......”雪幻空神情飘过一丝忧虑, “写月说过,卿儿受了些惊吓,才会带她来凤凰城将养。”冷玉儿轻唤着慕容清影的字号,有些事情总要揭开,她在来此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雪幻空既已提出是写月的舅父,况且写月也是将卿儿托付于他,那么他也就是写月最信任的人,自然今天他也在告诉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也是她可信任的人。 可是此刻心中隐隐不安,倘若只是一些惊吓,雪幻空何以如此小心谨慎的欲言又止。 雪幻空默然不语,只是面色有些凝重的望向帘外。 “卿儿......”一声轻唤,挑帘而出,眸中隐隐泪光,站在面前的岂非就是令她一直以来就算徘徊在生死边缘亦是日夜担忧,不愿割舍的妹妹。 “卿儿......”再一次轻唤的紧紧搂在怀中,喜极而泣的泪水却始终没有落下,此刻的她连泪水竟然都已经是一件奢侈品。 雪幻空静静的望着再一次相逢的姐妹,浅淡的眸光却是变幻不定中有一丝浓浓的悲哀一闪即逝,随即转头望向婆娑竹影。 一直从头到尾都带着欢快的笑容的翠微、竹心亦是面色有些难看,对视一眼,无语的看着仿若两只失群单飞了万里才得以相遇的孤雁,心头一叹,然后别过头去,不忍再看,不忍打扰。 “卿儿,卿儿......”良久,冷玉儿再一次轻唤,却蓦然发现冷卿儿竟然完全没有回应。 “卿儿......”再次轻唤,却发现冷卿儿不仅没有回应,就连小小的身体似乎也是僵直的任由她搂在怀里。 她有些惊怔的望着眼前的妹妹,颤抖的手拂开额前有些凌乱的头发,还是和以前眉目精美如画,容颜如雪莲含苞待放。可是眼睛,眼睛却没有一丝光彩,亦没有任何焦点的呆呆望着地面,身子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宛如一个木头做的精美娃娃。 “卿儿,我是姐姐啊......”冷玉儿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漆黑的眸子里是冰冷的悲伤,嘴唇不断的哆嗦着,却是没有一点眼泪。 “姑娘不必担忧,舍妹只是有些惊吓过度......”雪幻空轻叹一声,有些不忍的安慰着她。 “惊吓过度......”她惊怔地望着眼前失而复得的妹妹,这还是以前那个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声若黄莺流转,精灵可爱的妹妹吗?这世间到底有多少事情是她永远也想不到的? “惊吓过度......”再一次低低的重复着这句话,却是玉牙咬住唇畔,一丝血腥味回荡着口腔里,身体不断地颤抖,眸中的各种目光开始变幻...... 一丝苦,一丝痛,一丝伤,一丝怨,一丝悔,一丝愤,一丝怒,一丝哀,还有一丝恨在清亮的眸中丝丝缕缕的纠缠在一起,灼灼的发亮,继而变成一股彷如能毁灭一切的熊熊赤焰! 仿佛瞬间又回到了那个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眼前的无数张笑脸飞溅出无数的鲜血,交织成一朵朵艳丽邪恶的花朵,缠绕着她的眼,亦缠住了她的心。 那一幕幕的血再一次交缠着无边的恨意仿佛生生撕裂了她的心,她的牙关紧紧地咬着,鲜血充斥着口腔缓缓流入喉咙,单薄的身影孤零零的颤抖着,却是惨然而笑,原来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卿儿......”再一次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一刹那间好似所有的苦、痛、伤、怨、悔、愤、怒、哀、恨全部消失,只是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颤抖的身躯忽然平复,那双眼睛无波无绪,清明透彻如女巫手中的水晶球,低低的,静静的,却是掷地有声:“冷家的女儿不会永远这么软弱!” 身后三人听到此话,身躯皆是不由得一震,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个看上去依旧脆弱的如风雨飘零的身影。 “姑娘如此坚强是最好不过。”雪幻空嘴角含着一抹释然的笑意,清亮的眸子似能看穿一切,看透红尘。 “其实并不是你想坚强,而是有些事会让坚强,冷家的女儿不会软弱。”冷玉儿再一次静静地说道,静冷的眸子里仿佛有无数的时间,无数的悲欢静静地流过,却是没有留下半点的痕迹。 坚强,此刻若是不坚强,等待她们的只有死亡这一条路了。缓缓的闭上不曾落下一颗泪的眼睛,有清风吹过,阳光依旧闷热,压抑的喘不上气。 “姑娘明白就好,心病还须心药医,在下先行告辞。”那一袭玉色衣衫,带着随风轻扬的白发渐渐消失在千百竿湘妃竹之间。 青丝变白发,世事变幻虽已多年,但有些事情却从未忘记,心中不由得暗叹:“千滴血泪点千斑,万般苦难如何万般休。” 亲,还有推荐票吗,来一张,满足一下小小的心愿,我很好养活的,不需要花钱。 第七十章 轻阁雅室逸芬芳,绿透裱纸力轻渗 幽幽翠竹随风而动,如浪潮一般翻腾滚滚,昨夜一场磅礴大雨似要洗净这一片灰暗的天地。清晨醒来,却是万道阳光从天空射了下来,庭前依旧是竹影婆娑,生机昂扬。 一袭白衣与一个小小的身影静望着风骨傲然的翠竹,两张宛然如玉的脸上无喜无忧。此刻眼前这一方天地当真好似隔绝了所有世间贪嗔痴恨,七情六欲的烦恼,只剩下这满眼的绿色。 外面是怎样的,恍然不知,也不想知,却依旧挡不住凌乱的思绪在脑海里翻腾。那个人终究达成了他的梦想,他早就说过他会做皇帝,只是从未想过会这样的突然,是她再一次后知后觉了,还是早有预谋? 利用,从未想过他竟然会利用她?一石三鸟之计,先是否认自己和他发生的一切,让慕容清影情不自禁的爱上她,心甘情愿的不辞万里为她解毒,只是不成想这仅仅是利用她引开慕容清影得以在最后时刻回到皇宫登上皇位,而且归来之计令他们之间产生猜忌和嫌隙....... 这一切真的是他做的吗?皇位真的那么重要?还是她把他想的太过于简单,抑或是写月对他寥寥几句的赞赏迷惑了她,宫廷之中哪有真正的兄友弟恭? 晴天是以有心算无心,还是无意为之?他是否利用薛空凌吟迷惑他们,令他们两个只走山川,不近人烟,得不到任何一丁点的消息,待他们归来,所有的局势已定。 倘若如此,他的心机竟是这般深沉,不由得心凉似冰,那么接下来他会怎么做?铲除异己,坚壁清野,抑或步步为营,拉拢人心? 良久,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就那样静静地立在竹林间,白衣飘飘,长发轻扬,万端的静止,万般的沉默。她能感觉到这一方净土每天都会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她,既然要看,就看吧! “姑娘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身后一个声音响起,阳光洒脱处,那个白发微扬,玉色衣衫的周身似也染上一层薄薄的光芒。 缓步前行,雪幻空淡淡而笑,却是踏着从竹叶的缝隙间流动的光芒从静谧的竹林间轻缓而来,仿若超脱红尘之外的仙人。 “玉儿早已习惯了随遇而安,只觉这竹隐二字不若忘忧。”冷玉儿转身遥望前方,目光平静无波却一点也不讶异,好似知道这满园的竹林,他必是第一个造访者。 “忘忧,何处才是真的忘忧?这满园的眼睛,你们两个也不管管?”雪幻空环顾幽静无人的四周,却是目光一凛,宛如把利剑射向竹林之外。 “是啊,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竹林竟能让这么多英雄在此风云际会!”轻轻而叹,却是不惊不慌,不怒不忧,有眼睛盯着自己,无论掩藏得多深,也终究会有所感觉。 当然她也知道当她一踏入这凤凰城,各种试探与监视便会纷沓而来,既然躲不掉,不如坦然面对,也可让这些人暂时摸不着头脑。 “呀,姑娘知道啊?”翠微竹心发出一丝讶异,随即二人手掌一扬,似有针芒穿空裂气,直袭竹林之外,几声闷哼之后,只一刹那间仿佛空气中所有无形的压力全都消失,阳光也变得分外明媚起来。 “奴婢翠微见过国师,国师来了就好,这些苍蝇可是赶都赶不走,若是动武,又怕惊扰了小姐的赏竹的雅兴,这几日可为难我们姐妹二人了......”身着青衫的翠微和竹心屈膝施礼,笑意盈盈的说道。 “有人的眼睛要长在这里,我们能赶走几只,却防不了人心。”一声轻叹伴随着一抹苦涩的笑意,单薄的的身影似有些寂寥凄凉。 “放心吧小姐,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进这竹林,就算是有命进来,我们也保证他们没命出去。”竹心仰首笑道,清脆的声音幽幽传出去很远。 十四五岁的笑脸却是目蕴精芒,一望便知身怀不弱的武功,否则他又怎会安心的把她放在这里。 “看来我们的竹心、翠微比外面的那些藏头露尾之人更英雄豪杰。”冷玉儿淡淡一笑,仿若晴雨初霁,干净清爽,如玉石般晶莹的面色却在清晨阳光下依旧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倦意与掩饰不住的疲惫。 “小姐可算是笑了,您不知道这几天外面传的可不像话了,说什么我们这竹林住进两个不哭不笑的木头美人,没趣得很。”翠微、竹心挑起竹帘天真烂漫而笑,丝毫不以为意的说笑着。 “木头美人?哪天我变成石头美人也许他们更惊奇。”冷玉儿拉着一直木立而战的冷卿儿缓步而进,也是不以为意的浅笑,那般清清淡淡的笑却是发自内心,没有心机的人相处起来总是让人觉的倍感舒适。 “姑娘不必担忧,姑娘此次必定逢凶化吉,吉人自有天相。”雪幻空也移步走进竹屋,金色的眸子有一抹柔和的了悟与深沉的怜惜,这样的女子本不该卷入任何的纷争,可惜...... 轻阁雅室逸芬芳,绿透裱纸力轻渗。古朴精致的竹屋里满室的静幽清凉,仿佛一下子涤去了所有世间的烦恼。 “国师怎知我会逢凶化吉?”冷玉儿和冷卿儿安坐小榻一端,挥手恭示雪幻空请坐。 雪幻空长叹一声,坐在小榻另一端,还未答话,两杯清茗冒着青烟端了上来,竹心好似放下心中一块石头般,欢快的笑着道:“国师说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姑娘就一定没事,姑娘不知国师可是天下闻名的天机道人,说的话一定准。” 翠微也笑着说道:“像姑娘这般人若是红颜薄命,那真是老天不长眼。”两人自幼学武如何看不出容貌世间无双,气色却是越来越衰竭的冷玉儿身中奇毒。 “没想到我们的翠微竹心竟如此蕙质兰心,可惜还有一句话叫做天不遂人愿。”冷玉儿轻笑道,漆黑的眸子看不出一丝悲却是夹杂一丝喜。 两个欢欢快快好似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女孩子虽然之前从未相识,却是可以看出她们真真正正的为她担忧,像极了家中自小一起长大的丫头心儿、宝珠,没来由的亲近。 “国师今天刚好在,姑娘可求国师为姑娘卜一卦啊?”竹心闻言心头却是一片凄然,又满脸笑意的好似恳求的望向雪幻空。 “这.......其实二十年前在下曾逆过天道,一夜之间青丝变白发,自此之后在下发过誓言一年只卜三次卦象,可惜今年的卦象已满,姑娘若是想占卜问卦也只能等来年了......”雪幻空淡淡而笑,也是毫不为意的感叹道,如月一般的眸子似穿越虚空落到另一个寂寞空间。 这也是他第一次这般的对另一个只见过两次面得人坦露不为人知的一面。 “那真是可惜,不过国师不能破一次例,先给我家小姐卜上一卦,大不了来年国师只卜两卦......”翠微小心翼翼的提议,明亮的眼中却是满满的期冀。 “算了,翠微,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切不过幻眼云烟。”冷玉儿再一次轻轻的笑着,不疾不徐,平静而优雅,好似说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事,更不是什么生死之事。 两个女孩子心中又是一丝讶异,明知寿命不多却依然轻描淡写、云淡风轻的说着自己的生死,是真的看开,还是当真是个木头美人? “国师刚刚说过让我们小姐来年问卦,那我们姑娘定是没事了,翠微你莫要着急了。”竹心恍然笑着说道。 “是啊,我不过为小姐担心罢了,你又嘲笑我。”翠微再一次笑了起来,彷如窗外的阳光一般的明媚而温馨。 望着她们一边走出一边说笑的身影,冷玉儿忽然有一种家的感觉,那时家里的小丫头们也是这样的调笑打闹......只是,心头不由的抽搐疼痛,淡淡的笑容也有一丝凝结。 “其实晴阳公子也曾说过姑娘这句话。”雪幻空轻叹一声,似陷入遐思般轻轻地说道。 第七十一章 慧极则伤,情深不寿 手刚刚拿起一枚黑子,却是再一次惊怔,呼吸有些不稳的将手中的棋子缓缓落到那盘残局之上,眸光闪动,喃喃的低低自语:“晴阳公子?” “不错,此处正是晴阳公子的故居,这盘残局亦是晴阳公子所留,倒是今日被姑娘解了。”雪幻空望着几上那盘残局多出的一颗棋子,眉峰微挑,眸光中闪动着激赏之意,再一次慨然而叹。 但看几上那一盘残局,是白子将黑子牢牢围死,无论是反扑还是收气,具是不留半点活路,可是她只是随意落下一枚黑子,就好像整个棋局再一次活了过来一般。 这盘无人能解的残局在这里放了整整八年,可是她仅一枚棋子就将被白子围死的无气之棋缓过一口气来,再次形成一个活眼,这一步棋就算是落到棋艺不高人的手中虽不会完胜,但也不会惨败。 雪幻空的眉峰越来越紧,亦是越看令他越心惊,手中的茶杯急欲倾翻。这一步棋其实就是舍了被围困的黑子,并且利用被围困住的黑子牵制住白子,再一次在另外一个地方做活一个气眼,与之抗衡。 势孤取和,虽说起来轻松却是将人死死地禁锢在某一个思维之上,做不到的是逢危必弃,孤注一掷的另辟捷径。以拙胜巧,与柔弱处显现千钧之力,为人所不为,行人所不行,这样高明而不可思议的棋艺,这世间真的有人能解得了晴阳设下的残局? “晴阳哥哥?”再一次喃喃自语,抬眸再一次环顾四周。她好像看到了那个身着一袭白衣的男子正望着她淡淡的笑着,她好像看到他就在这个小榻上品茗下棋,吟诗作赋,抑或在那幽幽竹林中月下弹琴,风中舞剑...... 无语闭目,眼前依旧是那个淡雅从容,飘逸出尘的身影,晴阳哥哥,她的晴阳哥哥以前的岁月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吗? 竹隐,当真可以隐的了吗?这一片天,这一片地,这一片幽静的所在是不是亦是锁住一颗心的地方? 当年锁住的是晴阳,现在锁住的是她!缓身起来,她轻抚着这里的每个地方,似乎寻找着晴阳遗留下来的痕迹。 她来赴约,而他却早已离去。忘忧,原来在此地亦是不能忘忧,只能是一个隐字了慰心迹。 “姑娘是怎么想到的这步棋?”良久,淡淡的声音打破一室的静幽。雪幻空放下茶杯面色凝重与不可置信的望向冷玉儿,随即掐指一算,却是胸前血气翻滚,竟吐出口鲜血,惨淡而笑。 “国师?翠微,竹心......”冷玉儿一惊,慌忙呼唤着门外两个“赶苍蝇”的人。 “国师这是怎么了?”翠微和竹心眼睛似乎有些红肿的挑帘进来,慌忙拿手帕擦净鲜血。 “果然誓言不可破。”雪幻空喟叹而笑,如月的眼眸闪现出一丝悲伤,有些事情就算重新选择一次,也是会有同样的结果。 那割不断,求不得,舍不得亦是纠缠不清的一个情字在人的心中衍生成海,淹灭一切,是从来也不会变的。 雪幻空轻叹一声,眼眸随即变得清明透彻,好似不染风尘,超脱于世,接着又道:“姑娘可知今年这三幅卦象为谁而卜?” “国师当真没事吗?”冷玉儿眉宇紧锁的望着雪幻空,心头一片凄然,世间皆苦,终归谁都有谁的苦衷。 “慧极则伤,情深不寿。”雪幻空没有回答冷玉儿的话,只是异常平静的遥望虚空,浅浅淡淡的说了几个字。 “国师此话何意?”冷玉儿只觉浑身一震,再一次惊讶的望向雪幻空,这样一句话,好似令她跌进一个无底的深渊,心隐隐作痛,不得解脱。 “这是当今太后在年初之时为晴阳公子所问的卦象。”雪幻空接过翠微端过来的一杯茶,清清淡淡的叹息,眼眸飘渺如风。 “慧极则伤,情深不寿?”低低的重复着这短短的一句话,那一丝痛宛如潮水一般在心中泛滥成灾。 曾经倾尽天下酒,难觅知音人的天下第一公子晴阳公子竟然是这样的卦象? “还有一副是清影殿下的,峥嵘栋梁,一旦而摧,水月镜像,无心去来。”雪幻空望向悠悠竹林,目光遥远、虚空。 “国师此话又是何意?”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苦笑的问道。 “姑娘聪慧,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何意,镜中之花,水中之月,不过是一种虚像而已,亦如姑娘和清影殿下的缘分。”雪幻空的声音比风还要轻缓,比云还要飘渺柔和,却是直接将人再一次打入无底深渊。 “这是写月说的吗?”冷玉儿心底一沉,却是轻轻而笑,仿若花开。 “不,不是。”雪幻空现出一丝惊怔,随即否定。 “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请教国师,若是清影殿下和晴天殿下同在先皇病榻之前,那么今天坐在龙榻上的应该是谁?”冷玉儿再一次淡然一笑,目光灼灼发亮,扬声问道。 “依旧会是当今圣上,这是天意早已注定,包括姑娘和圣上的缘分。”雪幻空的回答再一次如惊涛骇浪激荡着冷玉儿的心。 “为什么?国师是来给......”冷玉儿闭目惨然而笑,随即咬着嘴唇淡淡的道:“是他让你来做说客的吗?” “其实当今圣上并没有乘人之危,写月无论在不在凤凰城,皇位都会是他的,姑娘以为写月在因此而怪罪姑娘吗?”雪幻空的眼眸此刻明亮的似乎可以透彻世间的一切。 “难道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吗?”冷玉儿轻轻地叹息,却隐着一丝绝望与悲伤,有时就连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一些事情早已是天注定,是谁也改变不了的。”雪幻空明月一般的眼眸变得有些暗淡。 外面的天空依旧是湛蓝明净,竹林依旧是清幽静谧,可是红尘滚滚,究竟有多少事情能够置身其外,做一个冷定的旁观者。 “我命由我不由天。”淡淡的吐出几个字,却是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我虽现在看不到姑娘的未来,但姑娘也是极其聪慧之人,莫要......”雪幻空移步而去,轻袍缓带随风飘扬,幽幽竹林似回荡着一个极轻极浅,却又极重极深的声音:“慧极则伤,情深不寿!” 第七十二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白烛摇曳生光,一脉清泪点点而落,有心垂泪还是无意为之?多情为何会看似无情?这世间悲苦之人那么多,蜡烛你的泪到底是为谁而流? 那一袭白衣用银簪挑了挑烛光,光影一阵摇动,夜已半三更,却依旧无心睡眠,倚窗而立静望着那一轮明月,悬于天上的那轮月已经半缺,被缕缕浮云遮着,洒着朦朦胧胧的华光。 蓦然回首,却见一道身影停在自己的眼前,心咚咚的跳着,霎时愣住,想要揉揉眼睛确定这个身影是不是真的在自己眼前,抑或只是一个幻觉。 静静而望,他的身形似有些消瘦,眼角眉梢亦是带着几分悒郁。那张精致完美的脸有些黯淡憔悴,似乎比初见时更加的冷寂孤绝,只是仿如浮云遮明月一般的眸子里却存着一丝久违了的暖意。 心头忽有一片茫然,几日不见,天地已改,他是否有怨恨过她? 月光拨开云雾般倾泻如水,竹影随风摇动,天地间一片无声地静谧与安然。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视,就好像失明的人猛然睁开眼睛发现了整个世界时的错愕,又好像采珠的姑娘发现一枚举世罕见珍珠似的欣喜,更似茫茫人海,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时的释然。 “还以为你睡了。”相视半晌,一个轻柔如风在低吟的声音打破一室的幽静,琥珀般的眸子忧伤的如窗外的朦胧月色。 “没有。”窗外的清风俏皮的吹过,白衣与如墨的发梢轻扬、交缠,如清风缠着似絮般的白云,更似那墨夜的眸子里有太多的情感纠缠在一起,可到头来只有两个字的简简单单回答。 “怎么还不睡?”同样一袭素服的慕容清影静立竹屋中,清风拂过疲惫的脸庞,却好似涤净了所有心灵上的孤独与寂寞,眸子静如松间明月,轻且柔的声音划过风中,宛如优雅的琴音出弦。 “睡不着。”她的眸子清亮如水,她的声音轻渺如梦,她的一只手扶着窗子,似在努力支撑着单薄的的身子,另外一只手紧紧绞着白衣,似在绞着一颗颤抖而疼痛的心。 “在想什么?”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在缠绕着他,仿佛挣脱不了的命运在召唤,他无力反抗,亦不想反抗,轻轻的移步走近她,宛如走近自己的灵魂深处。 “写月......”她静静地望着他走近,心仿佛被生生撕裂,一声颤抖的轻唤仿佛也是从灵魂深处逸出。 “有些想你了,忍不住出来看看。”他拂开被风吹乱的青丝,修长的手指缓缓的轻抚着她的脸庞,静静地望着她。 原来见到她可以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一切,甚至忘掉整个世界。原来他和她一样深重奇毒,只不过她就是他的解药。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一条命运的绳索叫做宿命,只轻轻一缠,他就永不得解脱的沉沉陷入。 “写月,你不怪我吗?怪我......”几日以来所有的惧怕,所有的彷徨,所有的痛苦,所有纠结缠绕在心中疑问在颤抖的唇间脱口而出。 她不得不承认,她害怕他会因此而怨怪她,她害怕他他会因此离开她,甚至从此之后形同陌路,她害怕雪幻空说的是真的......镜花水月,一场虚幻。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即使在这忘忧之地也从未安宁过。 “不怪,从未怪过。”他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按在她完美的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唇角微微勾起,眸子明澈静然,温柔而低沉的声音似能渗入人心。 她默然不语,只是有些惊惶不安的望着他,秀眉深蹙,不怪,为什么不怪?他不应该怪她吗?因为她他才失去了争取皇位的机会,因为她他连自己父皇的最后一面也未见到,因为她他失去了太多太多,以至于她陷入深深的自责,时常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时常为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再一次轻轻地安慰道,那样的表情令他无端的心痛,他脸上的肌肉有些抽动,手指轻轻地移开,轻抚着她深蹙的眉宇,似要抚平那所有的忧伤与哀愁。 “可是,也许我们早回来几日,一切都会不同......”那些美好的日子此刻像幽灵一般深深折磨着她的心,让她时常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再一次孤单一人的在凄风厉雨中面对残酷人生。 “一样的,结果一样的,我的名字是清影,一出生就与他的名字里的晴字不同,就代表了他为君,我为臣。不要忘了我是蛮夷之后。”他轻轻地将她揽在怀里,烦乱的心中无比的安宁与满足,轻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徘徊,心底却是蔓延着绝望。 这就是为什么一直以来他会让寂寞深入骨髓,这亦是为什么会只做一个剑痴,殉道与剑,没有*亦没有感情的活着。因为他和自己的哥哥有着同样血统,同样天赋,同样的机智,却在一出生就注定了他要永远对他俯首称臣。这就是命中注定?原来人生根本就没有公平二字! 他紧紧地抱着她,似乎想将她揉入血中,揉入骨中,揉入他的灵魂中,从此不再分离。片刻的拥有,哪怕只是片刻的拥有,他也心甘情愿的用所有的一切却换。 “可是我是有私心的,我想过那条路永远也走不完,因为我不想面对他。”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得仿佛连自己都听不到。 那时想和他纵马山河,想和他天涯流浪,想和他永远也不归来的私心如同火烙一般烙在她的心里,煎熬着她的灵魂。 “晚归,那亦是我的私心,怪不得任何人。况且我不在乎这些东西,真的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而已。”星辰漫天,月色朦胧,有风划过耳畔,宛如琴音出弦。 此时此刻那些尘世之间的名与利全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怀中这个人,这一缕在他生命中看似很近,却仿佛很遥远,遥远的好像怎么抓也抓不住的芳魂。 “我在乎的也只有你,写月,我也只在乎你。”她紧紧的抱着他,脸上绽放的笑容笃定而凄美,眉宇间却有化不开的忧愁。 他可以为她不在乎这一切,那么她也不能负他,哪怕发生任何事,她都不能负他。 “那么和我一起走好吗?待所有的事都结束了和我一起走,做一对逍遥自在的天南地北双飞客,好吗?”她发丝间的清香在他鼻端徘徊,他贪婪地嗅着,沉沉闭落的双眸渺然如梦,低低的声音如在梦呓一般的问。 “好,待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一起离开。”她温柔地笑着,更加笃定的回答,心幸福的咚咚的跳着,享受着失而复得的缱倦缠绵。 如果此刻有泪,她愿为他倾尽所有的眼泪,可惜她的眼睛已经干涸的没有一点眼泪。 清风俏皮地吹着,两人的发丝在风中追逐,在风中交缠,亦如此刻两人的心。 两条手臂紧缠相拥,她将自己完全依附在他的怀里,亦将自己得一生也许诺给他。 他也是放弃天地,放弃曾经一统天下的梦想,同她与她相依相拥,许下永不变更的承诺。 “好,你先收拾收拾,待皇兄登基我们就离开。”良久,他静望着她,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金色光芒,那样的光芒好似缓缓升起的太阳,射出照亮天下的光辉。 倘若这是结局,他愿用他今生所有的一切去换,倘若这是结局,他亦愿来生承受这世间所有的痛苦,可是这是结局吗? “可是......”她犹豫了,她以为他所说的是很遥远的事情,从未想到他所说的竟是离她这么近,近得仿佛触手可得,可是她知道那是她得不到的,只因为她放不开! “怎么?你放不下他?”他眸中的那一缕光芒似乎瞬间湮灭,却是没有过多的惊讶,似乎知道她会犹豫,会彷徨。 “不,不是,我们先去渭国好吗?我想......”漆黑的天幕挂着疏淡的星月,清风吹过,灯火明灭,光影变幻,随即又陷入一片黑暗。她握着他的手,焦急的解释着,心头却是一片茫然无措。 “你放不下仇恨吗?”幽幽长叹,轻轻的把手从她手中不着痕迹的抽出,眉宇一片黯然神伤。 “是,放不下。”和之前答应和他离开时一样的笃定,眉宇间再一次凝满了化不开的忧愁与悲伤。 放不下,有些事情不说,但是只要活着就会放不下,亦不能放下! “对不起,我现在无法帮你报仇,甚至还救不了你......”他轻划着她的眉宇,轻抚着她如玉一般的脸庞,这世间总有些事情不能如愿,但不能阻止他爱她,心底再一次蔓延着绝望,这是多么绝望的爱! 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那样遥远得星辰,那样朦胧的月色,是不是在暗示着前路,可望而不可及! “写月......”仿佛全身没有一丝力量,她无助的轻唤着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会拒绝他吗?”他的手一瞬的停顿,缓缓的移开,淡淡的问。 “什么?”一瞬的后知后觉,却猛然忆起,转头向竹林深处望去。 那里似乎有一个身影,清风吹过,一袂白色衣角在竹林深处时隐时现,她的眼睛有些朦胧的看不清,身子更加颓然无力。 “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不会怪你。”他的声音消散在风中,他的身影亦消失在寂寂黑夜,白衣翻飞而去,仿佛有种做梦一般的错觉。 他的离去亦如他来时那么突然。 竹林中那个白色亦是转身黯然离去,带着一身的寂寥与萧索。 不说是不是就代表着没有结束? 冷寂黑夜,疲倦如潮水一般侵袭着她,她转身缓缓走进里间,躺在床上,沉沉的闭上双目。 第七十三章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关于上一章确实有点虐,所以掉了两个收藏。在此要解释一下,在失去亲人的那样一种情况下,所有的极致美丽的情爱也会带着绝望,这是我写东西时的感觉,也许有心的同学可以看出,他们相爱却都有放不下的事情,可这些放不下的事情却都没有说出,所以即使很爱很爱也会觉得压抑,会觉得痛苦纠结,当然这里面还有一根隐线致使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有心的同学可以猜一猜哦。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再一次醒来依旧是一灯如豆,窗外月上中天,光华似水,丝丝缕缕的云彩,变幻无穷,宛如海市蜃楼。 “小姐醒了?”睡在小榻上的翠微听到动静,慌忙起来,满心欢喜得倒了杯茶,又道:“小姐不知道,小姐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可吓死我们了......” 茶杯端到面前,却是无语的笑着摇摇头,遗世之毒再一次侵入经脉,她的气息衰竭疲惫,唯有如玉的脸庞微微闪着玉石般莹亮的光芒,却再也不能沾染半点人烟火。 “今天是十四还是十五了?”冷玉儿接过茶杯没有喝,只是望着天上的那一轮明月轻声的问。 “今天是十四,明日十五。”翠微低头有些悲伤地回答。 如雪如玉的眉宇宛如天上那一轮美丽的月亮,只是气息面色却是越来越衰竭,她如何看不出。 再一次淡淡而笑,恍恍惚惚一个月之期已到,这也许也是她最后一次醒来。 “姑娘不能喝茶了!”一个爽脆的声音传来,无声无息的走近,接过那杯茶。 冷玉儿不用看就知道是凌吟,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出现了,况且能够无声无息来去自如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就只有她了。 “小姐,这个人和另外一个叫什么薛空的不请自来还赖着不走,说什么认识小姐,现在我们这竹隐都住不下这么多人了......”翠心也走了进来,嘟着小嘴轻声的抱怨。 “三小姐今天怎么样,还是老样子吗?”冷玉儿不在意的笑笑,又问。 “三小姐还是一句话也没有,不过却是在小姐身边坐了一整天,谁的话都不听,今天雪国师也来看小姐了......”翠微小声回答,生怕吵醒睡在隔壁的冷卿儿。 “那你们两个去看看三小姐吧。”冷玉儿点点头,带着浅浅的倦倦笑意。 翠微、翠心二人道了声是,深深望了一眼凌吟,便转身离去。 “姑娘......我们至今没有发现玉无情的踪迹。”竹屋里一片静寂,凌吟欲言又止却是带着关心与悲伤地说道。 这样若仙若灵,宛然如玉得人,难道真的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生死有命吧!”轻轻一叹,云淡风轻。 “姑娘......”门外的薛空轻声唤道。 凌吟忙服侍冷玉儿净脸漱口,净脸更衣,轻轻走出,却见翠心和翠微也在。 “姑娘......”薛空一脸凝重拱手,却是欲言又止,心头一片凄然,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下手,难道真的是天妒红颜? “我知道,翠心、翠微保护三小姐。”冷玉儿不慌不乱的打开门,坦然自若的吩咐道。 竹屋外月光似水,辽阔天空繁星璀璨,却有着只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才能感到杀机四伏的凛凛寒意。 “是。”翠微、翠心点点头,随即走到里间,静立在冷卿儿的床前。 薛空凌吟见她们二人明亮的眼睛竟似能穿透黑夜,宛如天上的明星一般,在寂寥的天空闪烁着幽幽亮光,一望便知武功也不弱,心下大定。 “姑娘?”凌吟望向门外的幽幽竹林,明亮的眼眸中充满疑问,像这样开门迎盗,又是何道理? “门外的朋友,要打在外面打,免得污了这里,否则也别怪我们不客气。”冷玉儿清清闲闲却是冷冷的对着外面的随风翻滚的竹林说道。 这个地方是晴阳的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能沾染半点血腥,可是如今,她也不知能不能保得住这一片清幽之地。 轻风呜咽而过,静寂的天地,幽幽的竹林却再也没有半点的声音,好似那句话只是对着空气而说,只是那股凛凛寒气却没有消失半点。 “他们在等什么?为什么此时还不攻进来?”良久,凌吟手握着长剑有些沉不住气的问。 时间如流水一般悄悄流过,却没有半点动静,若是是友非敌却不会有这般的杀气,若是是敌非友,他们又在等什么? “是啊,他们怎么会先打草惊蛇,难道只是让我们捕风捉影?”薛空心头也是充满了疑问。 “今天是什么日子?”冷玉儿神色有些疲倦的仰头望着天上那轮圆月问。 “十四......”凌吟道。 “不对,是十五!”薛空又道。 “十五,三更已过便是十五,他们等的是时间。”冷玉儿唇角逸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目光如水,没有半点波澜的说道。 十五,是当今皇上继位登基之日,他们要等的就是晴天登基之时,百官觐见,到时就算此地天翻地覆也是无人来救。 引蛇出洞,唯有先引蛇出洞才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冷玉儿轻叹一声,不疾不徐的静静坐在一把古琴前面,手抚琴弦,扣人心弦令人热血沸腾的琴声立刻响起,似要穿透漫漫黑夜,笼罩着整个灰暗的天地,不错这正是十面埋伏。 湘妃竹郁郁葱葱的竹叶间忽响起轻微的刀剑出鞘之声,薛空凌吟手中长剑铮然出鞘,剑光似雪凝神而对,挡在冷玉儿前面。 外面十个黑衣人没有半点声音的轻飘飘落地,听到惊天动地筝声响起,心中一惊,只见其中一人随手挥出一柄柳叶刀,刀光闪闪,穿透静谧的黑夜,带着破空之声直袭冷玉儿。 冷冽的刀光挟着破浪之声穿过敞开的门窗,如一颗璀璨夺目的流星般飞到眼前,冷玉儿依旧不躲不避。激昂高亢的琴声依旧好像带着灵魂飞向天地间的每个角落,刀光剑影惊天动地的激战声,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的呐喊声穿透静寂的黑夜,传向每一个雕梁画栋的屋宇中。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凌吟纵身一跃,身形如掠枝飞鸟,长剑散发着清冽的剑气,看似随手一挡,却是一道凄厉的剑光瞬间划破黑夜,铮然的刀剑嗡鸣之声打破静寂的天地,夺人性命的锋利柳叶刀闪着绚烂的火花应声落地。 竹屋外十个矫健的黑衣身影,带着逼人的杀气,迅如鸷鸟一般,提着寒光闪闪的刀剑冲了过来。 金戈铁马踏碎江山,逐鹿中原雄霸天下的杀伐之声,亦从冷玉儿洁白如玉,柔弱无骨的指尖况然迸发,直冲云霄,响彻天际。 璀璨星空下,人影未到,暗器先行,三柄柳叶刀再一次从手中脱出,闪着幽幽寒光,裹着劲风呼啸而来,穿过密密的竹林直向安然弹琴的冷玉儿袭去。 冷玉儿沉心静气,凉风袭来,那本没有半点感觉的肌肤竟觉浸在冰冷的海水中一般,肌凉肤冷,无法呼吸,只是琴音仍不能乱,乱则必死。 薛空、凌吟再次纵身跃起,身形飘忽,如绕梁燕子般擎空而起,长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在黑夜带着清冷的寒光,再次将三枚闪着厉光柳叶刀挡下。 凄风裂电之声划过耳畔,失去准头的柳叶刀在空中打着优美的旋,只听到一声裂帛之音,一枚穿过冷玉儿肩头的白衣,钉在竹屋的窗棱上,颤颤生寒。 一枚穿过里间的房门飞过,竟钉在冷卿儿的床头之上,床头微微发颤,翠心翠微依旧面无表情,端坐在床头,动也未动,还有一枚只有一寸之差便打在冷玉儿纤纤玉足之上。 薛空、凌吟脚尖轻点,若飞云流转,轻飘飘的飞出竹屋,落到十个黑衣人面前。两人眉宇紧锁,挥舞着手中长剑用尽平生所学去阻挡这十个黑衣人,凛凛剑气透剑而发……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琴声气势如云从手指间翻滚如潮,奔腾如马,声动天地。 第七十四章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为何而来?”薛空手持长剑,剑花灵动,翻转飞舞护在身前,却有些呼吸不均匀的问道。 只区区十几招过后,薛空、凌吟的剑光竟被那凌厉霸道,宛如铺天盖地而来的杀气逼得几无还挡之力,挥剑的动作间有了几分迟缓与无力,打眼一看便知在剑法之上明显处于下风,全靠那灵动跳脱,飘忽不定的轻功身法游走在十余把无情挥来的刀剑之中。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如鬼如魅,变幻莫测的十道刀光剑影之中阴测测的传来,宛如地狱幽魂凄厉而笑,却分不清到底出自何人之口。 十个冷血杀手分别手持不同的武器,百兵之尊的剑,百兵之胆得刀,红缨长空的枪,阴险歹毒的暗器均在月夜中锋芒毕现,光华闪烁,横开纵壑,气势如虹,一招接一式,连绵不断的密密连成一张网,将二人死死地困在其中。 剑光似水,刀光如雪,横批竖砍,夭娆撩刺,刹那间无数的剑影与刀光宛如一道道流星闪烁在寂寂黑夜,无数的刀剑铿锵激荡之声宛如奔雷闪电与那杀伐之气的琴声回荡在天地之间。 十道如鬼如魅的黑衣身影宛如猛虎般纵跃翻飞,此时此刻小小的竹林却是风云际会,陨星流火,雷动九天。 这样的冷血杀手,就算是两个绝世高手也没有把握击退,更何况是他们两个武艺未成便跑下山的半瓶子醋。 凌吟紧紧咬着薄薄的嘴唇,脸上充斥着病态的红晕,清亮的眸子里闪着坚定地光芒,用尽全力挥舞着剑花格挡着攻势连绵的刀光剑影。 她忽然很恨自己为什么不听师父的话,没有好好的学艺就和师兄跑了下山,自以为是认为只要轻功非凡便可独步天下,哪怕打不过也可以跑。 没成想出道不久便败在慕容清影手中,遭人奴役,而如今面临这些冷血杀手却是跑不得,亦是打不过。 不过幸而十名冷血杀手从来只是单独出手,却从未在一起合作过,现在虽是同时出手,却明显默契不足,时而横刀而劈之时,又一道抹刀竖砍,却是刚刚好打在一起,令两人凭借高明的身法从中逃出,否则就算有十个凌吟薛空也是逃不出这十个冷血杀手的精湛绝伦的高超杀人手法。 饶是如此,面对追魂夺命的刀光剑影,手忙脚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薛空此时何尝不是这样想,曾经的自以为是,而如今皆都变成了笑话,恍然间心中一凉,一丝绝望从心底蔓延,不可置信的道:“你们是血煞?” 能同时出动这样五花八门,但打斗起来却是自顾自没有丝毫默契的绝顶的杀手,说明他们之前一直都是形单影只的行动,这世间唯有一个神秘组织:血煞! 血煞是近些年来从江湖中悄然崛起,网罗天下绝顶高手为刺客的一个神秘刺客组织。 据江湖传言,他们只要收了钱,就从未失过手,就算偶然失手,无论要杀的人逃到哪里,他们都会穷追不舍,直到将那人杀死为止。 这样一个组织不但查不到组织者是谁,就连普通的杀手亦是来无影去无踪,让人无从查起。 想到这里,薛空额上冷汗淋淋而下,不禁暗道我命休矣,手中却依旧紧握长剑拼尽全力的格挡着千变万化,势如破竹直袭而来的各种兵器。 可惜这样强大的杀手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这也是他们到现在依旧不能绕过他们攻进竹屋的原因,那就是为掩人耳目他们只会单独行动,从不轻易彼此接触,是以才会完全没有默契,一念及此,心中豁然开朗,只要坚持,哪怕再坚持一刻,也许就会有人来救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变幻身法,只见两条身影轻盈飘忽,步伐诡异,瞬息多变,高低进退自如在十余道刀光剑影之中游走徘徊,却是利用自己自身轻功高明的强势,用他们自身的横批竖砍的刀光去挡气势如虹的长枪,又用诡异轻灵的剑影去挡那莫测阴险的暗器,饶是如此却也只是堪堪避过那些凛凛刀剑之影,却是早已力有不逮。 “不错,阁下还算识货。”仿如从地狱中传来阴沉声音再一次响起,剑走轻灵,刀若猛虎,犀利霸气的枪,杀人于无形的暗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伏兵四起,刀枪剑戟,生当为豪杰,死亦为鬼雄的慷慨激昂之声,依旧在冷玉儿的指尖如开山裂石般迸发出来,忽听一声熟悉的裂帛之声,冷玉儿的心不禁微微颤动,琴声中的慷慨悲动之声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抬眼一看凌吟已然肋下鲜血淋淋,接着一道黑影趁机从凌吟身边游走过来,毕竟他们要杀的是眼前那个弹琴的女子,没有必要去管无谓的人。 大刀定手,凛凛寒光直接攻向淡定弹琴的冷玉儿,冷玉儿缓缓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厉刀挥来的方向,将古琴竖起,挡在身前,只听刀砍在琴铉发出一声摧金裂玉之声,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然而令那黑衣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把琴竟是用这世界上最坚硬的木头铁桦木制成的,那黑衣人用尽全身真气挥来的一刀卡在了琴面之上,一时间竟拔不出来。 只见黑衣人眉头一锁,随即弃刀换掌,掌风迎面扑来,冷玉儿只觉得凛凛杀气已穿透自己每一根毛孔直抵心间。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一道细剑迅疾的直挥而来,冰冷的剑气透剑而发,急削肉掌。那黑衣人心中一惊,眸子精光一闪,却是随即将掌势变幻,堪堪躲过那道毫无任何征兆的剑光。再一定睛,却见是个十四五岁的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又是一声阴森的冷笑,随即掌风霍霍的袭来。 危急之际,自是翠微、竹心手持细剑纵身飞来挡在冷玉儿身前,此时此刻掌风再一次袭来,只见竹心挡在冷玉儿面前,而翠微早已迅若鸷鸟般与黑衣人缠斗起来。 又有几声裂帛之声传来,只见薛空、凌吟已身中数剑,衣衫之上已满是斑斓的鲜血,剑花也不似之前攻势凌厉,脚步已然紊乱无章,清灵的眼神不再镇定自若,又有几人趁隙而过,动若狡兔一般提剑而至。 晚上努力加更一章,求收藏求推荐啊 第七十五章 刀闪剑鸣 原来薛空、凌吟二人虽然看出黑衣人的缺点,却无奈没有精湛的剑艺与之抗衡,只靠着轻灵的步伐周旋在毫不留情的刀剑之中,如何不被黑衣人看出这致命的破绽? 不过十几招,黑衣人相互对视,随即冷冷而笑,这样技艺贫乏之人如何挡得住他们?于是不谋而合,次第挥剑而上,不再各自为政。 只见刀光飘摇,剑光灵动,枪势铿然,区区不过几招,便又有两人用刀划伤他们的胳膊,如游蛇一般在两人身边滑过,大刀阔斧力劈山河般直攻向冷玉儿。 幽幽冷光,从四面八方挟着冷风呼啸而来,这样的刀式,这样的剑光,已不再是凌乱无绪,而是进退有序,稳而不乱。 似水的月光之下,不寒而栗的剑气,森冷杀气的刀意,不达目的的誓不罢休枪势,以及阴险毒辣的暗器划过漆黑的夜空,无数片苍翠的竹叶被震落,在风中旋转飘落,翩飞如蝶,飘落成雨。 这场清翠的叶雨中,只见十道刀剑快捷凌厉的攻了过来,却是环环相扣,分进合击,一道刀光刚刚从左边袭来,令他二人不得不向右边躲闪之时,另一道剑光又从右边倏忽而至,令他们不得不向后退去,可是后面已经到了门槛,却是退无可退,薛空、凌吟心中一凛,双臂又被冰冷的刀剑划过,鲜血激溅而出。 两人眉宇紧锁,却是再挽长剑,挥舞出的剑花已然杂乱无章,紧咬着的嘴角渗出丝丝血迹,脸色也因失血过多变得苍白无色,明亮的眸子中已露出绝望神情,身上血迹斑斑,宛如庭前湘妃竹上的斑斑血泪,又有两人从身边滑过,飞身扑向冷玉儿。 这边翠微、竹心两人早已手挥细剑挡在冷玉儿身前,黑衣人掌风霍霍而来,只见翠微娇躯一晃,一道清泠泠的剑光划过黑夜,剑尖灵动,幻影生花,刹那间仿佛有无数的剑影舞动在黑衣人眼前,却是招招式式毫不留情的直取双掌。 这样的剑法确实比起在外面那两个人的剑法高超的不知几许,先前那个弃刀用掌的黑衣人本见她们二人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并未放在心上,却不成想只一个翠微挥舞细剑便逼得他节节败退,险些受伤,不由凝神而对,却是随即翻起手掌,掌风呼呼带着炙热的杀气再一次横劈而来。 翠微身形一转挺剑而上,如一道飞火流星直袭而去,但见他掌风飘飘,出手快捷无伦,攻势犹如惊涛骇浪,看似直袭而来,到了眼前却是双掌迅捷一转将那柄细剑夹在掌中,顿时翠微手中的细剑竟动弹不得半分,又觉一股热力传至掌心,心下不由一惊,清泠的眸子有些骇然的道:“铁砂掌?” “明白就好,小姑娘若是识趣的就马上让开,否则误伤了你们别怪我们不客气。”话犹未完,双掌陡然运气,细剑竟然随即微微发红。 翠微只觉掌心发麻,只不过一瞬间细剑竟然黑夜中红亮如云霞蔚蔼,紧接着虎口一震,只觉手握着的剑柄滚烫如烙铁,心中大惊,却不愿弃剑,运足全部功力想与之抗衡,却不成想细剑在双方的重压之下铿然崩断,只余剑柄在掌心中微微发烫。 黑衣人骇然而笑,呼呼掌风又欲前攻,只见又一道凌?r剑花急速而来,直削向双掌,翠心身形一转已挡在翠微面前。 烛光早已熄灭,然而天上却是璧月澄照,又有两人提剑而来,直取冷玉儿咽喉要害,那一股寒冷的杀气迎面扑来,似乎连空气都冻凝在一起。 竹心仗剑而上凝神以对,用尽平生所学以一敌三,剑尖分花,无数剑影如一朵朵绚烂的花朵一般绽放在黑夜之中,却是严守门户,不敢强攻。翠微反身从小榻之下再一次抽出一柄细剑,寒光一闪细剑出鞘,迅速加入战团,只见二人身形斗转如流云,剑花翻飞如雨护在冷玉儿面前。 冷玉儿袖中紧握着常峰所赠予的柄碧水刃,静立在冷卿儿熟睡的房门之外,虽从容淡定,却是疲倦的眉宇紧锁在一起。她已经快要死了,又是谁花这笔冤枉钱出动这十个绝顶高手来取她性命? 自她住到这竹隐居,这前来探听的眼睛耳朵不计其数,竹隐居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虽是如此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杀气,可偏偏又在这凤凰城易主换位之时,不惜一切代价的前来取她性命,这到底是为何?又是哪一股力量在操控?他们真正想要对付的又是谁?晴天还是清影? 清冷月光下,他们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无所遁形得看在冷玉儿眼里,忽然觉得有一种很熟悉亦是很恐怖的感觉袭遍全身,仿佛骨子里有一种恐惧如苗疆蛊毒一般噬咬着她的魂魄,各种诡异莫测的刀枪剑戟幻影和那些黑衣人的身影,仿佛在遥远的记忆中时隐时现,却似一个抓不住游魂在脑海中一闪即逝。 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她已经变得毫无畏惧,可是为什么会怕区区几个刺客?一瞬的惊怔,身后的门被拉开,冷卿儿浑浑噩噩的站在门前,眼神毫无意识的看着眼前纷繁杂乱的状况。 冷玉儿慌忙将她护在怀里,此时满身鲜血却依旧持剑挡在竹屋外面的凌吟、薛空只能堪堪缠住三个黑衣人,其余七个黑衣人早已游走进屋,与身形娇小却武艺精湛的翠心、翠微纠缠在一起。 无数的刀光剑影划过夜空,宛如璀璨星河倾落人间,七个黑衣人使着不同的武器,几番缠斗之后,彼此之间已有些默契,刀枪剑戟横批竖砍之间分进合击,进退有序。 竹心、翠微二人剑法虽然高超,却无奈临战次数较少,纵使有精妙的剑法也渐渐有些不敌,犹如明明身怀宝物,却不知该如何使用的悲哀。 迅捷夺命的刀闪剑鸣之后,几声熟悉的裂帛之声传来,怀中冷卿儿浑身一震,抬眼一瞧,翠心、翠微竟然身中数剑,翠衣翠衫上斑斓鲜血淋淋而下,却是眉头紧锁,步法混乱,眼眸中亦是不再镇定自若,早有不敌之意。 “各位英雄要取的是我冷玉儿的性命,我冷玉儿就在此地,其他人的性命还请各位英雄手下留情。”冷玉儿将冷卿儿护在身后,漆黑的眸子隐隐倦意,却是净澈如水,古井不波不卑不亢的说,云淡风轻优雅从容的笑。 “姑娘明白就好,我们也不想滥杀无辜,我看姑娘这几位朋友倒是义气的很,姑娘若是怜惜你这几个朋友,还请姑娘自裁,也省得我们动手误伤了姑娘的朋友!”宛如风雷云动的刀剑之中传来一个笑意盈盈,却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那几位英雄朋友也应该告诉冷玉儿是何人要我的性命,否则到了阎王爷那里,我也不好说不是吗?”冷玉儿听到那一句极其不舒服的话,依旧面不改色,淡淡而笑道。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但也要知道到底是谁要她的性命,否则真的就是冤死的! “看来姑娘不知我们这行的规矩,别说我们不知道是谁想要姑娘的命,就算知道,我们也是死也不能说,我看姑娘还是去阎王殿问问阎王的好。”冰冷的声音还未说完,刀光剑影更加凌厉迅捷的攻向始终咬牙坚持着的翠微、竹心。 几道剑影再一次划向翠微、竹心的小腿及手臂无关紧要却可是血流不止无力反抗之处。竹心、翠微一时不查,被划伤臂膀与小腿,踉跄倒地却是无力再起。 竹屋外的三个黑衣人亦是阴险的一笑,随即手中兵器直攻向两人,几招过后,薛空肩头再一次受伤竟无力的拿不起剑,额上冷汗直流的拄剑跪倒在地。凌吟亦是被偷袭而来的刀光重伤腿部,无力再反抗。 “你们......”冷玉儿心中大惊,望着身受重伤的四人惨然而笑,他们竟然拿别人的性命来要挟她?这个弱点是他们早就知道,还是无意为之? “看来姑娘还是需要我帮帮姑娘。”深深冷冷的话语中,却是一道掌风带着令人窒息的火热之气,催魂夺命直袭向冷玉儿。 终于登上作家专区了,什么网速,让我刷了半个小时的页,不过幸不辱命,加更一章。 七十六章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身上血迹斑斑的翠微、竹心、薛空、凌吟四人皆被手执兵器的黑衣人团团围住,就算是想相救也必须先将抵在自己喉咙出的各种兵器打落,冲出他们的包围圈。莫说他们几人现在身受重伤,自保都不可能,就算是拼尽性命冲出,恐怕冷玉儿也早已死在铁砂掌之下多时。 竹屋外倒在地上的薛空、凌吟眼见如一片火云的力掌袭去,却是不忍再看,眼眸中微闪泪光的转过头移开眼睛,心头一阵悲凉,这个他们一直想要保住,却怎么也保不住的若仙若灵,遗世而独立的女子难道就是这样的结局? 翠微、竹心具是眼眸中凝满了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短短几日的相处,心中却总有十分熟悉的似曾相识之感,好似她们早就认识,她就是这竹屋去而复返的主人,如今她们已经拼尽性命相救,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冷玉儿置身铁掌之下。 是不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就是将最美好的东西毁灭在人们眼前? 掌风烈烈迎面而来,只见黑衣人整个粗糙的掌心竟灿若红云,宛如一块火红的烙铁带着无情的热浪打向无法躲闪,也不想躲闪的冷玉儿。 躲,这一足可以打得她魂飞魄散的铁砂掌就会落到她身后冷卿儿身上,她如何躲得,况且这样的速度根本不会给她机会躲闪。 难道就这样死了吗?如绝世美玉一般的脸上,疲惫的淡淡而笑,倦倦的缓缓闭上双眸,手中碧水刃却是迅疾的滑出鞘,如一道清泠泠的碧水划过夜空,这是她的最后一击,无论击不击的中都要试一试,虽然明知这也许是最无用的一击。 可是一击之后,眼前忽然有鲜血不断地涌出喷溅,飞溅到她的脸上,飞溅到她的眼中,她只觉得满眼都是鲜血,洗也洗不清,她恐惧的颤抖着,惊惧的呼喊着:“我杀人了,大哥,二哥,救救我,我杀人了.......”紧接着耳畔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玉儿不用怕,二哥会保护你,就算是死,我也会保护你的......” “二哥......”她浑身不断的颤抖着,一声大喝从耳边传来,神智立刻清明,脑海中的残缺片段戛然而止。 然而那夺命的铁砂掌好似没有落到自己身上,难道她真的刺伤了他?只听耳边又是一声闷吭,缓缓睁开眼睛,却见那个黑衣人竟然已离自己几仗远,并且半跪倒在地,没有鲜血却似乎身受重伤。 “幻星夫人,是幻星夫人!”翠微、竹心望向高高的竹子树梢,欣喜地相视一笑,不由得松了口气,心下大定。 原来方才那一掌轻巧的避开冷玉儿挥出的刀刃,却在刚刚袭到面门之时,却觉掌心一痛,紧接着迎面又是一股大力袭来,身子不由自主的飞向竹屋外面而去。而将他打出去竟是有人随随意意的一喝,虽是如此,他也仅仅是很有骨气的闷吭一声,咽下那欲从口中喷溅而出鲜血,让人不由得从心底佩服。 此时冷玉儿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抬眸望向如波涛翻滚的竹梢之上。只见一袭紫衫足尖轻点着竹梢,迎风而立,秀发微扬,远远看去飘飘紫衫在无尘的月光下宛若九天而下仙人,亦如神出鬼没的灵魅。 又见她云鬓高挽,眉若远黛,眸如明月,极其美丽的脸上挂着一抹妩媚的淡淡笑容,如一朵开放在和煦春风下极其美丽的紫色鸢尾花,让人充满艳羡。因为这样的笑容只有很幸福很幸福的人才会拥有。 “满天花雨撒金针,幻星夫人?”一个黑衣人阴森森的眼神中充满了讶异。 “不错,你们倒是识货吗?”那个紫衫女子足踏着竹枝,修长美丽的手指轻轻绕着耳边的鬓发,轻松自在的笑道。 “没想到二十年前隐居避世的的幻星夫人竟然隐居于此,不过我们血煞办事,幻星夫人还是莫要插手的好,这位姑娘就算躲得过今天也躲不过明天,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这位姑娘的命,我们血煞也是要定了。”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阴狠的表明了无论是谁,他们也是根本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口气好大啊,莫说这位姑娘与我有些渊源,就算没有渊源,你们扰了我的清梦也该狠狠地教训一下。”幻星夫人轻轻而笑,如天上那一轮明月般的眸子精光闪闪,清泠妩媚的声音带着一丝俏皮纯真。 只见她宽大的紫袍轻轻一拂,恍惚间点点微芒似乎在风中形成一朵美丽的鸢尾,接着微芒散落开来又彷如九天银河从天而落,绚烂到极致,璀璨到极致。可是点点星芒越来越近,到了眼前却是针芒四射,穿空裂气,如一张密网般的粼粼金光,仿佛长了眼睛一般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全部围住,美丽到极致东西亦是夺人性命到极致的武器。 十个黑衣人不再言语,凝神锁眉挥舞长剑雪刀,剑气在身前舞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墙,金针针芒竟依然能过穿透剑气织就得屏障,只见长剑挥舞挡格,雪刀横开纵壑,甚至有几个人就地一滚,欲躲过那致命的针芒。 刀光剑芒闪过之后,无数金针闪着火花发出凄厉的嗡鸣之声,纷纷应声落地,却未伤及冷玉儿几人一星半点儿。 只听到几声闷吭之后,再凝神一看,那十个黑衣人中已有一人倒地不起之后便没了半点声息,怒目犹睁的眼睛,竟是瞳孔渐渐放大。一人跪地手捂着血流如注的眼睛,却是紧咬牙关,一丝吸气之声都没有发出,喘息间再次站起来,以掌代剑袭向冷玉儿,他们的任务就是要杀了她,其余的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一掌虽没有铁砂掌那般阴狠毒辣,却也是运足内力,一掌致人死命,也算是为他失去的这只眼睛报仇雪恨。 掌风呼呼追魂夺命已到眼前,电光火石之际,但见那幻星夫人足下轻点,从竹梢上面飞身而下,那一袭紫色衣衫拖着长长的裙摆在风中飘舞,宛如天外飞仙般踏着优雅出尘舞步,更如一只高贵美丽的紫凤凰翔与天上,却是眨眼间已挡在冷玉儿身前。 只见她好似轻轻松松,随随意意,却是用极其美丽的优雅姿态翻起掌心,单掌运气与打来的那一掌相对,浑厚内力阻住凛凛杀气,美丽如明月一般的眸子里精光四射,飘飘衣衫无风自动。 “姑娘知道我是谁吗?”那个隐隐约约也只有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却是浑身充满优雅魅力的女子笑着问冷玉儿。 “雪姨母?”幻星夫人,冷玉儿望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只一瞬间便明白过来,慕容清影说过自己的母亲名为幻月,雪幻空自称是慕容清影的舅父,那么眼前之人定是慕容清影的姨母雪幻星,更何况她的眼睛简直和慕容清影的一模一样,都是那种比常人浅淡一些的金色眼眸。 “就凭姑娘这声称呼,姑娘的事我便管定了!”幻星夫人单掌与黑衣人相对,脸上却带着一丝妩媚俏皮的笑容,她这一笑好似又年轻了几岁,令人不由得心荡神迷。 “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雪姨母好漂亮啊!”冷玉儿不由得感叹道,她这一笑好似一道清风吹来,涤尽了整个充满血腥杀气竹林,更似一道阳光解冻了这冷凝压抑的气息,这样精致的容颜也只能如此形容。 “这不是听说我们写月喜欢的女孩子是个天上有地上无的绝世美人,我不梳妆打扮一番怎么敢来见你?”雪幻星脸上的笑意更深,又是俏皮可爱的眨眨眼睛。 冷玉儿和在场的四人心中具是无奈的叹息,这里刀山剑海,时时刻刻在生死边缘徘徊,而她居然要梳妆打扮之后再来救场? 黑衣人只觉源源不断的浑厚内力如一道浪涛般袭来,便知遇到了高手,又听两人在一旁笑语盈盈的续着话,只觉心中一股怒气陡然上升,随即再翻起右掌直袭向雪幻星。 雪幻星依旧优雅的翻起手掌,与直袭而来的掌风对上。只见黑衣人却是眉头一锁,陡升内力,咬牙苦苦支撑,身后的四个黑衣人随即仿佛明白过来,均是飞身而上,弃剑用掌在那人的背后输进全身真气。随即雪幻星眉峰微蹙,只觉掌心被一股巨大的黏力,令她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你们几个难道真的对付不了剩下的几个人了吗?”雪幻星随即明白过来,出言喊道,却是再也抽身不得,只能源源不断的用深厚内力与那五个黑衣人全身真气相抗衡。 这等不惜五位高手拼尽全身功力比拼内力在于将高手拖住,是以便另外几人乘机将冷玉儿杀死,再行跑路。 薛空、凌吟、翠微、竹心四人随即明白过来,手握利剑再运真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荡开在她身旁严防死守的兵器,再一次与那些黑衣人缠斗起来。 饶是如此,依然有一个黑衣人乌飞兔走间,从一时间无法抽身而出雪幻星身边游走而过,挥着洌洌长剑扑向冷玉儿,森森剑气摧肝断肠,直袭命门之处。 第七十七章 矫矫而立,渊渟岳峙 那一柄利剑如毒蛇吐信般迅捷而去,令每一个人心中都不由得暗暗着急,却无法抽身相救。顷刻生死之间,一道青凌?r的光芒如白驹过隙般挡在冷玉儿面前,犹是如此,冷玉儿的一缕青丝随着猎猎剑气飘渺而落。 冷玉儿蓦然回首,只见一身着蟒袍,年纪不大的俊秀少年矫矫而立,手持长剑格挡住了那柄疏忽而至的利剑,小小年纪却如渊?s岳峙。 “晴空,你怎么现在才来?”雪幻星与五个黑衣人对掌比拼内力,见这个少年松下一口气,却又接着扬起秀眉娇嗔的问道。 竹心、翠微等四人望着风驰电掣般赶来的少年,绝望的眸子闪着希望的火花,稳定心神,踉跄着步伐再次疾舞手中之剑,剑花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我还以为雪姨母你早就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雪姨母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这种事情我怎么敢抢雪姨母的风头,现在只不过路过这里,过来看看,没想到......”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晴空却是一边挥舞着长剑与那个黑衣人缠抖,一边神采飞扬的笑道。 那样的笑容宛如没有一丝云彩的湛碧晴空,可以扫尽任何地方的一切阴霾,令人神清气爽,舒泰开怀,再一细看之下这眉目清明,意态清朗少年与晴天有几分相似,定是慕容清影时常提起的三弟慕容晴空无疑。 “我要梳头,要化妆,要选衣服,还要......不然怎么出来见人啊?”雪幻星一边陡增内力,从掌心传出,慢慢消磨那五个黑衣人加起来的浑厚内力,一边眉宇微蹙,却是爽朗明快的抱怨着。 听到琴声之时当时她在做什么,她好像第一时间跑到妆镜前画黛眉点绛唇,挽云鬓换华衣,当然她是以极快的速度做的这些事情,可是女人收拾自己,就算再快也是需要时间的,比如这只钗环要挽什么样的发髻,这发髻又要配什么样的衣服,这件衣服要画什么样的妆容...... 当然她来的时候步伐也不能太快,不然这刚刚画好的妆会花,这刚刚挽好的发会乱,她还要走的步步生莲姿态万千,还要在一出场的时候就能惊艳到每一个人,这些都需要心思和时间的,她能这般迅速的赶到已经很不容易了! “雪姨母你好坦白,你不怕冷姐姐生气吗?”晴空一边与那个瞎了一只眼睛几近疯狂的黑衣人缠斗,一边又时不时地挥剑,以精妙剑招救一救已经精疲力竭翠微、竹心、薛空、凌吟四人,一边笑吟吟的接受着几个人不断的诚挚致谢,一边轻松的调侃而笑,简直忙的风生水起,不亦乐乎。 “坦白会吃亏,但是不坦白会心中有愧,这还是你母后教我的,小东西现在又来调侃我?还有这傻丫头,你怎么不知道逃啊?”雪幻星娇嗔薄怒,依旧是优雅美丽到惊艳在场的每一个人。 在不会武功的旁人看来,这对掌比拼内力不过是几人的两只手掌相抵,并无丝毫危险,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两股真气宛如磨墨般在彼此体内慢慢转动,一点一寸的侵蚀毁坏着对方的经脉,待将所有内力像那石墨一般磨尽之时,也便是双方同归于尽之际。 “我再也不会踩着别人的鲜血铺就的道路逃跑。”冷玉儿如玉般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疲倦的笑容,她的气息越来越衰竭,却护着身后一直发抖的冷卿儿,清明的眼眸有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就算她没有中毒,就算她能够逃跑,她也不会再逃,这是她的选择,她不会再丢下任何人逃走,她不能让逃跑变成习惯,哪怕是死,她一定要和他们一起面对。 “傻丫头,死也要死在一起吗?当真是个木头美人。”虽是如此说,雪幻星脸上却泛起一丝赞赏的笑意,如明月的眸子闪着亮亮的光彩看向黑衣人,黑衣人神思有些恍惚,黑纱遮住的脸上好似也随着雪幻星的笑容现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不对,好像什么地方不对,他记得他十几年来从未笑过,忽然雪幻星眼中闪现出一丝冷然空茫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优美摄魂的弧度,双眸中的亮光宛如燃烧的太阳定定的望着眼前犹在诧异黑衣人。 黑衣人不由自主的又望了一眼,心脏忽然一滞,紧接着又不受控制的猛跳起来,全身上下忽然有一股好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无形的力量如火焰一般腾起,从身体内部向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延伸,却是紧紧地束缚着他,令他动弹不得半分。 他心中一凛,完全不对!本能的想移开目光,本能的想运转内力,本能得想收回掌势,然而却什么都做不了,无法动弹,全身都无法动弹,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眨一下。 他只觉得自己的真力再也使不出半分,而后面源源不断传来的内力与雪幻星从他掌心传来的内力在他的体内宛如奔雷闪电一般四处的游走,他痛苦的想要喝止这一切,却只能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摄魂术?”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然而传送过来与之相对的真气却是不减反增。 “知道就好,你们不想他死的话,就马上放手。”雪幻星冷冷的说道,双眸依旧紧紧地盯着黑衣人,再次陡增真气,意图将他们震退。 “杀手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想要活,就得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一个声音更加冰冷阴狠的说道,只见身后四个黑衣人更加狠辣的将全身内力越催越急。 而与雪幻星对掌的黑衣人只觉得体内如奔雷闪电的两道真气在他的经脉中不断的游走撞击,越演越烈,只一霎那间两道真气好像在体内爆了开来,一团烈火熊熊燃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充满鲜血的两只眼睛,却不能移动半分的直直望着花容月貌,沉鱼落雁之资的雪幻星。 可是此时那张完美的脸却如魔鬼一般令人恐惧,当真是作茧自缚。 “晴空,速战速决。”雪幻星一声娇叱,气沉丹田,在全身流转一周,紧接着气运丹田一股真气猛升如飞龙猛虎般直袭向黑衣人。 只听一声巨响,五个黑衣人向不同的方向飞去,重重落在地上,却是迅速的反转过来,身子只是轻微的一动又觉得胸口气血翻腾,五脏剧痛,同时口吐鲜血,却是依旧连吭都未吭一声。 当然这五个人中,那个淬不及防中了雪幻星摄魂术的黑衣人不但筋脉尽损,就连五脏也是被双方巨大的内力震碎,就算侥幸活下来将来也是废人一个。 慕容晴空大喝一声“好。”随即手挥长剑,剑气冲天,一时间只觉星月无光,一道光芒万丈的剑光彷如朝阳缓缓升起。剑气滚滚如奔腾不息的浪潮,挟着狂风呼啸而去...... 七十八章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太阳的光芒还未出现,然而黑夜的脚步却渐渐的远去,如水一般的月色越来越淡,漫空星辰也慢慢地消失,一阵微凉清爽的晨风吹过,黎明前的天地间清新而朦胧。 薛空、凌吟四人见慕容晴空剑影灵动,士气如虹,早已默默地退到一边,精疲力竭的互相包扎着流血不止的伤口。 他们已经尽了全力,如今却是再也无能为力。 幽幽竹林间的凌乱唯美却是招招式式夺人性命的剑影中,五个黑衣人冰冷阴狠的眸中也闪现出一丝惊惧,却随即消失,依然无所畏惧的提着各自的兵器义无反顾的冲向前去。 随着一道道清冷剑气,和形势飘忽不定可到了眼前却又十分精准的剑影划过虚空。 一声刀裂骨肉之音传来,紧接着一条精壮的臂膀凌空而起,鲜血宛如血雾般弥漫在空中,那只臂膀落到远远的竹林之间,却是再也回不到主人的身上。 剩下的四个黑衣人冷冷的对望了一下眼神,黑色眸子中泛着阴狠无情而冷彻了然的光芒,轻轻移动着脚步,手中长剑用尽全部力量急挥而来,只见四道带着杀气的剑光从四个方向急如闪电迅如雷霆,直袭向慕容晴空,凛凛剑气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无情决烈的剑光将慕容晴空困在中间。 慕容晴空的目光一时凝然如电,手中长剑青光泠泠,横开纵壑,刹那间一朵朵绚烂的剑花如霓虹幻影般在风中绽放,亦是使尽平生所学的格挡反击着那势如雷霆的剑光。 但可惜他的剑法虽然精妙绝伦,毕竟年龄幼小,尚未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只能在这呼啸而来的剑影中周旋,却无法将四个黑衣人在一瞬间解决。 只是这一点的时间的缝隙,那跌倒在地的断手之人强撑直身子半跪在地上,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丝阴狠,掌心一柄柳叶刀在谁也没有注意他的时候脱手而出。 优雅纤细的柳叶刀拖着幽蓝色的长长的尾巴,宛如一颗流星,以世间绝无仅有的速度,袭向眉宇间泛着莹莹的圣洁之光的冷玉儿。 天已经微微亮,一丝曙光乍现于天际,那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在那一丝曙光中流淌着晶莹剔透无与伦比的光华,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的眸子望着那一丝清浅的晨曦,有一丝留恋,亦有一丝不舍。 微风轻轻扬起如墨一般的黑发,飘向那黛青色的长天,似要挽住那渐渐沉落的月亮。她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这是不是她看到得最后一丝曙光? 呼吸,她好像已经无法呼吸,停滞,心脏也仿佛停滞下来没有了跳动,疲惫,那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再一次宛如潮水一般不断侵袭着她,她强自撑着,却还能撑多久? 真的累了,就这样离去吧,一个声音在脑海中不停地旋转,她倦倦的闭上眼睛,那写满杀气的幽蓝色柳叶刀梭梭而至,准确无误的打在她的肩胛之内。 一股冰冷的寒意迅速在她的血液中游走,只一瞬间便觉得宛如置身于终年不化的雪山中一般,似乎那薄弱的血管里流淌的血液也冻结成了永不融化的坚冰,寒气在一呼一吸间竟在唇边化成了霜。 她无意识的抬手按住受伤之处,黑色的血从手指间缓缓流出,眉宇间充满了痛苦。 如金子般的阳光在一寸寸的扫进黑暗,不过是下一瞬间血液里寒冰渐渐融化,却又像水一般慢慢的沸腾起来宛如置身与蓄势待发的火山口之上…… 两重天,生死两重天,没想到竟然又是这一种毒,她轻轻的笑着,却是笑的无忧无虑,云淡风轻。 遗世之毒已经侵入她的心脉,这世间再也没有人可以救她,她又何必在意这多出来的一种折磨人的天下奇毒,不过可以让她死得更快一些。 一道幽蓝色的光芒划过眼前,竟然是无力相救,慕容晴空眼睛中爆出一股愤怒的杀意,足尖一点凌空飞起,凄裂的剑光再次暴涨,强烈的剑气带着熊咆龙吟之声,如惊涛骇浪挥向四个黑衣人。 奇怪的是刚刚势如猛虎四个黑衣人竟然接踵倒地,鲜血浸过黑纱,涔涔而落,却是一个也再也没有起来,渐渐放大的瞳孔犹闪着冰冷无情的寒意。 这样的无情不仅仅是对别人,亦是对自己,试问天下有谁能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唯一的机会!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杀手?又效命于怎样的杀手组织? 刚刚震退五个黑衣人的雪幻星,以及在竹屋另一边调理生息的薛空四人,皆瞪着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慢慢倾斜倒地的冷玉儿。 一瞬间,还是一眨眼的功夫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怎么会这样?他们要保的人终究没有保住? 恍恍惚惚间那个遗世而独立的女子嘴角却含着一丝笑容?笑的竟然那么的干净、纯粹! 一道道黑影飞身而起,在他们眼前闪过,踏着幽幽翠竹,向五个方向逃去,他们却惊呆的忘记了追逐,忘记了伤痛,忘记了惊呼,甚至忘记了眨眼。 他们好像仿佛中了摄魂术一般定定的站在那里,眼看着黑色的血液从她指间流出,从她的嘴角流出,眼看着她缓缓地闭上眼睛,脸上却绽放出一个纯美的笑意,依旧眼看着她慢慢的倒下,倒在冰冷的地上...... 然而幸运的是她没有跌在冰冷的地上,而是跌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了,她闭着眼睛,嘴角漾起一丝绝美而无怨的微笑,喃喃自语:“写月......” 然而那一张绝世风采的脸上亦是一丝心痛而无怨的笑意,漆黑的眸子微微垂下,闪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像梦一般的风华无限,随即将她打横抱起。 脑海中的千头万绪只化为心中一声无声的叹息,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的急急奔来。 从不许他人染指的黄色的衣袍随风飘飘,仿佛有种幻觉,那衣衫上的五爪狂龙欲冲破织锦遨游长空。 再一眨眼的功夫,另一个身着蟒袍的身影也从他们身边带着一阵疾风闪过,倏忽而至的伸出手来,想要接过那个眉宇间全是痛苦却含着笑容的人儿,从来都是冰冷的毫无感情的脸上,却是惊慌失措,焦急无助的喊出两个字:“皇兄?” “进宫,召太医。”明亮的黑瞳再一抬眼间,依旧如万迭烟波一般深湛不见底,让人看不透,猜不透,却无法反抗。 瞬息之间,两条身影宛如游龙一般消失在怔怔的站着的几个人眼前,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们就这样消失了。 那个人......他们算不算失礼了? “来无影,去无踪,我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个穿黄颜色衣服的人是不是皇上?”雪幻星缓过一口气,轻轻拂着有些微乱的鬓发,不可置信的问道。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笑听着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不是应该接受百官对他五体投地的朝拜及恭维,他不是应该坐拥江山挥斥方遒......这些不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对了,今天皇兄登基,我要走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一道华光闪过,长剑回鞘,慕容晴空一边焦急的小声嘀咕,一边足下发力,如风一般消失在几人眼前。 “来得及,来得及......”雪幻星却在他身后大声的喊道,这主角才刚刚离开,怎么会来不及? 只是精致完美的容颜依旧是精致完美的容颜,此时被她这么大声一呼喝,这哪里还有半分的优雅和仙气,这才是真正的她吧?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七十九章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慕容清影隐约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是又不得不跟随着抱着冷玉儿的慕容晴天飞奔在雕梁画栋,檐牙高啄,峥嵘轩峻的皇宫中。 一路畅通无阻,直至慕容晴天的寝宫云明殿,慕容晴天一只脚踢开紧闭的殿门,一边吩咐静立两旁的太监:“宣太医......” “不用宣太医,有我在这里,要他们这群废物作甚?”一个冰冷的渗骨的笑声幽幽从里面传来,随即一道白影闪身而出,一股寒气也随之弥漫开来,三千白发泛着无尘白雪一般美丽的光芒,奢华的散在身后,幽蓝的眸子虽是在笑,却给人的感觉更加的冰冷,宛如他看向哪里,哪里就是那冰冷的冬季。 “大胆,你是谁?”一直毫无声息默默跟着的承安一声厉喝,手中拂尘一扫,一股大力随着他诡异快速的身影直袭而去。 “承安退下。”身后传来一声不冷不淡,不疾不徐的声音,如针刺一般扫到那个冰颜雪鬓人眼前的拂尘猛然停住,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卷,又回到承安手中,变得像细发一般的轻软,随即躬身退出,将房门带上。 那个蓝眸的玉无情依旧带着淡淡的冰冷诡异笑容,却始终稳如山岳,好似笃定的知道那夺人性命的拂尘根本不会扫到自己一样。 两条身影在他身边带着一阵风闪过,他无奈的摇着头微微而笑。 “玉无情,你想干什么?”明黄色的床帏前,眉宇间掩饰不住焦急的神色的慕容晴天,望着平躺在床上却是眉宇紧锁,好似在痛苦中反复煎熬的冷玉儿,同样冰冷的毫无温度的问,漆黑静冷的眸中有想杀人的光芒。 “玉儿若是有事,我第一个先杀了你!”铁青着脸的慕容清影怒不可歇,冷冷的眸子却隐约带着一丝无助神情。 “放心,我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救她的。”近乎于透明寒冰的脸上又现出一个让人寒意澹澹的笑容,邪魅妖冶的蓝眸里有一丝耐人寻味的暧昧。 “那些杀手是你买通的?”慕容晴天漆黑的眸子里况味杂然,四根手指探着冷玉儿此起彼伏,翻滚如潮却是强有力跳动的脉息,再一次迅速恢复了镇静与冷定。 “是啊,不然又谁能在你的这些高手的看管之下将这两重天之毒打入她的体内?话说真是可惜了那些“忠义”的杀手,废了多年的修行......”玉无情依旧满不在乎的笑着说道。 皇宫和南陵王府离那竹屋同样的距离,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谁会第一个赶到那里?尤其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想想都能在心里笑出声来。 “玉无情,你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两重天根本不能救她,反而会更早的害死她!”慕容清影紧握着拳头,狰狞而愤怒的望着玉无情,额头上青筋根根暴露,好似随时要置他于死地。 这几天的焦急等待已经磨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如果没有顾忌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杀了。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出现,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心头千思百转,却是一阵凄凉的茫然,原来他早已算计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晴天会用任何借口把她带到这里来,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庸医才会这么说,别忘了我是万毒之王,只会用毒,当然对于各种毒的毒性我是最了解的了,遗世只能用和它同样霸道的两重天可以抑制,上次不过是因为她替你吸毒,这次是在阴阳交替之时,直接打入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以便用两重天的毒性刺激那快要停止的心脏再一次跳动,说了你们也不一定懂......” 他又一次耐人寻味的笑望着两人,似乎想从两人脸上看出点什么来,随即又摇头而笑,这样两个同样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换了他,他也不知道选谁。 隐约间又觉得,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太后娘娘驾到!”门外传来一声惊惶的尖细之声,随即门被猛然推开。 “给母后请安。”三个人却是同时给直接推门而进的身影请安。 “九幽?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蒙着面纱,却依旧掩饰不住绝代风华的女子有些意外的问道,却是没有让三人起身。 “无情路过凤凰城,想要给母后一个惊喜,所以就不请自来了。”玉无情有些诚惶诚恐,若是这世界上除了那个天高水远的人他还怕谁,只怕是眼前这个一直蒙着面纱,从未见过真面目的太后了。 她从未对任何人施过她作为后*宫第一主人得气势,却令每一个见过她的人,从心底里对她即敬且畏。 “是有些惊着了,却是没有喜,无情?连名字都变了,是不是真的不要天下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不带半点的责怪,只有那无可奈何的哀叹。 紧接着一只有些苍老的手轻轻将他一托,他便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只轻轻望了一眼眼前的人,却现出一丝惊讶与不可置信。 这还是当年风华绝代,宠冠后*宫的漓楚第一美人,也是后*宫唯一一人的楚国皇后吗?那曾经漆黑的双鬓如今已是斑白,那曾经幽深美丽的双眸虽然含着淡淡的笑意,却是充满哀伤与淡漠,唯有那?削的身形更加的?削,令人只望一眼便觉得鼻端发酸。 自慕容清影的母亲雪幻月殁了之后,楚王却是再也没有纳妃,纵使她容颜尽毁,整个漓楚宫中也只有皇后一人陪伴,当真可见楚王慕容灏痴情。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身为帝王的他确确实实做到了,他为她连帝都的名字都变了,凤凰城,多么美丽的名字,其实只是因为她的名字叫做凤凰! 为一个人守一座城,多么美好的愿望,而如今斯人已逝,往事成空,只剩活着的人一寸相思一寸灰的艰难活着。 他的心中忽有一种悲凉的之情油然而上,这就是英雄老矣,美人垂暮的结局? “无情只是喜欢逍遥山水......”玉无情垂首敛眉,微微勾起嘴角,声音却是越来越低的答道,这样的借口能骗过谁? “母后,儿臣还要上朝,请母后恕罪。”慕容晴天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恭谨的半跪着,却是不卑不亢的言道。 如果重新选择,他依旧会不顾一切的前去救她,这是他的选择,永不言悔! “哦,原来已经到了上早朝的时间,那就去吧。”依旧是清清淡淡没有任何责怪的语气,没有半分威严的气势,也许更多的只是无奈。 “多谢母后。”慕容清影和慕容晴天两人起身,理理衣袍,随即慕容晴空转身对于无情言道:“我暂且信任你一次,如果她有什么事情的话,皇姐的事和今天的事情我们一起算,这漓楚的皇宫不是你想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 “我说过的话也从来是说到做到。”慕容清影亦是冷冷的补充道。 那一个雍容而疲倦身影望着他们消失在琼楼玉宇之间,哀莫的眸子似乎更加的哀莫,他们竟然这么清清楚楚的当着自己的面提出威胁与警告,当真毫不在乎了吗? “无情?真的能够无情吗?”眉宇间刻着深深皱纹的太后淡淡的问,好似在问玉无情,又像是在问自己,抑或是在问苍天。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一句话脱口而出,却是心中一凛,没有了爱情得人是不是生不如死? 现在的太后大概五十岁多一点,几年前见她时虽也是脸遮面纱,却感觉容颜似少女,而现在仿佛一夜间苍老的毫无生气。 这就是爱情,生死相许!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无情真的不想回去了吗?倾城呢,真的没办法劝得了她吗?”良久,一声叹息之后,苍凉地问。 “能劝她的人已经死了......”一个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带着隐隐的绝望。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曾经对一个人说过,可是后来才发现这样的爱情原来离自己很远,远的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一个幻影,还是一个幻象? 八十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还记得我把她交到你手上时,你对我说过的话吗?”太后悲伤的目光望向远方,空渺而苍凉。 那一个单薄的身影在空荡荡的大殿里亦是显得萧索与寂寥,高贵繁琐而沉重的服饰却是随风飘飘,仿佛像是随时会随风化去。 “母后恕罪,儿臣记得,我发誓我会以倾国之力呵护她一辈子,哪怕是自己的生命......”玉无情再一次恭敬的跪在地上,心像是被无数根针扎着,却是垂首敛眉道。 他自称“儿臣”就代表着永远也不会回去做那个皇帝了,亦是和她断绝了缘分。 “当时你就是这样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跪在我的面前,唤我一声母后,所以我才会安心的把倾城交给你,如今为何又要退却?”太后轻轻地握住他的手腕再一次将他扶起,眸中闪着隐隐期待。 “有些事情总是人算不如天算,不过我对母后发过的誓言永远不会变!”多年前那些美好的回忆在脑海中盘旋,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随即恢复镇定,淡然而笑。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有些事情终归是永远无法遗忘,有些誓言也是永远无法背判,只因心中永远也放不下一个人,纵使两人早已没了缘分。 “无情......原谅母后的自私,母后曾经愧对倾城......”幽幽一声哀叹,道尽无尽的苍凉与千丝万缕的愁绪。 “无情不怪母后,也不怪倾城,一切都是儿臣自愿。”低低的声音无怨无悔,一切不过自愿而已。 “那么这次是天算还是人算?”太后轻移莲步,拂开明黄色的床帏,望向眉宇间全是痛苦,紧闭双目咬牙坚持,却是一声都未哼的冷玉儿。 玉无情浑身一凉,也随后亦步亦趋的走近。 “可怜的孩子,这么痛苦竟能忍着未出声?”太后随即用四根手指搭在冷玉儿的手腕上,黯淡的眸中却是闪过一丝熟悉的精芒,清澈而明亮,更多的却是担忧与焦虑。 “她可能是痛晕了,毕竟这样的痛苦是任何常人承受不住的。”玉无情收敛身上所有的气势,像一个普通人一般在一旁垂首恭敬的回答。 “是啊,体内有六道真气乱串,本身却没有半点的修为迹象,冷玉儿?就连名字也改得这么普通,看来他们这些年来生活的很快乐,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太后望着昏迷的冷玉儿,眸中有一丝淡淡的笑意,似乎又忆起了遥远的岁月。 “母后认识她?”玉无情惊愕的问,接着又是释然,当今太后曾经浪迹江湖八年,加上之前冷玉儿好像也认识晴阳,那么太后认识她也不足为奇。 “故人之女,她怎么会伤成这样?”太后轻叹一声,收回寂寥的目光,又望着冷玉儿问。 “是鸢儿,太后莫怪鸢儿,她也只是......”玉无*言又止,神思恍惚而悲伤。 “是为了你对不对?那么当时为什么没有把她留下?”太后静静的看向玉无情,似乎想从那张没有变点血色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母后知道?因为她说宁死也不愿负了自己。”玉无情惨淡而笑,一股沁人筋骨的冷意缓缓飘散开来,猛然想起太后两度扶起他,就是为了探他的脉搏。 他原以为可以瞒住任何人,可不成想被看似温良的太后一眼看穿。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天地间似乎没有什么能瞒住她的眼睛,这才是太后的可怕之处吧! 她虽然可以什么都不管,但是可以直透人心。 那样的目光柔和安详,似乎能够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说出心里话。可是能说出来的苦又怎能算是苦?直到如今才发现,有些苦原来是说不出来的。 “现在呢?现在想不想把她带走?”太后还是静静的望着玉无情问。 “母后......”玉无情浑身一震,他何尝不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可是...... “母后也只是个自私的母亲,不想晴空与写月因她而兄弟阋墙,反目成仇。”太后将目光移到冷玉儿的脸上,柔和的目光中却是更多的不舍。 “母后舍得吗?”玉无情淡淡一笑,冰蓝的眸子没有半点的波澜。 看到那样的目光,便知那不过是一句客气话,太后若是会将自己的痛苦强加于别人身上,那么太后也不会是太后,这漓楚皇宫也不会只她一人。 “舍不得,你们这几个孩子本宫都舍不得,晴阳走了,灏也走了,我不想你有事,也不想她有事,只是母后老了......”太后有些苍老的手指轻轻拂着冷玉儿紧蹙眉宇,似想拂开那所有的忧愁与痛苦。 “儿臣无事,无须母后担忧。”玉无情垂首笃定的说道,声音清晰而明亮,冰蓝的眸子里有一层化不开的寒冰。 “所以你才将母后引到这里来,这丫头在你心中又是一份什么样的重量?”太后缓缓站起来,静望着玉无情问。 “母后,我对倾城的心天地共鉴......”玉无情慌忙答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是倾城负了你,能放下的时候还是放下吧。”太后轻轻地向前移步,目光飘渺而悲伤,又道:“把她抱到母后的宫中去,母后去去就回。” “是,母后。”玉无情答道。 “明霜但愿你不会做错。”风中好似飘来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那个曾经风华绝代,而如今却是一身寂寥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同样寂寥的天地间。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想要死很容易,难的是活着,所以不要以为死了就可以结束一切,一切不过刚刚开始,要想知道你的身世,想要知道晴阳是怎么死的,想要知道真相就撑下去,好好活着,逃避,你能逃避多久......”玉无情对着一直眉宇紧蹙的冷玉儿说道。 冷玉儿缓缓睁开眼睛,一缕黑血从嘴角流出,这样一声都未吭的硬扛着,需要多大的勇气与毅力。 昨晚打雷停电了,今天能补上就补上一章吧,不过也得到午夜了。 第八十一章 生死两重天,冰火两重天 太阳缓缓跃出地面,射下万道金光,两重天之毒也随之化为一道无声无息的火焰,在她的体内四处游走。 那一道火焰所到之处,好似筋骨经脉甚至整个身躯都被那股火焰烧化,她的神智是清醒的,然而她的全身却是连动都不能动。 那柄幽蓝色柳叶刀打在她身上时,亦是遗世之毒毒发之时,正如玉无情所言,若不是两重天在阴阳交替之时,以猛烈的寒气侵入她的筋脉,又迅速化为一团火焰肆虐而起,以刺激她已经停止的心脏再一次的跳动,她恐怕早已经化为一尊冰冷的石像。 剧烈的痛苦使她觉得她的魂魄都在烈焰中燃烧,她知道她又活了过来,可是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却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她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坚持着,清清楚楚的感受着那份置身火海焚烧全身的痛苦,却是没有发出一丝的呻吟之声。 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后怎么会说自己是故人之女,她到底是认识自己的父亲还是母亲? “冷玉儿,连名字都改得这么普通.......”太后以前见过她吗?为什么会这样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以前叫什么名字?还有明霜,明霜是谁......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听到那些语带双关却是“肺腑之言”的话,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她可以坚持,她一定要坚持下去,也是一直在死命的坚持着。原本那张绝美的脸庞此刻已经扭曲的看不出原本的轮廓,触目惊心的黑色血液不断的在嘴角流出。 她的眼睛恨恨的望向他,似乎是从骨子里就一直在恨他。他知道她听得到,却还是一点点讲给她听,这是什么居心?他到底想干什么?只是为了救她,还是要再次把她带走?他要把她带走又是何居心? 这一次就算他把她带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太后,那个太后说过她只是个自私的母亲,她绝对不允许她两个儿子之间心生嫌隙,那么她也绝对容不下她。 舍不得?也只不过是个发现她醒着的借口,就算她真的是因为晴阳抑或与她的父母相识而舍不得,将来有一天她威胁到她的儿子也会舍得! “不要这么看着我,这世界上唯一能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太后。只有她懂得如何将你体内的六道真气融合在一起,不至于我给你解毒之后,那六道真气在你体内游走,说不定会将你的丹田撑爆。”玉无情静静的望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方白帕,为她轻轻的擦拭着唇边流出的黑血,好似在轻轻地擦拭一件珍宝。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的救我?”冷玉儿惨淡而笑,声音沙哑而微弱,她想躲开,可是偏偏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因为你死了,这个世界会很无趣。”玉无情好似笑的很开心,但脸上那种冰雪般的冷人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半点改变,蓝眸如海翻腾不息,变幻莫定。 “无趣?看着我痛苦,你很有趣吗?”她讥笑着望着他,高扬的抬着头,眸中是灼灼的冷漠清光,好似是在说一件不关自己的事。 那一股火焰从内而外的席卷着她的全身,可偏偏让她十分清醒的感受着这份犹如置身炼狱般,令人心生绝望的痛苦。 他一定知道她在受怎样的痛苦,所以才会那么开心地笑,而她却偏偏不遂他的愿,偏偏要高扬的抬起头,紧咬着牙关,不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之声。 “生死两重天,冰火两重天,我知道这很痛苦,其实有一种不痛苦的解毒方法,只不过......”玉无情缓缓的靠近她,在她耳边呵着冰冷的气息,美丽妖冶的蓝眸暧昧的看着她,又轻声的道:“只不过还是那个条件,陪我三年,就当是一笔交易,我只要你三年的时间,怎么样,换不换?” 第一次见到她时他也是这样的眼神,于是在一次提出那明知结果依旧是虚无缥缈的建意,做着最后一次的徒劳而没有希望的努力。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也说过宁死不负自己!”冷玉儿眸中也似燃起一团火焰,她想凛然的气势来阻止他靠近自己,可是却发现自己颤抖的声音比猫儿叫声还要细。 “真的愿意受这烈火焚身的痛苦也不愿负了自己?”他低着头静静地望着半分都不能动弹的她,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味道,不断的诱惑着他靠近,此刻若是想要了她,又何必在意她的意见? “是。”仅仅一个字,却是斩金截铁,她的眸中闪着坚定与悲哀的目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可是无论怎样她都要坚持下去。 拿自己的身体去换解药,那是卑贱地活着,她宁愿去死,也要高傲的扬起她的头颅。 “那就不要不在乎自己的命,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懦弱,你一直想用死亡来逃避你身上的血海深仇,你也一直在用微笑来掩饰你内心的懦弱,你以为这样别人就看不出你是在逞强,在伪装吗?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坚强起来?” 他紧紧握着拳头,声音轻缓而冰冷,却是如一道冰箭射穿她的心房,如雪的白发随风飘着,冷冽的蓝眸明亮洞彻,似能将她看穿,看透。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的死活关你什么事?”她浑身一震,却是冷冷的问,眼睛中射出的一道道冰冷的剑光,似乎想把他杀死在眼前,她才不会相信他会没有任何目的的救她。 “你们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做无利不起早,我救你,只不过想要你答应为我一件事情,作为诊金也罢,作为交易也罢。”玉无情冰冷的指尖轻轻地划过她的脸庞,幽深眸中有一抹疼痛闪过,却是转瞬即逝。 “你想要在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我不过是一个连命都保不住得人,不可能给阁下什么做什么事情!”她微微勾起嘴角,却是冷冷而笑,漆黑的眸中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嘴角再一次流出一丝黑色的血液,微弱无力的声音却是傲骨铮铮。 “你放心,这件事情我还没想到,不会是什么让你为难的事情,也不会让你背叛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玉无情慢慢的移开手指,轻拭着她嘴角的毒血,蓝眸中上现出一丝无奈,又是这样的表情,为什么要这样的倔强与逞强,哪怕是软弱一点,也不会在这世上受这么多得罪。 “那你救我又是为了什么?”冷玉儿有些惊愕问,她不想受他威胁,可是他怎会轻易的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来胁迫她? “我说过你若死了,这个世界会很无趣,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揭开,待到真相揭开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想想都觉得有意思......”他的脸渐渐远离她,冰雪一般的脸上现出一丝诡异古怪的笑容。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她再一次狠狠的望向他,想从那个古怪的笑容里看出点什么。她对这个冰颜雪鬓的人没有半点的好感,似乎从骨子里讨厌他,哪怕他救了她。 “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可是我又不能告诉你。”他起身把一丸药放入她的口中,然后将她抱在怀中,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暧昧古怪的笑容。 “你想干什么?”那苦涩的药丸在嘴里融化开来,她的声音嘶哑而微弱,听起来没有半分气势,反而带着一丝惊慌。 “放心,我说过我不会碰你,只是把你送到太后*宫中去。”玉无情蓝眸中那一抹妖魅的光芒变得如冰雪般净湛冷凝,随即足尖抵地,飞身而去。 一座座楼宇在眼前闪过,一道道阳光似乎将体内的火焰引燃的更胜,猛烈的火焰在体内肆虐而起,而她却毫无半分反抗之力,感觉自己快要被那从地狱而来的火焰烧死了。 可是却不想认输,她紧咬着牙关,努力地保持着那一点微弱的神智,因为她不会再逃避,她要知道真相,她想知道真相! 加更一章,完成任务 第八十二章 参汤 端坐在千万人梦寐以求的龙椅上,望着下面群臣俯首跪地,听着他们口呼万岁,他竟无法感觉到一丝的欣喜,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把椅子是他的,也注定是他的。 可是她一定会觉得是她从另外一个人手中抢来的,他无法解释,甚至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他知道只要面对她,她一定会说出他永远不想知道的一些事情。 虽然那些他已经全部都知道,可是他却不想在她口中再一次印证。 曾经以为她是他手中的一把绝世宝剑,可以和他一起开天辟地,可是后来,终究为了这个天下,不得不离开她,假如他拼死也没有离开,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他觉得他看到了故事的开始,亦会猜到的故事的结局,他也猜到了结局,他以为他可以从容的从故事里走出,可是却没料到自己会深陷其中,原来这才是故事的开始。 他煎熬的的等待着她的到来,很想在她的眼中看到一丝悔恨,一丝欺骗,哪怕是一丝不经意的内疚,可是没有,她的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包含了太多的责问。 他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她的手,想和她说太多的话,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因为那时他心里竟浮现出一丝莫名的惧怕,惧怕会失去。 大殿上群臣的议论纷纷声已然听不到,脑海中只剩下她痛苦地倾城眉宇。是不是握住了这万里江山,就再也握不住她的手? “皇上?”身后的承安轻声唤道,将他神游的思绪轻扯了回来,他长叹一口气,再一次恢复了那份王者的从容淡定。 江山他要,美人他也要。 无数的琼楼玉宇淹没在一片白与黑的世界里,头顶上是白花花的耀眼阳光,可是天地间除了静穆就只剩下清冷。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眼望着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又一寸一寸的向西边慢慢的移去。璇玑殿中批阅奏折的他,在太后的苍梧殿与璇玑殿之间已不知来回往返多少次,却只能远远的望一眼。 那里一直静立着和自己一起长大,从不分彼此的亲兄弟,远远地看不出表情,可是他却清楚地记得从下朝开始,他就一直站在那里,甚至连一个姿势都没有改变过。 日升日又落,月悬月又隐,风来雨去,孤灯照壁,冷雨敲窗,花开花落,仿佛一夜间经历了春夏秋冬,酷暑寒冬。 朝朝复暮暮,上朝又下朝,来来又往往,煎煎复焦焦,日日如年年,三日的尽头如三生的等待,终于等到那一扇门缓缓而开。 第三日清晨的黎明,殿内终于响起轻轻的脚步,他的心狂跳不已,从黑暗之中忍不住的冲了出来。 “吱呀”一声,门终于缓缓的开启,一丝曙光也随之乍现于天际,斜斜地射在门口的人影之上。一股寒气却是迎面扑来,一双魅惑的蓝眸泛着暧昧不明的笑意,看着与自己同样疲倦,可是眼睛偏偏亮如星子,带着隐隐期待的兄弟两个,默默不语却是意味深长的摇头。 “玉无情......我杀了你!”两道身影同时迅绝凌厉的向他出手。 那一袭如冰人一般的白衣惊愕之间,忽然发现掌风呼呼袭来,他无论躲到哪个方向都要受到致命的一击,再一次无奈的摇着头苦笑着,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向后退去,才堪堪避过那致命的两个掌影。 谁知他这一笑更激起了他们两个人的杀意,两条身影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带着凛凛杀意再一次迎面而来。 这一次那两个掌影仿佛幻化成无数的掌影,从四面八方将他团团围住,竟看不出一点的漏洞,显然是两人经过无数次研究与配合才使出的一招绝命杀势。 这一次一定是死定了,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已经耗尽他所有的体力,如何躲得过?脑海中浮现出一丝绝望,无奈的闭上眼睛,等待着那致命的两掌。 一阵清风划过脸庞,他轻叹而笑,睁开眼睛,那两双手掌停留在自己眼前,却是果然被一道白绫紧紧缠住,动弹不得半分。 “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不管怎样,我可是你们名义上的姐夫?”玉无情一脸古怪不明的笑望着怒火中烧,完全丧失理智的两个人叹道。 “我说过她若是有事,我定不会放过你!”慕容清影冷冷的说道,冰冷如月的眸中掩着一丝绝望与惊惶。 “你说的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她呢,还是你那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美人呢?”玉无情再一次暧昧得意的扫视着他。 “你......”慕容清影愤怒的紧握着拳头,想一拳狠狠地打过去,将那张得意洋洋的脸生生打扁,只是手腕上却是紧紧的缠着一道白绫,发不出半分力气。 “你们几个闹够了没有?”白绫一松,从漫天的白色丝幔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给母后请安。”三个人慌忙行礼。 “皇上该上早朝了,来哀家这里又是为了什么?”一袭白色丧服静立在他们面前,面纱之上那双忧伤黯然的眼睛,静望着他们三人,眉宇间的疲倦更加深刻,仿佛短短几日之内又苍老了几分。 “皇上日夜担忧太后娘娘的福体康健,故日夜在太后娘娘房门外静候,只为能够亲送参汤,聊表心意。”身后一个恭谨的声音传来,说的合情合理,不卑不亢。 “儿臣特意为母后备好了参汤,请母后多少喝一点吧。”慕容晴天起身从承安手中接过参汤,亲尝之后,捧到容颜憔悴的太后面前。 “是吗?那就把参汤留下,都退下吧,哀家累了。”身后一个老嬷嬷默默接过参汤,太后淡淡一笑,眉宇间的疲倦更加的了然,有些无力地向他们摆摆手。 “是,母后。”三人随即退下,既然都没有说,那么也无须再问,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方才那一招真是好生厉害,看来我要好好想想怎么破解才好。”拾阶而下的玉无情笑意盎然却是若有所思的说道。 慕容晴天和慕容清影心中一凛,不由得暗暗后悔那不经意间使出那一招,相互对视一眼,却是颇多感慨,再抬眸望去,那一袭白衣已然消失在鳞次栉比的楼宇中。 第八十三章 救人杀人 无数飘摇在风中的白色丝幔,彰显着苍梧殿的冷清,亦代表着这方天地主人的逝去。 “这孩子好是好,就是太过于倔强了。”身着轻薄白色丧服的太后从那丝幔中缓缓走出,声音无比怜惜的说道。 随即她感觉有人将她扶起,一股阳和之气在她体内游走,却是好像在牵引着在丹田之内不断冲撞的六道真气,在周身百骸渐渐散开,又慢慢凝聚。 从火海中刚刚解脱出来随即又跌入冰冷的雪山中,沁骨的疼痛不断地侵蚀着清醒的脑海,她咬着牙坚持着,一丝痛苦的呻吟也未发出,却渐渐的失去清明的意识。 不知煎熬了多久,亦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耳边时而有玉无情的声音,时而又是太后的声音,时而是一个陌生雄浑的男音...... 疼痛,无边无尽,沁骨噬魂的疼痛不断折磨着她,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灵魂也被火海冰山周而复返的折磨渐渐磨散,一道道真气已经失去抵御疼痛的作用,在她的体内散开又凝聚,好似循环往复,永不停息。 坚持,如今能做的只有坚持,那也是永远不是错误的选择,一颗苦涩的药丸在口中化开,她彻底的晕倒。 就这样睡去吧,永远不要醒来,一个柔软魅惑的声音在耳边不断的回荡,她的灵魂似乎也失去了重量,渐渐飘向远方。 不,不能死,一定要活下去。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另一个坚强的声音不断地呵斥着她,她心中猛然一凛,霍然睁开眼睛。 心渐渐沉静下去,意识渐渐清晰起来,身边迅速奔来一个个貌美如花的仙女,脸上无不带着乍惊乍喜的笑容:“姑娘醒了,快去禀告太后......” 当然这里面自然会有另外之人。 “姑娘莫要起身,太后叮嘱要姑娘好好休息。”她方欲支起身子,随即一个年龄颇大却是慈眉善目的嬷嬷笑着将她扶起来,却不许她下床。 然而最让她感到惊奇的是,最先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太后,却是那个似乎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冬季的蓝眸人玉无情。 只见那一袭似雪白衣随意的挥挥手,随侍两旁的宫女、嬷嬷皆都无声无息的退下,斜倚在床上的冷玉儿苦笑着闭上双眼,默默无语。 “怎么看到我你很失望?让我想想,你是希望第一个见到是当今的皇上,还是希望见到刚刚封为陵南王的写月,亦或是我......”玉无情戏谑而笑,三千白发随意的在身后飘散,额前一枚幽蓝色的宝石熠熠生辉,与他的蓝眸交相辉映,更显的魅惑人心,俊雅风流。 “你......无论我想见谁,我希望见得总不至于是你。”她淡淡的望了他一眼,声音有些无力,却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带刺话语,好像就算他救了她,她也根本不会有丝毫的感激之言。 可是心中那一丝希冀到底是为了谁?为什么眼前会浮现出那个人的影子?是不是因为依稀记得她闭上眼帘时,那个不应该出现却又突然出现的身影?她无奈的再一次闭上眼睛,不想理他,确实,现在的她,还是无法同时面对他们两个,不如不见。 “只可惜除了我之外,你想见的人都不能来见你,没有太后的点头,就是皇上也不能轻易的在这苍梧殿自由的出入。”玉无情自顾自的拉过凳子,缓带轻袍,风流雅致的坐在冷玉儿面前,长长的雪发带着奇异的清冷,在风中飘摇,却是淡淡的笑着,冰冷蓝眸有着意味不明的感慨良多。 “是啊,总得严防死守才好,免得有人再派几个杀手搅得天翻地覆。”冷玉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讽刺道。 “你放心,我是有分寸的,只是买通血煞把有毒的柳叶刀打在你的身上,并没有买其他人的命,所以他们也不会滥杀无辜,杀手也是有职业道德的嘛!”玉无情静望着她,冰蓝的眸子里丝丝笃定的笑意,却没有半点的暖,依旧寒冷如冰。 “你就那么确定?他们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会顾忌什么人无辜不无辜?”冷玉儿漆黑的眸子里有冷冷的怒意,仿佛有惊涛骇浪隐与其中。 “几个无用的人牺牲就牺牲了,怪只怪他们学艺不精,你还是心太软,将来......”他啧啧的笑着,蓝眸却是荒寂冰冷如长年不化的雪山,与他笑着的神情丝毫的不相称,让人不由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将来怎样不关你的事!”冷玉儿彻底愤怒起来,直起身子狠狠的望向他,却觉得脑子里一阵晕眩,在冰与火的世界里煎熬,早已耗尽她所有的气力,如今的她虚弱的连走路都成问题,然而还是不甘示弱的狠狠瞪着他,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似要狠狠地烧死他。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雪发蓝眸的异族到底想干什么?竟然会说出这样无情而不负责任的话来。 “怎么,几个丫头你就舍不得,那么你的仇呢,要怎么报?”玉无情蓝眸幽深如海,阴测测的笑着问。 “他们舍身护我,我亦会舍身救他们,像你这样没有感情的人怎么明白什么叫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冷玉儿眼中愤怒的火焰变成冷冷的冰山,鄙夷的转过头去冷笑。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恨我,我好像并没有把你怎么样,而且还三番四次的救过你,这可不是滴水之恩吧?”玉无情有些黯然的感叹道,眸光瞬间变得妖异而邪魅。 “我又没求你你这个不知在杀人还是在救人的毒王来救我......”冷玉儿不甘示弱的狠狠瞪着他,心中却充满了疑问,为什么会这么恨他?有时候她觉得就算是死,她也不愿意是他救的她,这种恨意好像是深埋在骨子里一般。 “其实有时候杀人就是救人,救人反倒是杀人,我救你是因为,你死了这世界会很无趣!”玉无情望着冷玉儿,况味不明的笑道。 “什么意思?”面对那样意味不明的笑容,冷玉儿一股寒意从背脊传来,不由得反问。 “现在不明白没关系,以后你会明白。”玉无情浅浅而笑,表情虽然淡淡,语气却忽然十分凝重而突兀的又问:“丫头,你记得多少鸢儿去你家的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我记得那天......你什么意思?”冷玉儿一鄂,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所知甚少。 那天冷翡儿晕倒之后,她和冷卿儿守在旁边竟然也睡着了,接着姐姐醒来,没说几句话,便有人急匆匆的敲门,说前门被人堵住,有人正逼着姐姐自尽,然后她拉着姐姐想从后门逃出去,可是...... 可是在那种情况下她怎么会睡着?她原本不是应该找一辆马车带上一家人一起逃走的吗?这样是不是就避免了后面所发生的一切? “那么之前的事呢,比如你和晴阳是怎么认识的,你还记不记得?”玉无情静静的望着惊愕的冷玉儿,又淡淡的问道。 “......”冷玉儿默然无语摇着头,这也是一直以来在她心中的疑问,为什么明明在她生命中存在过的人,她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 “看来是摄魂术,有时间去找雪幻星,她的摄魂术天下第一。”玉无情轻轻起身,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瓶又道:“你身上的六道真气已经抱元归一,有时间好好琢磨利用一下,免得死的太快,这里有一瓶药,一个月吃一粒,三年之后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到时才是真正的解药,也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玉无情将一个玉瓶放在床头桌上,再无多言潇洒的转身。 “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好。”淡而轻的声音随着那个身影转身消失在美丽殿宇间。 第八十四章 受命于危难之间 二十年来,承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孩子”竟然也会惊慌失措,也会心心念的记挂着一个人,而且竟为这个人不眠不休,望穿秋水的夜立终宵。 二十年,从牙牙学语到如今的九五之尊,他见过多少貌美如花,文采斐然、抑或温婉娴静女子,可是他何曾见过他为一个女子动过心思? 二十年,民间的男子也早已娶妻生子,而他却依旧孑然一身。他是否等待的就是这样的女子,一个不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华高贵,不卑不亢的风骨,那种风骨好似她无论面对的是谁,都不会低下她骄傲的头颅。 可是这样一个女子会是流言中那个边境贫瘠之地,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被皇上“捡来”的无知女子吗? 然,她竟和清影殿下一同归来,这又代表着什么? 是不是能的两个同样优秀男子的倾慕,就算是受尽那无尽的苦楚也不枉了? 承安打了个激灵,不敢多想,又垂着头用余光望了一眼那个喜怒从不形于颜色,而如今却时而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笑意,时而忧心忡忡的九五之尊,暗叹一声,轻轻地道:“皇上,冷姑娘醒了,太后以需要静养为由,将陵南王和幻星夫人拒之门外。” “那拣些最好的补品给太后送去,请太后安心静养,朕有空会去探望太后。”慕容晴天眉宇紧锁,没有丝毫表情的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放下一本,又拿起一本,淡淡的吩咐道。 “那皇上是不是应该过去看看?”承安又垂首问道。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借着探望太后之名,再去看一眼那个女子,他无端的揣测,随即又后悔,帝王的心思怎能容他人揣测? “朕,忙完公事自会过去......”慕容晴天神情一愣,有些失神的缓缓说道,一个恍惚,已不知看到哪里,只得从头看起。 “皇上,风惊云风将军无故回京,今日前来请罪辞行,已在门外等了两个时辰。”承安暗松了一口气,慌忙又道,并特意加重无故回京四个字。 “就说朕准了,望风将军一路顺风。”没有责怪,亦没有多说些甚么,依旧是那副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的漠然平静。 “是。”承安望了一眼眉宇不展,神情疲惫的慕容晴天,本想再劝劝他是否该休息一下,良久却化为无语的叹息,默默退下。 自慕容晴天归来的这一个月以来,缠绵病榻的灏帝坚持骑马奔行,那一日那个曾经纵横疆场的英雄,傲然而笑,豪气飞扬,与当今太后曾经的皇后鲜衣怒马,纵跃山河,在那个深深相爱之人的怀里安然的阖上眼睛,崩。 紧接着是沿海地区传来地震,又海水泛滥,沿海居民,尽被大浪卷于海中,并淹没良田房屋无数,幸而苍茫山一战全胜而归,互递盟约,免除战乱,否则内忧外患,这整个漓楚大国就真的要生灵涂炭,改天换地了。 国丧加之国难,这样受命于危难之间的皇帝如何能高枕无忧坐享清福,又如何只顾儿女情长? 这些天来,不是朝中议事,便是看那堆积成山的奏折,再就是愣愣出神不知所思,却是连看一眼自己心爱之人的时间都没有。 同在宫中,却是咫尺天涯。 “公公,皇上怎么说?”承安轻轻长叹,掩上璇玑殿的门,一个目蕴精芒,铮铮铁骨的人,忙向前几步,轻轻地问道。 “将军莫急,皇上只是说准了,望将军一路顺风。”承安淡淡的拱手笑道。 “皇上真的没有说半点责怪我的话吗?”头发胡子皆都花白的风惊云有些惶急而不知所措的问。 “将军既怕皇上责怪,又为何一点风声都没透漏的无故回京?话说见到将军时,可把老奴吓了一跳,这边境若是......”承安重重叹了口气,后面的话却是不能再说。 “唉,不瞒公公,我......我是被人绑来的,说出此事,我都觉得这辈子算是白活了。”风惊云花白的头发胡子一阵阵的颤抖,眼神凄然迷离。 这辈子他最令他难以接受的事情先是先皇的逝去,后来恐怕就是这件事了。 “何人如此大胆?竟能胁迫将军?”承安心中大惊,随即问道。 “还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雪皇玉九幽,他劫掠了我来竟然......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子......”风惊云惶惶然的断断续续的说。 他本不想说这件事情,可是不说,当今皇上又怎会知道?他这“临阵脱逃”的冤屈又怎能洗得清?可是说了这又代表着什么?不过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却依旧挡不住岁月的摧残,如今不过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但是这么厉害的人物,总应该提醒当今圣上应该早些提防才是,面对江山社稷,他的英明,甚至于他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那将军败得不冤,这奇绝天下的雪皇当年可是与晴阳公子并称第一的啊。”承安手中拂尘一晃,了然而笃定的笑道。 “可是边关,我还是有些不放心。”风惊云一脸忧郁的说道,从未受过如此打击的他,被玉无情文的、武的、有的、无的、诡的、毒的五花八门齐上阵的各种计谋,搅得心神恍惚,大失信心。 “放心吧,边关有风公子与风小姐在,想必不会出什么乱子,皇上也是不会责怪将军的,将军可不能自乱阵脚,这边关还需要将军镇守才能的平安。”承安眉峰一挑,慌忙提醒道。 二十年来的宫廷生活,多少人来了去,去了来,而他却屹立不倒,只因他已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也是为什么先皇与太后如此信任的把他放在皇上身边。 “公公说得有理。”风惊云闻言面色一凛,有如醍醐灌顶,随即恢复那种战场上掩饰不住的刀锋般的光芒,双膝一曲,重重的叩首:“请公公带老臣转告皇上,老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请皇上放心,只要边关有风某在的一天,无论是常胜将军还是铁血娘子想要越过苍茫山一步,也必是踏着老臣的尸首过去。”风惊云斗志昂然,铮铮铁骨的说道,俨然一柄出鞘的宝刀,锋芒外露。 江山代有人才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可是他依然会做出,和他曾经同生共死一起打天下的先皇同样选择,英雄安能死于病榻之上? “这话老奴一定转达,风将军保重。”承安淡淡而笑,垂首恭谨,锋芒内敛的说道。 “多谢公公提点风某,风某铭感五内,公公保重,风某去也。”风惊云言罢转身而去,伟岸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寂寞而坚强的渐渐消失。 八十五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圆月又缺,恍恍惚惚又过了几日,月如新眉,洒着清清淡淡的光,照着地上的扶疏花木。 清风吹过,卷起落花残红,宫人们踏着无声无息的步子轻轻扫起飞卷的落英,在这天家气象的宫中,这万紫千红最后的命运,也只能是如此的弃之如敝履。 抬头,依旧是那一片四四方方的天,低头,也还是那一片四四方方的地。 檐牙高啄,峥嵘轩峻的皇宫犹如一口深井,而她就是那只困在井里的井底之蛙。 摒退静如泥塑、立如木偶的宫人,疏云淡月下,轻轻撩起琴弦,这里的主人想必是极爱琴的。 屋子里摆满各式各样的古琴,绿绮、焦尾、春雷、冰清、大圣遗音、九霄环佩这世间难觅之名琴,竟都收集齐全。 叮叮淙淙的清渺琴声从指尖缓缓流出,是低眉信手续续而弹,未成曲调却先有情。 仲夏之夜,洁净悠扬的琴声犹如天籁一般倾泻而出,时而安静松沉,旷远悠扬,宛如端坐在高山流水,万壑松风中陷入远古的沉思;时而琴音陡转,却是清冷如仙,宛如冷江浸月、寒露凝霜,令人在这闷热的天气中为之雪燥静心,神清气爽;时而吟猱余韵、细微悠长,宛如人心之绪,飘渺多变,不可琢磨,却是触及的是灵魂深处的纠结与爱恨。 松风明月,虫鸣鸟语,泉水叮咚,仿佛天地万物之声皆都随那幽幽不已的琴声沁入耳中,沁入心中,沁入魂中。 一直静静站在殿外阴影里的那一袭白衣缓缓睁开眼睛,纤尘不染的眸子里如海一般,翻腾着忧伤与孤寂。 可是一刹那间,皎然如月的眼睛里竟然变得虚无空洞,没有忧伤,没有*,没有烦恼,亦没有爱与恨,仿佛寂寞再一次偷偷地侵入骨髓,渗入灵魂深处,宛如苗疆蛊毒一般侵噬了他所有曾经以为深沉如海,永不变更的感情。 原来只是曾经以为,默默无语的转身,离开。 清冷月光下,那一个身影宛如天上的那一轮冷月,虽有众星相随,却独行了万水千山,孤寂了千年万载。 “车遥遥,马憧憧。 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月暂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低低的吟猱,微微的叹息附和着至洁至净的琴声,让人几疑幻觉。 低沉松缓,缥缈入无的琴音伴随着轻轻地叹息,指尖当心一划,却是一声裂帛之声惊破听琴者的心。 “哎呦,吓死我了......”一袭紫衣在瓦泥鳅脊的屋顶现出,犹如一只飞燕一般,轻飘飘的飞身而下,曼妙轻盈的脚下一丝声音也未发出,然而清脆脆的人语声打破夜的幽静:“玉儿好调皮,雪姨母可是冒着杀头的罪过偷偷溜进来,见你在弹琴听得有有些入了迷,才没有现身,不想被你这一吓,心肝都跳了出来。” “玉儿不知是雪姨母,还以为是那个小贼在偷听,不想惊吓了雪姨母,还请雪姨母赎罪。”冷玉儿缓缓站起,淡淡而笑,盈盈施礼道。 “这里是皇宫,哪里敢有小贼进来偷听你的琴声,要偷也是偷些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再不是就是来偷你这美人的......”雪幻星眸光闪动,亮如星子,清清脆脆,明明亮亮毫无顾忌的笑语声回荡在楼宇间。 “是玉儿多心了。”冷玉儿又垂首敛眉,盈盈施礼道。 “哪里没有贼,我这苍梧殿不是就招了个贼。”一袭素衣从门外不惊风尘的翩翩而来,宛如一只优雅高贵的凤凰踏着绝美的舞步。 苍梧殿,凤栖苍梧。 相传当今因一段旧事而毁却容貌的太后曾经浪迹江湖八年,八年之间,先皇慕容灏从将军变成皇帝,不纳妃嫔,却在皇宫中盖了一座苍梧殿,一直痴等她归来做这里的主人。 可是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出现。直到有一天慕容灏领兵作战,深陷困境,当今太后宛如一只从天而降的凤凰,带领着一队士兵杀进重围,将慕容灏安然救出,两人才得以团聚。 自此之后,江湖逍遥的凤太后放弃了自由,也放弃了对容貌的成见,居于苍梧殿,再也没有离开痴情的灏帝慕容灏。 苍梧殿,凤太后是唯一的主人,也是整个皇宫唯一的主人,因为痴情的灏帝除了因生慕容清影难产而死的母亲雪幻月之外,竟未纳妃嫔,终生只有皇后一人, 凤凰于飞,??其羽,多么美好的结局。 奈何如花美眷,却终究抵不过似水的流年,如今也只剩形单影只,孑然一身的孤寂。 “拜见太后。”这是冷玉儿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凤凰凤太后,慌忙盈盈施礼,却被一双手轻轻扶住,再也拜不下。 “在我这里,不必拘礼。”随和温婉中隐隐一股高贵清华,清清淡淡的声音更如凤鸣笙箫,让人心中不由为之一畅。 这样的人当得起凤凰这个高贵张扬的名字,因为就算是再怎样的张扬,或者掩饰,依旧挡不住她的风采,那是一种令百鸟为之低头朝拜的独一无二的风采。 “呀,又被太后抓了个现行,太后姐姐,您怎么每次都能未卜先知啊,是不是我那哥哥把他混饭吃的看家本领都教给了你啊,哥哥太不厚道了......”雪幻星立刻扬起宛如一个小女孩偷吃糖时被人发现了一般的慧黠讨好笑容,借此好躲过她的“杀头之罪”。 “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是这般的卖乖,我不过是循琴音而来,哪里是要抓你现行?不过你的轻功是不是好久没练,退步了,倒是被这抚琴者抓了个现行。”蒙着面纱的太后轻笑道,只是那双曾经美丽的眼睛里,却隐着一丝浅浅淡淡的寂寞与苍老。 “哪里有?我可是每天都在练,不然吃那么多东西,我定会胖的走不动路,如何能常常来看看太后姐姐您啊?”雪幻星拉着太后的衣衫,又是一副小女孩讨好卖乖的笑容。 “好了,好了,灵儿是你的女儿,我看灵儿倒是比你懂事多了,你啊,还是长不大的样子......”太后轻轻拉出她手中的衣角,无奈的感叹道。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灵儿到底是不是我女儿,我武功这么好,灵儿却偏偏一点武功也不学,这怎么能让人放心不下,比如刚才若是有人藏在屋檐上,她却偏偏不知道,那岂非被人打得毫无防备......唉,好像玉儿也不会武功,怎么会知道我方才的藏身之处?”雪幻星不停地在人眼前走来走去,没一刻安宁的说道。 “那你就要问问她了。”太后一副了然的笑道,明亮的眸子里似乎少了一层寂寞,多了一缕温馨与安然。 “回太后,自从醒来,总能在夜里听到一些极其细微的声音。”冷玉儿答道,也将这几天来一直存在与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 “是吗,我瞧瞧。”雪幻星不由分说的握住冷玉儿的手。 “可能只是有些多疑了。”冷玉儿从容淡定的而笑,却是不着痕迹的将手腕从雪幻星的手中抽出。 “呀,玉儿是因祸得福了,这体内的六道真气被太后融合在一起,现在可是这世间一等一的高手,就连我都没把握胜过你呢......”雪幻星兴奋不已喋喋不休的说道。 八十六章 翩翩白影如惊鸿,紫袖兰花影婆娑 “雪姨母的意思是......”冷玉儿听玉无情说过几次这样的话,却从未往心里想过。 毕竟绝世武功需要日积月累的练就,哪有在某一天一睁开眼睛,忽然成了和日日苦练才得已成名的高手相提并论,这样的事岂非很不公平? 可是这世间有公平的事吗? “傻丫头还不知道吗?遗世之毒解了,太后姐姐只能把你的任督二脉打通,将你体内压制它的六道真气融合在一起,否则的话这六道真气在你体内游走,定会撑破你的丹田,到时可是神仙也难救,话说真是羡慕你,好像这一觉醒来什么都有了......”雪幻星又是一副好像吃不到糖果的孩子一般,如初生婴儿一般清亮亮的眸中满是艳羡之情。 “羡慕?你若知道玉儿受了多少苦,恐怕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哀家这样冒冒然将压制两重天和遗世之毒的真气抽出,还真怕她顶不住那般冰山火海的痛苦,她若当时真是挺不过来,哀家就算有这个本事,恐怕也救不了她。”太后摇着头,缓缓的说道,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带着鲜血淋淋的寒意,因为但凡每个见到过的人,都会有那种在地狱中煎熬的感觉。 “当初我学武的时候,不是被师傅打,就是被姐姐打,也是很苦的,不行,我要试试你的武功到底有多厉害......”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冷玉儿忽觉一阵香风拂面而来,紧接着紫袖飘飘,一道掌影带着淡淡的醉人胭脂气味直袭而来。 冷玉儿根本未来的及多想,足下本能的一转,缓带轻衫宛若一朵莲花绽放开来,却是极其轻盈巧妙的躲过那淬不及防的一掌。 “真的躲开了,你学过武功......”夜月阑珊,花影婆娑,白烛光影变幻,那一声惊叹宛如流莺婉转,带着惊喜与羡叹。 “没有,只是学过舞而已。”冷玉儿淡淡而笑的答道,只是还未来得及站定,那一袭紫色的衣衫宛如一朵美丽的鸢尾花般绽放于月夜之下,十指芊芊如兰花却是再一次袭来。 “啊,原来学过武功,那我就不客气了。”话犹未完,那一朵柔若无骨,白若玉石,令人惊艳的兰花指幻化成无数兰花的影子飘飘而来。 冷玉儿淡淡而笑,没有学过武的她如何能看得出这一招的空门所在,却已然来不及解释,只得再一次拿出看家本领——躲,闪。 翩翩白影在烛光里宛如惊鸿飞燕,腾挪跳跃的躲闪,紫袖袭来兰花影婆娑,却带着致命的气息迎面而来,仿佛这意绵绵,情款款的一朵兰花指却似有杀敌破虏之势。 玉兰到了眼前,却见人影一闪,兰花堪堪击空,接着纤罗一舞,香风阵阵,却带着冰寒的杀气再一次袭向躲过那一击的冷玉儿,冷玉儿轻轻而笑,不得已再一次躲闪,却已经退出屋子。 “幻星,玉儿学得是舞,不是武功。”太后望着身姿轻盈美妙,翩飞如蝶的两个人,盈盈而笑,黯淡的眸中多了几许温馨,温馨中却依旧带着刻骨的寂寞与孤独。 原来这世间的欢乐,没有你亦是孤独。 “有什么区别吗?一理通,百理明,都一样的。”仲夏之夜,庭前的残红落花铺满天地,清脆脆的笑声如氤氲的甜香弥漫在空气里,浓郁醉人,紫衣轻闪,款款而来,宛如一道美丽的紫云灿烂地笑着,兰花指翘起,又一次指向冷玉儿期门大穴。 “雪姨母?”冷玉儿虽未学过武功,却也知这期门大穴乃是死穴,轻击者伤及肝脾,重击则要人性命,不由得一惊,又闻雪幻星之言,忽有顿悟之感,只觉得丹田中一股暖暖的气息在浑身上下游走,身子却是以不可思议的姿势躲过那致命的一袭。 “玉儿学得好快啊。”雪幻星不由的感叹,这一个躲闪的姿势岂非就是刚刚她向前进攻时的姿势,只不过她却直接将它变成另外一种方式躲过她致命的一击。 “幻星,你悠着点,怎能说风就是雨。”太后见雪幻星忽出杀招,心中大惊,又见冷玉儿现学现卖以极其巧妙地的身法躲了开来,只得无奈的摇头苦笑 “放心吧,我的太后姐姐,玉儿可是极其聪明的,否则怎会看上我家写月?”雪幻星眉目清扬,脉脉眼波中流转着如花一般的笑意,却是让人拒之不得。 太后闻言,只是摇头笑着,一抹哀伤的眸中却仿佛更加的哀伤。 殿前庭院中,花树如伞遮着天上的月亮,清风拂过,满树繁花纷纷而落,在风中上下旋转飞舞,翩翩如蝶。 落英缤纷的花树之下,一袭白衣与那一袭紫衣踏着优美如舞蹈的步子,如两只美丽的蝴蝶,翩飞在那场唯美的花雨间。 紫衣轻扬如花飞满天,善睐明眸兮巧笑倩兮,飘飘仙子兮芸芸神赞。一朵芊芊兰花在指尖绽开,穿过飘落成海的落花,再一次以优雅绝美的姿态,幻化成无数多美丽的兰花,带着毫不弱于刀剑的杀气,以极快的速度袭来。 那样优美的姿态宛如一个绝美的佳人,在花树之下随着旋转飞舞的落花踏着轻盈的舞步,那样的眼神亦如一个娇俏的少女在仰慕自己的情人。 倘若这样的美人是与一个男人过招的话,那这个男子定防不得她那醉人的笑意之下所掩藏的杀意,也定会败在那纤纤的兰花指之下,说不定在一开始之时,早已魂归西天。 那一袭白衣皎皎若轻云出岫,??兮若轻云之蔽月,飘?兮若流风之回雪。长袖一拂,清风中无数的落花向雪幻星飞去,一花障目,神光离合之际,腰若扶柳轻轻折下,刹那间从雪幻星的肋下转过。 但见白衣如雪,发丝如瀑在曛风中飘飘轻扬,以极妙的身形跃到雪幻星身后,如玉般的十指微微翘起,在漫天花雨中赏心悦目,曼妙生姿的只轻轻一勾,雪幻星发上的的一支珠钗已落到了冷玉儿手中。 “呀,玉儿,你太坏了。”雪幻星摸着发髻一惊,脸上却是笑颜如花绽,声音如环佩之玎?,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喜。 “多谢雪姨母赐教,雪姨母得罪了。”冷玉儿初次出手,不想便摘下她发髻上的金钗,心中不由大喜,笑意盈盈的将钗递还与雪幻星。 第八十七章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玉儿即是喜欢,那我就送给玉儿了,看看太后姐姐这么小气,竟连一支像样的珠钗都没给我家玉儿准备,害得我想赢都赢不了......”雪幻星望着冷玉儿如墨的发丝却只用一条丝带轻轻束起,不禁唏嘘道。 冷玉儿淡淡而笑,轻轻拂去身上的落花,一身素净毫无花色得罗裙,在徐徐而落的花雨里,像极了一副清丽绝俗的画卷,美不胜收,却又显得那么不真实,好似那般干净纯粹得人物只应在那唯美的画中,或者在那虚幻的梦中。 可是这般纯净的好似一湾清水,不染纤尘的女子还需要人间的绮钿罗翠来衬托吗?雪幻星又以十分艳羡的目光摇摇头。 “哀家哪里没有准备,哀家送玉儿的东西可比你的珠钗强多了,只是不见玉儿带过,玉儿不喜欢吗?回头哀家叫人再送一些供你挑选可好。”太后用极其爱怜的目光望着冷玉儿,轻轻抬起手拂下冷玉儿发丝上的落花。 “太后送的东西是极好的,只是.....”冷玉儿浅浅而笑,福了福身子,纯澈的眸中却一丝淡淡的忧伤,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太后清清浅浅的笑着问,漆黑的眸中隐藏着一丝悲伤。 “只是在这里总感觉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更何况是些东西。”心里面仿佛有千根丝,万缕线的纠结在一起,勒得人喘不过气,却终究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 “先皇这么一走,又没有留下什么妃嫔,独哀家一人,这皇宫冷冷清清的显得更凄凉了......”太后提着罗裙,拾阶而上,缓步走近殿中,静望着殿内墙上悬挂着的美人图,隔着面纱的脸庞看不清表情,只觉得那双眼睛瞬间变得黯淡与神伤。 “太后姐姐过一段时间可以给皇上选些妃嫔啊,这皇宫又热闹起来,毕竟皇上年龄也不小了,也该开枝散叶了。”雪幻星拉着冷玉儿随在后面,也一起走近殿中,轻轻地言道,清亮的眸中少有的安静,却明显带着一丝恭敬与谨慎。 “热闹?是会热闹,开枝散叶?也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福分?”太后轻轻而笑,带着倦倦笑意的眸中苍凉如水。 “瞧太后姐姐说的,皇上正当年轻,太后的福分大着呢。”雪幻星道,脸上的笑意已有些不安与牵强。 “倾城倒是有两个孩子,只是......”一眼望上去有些疲惫太后一直静望着那副美人图,眸子的神光越来越黯淡与疲倦。 倾城殿,慕容倾城,那画中的丽人定是慕容倾城,冷玉儿移步走近,眸光扫向那幅画。 画中人在那庭院中的花树下翩翩起舞,落花纷纷如雨,那个绝色的女子眉头扬的高高的,眉如柳叶,眸若黑钻,体弱飞凫,轻盈的飞跃在那场花雨中,眼角溢着那种温柔、欢欣、好似拥有全天下一般满足的倾城笑容。 画上右上角有一首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殊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冷玉儿心中忽然有一种震动,这样完美的女子足当得起倾城二字,不知这作画之人是否刻意将画中人画的举世完美,倾国倾城?这世间真的有这样美丽的女子吗?倘若有?那为何玉无情会舍了她,浪迹江湖? 若说是刻意而为,那作画之人这一气呵成的两三笔写意般的画风,却将女子的一颦一笑,神韵灵气完全的勾画出来,可谓神形俱到,那么他定是十分了解慕容倾城的人,以至于那完美的形象深深的印在心中,不可磨灭。 这个人又是谁? “太后终归会有自己的皇孙的。”雪幻星轻轻而笑,难得安静的又道。 “玉儿的母亲与哀家有一段缘分,哀家也把玉儿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的疼爱她,不如玉儿做哀家的干女儿吧。”太后轻叹而笑,又将轻怜的眸光望向冷玉儿。 “太后娘娘,家母当真与太后娘娘相识吗?”冷玉儿抬眸望向太后,眸中带着淡淡的忧伤,静静地问道,也将心中所有的疑问问了出来。 如果她的母亲真的认识眼前高高在上的太后,那么那一场屠杀也绝不会简单,可是她知道在这里,她得不到是答案。 良久,太后眸光变幻,轻轻移步,伸手按向那幅画上的倾城二字,嘎然一声清响,墙壁翻转过来,一柄清透如水的玉剑在浅淡的月光下盈盈如水,流动着透明空灵的光芒。 “有些事情既然你不知道,还是不知道的好,这柄揽心剑倾城没有拿走,就送给你吧。”太后抬手间轻轻扬起玉剑,一道清澈无尘的水光带着微微剑鸣之声,仿佛从天而降,停到冷玉儿面前。 “玉壶冰心揽心剑,玉儿,有太后给你撑腰做主,你和写月的婚事也没人敢说些什么了。”雪幻星再一次望着太后,兴奋地说道。 “多谢太后,可是我不会留在宫中,也不会留在漓楚。”冷玉儿没有接那把玉剑,她知道她接下那把剑就意味着她要留下来,留在这寂冷的深宫中。 并非不愿陪伴骤然失伴的孤独太后,以求在漓楚得到一个庇佑之处,而是有些事情必须去做。 “你想报仇?”寂寞的眸光更加寂寞,清清淡淡的声音一语戳穿她的心思。 “是,我还想知道的是真相。”冷玉儿斩金截铁的言道,清明的眸中闪着坚定不移的光芒,微微勾起的嘴角带着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丫头你可知你要走什么样的路?倾了这个天下吗?”太后望着她,静静的问。 “不,何谓小节,何谓大义,玉儿还是分得清楚的,玉儿只会用自己的力量复仇。”轻柔如春风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微微垂下的眸光中是清冷的漠然。 她知道所有的人首先关心的,永远都是她报仇的方式,却没有人想过凭一己之力,她真的能报得了仇吗? “是吗?真相就那么重要吗?值得你用幸福和生命去换?”太后的眸中冰冷如剑,散发着凛凛寒意。 “是。”依旧一个字,依旧毫无迟疑的答道。 真像,无论是谁想掩盖,她都要去揭穿,即使是明白的死去,也不会糊涂的活着。 “前方的路坎坷,那就更应该拿起这把剑,用你拿生命换来的武功去扫平。”太后又将那柄剑递到眼前,也不容决绝的目光。 “呀,那玉儿先跟我学武功吧,学会了武功才能报仇不是吗?”雪幻星拉着冷玉儿,用清澈如婴儿的眸光看着太后,带着隐隐的祈求。 “知道你打得什么如意算盘,本想把玉儿留在宫中陪伴我一段时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要人了,也罢,这样的皇宫住久了,人会闷坏的,想走就走吧,不过要记得常来看看哀家。”太后淡淡的笑道,眸中是疲惫与哀伤。 “多谢太后,臣妾告退。”随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微微晨曛之中,那一袭单薄的素服在花雨中随风飘荡,显得更加的寂寥与孤独。 “母后万安。”良久,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天微微亮,那一个身影,那一袭白衣,他不会看错的,她出宫了,她竟然轻易的出宫了?他的心有些慌乱,脚步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却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她走出那道门。 从此之后,门内门外两个世界,咫尺亦是天涯。 “哀家知道你来做什么,以后不许你再接近她。”太后轻轻转身,黯淡的眸光有些怜惜却是变幻不定的望着眼前身着黄袍的慕容晴天。 “母后?”慕容晴天紧握着拳头,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天儿,还记得你曾发过的誓言吗?”太后伸手轻触着晴天的脸庞,声音却是冷澈如冰。 “记得,儿子和二弟三弟在父皇母后面前指天为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兄弟永不阋墙,否则天诛地灭。”慕容晴天静静地说道,漆黑的眸子越来越静冷与安定。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曾经发过这样的誓言,可是为什么要发这样的誓言?他不是那种冷残到连禽兽都不如的手足相残! 难道这皇宫中竟连父母兄弟也不可信任吗?冰凉的指尖划过脸庞,也划过心中,带出一抹刻骨的辛酸,渐渐的蔓延开来,心痛,神态之间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记得就好,她的心不在你那里,也就当是补偿写月.....上朝去吧,母后也累了......”太后轻轻而叹,缓步离开,带着一身的疲倦与悲伤。 “儿子恭送母后。”慕容晴天淡淡一笑,恢复了淡然,漆黑的眸中冷静而冰凉。 终究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认为,补偿写月?既然是这样认为,又为何独独选他?这样的重任有谁曾问过他是否想要,又有谁来补偿他? 可是他不是曾经发过誓,只要她没事,哪怕她不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一眼,他求的只不过是只要她安然无恙,而如今他还奢求什么? 一袭至尊的黄袍猎猎而去,倾城殿只剩下倾城的花雨和倾城的画中人。 第八十八章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靖国公府,叮叮淙淙的响泉琴声幽幽传来,琴声委婉缠绵,彷如叮咚泉水在无人的幽谷中潺潺流淌,松风明月,溶溶月光,静影沉璧。琴声高扬又似无牵无绊浮云柳絮,无根无蒂,天地阔远随飞扬。 这世间竟有这样的无拘无束、不染风尘的洁净琴声?试问她自己也做不到,轻轻移步,拂过雪球累累、花团锦簇的紫阳花,去寻那好似来自天上的琴声。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 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 远远地,百花成朵,雪花压树的紫阳花间一个女子,随着沁人心脾的琴声在紫阳花间翩然起舞。 女子身着一袭与紫阳花相得益彰的紫蓝色的衣衫,美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那样的纯净的笑意仿佛是世间上最不染尘埃的笑容,纯粹而干净,宛如一张不曾浸染颜色的白纸,亦如那天上初下的雪花,像极了雪幻星。可是却比雪幻星的容颜更加年轻,亦比雪幻星的的纯粹多了几分浑然天成。 雪灵儿,雪幻星的女儿,一个这世间最美丽纯净的琉璃人儿。这是冷玉儿对她的第一印象,这般美丽的人儿会不会也像琉璃一般易碎? 紫阳花间那一袭紫蓝色的衣衫随着乐声轻盈的飞舞着,甜美的笑靥,如花般的生命,宛如眼前这万千朵紫阳花,绚烂美丽,恣意无拘的开放着。 那双和雪幻星同样纯澈如婴儿般的琥珀色如月一般的眼眸,只悄悄地用余光扫一眼花下弹琴者,含着满满的爱意与欢欣。长袖一甩,随着淙淙琴声,如瀑一般的长发与紫蓝色衣裙在风中交缠飞扬,宛如千万朵紫阳花在轻柔的阳光下恣意绽放,更似千丝万缕的情丝,缠绕着人的心。 “弋言加之,与子宜之。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冷玉儿静望着百花间的两个人,随着悠扬的琴声轻声吟道。幸福,他们一定很幸福,否则怎会有这样美丽的笑容? 曾经她好像也曾拥有过这样美好的岁月,只是现在想来却恍如隔世!这世间是不是有一种残忍叫做前生的梦,今世却还记得。 因为忘不掉,所以才会执着,才会心痛,以至于今生依旧在做着那个关于前生的梦,无法重新开始,没有未来,没有希望,这才是残忍。 可是割舍,如何能够从容的割舍,那些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岁月? 花下一袭月白风袍盘膝而坐,轻挑琴弦,天下独绝的琴声带着淡泊无拘,清俊绝伦之音,悠悠从苍白的指尖传出,亦如他的人。 远远望去,那个男子轻轻抬眸,一张极为英俊的脸庞却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如松下之清风,龙章凤姿,天资自然,又如远迈不群的优雅白鹤,亦是清静淡雅,干净纯粹的望着如一朵紫阳花绽放飞舞的紫蓝少女,清亮的眸中同样满满的爱意与欢欣。 慕容晴天?他怎么会在这里?冷玉儿心中一惊,有些慌乱的向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 “放心,不是皇上。”雪幻星淡淡而笑,净澈的眸中有一丝敏锐,又对弹琴的男子笑道:“止阳,灵儿快过来。” 琴声嘎然而止,舞步也骤然停下,两个人相视而笑,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上满满的欢欣与雀跃。 “见过雪姨母。”那个男子,容颜举止轻松自然,潇洒随意,随即低头施礼道,声音清爽明朗、淡泊无尘。 再次抬眸,眸光只是轻轻一扫冷玉儿,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微笑,微微点头施礼,再也并未做多余的停留。 冷玉儿亦是点头还礼,不一样,虽然容貌十分相似,但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不是那个雍容雅贵,傲视天下的他,心中渐渐安定下了,似乎隐隐带着一丝失落。 “娘,冷姐姐,你们怎么来了?”雪灵儿拉着冷玉儿的手,如花的脸庞有一抹红晕的娇羞,欢快的笑语如珠落玉盘。 “不过是寻琴音而来,不想却扰了你们。”冷玉儿淡淡而笑,却依旧不敢望向那个与晴天十分相似的男子。 “哪里有......”雪灵儿脸颊飘起一片绯云,如春风吹醉的胭脂一般,美眸中流转着笑意低声呢喃。 “听到这般好听的琴声我都被吸引过来,更别提你琴艺造诣绝不输于止阳你的玉儿姐姐了,玉儿,你说说看到底是你的琴艺高一些,还是止阳的琴艺好一些?不如今日来场比试如何?”雪幻星轻轻而笑,如明月一般的眸子精光闪闪,闪着好奇的光芒。 “玉儿的琴艺怎能与凤止阳公子的琴艺相提并论,薛姨母真是说笑了。”冷玉儿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依旧微微垂着头笑道。 凤止阳,漓楚第一琴师,亦是凤凰太后孪生妹妹凤舞的儿子,所以才会和晴天长得十分相像,一刹那间好似所有的事情都明白过来。可是,她还是垂下眼帘,将自己的情绪掩埋,原来她依旧不敢面对他,哪怕他们只是相似。 “姑娘可是前些日倾城殿夜里抚琴之人?”凤止阳微微点头,云淡风轻的问。 “是啊,止阳你如何猜到的,这件事情可是没有什么人知道的?”雪灵儿脸上的笑意更深,如月的眸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 “琴音如心,亦如人,今日见姑娘之人,便知那日的琴音也只有姑娘这般的人可以弹出,从前倾城殿中有一段倾城舞,没想到隔了多年竟又传出了倾城音,止阳自问也只有那夜的琴声足胜止阳。”凤止阳不疾不徐,言语清淡,却是由衷的赞赏道。 “止阳,你这般夸赞我们玉儿,也不怕我家的灵儿吃醋吗?”雪幻星扬起秀眉,似乎有一丝淡淡的不悦,却是爽朗明快的问道。 “灵儿,懂我。”凤止阳转头望向雪灵儿,清亮的眸中是满足的欢欣与温暖。 雪灵儿两颊飘起一片绯云,眼波流转,眉目生情,娇羞而笑。懂,则不必解释,不懂,解释亦是多余。 “凤公子谬赞了,凤公子的琴音才是世间最干净纯粹的琴音,玉儿自愧不如。”冷玉儿暗叹一声,感慨万千的轻笑道。 “可是姑娘的琴声风姿傲骨,却包含着这世间最浓重的感情,相比之下,止阳的琴音显得有些单薄,这也是止阳所不能及之处。”凤止阳眸光轻闪,又是赞赏万分的言道。 “凤公子言重了,玉儿还有些事情需要请教雪姨母,玉儿先行告辞了。”冷玉儿微微施礼,笑望向雪幻星。 “是啊,我们还是不扰你们了。”雪幻星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俏皮地眨眨眼睛,转身和冷玉儿离去。 第八十九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玉儿,你有什么事情要问雪姨母?”轻轻掩上房门,雪幻星笑着问,如月一般的眼眸依旧纯净美丽。 “那日在竹隐,雪姨母使得可是摄魂术?”冷玉儿淡淡的问,声音有些飘渺遥远,漆黑无底的眼眸中却充满了期待。 “是,玉儿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也想学啊,雪姨母可以教你,不过摄魂术可是受江湖中人鄙视唾弃,且是伤人伤己的的邪术,用得不好是会反噬其身的。”雪幻星笑意盈盈,脸上却浮现出一丝清浅的不自然。 “不,玉儿有些事情记不得了,玉儿只是想让雪姨母看看玉儿是不是真的中了摄魂术?”冷玉儿静望着雪幻星问,目光空远安然的等待着答案。 “摄魂术的确可以抹去人的记忆,如果真的是有些事情不记得,那很可能是中了摄魂术。”雪幻星妩媚慵懒的斜倚在窗边,玉白色的手指轻轻地拂着窗前的那盆,散发着清清淡淡香味的紫色鸢尾花。 残曛斜照,那明黄色的日光透过银红色薄薄的府纱,如一团美丽的烟雾笼罩在雪幻星娇美的脸庞,光影变幻,有些看不清楚表情,只隐隐觉得她的目光有些凝然与苍凉。 “那雪姨母可不可以帮玉儿解开?”冷玉儿微微垂下头,如一剪秋水的的眸中闪着清清亮亮的光芒,却是有些哀伤的问。 “解铃还须系铃人,中了摄魂术得人必须由那个中下摄魂术的人解开才可以,这天下会摄魂术之人除了我之外就只有晴阳,若是如此......”雪幻星芊芊细指似乎有些僵硬的停在鸢尾花上,面色有些凝重,妩媚的眸光轻闪一丝哀伤,却是欲言又止。 “晴阳哥哥?他为什么要封住我的记忆?”冷玉儿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低低的喃喃自语。 “即是晴阳封住,想必是他不想让你记得一些事情,你又何苦偏偏要记得?”雪幻星移步从她面前走过,倒了杯茶,提着衣裙坐下,轻抿一口,妩媚的脸色却变得看不出一丝喜,一丝忧。 “没有记忆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失去的记忆已经让我忘了晴阳哥哥,也误了我与他的信约,我不想再浑浑噩噩的活着。”冷玉儿目光有些泠然决绝的说道。 “玉儿,这么说是你失忆后又记起的晴阳?什么时候记起的?又都记起了什么?”雪幻星轻呼一口气,面色有些凝重,清亮的眸中带着一丝疑惑的问。 “以前是一点也不记得,但是听到晴阳哥哥死去的消息,一刹那间那失却的记忆全都涌了上来,我记得他的笑容,记得和他定下在云泽城相见的信约,我还记得我曾经杀过一个人......”冷玉儿眸光静然忧伤的说道。 那些杂乱的记忆总是在脑海中浮现,却是没有丝毫的头绪,她记得晴阳,可是她记不起什么时候认识的晴阳,但是她知道晴阳是她生命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人。 那日竹林遇刺,她还记起她杀了一个人,就是用她手中的把那柄碧水,可是她记不起她杀的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杀了他,二哥,她的二哥又是谁?一切的一切,在脑海中一闪即逝,却分不清是真、是假、是梦、是幻? “怎么会这样?摄魂术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雪幻星端起茶杯,再一次轻抿茶水,茶杯掩着精致面容上越加的浓重疑惑,却在茶杯缓缓落下之际,瞬间恢复镇定。 “雪姨母?”冷玉儿轻轻唤道,带着隐隐疑问。 “我也没有办法,若真是晴阳封住了你的记忆,这世间恐怕再也没有人能够解开,丫头,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雪幻星优雅的起身,目光略带深意的掠过冷玉儿,再一次朝窗边走去。 轻轻打开窗子,清新的空气袭来,略略冲缓压抑的气息。暮色四合,天上已出现一弯淡淡的的月亮,挥洒着清清浅浅、朦朦胧胧的月光。 “那么雪姨母知道些什么?太后娘娘怎会认识我的父母?”冷玉儿又问,清亮的眸光微微垂下,有些疑惑的声音却是茫然而平缓。 他们全家在那个贫瘠的山村生活了七年,过着与世无争,甚至是与世隔绝的生活,那堂堂的一国之君方玉龙为何会出现在哪里,又为何能与姐姐结下一段孽缘? 那些无端惹来杀身之祸的三百条人命,究竟是因为要掩埋那一段孽缘,还是因为......因为她的父母与晴阳相识......仿佛有千百根针刺进心里,生生的疼痛,冷玉儿忽然不敢想,也不愿意再想下去。 母亲说过就算不能守护自己的国家,也不能背叛,可是母亲为什么会认识漓楚太后,还有晴阳哥哥......这一切都说不过去,不是吗? “玉儿,你又何必知道那么多,在这里安安静静的生活不是很好吗?这里有太后,有雪姨母爱护你,有灵儿还有你妹妹陪伴你,更有写月痴情于你,你在这里会生活得很好,也会很幸福,只要你能够放下......” 黑夜如一个恶魔渐渐吞噬掉最后一缕光明,屋内没有点灯,雪幻星的眸光变幻不定的显出一丝苦与涩的静望着冷玉儿说道。 “可是我放不下,有些事情只要活着一天,我就放不下。”冷玉儿眸中有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淡淡的话语却是平静无波。 平静是否代表着永不会更改。 “玉儿,你难道要背负着仇恨过一辈子吗?难道为了写月你也不愿放下吗?”雪幻星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她早已料到了结局,那么所有的话语也都变得苍白而无力。 “雪姨母,写月会明白的,我求求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不想忘记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和最重要的事情......”冷玉儿再一次坚定地说道。 “可是你的人生还很长,写月难道不是你今后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吗?玉儿,不要让以前的事情毁掉你今后的人生。”寂寂黑夜中,看不清的是雪幻星已经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雪姨母是不是也见过我的母亲?请雪姨母告知玉儿,玉儿将感激不尽!” 冷玉儿忽然敛起衣裙,重重的跪在地上,淡淡的声音铿锵有力,斩金截铁,眸中闪着不达目的誓不摆休的光芒。 “没有,我从没有见过你母亲,我也不知道。姐姐带我来到漓楚的时候,没有太后,也没有你母亲,只有年幼的晴阳和尚是稚子的倾城。那个时候,先皇还是慕容将军,姐姐十分仰慕慕容将军,一直留在他身边照顾晴阳和倾城两个孩子。大概四年后,幼帝孱弱,无力支撑混乱的大局,便效仿望帝杜宇让位与慕容灏,接着姐姐和哥哥随着先帝打了几年的仗,我只记得那一天先皇精神恍惚,不小心落入敌兵的圈套,苦战几天几夜,就要力竭而亡的时候,太后像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从天而降,带着一队奇兵,在敌兵中所向披靡的将先皇救出......后来,太后和姐姐一同侍奉先皇,再后来姐姐死了,我也离开了漓楚,在江湖中浪迹了几年,结识了灵儿的父亲,却不成想灵儿的父亲短命,灵儿还未出生,他便去了......我又回到漓楚之地找哥哥,安定在哥哥的靖国公府......在此后漓楚十六年岁月,从来未见过,也未听过你的父母......”简简单单的话语却是几个人惊涛骇浪的一生。 雪幻星在黑夜中静静的讲述着自己的一生,仿佛是在撕裂着自己看似已经痊愈的伤口,伤口决堤,血流成河,泪如雨下,原来那些内心精心掩埋的伤痛依旧是如此的脆弱。 “对不起,雪姨母。”冷玉儿缓缓的起身离开,她想知道真相,可是她却从未想过是以伤害别人为代价,尤其是对自己好的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玉儿,我想静一静。”黑暗中,雪幻星泪流满面,强压着不稳的呼吸与决堤的泪水说道。 “对不起,雪姨母。”再一次诚挚的道歉,却无法抑制住那嘤咛的哭泣声,没有人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与别人看,所以只能抱歉的离开。 天上淡淡的月光,真相依旧离自己很远,可是她决不放弃。 第九十章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 淡淡的月色,恍恍惚惚已走出靖国公府。华灯初上,却已是灯火阑珊,大街上竟是熙熙攘攘,车马嗔咽,水泄不通的非凡热闹。 抬头望望天,天上繁星闪烁,淡淡薄云被风吹散,露出一轮弯弯的月牙儿。 红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遥远的天上,一条白茫茫的银河横贯南北,银河两岸各有一颗闪亮的星星,隔河相望,遥遥相对,却是异常的明亮,仿若痴情之人温暖的眼睛。 原来不知不觉竟已经到了七夕佳节。 神色有些恍惚的冷玉儿,在拥挤的人群中慢慢的向前走着,却不知走向何方。 成双成对的人儿穿着鲜艳夺目的衣裳,带着欢快、甜蜜温馨的笑容从眼前走过。 欢乐是众人的欢乐,悲伤是一个人的悲伤,茫茫人海中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孤独。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以前总觉得夜夜红袖添香的美好,而如今才觉,牵牛织女星这段无关金钱,无关地位,无关时间,无关距离的爱情,才是大爱,因为他们的爱是千秋万载,是永不变更。 忽然很想写月,很想、很想。 可是她不知道他在哪?她在人群中迷失了方向。 她想离开这里,可是处处都是人,她迷茫的在拥挤的人群中走着,想要拨开恍如潮水的人群,却被湮没在这场无关于己的欢乐盛宴中。 人群推来攘去,不知谁撞了她一下,接着摔倒在地上,身边是纷沓而来,纷沓而去的华衣鬓影,却没有一个人是她想要看到的。 人群越来越拥挤,她手拄着地想要站起来,却又不知是谁狠狠地踩了一下,痛的钻心,痛的冷汗直流。 无数的人影在眼前晃动,心也在刹那间支离破碎,写月,写月,你在哪里?孤独与无助的感觉不断侵袭着她。然而,却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黑暗,无边无尽的黑暗再一次侵袭着她,没有一丝光,没有一丝空气,仿佛眼前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只有那浓重拨不开的黑雾。 窒息,只剩下绝望的窒息,仿佛跌入一片苍茫绝域,沉落,身体在不停地向下沉落,好似又回到了那个风凄雨厉,疯狂逃命的夜晚,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栗着,原来自己依旧是那般软弱的无能为力...... 忽然有人将她拉起,他的身体像一道山一般的屏障,隔开了如潮的拥挤人流,她的呼吸稍稍一畅,仿佛一瞬间又活了过来,抬眼望去,看到一张风华绝世的脸。 不,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这里?一瞬间的慌乱,一瞬间的迷茫,那双眼睛也望向她,紧缩的心骤然停止,不是他,不是那双眼睛,他的眼睛永远像海一般深湛不见底,让人看不透,猜不透。 人群仍在涌动,他的手扶着她,将她护在怀里,那双眼睛却是那么得净澈淡泊,没有丝毫的尘埃的对她淡淡而笑,接着紧紧握起她的手,带着一丝担忧与坚定得道:“姑娘,不用怕。” “凤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一瞬的惊疑,心中忽然释然,也带着一丝失落的垂下头,她依旧无法面对和晴天有九成相似的凤止阳。 “姑娘的手受伤了?”他抬起她的手,望着已经红肿流血的芊芊玉手,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与怜惜。 “没关系。”刹那间后知后觉的想要抽出被他握住的手,却不小心牵动伤口,眉宇间隐隐有一丝难言的疼痛。 “不要动。”凤止阳拉过她的手,淡淡的语气带着隐隐不容拒绝的命令,从怀中抽出一方白帕,目光轻柔,神情仔细而轻缓地包住那被踩伤得手,好像生怕碰痛了她。 “姑娘怎么会一个人来这热闹的街市过乞巧节?”凤止阳包扎好伤口,静静的望着她,淡淡而笑,如松下之清风,安宁静谧,仿佛徐徐的吹散人间的忧虑。 “只是随便走走,忘了今日是乞巧节,不然也不会来了。”冷玉儿指尖微微一颤,却是绽出一丝有些冰冷恍惚的笑容,其实一个人的节日,不如遗忘也罢。 “姑娘若是觉得闷,可愿与止阳一同走走。”凤止阳目光平静淡然的落到灯火阑珊的远处,轻轻一笑,诚挚的邀请。 “灵儿,灵儿怎么没有与公子一起来?”冷玉儿抬起眸光,在那张熟悉的面容上轻轻一掠,又向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张望,带着疑虑的目光寻找着那张同样纯净如琉璃的面容。 “灵儿说有些事情,要晚一点来,其实止阳只是想请姑娘帮个忙。”凤止阳又补充道,静然淡泊的眸光依旧静静望着冷玉儿说道。 “那不知玉儿能帮凤公子什么忙?”冷玉儿嘴角含着一丝微笑,轻轻地抬眸,镇定自若的望向凤止阳。 假如现在就退缩,将来如何面对那个人,那个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九五之尊? “女儿家的东西止阳有些不懂,姑娘的琴音不俗,眼光自然也定不俗,止阳只是想请姑娘帮止阳挑一件东西。”凤止阳脉脉眸光含着一缕化不开的情意,殷殷如许。 冷玉儿心头释然,她知道这样温柔的眸光是因为谁而流露,她也知道雪灵儿定是在安慰在夜里偷偷流泪的母亲雪幻星。 “好。”冷玉儿淡淡而笑的回答,说起来,这里面全都是她的错,不然也不会耽误了两个人的小儿女情长。 二人在相次壅遏的街上掠过琳琅满目的物品,眸光同时一支玉簪上面。簪子在满街的灯火下流动着绚烂的紫色,却是一朵雕刻极为精致美丽的紫阳花。 “公子真是好眼光,这满条街也唯有我这只簪子配得上这位姑娘,话说公子与姑娘真是天生绝配,我这一辈子也未见过公子与姑娘这般风仪的人......”那卖主见二人容貌脱俗,衣着不凡,慌忙笑脸相迎,夸夸其谈的道。 “老板不要误会,我簪子是另有其人。”冷玉儿轻轻而笑的解释道。 “哎,怎么可能,那真是可惜了。”卖主带着一丝可惜的憾色摇着头轻叹道。 “老板,这个怎么卖?”冷玉儿又拿起一枚精致的男士束发簪子问,眸中带着一丝安然与舒展的笑意。 “这个五两银子,小姐今日子时之前,牛郎织女星相会之时送人是最好的了,定能找到称心如意的郎君。”面上带着良善目光的小贩又憨厚的笑道。 “我......”冷玉儿蓦然想起自己身上却是未带一文钱,不由得有些尴尬的又放下。 “老板,算在一起吧。”凤止阳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小贩,接着又拿起冷玉儿放下的那只簪子送到她手中,轻轻而笑道:“愿你也找到自己的幸福。”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愿公子与小姐都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小贩笑逐颜开的收起银子笑道。 然而,没有人看到一袭紫衣在拥挤的人群中一闪而过,转眼不见了踪影。 嘈杂鼎沸的人群中,她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可是她却看到他们在交换信物。耳朵会听错,可是自己的眼睛却不会骗人,那样的目光,那样的亲密,还有那样心意相通的琴声,她手上的手帕......非凡热闹的街上,却是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人生几度一良夜,泪若倾盆又一年。 求收藏,求推荐 第九十一章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求收藏,求推荐,喜欢的亲可以收藏再看. 和凤止阳在街头分手之后,走出热闹的街市,穿过几条冷冷清清的街道,终于找到陵南王府。 她静静站在高高的围墙外面,握着刚刚买的簪子,却不知该如何去敲开那扇厚重的大门。 一堵墙,一个在墙内,一个在墙外,一扇门,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咫尺亦是天涯。 那么心呢,心是否也是这样?他为什么没有来看看自己,就连这七夕佳节也遗忘了吗,不想想,也不愿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到了什么时间,抬头望望天,月已中天,再望了一眼手中的簪子,淡淡的苦笑,这份不是自己亲手做,亦不是自己买的,简直是毫无诚意的礼物,终究是送不出去了。 转身,想要离去。 “吱呀”一声大门忽然缓缓的打开,里面走出一个头发花白,愁眉苦脸的老管家。 只望了一眼,微微勾起唇角,终究是没有等到。接着转身离去,身后却传来一个惊疑的试探声:“冷姑娘?姑娘可是姓冷?” “是,老人家认识我?”冷玉儿停住脚步,回转过头来问,眸光中闪着惊异。 “这......”略显苍老的老管家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接着慌忙又道:“哦,老奴是陵南王府的管家王德,姑娘既然来了,怎么不敲门,若是怠慢了姑娘这等贵客,老奴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只是路过此地,天色不早,我也应该回去了......”冷玉儿轻叹一声,紧握着簪子,望着璀璨的繁星,目光空远安然的淡淡而笑。 自她来到这凤凰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看,作为陵南王慕容清影的管家怎会不知道有她的存在? “姑娘莫走,自先皇下葬之后,王爷没日没夜的喝酒,喝得是伶仃大醉,劝都劝不住,这不府中的酒全都喝完了,又吩咐老奴上街买酒......姑娘还是劝一劝王爷吧。”王德诚惶诚恐、一脸为难、垂首敛眉的慌忙说道。 “王爷为何会这样?”冷玉儿忧心忡忡的问,脚步却已经随王德走近高高的围墙之内。 “老奴也不知为了什么,只是在先皇下葬之后,王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一直喝酒,我们是谁都不敢问......”王德再一次絮絮叨叨的说着酒的事情,却隐约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才是他真正的心结。 这人来了,酒是不是就不用去买了? “姑娘,就是这儿了,老奴先告退了。”听雨楼前,王德默默的退下,冷玉儿深呼一口气,苍白的手指缓缓推开紧闭的房门,漆黑的房间,一股浓重的酒味迎面扑来。 “酒放下,出去。”一个颓废冰冷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寂寥,刻骨的落寞。 “写月......”冷玉儿轻轻唤道,带着一丝心痛与悲伤。 屋子掩埋在浓重的黑暗与颓废的酒气之间,一霎那间什么也看不到,可是她却能感觉到眼前就是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怎么会这样?那个惊才风逸的月冷公子怎么会变得这样的颓废? “玉儿?”一个清冷而忧伤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惊喜传来,却随即变得有些淡漠而毫无感情的问:“你怎么来了?” “写月,你......”冷玉儿轻轻地移步而进,却被一把歪倒的椅子绊了一下,在寂静的黑夜中发出一声巨响,慌忙扶住身后的墙壁,险些摔倒,却是欲言又止。 “玉儿......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黑暗中,他看到她几乎摔倒,可是他却紧握着手中已经空了的酒瓶,强忍着冲向前去的冲动,默默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 黑暗,他将自己掩藏在黑暗中,也将自己置身于一种无边无尽的绝望之中,在一场纠缠不清的梦魇中惊慌失措的挣扎着。 然而,这种感觉却只能自己默默地承受,命运,他只想逃出命运丝线的牵绊,于是他选择用黑暗将自己锁住。 “不要再喝酒了!”良久,眼睛渐渐适应这种无边无尽的黑暗,隐隐约约的望着那个熟悉的寂寥背影,强忍着悲伤,艰难的说出几个字。 “不用管我,玉儿,你不要再管我,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内疚,那个轻柔的声音带着内疚与绝望在黑暗中传来。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写月,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承担,不要再折磨自己......”她对着被一团黑暗包围的那个身影静静地说道。 她知道那种感觉,无边无尽的黑暗,仿佛跌入一片苍茫绝域,没有光明,没有希望,甚至没有一丝的声音,剩下只是孤独与绝望。 黑暗来袭,所有的一切皆被吐噬,包括心中那份坚强,心中渐渐生出恐惧与软弱。 其实并非害怕黑暗的本身,而是害怕那死一般寂静的荒凉,和无法预知的未来以及被掩埋的真相。 “你,你能不能不要再进宫,不要再去见他......”只听黑暗中一声脆响,手中紧握着的酒瓶碎落满地,一丝殷红的血迹在手心中滴滴而落,在静寂的黑夜中发出滴答滴答的清脆声音,宛如水漏。 “我不会再去见他,写月,我再也不会见他。”她摇着头笃定的回答,眸中隐隐泪光,心仿佛被无数的丝线缠绕着,勒的鲜血淋淋。 是这样吗?真的是因为她?令这个冷面石心,虽万人死在他面前也不会轻易动容的月冷公子变得如此的颓废与落魄? 心中没有半点的喜悦,只有无言的心痛。 “对不起,玉儿,我被自己折磨的快要发狂......”他承认了此时此刻的懦弱与无助,孤独,从来不知自己有一天会如此的孤独与寂寞。 “写月......”她想走过去,她想将手中的那只簪子送给他,她想告诉他,她很爱很爱他,她想对他说,她永远也不会离开他...... 他的爱情是卑微的,那么她的爱情何尝不是卑微的等待。 “不,玉儿,不要过来,离开这里,请你离开这里,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静冷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阻止了她的脚步,他不想让她看到他软弱与卑微的眼眸,他不能够让她看到自己最颓废无助与失魂落魄一面。 “那么,你不要在喝酒了。”她停住了她的脚步,紧紧握着手中那根簪子,却是再也没有向前走一步。 “好,我答应你。”良久,黑暗中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隐隐绝望。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第九十二章 鸳鸯错,错鸳鸯 从陵南王府走出,街上的人流已渐渐散去,热闹后的冷清有一种荒凉的感觉。 浮云再一次把弯弯的月牙儿遮住,手中依旧拿着那只没有送出的簪子。 荒凉的夜没有一丝的光,随意的漫步在寂静的大街上,却不知何去何从。 一个很普通的馄饨摊,冒着丝丝缕缕的诱人热气,轻轻地回首却见一个有些孤寒料峭的身影坐在那里,自斟自酌。 “凤公子,灵儿没有来吗?”冷玉儿坐在他对面问。 “......”凤止阳无语的笑着摇摇头,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眸光雅淡如琴,却隐隐有些悲伤与寂寥。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佳人误了良期,又是什么事情让我空等到白头?却依旧傻傻的不肯离开这已经荒凉的街头,只因害怕你来的时候见不到你想见到的人。 “姑娘吃碗馄饨吧。”卖馄饨的老伯迎上来,一脸良善的笑着问道。 “好,谢谢老伯。”冷玉儿不忍拒绝,毕竟在深夜中摆摊得人那个不是被生活所迫。 凤止阳依旧默默无语,一杯接一杯的自斟自酌,清风吹过,空气带着一丝冷凝。 “这么晚还不回家的人都是寂寞的人。”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馄饨端了上来,简单的话语带着深沉的意味,打破冷滞的气氛。 “那老伯为什么这晚才摆摊?”冷玉儿笑着问,其实如果是天刚刚黑的时候摆上馄饨摊会比深夜里会多赚一些钱。 “自然也是因为睡不着,总该干点什么,不瞒姑娘说,自二十年前妻子死后,我就一直在深夜摆摊,也见过很多深夜在街头徘徊,不知何去何从的年轻人。”馄饨摊的老伯一边包着馄饨,一边有些忧伤的叹道。 “那老伯也是痴情之人,二十年依旧记着自己的妻子。”冷玉儿眸光中有一丝落寞的哀伤。 “其实她的样子我早就忘记了,只是二十年来依旧不习惯没有她的生活。”老伯笑着说道,有些苍老的眼睛中交织着不可磨灭的甜蜜。 “为什么?”冷玉儿问。 “当你允许那个人走近你心里时,你的心便是她的家,人虽然走了,可是影子却没有走,也就是说当你习惯了她的存在,有一天她离开了,就算再过多少年,你也会不习惯没有她的生活。我也是这些年才慢慢明白这个道理,她喜欢吃馄饨,我就做馄饨,这么多年来,就好像她依旧在我身边一样,我做,她吃。”老伯笑着说道,脸上的皱纹似乎在一刹那间变得像朵花儿一般。 “真的会这样吗?”冷玉儿低头望着眼前那碗混沌,自言自语,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馄饨,薄薄的皮儿在口中慢慢化开,唇齿留香,这应该就是爱的味道。 再抬头看一眼烟雾缭绕中的老人,忽然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没有孤独的感觉,因为他心里住着一个人。 “老伯,给我也来一碗馄饨。”凤止阳突然开口说道。 “马上到。”老伯应了一声,随即动作娴熟的煮馄饨。 “姑娘和公子有些面熟?”馄饨端上来,老伯又抬头仔细望了一眼吃馄饨的两个人说道。 “怎么会,我是第一次来......”冷玉儿笑着说,然而心中却猛地一震。 “我想起来了,十年前,姑娘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来过一次,那时候也是和这位公子来的。”老伯笑着说道,苍老的眸光隐隐有一丝得意的笑意。 “老伯,你有没有记错?”一阵凉风吹过,冷玉儿静望向忙忙碌碌有些拘偻的老人,等待着答案。 “我的馄饨摊在这里摆二十年了,像这么晚还出来吃东西的本来就没有几个,更何况是公子与姑娘这般风仪的人。我记得十年前,公子和姑娘也是在这个时候来我这里各点了一碗馄饨,可是吃完之后却发现谁都没有带钱,我说不要钱了,可是公子与姑娘偏偏不肯,姑娘说把公子留在这里,自己回去拿钱,可公子说把姑娘压在这里,他回去拿钱,两人吵了好一通也不肯罢休,还是后来姑娘的母亲前来寻,才付了钱走人的。虽然那个时候你们都还小,可是这件事情有趣得很,我怎么会记错?当时我就觉得你们长大了一定是一对儿,不是冤家不聚头......”老伯喋喋不休,可是却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冷玉儿望了一眼如墨的天空,漆黑的眸子闪着清明、洞彻、坚定的光芒。 墨蓝的天空渐渐变得漆黑,吊在馄饨摊上的油灯在冷风中忽明忽暗,天便隐隐传来雷声,冷玉儿的心也似滚雷般震动着,她来过这里,她居然来过这里? “七七夜,牛郎织女这是要分别了,怎能不泪雨纷纷?”馄饨摊的老人一边不慌不忙收摊,一边叹道。 凤止阳依旧不为所动的自斟自酌,好似根本没有听到雷声。 雷声越来越大,雨,稀稀落落的开始下。 头顶忽然出现一把精致的伞,猛然回头,却发现一张与面前一模一样的脸。 不,不止面容一模一样,就连衣服,配饰、束发的簪子都是一模一样! “看来人老了,也糊涂了,应该是这位公子才对,这世间怎么会有一模一样得人?”卖馄饨的老人定定的仔细看了一眼举着雨伞的人,又自言自语的边说,边收拾东西。 “是你?”在猛然震惊中回过一丝心智,清亮的眸光望了一眼雅淡如琴的凤止阳,再望向眼前这张风华绝世的——慕容晴天,心中有不可抑制的怒意。 “是。”他淡淡而笑,轻轻地回答。 “我们见过吗?十年前。”冷玉儿强压着怒意,冷冷的问。 “没有。”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好似他们真的没有见过一般。 可是,他知道他们何止见过,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将她放在心上,以至于十年来心心念念从未忘过,她却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终于有人记起了那一对小人儿,而他却不得不否认。 “你确定?”冷玉儿又问,眸中是没有半点感情的冷湛,唇角是一抹淡淡的讥笑。 “是。”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依旧是干干脆脆的一个字,却是十分肯定的回答。 “你的东西。”冷玉儿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簪子递给慕容晴天,那个高高在上的皇者。 “谢谢。”俊美而优雅的脸上漾起一丝深邃的风华,迅速的接过放在怀里,好似生怕她会反悔一般。 “这件东西也送给你。”他拿出一只白玉簪子,轻轻的插在她的头上。 “不,我不要,我......”她的心猛然一紧,错了,竟然又错了,她颤抖的拔下头上的发钗,想要还给他。 “我还有事情,以后再说。”他脸上挂着欺世骗人的雍雅浅笑,将手中的雨伞不容分说的塞给她,转身离去。 璇玑殿夜夜灯火通明,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的他,却终究忘不掉的是那个清丽绝俗的身影,抑或忘不掉的是他心中的那份执着。 本来以为只是远远地望一眼,他已满足,可是原来止不住的是自己的心,亦是自己的脚步。 望着那个看似闲庭信步,却很快消失在泠泠细雨中的背影,她惊怔的不知所措。 “方才是你还是他?”冷玉儿持着雨伞,握着发上多出的那只白玉簪子,含着隐隐怒意的问在雨中自饮自斟的凤止阳,是他让她产生的错觉,还是晴天故意让她产生错觉? “重要吗?重要的是你的心。”凤止阳咬了一口馄饨,却分不清出什么滋味,轻轻一笑,起身将一点碎银子放在桌子上,迎着风雨而去。 油灯被雨打灭,那个普通的馄饨消失在淅淅沥沥的雨夜。 街头的转角处,凤止阳惊怔的停下,一个单薄的身影在风雨中瑟瑟发抖,宛如一只流浪街头无家可归的猫儿。 “对不起,对不起......”在他惊慌失措的眼神下,她不停的道着歉。 他说过她懂他,可是到头来她还是怀疑他,她泪雨纷纷的在人群中离去,却又不甘心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他们的身影...... “傻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凤止阳将雪灵儿拥到怀里,心在刹那间豁然开朗。 风雨之中,他们相拥相吻,黑暗的世界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第九十三章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漫天的雨,如漫天的思绪,缠乱不清。手中的碧绿如烟的伞在江南的烟雨中宛如一团淡淡的烟雾,衬着那个白衣素颜的女子,更仿佛从山中走来的精灵,花间幻化的仙子,遗世而独立。 她在淅沥沥的雨中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天有些微微亮,才抬起酸麻的脚步离开。 雨若琉璃在青石板上溅了开来,一个女子,一个浑身湿透,有些狼狈的女子忽然冲了出来,狠狠地将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目光有些惊怔错愕地望着眼前这个满含怒意女子。 “你让陵南王对你死心塌地,又为什么要去勾引......勾引别人,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生不如死,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她怒不可歇的瞪着冷玉儿喝道,纤秀的手再一次从雨中像她挥去。 七夕之夜,高高的围墙外面,她躲在角落里静静的等待,不敢奢求进去看一眼,哪怕只是看一眼那个朝思暮想的人。 可是偏偏她被那个老眼昏花的老管家请了进去,那一刻她的心仿佛在铁板上煎熬着,直到她有些魂不守舍的出来,她隐隐有一丝得意。 她就是无论是凤凰城中的达官贵人,还是坊间的百姓口中的那个神秘的女子?她就是那个住在倾城殿里得到皇家身份象征——揽心剑的女子? 倾城之姿,没想到凤凰城里竟又出现一个倾城之姿!可是终究他没有留下她。她心里面有一丝得意,亦有一丝失落。 接着轰隆隆的雷声,隐在街角的她却见一直醉酒的慕容清影他拿起一把伞冲出大门,像疯了一般四处寻找着她。 她悄悄地跟在后面,看到的却是他无助而颤抖的寂寞背影,也看到了那个,那个九五之尊满含深情的目光。 他们竟然交换了定情信物,可是在这之前,所有的人都认为她喜欢的是慕容清影吗?这将置他于何地?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那个颤抖的身影痛苦的纠结在一起。 这究竟是个多少人的不眠之夜,她在他的身后久久的不敢动,直到那个身影失魂落魄的离开,也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失魂落魄。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怒不可歇的冲上去,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大胆,你是什么人,敢这样对待我家姑娘?”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在雨中传来。 风雨中忽然出现四个持着雨伞宛如仙人般从天上飘摇而落,将冷玉儿护在中间,紧接着一把长剑豁然出鞘,划开细细的雨珠,带着凛冷的杀气,直直向她刺来,却是毫不留情。 她有些惊怔,亦有些害怕的望着那柄闪着寒光的剑花向她刺来,双腿却像钉在原地一样,忘记了躲闪。 啪的一声,那柄剑打在她的手背上,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随之传来。紧接着又变幻剑花直向她的喉间刺去。 “姑娘莫要生气......”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忽然毫不犹豫的挡在她身前。 那柄带着杀气的厉剑随着那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停下,就停在秀美绝伦的脖颈之前。 “姐姐......”她望着挡在她面前那个绝美的女子,捂着鲜血淋林的手,大惊的呼道。 大惊之后却是释然与镇定,她一夜未归,姐姐怎么可能不会来找她?姐姐既然来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花解语,她花解语的父亲是当朝宰相花静风,母亲亦是开国功勋之后,她怕什么? “舍妹不懂事,认错了姑娘,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原谅。”举世名贵、若烟若雾的霞影伞下,一个娇柔婉转酥酥糯糯的声音传来,如桃花一般嫣红的唇瓣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轻声言道。 精致的伞面微微抬起,一张娇美如花,明艳无双的女子半含笑意,半含歉意的微微对冷玉儿屈膝施礼,虽未有半点的失礼,却依旧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陌离。 那个美丽的女子轻轻抬起如春葱般的柔荑,想要推开喉咙间闪着寒光的剑,世间少有的霓裳羽衣随着她轻轻一动,也在风中飘摇如瑶池仙女般窈窕,身上的翠钿环佩更是叮当作响,名贵无双。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样名贵的东西偏偏让人觉得,也只有这般美艳与高贵的人儿配得上。 “花家的姑娘眼明心亮,怎会认错人?若像这般总是认错人,那恐怕花大人早晚有一天会被你们连累的。”身着碧色衣衫的竹心,含着一丝讥笑的说道。 “是啊,一句认错了,就想走掉,那我们姑娘这打岂不是白挨了,倘若今天来一个仰慕风公子月公子的,吃了干醋,冲着我家小姐撒一顿气,明天再来一个喜欢王公子李公子的,喝了点酸汤,也冲着我家小姐撒一顿气,却偏偏都说是认错人了,那我家小姐岂不是随便你们打?你可知我们姑娘是谁?太后娘娘的干女儿,岂是说让你打就让你打的?风月中失了意,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翠微笑意盈盈却毫不掩饰的讥讽道,手中的利剑不为所动的依旧停留在她的眼前,并未有半点离开的迹象。 “翠微、竹心姑娘说笑了。”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的美人笑着说道,好似根本未曾在意那极具讽刺的话语的挑衅,轻轻地抬眸,眸光点点似梨花带雨,双眉微蹙如轻云笼月,两颊微红如艳丽芍药,体态婀娜如弱柳扶风,却在风雨中展露出一个绝美的笑靥。 “哟,花家大小姐记性可真好,像我们两个从未见过小小的女婢都记得,怎会不知我家小姐的大名?”竹心轻轻拉了拉翠微的衣角,流光一闪,长剑回鞘。 “我家二妹真的是认错人了,还请姑娘原谅,花千语在此向姑娘郑重的道歉,姑娘如有什么怨气,可以撒在花千语身上。”花千语唇角微微扬起,美眸流转中随即流转过一丝冷光,却是笑着再一次微微施礼的说道。 “不,姐姐,我们为什么要给她道歉,我是花解语,今天我打的就是你,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管你是太后的什么人,也不管你是否与皇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你想报复的话就冲我来,与他人毫无干系......”那个在雨中有些狼狈的女子再一次不顾一切的大声呵斥道。 她们是天之骄女,是名门之后,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若说她冷玉儿身后有太后皇帝撑腰,可是眼前这两个伶牙俐齿的小小丫鬟又算什么,竟然也敢给她们脸色看? “解语?”花千语拉着她想要阻止她,可是哪里拉的住。 “花静风,与哥哥花溪风三十年前曾经是先皇随军御医,十数载与先皇风餐露宿,救人无数,后来天下大定,花静风却因某些事情与哥哥花溪风决裂,自此任凭门前有人病死也永不出手救人,转而官场,在官场上风生水起,短短几年从小小县官一路爬到当朝宰相,两个女儿亦不随辈分“阡”字而唤作花千语,花解语......花姑娘还要不要听一听母亲的事情?”冷玉儿从翠微、竹心的身后走出,清明的眸光中闪着静冷与无情,淡漠的望向眼前两个天之骄女。 这些天来,他们将她查的仔仔细细,她又何尝没有将这些人查的清清楚楚,否则这也太不公平的不是? “改日我们姐妹定向姑娘府邸登门致歉,告辞。”花千语听到冷玉儿口中吐出的每一冷冷淡淡,不紧不慢的每一个字,只觉好似一股股寒风刮过肌肤,直透向心里,却是浑身冷汗,再一次优雅的微微施礼,拉着已经惊怔的花解语踏着雨花而去。 “小姐,你可不能这么轻易的放她们走。”身后的凌吟望着那两个妖娆而去的背影提醒道。 “算了。”冷玉儿淡淡地说。 “小姐,您这样轻易放过她们,以后指不定有多少人前来寻小姐的不是,陵南王可是有很多女子喜欢仰慕的。”翠微也带着一丝担忧的说道。 “算了,不是原谅她,而是因为她有个护着她的姐姐,况且她说得对,我不过是仰仗太后而已......若是没有那个人......我什么都不是。”细雨朦胧中,天已经亮了起来,冷玉儿移步向前走去,清且弱的声音在风中似有似无的传来。 “姑娘,姑娘该回去了。”身后再一次传来凌吟的声音。 “我想走走,你们不要跟着我。”她握着那只不知该如何处理的白玉簪子,缓缓的向前走去。 “能忍他人所不能忍是一种豁达,可是不高兴时,一巴掌挥出去也是一种洒脱,两种人注定两种不同的人生,都撤了吧。”阴暗中,一个优雅高贵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一扇露着一丝缝隙的窗子后面,隐隐约约有一双精亮的眼睛望着一切,唇畔挂着一丝优雅冷意的将一杯茶倾尽口中,虽看不清楚面貌,却觉得他是一位极高贵雍容之人。 “可是现在他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窗后面一个阴冷狠厉的声音传来,带着杀伐之气。 “那么那些藏在暗处的,你没有看见的呢?比如说那里,还有那里......”那双眼睛在无数的楼宇间轻轻的扫过,却是带着冷冽如寒泉的笃定。 “可是如果错过了今天,也许以后我们再也没有机会了。”那个阴冷的声音带着不甘的又说道。 “是人总有缺点,算了,再想办法,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双眼睛消失在窗子后面,只余一缕清冷飘渺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是。”阴暗中,不甘的回答。 昨天后台被锁,今天更一大章,稍后午夜还会有一章,求收藏、求推荐 第九十四章 凤栖苍梧,叶落而知秋 “太后娘娘金安。”苍梧殿中,身为宰相的花静风,有些忐忑的跪在地上行礼道。 “听说你那两个丫头受气了?”太后优雅的挑开珠帘,缓步而出,面纱后面静默的眸子,看不出喜与忧。 “微臣不知太后娘娘何处此言?”花静风伏在地上,明亮的眸子闪着智慧的光芒,却是心惊胆战的回答。 倘若承认岂非说明他在这凤凰城的势力堪比皇家,太后知道的事情,他亦是早已知晓。可是如此装傻卖乖就能瞒得过那双永远明亮无尘的眼睛吗?况且太后也不会因为他的两个丫头而特意请他来这苍梧殿。 “平身吧,告诉那两个丫头,莫要再去招惹她。”太后的眸子有些冰冷的绕过他,望着高远灰暗的天空,声音中带着隐隐的不悦。 “太后娘娘为什么要这么看重一个不知名的女子?”花静风缓缓站起,虽是依旧垂首敛眉不敢呼吸,却是温顺坦然不卑不亢的问道。 听到这句话,他已经顾不得什么了,他的实力渐渐的扩大,哪里能瞒得过太后,而太后却问都不曾问过,现在却因为小孩子之间的矛盾问起他,这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你还记得三十年前那个同样白衣素颜的女子吗?”清清淡淡的问,却仿佛惊涛骇浪撞击着心间。 三十年前,那段不为人知的往事,那似乎随时间消逝而慢慢遗忘却不可能掩埋的秘密,终究还是要提出来。 苍梧殿中无数棵高大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却是梧桐更兼细雨,缓步而出,身后一把精致的伞随即打开,遮挡住那密密如丝的细雨,那个瘦弱单薄的身影从密如华盖的树叶缝隙中仰望天空,静然惆怅。 “是她......”花静风心中一惊,随即释然却是一身冷汗。 遗忘,如何能遗忘三十年前,那个时代的倾城之姿,姜婉的柔美哀婉,太后的绝世冷艳,还有那个女子如风一般的潇洒...... 那个时代是属于他们的时代,一场场风流富贵的黄粱美梦,一段段英雄美人的爱恨情仇,刀光剑影、金戈铁马、帝王霸业......怎能遗忘,那属于他们的时代? “她将自己的女儿托付于哀家,哀家怎能有负于她?”太后淡漠的眸子里漾起一丝暖意,似乎忆起了那些美好的岁月,轻叹一声,幽幽而道。 那应该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年轻而美丽,充满了爱与恨,情与怨,却没有后悔,不顾一切的和他在一起不后悔,毅然决然的离开他不后悔,再一次回到他身边不后悔,住进这幽幽深宫亦是不后悔。 “太后娘娘恕罪。”花静风再一次双腿一曲,跪倒在地,俯着身子诚惶诚恐的言道,冷风吹过,身后的衣衫却是湿了一大片。 那个女子,那个在他脑海里不可磨灭的女子虽然没有回来,但是就算是现在权倾朝野的他也不愿轻易得罪与她,因为他不敢,他惧怕,那种惧怕,好似是深深烙在骨子里的不可磨灭的印记,亦如他对眼前这个看似什么都不管,却什么都知晓的太后。 “你代哀家宣旨,哀家要收她为义女,赐名天心郡主。”她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脚步却已经在无数的梧桐树间缓缓地离开。 “微臣遵旨。”花静风恢复了镇定的神态,再一次以非凡的仪态缓缓站起,老于世故的脸上恢复阴沉的冷漠与不可捉摸的变幻目光。 拾阶而上空寂的凤凰台,随意的挥挥手,身后的老嬷嬷默默的离开。太后最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这凤凰台上仰望天空,默然无语。 天上飞落一片梧桐的叶子,苍绿的叶子在风中飘零如蝶,太后缓缓伸出手,那片叶子落到她的手心。 叶落而知秋,秋天这么快就到了吗? 苍梧殿,凤栖苍梧,可是这苍梧殿再也没有人唤她凤凰,也再也没有人看她在凤凰台上翩然起舞。 如今的苍梧殿中只剩下了寂寞与冷清,也只剩下了太后这个尊贵的头衔。 抬头望望天,点点滴滴的恍如愁绪的细雨中,似乎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如风一般回绕在耳旁:“倾城,女孩子一定要叫做倾城啊。” “那如果你生一个女儿叫做什么?” “天心啊,天都会放在心上的女子该有多幸福......” “天心,希望你能幸福。”微弱的声音消散在风中,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没有回头,眉宇间却微微蹙起,清清淡淡的问:“你去见她了?” “是,母后。”身后一个温凉的声音响起,风裂玉碎,唇畔却含着一丝欺世骗人儒雅高贵,终究是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可是他不后悔,也许最令他后悔的是那个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将她推到另外一个人身边...... “为什么不听母后的话?”无声无息的转身,用静冷悲伤地眸子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的亲生儿子。 “孩儿只请母后给孩儿一个同样的机会,也请母后给玉儿一个选择的机会。”那个一直以来虽然甚是听话,却从来有自己的主意的儿子重重的跪在地上,目光中含着深深的请求,因此诚恳而悲痛的说道。 他后悔了,他不该离开她,哪怕是死。 “可是她现在选的是谁,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她轻抚着他有些憔悴的脸庞,这张曾经和自己同样风华绝世的容颜如今竟变得如此的憔悴与瘦削。 作为一个母亲,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太过于残忍,残忍到用亲情来逼迫自己的儿子。 “孩儿不甘心,他们在一起得不到幸福的......”他的唇畔溢出一丝苦笑,如海的眸子里深湛的望不到底,却带着隐隐的绝望。 “你们做了什么?”她的手指僵硬的停留在他那双看不透,也看不清的眼睛旁,以一种陌生而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个二十年来一直听话孝顺的儿子。 “母后......”叶落而知秋,这世间唯有她的母亲能够一眼看透他。 加更一章,求收藏,求推荐 第九十五章 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 “姐姐,你为什么要向她低头,她算什么?”雨珠在苍白的脸上滑落,花解语有些狼狈的随着花千语从后门回到府中,从方才的惊怔之中回过神来,一脸不忿的问。 她竟然也将她们所有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凤凰城里只有她嚣张的份,又有谁敢对她这么大胆的公然挑衅,怎能不使她惊讶? “她是不算什么,可是你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花千语一边帮她换衣服,一边问道,眸光清冷而锐利。 花解语一夜未归,自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这流言指不定会如何的满天飞,所以也只能亲自动手帮这个心思从来都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从未考虑过后果的妹妹更衣梳妆、包扎手上深及骨肉的伤口。 “我就是看不惯她三心二意......”鼻声有些囊囊的花解语恨恨的说道,眸中隐隐泪光,再一次滑落出发红的眼眶。 “她三心二意,那是她有这个本事,你呢?有句话那个贱婢说的很对,你看看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拿什么跟人家比?”花千语将她手上的伤口处理完之后,拿着一把精致乳白的象牙梳子梳理着花解语长长的头发,对着铜镜里那个流泪的女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姐姐.....”花解语娇嗔的唤道,抬眸望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头发湿哒哒的黏在额前,脸上精致的妆容也被雨水和泪水冲花,神情更是一抹浓重的哀怨与憎恨,哪里还有半分美人的样子,更像一副被人抛弃的深闺怨妇。 她深呼一口气,抹去脸上的泪水,恢复了大家闺秀的万千仪态,花解语不会是这副模样,她是凤凰城里最骄傲而美丽的花朵,怎能沦落到这幅模样? “那个女子能这个样子站在情敌面前,尤其是比自己漂亮的情敌面前,你这幅模样的出现便低了她一筹,再一动手更是落到了下风,这么一哭,更是显得没出息,试问就算陵南王心里有一丝的喜欢你,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又会怎么想?”淡淡的语气隐含着姐妹之间的殷殷情意。 柔软的长发在花千语灵巧纤秀的手指之间结成一个个美丽的花式,不过一刻钟,便挽成一个绝美的流云鬓。 “知道了姐姐。”她沉心静气,一瞬间便将脸上的哀伤掩藏在不输于姐姐的绝美面容之下。 淡淡而笑,眉宇间凝聚着高贵的仪态,一时静默地望着眉宇微蹙却没有半点怪责她花千语,心头的失落似乎也刹那间消失。母亲早逝,有时候她觉得她的姐姐更像她的母亲,让她有种可以依附的感觉。 假如母亲没有早逝,假如她少惹点事,生点非,那么她的姐姐是不是也和她一样不用去想太多的问题,也不用次次挡在她身前庇护她,更不用像今天这般冒着生命危险帮她挡那一剑,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像一个普通女子一样快乐一点? 可是她知道她不会,因为她永远都是骄傲的活着,像她们的父亲一样绝不肯低着头做人。 “记住,无论什么时候,身为女子一定要漂亮的活着,这才像是一个女子的生活。”花千语将一支点翠镶珠凤凰步摇插在花解语的发髻之上。 一个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的美人儿展现在人们面前。 “谢谢姐姐。”花解语缓缓站起,恢复了以往的端庄持重,清亮亮的目光满含着感激之情望向花千语。 “傻瓜,谢什么,我们是亲姐妹,以后记住抬头可以看到天,低头才能看的到路,眼高于天,就算路上有一颗小石子,也会绊你摔一个大跟头。”花千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满含着深情微微而笑的说道。 心中忽有一种释然,眼前这个好像永远也长不大的妹妹似乎长大了一些。 “可是姐姐,我们就这样算了?”花解语望着手上包扎着的纱布,又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这样深的伤口岂不是一定会留下疤痕? “你还想怎么样?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说算就算了的,得看父亲如何护你了。”一时间花千语面如雪玉,既白且冷,眼眸深幽如海,那一丝淡淡的浅笑顿时僵在了脸上,长大似乎只是一种错觉。 “姐姐,她到底是谁.....”花解语从未见过一向未将什么人放在眼里的姐姐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一时间有些惊慌地问。 “她是谁我不知道,以你我二人在凤凰城的地位,你何曾见过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给我们姐妹二人脸色看......”花千语眸光扫过滴雨的窗外,幽幽一叹,接着又道:“现在猜测也没用,等父亲回来就知道了。”窗外潇潇雨下,滴答滴答恍如水漏,花千语忽而展颜一笑,那笑意间却未带有任何的欢欣之意,清冷而凝重。 前些天竹隐发生的刺杀事件可谓是大无畏的身先士卒了,那么她们这次是又算是什么,投石问路的一颗石子?没想到她们姐妹二人竟然做了那抛砖引玉的石头,凤凰城里指不定会有多少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她们之间的好戏? 可是那等从容气魄,那等清丽绝俗,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她是一个骄傲的女子,她不允许这世间任何一个女子,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胜过她,从前她生活在慕容倾城,那个真正的天之骄女的阴影下,现在她绝不会生活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阴影下。 败在她之下,她心有不甘。 “父亲怎么还没有回来,难道这件事情这么快就已经传到宫中那位的耳中去了?”花解语又提心吊胆的向外张望着。 方才她还害怕父亲回来会训斥她,而现在她却十分着急的等待着那个严肃冷漠的父亲回来,哪怕是狠狠地训斥她一顿,她的心也会安宁一些。 “现在知道害怕了,方才的胆子去哪了?最近皇上的璇玑殿夜夜灯火通明的处理朝政,哪能这么快回来?”花千语面带一丝迷离的浅笑,妖娆妩媚,再一次抬眸望向细雨纷纷的天空。 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千百道的雨丝将天地结成一张密密的网,而她们都如那网中挣不脱的鱼儿。 “姐姐,你说皇上......”花解语十分不安的欲言又止,她当时确实被两个小小的丫头气得头脑有些发晕,现在想来她说出那般大不敬的话来,不知那个刚刚登上皇位的慕容晴天会怎样想? 九六章 风前带是同心结,杯底人如解语花 “原来你还知道害怕?”门外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一个身着蓑衣的男子径直走进雅致奢华的房间,斗笠轻轻掀起,正是隐隐含着些怒意与威严的花静风。 “父亲?”花解语心中一凛,慌忙行礼,她怎么会想到一向不喜欢蓑衣的父亲今天会穿着一身厚重的蓑衣回来。 “父亲大人安。”花千语微微行礼,沉静的没有半点波绪的亲手帮父亲将沉重不便的蓑衣解下。 “父亲,皇上......”花解语再一次不安的欲言又止。 倘若真的让那个时常挂着欺人骗世的雍雅笑容,却难以琢磨的皇帝知道她在他背后说了些什么,恐怕他明着不会惩罚自己,背地里杀了她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她浑身再一次一凛,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终于也尝到了一丝害怕的滋味。 “现在皇上不会在意你这点小事,但是太后娘娘倒是问,两个丫头受气了?”花静风淡淡的回答,脸上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波绪,从花千语的手中接过茶杯,清浅的饮了一口。 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他却一点也没有把握,君王,那张深不可测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不同,依旧是只关心沿海区域的地震余下的诸多问题。 “是,我是受了那几个臭丫头的气,父亲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花解语眸中隐隐泪光,几欲滑出有些通红的眼眶,娇嗔的撒娇道。 平时无论惹了多大麻烦,只要她是这般表情的望着自己的父亲,那么她的父亲无论是生多大的气都会不自觉的消了,因为姐姐说过,她这般表情最像她们早逝的母亲,于是这也成了她对付父亲最有力的武器。 “你受气?那是你自己窝囊,再说太后娘娘问的也不是你,那个丫头也说得对,早晚有一天你会连累了为父。”手中的茶杯重重的落在桌子上,再一次静冷的望向两个女儿。 她的两个女儿自慕容倾城出嫁之后,在凤凰城里拔得头筹的无人能及,可是今天在那千百竿苍翠的修竹间看到的那个女子,那个不施粉黛,不带钗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甚至是荣辱不惊,却自有一股清贵高华在浑身流转的女子,他心中隐隐有一丝失落。 “姑娘莫要打了,我还要救人。” “救人?你救了他,让他再来杀我吗?”那个如银铃般的的声音此时此刻依旧回荡在耳旁。 “花静风,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下一次见面,我一定会杀了你。”可是最后他没想到的是,他们之间的结局竟然是这样一句冰冷而绝情的话。 三十年了,她的母亲是不是也像太后,像自己这样一般的老去?美人垂暮,英雄老矣,这就是人生无奈的结局。 恍恍惚惚,三十年的岁月如流水一般而逝,这个世界似乎已经不再属于他,他是不是也该急流勇退,舍却这一身的朝服,这一世的荣华,寻一处清幽之地,过一些快乐无忧的生活,不再纠缠在他们之间那些解不开的恩恩怨怨之中 可是再回过头来望一眼自己的两个女儿,他的心中却有舍不下这诸多的牵绊。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姜氏自古出美女,古之有齐文姜、齐宣姜,三十年前有个姜婉,而她的妹妹姜柔,在他眼里永远都是一个不可替代的人。 风前带是同心结,杯底人如解语花。花解语,不但模样与他的妻子姜柔一样,就连那天真娇憨的脾气也同她一模一样,加之这些年来惯得不成样子,更是让他放心不下。 在这个世界,就算是要做一个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需要的也是足够的聪明,否怎能在四面楚歌、天下咒骂之中依旧安稳的坐在最高的位置。 名花倾城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多少年来,运筹帷幄精心为两个女儿铺好的道路就这样被她破坏了,他心有不甘。 倘若离开,他也不会在二十年前任凭一个女子跪死在他的门前而不救,倘若就这么放弃,他也不会在二十年前因违背永不入仕的祖训与哥哥割袍断义,毅然决然的踏上官宦之途,而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便让他生出放弃之心,他如何甘心? “父亲息怒,妹妹她不懂事是我照顾得不周......”花千语随即拉着惊怔的花解语盈盈跪倒在地,恭谨的言道。 “哪里是你的错,分明是她的性子随她的母亲。”花静风又望向自己的女儿花千语,伸手扶起两个女儿,心头不禁老怀安慰。 同样是父母所生,千语的性子和他却是一模一样,稳重端庄,大方得体,从未有过一丝半毫的僭越,只是她的性子也和他一样的不肯低头。 “再过些时日宫中会大选嫔妃,你这个样子让为父如何安心的让你入宫?”深深的望着眼前的两个女儿,脑海中思绪纷乱,却没有半点显露的淡淡说道。 “先皇刚刚殡天,皇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大选嫔妃?”花千语不解的问。 “最快半年,最慢一年,皇上身边没有女人,就算太后不急,这下面的文武百官也会有人着急的让皇上选妃,毕竟皇嗣重要......”花静风依旧淡淡的说道。 “父亲,我......我不想去。”花解语有些不安的小声说道,她心中已经有个喜欢的人了,怎能再去选什么妃,就算是让她当皇后她也毅然决然的不会去的。 “你......你去了我也不放心。”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幽幽的长叹,随即挥挥手,让她退下。 花解语转头望向姐姐,花千语只是轻点一下头,她带着疑惑有些不解离开了屋子。 “父亲的意思是,谁能怀上龙胎,将来谁就能握着整个天下?”花解语的身影消失在没完没了的雨中,花千语的眸子平静的没有半点波绪的说道。 “不错,目前的情况看来是这个样子,新帝根基未稳,国内是多灾多难,边境亦是战火硝烟,留给渭国方云缨结盟的皇后之位不过也只是个虚位,将来掌握**,甚至整个天下的可能就是他身后的女人,比如慕容倾城,比如玉鸳儿......”花静风的眸子没有半点的波澜望着漫天的雨丝,不带一丝喜与悲,欲与望,依旧是一副刚正而温雅的模样,好似方才的那句话并非出自他口。 “我知道了,父亲。”静静地回答,神色淡定的目下无尘,她的眼中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那也许也是自己的悲哀。 “千语,其实不必为难自己的,如果做不到那些,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告诉你妹妹,以后不要再招惹那个女子。”花静风眸子里浮现出一丝深深的悲哀,不知他这样孤注一掷是否正确? “父亲难道不知深宫和战场一样只有成与败,没有平安二字。招惹?就算是如何避,也总会遇到的......”花千语微微一笑,有些苍凉的说道。 “不错,这是一场女人之间的战场,凤凰太后真的是很幸福。”花静风的神情茫然而落寞,夹杂着一丝不明所以的悲伤。 真的要斩断以前的情意吗,那些共同出生入死的故事?世事变幻,情意终有一天也变成了故事。 第九十七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 流水百花间,雪幻星望着那一袭飘渺如仙的身影,眸光变幻不定的幽然一叹,缓步走近。 “雪姨母,这套兰花指我已经练得很熟练,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的武功?”短短几天的时间,冷玉儿把那套绝美的兰花指练的纯熟,见到雪幻星走来,静静地问。 “玉儿,承安承公公来了,其他人的东西我可以挡,可是皇上的东西我们是挡不住的。”雪幻星亦是带着浅浅的笑,静静地说道。 自太后的一纸圣旨而下,靖国公府门前可谓车马如龙,人流如潮,各色贺礼堆积如山,只因宫里的那位眼睛看向哪儿,他们的眼睛也必须看向哪里,这是生存之道。 不想应酬亦是不屑应酬的冷玉儿皆以身体不适推挡了过去,令她和雪幻空应接不暇,而宫里的那位如今也来了,却是挡也挡不住了。 “老奴给郡主请安。”承安面带笑意的行了个大礼。 “公公免礼。”冷玉儿轻叹一声说道,温和的声音夹杂着一色淡淡的冷意,清丽的脸庞分不清忧或者喜,只是静然无尘。 “皇上听说郡主身体不适,特送来天山雪莲,瑶池仙草、千年人参、雪精灵芝......给郡主调养身体。”承安笑着将宫人手中一样样系着红绳的珍奇草药一一介绍道。 这些普通常人别说是见,就是听也未曾听过珍奇之物,有的是解毒圣药,有的是习武之人毕生所奢求的提升内力之圣药,却是颗颗皆蕴含着天地之精华,隐约流转着氤氲的灵气,眼花缭乱的令人不知当今圣上的心思。 可是有一点,承安是确定的,那就是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天心郡主,深受皇上和太后的宠爱。 “谢主隆恩。”秀眉微蹙,轻声一叹,依旧不习惯动不动就行礼的繁文缛节,却依然盈盈的拜倒,只因这些东西是推不掉的,礼节亦是躲不掉。 “皇上还说郡主不用谢恩。”承安慌忙扶住冷玉儿轻轻一托,阻止了她下跪的趋势,笑着说道。 “那承公公能不能帮我把这件东西还给皇上。”眸光轻闪,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从袖中拿出那只闪着温润光芒的白玉簪,静静的问。 “郡主还是饶了老奴吧,老奴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敢帮郡主这个忙啊......”承安慌忙向后退去,避得远远的,意恐碰到那支簪子半分。 现在的天心郡主已非初次见到的那个虚弱的女子,他在她身上感觉到的是一股强大蓬勃的内力,他知道现在如果她想让他带走这只簪子,那是谁也阻止不住的,当然他也知道接下那只不知是何意的簪子,可是一条死路,皇上得闲事谁敢管?所以他只能远远的避开。 “那算了吧,惊扰了公公。”清清淡淡的一笑,目光寂寥的收回白玉簪,倾城眉宇依旧是看不出一丝喜怒的静若明川。 “老奴斗胆说一句,皇上的恩不用谢,可是太后那儿,郡主还是应该进宫亲自谢恩才是。”承安面带笑意的出言提醒道,这句话就算是他不说,也会有别的人说。 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也。无论在哪里生存,所要做的无非就是一个快字。 “多谢公公提醒。”冷玉儿依旧淡淡的回答,明澈的眼眸却望向湛蓝如璧的长天,隐隐有一丝不明的哀伤。 “郡主客气了,老奴告辞。”承安手中拂尘一扫,躬身退下。 “玉儿,承安说得对,总得进宫一趟谢恩才是,否则会伤了太后的心。”雪幻星轻声言道。 “可是我答应了写月,不会再进宫。”冷玉儿静然无波的望着雪幻星说道。 “我差人去跟写月说,写月会明白的,毕竟你现在需要靠太后,才能保的这平静的生活。”雪幻星的眸光有些黯淡忧伤,优美的唇角微微上扬,却没有半点的笑意。 自从那一夜过去,这个总是笑意盈盈好似没有任何烦恼的人间精灵,再也没有了清澈无忧的眸光,也再也没有了纯净恣意的笑容。 原来有些伤口看似已经痊愈,一触碰依旧会血流成河,那颗用所谓的快乐缝补起来的心,不过是欺人骗世的假象而已。 自此之后,冷玉儿再也没有问过有关自己的一句话,因为太后不会说,雪幻星不会说,那个皇上也不会说,她甚至可以肯定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她也不会在他们的嘴里得到一丝半毫的信息。 残缺记忆的人生是悲哀的,却也只能自己默默承担下来。真相也只有自己去揭穿,何必为此而伤了在意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得心? “有些事情总要了结。”清清淡淡一笑,深叹一声,缓步走出靖国公府。 有些事情就算不想面对,也要面对,因为总要有个结果。 奇山叠石,花木成荫的皇宫中,冷玉儿在一个小太监的引领下径直走向苍梧殿。 “不好了,不好了,你知道吗?今天皇上派人给一直醉酒的陵南王送了一副醒酒汤,结果......”浓密的花木后面传来一个焦急而稚嫩的声音。 “结果怎么样,你快说啊......”另外一个宫女的声音也十分焦急的问。 “结果,花丞相家的二小姐说汤中有毒,陵南王不信,花小姐就喝了一口,果然中毒了......”一个宫女隐含的悲泣之声说道。 “啊,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皇上......” “你们作死啊,怎么敢在这里吵吵嚷嚷,若是要皇上知道了,你们还想不想活了......”领路的小太监一脸冷汗的转过弯去拦住那脱口而出的祸语。 “小凌子公公救命啊,我们只是一时情急,只要小凌子公公不说出去,我们任凭小凌子你差遣,我们这里还有银子......”两个宫女拉住那个小凌子公公的衣袖,拿出身上仅有的银子不断的哀求。 “不是我说不说,而是......天心郡主,天心郡主......”小凌子转身却再没有找到冷玉儿的身影,刹那间有种不祥的预感,炎炎夏日,他浑身冰凉的颤声喊道。 “天心郡主,哪有天心郡主,小凌子你可别吓我们啊?”两个小宫女吓得浑身冷汗,亦是眼泪汪汪的在花木间寻找着传说中的那个女子。 “天心郡主......我方才是给天心郡主带路苍梧殿的,这可怎么办?”小凌子拍着手,跺着脚,又惊又慌的小声喊道,却是生怕他人知道这件事情。 “天心郡主也知道了,那我们怎么办?小凌子你可要想个办法救救我们啊?”一时间三个人惊慌失措,若是真的被她知道了,那......他们不愿想,也不敢想,只有害怕的泪水夺目而出。 “我哪能救得了你们啊?我的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一说呢!”小凌子用袖子抹着眼泪哭道。 家境贫寒,进宫做了内侍的他已经很不幸了,他可不愿意像前些时候那些因为一些闲言碎语,后来就不明不白消失了的内侍宫女。 “苍梧殿,小凌子,你说太后娘娘能不能救我们?”一个宫女清泠泠的眸光一闪,焦急中带着一丝镇定的拉住在花木间不断找人的小凌子问道。 “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后娘娘也会早晚知道,如今也只有越乱,越能保住我们这几条贱命了,姑且一试吧......”小凌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镇定下来说道。 求收藏,求推荐 第九十八章 庭前暖意因风冷,晴玉再逢两相问 坚壁清野,铲除异己,他真的在做这些吗?那可是他的亲兄弟,他真的下的了手吗?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那一袭白衣带着疑问与怒气,出现在巍峨肃穆的璇玑殿门前。 “哟,天心郡主怎么来了?”守在门外的承安向前跑了几步,躬身行礼,面带笑意的言道。 “我想见,皇上。”深深呼了一口气,控制住不稳的情绪,一字一顿的说道。 “皇上说郡主随时都可以进去,不需禀告。”承安满脸笑意的回道,迅速打开紧闭的大门,做了一个请字的动作。 这世间能不用通报便进入璇玑殿的也只能是她了,这个似霜若雪般从骨子里透出冰冷而洁净的人,这样的人如天下第一公子晴阳,亦如倾国倾城的倾城公主一样,世间也只有一个。 终于缓步走进璇玑殿,空旷的房间里有一股清冷之气迎面袭来,扫尽身上的暑热,却是浑身不由得一颤,身后的大门缓缓的关上,好像关闭的是一扇与外界隔绝之门。 无语的沉默,没想到面对那个好像掩埋在无数奏折中的他,心中的那股无名火竟变成无语的沉默。 他蓦然抬起头,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放下手中的奏折,唇边含着一丝笑意,缓步走来。 随着他的脚步渐渐地走近,她的心却不受控制的突突跳着,宛如鹿撞,为什么还是不能够平静的面对他? “好久不见。”璇玑殿中,那个身着黄袍的慕容晴天淡淡而笑,没有一丝惊讶的静静地望着她,清亮的眸中光芒点点,仿佛整个星河都碎在他的眼睛里。 “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一瞬间的恍惚,她的眼睛变得清明坚定而又净澈的望向慕容晴天,有些冰冷无温的说道。 “你问。”他淡淡的笑道,带着一丝玩味地望着她。 “你能保证你不会骗我吗?”她的目光清亮如剑,似能穿透人心的问。 “可以,我保证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我也要问你几个问题,你能保证你不会骗我吗?”他淡淡而笑,轻柔如水的声音中有种安抚人心的奇异感觉。 “很公平,我保证。”她抬起双眸,似笑非笑的望着他,有些悲伤的回答。 “好,你问吧。”晴天的声音温和似水的说道,但是那双深湛的眼睛却依旧是不可捉摸的深不见底。 “醒酒汤中有没有毒?”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她望着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一字一顿的问。 “没有。”慕容晴天眸子似乎闪过一丝黯然,淡淡的声音,却是斩金截铁的回答。 “你确定?”她又问,眸光变幻不定。 “我想杀他,不会用下毒这么拙劣的手段,你明白的。”慕容晴天回答,俊美的脸上淡笑如云烟,没有丝毫波绪的眸子掩藏着从未有过的伤怀与哀莫。 冷玉儿浑身猛然一震,是的,如果他想杀人,他可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任何人从这个世界干净利落的消失。 他是何等人,怎会将下毒这两个浓墨重彩的字留在史书上,让天下人诟病。 “如果有一天写月威胁到你的地位,你会不会对他下手?”她冷冷的问,眸中的光芒苍凉如水。 历朝历代哪个君王不是将与自己实力相当的兄弟除去,以巩固自己千秋万载高高在上的地位。那么他是否是个例外? 他静静的望着她,眸中有深澈的悲哀,他很想问难道在她心目中他就是这样子的人吗?为什么每个人都是这样想,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会,他是我的亲兄弟。”一瞬间他恢复了平静,却是平淡而轻松地笑着回答。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她紧紧地看着他,希望能从那张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我会记的很清楚,现在是不是换我提问题了?” 然而什么都没有,那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惊与怒,悲与喜,依旧是一副淡雅高贵的浅笑着问。 “洗耳恭听。”她冷淡而陌离的回答。 “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想要拂开那遮住眼眸的半缕青丝,极其随意的问,那样的温和的神色,好像根本不在意她能不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淬不及防,她沉落下来的的心猛然一震,有些慌乱的避开他的手指,却是良久无语。 这个问题如何回答,终究要面对这个问题,可是她以为这个问题应该是她先提出来才对,可是此时此刻,她觉得她被他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你不用现在回答,什么时候想到答案了再告诉我。”他的手指僵硬的停在虚空之中,然后慢慢的收回,却是淡淡的笑道。 “你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清清淡淡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悲凉,记得吗?可以说不记得吗?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他的眼眸渐渐明亮起来,彷如天边明亮的晨星。 “......”还是无法回答,缓缓闭上双眸,依旧有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忽然有种无法面对自己的感觉,更何况是眼前这个人? “最后一个问题。”她闭着双眼,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几个字。 面对他,她真的很想逃,犹如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她知道自己无力掌控他,更无力掌控他们的未来,所以才会只想落荒而逃。 “是不是因为他历尽千难万险,不顾生死的救了你,你觉得你需要报恩,才会喜欢他?因为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容易变心的人。”他再一次淡淡而笑,清亮的眸光如古井不波,没有一丝涟漪的静静的问。 他知道他等不来的是答案。 “你说过你会一直在我身后,只要我回头就能够找到你,可是在最后的关头你却离开了......你说得对,是他不离不弃,历尽千难万险,不顾生死的一次又一次的救了我,否则我也活不下来,所以我,不会负他!”她霍然睁看眼睛,冷冷的望着他,带着无法抑制的怒意冷冽而无情说道。 这就是她的答案,这就是她在心头反复无数次说过的答案。 “好,我明白了。”依旧没有一丝波澜的静静望着她,问:“那么你还分得清楚恩与情吗?” “太后娘娘驾到......”与此同时,门外次第传来太监有些尖细的声音。 第九十九章 陈年往事,惊天秘密 “你知道该怎么屏住呼吸,不让人发现吗?”他猛地将她拉到屏风后面,眸光静静的望着她,莫测不定的问。 还没来得及细想,鼻端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有些惊慌的避了开来,刹那间恢复了冷定,无语的点点头默认,这一点雪幻星曾经教过她,她自信可以做到,况且她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来过这里。 “沉住气。”他在她耳旁轻轻的说道,转身离去。 “儿子给母后请安。”大门打开,一丝浅淡的阳光落了进来,之后再一次消失在眼前,静冷而肃杀的璇玑殿中,慕容晴天单膝行礼道。 “天儿,你可记得你答应过母后什么事情?”白色面纱遮着有些悲戚的面容,一双黯然忧伤的眼神是那么的孤独与失望地问。 “母后......”慕容晴天的眸子一暗,有些惊怔而失落的望向自己的母亲,却是没有丝毫的狡辩。 “跪下。”冷厉的声音重重的回荡在耳旁,夹杂着悲伤与绝望。 “母后.......”那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令他有些微微的颤抖,眼眸再一次黯淡下来,却是重重的跪在地上,没有丝毫的怨言。 “我说过,放手吧。”太后的眸光迷蒙如雾,孱弱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 “为什么?母后,这么多年来,写月和我同样喜欢上某一件东西时,母后总是让儿臣放手,儿臣从未忤逆过,儿臣也已经放过很多次手了,可是这次,儿臣只是想要争取一下自己的幸福,母后也是这般的阻止,有时候儿臣总是怀疑,儿臣到底是不是母后的亲生儿子?”他的眸子里有没落的悲伤,轻而低的声音好似在喃喃自语。 “你是在怨母后吗?写月没有母亲,我就是她的母亲,你是他的亲兄弟,长兄难道不应该谦让幼弟吗?”那双眼睛带着深沉的悲哀,望向眼前的儿子。 “儿臣没有怨怪过母后,只是写月是母后的儿子,儿臣亦是母后的儿子,母后怎能厚此薄彼?”慕容晴天跪在太后的面前,静静望着他的母亲,目光沉静无波。 “母后不想让天下人诟病。”缓缓闭上眼睛,几个无力的字语从唇齿间轻轻的说出。 “所以母后为了自己的贤明,牺牲了儿子这么多年?”慕容晴天缓缓闭上双眼,亦是轻轻的说出明知会有伤害,会有裂痕的话语。 “逆子......”太后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慕容晴天,冰冷的眼神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 “母后,写月和我一起长大,可是这么多年了,写月可以做想做的任何事情,而我只能学习如何好好的治理国家,什么是所谓的王道,从前倾城姐姐总是说我抢了写月的东西,而母后父皇望着写月也是一副亏欠的表情,儿臣只想知道儿臣到底夺了写月什么?需要一辈子向他低头......”慕容晴天跪在母亲面前,清亮的眸光中闪动着不可磨灭的悲哀。 “你真的这么想知道?”太后的眼眸蓦然一黯,闪动着深彻的伤痛。 “是,儿臣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儿臣不想欠写月的。”慕容晴天的眸子坚定而寂冷。 “你应该见过母后的样子是吗?”太后将遮在脸上的面纱缓缓拉下,一道长长的疤痕在那张曾经风华绝代的脸上出现。 美人终究会有迟暮的一天,那张脸即使有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绝美而高贵的举世无双。 可是那道疤痕却将这份人间最完美的脸庞生生撕碎,可怖的疤痕好似划在人的心口,破碎的不是那张脸,而是你的心。 “无论母后是什么样子,在父皇和儿臣心里,母后永远是天下最美丽的人。”慕容晴天直视着太后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会有写月的母亲?你有没有想过?”太后有些悲伤地望着他问。 “可是这么多年来,父皇对母后的心天下可是尽人皆知......”慕容晴天有些愕然的说,却是欲言又止。 “是,你父皇确实是一生之中只爱我一人,可是依旧还是有一个雪幻月,多少次,母后想要离开这里,是你的父皇和幻月一次次的阻止,后来母后有了你就再也离不开这深寂得皇宫了......天儿,你可知道天彝族的同心蛊?”太后忽然收回悠远而悲伤的目光问。 “儿臣知道,同心蛊分为两种,夫妻同心蛊是两个男女结为夫妻时各在彼此心里面植入蛊虫,意喻为夫妻一体,心有灵犀,兄弟同心蛊是在两兄弟的心中各放入蛊虫,意喻为患难与共,同生共死。”慕容晴天不明所以,却依旧回答。 “天儿,你知道你和写月这里都有一只同心蛊,倘若今天写月真的中毒而死,那么你也会和他一起死去,母后怕的就是有这么一天......”太后将跪在地上的慕容晴天拉起,无力的指着他的心口处,眸中是极深极痛的泪水,这惊天的秘密字字句句带着刻骨铭心的悲痛。 “为什么?母后,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捂着自己的心,惊骇的问,这么多年来,他竟不知自己的心里面有...... 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只剩下徒劳的问。 “母后亏欠他们母子的,因为你的皇位本应是他的。”缓缓闭上眼睛,紧闭的眼眸中滑落两颗悲哀的泪水。 只要是发生了的事情,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掩藏的多深,也终究瞒不住。 “既然儿臣的皇位本应是他的,那么为什么,为什么父皇会将皇位传给我,难道那道圣旨是假的不成?”又一个惊雷在心中炸了开来,慕容晴天浑身一颤,仰头紧紧盯着太后。 他不相信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公正贤明的母亲,会为了他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他明明没有听错半分。 “你是在怀疑母后假传圣旨吗?”太后凄然一笑,眸中闪着一丝欣慰的光芒。 “儿臣不敢,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儿臣愿意让位。”一霎那间,慕容晴天恢复了平静,眼眸无波无绪的望着太后问。 “不需要,你也是天命,二十年前,写月与你一同出生,都是足踏七星,是帝王之命,可是一个国家怎会有两个皇帝命的人,当时写月的母亲已经奄奄一息......母后为了你,便和她交换了个条件,雪幻空也为了他的妹妹逆了天命,将写月的命运做了更改,也将你们两个人的命运连在了一起,一夜白头,如雪的青丝也因此而来,所以你不能动他,这是母后与雪妃交换的条件......”多少年前的陈年往事涌上心头,压在心里的惊天秘密再一次说了出来,脸上依旧是深沉的悲哀。 “母后就这么坚定的认为儿臣是那种,为了一己私欲而毒害亲兄弟的人吗?母后为什么会这样想?”沉静语气中带着无法言喻的失落。 她无语的愕然,是不是因为近几年来她越来越看不懂她的儿子,还是因为她的目光从未着落到他的身上? “就算儿子没有在父皇和母后面前发过兄弟之间永不阋墙的誓言,儿子在有生之年也决不会动写月一根汗毛。”慕容晴天再一次跪在太后的面前,铿锵有力,斩金截铁的说道。字字句句彷如誓言。 “陵南王有急事求见皇上。”门外传来承安有些焦急而为难的声音。 第一百章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 “宣”。慕容晴天望向太后,太后默默的点点头,脸上的面纱随即蒙上,遮住了那张绝美而令人心碎的伤口,可是也只是遮住了而已,伤口永远都是伤口,即使痊愈也永远的留下道可怖的伤疤。 那笔交易如同脸上的伤疤深深的刻在了心理,有谁愿意将自己的伤疤公诸于众? 门再一次打开,纷纷扰扰的三千飞尘在稀薄的阳光下飞舞,慕容清影、雪幻星、雪幻空鱼贯而入。 “参见皇上,给母后请安。”面目沉凝冷峻的慕容清影一手将一个女子重重的摔在地上,另一只手里稳稳端着一碗汤药,虽行着跪拜之礼,但手中的汤药却未溅出半点。 “参......参见皇上、太.....太后娘娘......”一个小太监跪在后面,结结巴巴的说道。 “二弟平身。”慕容晴天向前将其扶起,又道:“二弟可有受惊?” “多谢皇兄关怀,微臣无事,今日微臣前来是还皇兄一个真相,免得皇兄受不明不白的冤屈。”慕容清影的目光灼灼的望着被他摔在地上的女子。 “花解语?写月,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花姑娘?”太后望了一眼嘴角渗出一丝黑血,泪水涟涟,却犹在悲笑的花解语,目光变幻。 “母后,这个女人利用这碗汤药离间微臣和皇兄,写月这样对她已经算是客气了!”他冷冷的望着伏在地上悲笑不语,却是望着他泪水夺眶而出的花解语,毫无感情的说道。 那双眼睛里面有悲伤,有委屈,然而更多的是倾慕,他却视如不见的横眉冷对。 “德安,到底怎么回事?”慕容晴天目光如剑的望向一直战战兢兢的跪着的小太监问。 “回皇上,奴才......奴才奉命给王爷送醒酒汤,后来这花姑娘从门外闯了进来,一直嚷嚷着汤里有毒,王爷自然不信,后来花小姐......花小姐抢过去喝了一口,然后花小姐就中毒了......”德安哆哆嗦嗦,结结巴巴的半天才将事情说完。 那一眼似乎穿透了他的心,令他不敢有一丝半点的隐瞒,但是花小姐身后却是花丞相,花丞相的手段如何,他亦是知晓。恐惧,在这宫中也只剩下了度日如年的恐惧。 “那这汤是不是你亲手送过去,中间有没有人碰过?”太后眸光轻轻的扫向他,却是又让他浑身一凛。 “回禀太后娘娘,这碗汤是奴才亲眼看着御膳房做的,也绝对是奴才亲手送过去的,中间没有人碰过,奴才更敢保证这汤里面绝对没有毒,皇上和太后娘娘若是不信的话,奴才愿意以身试毒......”德安泫然欲泣的望了一眼花解语,指天为誓得道。 “不需要,我相信皇兄,所以这件事情一定是你在捣鬼,否则你怎么会知道这汤中有毒?”慕容清影冷冷的望着花解语,不含一丝感情的问。 “你相信我,这汤里面真的有毒,我不会骗你......”伏在地上的花解语拉着慕容清影的衣角,泪流满面的苦苦哀求。 她知道他不会信她,可是她只喝了一口,全身上下如被火焚烧一般的疼痛,怎么可能没有毒? “好,就算这汤中有毒,那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毒,你贸贸然喝下去难道就不怕死吗?除非,这毒就含在你的口中,当然你父亲曾经是御医国手,所以你肯定有解药对不对?”慕容清影拉出衣角,一脚踢开她。 一声脆响回荡着空旷凝重的大殿中,一个精致的白玉瓶随着她跌倒的趋势从袖中滚落出来,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上跳着旋转而优美的舞蹈,却是令所有的人心中为之一惊。 “这是什么?是不是解药?”一只手轻轻捻起打着旋的玉瓶,慕容清影冷漠无情的望着花解语,狠狠地说道。 “写月......”太后即惊且怔唤道。 原来不止晴天变了,就连在她面前一直乖巧的写月也变了,不,更确切的说是他们不知不觉的长大了。长大的孩子却是再也不需要她这个母亲的庇护,他们都有能力保护自己,也都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母后忘记了之前有人陷害幻星姨母也是用的这种方法。”慕容清影又道:“所以这汤中一定没有毒......” 雪幻星浑身一震,晶亮的眸子立即黯淡下来,却是无语的沉默。曾几何时,她也是这般的被人陷害的哑口无言,却多亏了太后的明察秋毫才得以保住性命。 那件事情虽然过去了很长时间,可是在她的脑海里却是记忆犹新。十年前,雪幻星递给当时年幼的慕容晴天一块点心,却随即被一个宫女指责有毒,并且被那个宫女一把夺过吃掉,宫女随即口吐黑血...... 当时她即惊且骇在满是蟑螂老鼠的牢房里,日日夜夜无助的以泪洗面,可是谁又能证明她是冤枉的?那种滋味她一辈子不能忘记。 “你相信我,我害谁也不会害你的,我怎么会骗我最心爱的人......”她惨然而笑,目中泪水肆意而下,却是隐隐的绝望。 这是她每日每夜无不想念的人,这也是她那执着到连自己生命都可以放弃的爱,然而回报她的竟然会是这样的待遇! 她的嘴角再一次渗出黑色的血液,可是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痛,痛的只有那颗爱之极却又伤之极的心。 “你不肯承认吗?好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慕容清影嘴角溢出一丝冰冷至极的笑意,宛如那永不融化的雪山,将手中的那碗药放在唇边打算喝掉。 “不要......”正当此时,一声惊呼从屏风后面传来。 她想知道过去,却不曾想会揭出这么多久远而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秘密的背后永远都是无法愈合的伤口,否则又怎会称得上是秘密? 一道道被揭开的伤口,在每个人的心中肆意的流血,先是雪幻星,而后是太后。 她在震惊中不断的自责,不断地哀求,求他们不要再说下去,可是一件件的事情却是接踵而来。 终究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下那碗“毒药”,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证明他们兄弟间的情谊从未变过,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永远不会反叛与他至高无上的权利?原来她自始至终也从未了解过他。 惊怔,所有的人都惊怔的望着那个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的那一袭似雪的白衣。 “给太后娘娘请安。”她盈盈跪在地上行礼,却是抬起眸光怔怔的望着他,是她破坏了他们之间的约定,她本是不敢面对他,然而现在却又不得不面对他,她的眸光中隐隐有一丝期盼,期盼他能够明白...... 他亦是怔怔的望着她,冷凝如铁的眸光变幻莫测,手中的玉瓶跌碎,一颗黑色的药丸滚落到冷玉儿的裙边。 空气冷滞的似乎令每一个人都无法呼吸,慕容晴天却是淡淡一笑,将慕容清影手中的醒酒汤接过,从容不迫的一饮而尽。 “皇上......”随着德安的一声惊呼,所有的人都缓过神来。 “不......”冷玉儿眸光中闪现出一丝惊慌,却是浑身冰凉,不知所措的望着他手中那个空空如也的碗,低低的惊呼。 “天儿......”太后急急地抓过慕容晴天的手腕,四指搭在脉间,悬起的心渐渐放下,平静地道:“没有毒。” “孩儿没事,母后大可安心。”慕容晴天淡淡一笑,眸光却是无怨无悔的望向太后,只是那样的眼神中带着隐隐的悲伤。 “天儿,母后,对不起你。”那样的眼神,她怎能不懂? “究竟为了什么,你说出来,我可以考虑求皇上饶一命,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一霎那间,将所有的失落、悲伤、绝望等等的不明情绪皆都掩藏在冷漠之中,眸光一黯,却是浑身溢满杀气,冷冷的捏着花解语的下巴问。 “是,是我将毒含在口中,可是我并不是要陷害皇上,一切只因为我痴心妄想,妄想只要这次我救了你,你就会待我为知己,我也可以时常出入凌南王府,光明正大得看你一眼......其实,我原不过是想能够待在你身边,哪怕是为奴为婢,只要能够静静的看你一眼足以,可是......可是我却不能忍受那个女人......我承认我妒忌的发疯......所以我才会想到这个方法引起你的注意,得到你哪怕只是一瞬的眼光......要怪只怪我爱你爱得太深,如今既然事情败露,要杀要剐随你,反正我的命早就是你的了,只是......”花解语抹掉眼角的泪水,抹掉嘴角流出的毒血,静静的望着慕容清影,清亮如水的眸中却是无怨无悔。 多少次想象着对他一表衷肠,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了那藏在心中,一辈子也不敢说出的话。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可是她却心甘情愿。 “你竟敢如此......”他的手缓缓地离开差点被他捏碎的圆润下巴,不可思议地望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花解语,随即转过头去,默然无语。 “只是这件事情与我父亲无关,一切都是花解语任意妄为,也都有花解语一力承担,还请皇上念在父亲往日为国尽心尽力的份上,不要怪罪与父亲......”花解语强忍着锥心之痛,跪在地上,凛然决绝的道。 眼泪似乎在一刻钟流光,她重重的以额触地,平静的说道,如被水浸过的眸光中却是满满的失落与绝望。绝望,她的人生恐怕也只剩下了那无边无尽的绝望。 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 第一百章哦,里程碑,求点击求收藏,亲,看在辛苦的份上,收一下吧 第一百零一章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皇上,求皇上开恩,微臣有要事求见皇上......”一脸焦灼的花静风跪在外面以额触地,重重的咚咚之声传出很远。 “花丞相,您这是做什么?皇上、太后、陵南王都在里面,扰了圣驾,这皇上怪罪下来,可是你我都担当不起的......”承安小心翼翼的规劝道。 “承公公,还请承公公帮忙通报一声,救命之恩,花静风当感激不尽。”花静风虎目隐隐泪光,面带悲戚焦灼的再一次叩头,青肿的额头已然鲜血直流。 不错,倘若他花静风有什么缺点的话,那么三十年前的姜柔是他最致命的缺点,而如今,便是和姜柔留下的这个一模一样女儿花解语。 “花丞相,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您看这里面什么情况老奴也不知道,老奴怎敢贸贸然的替您传话,万一触怒了龙颜......”承安有些为难的说道。 “父亲,父亲不用着急,女儿已将大伯请来。”身后一个流莺般平静的声音响起,他的心骤然剧烈的跳动着。 猛然回首,从远处走来的正是二十年前与自己割袍断义,口称生死永不往来的大哥——花溪风。 二十年不见,终究是岁月不饶人,青丝已变成斑白白发,那细细的皱纹也爬上了额头眼角。两人久久相望,从前的风流俊雅的青巾方士,如今的半百老头,赌气的话再也说不出,百般滋味涌上心头,鼻端一酸,泪水盈满眼眶。 “大哥,小弟知错了,求大哥救救解语......”花静风随即如捣蒜般不断地叩着头,从不流泪的他留下两行浑浊的老泪。 那泪中有急,有惊,有悲亦有喜,没想到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刻,那个他以为生死永会再不相见的哥哥会前来帮助他。人生,这就是人生吗? “二弟这是做什么?救不救得了,也只有姑且一试。”一袭粗布葛衣的花溪风含着一丝平和的淡笑扶住花静风,眸光清清亮亮宛如水浸。 二十多年过去了,纵有千般不是,万般恩怨,他们两个也是至亲之人,打断骨头也依旧连着筋,况且孩子终究是无辜之人。 “草民花溪风求见皇上和太后娘娘。”花溪风一掀葛衣,拜倒在地,以额触地发出咚咚的声音,朗声的喊道。 “承安,放他们进来。”随即璇玑殿中,太后掩饰不住的惊喜道。 “微臣叩见皇上,太后娘娘。” “草民、民女叩见皇上、太后娘娘。”三人鱼贯而入,拜倒在地,行宫廷大礼。 “溪风,好久不见,今日又是什么风把溪风你的大驾吹来?二十年了,这进宫的令牌都长锈了吧?”太后眸光闪闪,带着难得的笑意伸手扶起虽是粗布葛衣,却是面色静然如水的花溪风。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身边的旧人一个个离去的离去,退隐的退隐,原以为会再无相见之期。不曾想如今再一次见到这个仿佛从远古走来的老友,怎能不令人惊喜万分? “哪里有,这令牌溪风日日都是小心翼翼的擦拭,况且黄金不长锈的。”花溪风亦是万分喜悦的笑道。 “那就是你的脑袋长锈了,都不记得来看看哀家?”太后笑意中含着一丝温怒的笑道。 “溪风的脑袋可是没有张锈,否则溪风怎会对着这令牌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哪一天溪风迷迷糊糊的换酒喝,想见太后娘娘,却又见不到就不好了。”花溪风拿着那块天下没有几块的黄金令牌笑意盎然的说道。 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起来的冷玉儿望见那块令牌却是一惊,那块令牌岂非在母亲的妆裹中也曾见到过一次。 莫逆之交,他们是莫逆之交,所以她才能在这凤凰城里过着看似平静的生活。 可是......不过是一切都只是看似而已。 “溪风喝酒的毛病还是没改,好好,溪风今后就留在宫中,本宫与溪风不醉不归......”太后眼睛中的笑意更加浓,更加深的拉着花溪风的衣袖说道。 “太后娘娘莫要忙着喝酒,今日溪风前来是有一件喜事想要告知太后娘娘。”花溪风亦是带着浓浓的笑意说道。 “难怪溪风会来见我,原来是有喜事,可是阡陌回来了?”太后眸光一黯,却是喜悦的问。 倘若二十几年前,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那么他们还是他们,可以一起划拳喝酒,一起狂笑江湖,现在也该含怡弄孙,得享天年。可是......如今,却是晴阳客死异国,而一直在晴阳身边照料他的花阡陌也不知所踪。 说起来终究是慕容家有愧与花家。 “阡陌?没有......”花溪风的眸光亦是黯淡下来,摇着头淡淡的安慰道:“不过不用担心那孩子,她会没事的,这今天溪风所说的喜事是有关太后的。” “我,我哪里还有什么喜事?不过整天对着这些烦心事。”太后幽幽一声无奈的叹息,深深的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 “看来溪风来得不巧,皇上这是在办正事吗?倒是让溪风扰了圣驾,还请皇上赎罪。”花溪风一撩葛衣再一次拜倒行礼。 “溪风不必多礼,就算是灏在的时候,溪风来了,灏也会倒履相迎,这里没有什么皇帝、王爷,都是一些爱胡闹的晚辈。”太后轻轻地一托,将花溪风托起,眉宇微蹙的笑道。 “花叔叔来得正好,晴天正有一件事情为难,还请花叔叔做个明断才好。”慕容晴天淡淡而笑,从容的微微施礼,极力做到一个帝王和一个晚辈应有的仪态。 摒弃身份,他们曾经与父皇母后是生死可托,刎颈之交,父皇、母后亦是千叮咛万嘱咐见到他们时一定要以礼相待,不可以自己的身份压势欺人。 如今太后已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焉能不知今日的事情,无论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都在这个花溪风身上。 “皇上这不是折杀草民吗?草民只是一介平民,哪里懂得明断是非?这朝政是非什么的事情还是皇上做主吧?”花溪风诚惶诚恐侧身避过那微微的一礼,随即恭恭敬敬的?律硌缘馈?p>  “唉,溪风,今天的事情不过是小儿女争风吃醋闹出来的糊涂事......”太后笑着把方才花解语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倒真是小儿女的糊涂事,解语?姜柔的小女儿吗?草民倒是还没有见过。”花溪风眸光扫向跪在地上的几个人。 “解语,快点拜见大伯。”花千语轻轻地推着她低声说道。 “解语,拜见大伯,解语这副样子给大伯丢脸,给爹爹添忧,也对不起花家的列祖列宗......”花解语强忍着蚀骨的疼痛,眸光一片纯明的重重叩头道。 一百零二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哈哈......解语,倒是和姜柔长得十分相像,怪不得我这二弟会将她宠得无法无天。”花溪风望着一直跪在地上默默无语,有些狼狈的花解语笑着说道,言语间丝毫没有责备之意。 “解语让大伯见笑了,解语之错,虽死不能赎其罪。”花解语再一次重重的叩头,眼泪却是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就这样死了她也无憾,因为她说出了虽千死而无悔的话,因为他握过她的手,因为他终于肯望了她一眼,虽然那个眼神是那样的冰冷,但是足已慰藉她那颗如在火上煎熬的心...... 如果这边是她的爱情,这便是她的结局,她坦然承受。因为飞蛾爱上了光明,纵使扑火而死,亦是无怨无悔,爱情本就是含笑饮毒酒。 “是错了,听方才太后所言,倒真是像极了她的母亲,只要是看上什么人,完全不管不顾,也不知闯了多少祸,惹了多少是非,幸而当时有皇上、皇后和安静王极力护着,否则不知道会怎样......”花溪风眸光安宁祥和的眸子静望着花解语,里面似乎有极深,极重深意,一句话却是勾起了无限的回忆。 “是啊,当年姜柔也是这般不管不顾,不知闹出了多少事,这手心也是肉,手背也是肉,倒真是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太后的目光飘渺而忧伤,似乎又回到了自己那个峥嵘的时代。 那时的他们也是这般的年轻,也是这般的为情所困,为情所疯,为情所魔,她如何不懂,如何不知? 似水的眸光再一次落到有些狼狈,却是强忍着疼痛静默的花解语身上,却是轻而柔的没有了半分的责怪。 “求皇上和太后娘娘看在柔儿早逝,女儿无人管教的份上开恩,饶过解语这一次,静风回去后当好好管教......”花静风老泪纵横的不停叩头言道,完全没有半点朝堂上权臣的仪态。 如今的他只是一个极力维护子女的父亲,如今的他也只是一个手足无措的父亲,也只有这样才能勾起太后的那以往的回忆,也只有这样利用之前的情谊才能救得了女儿一命。 可是这事关皇家的尊严,事关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威严,构陷皇上于不仁不义,这是何等的大罪?如今的他也只能赌上那些皇家最奢侈的情谊,和最美好的过去。 “长兄为父,长姐为母,小妹犯错,全都是姐姐教导不周,千语愿意为小妹一力承担错误,请太后和皇上责罚千语一人,莫要怪罪于小妹。”花千语重重的叩头,伏在地上,轻柔的声音却是光风霁月般的语气。 “千语,也是多年未见了,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太后却暂时将所有的事情抛诸脑后,眼睛里含着笑意的说道。 轻轻的抬头,眸光依旧轻轻地垂敛,难得的未带钗环,难得的素净衣裳,难得的素净妆容,使她整个人看起来素净而雅致,低调而明媚。 除去那绝世名贵的钗环,除去那繁复而华美的衣裳,除去那完美而惊艳的妆容,原来她也可以宛如淡淡月光,更似空谷幽兰的一种娴静之美。 花千语,她花千语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知道如何的能得到这一切。 “果然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这几个孩子倒叫我想起了倾城......在皇家,原本简单的事情也变得复杂,溪风,这件事情,交给你了吧。”太后的眸光一时飘渺如烟,似有无数的情感划过那一汪明川,层层叠叠的涟漪中宛如一道道幻影,可却到最后都归于静默无痕,只剩下无力挥挥清素的袖袍,淡而忧郁的言道。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是错就是错了,任谁都理应受到惩罚,解语,你可还有话说?”那一袭葛衣缓缓站起,眸光淡泊无尘,明朗清和的话语充满了严厉苛责,却是总让人觉得那苛责中带着半分的偏袒。 “解语愿意接受任何惩罚,解语不悔!”轻轻而笑,眸光中闪着波澜万顷的风华,却是静静的望向那个皎然如月的身影,轻而淡的声音却是无怨无悔的铿然有力。 世人皆叹解语花,不知为谁花解语。人世间的爱恨情仇不过一个不悔而已,倘若能给她再一次选择,她依旧会告诉他那碗汤中有毒,她也依旧会选择毫不犹疑的喝下去,然后接受他惊愕、冰冷、绝情的目光,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看她。 可惜她终究不是她的那朵解语花,花解语,名字错了! 再回首望向那一袭白衣,那个女子,依旧是那么静然,那么清冷,那么的不染尘埃,宛如绽放在冰雪的尘世间的一树梅花,虽然和她一样是跪着,却是脸上、眸中、甚至是骨子里完全没有一点卑微,依旧高傲而冰冷的遗世而独立。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女子,她当得起他全部的爱,可是倘若她还能活着,她依旧会选择不择手段的和她争到底。因为爱情没有退让,母亲说过,退便是悔恨终生,终生没有他,她活着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可是花叔叔,无事生非构陷皇族,依律,当斩。”慕容清影迎上那道满含深厚情谊的目光,却是冷而无情的说道。 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惜,那双如月一般的眸中没有丝毫感情,那个寂寞的身影亦是宛如一块冰冷的石头,溢出的是孤独和冷绝的杀气。 一刹那间九百生死灭,一刹那间他再一次回到了从前,重新做回了那个冷面石心,无情孤绝的月冷公子。 月冷公子,孤绝天下,这就是他的命,他又何必去挣脱。 “死在你剑下,我无悔。”听到那样绝情的话,她没有丝毫的惊讶,她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更何况是在他口中说出,无悔只因心甘。 “好个无悔,好个痴情的女子,你大伯这些年来是一无所有,唯有这太后赐的金牌倒是值些钱,就给了你当做见面礼吧,也算我没白受你这一礼。”花溪风淡淡而笑,将手中那块金牌送到花解语面前,眸光深沉而悲哀。深情没有什么不好,可是就怕错负了情义。 “溪风,今后,你不想进宫了吗?”太后眸光微闪,望着那面金牌无奈的问道。 “怪也只怪草民实在没有什么拿出手的东西作为侄女的见面礼,所以也只能借娘娘的花献这个惹是生非的佛啊,希望娘娘不要怪罪草民。”花溪风对着太后深深的作揖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不然不会拿出这免死金牌。”太后无奈的摇着头苦笑。 挚友相见,却是人生的最后一次。 “姜柔虽然刁蛮不懂事了一点,却也是纯粹善良之人,我相信解语这丫头不过一时糊涂,还望娘娘、皇上和王爷给她一次机会。”花溪风再一次深深的作揖,言语间恳求之意了然。 “谢谢大哥,解语,快谢谢大伯......”花静风再一次虎目含泪的说道。 “多谢大伯。”花解语接过金牌,却没有流露出丝毫重生的喜悦,依旧清清淡淡的叩头说道。 生与死,她已经不在意。她依旧在意的是那个孤绝寂寞的身影,是那双冰冷而无情的眼神,可是她知道,他最不在意的就是卑微如尘的她。 此刻的她跌入无边的火焰之中,那火噬着她的身,噬着她的心,亦噬着她的魂,却是生生咬牙忍着,任凭那火焰噬魂夺魄,焦首煎心。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辱及皇家之事,岂能就这么算了?”慕容清影眸光冷而无情,清渺幽深的不知望向何方,却不依不饶的淡淡说道,令所有的人心头一滞。 “微臣一定会严加管教劣女,请王爷开恩。”花静风再一次重重的叩头,额角干涸的鲜血再一次流了下来。 “花丞相怕是不忍苛责爱女,否则又怎会有今日之事?”明深的眸光不着痕迹的划过花静风,静冷而无情的话语却宛如琴音出现般优雅的划过冷滞的空气,却令花静风心头再一次一凛。 深得灏帝信任,不知不觉渐渐形成一股把持朝政实力的他,如何不知现在是他们动花家这棵大树的最好时机。 “写月,念在解语对你一往情深......” “既然是一往情深,那写月愿意成全她......”太后的话还未说完,慕容清影忽然敛衣跪地,正而重之的言道:“她即说哪怕是为奴为婢也愿留在我身边,那就请皇上和母后做主,将她赐予写月为侍妾,写月代花丞相好好管教,也全了她的心意。” 耳边有风划过,宛如琴音出弦。心从未有过的惊怔、失落,只一刹那间,心湖变得一片干涸,继而龟裂成亘古不变的沧桑。清浅的眸光朦胧如雾,倘若不是遗世之毒未清,她知道她会在不知不觉中流下卑微懦弱眼泪,而如今,那所有的一切却都化成唇边的一抹淡笑。 原来,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暗哑的苦涩溢于心间,慢慢的衍生成海,冰冷而无情将她整个人都淹没,颓然而无助闭上那双代表着懦弱的眼眸,可是唇边的那一抹笑容渐渐延伸开来,宛若百花盛开,宛若月射寒江,宛若晨风朝阳,掩着伤,掩着痛,掩着所有,所有的一切,维持着表面上仅有的坚强和尊严。 她知道所有的眼睛在看向她,所有的眼睛里都带着深深的疑问和不可置信,她何尝不是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喉头一股甜腥之气涌了上来,却生生的咽了下去,如玉一般的脸色泛起一抹奇异的嫣红,紧接着又变幻成雪一般的苍白,令人的心为之颤,为之痛,为之伤。 缓缓睁开眼睛,将所有的一切都归于虚无,归于过往,捡起裙边的那颗药丸,轻迈莲步,却仿佛走了千百万年,才走到花解语身旁。 “玉儿见过花叔叔。”从容而镇定的对花溪风微微行礼,倾城的眉宇间无风无雨,无悲无喜,只化作一片虚无。 “姑娘是......”花溪风眉宇间充满了疑虑,不解的欲言又止。 “花叔叔不认识玉儿,可是玉儿却认识花叔叔的金牌,玉儿记得,玉儿的母亲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金牌。”低低敛眉,却是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的言道。 “恕在下眼拙,在下与姑娘的母亲从不相识。”微微拱手,却是心中一凛,根本还未曾问及她的母亲是谁,便随即否认相识,沉敛的面色渐渐缓和,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又对太后?律硌缘溃骸肮芰苏饷炊嘞惺拢?拱颜?赂??耍??竽锬铮昀矗??缢闶亲弑榱颂煜拢?1榱艘┎荩?沼谘兄瞥稣馊グ痰牧家??菝窨墒桥巫盘?竽锬镌傧志??缁?.....”花溪风珍而重之得将玉瓶奉上,眉宇间掩着一丝淡淡的不自然。 “斯人已逝,这绝代风华又给谁看?”缓缓接过玉瓶,眉宇间有一丝落寞的笑意,这竟是一份迟来的礼物。 可是倘若恢复容貌,到了下面,他也应该会很高兴吧? “礼物送到,溪风告辞。”送上玉瓶,花溪风敛衣深?拢?阌?讼隆?p>  “溪风......”太后猛然一惊,眸光隐隐不舍。 “花叔叔不必走,毕竟人生还会有几个二十年,是玉儿惊扰了花叔叔,玉儿离开便是。”如古井不波的眸光微泛涟漪,紧接着将手中的药送到花解语面前,“恭喜。” “.......”花解语轻轻的抬头不可思议望向冷玉儿,两行清泪再一次流了下来。 轻而淡的两个字从口中逸出,令人几疑幻觉,却是震慑着她的耳膜,她竟然在说恭喜,那么他说的话不是幻觉? “拿着吧,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别人如何珍惜你?”依旧是清浅的话语,却震荡着每一个人的心。 她不知所措的接过那枚解药,那枚可以救她性命的解药,眸光泪水早已肆意的流淌,没想到她竟能得偿所愿,没想到她竟然愿意让她,这应该是让吧? “原来都长大了,看来是管也管不了了,罢了,天心郡主无理,罚跪景午门三个时辰。写月所奏,准。” 一抹冷厉的声音划过耳畔,令每一个人心中一惊,而那个人影却已经拉着花溪风笑着离去:“管不了就不管了,溪风,我们喝酒去......” 一百零三章 斩情锁,断孽缘 刺目的光、闷热的风、蝉鸣蛙叫,炎炎的夏日发挥着它最后的余热折磨着跪在景午门前的人。 景午门,是所有的宫人内侍必经之路,无数的人影在眼前晃动,来来往往,却安静的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会想到太后会下那样的旨意,更没有人会想到陵南王会求那样一道旨意。 那个身影缓缓从远处走来,带着万水千山的孤寂,带着天山漠雪的冰冷,再一次做回了孤绝天下的月冷公子。 然后,他从她的身边冷漠的走过,形同陌路的没有半分表情。 “为什么?”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轻而淡,却十分清晰的回荡在耳边。 她可以舍弃一切的和他在一起,可是为什么他会退缩?为什么,如今她只想要一个答案,哪怕只是骗她。 “你没有遵守约定,我也没有遵守约定,不如索性都不用遵守了吧,承诺本就是用来背叛的。”清雅的声音划过耳畔,宛如琴音出弦,然后脚步未作任何停留,绝冷而无情的渐渐消失在巍巍高墙之中。 这就是他所给出的答案,她岂非也给出了她的答案,那样的惊慌,她竟然可以为他那样的惊慌,那一刻似乎无论他的皇兄是生是死,她会随他而去一般,这是他从未见过的。 其实一开始他便不战而败,因为他还未出现便已经是他们落荒而逃,为什么要落荒而逃,只不过是因为她心中有他,否则何必躲,又何必逃? 那样的笑容宛如花开,宛如初见,可是那一刻,他知道,他输了,一切不过是一场迷失自我的幻象而已。 幻象过后,他清醒了,带着彻骨的疼痛,带着噬心的折磨说出那一句恩断情绝的话语,亲手斩断纠缠他们的命运绳索。心在一霎那间,血流成河,情之一字未伤人,先伤己。 或许他本不该爱上她,他怎么能爱上哥哥喜欢的人,又或许他本不该让她知道自己的情感,就那样默默的望着她,岂非也很好,可是一切都发生了,或许就这样的挥刀斩断情缘,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幸事...... 那一天他依旧喝酒,可是从此之后他却再也没有喝醉过,因为醉过之后再也记不起她,因为只有清晰的疼痛才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倘若不能再拥有,那么将她刻在自己心里,是不是也是一种幸福? 阳光耀得人眼睛睁不开,缓缓的闭上,无力的支撑着单薄的身子,原来可以这么简单地抹杀一段感情,原来可以这么轻易的说离开,原来这一切在他看来不过是可有可无? 热风吹来,忽觉长雪纷飞,天寒地冻,身边落红如雨,飘零漫天,错错落落而下。原来再美的花也终有一天不免凋零成泥。 一切的一切失去了色彩,一切的一切不再真切,心渐渐沉落到无底的深渊,被无数的刀光剑影撕裂,在不断的沉落中,鲜血纷纷,几欲窒息。 “玉儿......”耳边传来一声轻唤,缓缓睁开眼帘,一袭紫衣依旧如一朵美丽的鸢尾一般站在自己的面前。 “雪姨母有没有告诉他,我进宫的事情?”闷热的夏季,苍白的脸上无波无绪望着被无数长靴碾入尘中的落红,漠然的问。 “当时的情况很混乱,根本没有机会......”暖风轻盈,丝丝点点你飞舞的落花中,那一张精致的容颜带着忧伤与无奈的神情,眸光一片暗沉,小心翼翼的想要解释,可是再多的解释,也挽回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雪姨母回吧,一切都不过是天意。”再一次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情绪皆都化为虚无,干净的脸上清冷而漠然。 天意,她从来都不信,可是如今,就算是天意吧。 几度情深,不过是一个错字,从一开始,他们擦肩而过,错过了相识,后来晴玉沙滩他选择离去,错过了相知,而就是那一次得放手,她的心却被另外一个人占据,这一切难道都是天意? 倘若是天意,又为何再一次相逢,再一次相知,并一次又一次的同生共死?可是现在,却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她,难道与他们来说,一切不过一个错字。 错过了便永难回头,心头忽萦绕着一个声音,恩与情你还分得清吗? 那么他与她呢?那个如今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他们岂非也是错过,而如今是他一句错了,就能改变的吗? 倘若什么事情都是这么简单,人生何来这么多爱恨情仇,恩怨是非,一个错字纠结了多少痴恨嗔伤。 相识便是有缘,错过便是无份,她与他们终究有缘无份! “玉儿.....”再一次轻唤,却是良久的无语。 “雪幻空会给姑娘一个交代,幻星,走吧。”耳畔传来雪幻空的声音,她依旧没有闭眸不语。 如月般金色的眸子掠过一丝锐光,紧接着变成无奈的幽幽长叹,一袭出尘的玉色宛如走过红尘的过客拉着雪幻星离开雕栏玉砌的宫殿。 这个地方何尝不是他们的伤心之地。 骄阳如火倾洒大地,似要将大地晒容晒化,整个世界似乎烫金流火,她静静地跪在那里,宛如一尊石像。 一袭黄衣悄然走来,在她身后撑起一把伞,默然而立。 “凌吟,不必这样。”冷玉儿望着遮住了骄阳的那把伞,微闭的瞳眸缓缓张开,没有回头,却是笃定的说道。 “太后只是罚郡主跪着,却没有不许奴婢为郡主遮太阳。”身后的凌吟淡淡的说道,伞面依旧全部遮在冷玉儿身上。 “是啊,我们都在这里陪着郡主。”一个清脆脆的声音传来,身后飘来两袭碧衣,扑通两声跪在坚硬的地上,却是翠微和竹心二人。 “何苦如此?一个人受罪便是,何苦全都跟着,又不是有福同享?”唇边延伸出一丝浅浅的笑容,轻轻地抬眸,眸光幽冷而绵长。 “无论是有福同享,还是有难同当,我们姐妹都陪着郡主。”翠微唇边带着一抹笑意的傲然跪在骄阳下。 “好,从今天开始我们都是姐妹,今后不许叫我郡主,我们姐妹相称。”冷玉儿飒然而笑,却是由衷的说道。 “奴婢怎敢与君主姐妹相称?郡主金枝玉叶,千金之躯......”竹心一脸惶然犹心。 “什么金枝玉叶?不过世间一流落之人而已,倘若不是遇到他们,说不定我早已是黄沙埋骨,我们都是同命之人。”冷玉儿淡淡而笑,身后的长发飞扬,宛如一抹不拘的长风,似雪的白衣,又如无心出岫的白云,那样的洒脱,那样的自然。 错过了便错过了,何必怨天尤人,人生悲悲喜喜本就无常,何必为抓不住的东西而无视身边拥有了的东西。 “郡主说的不错,我和竹心是晴阳公子从路边捡回来的,我们都是同命之人,无论是姐妹,还是主仆,翠微对郡主永忠不二,否则天诛地灭。”翠微亦是洒然而笑,慷慨激扬的发下誓言。 “我待郡主亦是如此,可是此次太后娘娘为什么会迁怒郡主?”竹心眸光微闪,面带一丝忧虑的问。 “你看那些宫人怎么走路?”冷玉儿眸光清明,微微轻笑的说道。 “宫人走路都是一个样子,都是垂首敛眉,恭恭敬敬,小心翼翼,不声不响,好像木偶戏里的木偶。”翠微望着那些从她们身边走过,却看都没有向她们看一眼,便匆匆走开的宫女内侍,幽幽叹了一声。 这般活着亦是一种痛苦。 “凌姐姐,你看出什么了吗?”冷玉儿又微微一笑,问身边一直默默撑伞的凌吟。 “没有,凌吟愚钝,看不出什么......”凌吟眸光微动,轻轻而叹,却是言语惆怅不得释怀。 “太后其实是想让我明白每走一步路都需要曲膝,需要低头,有时候甚至是跪着做人,比如今日那个手握重权的花丞相。”冷玉儿望着来去匆匆的宫人,接着眸光一转,又道:“其实我看得出凌姐姐不喜欢我,可是又为何不顾性命的维护玉儿?” “凌吟并非不喜欢郡主,而是凌吟与师兄来自江湖,不愿意......跪着做人。”凌吟眸光一黯,忧伤漠然的敛衣而跪。 “其实谁也不愿跪着做人,你们三个都起来吧,今后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跪着做人,屈居他人之下!”冷玉儿明亮的瞳眸透彻如水晶,微扬的嘴角是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一百零四章 星辰之变 如墨的夜,凤尾深深,竹影婆娑,忽有一阵凉风袭来,万籁寂静中一袭白衣迎风而舞,无声无息的飘向竹屋。 七月十五,无星无月,乌云满天,那一袭白衣手指微微勾起琴弦,叮淙的琴音划破黑寂静冷的夜。 悠然而静谧的竹林,似被那一声琴音惊扰,瑟瑟随风而动,明亮的眸子微微一抬,手抚住颤颤而动的琴弦,这个世界再一次安静下来。 热闹非凡的大街,即便是深沉的黑夜,似乎挡不住的是喜欢过节人们的热情,摇曳闪烁的莲花灯带着人们的愿望,在细长的河流中越飘越远,继而变成点点的繁星。 雪幻空从焚衣烧香的烟火中缓步而行,潇潇白发迎风飞扬,依旧是道骨仙风,依旧是漫漫红尘中随时消失的仙人。 缓步穿过竹林,那一袭白衣迎风而立,万端的静止,万般的沉默,宛若摇曳与寂寂人间的一朵流云,在深沉无边的夜里落下一道极不真实的幻影。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风雨潇潇而下,雪幻空缓步入屋,疾风厉雨落于身后,如瀑一般泼洒而下。 “郡主久等了。”雷声滚滚中,他望着光影迷蒙中那个孤落的身影,心中一声无声的叹息,漠然的眸子了泛起一丝淡淡的忧伤。 “这雨终于还是下了。”幽幽一声轻叹,缓缓转身,眸光晶亮如星,略带着一抹令人心悸的清醒幽冷。 “该来终究会来,谁都阻止不了。”雪幻空轻叹一声,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无端的感慨。 “那么国师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何为镜花水月?”大雨倾泻连绵,檐雨如注,天地一片迷蒙,冷玉儿的瞳眸偏偏是那么的净澈的明亮,似乎这世间所有的凄风苦雨,皆都化为她眸中的一抹坚定的幽凉。 “是,是该解释。”风急雨骤中,他的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炸雷在头顶上滚过,而他却依旧是那么的淡定。 “总不能让死去的人背负这场罪孽。”耳边是凤凰凤太后如流水溅玉的声音,他的心却骤然停止。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慕容灏会等她等了八年,为什么百花争艳的深宫中只有一个凤太后! 因为她有囊括天下的胸襟和气度,那一刻他真真正正的拜倒在地,对她行着宫廷大礼:“漓楚有太后在一天,便是漓楚的大幸。” “幸,什么是幸,什么又是不幸?”而她却只留下一句这样的话,笑着离开。 那一袭素衣,那一个单薄的身影,亦是带着孤独的寂寞缓步走在那些似乎永远也走不完的深寂宫殿间。 从前翱翔九天,而如今是寂寂冷宫,这一切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幸或者不幸也只能留待后人评说,而他却不能让这个秘密继续掩埋。 也许事情的真相往往是最伤人的,可是不说就代表没有发生过吗? “其实这件事情还需从二十七年前说起。”深夜中一道明亮的闪电劈开,电光宛如一道游龙般从黑云中游走而出,照的雪幻空脸色一片惨白,“二十七年前,我们兄妹三人离开天彝族来到这凡尘乱世,也是七月十五,幻月在那一片荷花灯中遇到先帝慕容灏,这也许是我们难逃的劫数......”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雷声滚滚,她的脸上平静异常,二十七年前,她岂非还未出生。 “当时以为没关系,可是现在想来也许有些关系。”雪幻空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伴随着天空一声巨雷,他的眸光一黯,继续说道:“郡主可知我们天彝族是一个什么样的民族?” “据说天彝族是集天地之灵气而生的,并且善养蛊虫,是一个极其神秘的民族,天彝族的族人都有一双金色的眼睛,代表着日之昭昭,月之皎皎,却是深居十万茫茫大山之间,不问世事。”冷玉儿轻抚琴弦,如流水倾泻的叮叮淙淙琴音湮没在怒斥山河的呼啸骤雨中,倾城眉宇却如水般宁静安然。 “日之昭昭,月之皎皎。”雪幻空的金眸闪动,如月辉倾洒天下,无灯的夜里,一声幽幽叹息,隔着风雨听不真切,“天彝族的神秘不在于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蛊虫,而在于改变星辰的轨道,改变人的命运。” 雷声滚过天空,一阵旋风夹杂着琉璃般的雨珠将未关严的长窗冷不防的打开,漫天风雨宛如宛如被囚困多时的怒龙,游荡在死寂的夜空,肆意蹂躏着世间万物。 改变星辰的轨道,改变人的命运,风雨之中那个白色身影一阵剧烈的颤抖:“你们做了什么?” “二十七年前慕容灏只是个将军,为了幻月的痴心,我成了降龙将军的谋士,随他东征西讨,随他踏碎江山,可是当时的东明皇帝久病沉疴,朝政也如皇帝沉疴难愈的身体一样,被一些奸臣所把持,降龙将军处处受制......终于有一天,看不惯一切的幻月折去五十年的寿命,偷星换月,将天命改变,慕容灏迷迷糊糊的登上了皇位,因为她知道,无论她做了多少事情,慕容灏等的是另外一个人,八年的时间晃晃而过,在一次战争中他终于等到他要等的人。可是幻月......幻月在慕容灏的心间种下一颗同心蛊,所以才有了写月,写月和当今圣上一同出生,都是足踏七星,帝王之命,临死之际,幻月求我替她改变天命,可是一颗星辰改变了轨道,其他的星辰会不会也随之改变?”雪幻空望向幽暗的天空,暴雨如注,遮住了天上的每一颗星辰。 “你的意思是......”一道霹雳划开暗夜的长空,一声惊心的琴音伴随着滚滚雷声消失于天际,却无法消失在颤动的心间。 失血的唇色,紧闭的眉宇,微微颤抖的琴弦滴落着触目惊心的鲜血,一颗星辰的改变并非只是一颗星辰的轨道的改变而已。 如果慕容灏还是将军,那么凤太后不会是凤太后,雪幻月也不会是雪妃,慕容晴天更不会是后来的皇帝,那么她呢?那颗代表她的星辰是不是也随着改变? 窗外盎然的竹影终于经受不住风雨的摧残,嘎然而断,缓缓闭上斑驳的眸光,良久又缓缓的睁开,那墨般的眸光如一泓深潭幽浓的泉水,探不到底的暗,望不到光亮的静。 “现在我们谁都看不到未来,因为星辰的轨道已经乱了......” 一百零五章 镜花水月,幻影空像 墨云翻滚的天空,一道闪电划过,隐带着鲜血一般的艳丽妖冶,二十几年前,违背了天命,用鲜血改变了星辰的轨道,亦改变了自己命运的轨道,如今的他失去了天彝族至高无上的血脉,他看不到的亦是自己的未来。 “星辰的轨道......”低低的自语,苍白的手指狠狠勾着琴弦,紧绷的琴弦划破肌肤,一点一滴的鲜血顺琴弦而下,如决烈梅花傲然绽放于琴上。 冰凉的雨从窗外打来,没入漫长黑夜,天地间最残忍的静冷无情,宛如这坚韧的琴弦,丝丝缠绕着那颗颤动的心房,勒的鲜血淋淋。 如果慕容灏不是皇帝,那么晴阳也不会作为一个质子客死异乡,那么他与晴天也不会在晴玉沙滩相见,更不会遇到写月,她依旧是她,依旧没有改变......一切只因一颗星辰的改变? “那么镜花水月,镜花水月又是何意?”冷玉儿眸光宛如幽潭般深且冷,牵起唇边一抹冷笑,缓缓放松用力勾住的琴弦,微微的嗡鸣之声没入倾盆的大雨之中,模糊的几疑幻觉。 “同心蛊,是同心蛊将他们两个人的命运牵连在了一起,他们之间永不会发生背叛,并且写月一生只为当今皇上效忠......因为同心蛊有一大一小,大的蛊虫主导着小的蛊虫的一切行为,意思就是说写月永远只能是皇上的影子,爱他所爱,恨他所恨,永不会生出忤逆之心......”终于说出这世间最大的秘密,金眸缓缓闭上,耳畔依旧是凄风苦雨,他看不到的何止星辰,还有人心。 “所以......这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虚幻?”支离破碎的话从优雅的唇间无意识地说出,原来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不过是一个人的影子? 这就是镜花水月的意思,明明看到,明明感觉到的一切一切,不过是飘渺云烟的人海中的一个幻象?他只是她人生中的海市蜃楼,因为他只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支离破碎,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那般无情的话语如一颗石子打碎了镜中宛然的身影,打破了水中惑人的幻象。 平静的话语再一次掀起她眼底的波澜,她喜欢的只是那个人的影子?这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悲哀? “这是凤太后的提出的条件吗?”与世隔绝的寂静,无边无尽的黑暗,天地的幻影之中,冷玉儿眸光迷蒙如烟如雾,隐着心底无边无尽的惊涛骇浪。 那个百姓口中大仁大义的太后,那个独宠六宫的凤凰为了她的地位,为了自己儿子的江山,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让一个人成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永远没有自我,永远的依附于人,这又是何等的残忍,何等的阴险? “不,不是,是幻月的意思,幻月只想她的孩子平安,待到凤太后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一抹流光从雪幻空的眸光闪过,如拨开乌云轻轻洒落人间的月光,明亮而耀目,磊落而洒脱。 “平安......只求平安......”冷玉儿喃喃自语,幽冷的眸,颤抖的唇,耳畔的一切一切皆变得模糊而不清晰。 灵魂仿佛飘渺而去,平安,她的父母何尝求得不是平安二字,否则怎会在与世隔绝的山村过了整整七年? “是的,只求平安,我想郡主的父母求得不过也是郡主的平安。”暗云之下,雪幻空望向冷玉儿的眼中有一丝深邃的含义。 寒意澹澹间,雨冷风急,那一袭清淡的素衣迎风而动,似乎随时化仙而去时,一声惊雷在头顶裂开,宛如暮鼓晨钟唤回苦海迷梦之人。 深锁的眉宇隐约带着一丝深沉的倦意,却是渐渐舒展开来,那深浅涌动的波澜渐渐恢复一片安然的幽静,继而唇边溢出一丝清雅而明静的笑容,宛如那一川明净无波的湖面。 似乎那所有的一切尘埃都被天地间这场怒雨冲洗干净,又似乎这天地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乎她只是走过漫漫红尘的过客,一切过去之后,她依旧是她,从未改变,又何须改变?既然星辰的轨道已乱,那么她的人生由她自己来掌控。 “我已经向皇上告老还乡,从此做一个洒脱之人。”其实所有的秘密都不是秘密,只不过是因为你太在意而变成了秘密。 而之所以不得洒脱也只以为一个在意,不若就此放下,放下幻眼云烟的荣华,放下七情六欲的烦恼,放下酸甜悲苦的百味纠缠......从此的得一豁然开朗,得一大自在。 总不能让死去的人背负罪孽,可是难道无辜的人就应该承受这么不该承受的恶名吗?凤太后,这世间也只有一个凤太后。 落寞风雨,那一个身影洒脱而去。 耿耿残灯照壁影,萧萧夜雨打窗声。 窗外风雨凄凄,屋内却是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原以为只要离他近一些,无论失去什么她都心甘情愿,可是如今,她才知道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无望的奢求。 柴房,陵南王府简陋而破旧的柴房,是她用尊严换来在他身边的一席之地。 可是这一切也不过是皇家的权谋,她花解语是花静风的弱点,那么他就把她放在他的身边,成为一个毫无自由,亦没有尊严的质子。 “花家二小姐住着等地方可真是委屈了,这陵南王怎么这么不知怜香惜玉?”屋内的油灯被漏雨打灭,一道模糊的残影淡淡的映在被封住的窗?ㄉ希宓纳?敉鹑舴裳┕??遥?叛哦??涞幕希?戳钊丝志宓纳钊牍撬琛?p>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陷害我?”花解语望着那道残影缓缓的向后退去,身上的衣服已被漏雨淋得湿透了,可是在陵南王府没有一个人敢可怜她,她也不需要人可怜。 “我哪有陷害你?我说过我可以帮你堂堂正正的走进陵南王府,并且永远的住在这里,现在我岂非帮你做到了?”那个声音轻笑着说道,模糊的人影映在窗上宛如鬼怪。 她的心咚咚的跳着,却是浑身冰冷,就是这个人影在她最伤心最难过的时候给予她最大的希望,可是他给予的是什么,不过是像他一样的一道模糊的影子,而她付出了什么?他就是一个魔鬼,这难道就是和魔鬼做交易下场? “可是你说过醒酒汤里面有毒?你这不是陷害我吗?”她的愤怒遮住了心中的害怕,恨恨的望着那个影子问。 就是他在陵南王府外面塞给自己一瓶解药,告诉她皇上赐的醒酒汤中有毒,就是他告诉她,只要她救了他,就能堂而皇之的待在他身边,可是她忘了魔鬼怎么能容忍别人幸福的活着。 “汤中是有毒,不过是你喝了有毒而已,我又没说他喝了会不会中毒。不过你还是要感谢我,感谢我及时让你的姐姐找到花溪风,救了你一命,还达成了你的愿望。”窗外的笑声如飞珠溅玉,优雅而高贵的笑着,宛然一个施恩不图报的君子。 “你无耻,你放我出去,你这个魔鬼.......”花解语使劲的拍打着被封住的窗?ǎ?咴率?澹?俟沓鲂校?退闼?悄Ч碛衷跹慌拢?缃竦乃?裁炊疾慌拢?蛭??裁炊际?チ耍?古率裁矗?p>  “我会救你出去的,不过你要做我的女人,怎么样,考虑一下?”那个魔鬼笑着问,阴森而诡异。 “你休想,我花解语就算是死也不会做魔鬼的女人。”她浑身剧烈的颤抖着,眸中是深入骨髓的恐惧,无助的眼泪悄悄地滑出早已通红的眼眶。 “魔鬼,是,我是个魔鬼,魔鬼想要的东西,何人能阻止的了?做不做我的女人由不得你,不过一日为妾,终生为妾,你永远也翻不了身,永远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那道残影渐渐的消失在窗?ㄉ希?歉錾?粢蚕?г诳穹绫┯曛小?p>  屋外的风更急,雨更厉,屋内也依旧是连绵的雨点伴随着嘤嘤的哭泣之声。 第一百零六章 别时容易见时难 风雨晦暝,玉阶如洗,重重宫闱,丽影灼灼,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一阵狂风吹过,紧闭的窗子霍然而开。 “下雨天,留客天,只可惜天留,人不留。”苍梧殿中,花溪风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犹如从天空中倾泻而下,连绵不绝的大雨,静然如水的眸光忽然暗沉下来,幽幽的叹道。 “溪风你在说什么呢?你就是在这皇宫中养老也没人敢说些什么......”漫天风雨,明灭不定,影影卓卓的烛火中,凤太后盈盈而笑,风华绝代的脸上一道可怖的疤痕赫然在目,刺痛着人的眼,亦刺痛着人的心。 “溪风哪有那般的福气,溪风为了找寻一味草药,在深山中整整呆了半年,到最后......竟然连先皇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如今,却是不能再耽搁了......”花溪风欲言又止,眸光清渺而怜悯,似穿越漫天的烟雨,看到了人间悲苦。 “溪风?”天边忽有炸雷滚过,太后心中一惊,朦朦胧胧的眸光也望向风雨混沌的天地。 这样的风雨也留不住客吗?还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路?终有一天他们彼此会在彼此的命运轨道上渐渐的远离,如他要济世天下,而她只能守着寂寂冷宫。 “这湖城瘟疫的碟文也该到了。”轻轻地声音,仿若自言自语,回身而望,点点灯火忽明忽暗,月白凤羽织锦中那个人影,依稀如昨日般容颜倾城。 “溪风!”有些醉意的脸上一片惨白,迷离的眸光一霎那间的恍惚,随即变得清亮明澈,却是不可思议地望着花溪风。 “湖城地动兼之海啸已有一个多月了,死了那么多人,怎会没有瘟疫?”那一袭蓝布葛衣深沉的望着连绵雨丝,悠然长叹。 一株兰奇草他等了二十年,只是没想到当他采到那棵神奇草药时,世事变幻竟然是天翻地覆,慕容灏崩,沿海湖城等多个地域地动,死伤无数,兼之百年酷暑,这瘟疫定是如洪荒猛兽般,来势凶猛。 “等这雨停了,再走不行吗?”缓步移到窗前,伸出手掌,雨珠落在掌心,晶莹剔透宛如琉璃水晶,凤太后眸光深邃的静望茫茫天地,心思忧虑的问。 风雨天下,这个多灾多难的天下还要经历多少风雨。 “人命关天,作为一个医者也不能随心随欲,罔置那么多人命于不顾。”花溪风目光悲悯的沉声说道。 “可是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太后有些悲伤的喃喃自语道。 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最后一次把酒言欢,最后一次谈笑风生。她知道,倘若不是二十年前他答应了她,会给她配成去除脸上疤痕的良药,他不会再踏入这个宫门一步。她心中再一次肯定的觉得,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悲凉的风,悲凉的雨,隐隐带着冷冽如雪的寒意,将重重曼帷扬起,吹灭了残灯,扫落了一室的静谧安然。 “人生本就是聚散无常,太后娘娘又何必太过于执着。”幽暗中,那双眼睛依旧静然如水,令人觉得安宁与平静。 “执着?是啊,又何必执着?”太后淡淡而笑,清淡的声音温润如旧,眉宇间隐约带着一丝不可磨灭的倦意与寂寞。 身后的宫女慌慌忙忙的将吹开的窗子关住,又将被风吹灭的灯火燃起,灯火次第燃起,一切的风雨好似没有发生过,有种与世隔绝幽静。 “太过于劳心忧思的事情,太后娘娘以后还是莫要管了,否则这内伤,溪风留下的药,恐怕有一天也无能为力。”花溪风眸中微微闪动着波澜,有些悲哀的感叹道。 这表面风光的背后是多少人想象不到的辛酸苦楚。 “一朝天子一朝臣,加上这天地不仁,怎能不忧思,又怎能视而不见的安享太平?”太后缓步在深深的宫殿中,带着倦倦笑意的眸中苍凉如水。 “静风......静风他们的事情,太后还是不要管了吧。”花溪风身子一颤,好似有一柄细而薄的利刃划过心间,却是不得不说。 “溪风还会来看本宫吗?这琼楼玉宇当真是高处不胜寒。”太后转身望向花溪风,望着那斑白的白发,平静的相询,眸中隐隐带着期冀。 “除非溪风比太后娘娘早去,否则溪风定会回来与太后娘娘再谋一醉,溪风,告辞。” 苦涩得回首,头也不回的走入风雨之中,雨无情地打在脸上,打在眼中,打在心间,冲不没的是心头的酸楚和强烈隐痛。 曾几何时,令天下为之耀眼的他们征战南北,所向披靡,而他们兄弟则在后方救治无数的伤员,直至打下万里江山。 一个杀人,一个救人,他们的生命信条本是如此的不同,却偏偏惺惺相惜,结为异性兄弟。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而如今却是一个已化云烟,一个身处雕栏玉砌的皇宫,一个逍遥山水,从此之后别时容易见时难。 乌云翻卷,夜雨阑珊,风声怒号,似鬼泣魅哭,一道霹雳划过,似要劈开这无边无尽的黑暗。 一道修长缈曼白影宛如孤魂般游荡在无人的街道上,踏踏马蹄声从街道的尽头传来,一个人带着斗笠,穿着一身厚重的蓑衣,驾驭着胯下的良驹风驰电掣的飞奔在大街上。 琉璃般的雨珠在马蹄之下飞珠溅玉,迷茫的天地,彼此擦肩而过,那一袭白影却如一朵流云般轻轻的避过飞溅的雨珠。 马上的人回首望去,晶亮的眸光宛如闪过一丝星芒,却是未做任何停留的再一次御马而去。 躲,其实又何必躲,雨水顺着洁白如玉的脸庞,顺着似雪的白衣缓缓滑落,这天地间仿佛也只剩下了随意泼洒的无情的雨。 一个人走在风雨中,宛如一缕系不住的长风,渺茫的天地间,飘飘荡荡不知何去何从。 这样的晚上,宛似昨日。 一样的雨夜,一样的痛。 不知走了多久,亦不知走向何方,她只知道她要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开这里,永不回来。 迷茫的雨中,忽然袖中白绫陡然挥出,如一条白龙般破空而出,穿过磅礴大雨,迅捷而凌厉的游走而去。 这一招是那么的出奇不意,令人防不胜防,却好似游龙缠住好似化在雨中一抹极淡的黑影。 那抹黑色的淡影不断挣扎着,却发现越挣扎胸口的压力越大,被缠住的身体不住的颤动,痛得隐隐开始发麻,渐渐那抹淡影浮现在冷玉儿面前。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雨水宛如琉璃般在她的眼角眉梢划过,轻而冷的声音带着凌厉迫人的寒意。 昏暗的夜,她的目光灼灼如星,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这个人的面貌、年龄、甚至身形,只觉得这个人只是黑夜中一团模糊的影子。 影子每个人都有,却为什么会那么真实的站在她的面前? 第一百零七章 雨夜魅影 手中的白绫猛然用力,磅礴大雨中,那道黑色的影子却以极其诡异的姿态缓缓地变小,继而一刹那间犹如金蝉脱壳般从紧紧勒住他的白绫中逃脱而出。 冷玉儿眉峰一扬,眸光一暗,白绫再一次犹如一道破开幽冥地狱的白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凌厉迅捷的向那道黑影缠去。 然而那道宛如影子一般可以随意变化的黑影,脚下只轻轻的一转,飘忽不定的身形一闪,竟然轻轻易易的躲过冷玉儿用尽全力的一袭,继而腰围一晃,一道耀目的白光宛如一朵似雪的昙花般,绽放在寂寂雨夜中。 飘摇风雨中,冷玉儿目光清冷如雪,手中白绫宛如呼啸在风雨中的摆尾游龙,穿过琉璃般的雨珠,从左而右再次扫过。 欺霜压雪的白绫如长了眼睛的毒蛇一般飞舞而来,那道极淡的魅影却是疾错纷飞,如黑夜中的一道幽光,竟然如鬼如魅的轻松躲过缠粘而来的白绫,紧接着便是脱鞘而出的利剑带着凛冽的剑气直袭而出。 急如厉风,迅如闪电的剑光袭来,蓦地冷玉儿眸光一沉,挥洒自如的白绫灵动如蛇,轻轻一晃,欲缠住横削竖砍、变幻无方的剑影。 与此同时那道凌厉迅绝毫不留情的剑影,在风雨中划过一道清泠泠的剑光,奇诡多变的犹如惊涛雪浪般,恰恰攻进白绫的攻势之中。 白绫如风一般袭到眼前,手中长剑泠泠若水的随意一划,一声裂帛之声响彻天际,白绫断裂,电光火石间,剑光如雨划过夜幕,一片片断裂纷飞的白绫,宛如孤独无助的白蝶,飘摇与洌雨寒风中。 “你到底是谁?为何跟踪于我?”用生命的困苦偶得绝世内力,只不曾想初次真正的出手,竟然几招之内败北,霎那心神的恍惚,随即目光一凛,却是平静而冷漠的问。 那团依旧淡而模糊的看不清,看不透,甚至不成人形,恍若鬼魅般游荡人间的影子没有回答,也没有再次进攻,只是手持着厉剑与冷玉儿在雨中对峙着,她不动,他亦不动。 迷蒙的雨中,那个影子是模糊的,可是那一双眼睛偏偏闪亮如电的静望着雨中如玉般的人影,让人知道那非地狱中逃脱的鬼魅,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绵长而冷冽的剑气在风雨中飘荡,冷凝而压抑的令人透不过气,冷玉儿望了一眼高大的城门,忽而清冽的眸光了然而洞彻,继而唇边浮起一丝幽凉淡薄的讥笑,身形一晃,那一道白影已向城门飞去。 那人手中的软剑岂非是皇宫中人所有,他不过是替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阻她离开而已。长袖一甩,一条白绫宛若一道冲出重重云层的白光,牢牢系在高高城墙之上,冷玉儿身形一闪,半空借力,如一朵流云般轻轻飘起,直向城墙高处飞去。 那道黑影亦是从后紧随而来,身形飘忽如鬼如魅,疾若轻烟,迅如奔雷,几个起落,已与冷玉儿并肩而飞,接近城头之际,但见他足下发力,竟然宛如影子般牢牢钉在城墙之上,忽而手中利剑流光一闪,宛如一道飞星直袭向半空之中的冷玉儿,却是杀人夺命。 冷玉儿眸光轻闪,唇边含着一丝讥笑,却是不闪不避,仿佛那致命的一剑本不是刺向她,她依旧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向自己得目得地飞去。 那道黑影眸光一惊,然而手中迅疾的剑势却是在她如玉的脸庞斜斜掠过,裂帛之声再次响起,白绫应声而断,而那道白影却在乘隙足尖点着直袭而来的利剑,借力而上,直上城墙之上飞去。 浓如墨的夜,凄厉的风雨,一刹那间,那道在黑夜中的淡影亦是疾掠而上,紧接着一道浓烈的杀气在风中荡了开来,直直刺向冷玉儿。 风风雨雨中,那一剑精妙绝伦,那一剑灿烂若流火,那一剑惊天绝世,然而那一剑亦是封推了所有的后路,绝不留情的直刺而来。 剑光带着风雨的呼啸将冷玉儿整个人笼罩在内,招招式式进无插针之地,退无立锥之地,而手中的白绫已经碎落成蝶,翻飞在风雨中,碾落成泥。 然而这样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一种情形,她却依旧淡淡而笑,不管不顾的再次朝城墙的一面飞掠而去,那样的凛然,那样的决绝,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能够阻挡她的脚步,她不会再受任何事情的影响,也不会再受任何人的左右。 风雨如晦,眼见带着罡风戾气的剑光直刺向她的后背,忽然一道迅绝的剑光闪过,带着凤鸣龙吟之声,将那几欲痛饮鲜血的利剑荡开。 “魅,退下。”一个淡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在耳畔响起,紧接着黑暗之中,一道同样的白影带着风华绝世的荣光闪过,向那个从城墙上疾掠飞走的身影急追而去。 “玉儿......”身后一个熟悉到刻在骨子里的声音响起,她更加用尽全力的向前奔去,好似无论前方有什么她都要离去,永不回头。 她的身影宛若一道流云在风雨中不停地向前飞去,仿佛她身后便是那噬人魂魄的妖魔鬼怪,风雨中,他的唇边微微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他当真那么可怕吗?可怕的令她永不回头的落荒而逃? 璇玑殿中,身着蓑衣的晴空一扬斗笠:“皇兄,怎么会发生瘟疫?是真的假的,我刚刚看到冷姐姐一个人在街上......” 就那样在旁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一句话,他却放下手中关于瘟疫的奏折,如疯了般向城门飞奔而来。 可是她呢,她竟然像瘟疫一样躲着他,就这样走了吗,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吗?不,他绝不容许他的生命中没有她。 耳边是呼啸的风中,眼前是漂泊的大雨,终于手指碰到湿漉漉的衣袂,他狠狠的一抓,将她拉入怀中,怒极得道:“为什么这么作贱自己,真的想死吗?” “不用你管......”怀中的人却是猛地将他一推,亦是怒火中烧的喝道。 求推荐,求收藏 第一百零八章 夜雨阑珊情断肠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雨若琉璃,在她的发丝上滑落,在她的完美如玉的脸上滑落,她的眉宇间是刻骨的疲倦和落寞,却是翻起手掌隐带着杀气,直向慕容晴天胸前毫不留情的袭去。 她不要再回去,永远都不要回去,那个地方才是她的噩梦。 “解药在哪里?你真的想死吗?”慕容晴天,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身形一侧,狠狠地握着她冰冷入骨的手,幽深的眸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充满了惊慌,恨恨的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你为什么要派人跟踪我?”冷玉儿眸光如利剑一般射向他,冷冷的问,长袖翩然如风,浮光掠影间,另一只手再一次无情的向他袭去。 玉无情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他说过这是他们之间的交易,他怎会轻易的告诉任何人?那么那个魅影一定是他派来跟踪她的。 “从你不让任何人试探你的脉搏开始,我就知道,解药在哪里,快服解药,我不许你死......”飞扬而来的狠狠一击却轻轻易易被他再次握住,眼底泛起难以言表的复杂神情,仿佛是无边无尽的怒火欲燃烧毁灭整个世界。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像你这样连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兄弟都可以利用得人,你还在乎我做什么......”她的眸中忽然泛起太多的忧伤,太多的悲哀,然而更多的是撕心裂肺的疼,是噬心夺魄的痛,是毁灭灵魂的爱与恨。 “你呢,你不是也在利用别人的感情,和几个奴婢结拜,不就是为了让她们死心塌地的替你照顾你的妹妹,为什么要偏偏将她托付于别人,而不是我,我在你心中就那么不值得信任吗?”他狠狠握着那想奋力挣脱出去的双手,眸中是毁天灭地的怒火,望着风雨中几近疯狂的人,心没来由的随她一起疯,随她一起痛。 此时此刻,仿佛这灰暗的天地之间只有她,他再也不是理智冷静,泰山崩于前而不慌乱的皇帝,他竟然抛下千万人的性命而不管的来找她,这还是他吗? 从失而不可复得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不是他!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管!”她奋力的挣脱着,大雨朦胧了双眼,宛如泪水般从眼眶中滑落,可是她知道此刻的她连泪水都是一种奢求,遗世之毒在今天发作,她再也没有泪水,她也不需要懦弱的泪水,可是没有泪水就代表着不再软弱了吗? “是不是因为他抛弃了你,没人要你,我要你,无论你曾经是谁的女人,我都会履行我的承诺,让你做我唯一的皇后!”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腕,似乎要把她的手腕握裂,如春水一般潋潋滟波的眸子里却带着讽刺与怒意。 “你什么意思?”耳边有轰隆隆的雷声,然而他充满讥讽的声音却是十分清晰。 然而这却令她安静了下来,她不可置信的望着那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眼睛,心中竟是不知所措的慌乱起来。 “玉无情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他若没有碰你,又怎会费那么大的力气来救你,你和写月孤男寡女,一路之上做过什么只有你们自己知道......不过,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你......”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手腕一松,一道掌影如电一般向他袭来。 清脆响亮的耳光消散在风中,他却淡淡而笑,依旧紧紧握着她的另外一只手,眸光潋滟而魅惑,干净而清澈,仿佛那样的话根本不是他所说。 “放手,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好,就算全天下抛弃了我,我也不需要你可怜,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渐渐冷静下来,低低而笑,却是无限的幽凉、悲哀与心酸。 她没有履行承诺,她背叛了他,背叛的人是多么的肮脏与丑陋,现如今他这么想也没有错,反正她已经没有资格和他在一起。 也许在这世间,像她这样朝不保夕得人本就不应该奢望什么爱情。真傻,姐姐用生命换来的教训,怎能就这样轻易的忘记,她不需要爱情,她的生命也只有恨,只有报仇这两个字,怎能有其他的东西,怎能容下其他的东西? “气消了就随我回去好吗?”他静静地望着她,握住那双手,眸光干净而清澈,仿佛那句伤人的话根本不是他说出来的一样。 “放手......”冷玉儿悲伤的眸子是软弱的崩溃,雨打在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肆意满面。 “不放,你连我的一招都接不住,怎么去报仇?”他依然握着那冰冷入骨的手,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一般,平静而毫无波澜的问。 “我说过不用你管,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她的眸光冷静而清明,宛如一面永不会起波澜的冰镜般坚定地望着他说道。 “我们订过盟约,我们曾经海誓山盟,你是我的女人,我怎能不管?”他的手掌是温暖的,捂着那如冰一般的手,他的眸光宛如寒冬里的炭火一般,带着温暖的安然静静的望着她,似乎要将她心中的冰渐渐的融化成绕指柔情。 “那好,皇位和我,你选哪一样?”然而她却目光冷如寒冰,利如刀剑却孤独而骄傲,脆弱而坚强的望着他,再一次问那许久以前的问题。 “我说过江山我要,美人我也要,这两者并不相矛盾。”慕容晴天眸光坚毅而凛然,强大而浩瀚,仿佛抬手间天地静寂,挥首间荡平天下,依旧如以前一般笃定的回答。 “可是你却为了继承皇位抛下了我,是他一路对我生死相护,是他对我不离不弃一次又一次的把我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也是他让我心甘情愿的背叛,是他让我变得丑陋不堪,是他让我无颜以对......可是他如今怎能说离开就离开......为什么,为什么要等到我无法抽身的时候,他却偏偏抽身而去,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你若不离开,我怎么会遍体鳞伤......”一霎那间,心支离破碎,所有伪装的坚强宛如不可承重的雪山般,顷刻间崩塌,她无力的伏在他身上,无力的拍打着他的胸膛,痛苦而破碎,孤独而脆弱的像个孩子般喃喃自语。 雨水滑落疲倦而衰弱的眉宇,滑落的是仿佛玉雕般完美的容颜,那样的容颜不似人间所有,那样的容颜仿佛天上的完人,渐渐地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亦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只觉得好累,仿佛闭上眼睛便是一种永远的解脱。 “气消了吗,气消了就随我回去,有我在,你永远都不是一个人。”他望着漠漠茫茫的天地,眉宇间是一种刻骨的痛,将掌心放在她的背上,缓缓的输入真气。 “不,你们两个我谁都不要,我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我不需要你可怜......”一股阳和的真气在体内运转,她的心神仿佛又回来了,猛地推开他,惊恐万分的想要再一次逃脱。 “随我回去,玉无情的武功你见过,你能确定杀得了玉鸢儿吗?你现在连我的一招都接不住,等于入宝山而空回,白白浪费浪费用命换回来的内力,等有一天你能赢过我的时候,你就可以走,那时我不会再阻拦......从现在起我也不会再插入你和写月之间的事,我们之间的约定可以当做没有......”风渐渐的停了,雨渐渐的小了,他的眼睛是那样的迷蒙,他的面容是那样的迷蒙,他的声音也是那样的迷蒙,迷蒙的好似在梦里一般。 他的脸上是什么,是雨珠还是泪珠,是幻觉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迷蒙而不真实。 风雨渐歇,狼狈不堪的她凄然一笑,却是再也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夜雨阑珊情断肠 第一百零九章 白发红鞋 雨势渐渐小了,可依旧淅淅沥沥没完没了的下着,灰暗的天空上飘着变幻而淡薄的浮云,夜荒凉而迷茫。 慕容晴天在冷玉儿身上找到解药,望着那张若仙若灵的脸庞,眉宇间迷蒙而寥落,孤独而悲伤的喂她服下解药,继而打横抱起怀中冰冷如玉石的人,目及所至才发现他们竟不知到了哪里? 空旷寂寥的荒野静冷的好像整个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来时的脚步已被大雨冲的看不清楚,而头顶之上没有一颗代表方位的星辰,无奈之下只得凭着记忆边走边寻找方向。 淋漓细雨中,不知奔跑了多久,终于遥远的前方有一点时隐时现的星星之火,只那一点灯火却宛如迷失方向人的指明灯,让人充满了希望。灯光近了,更近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间破旧简陋的茅草屋,可是就算是那样一间小小的茅草屋,也像是溺水之人的一棵救命稻草。 “有人吗?”轻轻地敲着好似一推便倒落的单薄门板,慕容晴天紧紧抱着湿漉漉的怀中人,眉宇间却充满了焦灼,现如今必须找一个干净的地方,也必须给她换一套干净的衣服,更要为她输入内力化开解药的效力才行。 否则......这紧贴着心的人肌肤如玉,眉宇如玉,可是身子也如玉般已经变得冰冷而坚硬,倘若在这样耽搁下去......这后果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有人吗?”屋里面没有声音,依旧只有一点灯火在细雨中摇曳着黄蓝色诡异而孤独的光芒,慕容晴天又加大声音的问,毕竟此时此刻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哦,来了,来了。”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意外的传来,继而传来慢慢悠悠亦是沉重拖沓的脚步声。 细雨如丝的黑夜,门带着诡异的“吱呀”声慢慢的打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头蓬乱而雪白的头发,头发之中掩着一张木然如死、形如枯槁的苍老的脸,在静寂的无人的荒郊野外的夜里,显得那么的突兀,诡异。 “公子,有什么事情吗?”有一瞬间的静寂与失神,那个老人缓缓的开口问,若非那转动的眼珠,慕容晴天几疑眼前的人并非一个活人。 “婆婆,我与舍妹山野迷路,又遇风雨,舍妹不幸摔倒晕了过去,不知可否在此借宿一宿?”慕容晴天眸光潋滟,温文有礼,丰神如玉的冲着苍老而衰弱的老人淡淡浅笑。 “当然,当然,我老婆子又聋又瞎,还以为是幻觉呢?这竟是神仙般的人物,真是蓬荜生辉,三生之幸......”那老人望着慕容晴天竟又是一瞬的失神,破旧的门打开,一身打满补丁,破旧不堪的粗布缟衣缓缓地向屋里走去,苍老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下却显得有一丝诡异,只是身后的慕容晴天却看不到。 “多谢婆婆收留。”慕容晴天将冷玉儿抱进茅草屋,但目及所至简陋的屋子里只有一张桌子,竟没有一处能坐的地方,依旧淡淡的笑着致谢。 “这地方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老婆子自己一个人也用不着那么多东西,公子如不嫌弃老婆子,就把姑娘放到老婆子的床上吧。”老婆婆举起桌子上的油灯,拘偻着年迈而衰老的身子,迈着拖沓的脚步向里面那个房间走去。 “多谢婆婆。”慕容晴天也随着抱着冷玉儿走进里屋,里屋一个破旧的木箱,还有一张床,虽然床上的被褥破旧,但也算是干净。 外面的雨声宛如水漏般滴个不停,慕容晴天眉宇深锁,如今的他们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否则作为帝王的他也不会如此的将究,无语的一声浅叹,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的放到那张床上。 “这姑娘怎么了,没想到这姑娘也是这么的美,我老婆子不知前生修的什么福,在有生之年见到二位这般的人物,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那个老婆婆将手中的灯火移到冷玉儿如玉般完美的脸上,拘偻的老人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那一刻她的目光似乎微微发着诡异灼人的亮光,却是一闪而逝,不着痕迹。 “婆婆谬赞了,不知婆婆可有干净的衣服给舍妹换一下,舍妹的身体一向不好,这淋了雨,在下恐怕她会生病。”慕容晴天的目光一直忧心忡忡望着沉睡不醒的人,根本未曾抬眼看过身旁的那个老人,否则依他的精明又怎会看不出一点端倪? 利令智昏,那么情呢?原来情不过是一个人的眼中、心中只有一个人,哪里还能容得下其他? “有有有,老婆子多年前有个女儿,嫁出去时留下了几件衣服,可是后来天下大乱,也没见回来过,老婆子我就一个人住在这里等着,等着她回来看老婆子一眼,这一等就等了三十多年,不过这衣服我还留着,就怕公子会嫌弃......”那个老婆婆不停地自言自语,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哀的苍凉,又举着油灯,颤颤巍巍迈着沉重的脚步向那个木箱方向走去。 “那就麻烦婆婆帮忙换一下,在下不胜感激......”慕容晴天深深的一?拢??鞯捻?右谰墒?植话驳耐?湃菅瞻蚕昃糙祝?路鹚?帕说睦溆穸??p>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了? “不麻烦,不麻烦,是老婆子三生有幸,公子外面等候就是,我为公子点上灯。”老人走到箱子前,又转身举着油灯随慕容晴天移步走向外面,从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截红烛在油灯上点燃,放在桌子上,继而又缓缓的走近里屋,落下满是灰尘的竹帘。 一灯如豆,却是盈满整个小小的茅草屋,心无端的疼痛,无端的恐慌,静静地站在屋里面,抬眸打量着整个屋子,屋里如屋外一样的简陋而破旧,许多的蛛网结在房梁上,垂眸望向屋子里唯一的桌子,破烂的桌子已经断了一根腿,用几块石头勉强支撑着...... 可是不对,慕容晴天心中一凛,那桌上的红烛竟与此间如此的格格不入,那为何是新的?好像依稀记得那个老婆婆提裙时露出来的是一双......精致的红色绣花鞋? 第一百一十章 千面狐狸 他怎会犯这样者的错误,他如何能犯这样的错误?心中一凛,足下却是一软,内力竟然半分也提不起来。 额头上渐渐逸出细细的汗珠,第一次有这样惊慌的感觉,这个地方显然有很久没有人住了,他竟然会疏忽了,抬手抚灭桌上的红烛,焦灼的踉跄前行,掀开沉重的竹帘。 映入眼帘的是冷玉儿伏在床上半裸的身躯,背部优美的弧线与可诱天下人为之疯狂的美丽肌肤,毫不保留展露在人的眼前,长长的发丝滴着水衬着一张晶莹如梦的脸庞,双眸紧闭,依旧宛如婴儿般静静地熟睡着,而这等令人血脉贲张的情景中最煞风景的是,一柄小巧带钩状的寒刀在烛火的印映下闪着细微的寒光,正停留在雪白的颈部。 “玲珑刀?你是千面狐狸?”慕容晴天眸子停留在那柄带着弯钩,宛如火焰般绽放在冷玉儿后颈处的弯刀,又惊又怔的问。 千面狐狸,令江湖中人鄙夷而又趋之如骛的七巧阁叛徒,只因她不但阴险、狡诈、无情兼之令所有人头痛的变幻多端,更因为她手中有千金难求,难辨真假的人皮面具,而江湖中传说最耸人听闻的是她的易容术之所以出神入化,竟然真的是将人的皮肤剥下来披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心头猛然一滞,一股寒意从背脊升起,眼底倏地闪过血色的怒意,如利剑一般射向床头上一脸阴险诡异笑容的老太婆。 “哈哈哈,没想到姑奶奶我多年不曾行走江湖,江湖中也依然有人记得姑奶奶......”那个声音依旧苍老而带着诡异张狂的沙哑。 明灭不定的油灯下,形如枯槁的脸上露出的是一个鬼一般死寂的笑容,然而那双眸子却是明亮如灯,露出灼灼逼人的艳光,勾魂摄魄的望向慕容晴天。 “你想干什么?放开她!”慕容晴天望着停留在冷玉儿后颈上的寒刀,狠狠的说道,却不敢妄动半分,如今内力全失的他根本没有办法一招制敌。 “放开她?公子痴人说梦了吧,情之一字果然害人不浅,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问我干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一定是中了遗世之毒,三生有幸得遇这等?a佳人,自然是要剥了这张皮为我所用,如此正好一劳永逸。为了天下苍生,公子可不要乱动啊,我若手颤了,这般完美如玉的肌肤可就毁了......”那双与皮囊十分不符眼睛再一次媚眼如丝的盈盈转来,而手指间钩状的寒刀像一朵美丽的火焰,轻轻的在冷玉儿*的后背上故意的来回晃动,似乎要晃乱的是人的心。 “千面狐狸,你不想被天下人追杀的话,就马上放开她。”慕容晴天紧握着拳头,心随着那道刀光的游移而不停的抽搐,冷如冰潭的眸子里好似有无形的焰火燃烧着,带着冰与火两种极端的毁灭射向千面狐狸。 中了遗世之毒的肌肤是天下最完美的肌肤,自然也是她这等人千年难遇,求而不得的东西。 “追杀?姑奶奶我哪天没被人追杀?早已经习惯了,听你的口气,我倒想起一个人,你们看起来长得很像,不过她是一个女人,你该不会是火凤凰的儿子吧?”手中的刀停了下来,眼眸中闪着盈盈笑意,这一次响起的声音却是娇柔婉转,甜甜糯糯,酥酥麻麻的咯咯轻笑,宛如窗外的雨丝般轻轻的缠绕住心,令人听之便欲沉沦其中。 “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马上离开,我可以当做从未见过你。”慕容晴天依然伫立在门前,凝起眉心,狠狠的挥挥手说道。 “可是我不能当做从未见过你啊,人人都说当今皇上如何如何的风姿绝世,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比起三十年前你父、叔更加的丰神如玉,像你这等美人,我怎么能当做从未见过?”那张苍老的脸上又显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然而一汪秋波却是流光潋滟,兼之似要化了人骨头甜糯酥软却又张狂引诱的声音,更显得眼前之人宛如鬼魅。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慕容晴天的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一阵黑最后转为煞白,她竟然在调戏他? “这世间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现,更何况像你这样不谙江湖阴险的高高在位者,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可是姑奶奶我也很喜欢美人,尤其像你这样的美人,不如等我剥了这张皮,我们双宿双飞可好?” 闪着寒光的刀在手指间飞舞着,却是刀刀不离那一刀致命的颈脉部位,秋湖般明澈的眸子里是顾目一霎,魅惑人心的万种风情,倘若不是那张苍老诡异的脸,这天下的男人的魂此刻都必被她的那一双妩媚至极眼睛勾了去。 “你......像你这般又老又丑的女人难怪会这么想要别人的容貌!”紧握着的拳头慢慢松了开来,优雅凉薄的唇边毫不在意的微微勾起一丝讥笑,却是幽凉清冷的恍若置身与冰冷的雪杀中。 “我忘了男人喜欢这样的美人,啧啧啧,真是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令的这九五之尊也如此对你倾心......”指间飞舞的弯刀骤然停下,眉目含情的眸光微闪一丝冷芒,手中的弯刀缓缓的滑过如玉的肌肤,瞬间一抹殷红的鲜血如珍珠般颗颗渗出,在静寂的夜中却是那么令人心痛的凄美而绝艳。 “你敢碰她一下试试......”慕容晴天的双手再一次紧紧握住,却依旧不敢,也没有把握动手,可以动的似乎只有那双想要杀人的眼睛。 仿佛有千军万马杀人于无形的杀气从幽深如海的眸光射向千面狐狸,千面狐狸心不由得一颤,手中的刀竟然不敢再动。 “男人不都喜欢一张皮囊吗?这张皮囊在我身上和在她身上有什么区别?今天得遇你们二人真是三生有幸,这张皮我要定了,你我也要定了!”那双眸子妖邪魔魅的轻轻一转,手中的弯刀却那双眼睛震慑的无法再动半分。 “没想到七巧阁得人竟然如此的无能,竟然令你这样的叛徒逃了这么多年?”慕容晴天微微一笑,幽冷的眸光似要撕裂的是千面狐狸的灵魂。 “七巧阁?说起来我那死鬼老娘还真是会选地方,竟然在这鬼地方也能遇到人中龙凤,江湖中人,人人都对七巧阁出来的弟子敬为上宾,礼遇有加,可是他们是怎么做的,我那死鬼老娘在这里等了我三十年,三十年我都不敢来看她,现在......现在只剩下这张皮......这就是七巧阁,和我做的有什么区别......”原本妖娆魅惑的眼眸忽然变得怒不可歇,左手在身前一划,那张苍老的人皮出现在了手中。 与此同时,一点寒芒带着幽蓝色的冷光射向那个怒火中烧的千面狐狸,一个身影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抱起依旧昏迷的冷玉儿转身离去。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尽量的争取时间将体内的迷香压制住,并在言语中不断的寻机刺激寻找千面狐狸的弱点,以便在她不可抑制怒火之时出手一击。 “慕容晴天,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替我问候你母亲,就说千面狐狸改日定当拜访。” 漆黑的夜,一个妖娆而妩媚女子手捂着发黑的手掌怒气冲冲的冲那个逐渐消失的身影喊道,极尽风流的挑唇而笑,想占便宜?没那么容易,中了她的毒得人能跑的了多远? 一百一十一章 生死同命不同心(上) 微微晨曦,风雨过后是半山的烟岚缭绕云天,一道曙光从东方射出,照亮了蕴生万物的大地,也照亮了阴暗寒冷的山洞。 隐蔽的石洞,明亮斑驳的一脉阳光中,昏迷的人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心脏似乎咚咚咚的重新跳了起来。 “玉儿,你醒了?”一个焦灼而欣喜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狰狞而诡异的山石,这是死了吗?一瞬的失神,抬眸正对上那双深湛不见底的眸子,无意识的避过,用手撑起身子,却发现身上是一件男装,依稀是......晴天的衣服。 “你......无耻!”明澈的目光中闪着怒焰,狠狠的抬手向那个只穿着中衣的慕容晴天脸上打去。 “我......”随着掌势的落下,本是半跪着的慕容晴天竟然摔倒在地,苍白的脸色中隐带一股青痕,一口黑血夹杂着寒冰从口中喷溅而出,落在石地上,冒着丝丝渗人的寒气。 “你......你怎么了?”怒气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冷玉儿的目光从地上冒着寒气的毒血移到慕容晴天惨白的脸上。 他的脸惨白而冰冷,一丝黑气夹杂着一道青痕在眉心时隐时现,虚弱而憔悴的不堪一击。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美丽的清晨,也是这样的一推,也是这样的血灿莲花,说的也是一样的话......那时他们定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海誓山盟......原来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忘记,只是不愿意去记忆。 “怎么会这样?”心头猛然一滞,面色苍白如纸,却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扶住他。 “你还记得吗?”气息虚弱的晴天闻言一笑,明亮的眸子望向冷玉儿,那日山顶之上,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喜一悲,一动一静,她所有的一切一切仿佛发生在昨日,那么清晰而美好的涌现在脑海里。 “什么?”冷玉儿眸光一黯,手指微微一顿,却依然扶住倒在地上的他。 “没什么......我忘记了。”望着那一瞬的犹疑,毒已经压制不住的在体内暗涌,胸口一窒,那一抹微笑变成幽凉的自嘲。 “你中的什么毒,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冷玉儿扶他坐下,一张如玉般的脸上漠然的看不出丝毫表情。 “没什么,不小心受了暗算。”慕容晴天又是淡淡一笑,漆黑的眸子里有一丝失落,随即变得波澜无痕,好似初识般的陌离回答。 “寒冰摧心掌,千面狐狸?”手触到那冰冷的肌肤,薄薄的白衣里,胸口处隐隐约约有个黑如墨的掌印。 “你知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不要介意......”慕容晴天望了一眼那极不合身的衣服,随即将眸光移开,轻声言道。 “为什么没有躲开,以你的功力她不是你的对手。”仿佛有一声轻轻的叹息无声的逸了出来,拉了拉有些松散的衣领,静静的问。 为什么会知道千面狐狸,那是因为她的母亲曾经把她当做故事给她讲过,只是不曾想江湖中真的有这么一个人,更不曾想她们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她。后背隐隐约约的有一丝痛意,背手一摸,竟有一丝血迹,心头一冷,这丝血迹一定是那个千面狐狸留下的。 “一向自喻不凡的皇室贵公子不成想却栽在一只狐狸的手里,我中了迷香才受了她一掌。”轻轻地哂笑,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点漆眸中闪着阳光般的明亮。 “你没有半分内力,那怎么......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心猛然一滞,当时他没有内力,是怎样带着她这个根本毫无知觉的人离开的? “人为生存总是能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慕容晴天眉心的黑气渐浓,那一抹青痕也似一条小蛇般在黑气中游走不定,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却是摇头云淡风轻的笑,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够强撑着中毒的身躯找到这个山洞的。 “我帮你把毒逼出来。”望着明明痛苦而虚弱却强自支撑的慕容晴天,眸光复杂而苍凉的说道。 “你的伤?”她转身而过,后背上露出一脉凄美妖艳的血痕,他抬头静望那一道血痕,眸中一闪而过的惊喜之后便再也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皮外伤而已,一切因我而起,我不想欠你的。”冷玉儿依旧是一副漠然冷淡的说道,随即将双掌按在他冷若寒冰的后背之上。 一股阳和之气在他体内不停地游走,顿时如浸冰潭的身子不再那么冷,缓缓闭上眼睛,沉入空明之境。 约莫一个时辰后,那股阳和之气在体内大穴游走,将寒毒从华盖穴、紫宫穴、玉堂穴一路逼至檀中穴,只要那股内力冲过檀中穴,那极寒之毒也便从体内排出一大半。 “哈哈哈......方才是男人拼了命得救女人,现在又换成了女人救男人,果真是郎情妾意,不过你们这样救来救去,不觉得累吗?”一声柔弱无骨的娇媚声音从洞口传来,接着一个红衣女子媚眼如丝,极尽妖娆的出现在洞口。 “千面狐狸?”冷玉儿和慕容晴天霍然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风流的千面狐狸。 倘若此时放手,那么方才所做的一切努力皆都前功尽弃不说,此刻凝聚在檀中穴的冰寒之毒立刻会数倍反噬其身,内力半点也提不起的慕容晴天有可能当场受不住那寒毒,直接毙命,可偏生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这个千面狐狸竟然找了来,难道她是故意而为之? “哟,没想到这美人竟然还活着,我还以为你抢一具尸体是为了......”一袭张狂的红衣迈着优雅妖魅的步伐缓缓的走进山洞中,一双娇媚妖娆的眼睛眉开眼笑,不怀好意在冷玉儿身上上下打量着,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明明暗喻着什么。 “无耻......”冷玉儿的脸刹那间通红,气息不均的怒斥道。 “无耻?美人不要想岔了,我说的可是长相厮守的痴情,守着一具尸体过日子的男人不是绝世的痴情是什么?”千面狐狸一敛衣袂,优雅的半蹲下,直视着依旧罔想冲开檀中要穴的两个人,眸光中闪着是甜美而人蓄无害的笑容,涂着蔻丹的手指缓缓伸出,停留在慕容晴天英俊的脸庞前。 “你想做什么?”娇娇嫩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却是使人不由的打了个冷战,然而更使她心房颤动的是那一双阻止不住的柔荑。 倘若那手指真的落到慕容晴天的眉心上,那么游走在他体内的那一股真气必定会错乱的不能抱元守一,慕容晴天亦是会被乱冲乱撞的强大内力冲破五脏六腑,毙命当场。 “想做什么?美人你明知故问,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能一个人霸占着,岂不是暴殄天物,不如你我姐妹想称,共同服侍夫君如何?”玉面姣好,看不出任何岁月痕迹却已经年近五十的千面狐狸,此时此刻媚态风流地望着慕容晴天,芊芊玉指只差一点点就碰到棱角分明的脸庞,却偏生的就那样的停留在那里,让人提着心吊着胆。 “姑娘的美意,在下实在是承受不起。”慕容晴天却是对那眼前的手指丝毫不以为意,依旧从容潇洒的淡定而笑,身后的冷玉儿猛然一震,她这样做无非就是乱他们两人的心神。 心神不定则内息容易走入岔道,轻则二人的伤势永难痊愈,重则两人立时毙命。魔由心生,不如不闻不见,心立时安定,加强内息,缓缓运气,欲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寒毒冲过檀中穴,只要冲过檀中穴,任督畅通,又何惧这千面狐狸? “那我也不介意守着一具尸体过完下半生,毕竟一个人实在太寂寞了,毁了这样一个男人实在有点可惜,不过如果能有这样倾世的容貌,我想我的下半生也不会太寂寞。”千面狐狸媚态百生的微微而笑,鲜红的指甲从慕容晴天的眼前游移到冷玉儿的眉宇间,一双眼睛柔媚生辉的带着*的看着冷玉儿毫无瑕疵的肌肤。 只见冷玉儿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却是闭上双眸,灵台空明的继续向慕容晴天体内输送内力,以助他冲破最后一关。 “不如这样,这里有一颗解药,你留下,或者他留下,美人你自己选吧。”千面狐狸望着冷玉儿,娇媚一笑,一根手指依旧优雅的停留在冷玉儿的眉心,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晃晃悠悠的移到两个人的面前。 “放手吧玉儿,你一个人走,她不是你的对手。”慕容晴天焉能不知千面狐狸的离间之计,可是檀中穴却不是一时半刻能打通的,一时半刻他们怎可能冲破最后一关,逃出生天? “为什么当时你没有一个人走,我说过我不想欠你的,要死就死在一起吧。”冷玉儿依旧闭着双眸,冷而无情的回答,却是不断的朝他体内输送内力。 第一百一十二章 生死同命不同心(中) “好,就死在一起吧,无论是碧落还是黄泉,我不会再抛下你一个人。”本来忽顺忽逆内息,竟然变得没有半点燥意绵绵密密,若断还续输送到慕容晴天的体内,正和了内家高手的运气法要,慕容晴天心头一暖,眸光微闪,苍白的脸上逸出一丝明亮的笑意,轻而淡的声音仿若抓不住的游丝,却清晰的回荡在耳边。 “可真是一对苦命鸳鸯,这是要生死与共吗?真是让人羡慕。”千面狐狸咯咯笑着,烈焰红唇微微勾起,如虞美人一般风流的妖娆中淬着艳毒。 羡慕?恐怕羡慕中最多的还是妒忌,曾经的她也以为遇到了这般的生死与共,就算是死也无悔了,可是终究不过是一场背叛。 虞美人一个多么美好的名字,可是现在没有人知道她原来的名字是虞美人。年轻时的她就如虞美人一般明艳绝丽,媚骨天成,可是原来越美的花朵结出的也是越恶毒的果实。三十年前她为了一个男人将七巧阁最重要的各种秘典偷了出来,可是终究呢?她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利用完了便弃如敝履,他竟然拿着她所有的一切去找他的结发妻子? 既然有结发妻子,又为何欺骗她的感情?于是她按照他们当时发下誓言,真的将那个男人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从此之后江湖中便再也没有虞美人,有的只是一个有着一千张脸,心里和骨子里淬着千毒的——千面狐狸。 接下来的岁月,她不停地寻找这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可是她却发现这世间的男人竟没有一个是真心对她的,于是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按照誓约在她手中消亡。 虞美人,当所有的人都为那一株美人冢上的虞美人尽折腰时,痴迷执着的虞美人结出了恶毒的果实。其实自始至终忆英雄惜英雄的虞美人,便是一棵有毒的花,毒花怎能结出好的结果?过多的索取不过是一个美丽而绝望的结局。(虞美人,罂粟花的一种。) 生死与共,她怎能容许别人得到她所得不到的东西,妖娆的眼中露出一抹极其冰冷刻毒的笑意,柔弱无骨的指尖微闪着一点寒芒,歹毒的直指冷玉儿的眉心。 “生死同命不同心。”冷玉儿霍然睁开眼睛,却无视那即将刺入眉心,眸中闪着幽幽冷光,无情的话语似一把利剑,生生割裂人的心。 “生死同命不同心?有趣,这般的无情,说的我的心肝都直颤,不知怎么个同,又怎么个不同?命都可以给他了,为什么心不能给?”千面狐狸的手指骤然停下,眸光幽亮而带着一丝不可言喻的得意问。 这世间哪里来的这么多生死与共?生死与共不过是骗人的甜言蜜语而已。 “今天我把欠你的还给你,从今往后我们生死两清。”冷玉儿缓缓闭上眼睛,轻而淡的声音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话。 可是她知道那一句话好似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中生生挤出,强压着撕裂的心,依旧不紧不慢的将内力缓缓输送到他的体内。 “生死两清?好,就生死两清,今天过后,你我便是初见。”慕容晴天的唇角优雅的浮起一丝莫名的笑意,眸中温热的光芒在一霎那间褪去,深如平湖,静若冰海淡淡而笑的应了下来。 “哟,说的可真好,还有这么多恩怨呢?我记得一个多月前凤凰城好像传说陵南王为了一个女子耽误了行程,连他老爹死的时候都没赶上,我猜这个女子定是你吧?现在这种情况......定是你抛下过她对不对?在一个人最需要另外一个人的时候抛下她,可永远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能两清吗?”千面狐狸玉手依旧直向冷玉儿的眉心,眸光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转来转去,笑意盈盈,无所顾忌的缓缓说出凤凰城,或许是整个天下都为之猜忌事情。 当然那件事情亦是横在他们心头的一根刺,久久拔不出,溃烂成脓,割或着留都是一份刻骨的疼痛,才会有今日绝情的生死同命不同心。 “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管,要杀就杀,何必这么??拢俊崩溆穸?崽a垌??怖淙缪??鞒喝绫??次匏亢帘砬榈乃档馈?p>  “好骨气,既然这样那我就成全了你们,来世你们再初见吧。”千面狐狸幽媚而笑,指尖一点寒芒再一次缓缓的向冷玉儿眉心刺去,她喜欢这样慢慢的折磨人心,可是下一刻她忽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慢。 千钧一发之际,脑后一阵发麻,蓦然转头望去,一点寒芒如影似魅,瞬息之间已经到了眼前,千面狐狸心中一惊,红袖宛如一朵地狱中的火焰般带着罡风在眼前一扬,腰若折柳盈盈的向后仰卧,那点寒芒堪堪从脸边掠过。 “大哥,我来了。”一声清朗话语未落,便见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悠悠然持着剑堵在洞口,顾目流盼间神采飞扬。 原来慕容晴空始终不放心慕容晴天未带一个人便离开了皇宫,于是不多久也从后赶至,一路寻着慕容晴天危急时刻做下的记号,匆匆找到,却不偏不巧正好救了两个人的性命。 “哟,没想到,这少年我也喜欢。”千面狐狸身旋袖扬,红衣如地狱之火般绽放跳跃,却是盈盈的妖媚一笑,勾魂摄魄的眸光一荡,如妖如魅的望向矫矫而立的慕容晴空。 秋水莹莹共长天,碧空万里无云絮。眼前的这个少年眉目清明,意态清朗,宛如和暖清风中,无云的晴空般清湛、隽净,亦如那茫茫黑夜中,辽远的苍穹般有着灿烂的深邃,令人不由得神清气爽,舒体开泰,最难得的是小小的年纪却带着渊?s岳峙般的从容。 “可惜我不喜欢陪寂寞的人??拢?荒芸?颉!蹦饺萸缈盏??恍Γ??绮永玫男枪獯忧?婧?甑牧成下庸??挥镂幢兀?种谐そh缬ゲ?眉卞岫?觥?p>  他没有受伤,亦没有被她所致,更不用千辛万苦的拖延时间等待救兵,又何必和这种寂寞的人??隆?p>  剑尖灵动,幻影生花,长剑用尽平生所学带着冷风呼啸而来,如电似雷却是在狭小的空间中,刚刚好避开席地运功的两个人,直直攻向千面狐狸,意图一招毙敌。 “好不识趣的少年。”杀气陡然近身,千面狐狸却是不屑的摇头媚笑,不顾那迅若雷霆的剑势,涂着蔻丹的指尖如花影一般从袖中绽放,却是带着劲风向冷玉儿身上点去。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一百一十三章 生死同命不同心(下) “卑鄙。”眼看着那妖娆的指尖直点依旧不闪不避,不断为慕容晴天输送内力的冷玉儿,慕容晴空眸光一凛,手腕一转,那急遽而出的长剑收放自如的陡然变换方向,剑光如流星般向千面狐狸的手指处削去。 “小家伙,不要忘了我可是千面狐狸。”张扬的红色袖袍一扬,身形陡转,步伐诡异却如流风舞雪般优美动人,红艳艳的手指倏尔转变方向如弱柳扶风轻轻易易的闪过,慕容晴空的长剑却是紧贴着冷玉儿脸庞掠过,被罡风荡起的一缕长发落到锋利的剑锋之上,如烟般轻轻飘落。 而静静打坐的两个人紧闭双眸,依旧心境空幽,灵台空明不为外界事物烦扰的将体内的内力不断的运转。 “狐狸精!”慕容晴空眸光冷湛,狠狠的对着那个媚态风流的千面狐狸怒然道,方才那这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一剑若是再偏一点,那么此时此刻的后果......想到这里,毕竟只有十三四岁的慕容晴空早已冷汗津津,湿透后背,再也不敢想下去。 “小家伙这次说对了,狐狸精有什么不好?我就是那惑人的狐狸精,掌握着自己的命运。”千面狐狸不但不生气,反而轻轻一笑,却是百媚千情的勾魂摄魄,惑人心神。 “相信自己。”紧闭双眸的慕容晴天眉宇微锁,苍白的唇边淡淡的飘出一句话。 慕容晴空的心神一敛,手中长剑剑气透剑而发,在身前一划,刹那间仿佛有无数的剑影宛如流星陨火般,剑剑快捷凌厉宛如惊涛骇浪,招招精湛完美毫无破绽更似疾风骤雨,连绵不绝,生生不息的舞动而来。 “好一招剑揽苍穹,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武功竟然有这么高的造诣?”千面狐狸依旧妖娆而魅惑的盈盈而笑。 难道真的老了吗?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是绝顶高手,这江湖再也不是自己的了?心中无声暗叹,红衣如花般在足下绽放,却是身形一转,施展这瞬息多变的轻功,从从容容的在那剑光中游走,而那芊芊玉指疾如风厉如蛇在剑影中飘忽闪动,招招式式不离静心运功的冷玉儿和慕容晴天二人,无兵器在身的她只能攻其必救之处。 剑声清泠,剑势精准,剑意飞扬洒脱,指势如风,指影如蛇,指意狠辣而多变。无数的剑影与指影在冷玉儿和慕容晴天的眼前晃动,而两人依旧如山岳般风雨不动。 “小家伙模样俊俏,武功也好,只是也和你这哥哥一样不谙江湖凶险......”无数的剑影之间,千面狐狸眸光妩媚,红唇含情,娇声软语,似怨似恼的掠过慕容晴空,紧接着红袖一扬,一道寒芒带着幽幽蓝光嘶空裂气直打向慕容晴空,只听千面狐狸悠然一笑,却是面带善意的提醒道:“小心有毒。” 慕容晴空心中一凛,下意识的陡转身形,如白鹤晾翅般躲开那淬毒的银针。与此同时,千面狐狸却是乘隙再一次出手向慕容晴天打去。 “皇兄......”随着一声惊呼,一道掌影带着香风淬不及防的到了慕容晴天眼前,此时此刻,他只需一低头,或者一侧身,便能躲过那致命得一掌,可是倘若如此,那么他身后为他输送的冷玉儿必定丧命于此。 生死顷刻间,双掌如山般扬起,带着罡风与那道掌影对上,一股真气如风龙猛虎般直袭而去,未有任何提防的千面狐狸,与之相对,却是猛地向后退去,胸口血气翻腾,一股鲜血不由自主的从口中激溅而出,轻轻地抬眸不可思议的望向依旧席地而坐的慕容晴天:“你竟然......竟然当真不要自己的命了吗?” “我当然要命,不过对付狐狸,当然要比狐狸更加狡猾才好。”慕容晴天微微一笑,携着冷玉儿从容而起,优雅而潇洒的掸掸身上的灰尘,漆黑的眸子宛如海一般幽深不见底,令人看不透,摸不透。 他只微微一动,简单的轻袍缓带中带着一脉出尘的清贵,却是不可一世张扬而出,那种感觉宛如凡是面对他的天下之人皆都对他俯首称臣,冥冥之中他就是这天下苍生,天下万物的主宰。 “那就改日再见。”千面狐狸眸子里流光一转,心中一惊,却是阴毒的一笑,身形如影似魅随着那句话语消失在洞口。 “皇兄就这么放她走了吗?”慕容晴空提着剑狠狠的望着那个消失的魅影问。 “你怎么样?”冷玉儿却转身望向慕容晴天,眸中隐现担忧的问。 “没什么。”慕容晴天望着她清清淡淡而笑,只是不曾想胸口气血翻腾,汇集到檀中穴根本没有逼出的寒毒猛然间爆发,一口黑血激溅而出,踉跄得几欲摔倒。 “皇兄......”地上的黑血冒着丝丝缕缕阴毒的寒气,慕容晴空心中大惊,丢下长剑,慌忙扶住踉跄的慕容晴天。 与此同时冷玉儿一双苍白的手却在中途不着痕迹的再一次缩回,眸中一缕深沉的担忧亦是不着痕迹的闪过。 “没事。”慕容晴天眉宇间再一次凝满了黑气,眸光却有一丝明亮的笑意一闪而过,依旧淡淡而笑,却是无力而憔悴的盘膝坐在了冰冷的地上。 “我来帮你。”冷玉儿再一次将掌心放在他身后,一股阳和之气缓缓输入慕容晴天的体内,却是如泥牛入海,了无痕迹,心中一惊,却是不甘心的再一次陡升真力,可是他的身体却宛然一个无底之洞,输进去的真力竟没有半点踪迹可寻。 “没用的,这寒毒逼不出来了,除非有解药。”慕容晴天脸色惨白得没有半点血丝,眉间黑气中的那道青痕游走如蛇,隐有愈演愈烈,冲破而出之势,却转身拉住冷玉儿的手,云淡风轻从容而笑的阻止她继续做无用之功。 “为什么?当时你可以躲开。”她的手没有从他的手中抽出,只是眼睛如蒙一层薄薄的雾纱,清亮的眸中似有一丝苦、一丝酸、一丝甜,百味杂陈的静望着他。 心没来由的慌乱如麻,此时此刻望着那气息越来越衰弱的人,她竟然宁愿那一掌打在她身上,至少......至少生死她不用再欠他的。 “躲开,那你呢?你以为我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你为我受伤吗?”游丝一般的声音消散在耳畔,宛如琴音出弦。 慕容晴天洒脱从容的一笑,依旧执着她的手,黑瞳带着大海一般深邃的风华,安然平静的望着不知所措的冷玉儿,这次得放手便是永远的放手了吧?可是为什么却没有一丝的后悔?他的如画江山,他的宏图霸业,他所有的一切一切,为什么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原来人生求的只是一个不悔。 “这本是我欠你的,就算你躲开了,也不必自责。”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他的手冷如冰寒如铁,他的眼睛依旧深邃如海,令人不由自主的沉沦,却是万劫不复,心不由得一颤,缓缓将手从他手中抽出,眸光清明而平静的说道。 “这次她要杀的是我,你也不必自责,今天过后无论我是生还是死,我们之间还是生死两清,以后你想做什么我绝不会拦着你。”慕容晴天气若游丝的惨然一笑,收回空空如也的掌心,苍白虚弱,疲惫不堪的强撑着总想沉沉睡去的身子。 这一倒下,便永远再也起不来了吧?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死法,可是他怎么可以这样的死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分天下误终生 “皇兄......这是寒冰摧心掌,还有清风软筋散,皇兄不用怕,我这里有解药。”扶着慕容晴天坐下之后,便对着那一滩黑血不停研究的慕容晴空忽然眸光灿烂如星的抬头笑道,紧接着从怀中拿出许许多多的瓶瓶罐罐。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药?”望着那一堆花花绿绿的瓶子,慕容晴天面色苍白无力的一笑,他这个弟弟不知又生出什么千奇百怪的想法。 “我跟雪皇......玉无情买的,他说冷姐姐的解药没有收钱,所以最近十分的缺钱,总缠着我花钱买他的东西,我就随便给了点钱,把这些东西买来了,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这瓶就是寒毒摧心掌的解药。”慕容晴空不停地在那堆东西中翻翻拣拣,拿起一个瓶子看看又放下一个,又拿起一个看看再放下,直到拿着一个玉瓶欣喜的递给慕容晴天。 “他缺钱缺到这种程度了吗?你又花了多少钱买的?”慕容晴天接过,眸光深邃的望着手中的解药,意味不明的一笑,继而服下。 “花了.......不说钱的问题,关键是他把毒药卖给了别人,给我的可全都是解药,依照现在看来,我觉得这笔钱还是花的很划算的。”慕容晴空讪讪一笑,忽然想起现在边关军饷吃紧,又逢沿海湖城地动,加之昨晚又有奏折上报瘟疫一事,桩桩件件都是需要一个字,那就是浑身都充满铜臭之气的钱。 没有钱连高高在上的皇上都是忧心忡忡,不得开怀,这个关头,他又怎么敢说自己花了多少钱,那简直是自寻死路。心中暗暗地思忖,这皇上也是不好当,不过幸好,幸好不是他做皇上,不用为这些事情忧心,否则真是白了少年头。 “玉无情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真的穷到以卖药为生了吗?把毒药卖给别人来害我,又把解药卖给你来救我,这钱花的当真是很划算,既然你这么有钱,那这次湖城瘟疫,你就再捐一年的俸禄吧。”慕容晴天服下解药,面色随即慢慢变好,林林总总不计其数的小瓶中随手拿起一瓶药,只见上书两重天解药,又见一瓶清风软筋散的解药,另一瓶是碧落丹的解药......只这几瓶成本便是千金,拿出去卖更是有价难求,随即淡淡而笑的丢给慕容晴空,戏谑而认真地笑道。 “皇兄不要啊,我已经被玉无情骗的没钱了,我真的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慕容晴空心头一凛,这样算来还是玉无情会做生意,接着心头又是一酸,果不其然,堂堂的一国之主开始惦记他那几个连酒都喝不起得钱,慕容晴空一脸哀戚的,可怜巴巴,兼之眼泪汪汪的望着慕容晴天。 这两个皇兄举兵打渭国时,为了晴阳皇兄他义无反顾的捐了一年俸禄,这前些天地动时他又大义凛然的捐了一年俸禄,现在又要捐一年的俸禄,这种困苦的日子何时到头啊? “没钱吃饭,那皇兄管饭,不用花钱。”慕容晴天盘膝运气,原本提不起的真气充盈于丹田之间,缓缓运气一个周天,睁开眼睛望着这个眼睛明亮的不容世间一点一滴污垢,却好似长不大的弟弟揶揄的笑道。 有这样的几个哥哥才会有这样的弟弟吧,因为他们把所有应该做,能够做的事情都担了下来,那么他们最宠爱的弟弟便也只能乐享其成的长不大了。 “皇兄你真的那么绝情吗?”慕容晴空在为他口袋里的金钱做最后的挣扎,毕竟他的奉银本来就不多,如今从皇宫中搬了出来,还要养活一大帮子人。 幸而他还没有女人,他再一次从心中暗暗的庆幸,女人可是最会花钱的了,又是珠宝首饰,又是绫罗绸缎之类的,他可花不起。轻轻皱眉,心头开始盘算起来,收收佃租,加上手头上的钱应该可以苦苦支撑三年,当然这不算上如果有个什么良心发现,免了那穷苦人家的佃租的事情发生,真真的便不能喝上好酒了。紧接着转念又一想,想他堂堂地漓楚王爷竟然也学着穷苦人家的妇人一般,掰着手指头算计着过日子,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不由得再一次大呼:没天理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等积福的事情你也要推脱吗?不知母后知道了会怎么想?”慕容晴天望着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的慕容晴空,无可奈何的淡淡而笑,随进抬出皇太后来压他。 克扣自己弟弟的奉银来填补国库的亏空,实非他所愿,可是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前一段时间的大举兴兵,紧接着先皇驾崩,而后刚刚登基的他又逢地动。 夫天地之气,不失其序;若过其序,民乱之也。阳伏而不能出,阴迫而不能蒸,于是有地震。地震素来一直被视为天象预警,乃是政有弊端,民生之哀所致。 他不管是不是什么民生之哀所致,他要做的就是将未死之人妥善安排,可是这一切的一切,不都需要一个钱字吗? “我捐,我捐,大不了我每天去皇兄那里蹭饭。”慕容晴空眸子转了转,果然一脸肉痛的回答。 因为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天下受苦的太后也会十分赞同这件事,而且一定会再一次对他讲解一番什么叫做为富不仁,什么叫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不定还会让他拿出更多的钱,那简直是割他的肉啊,倒不如主动奉出,说不定还能博一美名,到时候他的名字也可以和几位皇兄一样,名动天下。 “事情都安排好了吗?”慕容晴天望着总在打小算盘的弟弟,无可奈何地一笑,继而又眉宇深锁的问。 “都安排好了,三皇兄已经去了风影楼,花静风依旨意连夜赶去了湖城治瘟疫,蓝沐空将军也收拾东西去边关赴任,估计不多久风惊云风将军、风无涯和风逐月也会回来,花静风花丞相的政见和皇兄一向不同,调走他我能理解,可是皇兄为什么要将不理世事的蓝将军调走?”慕容晴空顿时收敛起笑意,眸光空明,恭敬而谨慎的回答,现在他们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他若不走,风惊云怎么能回来?风惊云不回来,谁给我训练以一挡百的军士,我要的是可以打江山的铁骑。”慕容晴天眸光幽深如海,随意从容而笑,一股将天下尽收眼底的非凡气势,却在不经意间流露而出。 “现在你的江山千疮百孔,难道你还要再行兵势吗?”本在一旁闭目打坐的冷玉儿眼睛霍然张开,冷定如铁的望着那个眸光只轻轻一扬,便好似暗海翻滚,风浪便永不停休的慕容晴天问。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三分天下误终生 不知是谁投的推荐票,先谢过了,泪奔求推荐求收藏。 “两国交战势在必行,只不过是一早一晚的问题而已。”幽深的洞中,他的唇边逸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眸中暗影一沉,仿佛有无数生灵在此寂灭成灰,冷凝而笃定的望着虚空回答。 此时此刻他身上流转着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手握无数人生死的杀伐决断的气势,这样的气势仿佛能令天下人为之臣服。 “为什么两国就不能停止交战?为什么不施行仁政,令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创造一个没有纷争的桃源世界?”冷玉儿霍然起身,眸中寒光冷冽,兀自坚定着自己的信仰,紧盯着那双冰冷无情,视天下万物为蝼蚁的眼睛问。 “桃源世界?你忘记玉鸢儿是什么样的人了吗?我若不行兵事,她必会乘机杀人夺城,到时这整个漓楚便会被她踏在铁蹄之下肆意蹂躏,也许这个世界本就是,不是我死在她的刀光之中,便是她死在我的剑影之下.......况且我不愿自己的弟弟再送到渭国做一个没有自由,寄人篱下的质子。” 慕容晴天苍白的脸庞在斜阳的虚影之中,勾勒出一抹坚毅凛冷的痕迹,转头望向明朗无忧的弟弟,眸光一黯,哑然失笑,却是笃定的回答。 他没有死,有些事情就必须扛起来,哪怕是经着风霜雪雨,踏着血泪苦恨,哪怕是满身伤痕,满身的沧桑,他都要在那一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是啊,冷姐姐,倘若不是二十年前三分天下,那么晴阳皇兄不会客死异乡,倾城姐姐也不会远嫁雪幽国,我不是害怕做质子,但是我不想与母后还有皇兄生死不得相见......”慕容晴空望着他们两个人,清亮无尘的眸光蓦然一沉,语气诚恳而又悲伤的低声说道。 不管这一去多少年,他都再也见不到母亲的最后一面,也再也回不到生他、养他的家乡,生死不得相见,晴阳和倾城岂非就是两个很好的例子。 “三分天下误终生,有些所谓的平安,不过是另外一些人用终生悲伤换来的。”慕容晴天悲哀一笑,眸光悠远深沉而又有些意味杂然的飘落到冷玉儿身上。 三分天下误终生,与晴阳是,与倾城是,与他和她,也是! 难道还要后来者不断继续他们的悲哀吗?若真的只是一个质子便能换得邦交友好,平安相处,永世太平,又何须这么多的无怨无悔,前赴后继的牺牲者? 这用终生的遗憾所换来的一切也不过是浮华背后的假象而已,仗终究要打,三分天下终究要合并为一。 唯天下一统,同国策,同疆土,同人心,方可终止这些无端的厮杀,也方可终止下一代的血与泪,仇与恨。 “可是难道为此而生灵涂炭,血染江山吗?你可知道会有多少人失去丈夫、儿子,失去兄弟,失去父亲,又有多少个家会破碎不堪,......”冷玉儿冷定的眸光变得轻渺而虚无,缓步移开,走到洞口,却是静若深渊的咬着嘴唇问。 此时她才发现这个山洞竟是在高高的山顶之上,如墨的长发不受束缚的临风而立,飘飘如仙,放眼望去,俯瞰大地,这锦绣山河正当红河日下,江山如画。 明辉的落日中,冷玉儿清美的脸庞在迷离的光线中浮现出的是忧伤与绝望。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帝王的江山终究是踏着万人的尸骨,踏着天下人的血泪,一步一步的走向顶峰,这终是历朝历代统一的脚步,谁又能挡得了? “不只是为了我的亲人,还是为了黎民百姓,湖城一带每隔几年必定会发生地动,而整个漓楚每年不是旱灾便是洪灾、虫灾、风灾肆虐,倘若将渭国打下,那么漓楚的受灾的百姓便可迁居幅员辽阔的渭国,也许到时候我可以创造一个理想的桃源世界。” 慕容晴天亦是缓步移到洞口,与她并肩而立,眼望苍茫大地,那一刻似乎一脉落日的明辉渗入幽沉如夜的眸中,刹那间照亮了整个世界。 这是他的梦想,而如今他希望他的梦想中有个她,他希望多年多年的以后,他们同样会像今天一样,与她并肩而立的晨看朝霞,夕赏落日。 “你不怕我把这些事情泄露出去吗?”望着青山碧水,多娇江山,冷玉儿惨淡一笑,这些事情以她一人之力该如何去管,又何必去管? 漓楚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渭国也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是分是合,她又何苦去管,她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 “你不会。”落日透过云层在他上身染了一层曛黄的光辉,他的眸子亮如晨星,笃定望着冷玉儿淡淡一笑,宛如天上的仙人。 这些事情他不想瞒她,也不需要瞒她,终究有一天他们都会面对这个问题,也许那一刻不会像现在这般美好,可是却终究要面对。 此时此刻,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的两个人,一个是气宇轩昂,清贵出尘,风华绝世,一个清冷明丽,若仙若灵,遗世独立,当真是一对完美的璧人。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冷姐姐不是和写月皇兄是......恋人吗?好像又不是,否则身边有这样的美人,写月皇兄怎么会请旨要了那个凤凰城里最凶蛮不讲理的花解语,她们能相处得融洽吗...... “冷姐姐你受伤了。”静止万端的身影轻轻一侧,脑袋里纷繁杂乱的慕容晴空注意到冷玉儿后背上那一道斑斓的血迹,不由惊慌的问。 “没事。”后背的伤口不知用什么利器所割,不但时时疼痛,而且到了现在依旧有血渗出,却是轻轻莞尔一笑,宛如春日花开,好像在安抚着那个惊慌失措的慕容晴空。 这也是一个幸福而干净的人,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意气风发,心无杂陈的少年作为一名质子,送到渭国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也许他说得对,三分天下本就是个错误。 “大哥我可是以最快速度赶来的。”慕容晴空明净的眸子里泛着一丝惭愧,低头说道。 他确实是以最快的速度赶来的,只是事情有些多,雨有些大,路有些远,山有些高,否则他会快一点赶到也说不定。 “是赶来了,可惜还是不够沉着,从今天开始也去你二哥的风影楼历练一番去。”慕容晴天抚着他的头关爱的笑道,毕竟他不可能永远的做他的羽翼保护他,无论经历什么,人终究要长大。 “大哥,我能不能不去......”慕容晴空忽然涎着脸皮,又是一副撒娇的模样对着慕容晴天说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有心,无心 长风一过天下忧,魅影一落掀风云。 风影楼是个什么地方,也许天下没几个人知道,可是他知道。那个地方随便出来一个人,都可以在江湖上翻云覆雨,称霸天下,可是能拥有那样能力的人又需要经历多少残酷的训练?不,不是残酷,那简直就是炼狱,他还想没事喝喝酒,打打猎的当个逍遥王爷,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作茧自缚? “晴空,你想躲到什么时候?”慕容晴天眸光沉沉的落在慕容晴空的脸上,面色复杂而无奈的问。 “好,我去,但望三皇兄能够手下留情,不然......”慕容晴空眸子咕噜咕噜的转了转,一脸悲戚的欲言又止。 他想说不然以后就见不到他那可敬可佩的二皇兄了,可是随即转念一想,好像方才就是因为他躲过千面狐狸的寒芒才令他的哥哥差点见了阎王,不由得心中有十万分羞愧。 上次他不是因为躲过黑衣人的柳叶刀而致使冷玉儿中毒受伤的吗?虽然那次在自己的无心之失中,冷玉儿因祸得福,险死还生,但是他竟然在同一个地方犯了两次不可饶恕的错误,看来他确实需要去那风影楼历练一番,否则有一天也许真的会后悔。 慕容晴天和冷玉儿望着一脸惭色的慕容晴空,摇头苦笑,这个少年很聪明,悟性也极好,只是,还是缺少历练和经验。 “冷姐姐......我记起来了,好像凌吟和薛空在满世界的找你呢,说什么冷卿儿在竹林中找你时不小心被青竹蛇给咬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他们给她服下天山雪莲,估计现在已经没事了......冷姐姐......”慕容晴空望着冷玉儿明媚而毫无责怪的笑容,猛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不由的未加思考,便慌里慌张,口不择言的说了出来。 “等天黑再走吧,这个模样现在怎么回城,晴空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冷玉儿又惊又怔的听慕容晴空说着,随即夺路而走,却是慕容晴天一把拉住,继而眸光一冷向慕容晴空问道。 “那蛇本就与竹叶的形状相似,当时谁也没在意,昨晚下大雨可能那蛇被惊着了,加上冷卿儿又在竹林里走路时不小心踩到了它,然后......不过没关系,青竹蛇的毒性并不大,冷姐姐那里又有天山雪莲这等圣药,一定是药到病除。”慕容晴空方知事情的严重性,可是此时想瞒也瞒不住了,只能又一次慌慌张张的将事情一件未漏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冷玉儿闻言却是随即用真力震脱慕容晴天的双手,身形一闪,如一股青烟般消失在郁葱山川间。那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怎能容许她再受任何一点的伤害? “走吧,别愣着了。”慕容晴天望着那一个逐渐消失的身影,眸光一时冷寂,随即手指如电,急点身上几个要穴,苍白的脸色瞬间恢复如常,身形一闪也追随那个身影而去。 “大哥,你行吗?”身后的慕容晴空十分担忧的在后面大声地喊道。 寂寂黑夜,巍巍城楼,灯火初上,飒飒兵士,矫矫而立,一道残影忽然从众兵士面前闪过,几疑幻觉,只见那些官兵揉揉眼睛,却又发现一道残影在眼前而过,不由得再向下仔细看去,却不小心正撞到从后而来的慕容晴空。 “啊......”的一声惨叫,有一人被撞得跌下城楼,却随即被一只强劲的手稳稳地拉住,一个用力,那个官兵再一次稳稳的站在城楼上。 “真倒霉。”只听那个身影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随即也没入黑夜中。 城楼上的受过严格训练的官兵,皆不以为意的苦笑,原来是洒意走马的四皇子,怪不得如鬼如魅,心不由的放下,却是各归各位,瞪大眼睛不敢有丝毫懈怠。 静邃的竹林,清幽的竹屋,一盏灯火在竹屋中闪亮着迷蒙的光,门外一脸紧张担忧的薛空望见冷玉儿到来,慌忙行礼:“郡主万安。” 房门霍然而开,如一只惊慌而不知所措小鹿般的冷卿儿急急奔了过来,抱着匆匆赶到的她不放手。 冷玉儿提着的心彻底的放下,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妹妹,冷家的血脉也只余这一点,倘若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郡主对不起,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三小姐,请郡主责罚......”翠微、竹心两个人目蕴泪水,泫然欲泣的拜倒在地上。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卿儿......”两人紧紧相拥着这世间最亲的人,目中皆是那浓浓的悲哀,她们命运相连,血脉相连,从今以后她们也会生死相连。 “当时夜半三更,风雨正急,三小姐又着急来这竹林找郡主,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那青竹蛇......还请郡主责罚......”眼睛有些浮肿,一直亦是紧张的对外防护的薛空、凌吟亦是双膝一曲,跪在地上,磊落的眉宇间满是惭愧之色。 “这件事情不是你们的错,无心怎能防的了有心?”冷玉儿望着依然不言不语,却是一直抱着她不放的冷卿儿,眉宇微蹙,眸光冷定的说道。 她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的妹妹,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才不相信冷卿儿是无意间才会踩到那青竹蛇的。 不过是有人再一次投石问路,亦或是警告,否则那蛇不会不偏不巧的在这个时候咬人。 十五的月儿十六圆,东方缓缓升起的一轮明月,如水的光辉洒遍大地,他苍白的脸色在月光下纤毫毕现,却只是静静站在的竹林里望着那两个紧紧相拥的人,眸光幽冷绵长,况味不明。 “皇兄,你怎么样?”身后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赶来的慕容晴空一脸担忧的问。 “没事,我们走吧。”慕容晴天淡淡一笑,苍白的脸色更加的苍白,随即转身而走。 “皇兄,就这样走了吗?”慕容晴空在身后望着那个决然离去的身影,一脸不明的问。 以封穴之法强行压住自己的伤势,那是极损真元的,他做这些难道就只是为了远远的看一眼吗? 他摇摇头紧紧跟上,却是越来越不明白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云飞雾扬风影处 一灯如豆,夜已经深幽而静冷,一柄似火焰般奇异形状的刀子,在冷玉儿的如玉的后背以奇异如蛇的方式蜿蜒划过,紧接着熟练的轻轻一挑,一抹血色的皮肤在烛火下闪着透明凄艳的光泽,轻易的离开沉入水中。 奇特的玲珑刀划出的伤口也只有用玲珑刀将坏掉的皮肤剥下,伤口才会慢慢的好转结痂,否则那伤口会从里面渐渐地坏掉,腐烂,直到死亡,这也是之所以玲珑刀为什么为江湖中人闻风丧胆——因为它的可怕,因为它的歹毒。 灯火迷离的剪影下,眉宇一直深锁的凌吟微微一叹,迅速的将治愈外伤的药轻轻洒落在鲜血淋漓的后背上,一旁的翠微、竹心惊诧而不忍看着这一切,纯净的眸中微闪泪光,却又不敢多问,只得小心翼翼将那长及三寸的伤口包住。 眸光微闭的冷玉儿始终面色如常,倘若不是那鸦翅般的睫毛微微而动,凌吟三人真的会以为她如传言中是个木头美人,这样剥皮之痛,常人如何受得住? “翠微、竹心,这里没事了,你们守着三小姐去吧,我们几个人谁都不能再有失了。”清亮的眸子缓缓睁开,冷玉儿微一抬头,宛如水浸的眸子看向她们两人,缓声沉定的说道。 “可是郡主,我们......”白色衣袍遮住那道疼痛的伤痕,望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冷玉儿,翠微、竹心两个人依旧不放心的欲言又止。 “今天是青竹蛇,倘若明天又是毒蜈蚣,后天又是黑蜘蛛怎么办,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冷玉儿的眸心一暗,似有深沉的夜落入眼中,随即抬手打开窗子,天上月圆如盘,一阵轻风吹过,冲淡了屋内的血腥之气。 “是,郡主,我们知道了,只要有我们两个在,三小姐绝不会有事,否则我们以死谢罪。”翠微、竹心两人对视一眼,凛然的发下誓言。 “不是让你们以死谢罪,而是我们的命运已经连在了一起,死都分不开了......”冷玉儿望着天上的明月眉宇微蹙,微微一声叹息几疑幻觉。 景午门前刚刚受罚跪之辱,紧接着便有人开始打她们的注意,自被封为天心郡主以来,她已经让这个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妹妹做到低调的使所有人忘记,可是依旧还是逃不过今天的试探。 翠微、竹心二人对视一眼,便已经知道了冷玉儿的意思,不再言语,微微行礼而出。 竹隐现在看似风平浪静,可是冷玉儿一出事,首先收到伤害的是什么都不懂的冷卿儿,那么接下来呢?接下来便是她们两个人了吧,她们两个若是一死,那么别有用心之人岂非法更容易的安插人进来。 夜深沉而静寂,繁星璀璨如钻铺满广袤的天空,玉月琼光如水般倾泻到手中,手心慢慢合拢却是握不住一缕,一脉清风悄悄而过,唯有灯火摇曳生姿。冷玉儿斜倚在美人榻上,清冷如常的手抚着眉心,遮挡住了幽暗深沉的眸光,是何时她竟然也有了这样的眸光? “千面狐狸......”良久,脑海中不断泛起千面狐狸那熟悉而飘忽身法,冷玉儿缓缓睁开眼睛幽幽一声叹息,从窗前仰望略有阴影的月亮,眸子深敛如暮。 “千面狐狸的确和我们师出同门,可是她是七巧阁的叛徒,当年就是她不但拿了七巧阁中的圣典和秘籍,还把掌门信物云火灵偷了出去,以至于七巧阁现在渐渐败落,师伯、师叔和师父为了阁主之位,自相残杀,争斗不休,所以我和师兄才会逃了出来,现在无论七巧阁中人,还是江湖中人,亦是人人得而诛之,其实我们也已经找了她好久了......”静立良久的凌吟面色如常的沉声解释。 “那么是不是谁杀了她,谁就是七巧阁阁主?”冷玉儿悠然起身,静立于窗前,如霜月光落入清明的眸心,泛起丝丝飘渺而冰冷的涟漪,掩着血色的迷茫。 “不止这些,她手中的易容圣典和各种机关要术才是武林人人想得到的东西,其实我们两个人之所以会出来也完全是因为她手中的东西。”凌吟眉宇一紧,又轻声言道,七巧阁之所以在江湖中声名鹊起完全是因为那各种机关要术。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就算千面狐狸没有任何过错,也逃脱不了各派武林人士的追杀,亦如他们两个人。 “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冷玉儿淡淡一笑,回首静望向那个眸中泛起莫名悲伤的凌吟。 “七擒七纵孟获,是陵南王殿下与我们打赌,只要我们能够逃脱他的手心便随我们逍遥天下,可惜我们技不如人,只得委身为奴......”凌吟轻轻敛起眉头,眸色暗沉迷离,言语悲伤的回答。 “我还以为你们臣服的是他......”清清浅浅的月影之下,冷玉儿缓声又是一笑,眸光迷离如溶溶月色。 “请郡主相信我们,我们不会出卖郡主。”凌吟的心陡然一紧,瞬间明白冷玉儿的那一声幽叹。 那一个他岂非指的是当今皇上,当时是慕容清影千方百计留下他们,后来慕容清影离去,将他们两个人留给不熟悉地形的慕容晴天,慕容晴天又派他们两个去保护冷玉儿,而上次他们在玉无情处找到冷、慕两人时,定是以为是他们奉了慕容晴天的命令在后面尾随跟踪。 可是当时是因为慕容晴天以为他们是慕容清影得人,所以才会派他们两个传递消息,以至于错过父子最后一次相见......没想到现在他们竟是这样两难的境地? “我知道,我也相信你,否则我也不会放任你在我背后动刀子。”冷玉儿莞尔一笑,眸光轻漾,幽幽渲开一股冷色,静望着凌吟清笑道:“凌姐姐喜欢江湖还是喜欢朝堂?若是你薛大哥和凌姐姐的身手和胆色说不定能在朝堂之上搏个一席之地。” “江湖儿女自然喜欢江湖,朝堂......那个地方比江湖好不到哪里去,还不若江湖逍遥自在。”凌吟眸子一亮随即又是一沉,缓声回答。 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不过是一台你方唱罢我登场,生旦净末丑,妖狐鬼怪,魑魅魍魉轮番上阵的大戏,可是尔虞我诈的朝堂哪里有江湖自在快意? “那么我们就努力三年,三年之后,我可以还你们自由如何?”冷玉儿缓步走出房门,站在幽幽竹林间,静望天上的月色,一脉的清冷冷的月光洒着她身上,静止万端,若仙若灵,形如虚幻,却是勾勒出一抹孤单而坚定的背影,遗世而独立。 “不知郡主有何打算?”凌吟望着那个背影,心神有些恍惚,眸光却清亮如水,如清澈的湖面上漾起一朵水花,飘飘直荡湖心深处。 “风影楼,凌姐姐可知风影楼是个什么地方?”竹林的幽幽清风中,几缕发梢随风飞扬,冷玉儿眸子幽暗如夜,静冷而深沉的问。 “这个奴婢不知。”月光之下,翠竹幽幽不染纤尘,凌吟望着那个宛然的背影,不由得眸心黯淡得回答:“只听说,那个地方是一个千里挑一甚至是万里挑一,极其残酷冷血的地方。这几日在坊间听说了一首诗是形容风影楼: 长风一过天下忧,魅影一落掀风云。 但问英雄何处寻,云飞雾扬风影处。 枕月台前晓星沉,天风云影共徘徊。 茫茫望断天涯路,千里孤鸿几人归。” “云飞雾扬风影处?天风、云影、几人归?”静谧的竹林间,斑驳的月影从密密的竹叶间时隐时现,无尘的白衣随风悠然而动,缓缓摊开掌心,冷玉儿望着手心的那一点残影月光,目光飘渺而幽冷,决然的一字一顿低声念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最是天地无情客 一声清啸,四蹄踏雪的黑马宛若划破黑夜的闪电飞奔而来,一袭皎然白衣翻身上马,却是随意的放马而去。 黑马如风奔跑与浩瀚天地间,玉月银光如朦胧的白纱挥洒而下,如梦似幻的万千璀璨星辰繁乱的点缀在无垠的天空,亦如此时她烦乱如麻的心。 曾几何时,她与他并驾一骑,她与他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可是现在?写月,有些事情不是你说开始便可以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的,你何曾问过我,又何曾给过我解释? 承诺是用来背叛的,我不需要这样的答案,星辰的轨道已经改变,那么我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中,什么镜花水月,一场幻象,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你,然而你在乎的是什么? 风从耳畔划过,宛若琴音出弦。她缓缓闭上眼睛,任踏雪随意而行,她知道唯有这个办法才可以找到他,也唯有这个方式能够找到一个属于她的答案。 飞奔的踏雪在苍茫天地间千回百转之后,在一座莽莽大山前面骤然停下,不再前行。 云天山,云天山上有个云水天,云水天终年云雾山岚缭绕,不见人影,云飞雾扬风影处,天风云影共徘徊指的就是此处吧? 冷玉儿翻身下马,拍着踏雪马头轻声说道:“踏雪谢谢。” 马儿打着响鼻回应着,随即转身自行离去。 如水的月色下,世间万物纤毫毕现,眼前的大山,山崖奇峰陡峭耸立,突兀峻拔,峥嵘险峻,唯有山得主峰直插云霄,无数流云飘渺缠绕不见其形。 脚下的羊肠小路崎岖婉转,不知通往何方,暗夜的眸子一抹深沉的冷色,望向云雾之处的山顶,毅然决然的拾阶而上。 坎坷的小路渐渐没入深沉的夜色,转眼间竟然了无踪迹,眼前的杂草丛生,怪石嶙峋,虽有许多看似杂乱无章的足迹,可是细细看来,却依然可以看出这里只有去时的匆匆脚步,没有归时从容的足迹。 再抬眼望去,远远地那直立陡峭的山隘上几点冷芒在月光下灼灼生辉,遥遥静望,竟模模糊糊有几个人影攀岩而上,随即也施展轻功,向那个模糊的黑点寻去。 “啊......”的一声惨叫传来,朗月之下,一个黑点在陡峭的悬崖之上如脱线的纸鸢直直摔落。 冷玉儿心中一凛,嗒! 脚下忽然出现一声清脆的脆响,又低头一看,心中更是一惊,那竟然是一段白森森的的骨头,而且她确定那是人的骨头,一股寒意从背脊蜿蜒而起,再一抬头眼前忽然出现许多冷森森、绿幽幽的寒芒。 那是眼睛,那样贪婪诡异、嗜血残忍的眼睛她见过,那是狼的眼睛。 清风明月下,一声狼嚎响彻天际,随即所有的狼都对月而歌,而听到人的耳里却是毛骨悚然,冷汗直流,倘若是胆小的山民恐怕现在早已落荒而逃。 冷玉儿的眸光幽冷如霜,却是迈过稀稀落落的白骨,缓步向前,如银的莹莹月光下,一个残破的石碑立在茂密的杂草之间,明亮的月光照的碑上的字迹清晰可见:“恶狼谷,山中时有恶狼吃人,故与庚寅年一月将其赶至谷中,令其不得复出伤人,有云游此处之人不得入内,入者死!” 白骨依稀旧时人,新骨残血犹未尽。 恶狼露夜食残肢,英雄一夕化残魂。 乌鸢如鹰啄人肠,衔飞上挂枯树枝。 最是天地无情客,胜负成败岂由人。 残破的石碑后面是一派鲜血淋淋的残肢断臂,是一地英雄残魂,白骨茫茫,浓浓的血腥气和糜烂的死亡气息,弥漫在幽幽月夜之下,宛如无间地狱。 野狼嚎叫之后,遥望一眼石碑旁的冷玉儿,便又悠闲地在谷中低头觅食与新鲜血肉之上,而那具尸首显然是刚刚从悬崖上落下之人的,那双恐怖与不甘的眼睛犹自睁着,似乎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失手了。 那个地方失手便是死,没有其余的结局。 七月的晚风如玉,然而此时却是阵阵寒风砭人筋骨,头顶上的寒鸦嘎嘎而叫,双翅一展,如疾电般在狼吻之下,啄人肠飞与树上,一双同样绿莹莹的眼睛阴森而贪婪望着冷玉儿,宛如看着一顿丰盛的晚宴。紧接着又有无数的寒鸦直冲向新鲜的血肉之上,欲与狼同食。 野狼愤而起身,在风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却是势如雷霆直击,一口咬住飞跃半空的寒鸦喉咙,一股鲜血从狼吻之中滴滴而落,却随即被甩到一边,接着便是狼群与无数的寒鸦缠斗起来。 这个地方依然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依然是个没有余地的生杀掠夺,在漫天纷纷而落的鸦羽中,陆上野狼取得了绝对的胜利,低头继续餐食血肉,却望也不望一眼默默静立在它们面前的冷玉儿。 它们在等什么,冷玉儿望着那些狼群,眸光幽冷而绵长,继而抬头望向耸立云霄的山峰,云水天,想要到达云水天,就必须攀上顶峰,必须走的是这悬崖峭壁,它们只需静静等待,又何须费力? 耳畔充满了野狼咀嚼人骨的声音,在这个阴森而诡异到极点的地方,一缕孤冷而干净的箫声隐隐约约回荡在耳畔,似乎在给无助而犹疑得人指引着方向,冷玉儿强忍着翻江倒海的胃液,从容镇定在茫茫白骨间踏出第一步,欲循箫声而去。 然而当她踏过石碑第一步时,所有的野狼忽然停止了咀嚼,仰着头,绿幽幽的眼光恶狠狠的望着她,喉咙里面发出呜呜的声音,却是作势欲扑。 冷玉儿忽然想起那石碑上写过:令其不得复出伤人。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与狼谛下盟约吗? 从容的向后退一步,静立在石碑前面,具有警告意味的狼群再一次低头分而食之,隐约有一丝不明了的痕迹在脑海中划过,却如那清冷孤独的箫音一般,看不到,握不住,抓不着。 求收藏,求推荐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最是天地无情客 山色苍茫,峰如刀削,几缕浮云飘过明黄色的夜月,缭绕着神秘的山巅,凄冷静然的眸光轻轻抬起,一抹幽凉的笑意在唇边缓缓绽开,如拂开流云的清风,刹那间化去神秘的面纱,决然的向前迈去。 然而在她迈出第一步时,离得最近的一匹野狼,毫无征兆的飞身扑来。然而眨眼间,一道清澈无尘的水光带着微微剑鸣之声脱鞘而出。 玉月银光下,冰冷而致命的杀气遍袭森然诡异的山谷,随着那道如冰似雪的剑光,一股从饿狼喉咙处喷溅而出的鲜血,带着凄艳绝伦的光泽,在月夜之下绽放如花。 清风吹过,冷玉儿的眉心淡然如玉,静冷似雪的望着静寂无声的狼群,手中揽心剑在她手中第一次饱饮鲜血,晶莹如玉的剑身流下的滴滴鲜血似绝世殷红的宝石,映衬着冰玉一般有一股透明空灵之气的长剑,绝美而妖冶。 茫茫望断天涯路,千里孤鸿几人归。既然这里需要踏着鲜血走过,那么她就踏着鲜血走过又如何。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算是曝尸荒野,马革裹尸,黄沙埋骨......也不应沦为恶狼、乌鸦下等牲畜的果腹之物,这个地方简直就是丧天伦,灭人性的地方。 恶狼谷,既是吃人的恶狼谷,就本不应该存在与这天地之间,就让手中这把绝世利剑痛饮鲜血,扫平这一切也罢。 冰冷的杀气无限的蔓延了开来,只是一霎那间,头顶上的寒鸦竟然不在发出惹人厌烦的嘎嘎之声,狼群也再一次停止了咀嚼,苍茫天地间静寂无声,唯有无数绿幽幽的眼睛在黑夜中凶残而狡诈地望着冷玉儿,长长的狼吻露出犹在滴血的火红舌头,作势欲扑。 月夜下一袭轻柔的白,就那样的立在无数的残肢断臂、鲜血淋淋、白骨皑皑之处,揽心剑在月光下灼灼生辉,衬得冷她苍白无血的脸庞愈加的雪资玉骨,清冷出尘,几疑是天上飞下的九天仙女。 剑在手中低低的发出似龙吟凤哕,荡平肮脏天地之声,一声狼嚎在深深的幽谷之中响起,再一次发出响彻天地之声。 狼群骚动起来,继而开始默默地低头将所有的残肢断臂移开,只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竟然腾挪出一条长长的小路。 月光之下,狼群自动分成两列,两只洁白如雪的雪狼,雍容如王的踏着优雅的步伐,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带着高贵的气势,闲雅舒适的缓缓走来。 那股杀气慢慢的收敛而去,冷玉儿望着与慕容清影形影不离雪风、雪雨两只雪狼,淡淡一笑,他果然在这里。 可是眼前如修罗地狱的景象真的是那个惊世风采、皎然如月的月冷公子所为吗?一股陌生之感油然而生,眸光微暗,唇角勾起一丝揶揄而冰冷的笑意,原来她所谓的了解,不过依旧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 一直以来她看到的他,皎然如月得眸子里总有一股浓郁的孤独而忧郁,却是那么的干净无尘,是那么深深吸引人的美好,何曾出现过一丝的残忍与血腥? 是不是他一直活在幻想之中,在这个世界,她到底与他有多远? 一缕清冷的箫音回荡在耳畔,雪狼在群狼即敬且畏的注视下走道冷玉儿身畔,叼住冷玉儿的白衣,轻轻拉扯着。 “是他让你们来的吗?”一道清泠泠的水光闪过,揽心剑归鞘,掩去所有的锋芒,唯有那双依旧利如雪亮刀芒的眼睛,静望着近在咫尺的悬崖峭壁。 雪狼喉咙里发出低低呜呜的声音,好似在回答冷玉儿的问题。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黑点再一次如断了线的纸鸢般直直坠落。 可是在群狼贪婪注视的眼神中,鲜血四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一道白影急掠而过,长袖如轻云出岫,带着一缕清净的长风轻轻闪过,在静寂的月夜之下,宛如飘渺的山间精灵,亦如九天而下的玄女,在那个不慎跌落悬崖之人的身上轻轻一推,借势化去直坠而下的冲力,那个黑影便斜斜的跌落一片腐骨残血之间。 野狼蠢蠢欲动,绿幽幽的眼睛一直贪婪的盯着那个仰卧在血泊之中的黑影,却在雪狼的震慑之下,不敢妄动半分。 残血之中,只见那人摇摇晃晃而起,不可置信的摸摸自己依旧跳动的胸口,长长舒了一口气,却转头望见一袭白衣静然的站在万狼之间。 清风徐徐吹过,静美的月光和璀璨的繁星密布于天上,大地披着一层清明柔亮而幽静的轻纱,那一袭飘渺白衣,在静寂的夜中,似比天上的星辰更加的耀眼夺目。 千万缕长发没有束缚的随风而动,一张眉目静然,清冷如玉的绝世容颜宛如凌霜傲雪盛开的梅花,更似不经风,不沾尘,不惹埃,遗世而独立的仙子,随意而从容的站在白骨皑皑、群狼窥视之处。 “此地甚是危险,姑娘......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静谧月色之下,那个剑眉星目,昂扬七尺男儿静愣了片刻,几疑梦境的揉揉眼睛,随即拱手好言相劝,却又望了望四周,脸一红,继而不禁失声笑道。 这四周和他们闯进去时一样,成千上万只狼虎视眈眈,犹如望着一顿丰盛美餐一般贪婪的望着他,那么救了他的人一定是眼前这个,他认为弱不禁风的女子。 “是走是留,自己选择。”清冷的风中淡淡飘来清冷的话语,如一缕冬日的冰寒之雪被冷风吹裂,丝丝的寒意渗进骨子里。 “大丈夫岂能半途而废,大恩不言谢,在下平江七侠聂风,不知姑娘芳名?”聂风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飒然望向冷玉儿,却是不以为意的再一次拱手磊落而笑的问。 “冷玉。”冷玉儿冷冷的回答。 “二哥,你怎么样?”悬崖之上隐隐约约听到下面有人语之声,惊惶试探的问。 “五弟我没事,是冷玉姑娘救了我,我这就上去。”清朗的声音带着隐隐内力向上传去,聂风眉目一亮,随即回答。 “太好了,大哥,二哥没事。”几个攀爬在悬崖之上得人相视一笑,悲伤凝重的眉宇骤然轻松下来。 身为平江七侠的他们久仰风影楼的名声,历经千辛万苦才打听到风影楼的所在,原以为在第一关就丧失一个同伴,不禁黯然神伤,大生退却之意,却不成想竟有大难不死这么一番奇遇,登时心下皆都欢喜不已,继续坚定的向上爬去。 “姑娘可是也去云水天?”聂风又问。 “我找风影楼。”冷玉儿眉目如霜,眸光如雪,依旧是清清淡淡,没有丝毫表情的望着如刀锋般陡峭的悬崖回答。 “那我可以为姑娘带路。”聂风急忙回答,却随即又是讪讪一笑,他也是刚刚从上面掉落,又有什么能力给别人带路,况且徒手救下跌落悬崖之人,又能令群狼俯首之人需要他这种人带路吗? “也好,我不认识路。”冷玉儿望着飘渺云雾间的山峰幽然一叹,宛如风中那一缕缥缈而听不清楚的孤冷箫声。 “姑娘这边请。”聂风没想到冷玉儿竟然这样回答,心下一喜,慌忙前面引路。 “以后不要让我看到这些。”冷玉儿回首望向雪风和雪雨,眸光冰然而冷厉如刀的淡淡说道。 雪风、雪雨对月而啸,无数只狼竟然井然有序的开始清扫山谷,聂风望着这一切,忽然明白,难道她是因为担心他们再一次受到危险,所以才会同意与他同行? 否则以她的能力就算找不到风影楼,也可从容而退,又何须与人同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雾锁山头山锁雾 “敢问姑娘师承何派?”聂风望着在白骨中从容而行,却不沾半点血污,白衣依旧如雪的倾国红颜,即敬且佩的问。 这个地方永远都是崇尚实力为尊,只有有实力的人才能爬到山的顶峰,接受魔鬼一般的训练,也只有有实力的人才能在那个地方生存下去,功成名就,傲视天下,武林之人岂非追求的就是这些?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前仆后继,不畏生死之人星夜赶来。 况且倾国红颜大概就是这样的吧?那样的清颜如玉,傲冷似雪,那样的不惊风尘的从容淡定,那样如天上的神一般不可仰视。 “山野之人,无门无派。”冷玉儿眉宇深锁望着星罗密布在如刀削般平滑的山壁上浅浅的落脚之处,没有半点表情的淡淡回答。 “我上去的时候发现这些落脚的槽窝根本就没有什么规律可循,有时候一个地方有很多个,但有时候隔着很远的距离才会有一个,武功稍差一点或者一不小心,便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聂风毫不在意的一笑,倘若是另外一个人这样的回答他,估计他不会顾及什么救没救过他,早就转头而去。 可是望着好似天生便是这样冷淡的眼前之人,心中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半点的怒气的继续道:“冷姑娘我们快走吧,据说这个地方必须在天亮之前爬上山顶,否则天一亮就会被上面的人当做无用之人清理下去。” “居然会是这样?”望着云雾之间的山峰,冷玉儿的眸光冷湛如雪,将揽心剑缚在身上,身形一闪,足踏着浅浅的槽窝宛如一片流云直直而上。 耳边是飘飘渺渺、轻轻浅浅的孤冷箫声,身后的聂风亦步亦趋的攀岩而上。如聂风所言,山峰之上的的落脚之处忽左忽右,毫无规律可循,一步行差踏错便有粉身碎骨之险。 时间在两个人的足下一点一滴的过去了,渐渐地,他们二人离那些遥远的黑点越来越近,却是一个个身背冷刃,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的江湖游侠儿。 “二哥(二弟).......多谢姑娘相救之恩,平江七侠感激不尽。”遥遥山壁,六个如龙腾虎跃的矫健男儿,欣喜地望着从下迅捷而上的两个人谢道。 “举手之劳。”几个起落,冷玉儿已与他们并肩而立,静望眼前山岚雾痕缭绕之处,淡淡的回答。 “在下杨诚,姑娘小心,上面的路不好走。”平江七侠中年龄稍大,一袭黑衣的杨诚见冷玉儿又欲上前,虎目一扬,出言提醒。 正在此时,身边一个年约十五六岁少年忽然一脚踏空,直直坠下,冷玉儿袖中白绫一闪,如一条游走的白龙般牢牢缠住少年的手腕。 衣衫褴褛、满面灰尘,悬在半空的少年惊怔地望着缠在手腕的如雪白绫,抬头向上望去,一双纯净如水的眼睛不可思议看着清冷如仙的冷玉儿,宽阔的额头渗出蜿蜒如溪的汗水,却忘记了用沾满血污的手握住那救命的白绫。 “抓住。”耳边一个不容置疑的声音蓦然响起,惊醒魂梦中人,满是血污的双手紧紧抓住似雪白绫,白绫之上瞬间印下一个嫣红的血印,再一次稳定心神,如壁虎一般牢牢贴着陡峭的山壁之上,却是未曾道谢。 杨诚、聂风不由得对视一眼,隐有担忧,听少年不均匀的呼吸,再看他虽矫健却毫无章法的步伐,便知他是决不会半点武功,仅凭一股毅力与细心能够到达这等高度已是不易,即使冷玉儿现在救他一命,也不知上面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路的路,他还能不能走得下去。 清冷的箫声越来越清晰的回荡在耳边,却是一首凄凉而绝望的《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狁之故。不遑启居,?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箫声孤冷而荡人心肠,一首凄凉而迷茫的采薇随着箫声弥漫在天地之间,似乎在召唤着风雪外出的人们归家,也似乎在昭示着这是一条怎样的不归之路。 “大家跟在我后面。”冷玉儿在山岚弥漫之处停了下来,凝神闭目倾听,良久,睁开忧伤而静冷的眼眸,淡淡的说道。 “我们凭什么听你的?”一个质疑的声音响起,却是一个高鼻鹰眼之人,目蕴精芒的冷然而道。 “听与不听全在于你,只是浓雾之下我不方便再出手相救。”冷玉儿如玉的清颜之上绽开一个几疑幻觉的淡淡笑容,灿亮如星的眸子向上望去,随即展袖如开在悬崖上的一朵洁白山花,攀岩而上。 “江湖英豪全在与一个信字,我们相信姑娘。”聂风、杨诚、马腾、王宇、李钰、司寒与梦璃七人莫逆于心的相视而笑,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后面。 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亦是目光决绝,一言不语用沾满血污的双手,艰难的攀爬而上,隐没于溟溟莫莫,浩浩漫漫的雾气之中,剩余之人对望一眼,也将信将疑的跟在后面。 毕竟独自一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谁又没有足够的自信,可是那样一个年轻的女子,又似乎不足以令所有的人将性命所托的相信与她。 雾锁山头山锁雾,山雾比想象的浓重,乳白色的雾气飘渺而清虚,渺渺茫茫缠绕着人的眼,那一缕穿越浓雾的孤冷箫音越来越清晰的回荡在耳畔,却是似乎在迷惑着人的心神。 一条白绫在雾中时隐时现,少年的鲜血在蒙蒙雾中显得格外突兀,心神被清冷箫音搅得有些慌乱的众人,此时皆都凝神屏息,紧随着那条白绫攀岩而上。 白绫忽左忽右,却是仿佛经常出没与山岚雾霭之中一般,竟然一步未曾行差踏错。 良久,浓雾中的白绫不再动,行在前面的杨诚心猛地一缩,手不由的拉住白绫,只听上面一个清冷如玉的声音传来:“抓住,上来。” 第一百二十章 山连水尾水连山 “二弟我先上去。”杨诚眉宇凛然的对随后赶来的聂风说道,随即抓住白绫一个鹞子翻身,如龙腾似虎跃,彰显着不错的轻功,直直飞上山巅。 山巅之上却是山花烂漫,草木成荫,一派的清明祥和。旭日东升,群山尽染,朝阳从翻腾的云海中缓缓升起,给苍茫大地披上一层五彩霓裳,缤纷而瑰丽的令人终生难忘。 清冷的箫声越来越清晰,惑人心神音调与和煦春风拂面而来,带着缱倦缠绵的淡淡香气,温馨而恍惚,脚下不由的踉跄虚浮。 “稳住心神。”耳边传来如碎玉崩珠般的一喝,杨诚慌忙稳定心神,向后看去,却是差一点跌落悬崖,粉身碎骨,不由得冷汗津津,湿透衣背。 “大哥......”紧接着聂风紧随其后的飞身而上,杨诚迅速在衣服上撕下了一片衣袂,塞进自己和聂风的耳朵,以阻那越来惑人心神的箫声。 越来越多的人从后而上,纷纷用布将耳朵堵住,盘膝而坐,稳下心神,运气抵御越来越惑人心神的清冷箫音。 而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不会半分武功,却仿若无事般静静地站在悬崖上,纯净如水的目光遥遥望向站在山花烂漫处的那一袭白衣。 烂漫山花清香宜人,清颜如玉、眉目静冷的冷玉儿迎着朝风,遥望着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峰,似雪衣衫飘盈如烟,一缕阳光照耀而下,遮住似真似幻的红颜。 恍惚间,她好似迎着阳光展开一个绝美的笑靥,仿佛刚刚从一个超脱尘世的无忧美梦中醒来。那样的淡然纯美,那样的不染尘埃,那样的倾城一笑,仿佛刹那间整个天地的被夺去了芳华,令所有的人不由得心神一荡,急欲拜倒在地。 山连水尾水连山,绿草如茵、山花烂漫之处有一泊清可见底的水潭,水潭常年四季云蒸霞蔚,变幻无方,从山峰的另一面直直垂下,形成一道飞珠溅玉的瀑布,瀑布之水又流入一个不知何方的山洞,山水相连寻不到半点源头,让人只觉来到了瑶池仙境,云水天也由此得名。 少年顺着她忧伤的的目光遥遥望去,却见一个皎然如月的身影立在直插天际的另一个山巅之上,引萧而奏,清冷孤凉的箫声隐带着绝望的傲意回荡在静寂的天地间。 远远的,那个身影孤寂萧然而冷绝,却带着一种沉稳磅礴,日月同空的超然之气,而万道金光下那张脸却是风调开爽,器彩韶澈,风姿如仙,完美似天人,惊世的风采。 望着那个身影,少年清亮的眸中似乎有一丝失落隐掠而过,他知道现在的他不可能站在那里,可是他暗暗发誓,终有一天他一定也要站在那个地方,俯视天下。 很多年很多年的以后,他再一次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忽然发现,其实那一天冷玉儿根本没有笑,那样令人心痛的忧伤眼眸怎能笑得出?那一个笑容不过是当时倾城阳光的一种幻觉,可是他却知道了什么叫做倾城一笑,什么叫做倾国红颜。 “哈哈......是说你太聪明,还是说他心太软呢?这箫音似无意却有情的给你指了一条明路,你却把他们都带了上来,他们遇见你不知是好运,还是前生的孽债啊......”叶如华盖的浓密树枝上,一个玉颜雪发蓝眸之人忽然潇洒如风的一跃而下,笑得十分开心的说道。 他焉能听不出来,慕容清影所奏的《采薇》之曲,暗合了山壁毫无规律的落脚之处,只要顺着音律走,便不会有行差踏错之险,这也是冷玉儿为何那样笃定的走在那么多人的前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望着那个带着浑身冰寒之气,可偏偏蓝眸如海妖异而邪魅的玉无情,冷玉儿眉目一冷,怒气丛生的道。 “我?哦,我来找写月要你的诊金,别忘了我给你治病,你可没付钱,当然你也没钱可付,但是写月有钱啊,我只能找他了。”玉无情淡淡而笑,一抹俊雅风流在阳光中流光溢彩,却是戏谑的说道。 “我们之间不是有约定的吗?”冷玉儿幽凉一笑,墨玉般的眸子正对如海般幽深湛蓝的蓝眸,冰冷而无情。 “咦,他居然也上来了真是不可思议,要知道那箫音惑人心神,可惜他还是怕伤了你,只用了一成的功力,饶是如此,没有内力的人也是抵不住半分,没想到,没想到......”玉无情望着那个窘迫的褴褛少年,眸中精芒一闪,苍白如雪的脸上现出一丝惊异,紧接着又对那少年叹道:“你可愿意随我走,做我毒王玉无情的徒弟,也许不久的将来你也能名扬天下。”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他听不懂乐声,心智纯净如水,自然不会被乐声所惑,更不会为你所惑。”冷玉儿淡淡的回答,没有任何惊疑,好似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少年怔怔的望着冷玉儿苍白的脸庞没有回答,只是眸光笃定而决绝的摇摇头。 “你不付钱,他也不付钱,看来我又白跑一趟,有人来了,未免太过于麻烦,我可要走了,你真的不跟我走吗?”玉无情又从上到下的扫视他一眼,好似颇感遗憾的问。 拿不到钱,又被那绝情的慕容清影驱赶,找一个骨骼清奇,意志坚定的徒弟也不错,只是这个徒弟似乎喜欢的是别人...... 少年望着清冷如冰如雪却偏偏有一双妖异而邪魅眼睛的玉无情,依旧目光笃定摇摇头,多年以后他也曾想过,如果当时他跟着毒王玉无情走了,是不是另一番的人生境遇,可是他却没有后悔,因为那离她太远了。 多年之后他也知道了那句话的意思,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无欲无求,无心便得自在。 这是佛祖与迦叶的对话,亦是整个人生的境界,可是家国情仇,七情六欲,爱恨痴念,人人纠缠其中,谁又能真正的逃脱出去,得一个大自在? 玉无情望着两人无奈一笑,摇摇头,随即身形一闪,隐没与浩浩漫漫的山岚雾霭之中。 “郡主大驾光临,离魂有失远迎,还请郡主恕罪。”一个眉发如弓,几疑天人的白须白眉之人从幽深冷寂的楼宇处飘然而出,对着冷玉儿拱手作揖,拜倒在地,朗声行礼道。 “免礼。”冷玉儿移眸望向无声无息来到她身边的离魂,眸光再一次变得幽冷,淡淡的回答。 耳边惑人心神的箫声骤然停止,众人将布取出,即惊且疑的望着在风中白衣翻飞,飘然成仙的冷玉儿,忽然聂风又惊又喜的喊道:“是天心郡主,我记得好像太后娘娘最近封的天心郡主原名是冷玉......” “草民拜见天心郡主,谢郡主带路之恩。”待到所有的人都缓过神来,不由的欣喜异常的齐齐拜倒在地。 那个依旧站立的衣衫褴褛少年在所有人的跪拜之中显得格外的突兀,那一年他十五岁,他在那山巅之上,阳光之中,山花烂漫之处遇到了那个改变他一生的人,可是那一刻他却忘记了跪拜。 “既然这里只有胜负,没有尊卑,以后我们见面不须行礼。”冷玉儿回眸望向众人,眸光深邃而静冷,低沉而坦然地说道。 她一定要留在这里,成为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杀出一条血路的人,因为她需要留住那条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她需要绝世武功去做未做完的事情,哪怕这条路是欲着血走出也无妨。 “郡主,这恐怕不合规矩?”白衣白发白眉的离魂眸中精芒一现,恭谨的说道。 “规矩,这里的规矩不是只有胜负,没有尊卑吗?”冷玉儿淡淡一笑,深沉的眸光望向遥远的地方,清远而飘渺,决绝而绝望。 她终究变成了她最讨厌的那种杀伐之人。 “离魂说的不是这个,离魂所言是郡主将这么多人带了上来不合规矩,他们没有凭自己的能力到达这里,按照规矩他们不能留在这里,况且郡主千金之躯......”离魂漠然的垂首解释道。 “规矩,规矩是人定的,那么也可以由人来改......”冷玉儿眸中暗影一沉,冷定如铁的说道。 苍茫天地,芸芸众生,命都可以改,更何况是规矩! “离魂,带他们进去,只是过的了这一关,过不过得了下一关,便看他们的造化了。”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皎然如月的身影,淡而无情的吩咐。 “是。”离魂领命而下,带着众人走近他们梦寐以求,也是如地狱一般的地方。 “谢天心郡主。”所有的人对冷玉儿致谢,唯有那个少年依旧没有说半句话,只是眸光定定的看着冷玉儿和那一袭皎然蓝衣,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可以为他带来唯一生路的地方。 求推荐,求收藏,看着可怜巴巴的推荐和收藏,真是无语的泪流满面啊 一百二十一章 枕月台上枕月睡 “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云海中整个金乌跳跃而出,慕容清影如月的眼眸是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迷迷茫茫的看不清楚,却是紧握玉箫,冷定如铁的言道。 “我要留在这里,你知道我需要什么?”冷玉儿的眸光从那一袭蓝衣身上掠过,望向苍茫大地,将一缕忧伤隐没于灿烂的阳光中,只剩下坚定而清明的光芒。 “好。”慕容清影回答,轻轻淡淡一个字在风中吹过,几疑幻觉。 “我还要带两个人来。”冷玉儿又道。 “明日此时,枕月台见。”那一袭蓝衣淡淡而说,转身离去。 冷玉儿静望那个在阳光中离去的背影,原来她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却只是为了他的三言两语,原来那以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化为三言两语的结束。 “冷姐姐,不好了,皇兄吐血了......你去看看去吧......”一个身影如风一般从竹林里冲出,气喘吁吁,惊慌失措拉起刚刚迈进竹林的冷玉儿就走。 回到皇宫,慕容晴天忽然吐血,他火急火燎的找来太医,却又火急火燎的来到竹林请冷玉儿,虽然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要把冷姐姐请到皇宫中,但是隐约觉得这样做是没有什么错误的。 “晴空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已经服下解药了吗?”冷玉儿心中一惊,脚步却未停下随之上马,御马而去。 “毒是解了,可是内伤却不是一刻半刻就能恢复的,加上皇兄又施封穴*,更是伤上加伤......”慕容晴空在急速奔驰的马背上有些惶然的说道。 “封穴之法?”颠簸的马背上,冷玉儿喃喃自语,他竟然用了封穴之法这等极损自身真元的方法? 明黄色的重重帘帏之间,他的脸色苍白而虚弱。 “皇上自从两个月前回来之时内伤就很严重,也没有精心调理,又加之朝政繁多忧思过度,这内伤根本没有时间调理,昨晚回来又批了一夜的折子......这老奴看了都觉得心痛,不过郡主放心,太后娘娘刚刚逼皇上服下安神的药,估计一时半刻醒不来......”一旁的承安小声的对冷玉儿解释道。 “我知道了,我在这里陪他一会儿,你们都下去吧。”冷玉儿望着深睡中的慕容晴天,微蹙娥眉,淡淡的回答。 承安和慕容晴空默然领人下去,刹那间璇玑殿恢复了深寂的平静。 他的脸似乎比以前瘦削而憔悴,有多久没有这样的看过他了?曾经他在她的心中是那么的坚强,坚强的她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倒下一般。可是现在,他就算是睡着了也是紧锁着眉宇,好似在做一个痛苦的梦。 许是安神汤的缘故,他睡得很沉,缓缓伸出手指,想要抚平那深锁的眉宇,却僵硬的停在半空,不敢触碰的又缓缓收回。 时间在沙漏中缓缓流逝,一缕夕阳的斜影透过浅碧湖纱照了进来,床上的人微微而动,声音有些嘶哑:“茶。” 一双盈盈玉手奉上一杯缭绕着香气的热茶,一瞬间的怔愣,缓缓接过,淡淡而笑道:“有劳姑娘,姑娘有些眼熟,敢问姑娘芳名?” “你......”一瞬间的惊愕,她望向他,望见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忽然释然的哑然失笑。 “生死两清,再一次见面便是初见,我们约定好的。”慕容晴天微微啜了一口茶,一脸笑意的说道。 “你受伤是因为我,终归是我欠你的比较多。”冷玉儿敛起笑容接过茶杯,眸中掠过一丝莫名的忧伤,轻声叹道。 “其实没事,只是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有些累了,想要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已。”慕容晴天斜倚在床榻之上,抚着眉头,戏谑而笑。 “那你休息,我走了。”冷玉儿转身,好似逃一般想要离开,她本不应该等他醒来的。 “真的要去风影楼吗?”身后的慕容晴天直起身子,望着那个急匆匆想要离去的背影问道。 “是,卿儿还需要麻烦你好好照顾。”冷玉儿微微苦笑的停住脚步,这样的事情怎能瞒得过他。 “如此要事,不胜荣幸。”身后那个如风裂玉碎的声音隐约夹杂着一丝笑意的回答。 “多谢。”冷玉儿没有转头,打开沉重的大门,飘然而去。 门霍然打开,三千飞尘纷扰在明媚的夕阳中,隐约间他的眉宇含着一丝淡笑。 再一次到达云水天,已是月上中天,离魂带走同来的薛空、凌吟,冷玉儿却独自缓步走到枕月台。 枕月台,月盈盈悬与山巅之上,相传曾有人见一仙人在山巅之上枕月而睡,之后乘风化去,直飞天宇,枕月台由此得名。 山巅之上,巨大的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光茫,一块平坦而光滑的石头静静的躺在一颗巨大的树下,恰可容一人卧石而睡。 石头光可鉴人,显示着经常有人在此卧石望月,望着这块石头,冷玉儿忽然觉得很累,仔细想想原来已经有两天一夜没有休息了,微微苦笑,和衣躺下,远远望去宛若枕月而睡。 一轮巨大的明黄色月亮呈现在眼前,隐隐约约有黑暗的阴影,其实并不是不累,只是如他一般,没有时间喊累,她还有多长时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缓缓闭上眼睛,沉沉进入梦乡,倘若明日没有按时醒来,她也不算失约吧? 月隐日升,金色的阳光渐渐洒满大地,照耀着那个枕月而睡的人。她依旧眉目静然,宛若婴儿般沉沉的陷入梦乡,晨风吹过,衣袂翻飞,好似将要化仙而去。 缓缓的睁开眼睛,日上三竿,耀眼的阳光中她却望见那张冷凝如冰,深沉如冰的脸,蓦然一惊,猛地站起来,却见他身后静静地站满了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皆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没有叫醒我?”冷玉儿隐隐有些怒意的问。 “我为什么要叫醒你?敌人会让你醒来再杀你吗?”那张俊逸无双的脸上现出一丝冷笑,没有丝毫表情的说道。 “你......”她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却是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不服气吗?如果这里都是敌人的话,你有几条命也可以保不住?”他又冷冷的笑道。 “你想怎样?”冷玉儿眉目如雪的问。 第一百二十二章 愿赌服输 “错了,就应该接受惩罚,离魂,按规矩办。”慕容清影浅淡的眸子如冰水中浸过一般,冰而冷的凉透人心,一瞬不瞬的冷冷望着她。 “是,所有的人下山,天黑之前必须从瀑布之下爬上来,否则,自行离开,或者接受另外一种惩罚。”白须白眉的离魂眸光晶亮如电,淡淡的声音隐带内力,震人心神。 “这是我自己的错,何必牵连他们?”冷玉儿拂袖怒然。 不说万丈的瀑布比之之前那万丈悬崖如何的险、滑,单说这水流的压力便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他这样做,明显是将她置于不义,让她在此地立不下足。 “风影楼的规矩是,一个人犯错,所有的人都要接受惩罚。”慕容晴天冷笑一声,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清淡的声音宛若琴音出弦。 “独行独断。”冷玉儿清明的眸中掠过一丝涟漪,随即恢复平静的冷然而道。 “独行独断?风影楼本就是实力为尊,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机会,也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任何一个人能够打败我,你们也可以在这里独行独断,成名立腕,得到你们想要的所有一切。”慕容清影浅淡的眸子精芒一闪,皓然如月,冰冷而无情转身看向隐隐有些怨气的众人。 然而人群中不断有人目光灼灼发亮,却没有一个人敢动,面对闻名天下、惊才风逸的月冷公子,他们都还没有这个实力,当然他们现在更没有实力和他讨价还价。 “好。”一个字未说完,冷玉儿襟带疾风,宛如厉电从背后向慕容清影袭去。 然而眼前那个身影却只是轻轻侧身,两根手指如白蛇吐信般疾点向冷玉儿颈部要穴,冷玉儿明明看到那迅若雷霆的一击,可是由于方才自己的全力一攻,已然收不回脚步,落到别人眼里好似她撞到他手下一般。 两根手指只一招便停留在冷玉儿的颈部要穴,她知道自己会败,可是没想到自己会败的这么惨,竟然在他手下过不了一招。 “没有足够能力打败别人,就不要连后路都不留的用尽全力,别以为跟雪幻星学了两招就能天下无敌,简直就是流萤与皓月争辉,螳臂当车,自不量力。”慕容清影收回手指,望也不望她的蔑视冷笑。 “愿赌服输。”冷玉儿冷冷的望着他,眸中有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还有,你在这里的名字是天心,不是冷玉。”慕容清影蓝衣翻飞,负手而立,背对着她冷冷的道。 “我叫什么名字不需要你管!”冷玉儿静望着那个背影,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幽凉的笑容,淡淡的笑道。 “在这里就必须遵守我定下的规矩,否则就打败我,离魂送他们下去。”慕容清影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恍惚间,一袭蓝衣隐没于耀眼的阳光之中。 “天心郡主请。”离魂面无表情的做了一个请字的动作。 暖风吹过,清湛的眸光移向那道湍急的瀑布,默立半刻,冷玉儿在抑或愤恨,抑或无奈,抑或无情,抑或期待的目光中缓缓走向瀑布,却是一跃而下。 幽幽深潭,掀起一个巨大的浪花,紧接着不断有人从上面跳下来,如果他们想在天黑之前爬上山巅,这是最节省时间的唯一办法。 玉龙下山,晴雪飞滩。一道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悬于如刀削的山上,山壁之上星星点点的落脚之处被流水所冲的即滑且险,一不留神便会又重新跌落深潭,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不可能在天黑之前重新登上山巅。 从深潭中爬上来的人中不是敢怒不敢言,便是不知实情的怨言不止、冷眼相对,不敢耽搁的迅速攀岩而上。 冷玉儿微微苦笑,没想到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她便这样的犯了众怒,今后的路又该如何去走? “郡主,你没事吧?”凌吟和薛空从水潭中有些狼狈爬到冷玉儿身边问。 “没事,凌姐姐,你们有多大把握能爬上去?”冷玉儿望着那道飞珠溅玉,隐约蒙着氤氲雾气的瀑布问。 “这,以我们的轻功应该不难,我先去试试。”薛空身形一闪,踏着跌宕起伏的水潭飞向激流的瀑布。 “郡主,我们都听你的。”聂风和杨诚等七人也来到冷玉儿身边诚恳的说道。有些事情以他们的能力根本做不到,不如要相信便相信到底,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好,我们一起想办法,只要别人能做到的,我们也能做到。”冷玉儿眸光轻闪,笃定地望着在瀑布中攀岩而上的薛空说道。 “多谢郡主。”平江七侠拱手笑道,不管这棵大树遮不遮荫,能不能乘凉,总比武功平常的他们七人孤立无援的强。 “杨大哥,聂大哥,以后不要叫我郡主,我和你们一样,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冷玉儿眸中闪过一丝苍凉,淡淡的笑道。 “那我们该如何称呼姑娘?”本是江湖中人的平江七侠对没有身份成见,平易近人的冷玉儿,好感又加深一层,不由的笑着问道。 “既然他说我的名字是天心,那大家都叫我天心吧,反正名字只是一个称呼。”冷玉儿眸光一黯,低叹一声笑道,只是名字而已,改变了又能怎样,她依然是她,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好,天心姑娘......”平江七侠豁达的笑道。 “你叫什么名字?”冷玉儿望着隐没与众人身后那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清颜如玉,飒然而笑的问。 “我......我没有名字......”轰鸣的瀑布前,他红着脸垂下头,声音低的仿佛连他自己也听不到。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虽然他还想说点别的,可是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多少年的孤独的流浪,又经历了多少白眼与厌恶的口水踢打,以及后来多少次的戎马倥偬,甚至如何的茹毛饮血,他却从没有像那一刻一样的慌张。 他没有名字,他不知道他是谁,更没有家人,自记事以来他便一直流浪,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感到天地洪荒一般的孤独与如芥子一般的渺小。 “没有名字?”隐约间他好似听到她有些失落的低低自语。 “看他的眼睛纯净的好像小鹿一样,不如就叫小鹿怎样?”凌吟望着那个少年笑道。 “不,我看这小家伙将来肯定是翱翔九天的飞鹰,不如叫做飞鹰吧?”聂风拍着他精壮的胸膛笑道。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既然如此那就姓冷,叫做无名吧,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冷玉儿望着他,眸光清明,淡淡而笑。 “无名。”少年脸红红的低低自语,灿烂一笑,仿若天上明媚的阳光,那一刻他感觉自己重获了新生,因为他终于不但有了名字,而且还有了姓氏。 “郡主,以我们的轻功可以上去,但是这么多人......”从激流的瀑布中飞身而来的薛空有些为难的望着冷玉儿说道。 一百二十三章 游龙逆水,成王败寇 “我们用绳子绑在腰间,凌姐姐和薛大哥在前面带路,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掉不下去,所有的人都可以上的去,可是那些人,还得靠杨大哥你们去说服。”冷玉儿望着不断从山壁之上落到水中,亟不可待的想登上山顶之人说道。 “可是他们......”杨诚,聂风七人不由的各自相望,他们方才岂非言语不敬,况且这么多人怎么能够都上的去。 “既然这件事情是因我而起,那么这里的人我便不会丢下一个,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冷玉儿唇边勾起一丝笃定的笑容,望着瀑布慨然而笑,飒爽飞扬的说道。 “好,放心吧天心姑娘,有你这句话,这件事情我们一定办好。”平江七侠心中一凛,拱手敬道,看来他们没有看错人,更没有跟错人。 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不一会的功夫那些人虽是将信将疑,却竟然都同意愿意一试冷玉儿的方法。 几十个人将外面的一层衣服脱下来,撕开结成绳索连在一起,系在腰间,由冷玉儿、薛空、凌吟三人各带一队,穿过激流的瀑布,小心翼翼的紧贴山壁,凝神屏息攀岩而上,远远望去宛如一条游龙附在飞流直下的瀑布之中。 那本不是路的路比想象的更加难走,飞流而下的瀑布带着巨大的冲力打在人的身体上,疼痛而麻木,只得运起内力护体,而那攀岩而上的石头却被瀑布磨得光可鉴人,自然也是滑的根本站立不稳。 不断飞溅的水珠迷蒙着眼睛,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少年无名在冷玉儿的下面望着那个决然而坚强的身影,咬紧牙关承受着那从上而来巨大水流,却是一步未曾行差踏错紧紧跟在她后面,那一刻他只有一个信念,他绝不能成为她的累赘。 可是时间越来越长,水势越来越大,他被压抑的喘不过气来,仿佛筋断骨裂,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之感传遍全身,他紧紧咬着牙,黝黑的脸色开始发紫,隐有眩晕之感。 忽然一股暖流从上而下悠长的传进肺腑,他的呼吸一畅,轰鸣的水声中一个坚定的声音传到耳边,如暖风拂面:“坚持住。” 抬头向上看去,那一袭白衣背部隐约有一丝血迹隐隐而出,随即被急流而下的瀑布冲的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心猛地一缩,踏着她的脚步紧紧跟随。 不断有人滑落,却没有人落下去,那一刻所有的人齐心协力,在奔流而下的瀑布中向上攀岩,那一刻似乎所有的人宛如逆流而上的鱼儿,坚定地向自己的目标爬去,那一刻再也没有刻毒的怨言,只有坚定而永不放弃的信念。 当最后一缕阳光隐没与天地之间时,所有的人都从瀑布之下一步步艰难的爬上山巅,望着如玫瑰色的夕阳,他们抹掉脸上的水珠,慨然而笑,纵情高歌,好似打了一次完美的胜仗,不断有人相拥而笑。 “吃饭。”离魂一双毫无表情的眼睛冷漠的望着快乐肆意飞扬的人群,清淡的声音通过内力传到每一个人心间,荡人心神。 一天没有吃东西而饥肠辘辘众人随在离魂身后,但停不住欢笑的向云雾飘渺,却有些阴沉的风影楼行去。 静冷的厅堂,粗劣而又少的可怜的饭食无情地摆在面面相觑的众人眼前。 “这是什么意思?”冷玉儿望着那个潇洒翩然,满不在乎的慕容清影问。 “今天只剩下这些饭,大概够你们之中一半人饭食,随便挑一个对手,打败他,胜者可以吃饭,败者继续寻找对手,直到你将另一个人打败。”慕容清影淡漠无情的说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冷玉儿眸光幽冷的望着他,隐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 “你们今天根本没有接受任何训练,有这些饭吃已经不错了,还有我说过在这里就要遵守我定下的规矩,以后不要问为什么,没有解释,你们只需要绝对的服从。”慕容清影如利剑般的眸光扫过众人,好似狠狠的划过每一个人的心,冷且凉。 冷玉儿默然无语,亮如星子的眸光好似有情涛骇浪翻卷而过,继而又变成一片幽凉的冷意,她知道身后会有多少如刀锋般的眼睛望着她,她也知道后面那些人有多少是真正不会怨怪自己的,微微勾起唇角,他又一次成功的将她置于众矢之的。 “等什么,想要留在这里,就应该先学会如何保住自己的命,明天的任务可是更加的艰巨,说不定有饭吃才可以活下去,没饭吃的也不用怨天尤人,只怪自己技不如人。”慕容清影抬眸望向有些骚乱,却依旧无动于衷的人群,淡淡的说道。 “我们大家一起分着吃吧。”人群更加骚动不安,隐隐有人暗暗握紧拳头,杨诚大声的在后面提议道。 “又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成王败寇,今天你分掉自己的食物,明天没有力气的你,是不是也会成为别人的食物?”一道如月般的华光闪过,慕容清影轻轻抚着手中揽月剑,眸中一点冷芒望向杨诚。 杨诚浑身一凛,冷汗津津湿透后背,垂首无语。 “永远不要一念之仁,也许有一天你会死的很惨。”慕容清影眸光掠过冷玉儿,又接着望向那个白须白眉的离魂道:“离魂,他们耽搁了多少时间?” “回殿下,风影楼一天十二个时辰中有八个时辰是训练时间,今天他们一个时辰也没有训练,加上又有人不守规矩,明天还得从瀑布之下往上爬,所以他们总共耽搁十六个时辰。”离魂有条不紊的冷漠回答,却使众人心中又是一凉,眸光如刀割向杨诚,只一句话,明天还要接受那无谓的惩罚? “不能再这样耽搁下去了,那就明天午时之前必须爬上山巅,否则全都离开。”一声幽幽的叹息,冷剑隐带嗡鸣,当心一划,手中揽月剑归鞘。 “是。”离魂答道。 “还有他们耽误的时间,就在休息的时间里扣下来吧,每天两个时辰,离魂,可以开始了。”慕容清影冷漠的目光扫向静寂的人群,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幽凉的弧度,转身欲离去。 “三皇兄......”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见一个身影风驰电掣的奔了进来:“三皇兄,怎么样,我是不是攀岩最快的一个?”慕容晴空一脸笑嘻嘻的拉着慕容清影问。 一百二十四章 既来之,则安之 “是挺快的,二哥定是什么都告诉你了。”慕容清影望着懒散而又清贵的慕容晴空,皎然如月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暖意,轻点着慕容晴空的脑门说道。 “二哥什么都没有说,是我猜到的,这个地方是晴阳大哥建成的,晴阳大哥最喜欢那首采薇,自小他就告诉我一定好好记住,我一来到这里就想起了他,然后自然而然的就猜到了......”慕容晴空清亮的眸子灿烂如星的狡黠笑道。 “哦,四弟竟然这么聪明,不过从这么快到了这里,定是连晚饭都没吃就急急赶来了吧?”慕容清影一贯清漠无情的脸上显出一个难得的浅淡笑容,浅淡如月的眸光隐带关爱的问。 “是啊,三哥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慕容晴空摸着咕噜噜的肚子,一脸笑意,隐有期盼。 “刚刚好,一起和他们用膳吧。”慕容清影揶揄而笑。 “啊,就这个,三哥你也太抠门了......”慕容晴空望着那硬邦邦不知放了几天的馒头,少的连一滴油都没有青菜,以及似乎连米粒都没有的清汤寡水,顿感透心的凉,他是不是真的来错地方了? “是啊,你本应该昨天晚上来的,迟到一整天,和他们一起受罚吧,僧多粥少,以你的武功,应该可以抢到一份。”慕容清影又淡淡的笑道。 “那不是因为皇兄......我才......”慕容晴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后面默然不语的人群,欲言又止尴尬而笑。 “你是御医吗?”慕容清影若有所思的问。 “不是。”慕容晴空垂头丧气的回答,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遍全身。 “那你呆在那里有什么用?”慕容清影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可是,我不放心啊......”慕容晴空更加垂头丧气的回答。 “我不需要理由,只看结果,这里不是你的王府,怕苦的话直接回去吧,宫中伴驾应该遇不到什么危险,也不用吃苦受累。”慕容清影手拂着紧缩的眉头,清冷的眸光不轻不重的望向他这个好似长不大的弟弟。 “冷姐姐,你劝劝皇兄吧。”慕容晴空只得可怜巴巴向身后的冷玉儿搬救兵,他可是高举着走后门的旗帜来的,没想到到了这里,竟然是这样连饭都吃不饱的待遇,怪不得所有的人都说这里简直就是地狱,而他的三哥就是地狱中可怕的魔鬼。 “既来之,则安之吧。”冷玉儿眸中暗影一沉,低叹一声,轻轻地说道。 “好好享用你的晚膳吧,我要走了,离魂记住,这里也没有什么郡主,也没有什么王子殿下,他们都在你之下,你有权决定他们的生死。”慕容清影默默转身,一袭蓝衣无风自动的飘然离去。 “皇兄......三哥,你去哪里啊?不一起用吗?”慕容晴空眼泪汪汪的望着那个身影,苦苦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是这风影楼的主人,怎么能和你们一起用膳,还是那句话,成王败寇,打败我,你也可以站在我的位置,为所欲为。”那一袭蓝衣并没有回头,渐渐隐没于黑暗之中,但是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带着内力传到每一个人的耳畔,似乎深深刻在每一个人的心间。 成王败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假象,这个地方只有这四个字。 “开始吧,这次比武没有任何规矩,你只需要赢,这柱香烧完之后,还分不出结果,全部离开。”离魂指着刚刚点起的一炷香,淡淡的说道。 人群中迅速有人开始淬不及防的先下手为强,紧接着每个人不遗余力的陷入一团残忍原始争夺的混战。 “郡主?我们......”凌吟、薛空从人群中挤出,站在冷玉儿身畔望着乱成一团的江湖豪杰问。 “我们再想办法。”冷玉儿淡淡的回答。 “冷姐姐,你的伤还没好吗?三哥也太狠了,僧面佛面都不看。”慕容晴空望着万千青丝再也遮不住白衣上淋淋而下的鲜血,怒气冲冲得说道。 “郡主我们去换药吧。”凌吟有些担忧的望着在白衣上潆开的鲜血。 “好,离护法我们的房间在哪里?”冷玉儿微微施礼的问。 “就在这里,刚刚接受训练的人没有单独的房间,全部住在一起。”离魂面无表情的低头还礼回答。 “全部住在一起?这怎么住人,连个床铺都没有?冷姐姐也要住在这里吗?”慕容晴空又惊又怒的问。 “是的,那里有稻草,殿下如果不喜欢吃饭的话,可以先找一个满意的地方铺好床铺,免得一会稻草也被人抢光了。”离魂带着一点笑意的回答。 “离护法,你觉得我们出去之后,会不会给你小鞋穿?”慕容晴空也是一脸人蓄无害的笑意的恐吓。 “离魂不敢,倘若离魂破坏了规矩,恐怕离魂连穿小鞋的机会都没有。”离魂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地郑重回答。 “我去找三哥......”慕容清影面对这个软硬不吃,八风不动的离魂,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四殿下难道不知这个地方无论是皇上,甚至是太后来了也没用吗?”离魂不软不硬的抬出一尊大神来压他。 “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冷玉儿转身和凌吟离去。 如墨的夜色中,山巅一处丛林,一片静寂无声,晚风吹过,夜凉如玉,徒有树叶哗啦啦作响。 玉衫滑落,旖旎风华敛尽夜的妖娆,月的沉魅,万千青丝拂开,细白如玉的背部那道可怕的疤痕不断地渗出鲜血,凌吟小心翼翼的将坏死的皮肤挑下,然后洒药包扎的一气呵成的处理好伤口。 “你先离开,我想在这里静一静。”冷玉儿披上衣袍,淡淡的说道。 “......是。”凌吟犹豫片刻,转身离开。 “看够了吗?”月夜沉静,时有虫儿鸣叫,却是一片的静幽,冷玉儿淡淡的声音如碎玉沉金,悄然融于月夜之中。 “这个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回去进宫做个妃子,好好的陪在他身边吧。”高高的树上,清淡的声音划过耳畔,宛如琴音出弦。 “你喜欢她吗?”星光璀璨的山巅,月光透过密密的树叶,洒下斑斑点点的清冷月色,冷玉儿微微抬眸,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问。 一百二十五章 咫尺相近天涯远 “花解语?不喜欢,我只是需要她,我好像不需要向你解释什么?”慕容清影飞身而下,悠闲的负手,姿态从容洒脱的缓缓走近,好似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不需要解释吗?那我呢,你置我于何地?”冷玉儿冷冷的望着近在眼前,却又像远在天边,看不清摸不透的慕容清影问。 “我说过我们之间的约定可以当做不存在。”慕容清影陌离的上下打量着她,好似根本不认识一般的冷漠而笑。 “不存在?我不相信你可以忘掉那所有的一切,你说过没有我,你死生都是寂寞,你说过你害怕一个人孤独地活着,况且我还欠你一条命......”冷玉儿一步一步静静的走向他,他们近在咫尺,鼻息相缠。 “怎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吗?”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息,轻袍缓带微露诱人的锁骨,慕容清影欺身向前,将冷玉儿狠狠的抵在树上,冷漠中夹杂着火山爆发的气息,然后侵略一般地狠狠吻下。 舌尖纠缠在一起,唇齿纠缠在一起,他将她狠狠地囚在怀里,双手怒然的压在她身后的伤口上,不顾她微皱的眉头,充满掠夺的意味肆虐的吸吮着她甜润的舌尖。 而她却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认命的闭上双眸,炙热的鼻息带着致命的温柔回应挑逗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进一步的探索。 一双大手穿过万千青丝,狠狠地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头,裸出雪白的玉颈,热烈而窒息的吻星星点点落到颈部,落到锁骨,然后落到耳畔,他轻咬着她的耳垂,微微而笑的紧紧抱着那具颤抖的身体。 “今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微微的娇喘却是浑身不停战栗而笨拙的回应着他的热烈,一股绝望的忧伤蔓延在心间,她可以不管他是谁,她也可以不管这是不是一场镜花水月,她要的只是他,只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刻的感觉,她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忽而他却再一次狠狠地将浑身战栗的她抵在树上,温凉的手指游移到随意系着的衣带上,轻挑的想要拉开那薄薄的一层衣衫,呼吸有些急促,却随意的在她耳边呵气如兰的淡淡笑道:“不需要,你许完之后就离开,反正他说过他不会在意。” “你跟踪我?”冷玉儿睁开明亮如水的双眸,冰冷如雪的望着与她咫尺相近,与她耳鬓厮磨的他。 “是,否则你以为晴空那么容易找到迷路的你们?”一双眼睛如狮子一般淡漠的望着身下的猎物,像是要食其肉,吮其血的狠狠扼住她的喉咙。 “你......”扼在她喉间的那双手在缓缓地用力,渐渐的已经不能无法呼吸,却依旧毫不示弱、不可低下高贵头颅的狠狠望向他。 “他那么紧张你,那时你有没有想起我,哪怕是一点点?”紧握着喉咙的手指缓缓的向下移动,狠狠的拉开衣带,暗夜中,圆滑如玉的肩裸露而出。 一个转身,他狠狠的将她按倒在冰凉的地,炙热的唇轻轻落下,吸吮着,轻咬着,撩逗着她,在她如雪的颈间和圆润的肩头落下点点红痕,紧接着双手粗暴的划过背部,意欲向胸前进一步的侵略与探索。 “你到底想怎样,我和他已经再也没有什么了。”她怒极的想要狠狠推开他,冷眸如星的阻止他下一步的不轨。 “我不想怎样,只是想成全你,过了今夜,你就不欠我的,也不用对我有所愧疚,这样不好吗?”他依旧压在她的身上,一只手紧紧地勒着她,一只手极尽温柔的绕着如墨一般的发丝,火山一般炙热的唇咬着她的耳垂,淡淡而笑。 “只是这样,我们之间只剩下这些了吗?”一股绝望弥漫在心头,冷玉儿悲然一笑,身子轻轻地颤栗,眸中隐隐泪光,却落不下半颗眼泪。 “你想怎样?如果你来只是问我这件事情,那么你现在可以走了。”如月般的眸子冰冷而无情的望着她,缓缓的移开,从容地站起来掸掸身上的灰尘,闭眸负手而立。 “为什么不相信我?那些话你可以当做不存在,但是我不可以。”一双芊芊玉手环住他,清颜如玉带着刻骨的悲伤紧紧地贴在他的肩头。 “随你的便,承诺本就是用来背叛的,你岂非也背叛过别人?”冷冷的话语如利刃般割过脆弱委屈的心,凉薄如剑的唇微微勾起一丝冷笑的扳开紧紧环在腰间的柔弱的手。 “因果循环,这就是报应吗?”凄然一笑,抬眸望向仿佛触手可得的明月,终究是咫尺相近天涯远。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原来看上去触手可得的东西,往往相距千里。 “如果只是因为这件事,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否则别怪我无情。”慕容清影冷冷的说道,宛然离去的身影孤绝冷寂,仿若初见。 “既然如此,那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也不需要你管。”望着那个背影,唇边勾起一丝冷笑,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月华如碎银般洒落密密的山林,冷风吹过,一片苍翠的落叶飘然而落,做了如此多的努力,他们之间终究只是一个这样的结局吗? “郡主,离护法正在召集大家。”片刻,身后一个脚步声响起,凌吟轻轻地说道。 “又想抓什么把柄吗?”轻轻的转身,眸心幽深暗沉,却是一派的坚定、纯明,净澈无波。 “离魂哪里想要抓郡主的把柄,既然郡主早已在此,离魂即使想抓,也抓不住。”白须白发的离魂带着身后的人群无声而来,有些揶揄的笑道。 “冷姐姐你在这里就好了,这老头找不到你指不定又耍什么诡计来折腾我们,我可是求了他半天,他理没有理我,一个劲的规矩,规矩的敷衍我,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守规矩。”眉目清明的慕容晴空,一副懒懒散散清闲王爷的模样冷哼道。 “王爷若是不喜欢守规矩,那就请回吧,风影楼只有遵守二字。”离魂轻轻的一笑,淡淡的说道。 “你,要不是皇兄......我才不会来这里呢!”慕容晴空拂袖怒然,若不是他没能在千面狐狸的手下救出慕容晴天和冷玉儿,他说什么也不会来这里,只是这件事情能说吗?说出来他便是受尽嘲笑。 一百二十六章 狼族盟约 “不知我们该接受如何的训练,还请离护法指教。”冷玉儿眸光暗暗沉沉,拱手打断慕容晴空的故意拖延,磊落而飒爽。 “郡主稍等。”离魂一声清啸,密密的丛林间迅速响起与之相和的一声狼啸,紧接着同时闪现出无数双如鬼火般绿幽幽的眼睛。 “两个时辰,郡主只需要在两个时辰之内在不伤狼群性命的情况下逃出他们的追击便可。”离魂眸中精芒一闪,淡淡的苦笑道。 三殿下将这样的任务交给他,不知道这两位王子皇亲会不会真的给他小鞋穿?仔细想想,他的下辈子可能真的不好过了。 “不伤性命?”冷风吹过,冷玉儿清眸一扬,?望四周那无数双令人寒意澹澹的幽幽绿光,惊疑的问。 “是的,郡主在下面应该看到过一块碑,这是晴阳公子和狼族定下的盟约。”离魂再一次淡淡的笑道,不得已只得把人人敬仰为神明的晴阳抬了出来,否则他又何须解释这些? “是啊,冷姐姐,这件事情我也听说过,晴阳皇兄是曾经与狼族定下过盟约。”慕容晴空若有所思的回答,当时他还小的很,只是隐隐约约听人提起过这样一件晴阳公子的神秘传奇,至于究竟是什么样的盟约,就算现在苦思冥想也记不起一星半点。 “那么如果逃不出或者不小心杀了它们呢?”冷玉儿冷眸深如幽潭,没有半点波绪的冷冷望着丛林中贪婪嗜杀的眼睛问。 “这,恐怕只有一个结局,万狼分而食之。”离魂幽幽一叹,冰冷而无情的说道。 “不伤性命?那我们就只能等着它把我们吃掉了,月冷公子说得对,今天分掉自己的食物,明天真的会变成别人的食物。”人群中一个阴测测的声音感叹道,更加令人心乱如麻。 万狼分而食之,那般血腥而残忍的毫无人道的事情,岂非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就见识过。 “离魂今天你的废话太多了。”一声清啸夹杂着一声嘲笑,不知从何方传来,却是砭人筋骨。 “跑。”冷玉儿眸中一抹冷痕闪过,恨恨的说道,人群随即向四下飞奔而去,身后的狼群在两匹雪狼的带领下,如闪电一般立着根根灰白色的毛向人群冲去。 “为公平起见,今天的狼群和你们一样,也没有吃任何的东西,祝你们好运。”身后隐隐传来一声轻笑,更加的令人怒火中烧。 公平,谈何公平?一句话又将她置于众人怒气的万劫不复之地,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要她知难而退吗?不可能! “好运,来到这里便是一场噩梦,哪里还有好运?三哥,你太狠了。”慕容晴空一边逃一边大声地喊道。 他何时这样落荒而逃过,更何况是被一群畜生所追逐,如果不幸被追到了,他可就变成别人的食物了,想想就一肚子的苦水,他可是堂堂逍遥自在的漓楚四皇子,怎能是这样的下场? “一个为了肚子而追,一个为了性命而逃,算起来你可是占便宜了。”跑了那么远,那个声音依旧像是在耳边响起一般,慕容晴空心又是透心的凉,狼群完全可是掌握在他的手中,竟然连一点作弊的机会都不给他? “郡主,我们怎么办?”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后是无数饥饿至极的狼群追逐而来,身形飘忽,如御波而行的凌吟不由焦灼万分的问。 虽然他们有轻功支撑着,但是后面却是无数的狼群,两个时辰不停歇的车轮战,它们不累,可是没有吃饭的他们可是支撑不住。 “晴空,你和薛空负责把雪风引开,我和凌姐姐把雪雨引开,杨大哥、聂大哥你们找准机会爬上树去,它们奈何不了你们......”冷玉儿眸光幽深暗沉的环视四周众多的参天古木,用内力将话语远远的送出。 “好,你放心吧,天心姑娘,我们没事。”杨诚、聂风眸光一亮,对视一眼,释然苦笑。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为什么没有想到,就算是再凶猛的狼也不可能爬上树梢,他们只要在上面不下来,任它狼再多也拿他们无法。当下众人紧缩的心皆是一松,或施展轻功,飞掠到高高的树枝上去,或如猿猴般敏捷的攀爬而上。 “冷姐姐,为什么是我?我不要对付雪风,它太可怕,我从来没打得过它,它也真的吃人,而且他只听我三哥的话......”慕容晴空一脸悲戚的喋喋不休,脑袋一抽,把一辈子的丑事都说了出来,他堂堂一王爷竟然害怕一只狼,传出去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可是雪风?那只狼实在是太可怕了,自小那简直就是他的噩梦,第一次见到它时,由于好奇,他只是友善的摸了摸它的脑袋,当然也可能用力过度,它就毫不客气得给了他一口。 那一口......是无数的血泪和噩梦,他可是至今记忆犹新。当然后来他连碰都不敢再碰过一见到他就疵牙咧嘴,来无影去无踪不知何时专门出来吓唬吓唬他的雪风。 “你们是熟人啊,放心吧,它不会真的吃了你的,否则你二哥也不会同意的,定会帮你扒了它们的皮做皇位的垫子。”一声轻笑隐隐带着内力传来,一抹白影如轻云出岫般从他身边一掠而过,引着雪雨朝另外一个方向飘去。 “冷姐姐,你也会开玩笑,我还以为你真的像传言是个木头美人,好,为了冷姐姐你这一句话,我豁出去一次了,它若真敢伤了我,我定让二哥把它们的皮扒了,天天坐在屁股底下。”望着那个如百花绽放的笑容,慕容晴空英气勃勃的拍着胸脯豪爽的保证,顾目流盼间神采飞扬。 “嗷。”一声响彻天际的狼嚎从身后响起,慕容晴空心中一凛,他竟然忘记了那雪风岂非听的懂人话? 一念及此,不由得向后望去,这一望便见清明的月光下,那雪风纤尘不染的白毛根根倒竖而起,如一只刺猬般带着身后无数的狼群,风驰电掣,威风凛凛的向他奔来,心中又是一凛,这是狼吗?这简直就是一群妖孽啊,也不顾什么身形潇洒,闲庭信步,慌忙足下发力,运劲而飞。 耳边是呼呼风声,道旁树木纷纷从身边一掠而过,当真是用尽了全力,而身畔那个薛空竟然也一步未落的紧紧跟随着,丝毫不感心跳气喘,慕容晴空心下不由的惊奇,随即又释然,这是他二哥派去保护冷姐姐的人,怎能没有点什么真本事呢? 一百二十七章 这不是狼,是妖孽 分类强推中,有票的捧个票场,没票的捧个人场,喜欢的收藏,感激不尽,亲。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遮天蔽日的丛林遮住了天上如水的月光,一阵冷风吹过,幽幽暗暗,悉悉索索的树叶随风而动,宛若择人而噬的妖魔鬼怪。 “三殿下,如果你觉得累的话,我们也上树去躲一躲吧。”大约奔跑了一个时辰之后,一直与慕容晴空并肩而行,此时因内力不济,早已力有不逮的薛空建议也是已经气喘吁吁却依旧强撑的慕容晴空道。 “好啊,不如你先上。”慕容晴空强打着精神爽朗的哈哈一笑,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却是继续发力前行,未作停留。 薛空只当慕容晴空是让他探路,不疑有他,一招风龙在天,潇洒飘逸的直掠而上参天古木的树梢,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向慕容清空招手道:“三殿下,这里安全。” “傻瓜,快走。”只见慕容晴空愁眉苦脸的继续发力向前奔行而去。那些事情他竟然不知道,他只是开个玩笑,他怎么就当真了? 他何尝不想掠到树上去躲避一下,可是,五年前的那一幕如烙在骨子里一般,至今记忆犹新。 那一天,他的轻功小有所成,一个转身,飞掠到树上咯咯笑着用石头砸那两条经常吓唬他的可恶雪狼,可是那两条雪狼,一想起来他的心就扑通扑通直跳。 那两条雪狼如电一般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孤度,飞身直掠而起,却是无论如何也够不到高高在上的他。然而只是过了一刻钟,两条雪狼交头接耳,再一次向他越去,而他上一刻还在哈哈大笑,下一刻便是痛哭流涕。 因为一只雪狼用尽全力的向上飞掠,而另一只雪狼同时跃起,在雪雨力有不及之时,雪风却是足踏着雪雨的背部再一次向上跃去,刚刚好将他从树上撞了下去。 那一次他的腿足足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地走路,想想全都是泪啊,从此之后他再也不觉的它们是狼,也再也不敢招惹它们,那简直就是成精的妖孽啊。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薛空惊恐的惨叫声,他捂着耳朵装作不知道,继续向前跑去,只觉得全身热的肺都炸了,五脏六腑皆是疼痛,可是却不敢停,停下来就是死,因为他相信慕容清影训练的雪风绝不留情,风影楼也是没有任何情义可讲的地方。 可是......可是就这样牺牲别人逃命吗?只见那张如夜空般清湛的眉宇微微一颤,继而闭眼转头,却是如壮士断腕般,一脸悲戚的又向后奔去。 沉魅的夜,有风划过耳边,宛如琴音出弦。两道身影如九天而下的玄女一般,翩如惊鸿的踏风而行,身旁的参天古木纷纷向后退去,月光斑驳而寥落,但最大煞风景的是身后那数十只张牙舞爪,根根毫毛都竖起来,如跗骨之蛆紧随而来的狼群。 “郡主,我们也上树躲一躲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望着那不停变换,显然是展开车轮战的狼群,气息不均,已经支持不下去的凌吟足下发力,飞身掠上树梢。 “不可。”冷玉儿眉宇微蹙,一声惊呼,却已经阻挡不住那道如轻烟般飘上树梢的身影。 “郡主......”刚刚沉定下来的凌吟回身望去,一张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是如望见地狱里的妖孽一般充满了惊、惧、恐、慌。 只见那狼群中一只灰白色毛的狼带着雷霆之势凌空跃起,虽够不到她所在的位置,但是那只雍容如王的雪狼亦是同时如闪电般跃起,在灰狼力有不逮之时,足踏灰狼背脊,借力又是向上一跃,直向她的喉咙致命的袭来。 眼看那长长的獠牙,火红色的狼吻近在眼前,而她却是愕然得一动也不敢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翩翩如惊鸿飞燕直掠而起,一掌打在雪狼身上。 “快走。”冷玉儿拉起又惊又鄂,浑身被冷汗湿透的凌吟再一次不敢停留的施展轻功向前奔去。 那样不可思议的情景她岂非早就见过,那时的他们岂非也是亲密无间的无话不谈。 雪狼从半空中跌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声凄厉的狼啸直冲天际,紧接着无数的狼啸对月而歌,与之相和,却是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也不知跑了多久,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在一刻间用完了一般,胸口咚咚的直跳,肺热的像要炸开一般,只想停下来,却又不敢停下。 隐隐约约前方似乎有惨叫声传来,冷玉儿和凌吟惊异的对视一眼,却见慕容晴空和一只手臂鲜血淋淋的薛空从另一个方向奔了过来,心下又是一紧。 四人相视苦笑,又向前奔去,便见无数的狼群围攻着在树枝上不断腾挪跳跃,躲闪狼群的杨诚、聂风等人。 “啊,又做无用功了......三哥,你太狠了,这哪里是狼,这简直是一群妖孽,而且你竟然还用璇玑阵,你想我死吗!”慕容晴空愁眉苦脸的大叹一声,这林竟是一个阵,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狼群的包围群,彻底的逃不出去了,他们如何跟熟悉地形的狼群,不,是妖孽斗啊? 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无形的将他们包围在一起,贪婪嗜血的望着包围群里面的猎物,而另外一些狼则在两头雪狼的指挥下,凌空飞跃直袭那在高高树梢之上荡来荡去,只会躲躲闪闪,却显然已有不少负伤的武林高手们。 暗昧的夜,本如猿猴般不知疲倦的敏捷躲闪那些诡异阴狠的狼群攻击的少年无名,忽然在细弱的树枝上一个滚身,跌落在地,狼群之中蓦然有几只狼张着撕碎一切的狼牙直扑而上。 生死一刻之际,一条白绫仿若白龙出岫,带着龙吟虎啸之声准确无误的直袭腾跃在半空中的恶狠狠的几匹狼,接着白绫又是一闪,将手里紧握着一把不知是什么草的少年无名从狼群中带了出来。 “小心。”一声轻叱,袖中白绫再一次破空而出,宛若绽放在黑夜中一朵优美的昙花,却如灵蛇般迅捷而凌厉的直打向张牙舞爪,嗜血贪婪的狼群。 不知为何,那些疲惫至极的武林人士见到飒飒英姿,焯焯风华的冷玉儿出现,皆都不由自主的暗松一口气。 “四弟,这璇玑阵晴阳皇兄的手札中记载得详详细细,可惜,你从未看过,这能怪谁?”一个声音无比清闲的悠悠然传来,确实令人心恨难耐。 “三哥,你没走,你竟然看着我差点被你的狼咬死?”不停躲避着狼群如闪电般袭击而来的慕容晴空心狠的牙根痒痒,却是气喘吁吁,一句话竟然说了半天才说完的问。 他忽然很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好好看一眼,哪怕是一眼晴阳皇兄的手札,否则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的下场。 “想堂堂自诩风流不羁,潇洒从容,梦想令天下美女都为之疯狂的四殿下被狼群追的只会落荒而逃,如此别开生面的场面我自然不能错过,否则岂不遗憾终生?”慕容清影哈哈笑道,接着声音一沉,凛然之气震人心神:“你们已经折损两个人了,现在有想退出的还来得及。” 高高的树枝上鲜血不断滴落,地上隐隐约约有两件被撕烂的衣服和一滩的鲜血,却不见任何的尸骨,只徒留风中那一股渗人的血腥之气悠悠荡荡。 狼群飞纵跳跃,亲密无间的合作着掠杀江湖中小有名气,武功皆都不弱的武林中人,绿幽幽贪婪的眼睛给暗黑的夜浸染上一层浓墨重彩的惊悚、诡异。 没有人说一句话,如墨的夜,只有风划过耳畔的呜咽之声,狼群贪婪的呼吸声、粗重躲闪的喘息声,鲜血滴落与地的声音以及白绫破空而出的声音,隐隐交织成一篇苍凉而悲伤的乐章。[bookid==《魅惑长生路》] 一百二十八章 众矢之的 第二更,含泪求推荐,求收藏 “很好。”良久,慕容清影望着在狼群中苦苦支撑下去的武者,优雅的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轻轻从树上一跃而下。 一声清啸,所有的狼停下攻击,意犹未尽的望了一眼疲倦不堪的人群,随着雍容如王的两只雪狼隐没于幽暗丛林之中。 望着那些消失在暗夜之中的狼群,所有的人再也没有半分力气支撑下去,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都怪你这个女人,我弟弟才会尸骨无存的,我要杀了你为他报仇......”一个鲜血淋淋得人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带着疯狂仇恨的向冷玉儿扑来,却被一直在她身旁少年无名用肩膀撞了开来。 夜凉如玉,晚风吹过,三千青丝纷纷扰扰,后背隐有鲜血如点点梅花般绽放在白衣之上,却是依旧清颜如玉,傲然而立的冷玉儿,望着那个踉踉跄跄愤怒的想要杀死自己,却没有半分力气站起来的人,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讥笑,这就是他想看到的结果吗?鲜血淋淋、惨绝人寰的尸骨无存,兼之使她成为狼狈不堪的众矢之的,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还是省点力气吧,休息两个时辰,明天你们还得从瀑布之下往上爬,接着,还要陪我的狼做游戏......”慕容清影幽凉的嘴角同样微微勾起一丝讥笑,一个清冷如玉的声音随着那一抹皎然如月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沉迷的夜色中。 “四殿下,郡主,请随离魂走吧。”宛如暗影沉魅般幽幽出现在丛林中的离魂,望着毫无形象可言的慕容晴空淡淡的笑道。 “离魂,你吓死我了,我说什么都不会再走一步了,今天就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我就在这里睡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慕容晴空一惊,又直接卧倒在地,再也不愿起来。 “晴空走吧,不然待会儿狼群又卷土重来,到时谁都救不了你。”冷玉儿淡淡地说道,随即搀扶起身旁的凌吟、薛空等人。 “竟然忘了这一点,真是要死了......”慕容晴空大大的哀叹一声,慢慢地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随在冷玉儿身后,随即又望着那个拔了不少花花草草,不断往怀里塞的少年无名道:“冷姐姐,你收的这个弟弟被狼吓傻了吧,这个时间还有心思摆弄花花草草?” “你才傻了,那些应该都是治伤的草药,我们过去帮忙,不然明天我们没被狼咬死,先失血过多而死了。”冷玉儿拉着幽幽怨怨,一脸不甘慕容晴空过去帮忙。 寂冷狭小的屋子里,凌吟照顾受了伤的薛空,累得筋疲力尽,却唯一没有受伤的晴空接下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抱着一堆的草药,一边不断腹诽着自己的三哥,一边将手中的草药分给那些受了伤的人。 “冷姐姐,给。”目光纯澈的少年无名,带着笑意将手中一株很普通却隐隐带着奇异香气的草,欣喜的递给冷玉儿。 “这是什么?”冷玉儿接过,放在鼻端轻嗅,淡淡而笑的问。 “我不知道,只是有一次被地主家的狗咬了,怎么都好不了,快要死在山野的时候,一个老头在地上拔了这棵草给我敷上,第二天就好了,我想这应该是神药吧。”少年红着脸,低着头轻声的说道。 “神仙草,这是神仙草,玲珑刀上有七巧阁独门的......药,郡主后背上的伤必须静养,否则根本好不了,不过有了这味神仙草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凌吟欲言又止,却是欣喜的望着那株神仙草说道。 那玲珑刀上的药本是行剥下人皮之时所用的不毁坏皮肤独门之药,向来被正道所不齿,她怎能说得出口? “以后不许再冒这样的险了。”冷玉儿忽然想起在狼群中无名的异常举动,眸光轻柔如春水,欣慰的笑着说道。 “我不要你们的药,你们不要假仁假义了,若不是你们,我弟弟不会吃不上半点东西,也不会被万狼分而食之,弄得尸骨无存......”那一个浑身鲜血淋淋得人握着一块血迹斑斑的碎布,打落晴空递过去的草药,红红的眼睛如狼一般望着冷玉儿愤恨的痛哭道。 “他是商晨,他的弟弟商落今天晚上被狼咬住大腿,从树上扯了下来,吃掉了,另外还有一个人,好像没人认识,也不明不白的死在狼嘴里......”聂风在一旁解释道,眸中是心有余悸的不忍,他见过很多死去的人,可是那般万狼分而食之的血肉横飞景象,他一辈子恐怕也忘不了。 冷玉儿回首望去,兔死狐悲,除了商晨仇恨的目光之外,显然人群中更多的是漠然中隐隐怒气,藏于心而不漏与面。众矢之的,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不要算了,我懒得理你。”慕容晴空发完手中的药,拖着沉重的脚步,疲惫而憔悴的躺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也不动。 “如果还想报仇的话,明天先保住性命再说,我等着你。”冷玉儿捡起丢落在地上的药,塞给满脸恨意的商晨,眸光幽暗的转身离去。 “郡主何必理这种忘恩负义之人,若不是郡主,他们根本爬不上瀑布,又怎么能留在这里?”凌吟斜睨了一脸悲痛却依然狠狠的望着冷玉儿的商晨,故意讽刺的说道。 “谁没有父母兄弟?我已经见过太多的鲜血,不想再见流血的事情发生,我希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好好地活下来,最起码不要死在狼爪之下。”冷玉儿闭眸轻轻的说道。 “郡主不要胡思乱想了,睡吧。”凌吟自是知道冷玉儿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黯然一叹,拍着铺好的稻草说道。 “不,不能睡。”冷玉儿苦笑的摇摇头,又推着沉沉睡去的慕容晴空喊道:“晴空,起来,不要睡,起来打坐......” “冷姐姐,你还想怎样,我不要起来,你简直比三哥还要恐怖......”一听打坐两个字,慕容晴空的脑袋嗡嗡直响。 天哪,为什么他们家的人一个比一个疯狂?有三个惊采绝艳的哥哥还不行,偏偏这个将要成为他嫂子(虽然不只是哪个,但一定会是他家)的冷姐姐也是这般恐怖的连觉也不让睡,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郡主的意思......”凌吟惊疑的望着冷玉儿问。 “打坐一个时辰,将体内真气运行几个周期,相当于休息四个时辰,否则我们明天谁都熬不过。”冷玉儿静静地说道。 众人恍然明白过来,一时间心中又敬又恨,暗叹一声,皆都闭眸盘膝而坐,神思陷入空明,静心运行体内真气,驱走疲劳。 幽幽深夜,冷玉儿将一套简易的内功心法传给无名,帮他学习武功心法...... [bookid==《剑舞之一舞倾城》] 一百二十九章 神兵碧水刃 深夜悄然离开,天已蒙蒙亮,这一夜竟在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吃过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几乎不能称得上是饭的早饭之后,所有的人却是神清气爽,精神奕奕的在离魂的面前再一次的从瀑布之上一跃而下。 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朝阳缓缓从东方升起,白练飞舞,珠玉飞溅的瀑布,在阳光的照射下,浮起一层浅浅淡淡,飘渺如烟的氤氲之气,当真是动人心魄,不可方物。 “郡主,我们还是像昨天那样上去吗?”凌吟、薛空、无名和平江七侠从水中游了上来围着冷玉儿问。 “不,我们先填饱肚子,否则就算上去了,也没有饭吃。”一剪锼?怖涞耐?徘阈憾?碌钠俨迹?溆穸?成瞎易帕巳坏牡??卮稹?p>  “可是,昨天我们用了整整四个时辰才爬得上去,今天......”水声轰鸣如雷,众人一脸犹疑的问。 “放心吧,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今天两个时辰就能爬的上去。”冷玉儿眸光深静悠长,半干的白衣迎风飞舞,笃定的莞尔一笑。 “是。”只经过一日的相处,杨诚、聂风等人隐隐把冷玉儿当做主心骨。 一个眼神,平江七侠召集剩下的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对冷玉儿颇有不满的几十个人分成两队,一队拣柴生火,一队跳下深潭,抓鱼而食,分工合作的相对愉快。 “冷姐姐,你怎么得罪我三哥了,我都快折磨死了......你能不能和我三哥和好?”慕容晴空从水潭中爬了上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装作可怜巴巴的问。 昨天被疯狼追,今天又是跳瀑布,又是爬山,接着还要被疯狼追,最重要的那是什么饭,那种一滴油都没有的饭是人吃的吗?这样的日子怎么是他这种悠闲王爷受得了的,他这个三哥到底在折磨谁? “我和他们都没有半点关系,谈不上得罪,或者和好。”冷玉儿纯澈如水静如明川地回答,不漏半点喜怒哀乐。 晨风吹过,扬起如墨的青丝,一脉温暖的阳光缓缓落入净澈的眼中,却没有照亮那暗沉的眸心。轻轻地回首,只觉一个仇恨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掠而过,却是默默无言低头生火的商晨,心中不由得一叹。 “冷姐姐......”慕容晴空不由得一凛,却再也不敢说些什么,心中又恼又恨,他这是在做什么,何必掺和到他们之间不明不白的事情中去呢? “晴空,你有没有削铁如泥的短刃?”一霎那间,冷玉儿转头,毫不为意的笑着问。 “有......”慕容晴空慌忙从靴中拿出一把精亮的短刃,江湖中人都在靴中藏一把短刃,以备不时之需,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那就好,我们先烤鱼吃吧。”冷玉儿淡淡而笑的将聂风从水中抓到的鱼串在树枝上,放在火上烤。 不一会儿,阵阵肉香飘荡在风中,悬崖之上,一张惊世的容颜抚着鼻子,如月的眸子浮现一丝笑意:“居然还有心思吃饭?刚刚好,中午的饭也省了吧,全都捐给瘟疫最重的灾区。” “这......四殿下恐怕会受不了。”离魂犹疑的说道。 “受不了?受不了就不该投生于慕容家......”慕容清影幽幽一叹,眸光悠远而绵长的淡淡而笑道:“离魂,你赌他们多长时间能上来?” “两个时辰。”离魂道。 “两个时辰,还真是笨,说让他们爬,他们就爬,一点脑子都没有。”慕容清影摇摇头,一身蓝衣迎风飞舞,衬得那张惊世容颜更加的清朗如玉。 “其实天心郡主有一样东西和殿下一样。”离魂笑道。 “什么?”慕容清影闭眸淡淡的问。 “凝聚力,天心郡主身上的凝聚力不容忽视,恐怕将来......”离魂眉宇微蹙,有些担忧的欲言又止。 “倾国红颜,金戈铁马,这是另外一个人该考虑的事情。”慕容清影眸光微闪,寥落一笑,带着一身的孤寂冷绝转身离去。 众人吃完鱼之后,将绳索悬于腰间,分为晴空和冷玉儿两队,一个接一个的向瀑布中走去。 激流澎湃的瀑布,山壁依旧滑且险,巨大的冲力打在人身上,依旧疼痛而麻木的喘不上起来,一脉如碧水般的光芒从袖中划出,刀光缜卸垢?阒辈迦肷奖谥?希骸扒缈眨?颐墙枇x?匣岣?煲恍?!?p>  “好,冷姐姐的刀好厉害,我那皇兄就是偏心,也没给我寻把好刀。”慕容晴空望着那柄碧水刃笑道,随即拿出自己短刃直插山壁之上,带领着众人向上爬去。 “四殿下,那是碧水刃,是碧落宫之物。”身后的杨诚艳羡而无奈的对慕容晴空说道。 “这是儿时所认识的一个侠士所赠,也许今后再无相见之日,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只能再给你寻一把。”冷玉儿遥想起另外一个如山岳般的身影,对慕容晴空寥落而笑,也许有些事情本不该苛求。 “我只是说笑而已,冷姐姐你别当真。”慕容晴空尴尬的一笑,他今天怎么了,怎么总是说错话? 飘渺碧落宫,神兵碧水刃。望着那如一汪泉水般闪着粼粼寒光的碧水刃,所有的人心中一凛,碧水刃、承影剑、碧峰剑、凤栖刀、玲珑剑、无情刀、揽天剑、揽月剑、揽心剑当世现存九大神兵之一,亦是碧落宫的信物。 自晴阳公子号令天下的晴海未现江湖之后,碧水刃隐有取而代之,号令天下之势。一时间心下大定,将昨夜不愉快的记忆全都抛开,毕竟那不关自己的事情,他们现在要做的是登上悬崖,成就自己。 如上次一般,激流的瀑布中,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息的紧贴山壁,运起内力护体,用自己的短刀插在冷玉儿和慕容晴空留下的缝隙之上,如一条游龙般紧附于光滑的山壁之上,借短刃之力而上。 如冷玉儿所言,亦如离魂所估计的一般,两个时辰后,他们顺利到达山顶。 “商晨昨日言语冒犯,还请郡主恕罪。”山顶之上,一直以来心怀仇恨的商晨,忽然对冷玉儿十分诚恳抱拳作揖道。 “昨日是我低估了狼群的力量,你怪我,也是人之常情,其实是我应该道歉才对。”冷玉儿淡淡一笑,眉目清明,却是对着商晨深深鞠躬。 “郡主恕罪,碧落宫对商晨兄弟有恩,商晨不知郡主与碧落宫的关系,否则就算郡主要了商晨兄弟二人的命,商晨也不敢多言半句......还请郡主恕罪。”商晨慌忙直接跪倒在地,言语诚恳的叩头道。[[bookid==《女王花》] 一百三十章 报仇雪耻 二更,喜欢的收一下吧,有票的也给一张吧,亲。 如冷玉儿估计的一模一样,这次的午饭也被慕容清影省下了,还美其名曰以他们的名义捐给了瘟疫重灾区。 趁着午饭的休息时间,冷玉儿让凌吟和薛空毫不藏私的演示一遍他们的独门轻功——回风舞雪,以求所有的人都能躲过狼群的忽然袭击。 这等上乘的轻功令所有的人为之振奋,殊不知江湖中人皆十分在乎自己独门功夫,绝不会让外人窥探其中奥秘,以求保住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冷玉儿这一举,不仅化解了所有的敌意,而且还赢得了人心。 狼群依旧不打招呼的如约而至,张着獠牙更加凶残的向人扑来,当然为了公平起见,今天的狼群依旧是饿着肚子来的。 “凌姐姐带大家去那一片果林。”冷玉儿说道,如今她不但要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还要解决吃的问题。 幸而现如今是七月,林间有吃不完的各种果子,凌吟、薛空在前方带路,武功和内力比较高的冷玉儿和极力反对,却是反对无效的晴空在后面断后。 饿狼气势如虹的直扑向人群,一条白绫翩若惊鸿娇如游龙,势如破竹的直扫向狼群,几只狼被打倒在地,却随即被后面的狼群纷沓而过,发出筋断骨折的惨叫。 狼王一声清啸,狼群四散开来,变换方式,以包围圈的战略紧随人群而走,阴狠地望着飞奔而逃的猎物,只要把他们追赶的筋疲力尽,总能吃到。 一片果林散发着浓郁的幽香,薛空、凌吟相视一笑,随即一招风龙在天,如一条游龙般直掠结满红彤彤的果树上去。 身后数十道人影也以一招不太熟练风龙在天,纷纷掠到结满诱人的果树上去,随手摘下一个咬了一口,随即又拿来做暗器,直袭那飞奔而来,故技重施的狼群。 离魂只说不可出手杀狼,却没有说不可以出手伤狼,当然这一点也是冷玉儿提醒他们的。于是所有的人都毫不客气飞掠在树枝之上,随手在下香甜的果子,只咬一口,便随即狠狠地砸向狡诈奸猾的狼腿,一击即中,并且是筋断骨折,再也无法向上飞掠。 一时间,狼群中不少惨烈的狼嚎之声直冲云天,狼王一声清啸,所有的狼根根毫毛竖起,威风凛凛在下面游走,却是不再攻击。 “哈哈......冷姐姐你好厉害,简简单单出了一招,便让他们知难而退。”慕容晴空哈哈笑道,拿着手中的果子咬了一口,随即砸向雪风,却被雪风轻松的一掠闪过。 “面对困难之时,我们第一个念头便是如何躲得过去,但是殊不知,所有的事情都是躲不过去,只有勇于面对,才能够解决它。”冷玉儿悠闲的吃着果子笑道。 “对,我们不但解决了狼群,还解决了吃的问题,我看三哥还有什么招可使?”慕容晴空捧了一堆的果子,高兴的呵呵笑道。 “说的不错,居然这么快就领略了这个道理,孺子可教,既然如此,那以后你们的饭钱都捐给那些吃不饱饭的人吧,当然我会给你们请旨谢恩的。”一个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不知从何方悠悠传来,惊人心魂。 “三哥,你怎么神出鬼没的,你不要再捐我们的饭钱了,我已经捐了三年的年奉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慕容晴空眼泪汪汪的说,心里那个悔啊,他今天怎么总是说错话,他早该知道他这个神出鬼没的三哥定在后面跟着呢! 一句话,又得解决吃的问题,可是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堂堂王爷怎么解决,难道每天吃这些野果子果腹吗? “你不是瞧不起我的狼群吗,那就瞧瞧我的狼群真正的利害。”带着一丝淡笑的唇边竖起一支在阳光下闪着莹莹光芒的玉萧。 洞箫原有六孔,而他的玉箫只有中指长短,却有七孔,短小的玉箫放在唇下,发出一丝一缕的空明之音,无数只狼齐聚果树林间,一些狼故技重施的飞掠而起,不停歇的直袭树上之人,而另外一些狼乘此机会齐聚树下,一口一口的开始咬断树木。 树上来回跳跃躲避的武林豪杰们只能不停的抵挡那些飞掠直袭的狼群,根本没有机会阻止那些咬树根的狼。 “狼狈为奸。”冷玉儿恨恨的说道,随即一闪身直掠而下,这些果树是他们将来一段时间膳食,怎么能让它们就这样的毁坏。 狼群分工合作,一部分狼吸引树上之人的目光与精力,使其无暇分身,一部分继续撕咬树根,还有一部分纷纷将从树上掠下的冷玉儿团团包围,以车轮战的方式一只接一只的袭向冷玉儿。 “晴空,下来帮忙,不然明天就没有吃的了。”白绫带风,绚美如花开一般袭向蜂拥而至的群狼。 慕容晴空哀叹一声,足尖一点,飞掠而下,心中不由的感叹这个冷姐姐真正的是把住他的脉门,他即怕苦也怕累,最重要的是他还怕饿肚子。 两道人影背背相对,攻守兼备的联合起来对付那些懂得使用车轮战狼群。 饿狼急如厉风,迅如闪电,掌风如雷,追魂夺命,白绫迎风飞舞,绚美如花,却是运用无比精妙的武学,招招式式不轻不重的直击巨狼要害,使其失去战斗能力而又不夺其性命。 不断有人从树上直掠而下,背背相对,运用自己的武功与狼缠斗起来,只不过是打累便跑,跑累了便打,虽然亦是狼狈不堪,却比昨日猛然遇到狼群时的情况好多了,最起码他们还有时间摘个野果充充饥,或者捡起一枝粗壮的树枝格挡狼群的袭击。 “大家聚在一起,凌吟,燃起火把。”暮色四合,暗夜悄然来临,周围渐渐变得漆黑一片,冷玉儿清亮的眸中闪过一丝笑意,用内力将话传出。 所有的人开始向后退去,渐渐的形成一个八卦的形状,将手中树枝丢在其中,并将凌吟、薛空二人护在其中。熊熊烈火不一会儿燃起,照亮漆黑如墨的夜。 所有的人次第有序的从火堆中抽出一支长长的火把,火花四溅直袭狼群,威风凛凛,根根竖起毫毛的狼群,此时终于尝到了恶果。 一道火光横开纵壑的闪过,空气中瞬间弥漫起狼毛烧焦的味道,然后便是嚣张嗜血的巨狼满地哀嚎的打滚,以扑灭身上火花的景象。 “冷姐姐,这次我要报仇雪耻。”慕容晴空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火把潇洒从容,优雅飘逸的向雪风和雪雨袭去,以求报他*年前的一口之仇。 “有意思。”一声清啸,慕容清影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笑缓缓走来,狼群停止攻击,灰头土脸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三哥,你又失策了,狼而已,你以为我们真的怕它?”慕容晴空虽然筋疲力尽,却依然站立着兴奋地说道。 “既然如此,明天换种玩法。”慕容清影如月的眸光扫视着明显气力衰竭,却依旧稳稳站立的众人,淡淡一笑,留下一句话,转身悠悠然离去。 “当然要玩下去,我还要报仇雪耻。”慕容晴空一脸不忿地望着空荡荡的丛林,大声的喊出他小时候就定下的宏大目标。 “吃饱了再说吧。”那一袭明月风姿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清冷而略带讽刺的声音却清晰的回荡在耳畔,令慕容晴空不由得泄气哀叹,他忘了那个最重要的事情——吃饭。 一百三十一章 风影之乱(上) 当日夜晚,他们吃的依旧是野果,当然睡觉的时间也变成打坐修炼的时间。第二天天没亮就早早起来,在离魂来之前,捉鱼的捉鱼,生火的生火,无名还在树上掏了几个鸟蛋,放在鱼肚里面烤,对于从未吃过山野美食的慕容晴空来说自然是别有一番滋味。 当然什么都不会的堂堂漓楚四殿下,凤凰城里逍遥王爷慕容晴空也被冷玉儿指挥得灰头土脸,却是十分的开心的和大家闹在了一起,并且当场和什么都会做的无名拜了把子,以求今后在不管饭的三哥这里能有美味的东西吃。 在一片和谐的嬉笑声中,离魂翩然而来,永远都是一副表情的淡淡笑道:“四殿下,郡主早安。” “早啊,离护法用膳了没?”慕容晴空吃着美味的鱼,得意洋洋的问。 “多谢四殿下关心,如果是我的话,今天我不会吃鱼。”离魂摇着头颇感无奈的笑道。 “如果是我的话,我是连水都不会喝的。”慕容清影悠然从万道阳光中走来。 “为什么?”慕容晴空慌忙丢开手中的鱼,擦了擦唇边的油,一脸惊疑的问。 “因为今天的训练不需要花力气。”慕容清影卖关子般的淡淡而笑。 “为什么,三哥你不会那么好心吧?”慕容晴空只觉脊骨发凉,隐约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因为那个笑容岂非是只有他奸计得逞之时才会出现的。 “看你们这几天这么辛苦,今天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趴着别动,让狼找不到你们即可,当然如果找到了,不小心一口咬断你们的脖子也只能算你们倒霉。”倾城的阳光中,慕容清影轻渺一笑,明月仙姿。 “三哥,你太狠了,这简直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慕容晴空打个饱嗝,鲜美的鱼味在口中回味悠长,可是这鱼腥味也太重了,别说是狼了,就是人也能闻得到。 “练好了这招,上战场的话,打不过,你可以装死来逃命。”慕容清影静望着又是一脸悲戚慕容晴空,很认真的说道,却引发身后无数暗暗的笑声。 “三哥,你......我哪有只会逃命?”慕容晴空顿时被打击的一无是处,却是满脸悲壮的说道,他这句话岂非更狠? “那就祝你好运。”慕容清影淡淡而笑转身离去。 众人在离魂的监督下伪装好之后,各自找个各自以为安全的地方静静的趴着,这才方知,这一动不动比动更加的累人,更加的令人焦心。 头顶上是令人心烦气躁的太阳,身边是一只又一只的狼走过,而他们却既不能动手,也不能逃,只能一动不动的提心吊胆,不过幸而在野外,简直是万能的无名知道一种掩饰气味的草药,方才弥补了他们吃鱼的后果。 日子就这样在慕容清影变着花样的折磨,和总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分工合作,见招拆招的力斗智斗中一天一天悄然离去。 有一天冷玉儿和慕容晴空捉住了一只狼,经过无数遍的研究,终于摸准了狼身上的穴道。 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冷玉儿、慕容晴空等人成功用点穴的方法捉住了两头雪狼,并且根据以往那些被烧焦狼毛的狼再也没有出现经验来看,其实这些狼很在乎自己的那威风凛凛、气度不凡的狼毛。 于是两只美丽优雅、雍容如王的雪狼在他们欢呼雀跃中,变成没毛的大狗,之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慕容清影却没有为难成功报仇雪耻的他们,只是又把他们关在一个只有各种书籍的地方,每天的吃、喝、睡全在里面。 众人如饥似渴,一本接一本的看着那些武林中几乎已经失传了的武学秘籍,兴奋的几乎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当然有时候也会被慕容清影拉出去偶尔折磨一下,比如和刚刚到达温润如玉风无涯、雅淡如竹风逐月比试一番,然后三十招之内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回来,继续研究武学。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十月草未凋。不知不觉他们在这里已经有两个月,而江南的秋总是来得特别的慢。秋阳日暖,寂静的门外隐约传来密如连珠的刀剑之声。 “这是谁啊,竟然敢闯风影楼,太不要命了吧?”慕容晴空听到乒乒乓乓响声之后,不由得一副幸灾乐祸的感叹道。 “写月,我只是来找个人而已,你何必这么不通情理?”一个熟悉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却是令人心中不由得一凛。 “原来是玉无情,怪不得能够这么嚣张,一定要让三哥好好的对付他,这人简直又奸又滑。”已经呆在这屋子里半个月没出去,无聊之极的慕容晴空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感叹道。 这个声音岂非是那个把毒药高价卖给敌人,再把解药高价卖给他,时而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时而装出一副凛然大义的模样骗了他好多钱,号称天下毒王的名义姐夫——玉无情。 “玉无情,他来做什么?”冷玉儿合上手中的书,如盈盈秋水的眸光泛起一丝涟漪,眉宇深锁的轻叹。 “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慕容晴空一脸期待着看向冷玉儿,这个地方除了书就只有书,实在是太无聊了,他都怀疑他是怎么忍得了这半个月的。 “算了,别人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管了。”冷玉儿又打开手中的那本书,细细的看起来。 “写月,我这可是来让她们姐妹两个见最后一面的,你若连这样的事情都拦着,那可就太不近人情了。”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玉无情的声音也是越来越清晰。 “姐妹,我们这儿谁有姐妹?”慕容晴空一脸思索的小声喃喃自语,却不想身边一天白影如风一般从眼前闪过。 “玉无情,你说什么?”清颜如玉,眉目似雪的冷玉儿,眸中一片静冷幽深的望着,那个与慕容清影缠斗在一起的冰颜雪发的玉无情问。 “冷姐姐......点水成冰,风雪天下,这就是雪皇玉无情的实力吗,不愧为奇绝天下......”身后的慕容晴空以及众人也都跟了出来,面目凝重的站在冷玉儿身后,不可思议的望着方才还是骄阳当空,此时却是在漫天风雪中交斗飞扬的两个人影。 “你在这最好了,也不枉我冒着生命的危险来找你......”漫天狂舞的飞雪中,一袭白衣的玉无情一边手持冰剑格挡着招招式式凌厉迅绝的揽月剑的攻击,一边断断续续的说。 “玉无情,速速下山,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一道如明月般的光华肆意于半空中,却是毫不留情的直袭向玉无情。 “既然来了怎么能这么就走,那瘟疫我可管不了了,小女孩的最后遗愿就是要见她姐姐一面,你让我如何拒绝?冷玉儿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十里平湖霜满天,凛冽的风雪中玉无情寒似雪,冷如冰的说着字字锥心泣血的话语。 一百三十二章 风影之乱(下) 第二更,推荐、收藏有没有,亲,十分需要你的支持。 “玉无情你说什么?”风雪之中一个白影闪过,一道盈盈如水的剑光从袖中划出,直袭密集如蝗的剑影之中,不顾性命的挡开了两个缠斗不休的人影。 风雪如幻影空相般消失在人们眼前,阳光在一次洒满天地,晴空赫然,纷纷扰扰的三千青丝间,清眸如冷江浸月带着亘古不变的寒冷望着两人。 “玉无情,你到底想干什么?”慕容清影眸光一凛,冷如铁石的问。 “你就当我太无聊,湖城瘟疫不小心被驿卒传到了京城,冷卿儿生死旦夕间,我已无能为力。”宛如一个冰人的玉无情蓝眸深邃如海,静冷深沉。 那场恐怖瘟疫简直就是一场人类最大的浩劫,或许更是上天对人类的惩罚,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感染,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奄奄一息,每天更是有无数人死去,每个人都是在劫难逃...... 药石无灵,传染速度极快,根本毫无防治的方法的湖城已经成了一片修罗地狱,而如今已经无情的蔓延到了凤凰城。 “今天,只有尸体才能出得了风影楼!”一袭蓝衣无风自动,冰冷的眸子扫向众人,如冷刀过体,砭人筋骨,一声令下,风无涯、风逐月、离魂拄剑挡在想要急急离去的冷玉儿面前:“郡主请回。” “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冷玉儿隐忍着怒气说道,点漆眸中雪满九天。 “郡主请回。”空气似乎在那一刻冷凝不通,然而风无涯仿似没有任何感觉,长眉星目一挑,依旧是淡淡的四个字。 “今天就算是死,我也要离开。”冷眸如刀,揽心剑在手中幻化成无数剑影直袭向挡在面前的三个人。 “三哥,你就让冷姐姐走吧。”慕容晴空不由得前去央求慕容清影。 “这样才热闹,否则这个世界真是无聊至极。”本是一副急匆匆挑起战端的玉无情,此时悠悠然的摇着白纸扇,望着缠斗在一起的四人,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又像薛空、凌吟道:“还不快去帮忙,不然真的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郡主我们来帮你。”一声力叱,薛空、凌吟提剑相助隐隐落下风,即将吃亏却依旧坚持离去的冷玉儿。 “郡主,我也帮你。”商晨一声大喝,也提剑加入战团,紧接着后面又有人不断拿出自己的剑直袭向风无涯、风逐月、离魂三人。 “叛乱者死,不必留情。”慕容清影冷冷望着混乱的风影楼,一声力叱响彻云天。 刹那间,无数的刀光剑影纷繁缭乱、连绵不绝、难舍难分、铿然作响的陷入一场乱战之中,冷玉儿却是施展轻功,如一条游蛇般乘机从被缠斗的三人剑下游走而出。 “回去,否则休怪我无情。”一道人影闪过,一道如凌?r月光般的倾世光华挡在她的面前,瞬间将所有的路封死。 “我说过,今天就是死我也要离开。”白衣在风中猎猎飞扬,剑声泠泠,一道如水的光华闪过,揽心剑与揽月剑相击在一起。 双剑相击,同样冷如冰雪的眼眸对望在一起,却是带着谁都不会退让的冷光,手中的绝世利剑再一次一转,当空划过,宛如九天银河飞流而下,毫不留情的直直袭向那个皎然如月的人。 两道绝世风华的剑影不断相击,无数短促之极的交击之声,连接成连绵不绝的长响,如龙吟似凤哕,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交手不下数十招。 “不要再打了。”慕容晴空也仗剑而上,欲将已经是生死相搏的两个人挡开,只可惜武功和内力皆是不如他们,不一会儿便被慕容清影一脚踢出战团,无奈的看着乱成一团的风影楼。 “你到底想怎么样?”慕容晴空望着玉无情恨恨的问。 “我不想怎么样,只是那瘟疫我实在治不了了,让她们见最后一面吧,也算我仁至义尽的做最后一件事,不然她回去之后,指不定怎么翻江倒海......”玉无情蓝眸幽深,却是一副无所谓的笑道。 “你......庸医......”慕容晴空红着眼睛,狠狠向玉无情袭去。 “错了,我不是庸医,是毒王,只会杀人,怎么能救人......”玉无情翩然一闪,轻轻松松躲过慕容晴空的狠狠一袭,继而潇洒从容的望着漫天的刀光剑影又笑道:“你打不过我的,有空的话,你还是去救救他们吧,不然她后悔的时候,可能会把风影楼拆了。” “你......”慕容晴空狠狠的握着拳头,转身加入乱作一团的战乱中去,却是拉这个一把,救那个一回,生怕和自己相处这么久的人有了闪失,不但冷玉儿那里不好交代,就连自己这一关也没有办法过去,忙得心乱如麻,满头大汗。 “郡主,你先走。”凌吟和薛空从一团乱糟糟的战团中脱离而出,仗剑直挡慕容清影。 “自不量力。”慕容清影冷冷的喝道,清冷剑气,横开纵壑,几招之内便将挡在他面前的两人打倒在地,提足点地,再一次飞掠到想要离去的冷玉儿面前。 长剑狂舞似游龙,带着一股深厚的内力袭向冷玉儿背部,冷玉儿眸中光芒厉如寒冰,身形一侧,手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转,剑走偏锋,格挡住那致命的一剑。 “反手剑,他居然教你反手剑?”那双如月的眸子宛如火焰般熊熊燃起毁灭一切的烈火,恨恨望着冷玉儿的问。 “郡主快走。”一瞬间的停顿,薛空、凌吟、商晨、无名等人随即从后纠缠而来,冷玉儿纯澈的黑眸冰冷而无情的回望一眼,随即施展轻功向前奔去。 云天山,一面是冷玉儿所走过的悬崖峭壁,一面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另一面就是冷玉儿现在所被狼群追逐的遮天蔽日的丛林,还有一面是任何人从未去过的地方。 而此时,一追一逃的不断打斗中,不知不觉却已经来到了这谁也无人知晓的一面山壁之前。 “你们几个人闪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慕容清影再一次厉喝道,手中揽月剑光华四溅,罡风洌洌,当空一划,再一次向四个人袭去。 四人再一次吐血倒地,望着冷玉儿的背影,慕容清影唇边微微勾起一丝弧度,眸光幽冷的一步一步走向凌吟,却是一脚将其踢下悬崖。 “师妹.....”一声凄厉的惨叫,冷玉儿蓦然回眸,只见凌吟悬在悬崖边上,而双手被慕容清影狠狠地踩在脚下。 “你干什么?”冷玉儿停下脚步,恨恨地问。 “你走,她便死。”慕容清影唇边溢出一丝无情的冷笑,再一次用力狠狠的踩着脚下的那双手。 “啊.....”侵入骨髓的疼痛蔓延全身,那双手再也支撑不住,一声惨叫,身子不由得落了下去。 一道白绫从袖中划出,紧紧地缠住下坠之人的手臂,凌吟睁开紧闭的双眸,浑身早已浸满冷汗。 “再教你最后一招,杀人不需要武功,只需要心狠,你的心还是太软。”淡漠的眸光无情的闪过,峥嵘剑光当空而划。白驹过隙间,再也无法挥剑相挡的冷玉儿眸光微闪,却是手臂运劲,白绫带着凌吟将其救上。 而无法自救的她为了躲避那致命的剑影,只得向后退去,足下一滑,却是如折翼天使般跌落悬崖,生死一刻间,却被一双手稳稳地拉住。 “风逐月,你也想造反吗?”慕容清影望着那个硬生生挡在自己面前的风逐月,恨恨地问。 “我是怕殿下有一天会后悔。”那个如修竹一般清隽逸群的青衣女子静静望着怒火中烧的慕容清影,笃定说道。 “我绝不会后悔。”慕容清影冰冷孤绝的寂寞一笑,手中揽月将再一次划出,如斩断紧缚在自己身上的命运绳索一般,凛然而决绝。一道鲜血激溅而出,那一袭白衣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飘下山崖。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急如闪电般奔到悬崖之处,却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同时一跃而下,追随那翩然如蝶的身影而去。 “冷姐姐......皇兄你怎么能这样......”慕容晴空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跪在悬崖边上大声呼喊道。 山巅之上静寂得针落可闻,所有的人惊呆的望着这一切,仿佛还未从震惊中会醒过来,可是那个身影到底是谁? 第一百三十三章 赤虺之战(上) 山岚飘渺,云雾缭绕,身子如羽毛般轻盈的飘荡在风中,风从耳边划过,宛如琴音出弦,缓缓闭上双眼,唇边微微勾起一丝微笑。 “我绝不后悔......”那个声音是那么的决然而冷漠,原来他真的可以亲手斩断他们之间仅余的那一点微末情缘,原来他们也真的已经走到了末路。 “玉儿......”飘渺云海中,一个温冷如水声音回荡在半空中,几疑幻觉,心低泛起一丝苦涩渐渐溢满全身,徒留一丝苍凉的笑意。 “玉儿......”那个声音再一次声传来,接着一个温暖的胸膛紧紧地抱住跌落云天的她,缓缓睁开眼睛,她的心猛然一缩,眼前竟然是一双带着笑意的漆黑眼眸。 他淡淡笑着,手中揽天剑带着风华绝世的光芒插入怪石嶙峋的山壁间,稳定住坠落的身子。 “你怎么来了?”望着那张风华绝世的容颜,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嗵嗵跳个不停,竟然稳定不下心神。 “我不放心玉无情,所以来看看。”悬挂在半空中的慕容晴天紧紧地抱着怀中之人,无谓的笑道。 “我说的是......你为什么要跳下来?”她静静地望着他,眸光飘渺而清亮。 “不知道,也许是命运的召唤,也许只是听从了自己心的安排。”慕容晴天点漆眸中波光潋滟,不羁而从容的淡淡一笑,仿若初见。 “喂,我在下面等了很久了,你们什么时候下来?”一个声音从谷底传来,打破一切的静谧而美好,却是令人心恨而无奈。 “玉无情,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他又要做什么。”慕容晴天无奈之极的笑道,随即和冷玉儿攀岩而下。 “舍得下来了吗?我还以为是另外一个人,真是失算。”山下是茫茫的原始丛林,没有半点人烟的痕迹,竟是一片极其幽静安然之地,玉无情站在一个巨大的水潭边上望着两人耐人寻味的笑着。 “你又耍什么花样?卿儿到底怎么样了?”冷玉儿眸光微冷,紧握着拳头,冷冷的问。 “没什么,我们办完事情,有时间救她。”玉无情衣服无所谓的笃定而笑。 “你竟敢骗我?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你连累?”冷玉儿恨恨的问,心却安定下来,总算没有到最坏的程度。 “放心吧,上面有晴空在,出不了事,不过你帮我这一次,也等于你还我一个人情,冷卿儿我能救,你又欠我一个人情,算来算去,你都是欠我的,又何必纠结我骗没骗你,再者说你真的想你的妹妹有事?”三千白发随风飞扬,玉无情风流潇洒的摇着扇子,俊美的容颜如冰似雪的诡异而笑。 “你想干什么?”慕容晴天带着一丝清明的笑意问。 “你听说过赤虺吗?”玉无情收起手中的扇子,面色浮起一丝凝重的问。 “赤虺?天下至毒之蛇,和你玉无情有的一拼,不过只是在传说中才出现而已。”.冷玉儿毫不掩饰的怒讽道。 “不错,是和我有的一拼,不过它们还是没有人的心毒,而且它就在这里。”玉无情苍白如雪的脸上落寞而笑,蓝眸中泛起一丝莫名的忧伤,却是一闪即逝,快的令人不易察觉。 “你是要它的蛇胆?”慕容晴天望着渐渐泛起云雾的湖面,凝重而了然的问。 “不错,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它虽是至毒之物,但是它的蛇胆可驱百毒,算起来你还是欠我的,因为这是治瘟疫的药引。”玉无情蓝眸幽深如海,干净似没有一丝云彩的蓝天,浑身上下流转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风流,哪里像是一个万毒之王,反倒像从异界翩翩走来,挽救黎民于水深火热的谪仙。 “为什么?玉无情不是不管三千红尘之事吗?”冷玉儿望着此时却是干净纯澈的玉无情,清眸变幻的问。 “是啊,我本来是想到那里赚一笔银子,可惜反倒把自己所有的钱财全部搭了进去,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是没见过那瘟疫之地,否则......我只能说那里便是人间地狱。”玉无情摇摇头苦笑道,冷冽如寒冰的眉宇间泛起一股化不开的忧愁,仿佛有一种刻骨之痛蔓延全身。 “你去过了,那个地方真的已经没有办法医治了吗?”慕容晴天眸中的光芒越来越凝重,幽暗深沉的问。 “花溪风以身试药,已经不幸身亡,花静风开始放火屠村,以免瘟疫的继续扩散,只不过帝都还没有接到驿卒的禀报。”玉无情淡淡的说着惊天的消息,幽幽一叹,眼望苍茫天地,眉宇静深。 “那我代天下百姓谢过你。”慕容晴天对着玉无情诚恳而凝重的深深作揖道。 “不需要,我是毒王,不是拯救天下的大善人,不过天下苍生系在你手,莫要让我失望便好。”玉无情侧身闪过,避开那一礼,如古井不波的说道。 “二十年来,漓楚每一年都是多灾多难,百姓总是身处水深火热,我要该如何救,又救得了多少?” 风灾、水灾、旱灾、蝗灾、地震、海啸、瘟疫......每一年,每一个月,甚至每一天都会有人死于这些天灾*。慕容晴天深锁的眉宇带着淡淡的疲倦,这些天来,他何曾高枕无忧,又哪一日能够安然入睡过?可是他依旧不能改变的是无情的天灾*。 “那你有没有想过星辰之变,改变得不止是一个人的命运,也许它更改的也是天下人的命运,逆天而行,终究会引起天怒,也许拯救天下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星辰回归原有的轨道。”玉无情摇着手中的扇子,静如明川的淡淡笑道。 “你到底知道什么?”冷玉儿和慕容晴天心中一凛,冷冷的望向玉无情。 “我知道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赤虺出现了。”玉无情邪魅一笑,飘然从深湖边躲开。 与此同时,深湖之上越来越浓的雾气没有规律的打着旋,水波翻腾而起,巨浪狂涌,饶是比玉无情晚了一步的慕容晴天和冷玉儿身形如何的快速迅绝的躲开,也被铺天盖地的湖水当头淋下,情形颇是狼狈。 水雾散开,却见一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血色水蚺,震撼人心的从水中扬起头来,双目如红色的灯笼般居高临下地望着三个渺小的人类。 一百三十四章 赤虺之战(下) “你见过它?”冷玉儿抚落脸上的水珠,望了一眼白衣上没有一点水滴,神情中更是没有丝毫惊疑震撼的玉无情问。 “当年我和晴阳与它大战过三百回合,不过晴阳说他们是天地之造化,我们便放了它一马,没想到居然长这么大了。”玉无情无奈的一笑,轻描淡写的回答曾经惊心动魄的事情。 “那我们要怎么对付它?”冷玉儿望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眸光幽冷的问。 “打蛇打七寸。”玉无情话犹未完,天上的日光似乎猛地一暗,风起云涌,一个惊涛再次翻滚而来,巨蟒已腾空而起,带着丈余高的水柱直扑向三个人而来。 三人慌忙向不同方向退去,施展绝顶轻功自漫天的浪雨中凌空穿出,可那巨蛇落势极猛,一声巨响,一块巨大的山岩顿时四分五裂,飞溅崩散,三人更加狼狈不堪的极力躲闪着如电一般飞溅开来的碎石。 赤虺体型虽大,但是行动却是极其的灵活,一瞬间游上岸来,巨尾狂扫,偌大原始丛林中的参天古木顷刻间被摧残击毁。 “你们两个引开他的注意力,我来取蛇胆。”玉无情蓝眸一暗,体内真气催至极致,一股寒气凛然而发,双手暗拢,飞溅开来的水珠变成一片片飞舞的雪花,雪花中渐渐隐现出一把剔透晶莹的冰刀。 冷玉儿与慕容晴天对视一眼,自一片狼藉的丛林间倏忽逸出,飞身转向赤虺的身前,揽天、揽心两剑同时出鞘,长虹贯日,夺日月之光,掩星辰之色,却是凛然不畏,用尽全身功力的向赤虺袭去。 两道飘逸灵动的人影带着几遮天日的璀璨光华飞掠而上,迎着凶猛的对手当头击去。可是那夺人性命于顷刻间绝世利剑袭至赤虺身上才蓦然发现,头上顶着两只尖角的蛇身上竟是坚硬无比的鳞甲,一剑上去发出金刚交击之响,也只是刮掉了一两片鳞甲,而那赤虺却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原来那赤虺是吸取日月之精华的千年灵物,鳞甲坚如金刚,刀枪难入,一击不成,慕容晴天顿时暗叫不妙,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向后退去却已然来不及。那赤虺受痛更加的疯狂甩着尾巴,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向冷玉儿咬去。 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扑面而至,慕容晴天眉峰一紧,情急之下一掌将冷玉儿送出,身形接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借着剑身反弹之力向上闪去,却是一股剧痛传来,低头一看,玉无情一脚踢在赤虺的头部,而头部的尖角微微一晃,刚刚好划破了躲闪不及的左腿,却只换来玉无情抱歉的讪讪一笑。 鲜血淋淋而落,更加刺激了赤虺的嗜血狂性,赤虺再一次带着狂风向三人站落得方向有游走而来。 “去山上。”慕容晴天拉起冷玉儿得手,不顾一切的向前奔去,意欲借助山石丛林限制这庞然大物的行动。 “我只是让你们拖住它,没有让你们不顾性命的杀它,若是这么简单,我一个人早就搞定了,何苦费尽心思带你们来这里?”玉无情一边施展轻功躲避赤虺的不断袭击,一边用内力将话远远地传出。 “刚刚费了那么多话,也没有提起赤虺一句,现在又说这样的话,你居心何在?”冷玉儿和慕容晴天堪堪躲过赤虺带着罡风的袭击,气的脸色又红又白,恨恨的说道。 “你们在前面钳制住它,我在后面把护身的鳞片一片一片挑起,取蛇胆自然手到擒来,我没有说过吗?”玉无情无奈的叹道,他刚才好像真的没说这些。 “你若说过,我们何苦受伤?”冷玉儿冷冷的讽刺道,腥风及体,脑海一片纯粹的空明,一个转身,却是冲天而起,揽心剑入手,将自己全身的真力流注与剑端,一式剑招化身惊天闪电自九天而落,再次直向赤虺头部落下鳞片的地方袭去。 凄裂的剑光暴涨如雷,只见半空中千万倾世剑影带着熊跑龙吟之声如惊涛骇浪,直插在赤虺头上,鲜血四溅。 衣如雪、发如雪、肤如雪,如凝冰雪于一身的玉无情乘机飞身掠到赤虺身后,手中的冰刀在阳光下光彩夺目,熠熠生辉狂涌如潮,一招千山万雪,带着横扫一切的气势只打向巨蟒七寸之处。 雪花无情刀,风雪天下,忘情绝爱是为无情,无边无际的风雪之中,眉目如冰雕一般的玉无情的那一刀凛冽如雪山崩落,势若千军万马,快似陨火流星,气如雪封天下,一股无情的风雪倒卷,无数片坚硬的鳞甲纷飞在狂风之中,这一招才是他玉无情真正的实力。 前后皆是一击即中,赤虺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怪叫,怒极而狂的带着一股飓风,张开巨口咬向冷玉儿,同时身子不断的扭动,蛇尾横扫向玉无情。 一股腥风迎面而至,冷玉儿拔剑不及,更是被一股巨力震得胸口气血翻腾,眼看着那血盆大口咬向如玉的清颜,千钧一发之际,慕容晴天飞身而至,手中揽天自蛇口之中横穿而过,血光四溅中,就势挽起冷玉儿得手,堪堪救下。 巨蟒身后的玉无情似乎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饶是他身影如何飘忽不定,而巨蟒的蛇尾却是大发神威的横扫着一切。 整个原始丛林岩摧地裂,树倒山崩,所过之处无不夷为平地,一片不堪的狼藉,加之冷玉儿成功被慕容晴天救出,赤虺更加不分青红皂白,疯狂的把所有的力量集中的袭向他,自然逼得他如雪白衣尽染灰尘,竟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在后面躲躲闪闪,根本再无机会去取那手到擒来的蛇胆。 “你怎么样,你中毒了?”被慕容晴天救下的冷玉儿望着那张青黑的脸,不由得惊呼。 “没事。”慕容晴天拄剑对着她轻渺一笑,却是吐出一口黑血。 “快取蛇胆。”一个人与疯狂至极的赤虺周旋的玉无情狼狈的喊道, 冷玉儿情急之下,提剑直向赤虺飞掠而去,想在赤虺疯狂的攻势之下,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机会直取七寸,却不成想气喘吁吁,无力为继的玉无情却在此时飞掠出赤虺的攻击范围,赤虺巨尾淬不及防的扫来,狠狠地打在冷玉儿的后背之上。 口中鲜血激溅而出,宛如一朵朵凄烈的梅花飘扬于风雪之中,白衣如一片流云从半空中缓缓而落。 “玉儿......”一声凄厉的呼叫,慕容晴天拄剑而起,飞身掠空,不顾一切的接住那如断线纸鸢般的人影。 与此同时,一道蓝影如风般掠过,准确无误的直取赤虺七寸之处,一道血光闪过,无数的鲜血飞溅开来,疯狂的赤虺倒地抽搐,却是又掀起一番毁天坼地疯狂。 玉无情无奈的摇摇头,无边的风雪之间,双手奇异的变幻,无数的冰刀在指端渐渐形成,却是如流星般斩向疯狂且是虚弱至极的赤虺七寸之处。巨大的赤虺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轰然倒地,狂躁而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几圈,再也无了声息。 一百三十五章 以血入药 “妙,写月你的剑法简直就是进步神速,断情绝爱,果然是无情之剑最为狠厉。”狼狈的玉无情掸掸身上的灰尘,从容的走来,对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出现的慕容清影了然的笑道。 “遇到你果然也是没有半点好事。”慕容清影静望着手中的带着浓浓腥味蛇胆,唇边勾起一抹孤冷淡漠弧度的道。 “玉无情,这毒怎么解?”冷玉儿抚落嘴角的鲜血,扶着因为妄动真气导致血气逆行,毒侵入筋脉,奄奄一息的慕容晴天,冷冷的问。 “蛇胆,赤虺的毒只能用它的蛇胆解毒。”玉无情回答。 “不,这是治疗瘟疫的药引,我不能吃......”慕容晴天推开慕容清影手中那来之不易的蛇胆,惨然一笑道。 “皇兄......”慕容清影微微一愣,指点慕容晴天前胸,封住身上身上大穴,不由分说的将蛇胆喂下。 “小心。”冷玉儿忽然望着慕容晴天身后喝道。 莽莽原始丛林中竟然悄无声息地再一次游来一条巨大的赤虺,并且以极大的力量疯狂的袭向慕容清影背部。 手中揽月光华四溅,飞掠而起的身子在半空中不可思议的转身直袭另外一条赤虺最脆弱的眼部。剑揽长天,气贯长虹,声如龙吟虎啸,一剑下去,却是贯穿赤虺的两只眼睛。 赤虺负伤狂暴难安,巨尾恼怒疯狂的一扫,无数飞石走沙,断木碎血席卷而来,整个丛林宛如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赤虺一出现便是一对,一阴一阳,一公一母,难道你不知道吗?”玉无情望着又惊又疑的却是灰头土脸的冷玉儿和慕容晴天笑道。 “你到底居心何在,你何曾说过?”冷玉儿带着依旧十分虚弱的慕容晴天远远的躲开那赤虺疯狂的袭击,恨恨的说道。 “对,第一次合作难免各自为政,默契不足。”玉无情淡笑的摇头调侃,随即和慕容清影再一次将那条受伤的赤虺往森林深处引去,以便二人调息打坐。 “合作?希望永远不会有下一次。”耳边不断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冷玉儿恨恨的的讽刺道,若不是他,慕容晴天哪里会中了赤虺的毒,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受伤? 冷玉儿解开慕容晴天的穴道,两个人相互搀扶找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八风不动的摒弃杂念,如老僧入定般盘膝而坐,引导丹田真气游走于几度遭受重创的奇经百脉,渐渐进入物我两忘的空明境界。 过了不多久,两人被一声淡淡的叹息声所惊动,冷玉儿睁开眼睛与脸色恢复正常的慕容晴天相视一笑,神情安定下来,不约而同的向有些狼狈却依旧自以为从容洒脱的玉无情身后望去。 “不用看了,已经走了。”玉无情剑眉微收,冰雪般的唇边微微勾起一丝微笑,妖异而邪魅。 “蛇胆呢?”冷玉儿眸光微冷,眉宇深蹙的沉声问道。 “在这里,能走了吗二位?否则耽误了时辰,我可是回天乏术。”玉无情望着渐渐隐没与天边的最后一丝夕阳,托着一个玉匣,淡淡的笑道。 天边悬起一轮钩月,夜凉如水,清冷的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只有那飘飘荡荡的纸钱飞舞如蝶,与悬挂在门前摇摇晃晃的白灯笼,章示着这里曾经有不少人永远的不复存在。 “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幽幽翠竹依旧是一派的清邃深幽,冷玉儿如风一般奔到卧病在床的冷卿儿身边。 “郡主回来就好了,三小姐很不好,那一日一个驿卒昏倒在家门口,我们也是好心相救,没想到......都怪奴婢失职,请郡主和皇上责罚。”翠微和竹心跪在焦急万分的冷玉儿和慕容晴天面前。 “都起来,要打要杀,现在也不是时候,玉无情,这到底是什么病,又要如何要治?”冷玉儿望着脸色泛黑,气息奄奄的冷卿儿,眉目如雪问。 “根据花溪风在自己身上做的实验来看,此病症传染速度极快,感染之后,七天之内没有明显的症状,只是头晕、乏力,皮肤上会起一个个芝麻大的黑点,很难发现,七天之后身体之内便会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肿块,接着身体发热,陷入昏迷,水米不进,药石无灵,三天之后必死无疑。”玉无情寥寥数言的解释道,接着眸光幽深如海的望向冷玉儿,面目凝重的做了一个请字,道:“不过,我已找到解救的方法,药很快就能熬好,但须请郡主帮个小忙。” “玉无情你卖什么关子?”慕容晴天眉目一凛,深沉的眸光如利剑一般射向玉无情,冷冷的问。 “我去看看。”冷玉儿望了一眼陷入昏迷,唇齿发白的冷卿儿,淡淡的回答,随即随玉无情前去熬药。 红红的炉火燃烧着,药香之气渐渐弥漫开来,淡渺的氤氲之气间,玉无情拿出一个莹润的玉匣,缓缓的递给冷玉儿:“吃了它。” “赤虺的胆?”轻轻接过,打开触手冰凉如雪的玉匣,一股带着血腥之气的飘渺白烟萦绕眼前,冷玉儿深幽静冷的问。 “怎么你害怕吗?”玉无情望向深幽的竹林,淡淡笑着问。 “不怕,只是为什么,你说这是治瘟疫的药引?”冷玉儿静望向那深邃如海的蓝眸,眉宇静冷的淡淡问。 “不错,它只是药引,而你才是药。”玉无情深深一叹,眸光深沉而悲伤的望向清颜如玉的冷玉儿,又接着道:“遗世之毒只有天下间最纯净的血才可以相容,而后会变成天下间最纯净的毒,再融入赤虺的蛇胆,可治百病,驱百毒,所以你妹妹的命在你身上,自然天下的命也在你手中,你想清楚,吃与不吃全在于你,当然没有人会怪你。” “我会怪我自己。”缓缓托起碧绿色如翡翠般晶莹的蛇胆,闭上凝然如水的双眸,却是心甘情愿的生生吞下,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口中久久不散:“需要多少?” “以血入药,一滴足够。”玉无情转身望向飘渺着白气的汤药,淡淡的回答。 一点鲜血从如玉的手指上缓缓滴落入汤药中,玉无情端起那碗药,又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吗?” “有,等我一天的时间。”青天似水,流云飞逝,一缕清风吹过,拂乱了几缕发丝,亦拂乱了几许心愁。 “好。”玉无情没有回头的转身离去。 幽幽竹林,一张绝世的容颜转身而出,清如寒潭、冷若冰泉的与那一袭静冷如雪的人儿两两相望,默默无语。 一百三十七章 一路风尘,一路笑 树树秋声,山山寒色。秋风起,秋意凉,秋叶黄,云雾飘渺的云水天上,冷月高悬,一袭蓝衣带着独行了千山万水的孤冷与寂寞静望着那一池的秋水,皎然如月的眸子与水中倒映着的那一弯冷月相映成辉。 “放了他们。”叶落成雨,翩飞成蝶,冷玉儿攀岩而上,苍白的面色望着落叶之中那一个孤冷的背影,淡淡的说道。 “我说过,这里我做主,想要放了他们,除非你打败我。”有些苍白的手指,轻轻抚落身上的黄叶,眉目静冷而寥落的说道。 “好,三个月之后,我会向你挑战,不过在此期间,你不能伤害他们。”冷玉儿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惨淡的笑意,眉目静雪成一片荒寂与凄凉。 “三个月?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不如这样,既然是你们一起犯的错,那就来一场战争,我也想见识一下玲珑阵的真正威力,我若赢了,这件事情就有我处理,包括你的命在内,我若输了,我会就此离开凤凰城,怎么样?”慕容清影转身望着冷玉儿淡淡的笑道,秀逸如月的清眸中没有一丝的感情。 “好,三个月之后我们再见真章,到时候不须留情。”望着那宛如游离红尘之外的天上之人,仿佛有一根针缓缓刺入心间,永难拔出,眉目同样孤冷的她,却是掩着伤,掩着痛,静然一笑,洒脱风流。 “我不会留情,我会选五十个人,你只有三十七人,在此期间,还是多选几个有真正实力的人吧,免得输得太惨,死得难堪。”慕容清影迈着闲雅舒缓步子,仿若大道无情的天人走向云深雾绕处的风影楼,淡淡的笑意充满了讽刺与无人可见的悲伤。 一阵冷风吹过,无数的黄叶纷纷而落,翩飞成蝶,缓缓伸开手掌,一片落叶落入掌心,他们终究走到了这一步,终究是无可奈何春去也,天上人间。 “玉儿,你真的把卿儿和翠微、竹心送到风影楼,那个地方可是......”颠簸而舒适的马车上,慕容晴天欲言又止的望着冷玉儿问。 “那个地方虽然残酷,却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当然她们有危险,写月不会坐视不理。”一旁的玉颜雪发的玉无情摇着白纸扇,一双蓝眸妖异而邪魅的调侃笑道。 “这次是我的疏忽,对不起,玉儿,这次是我没照顾好她们。”慕容晴天一脸歉意的笑道。 “是有人以有心算无心,想躲也是躲不过的。”冷玉儿斜睨了一眼玉无情,冷冷的说道。这次的事情岂非是处处算计的玉无情为引她出手,而一手导演。 “话说你真的要和写月比兵法,可是你把他们交给晴空这个被他们这一群人宠坏了的逍遥王爷你放心吗?他可是一个根本没有勇气长大的孩子。”玉无情干咳两声,为转移那个使他很不自在话题,又开始编排起慕容晴空。 “使一个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的不是勇气,而是责任,这次这么多人的命握在他的手中,我相信他能够担得起这副重担。”冷玉儿眸光飘渺,笃定而笑的说道。 “可是写月很厉害,我听说你还缺几个人,考不考虑邀请我这个杀伐决断,驰骋疆场没有遇到过敌手的专业人士,我保证一定帮你把写月打得落花流水,怎么样?”玉无情摇着手中的扇子,风流潇洒的拍着胸脯,做着信誓旦旦的保证。 “不需要,我们的合作只此一次。”冷玉儿低低一叹,眉目如霜,冷冷的说道。 “为什么?我可是和天下第一的晴阳公子齐名的雪皇玉九幽,不论兵法、武功、谋略都是只此一家,绝无分号,别说是一个写月,就算是他们两个,再加上那个常胜将军来了我也不怕,不说这些,单是用毒......”玉无情收起手中的扇子又开始不断的推销自己,以弥补他心中那小小的不安。 “因为我怕死。”冷玉儿毫不所动的幽幽一叹,冷眸如利刀般划过玉无情雪一般的脸庞,淡淡的说道。 “没想到你也会开玩笑,我还以为你和那个写月一样,是个木头美人,不过这一路上也算是有趣多了。”玉无情又摇着扇子,蓝眸微闪的哈哈笑道。 “玉儿说的没错,和你合作简直就是自己找死,以后你有什么事情还是莫要来我漓楚了。”慕容晴天亦是眉目冷峻,随即与冷玉儿相视一眼,淡淡而笑的补充道。 “你不要冤枉我,我哪里得罪你们了?”玉无情一副十分无辜的表情,但却是底气不足的轻声言道。这两个人也是人中之精,他做的那些事情哪里能瞒得过? “我们猎杀赤虺之时,为什么只有你没有受伤?”冷玉儿淡漠的望了一眼冰颜雪发的玉无情,冷冷的问。 “因为我武功高,我可是雪皇玉九幽,也是与晴阳大战三千回合也分不出高低的毒王玉无情,赤虺怎能伤的了我?”玉无情又摇起手中的扇子,蓝眸妖异而邪魅的一笑,十分自恋的说道。 “你故意让晴天中毒,又给他吃了赤虺的蛇胆,是为了让他阻止不了你带走我,对不对?”冷玉儿唇边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眸心似有冷芒划过,静静的问。 她服下那赤虺的蛇胆之后只觉得丹田之中宛若火烧,静静打坐了一个晚上方才逐渐压下那股灼热之感,也才知那赤虺的蛇胆药力极其霸道,就算是武功再怎么高强之人也不敢直接服用。他这么做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使他们分出大部分的精力用于催化吸收蛇胆的霸道之气,理顺内息,不敢妄动真气,否则就会经脉尽断。 “而且你故意让玉儿受伤,也是为了若是玉儿不同意跟你走,也方便直接打晕带走,我想写月此次受的伤也不轻,对不对?”慕容晴天眸光幽冷可怕的望了一眼玉无情,淡淡的语气却带着砭人筋骨的冷意。 “你冤枉我,我像是那么坏的人吗?我这次可是拯救黎民于水火之间......”玉无情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收起手中的纸扇,蓝眸干净而清澈,一副大义凛然的说道。 “你说过最毒的是人心。”冷玉儿眉目静冷,淡漠的望着玉无情,冷冷的说道。 “你现在的样子和写月真是一模一样。”玉无情浑身又是一个冷战,却是摇着白纸扇,不知死活的揶揄道。 “咳咳......这次玉儿有没有危险。”慕容晴天干咳两声,目光凝重的问。 “危险?当然会有,这可是以血入药,那么多得病的人,不过我有各类补血的药,千年大补丸,万年人参,天山雪晶......”玉无情一个不慎说出令人最担心的事情,却又信誓旦旦的慌忙解释道。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皇上莫要再送了。”冷玉儿对着慕容晴天淡淡而笑,心中却泛起一股酸涩。 “谁说我是送你们,那里有我的百姓,百姓身处与水深火热之间,我岂可独自安乐,再者说,玉无情是毒王,我可不放心他会真的像他说的那么伟大,万一他拿我的天下做他的实验怎么办,那朕岂非成了昏君?说白了,朕要去监工。”慕容晴天眸光一转,风华无限的清雅而笑,洒脱而不羁。 “可是......” “没什么可是。” “可是,玉毒王还是出去赶马车吧,免得影响我们调理内息。” “你们什么时候和好的,谁知道你们在里面到底做什么?” “有人活得不耐烦了......” “超度了吧,免得再在这世界受无谓的苦楚。” “我去,我去,可是我怕我这幅英俊的模样会有多少女人会投*怀送*抱?”玉无情蓝眸一闪,妖异而邪魅,一副自恋的笑道。 “妖孽。”冷玉儿无声的感叹。 “德安,休息一下。”慕容晴天对着外面的小太监笑道。 衰草凄凄,青烟几许,马车一路烟尘的向湖城飞奔而去。 一百三十八章 湖城瘟疫 瘟疫是一场比任何天灾都恐怖的浩劫,因为它残害的不止是人们的生命,更是摧残着人们的心灵那曾经无比坚定的信仰。在这灾难性的浩劫中,一切的国法与神规皆变得不复存在,人人互相回避,不相来往。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可以信任依赖,哥哥舍弃弟弟,兄弟不要姐妹,丈夫遗弃妻子,父母舍却孩子......人人对那瘟疫惊恐万分,亲情不复存在,更何况是那些无谓的同情。 一场秋雨一场凉,破败不堪的残垣断壁,根本还没有恢复生机的湖城,此时更是一派的萧冷,没有人再愿意掩埋尸体,更没有人去照料那些得了病的人,这里所有一切人间最可贵的情意全部消失殆尽。 “这就是人间地狱。”望着倒毙在墙边、街上、甚至是水沟旁已经开始腐烂,或者成为野狗食物的尸体,玉无情幽蓝色的眸子充满了悲伤与寥落。 “真的已经到了这样的情形?”慕容晴天不可思议地望着这里的一切,从来执掌生死,杀伐决断于瞬息之间的他,浑身微微的颤抖着,眸中有不可磨灭的伤痛与冷峻,这就是他的天下,这就是身处水火,朝不保夕的黎民,他需要担起的是怎样的责任? “幸而花静风一来到这里便把这里彻底的封锁,只准进,不准出,所以瘟疫才没有传的更加的厉害。”玉无情眉冰目雪的淡淡说道。 这样做虽是救了其余地方的人,可是岂非连逃难的机会都没有一分,他们的结局也只有等死一条路可走。 “县衙在哪里?我们去找花静风和这里的县官。”紧咬着嘴唇,一丝苦涩的血迹回荡在口中,久久不散,却是如古井不波,看不出喜忧的冷玉儿静静地说道。 “对对,皇上和郡主千金之躯还是去安全一点的地方为好。”身后的小太监德安吓得战战兢兢的哭道。 “天儿......”身后一个熟悉的端严声音传来,令所有的人不由得为之一震,却是心底如深秋的天气一般渐渐的发凉。 “母后(太后娘娘)万安。”三人缓缓的转身,面目沉重的齐齐拜倒在地。 “老奴给皇上、郡主请安,皇上万安。”凤太后身后转出一个人,却是一向稳重的承安战战兢兢,恭敬谦卑的拜在地上恭行大礼。 “玉儿和无情,你们也在?”凤太后脸上的伤疤已经变的很浅很淡,轻轻地摘下面纱,风华绝代的脸上却是苍凉一笑,显得更加憔悴与疲惫,声音更宛如无边的落叶萧萧而下。 “母后怎会到此......”慕容晴天冷冷的望了一眼浑身哆嗦的承安,眉宇间带着一丝愧疚与不安的问。 “偷梁换柱,你哪一次瞒得过母后,母后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儿子?”凤太后眉宇寥落的拉起慕容晴天,示意几个人免礼,可唯独承安依旧一动不动,浑身冷汗的跪在地上。 “母后这里十分危险,母后还是请回吧,儿子没事。”深宫之中,每一次与凤止阳偷梁换柱,都能骗得过甚至父皇在内的任何人,却骗不过他那似乎看透一切的母后,慕容晴天无奈的笑了笑,原以为是承安告密,到现在他才知,原来这世界上只有母亲永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心中一暖,伸手一摆,示意跪在地上的承安起来,承安方才诚惶诚恐的站起来。 “溪风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以为我可以无动于衷吗?”望着眼前的惨景,再抬头望着辽阔的蓝天,凤太后眸中是一片的惆怅悲伤,没想到那一次的相聚真的成为了永别。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快走,快走......”一个蒙着面纱的男子从破败的墙隅出走出,大声地喊道。 “楚承,你竟敢放人,来人呐,这里的人一个也许走,全部关起来。”身后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走出身着破旧官服,神情疲惫不堪,却是一副凛然大义的四十岁左右的官员。 “是。”十几个蒙着面纱的人领命而出,拿着粗如手臂的木棍团团将六人围住。 “王希,你可还认识我。”玉无情蓝眸一闪,带着一丝笑意的望着那身着官服之人。 “活菩萨,原来是您呐,你这副如落入凡尘救苦救难的谪仙风采,下官活了一辈子也只见过这一个,哪里记不住。可是您为什么又回来了,还是带着你的朋友快走吧,这里已经不能再呆了......”那个名唤王希的官员看到那雪发玉颜的玉无情,缓了一口,却是又换了一副语气的说道。 “我的化名,我总不能用玉无情这个名字来悬壶济世吧,这岂非有辱我万毒之王这个威名?”玉无情以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小声的对一脸疑惑的慕容晴天、冷玉儿解释,接着蓝眸幽深,却是一副虚怀若谷,济世天下名医风范的又道:“我说过我找到灵药便会回来,你不信我?” “所有的大夫都说出去找灵药,可是根本没有回来一个,我能信哪个?您若是真找到了灵药救得了全城的百姓,我掏钱给您盖庙,树碑,铸像,我们一天三柱香,初一十五三牲祭礼的供奉您。”王希听闻玉无情之话,当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说道。 “不用,不用......”玉无情一脸尴尬的笑道。 “雪大夫不必客气,你放心,这些钱我绝不会动用官家一份,一切都是我自己出。”王希又慌忙补充道。 “可是我还没死呢,好像不需要香火,更不需要什么三牲祭礼。”玉无情望了一眼端庄娴仪的凤太后,顿时又是一脸尴尬的笑道。 “啊,对对对,雪大夫必定益寿延年,万岁平安。”王希再一次低头恭维道。 “花静风何在?”慕容晴天眉目一凛,一股王者的气势无形中散发出来,冷冷的问。 万岁平安岂非只有他可以享用,玉无情竟敢当着他的面截胡,这让他颜面何存,威仪何在? “这位是?”王希望了一眼清贵高华的慕容晴天,顿感一股压力从天而降,险些直接拜倒在地。 “这是我兄弟,他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以后他的话便是我的话。”玉无情摇着纸扇,蓝眸妖异而邪魅的调侃道。 “无情......”凤太后微微嗔怒。 “母亲,息怒,王大人,这位是家母,她的医术可是比我的要高明许多啊。”玉无情又拉着凤太后一副十分亲昵的介绍道。凤太后只得无奈的摇头苦笑,这种时候他们自然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 “雪夫人好,雪公子与夫人的模样不太一样啊。”王希一脸惊疑的望着虽是有些憔悴却风华绝代的凤太后,感叹道。 “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花静风在哪里?”玉无情望着一脸不愉的慕容晴天,淡淡的笑道。 一百三十九章 放火焚村 “花大人不幸染上了瘟疫,现在在泰然村,不过......”王希一脸悲戚,欲言又止的说道。 “不过如何?”慕容晴天冷冷的扫了一眼王希,沉声问道。 “不过花丞相要放火焚村,若是各位想要见花丞相,还是尽快赶去吧,花丞相在里面亲自点火。”王希犹犹豫豫却是迫于慕容晴天无形的压力下,一字一句的缓缓说出。 “他竟然敢放火焚村?”冷玉儿紧握着拳头,青筋在眉宇间时隐时现,眸中似有不可抑制的怒火隐隐烧尽天下一切,这样惨无人道、灭绝人性的行径她岂非早已尝过? “放火焚村,这样的事情,他不想活了吗?”玉无情眉目一凛,怒然道。 “看来他确实不想活了。”慕容晴天冷眸一闪,一股杀气凛然而出。 “闻名天下的花神医已经死了,花丞相想活也活不了了,这瘟疫治不住了,花丞相便将所有得瘟疫的人集中在一起,他在里面亲自点火,与百姓同生共死,临走前他说这湖城的一切就交给下官了,倘若真的抑制不住,就让下官把这城也一起烧了......”王希眉目含泪,一脸悲戚又解释道。 “放火把自己也烧了,好气魄,好胆识!”玉无情一脸兴奋的赞赏道。 “王大人,小女子也略懂医术,我看王大人现在好像便是瘟疫初期的症状,不知王大人有何打算?”冷玉儿忽然静静的望着王希,笃定的说道。 “啊,真的?那......那楚承,你来接管县衙所有的一切......不......不行,你的心太软,可是谁还是最佳人选?”王希哆哆嗦嗦一脸惊慌的后退几步,远远的离开众人,望着那个曾经劝他们离开的年轻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大人,楚承愿意接管一切,楚承愿意对天发誓,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只要瘟疫不除,这里的人包括雪大夫在内,谁都别想走,否则就让楚承天诛地灭。”楚承拜倒在地,一双眼睛带着破釜沉舟的晶亮光芒,仰头虔诚的对天起誓。 “好,好......那我就安心了,你要牢牢记住你所发过的誓言,我去找花大人......兄弟们就交给你了......”王希哆哆嗦嗦,失魂落魄的向后一步一步退去。 “玉儿,你不要吓他,他虽然胆小怕事,却也不失果断勇敢,大难之时懂得取舍,也算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儿,天儿你看呢?”凤太后幽幽一叹,静望着惊破胆的王希,淡淡的笑道。 “还需再磨练一番,不过玉儿你的玩笑开得有点大。”慕容晴天从上到下审视着落魄而去的王希笑道。 “她没有开玩笑,王希的确是瘟疫初期的征兆,你看他手部无力,足下虚浮,明显体力不足,而且敢于直面生死,也算是个人物,不过我说过我带来了灵药,他忘了吗?还真是个糊涂蛋。”玉无情望着渐渐走远的王希,眸光带着一丝揶揄的笑意。 “我们跟着他去找花静风。”眉目静然的冷玉儿深深一叹,再一次淡淡的问道。 “既然王大人有救,那我们带几位神医去,其实我们也是在附近巡逻才碰到各位的。”楚承拱手作揖,目光凝然中带着一丝欣慰的回答。 “花大人,花大人,下官有负重托,下官这就来了......”一个平静的村子,弥漫起几缕青烟,继而便是一片火海,一脸失魂落魄的王希踉踉跄跄,却是无所畏惧的走向熊熊烈火中去。 “不好,救人。”望着红透半边天的慕容晴天,冷玉儿同时说道,只一眨眼的时间,几个人如一股风一般直冲向火海中去。 “花静风,你在做什么?”火海中,冷玉儿一脚踢倒那个形同疯癫,四处放火的花静风,冷冷的问。 “老夫一世英名,没想到竟死在自己手中,罢了,即是天命,我又岂能改天逆命.......倾国红颜,祸乱天下,不过有天心郡主陪葬,老夫也是一世无憾了,哈哈哈......”头发花白而凌乱的花静风紧紧抱着一个骨灰坛子疯癫而笑。 “想死没那么容易,我要你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冷玉儿一掌打晕花静风,将其从火海中救出。 夕阳西垂,通红的火光似乎将整个天边染成鲜血一般颜色,不断的有人进去,不断的有人把一个个垂危的瘟疫之人救出。 天渐渐暗了下来,火光渐渐的熄灭,狼狈不堪的玉无情又开始忙忙碌碌的熬药救人,服下药后的人们渐渐的苏醒,不断的开始相拥而泣,感恩戴德。 可是望着那些喜极而泣的笑颜,只有慕容晴天的心开始不断的紧缩,不断的疼痛,痛的抽搐。曾经当他得知她快要死去的时候,他的心也是这般的疼痛,是那么的深刻而清醒,那一刻他流下了他平生第一滴泪,那一刻他也知道了他自己的命运,挣不断,解不开。 就那样眉宇寥落的坐着,静冷的目光如天上的星辰一般的闪亮,那似乎是泪光,在一旁不断忙碌的承安暗暗的感叹,有多久没有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这样子的泪光似乎只有那个清颜如玉的女子所能拥有。 “你还能不能坚持下去?”玉无情望了一眼唇色苍白的冷玉儿,转而继续配药。 “能。”淡淡的一个字,如落地有声般笃定的回答。 银针刺在千疮百孔的手指上,却已然留不出一滴血,如水的刀光继而一闪,如玉的皓腕划开一道血迹,鲜血如红色的玛瑙般流入一锅药中,唇边泛起一丝惨白的笑意,一滴血救一个人,确实很划算。 “如果你的肉能救人,是不是你也会向佛祖一样舍身饲虎,割肉喂鹰?”飘渺着氤氲雾气的药炉中,玉无情无奈的一叹。 “是。”眉清目明的冷玉儿轻轻一叹,依旧是淡淡的一个字,因为现在的她不说话是为了节省体力。 “吃了它吧,能够多支撑一会不被人发现。”浓郁的药香中,玉无情递给冷玉儿一支晶莹剔透的天山雪晶,蓝眸幽深,眉目如雪的又说道:“哪怕是自己受苦,也见不得别人受苦,看来心太软永远会成为你的软肋,以后你还是小心一点吧,免得被别人抓住这一弱点。” 一百四十章 倾国红颜倾尽血 天山雪晶天下奇珍,雪花一般的形状,亦如雪般晶莹剔透,不可方物,却是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之间也不会融化。天山雪晶不但有起死回生之效,而且能把人的极限提升到最高点。 “多谢提醒,看来你真的想让我死。”冷玉儿吃下天山雪晶,望着眸中似有一丝暖意的玉无情,恢复了一点力气戏谑的笑道。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我说过你死了这个世界会很无趣,要不然我死了之后,你再死吧。”玉无情蓝眸微闪,似有无数惊涛骇浪在眼底翻过,之后归于一片平静,如雪的唇边溢出一丝莫名苦笑的说道。 “这么快就想让他们供奉香火了吗,活菩萨?”冷玉儿苍白的没有一点血丝的脸上揶揄而笑,单薄的身子,仿若一朵寒风中与雪一般羸弱的梅花。 “活菩萨?你信不信,我把你的血可以救他们的事情说出去,他们也许真的会吃掉你的。”玉无情唇边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浑身散发着冰冷如雪的气息笑道。 “我相信人性本善。”一滴鲜血从皓腕上再一次流入浓郁的汤药之中,冷玉儿眸光清亮而明媚的笑道。 “你又忘了我说过,天下最毒的是人心,我记得旱灾那年,千里沃土变成一片赤地,流民载道,饿殍盈野,百姓易子而食,漆黑的破锅中飘满了浓浓的肉香,那是......”玉无情望着湛蓝无云的天空,眸中溢满了黯然似看到的是人间地狱。 “《公羊传·宣公十五年》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冷玉儿心头猛地一滞,眸光一黯,喃喃低语。 记忆中七年无忧的生活,她确是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件人性本恶的事情,可是书中却清清楚楚的记载着那些曾经她以为离自己很远,却又十分真实的事情,她知道他说的那是——人肉的味道。 “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吃过肉,其实每一次受灾,受苦的都是这些黎民百姓,后来又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可惜慕容灏救不了那么多的人,倾城和晴阳也救不了那么多的人......”玉无情蓝眸暗影沉沉,不经意间提起的那个名字却使他配药的手微微的一顿,身上不由自主的散发出一股凛冽的冰寒之气,继而惨淡而笑。 “既然你也知道忧国忧民忧天下,为什么还要放下一切游走江湖,是因为倾城吗,你和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冷玉儿望着有些不同寻常的玉无情,心头弥漫起一丝疑惑。 经过几日的相处,玉无情也并非她想像的那么不堪与纨绔,甚至可以说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谋,都与慕容晴天和慕容清影一样的惊采绝艳,可是慕容倾城,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一个名字也可以使一个人如此的黯然神伤。 “倾城,她是很好的女人,可惜,你也知道我拈花惹草,自然配不上她......”满屋氤氲的药气中,一抹忧伤明显的从黯淡的蓝眸中划过,却是露出一个苍白似雪的笑意。 “倾城,听名字就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为什么还要沾惹其他的女人,难道不能为一个人,守候一生吗?”一道泠泠水光闪过,碧水刃又在自己的手腕上划过,一颗如红翡翠般的鲜血落入药中。 “守护一生,曾经想过,不过现在没有可能了......”玉无情黯淡的眸光飘渺而恍惚,带着秋意的悲凉与寂寥。 “只要你坚持,什么死结都可以解开。”冷玉儿淡淡的笑道,那一道深深的伤痕处却再也流不出一点血,无奈之下碧水刃又在细白的胳膊上狠狠的划过。 “你还能不能坚持下去,不能的话,没有人会怪你,你已经到了极限。”玉无情转头,望着唇色苍白,气息越来越衰弱的冷玉儿,陡然十分紧张的问。 “玉儿,不要,求你不要再......”修长的手指猛地推开紧闭的房门,慕容晴天从屋外闯了进来,紧紧的握住依旧流血的手腕,绝世的容颜带着从未有的焦灼与紧张。 “我没事,你放手吧,我的心会过不去。”冷玉儿眸光清澈无尘,淡淡而笑握住他的手,却是想要掰开那双冷汗津津得手。 “这是我的天下,这件事本不该是一个女子该管的事情,玉儿,我的心也会过不去。”慕容晴天闭眸紧握着她的手,蓦然再一次忘记诺言的把她拥入怀中,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孤独与无助。 三天了,他在外面守了三天了,望着端着汤药进进出出不断忙碌的人们,唯有他知道这药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三天以来的每一分每一秒,他感觉自己在那翻滚的油锅里不停地煎熬着,他感觉自己尝尽了此生所有的恐惧,曾经他害怕她会离去,可是现在他害怕他以后永远也见不到她...... 此时的他再也承受不住那般蚀骨的痛,那般无休止的等待,倾国红颜倾尽血,那本不应该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一声清脆的刀鸣之声,手中碧水刃落到地上,那个怀抱是那么的温暖,温暖的就像暖阳下那致人性命的千倾碧水,令人不由得想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冷玉儿的身子微微一颤,脑海中一片空白,却是没有推开那久违的怀抱。 “花静风怎么样了?把他找来救人吧,晚了可就没救了。”玉无情干咳了两声,如海的蓝眸深沉淡漠的提醒道。 “好,我去找,但若是玉儿有什么事的话,你等着。”慕容晴天缓缓的放开有些惊怔的冷玉儿,冷定如铁的望着玉无情,从满屋的药香之中转身离去。 “晴天这个鬼灵精,看来他对你倒有几分真心。”玉无情轻轻地走近,眸子里充满不明笑意的望着冷玉儿,又道:“那你呢,你有没有再一次喜欢上他?” “没有,我们只能是朋友。”恢复一丝神明的冷玉儿,眸光静冷的望向飘渺如烟的药气,眉宇微锁,静如明川。 “那方才你为什么没有推开他?”玉无情带着一份了然的笑意,一步一步的靠近,在冷玉儿的耳畔呵气如雪的问道。 “没有力气,我已经没有半分的力气。”冷玉儿眸光黯然成伤,苍白如纸的脸上现出一个惨淡的微笑,身子不由自主的跌落在身后的椅子上。 满身的鲜血似乎已经流尽,全部的力气似乎也随之殆尽,只觉得身子不由自己控制的轻浮的飘上天,而又跌落与万丈深渊,眼前开始眩黑,疲倦的想要沉沉睡去,永不醒来。 “其实......我想知道我哪一点不好,令你这么讨厌我?”玉无情缓缓的蹲下,握着冷玉儿苍白的柔荑,蓝眸中隐含着一丝笑意,在冷玉儿的耳边轻声问。 一百四十一章 相遇相逢不相识 “为什么这么问?”冷玉儿强打着精神惨淡而笑,如她所言,她真的再也没有半分力气抽出那双手,只能由他那么的握着。 “还记得我提过的那个建议吗?三年的时间,我只需要你陪在我身边三年,三年之后我治好你身上的毒,要走要留,随你,你何苦偏要受这么多罪,很好玩吗?”玉无情冰冷的手指轻轻的划过那一道道皮开肉绽的伤痕,望着宛如玉石般苍白的脸庞,目光中充满怜惜与期待的问。 “我不喜欢你,我的心接受不了,对不起......”冷玉儿微微躲开那即将触碰到她脸庞的手指,净澈的眸子里有幽深的悲伤。 “对不起?倘若没有晴天和写月,你是不是能够接受我?如果这样的话,我现在就把你带走可好?”玉无情缓缓的将她的手心摊开,望着那淡得几近看不清的命运之线,眉宇深锁,轻而淡的问道。 “我说过,宁死也不愿负了自己。”冷玉儿眸心静冷成霜,淡望着玉无情,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想从那双冰冷的手中抽出,却不曾想被他握的更紧。 “你比她还要坚强,好,无论你和谁在一起,我都祝福你。”蓝眸如海,轻轻的一叹,缓缓的起身,冰冷的唇从她苍白的脸上划过,几疑幻觉的微微一震,之后他把那如水光一般的碧水刃放到她的手中,淡淡而笑的松开,转身。 一滴一滴的鲜血流入冰冷的碗中,浓郁的药香,清渺的药气,如冰似雪的玉无情是她最后的记忆。 身子软绵绵轻飘飘的似乎飞到遥远的天边,这一次真的是逃不过了吗?唇边勾起一丝淡美的笑容,就那样的随风而飞,随心所欲的走了吧。 一丝阳光落入眼中,刺得眼睛有些疼痛,神魂似乎又回到了那具身体里面,缓缓的睁开紧闭的眼帘,映入眸中的依旧是玉无情那妖异而邪魅的蓝眸。 “这是哪儿?”一瞬间的恍惚,冷玉儿撑起身子,却又晕眩无力的倒在床上,苍白的唇部微微张启,气息衰弱的问。 “放心,这里是县衙,你没事了。”玉无情转身望着依旧苍白而憔悴的冷玉儿,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容,幽凉的笑道。 “郡主莫动,郡主的身子还很虚弱。”花静风慌忙躬身向前恭敬的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冷玉儿淡淡望了一眼从始至终对她充满敌意的花静风,有些不愉的问道。 “他执意要等你醒来亲自向你致谢,赶都赶不走。”玉无情望着一脸疑惑的冷玉儿,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笑道。 “此次为救苍生百姓郡主不惜舍身,花静风之前有对不住天心郡主的地方还请郡主原谅。”显然有些憔悴而疲惫的花静风一敛衣衫拜倒在地,恭行大礼道。 “可是我记得......”冷玉儿闭眸喘息,她明明记得自己最后一滴血也流了出来,神魂游与天外,可是为什么她又会醒来? “花静风的命是天心郡主救的,从此之后花静风的命也是天心郡主的,天心郡主要杀要剐,花静风绝无怨言。”花静风再一次叩头,恭谨而冷定的说道。 “花家易血*,谁的血?”冷玉儿抬手拂额,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自己右手臂臂上那两个豆大的血洞,又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花静风,身子猛地一震,眸光幽冷的望着玉无情,冷厉如刀的问道。 易血*,花家的不传之秘,可救失血过多的人于生死之间,可是......冷玉儿不敢再想下去。 玉无情幽幽一叹,像这样的女人终究是瞒不住,沉定如铁望了花静风一眼,花静风领会其意的默默退下。 “谁的血?”冷玉儿再一次强支撑起身子,怒然的问道。 “慕容晴天。”一脉清风吹过,白衣迎风飞舞,玉无情蓝眸静沉,没有一丝感情的回答。 “他怎么样了?”冷玉儿只觉心头一堵,强自撑着虚弱的身体静静地站了起来,冷冷的望着玉无情问。 “放心吧,没事。”依旧是没有一丝感情的回答,却更见令人的心再一次骤然一缩。 “他没事,怎么可能没事?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让他吃了赤虺的胆,就是为了今天对不对?”冷玉儿冰冷的的眸子如雪下九天,却隐带着焚尽一切的火焰望着他,虚弱的声音怒不可歇的喝道。 易血*是用一个人的血输入另外一个人体内,亦是用一个人的命去换另外一个人的命,她服用了赤虺的胆,那么换血之人亦是必须也服用过赤虺的胆方可相容,原来从一开始他便把所有的一切一步一步的计算好了。 “是。”淡淡的一个字,却是毫无悔意地的脱口而出。 “万毒之王,不愧是万毒之王,人毒,心也毒,我看错你了,罔我把你当做朋友......”冷玉儿冰冷的眸光如一把利剑一般狠狠地刺向他,却是无力的拍打着他冰冷的胸膛。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淋雨、爬瀑布,若不是你三番四次作践自己的身体,我何苦用这样的办法来替你换血,来延续你的生命,你知不知道那些药已经不管用了,再也压制不住你身体里的遗世之毒,那样做很好玩吗?一切都是因为你......”玉无情紧紧握住她的手,扶住她虚弱而站不稳的身子,眸光如海一般翻腾不息,恨恨的怒道,却是惨然一笑。 原来她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他也知道朋友两字何其珍贵,然而他却亲手毁了这份弥足珍贵的感情,从此这世间他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 “他怎么样了?”冷玉儿望着有些失魂落魄却是怒不可歇的玉无情,眸光微闪,强忍着满腔怒气的问。 “他没事,凤太后将所有的功力传给他,保住了他一命。”玉无情几疑幻觉的轻渺一笑,握着冷玉儿的手,相近咫尺的悲声说道:“玉儿跟我走好不好,这世间只有我能救你,我会对你很好很好,我发誓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绝不会再碰其他的女人,不然你真的会死。” “利用尊严和身体来换取生存下去的可能,我做不到,我真是看错你了,以后就算是死,我也不需要你再救我。”冷玉儿恨恨的推开这个明明可以救她,却总是以条件利诱的玉无情,怒不可歇的回答。 “你爱的是他对吗?其实从一开始你爱的人就是他,他在你心底永远无法磨灭,至于写月,其实你自己都不知道那到底是恩还是爱,真是可怜......”玉无情抬眸望着愤怒之极的冷玉儿,静静地说道。 “不,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冷玉儿眉宇紧锁,良久,清眸静冷,将所有的愤怒化为一片虚无,淡淡的回答,虚弱的强自支撑着身体。 “好,这是两重天之毒,以后若是抵不住,你知道该怎么做,而今之后,我们相遇相逢不相识!”玉无情将一个温润冰冷的玉瓶轻轻的塞到冷玉儿的手中,转身而去。 一百四十二章 天高海阔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搂。转眼间,深秋已过,冬的脚步渐渐来临,孤灯映壁,冷雨打窗,之后是湛蓝的晴天,久违的暖阳。 原本一派萧条的湖城在恢复了健康的人们手中,亦是重新恢复了生机与崭新的活力。 渐渐好转的冷玉儿信步走出湖城县衙,一个人从忙忙碌碌,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目的的闲走到无边无垠的海洋。 夕阳的余晖落到苍茫的海水中,渔民乘着冰未封大海之际出海捕鱼,以求能挨过这个寒冷的冬季。 斜晖脉脉,千帆过尽,勤劳的渔民们载着满满的收获奔入守候在岸边的亲人怀抱。 金黄色的沙滩上,身边是一个个健康的笑容,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忽然莞尔一笑,觉得无论自己曾经付出过什么,一切都值了。 “姑娘出来走走也好,有利于恢复。”清凉的海风带着咸腥的味道迎面扑来,身后忽然有一个声音清亮的响起。 “你是?”冷玉儿转头望着那个提着鱼的陌生男子,三千青丝迎风飞舞,眸光轻柔的笑着问。 “姑娘不认识我了吗?”那个明朗的年轻人一只手捂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笑意盎然的说道。 “楚承?”冷玉儿猛然想起那一日提醒他们离开的蒙着脸的年轻人,淡淡而笑。 “姑娘好记性,楚承还没替湖城的百姓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迎着海风,楚承深深的一?拢?Ь吹厮档馈?p>  “救你们的可是那个雪大夫......”冷玉儿想起玉无情,心头猛地一滞,唇边勾起一丝苦笑,眸心在落日的余晖中勾起一抹幽凉。 “姑娘瞒得了天下,却瞒不了楚承,楚承的鼻子可是有名的狗鼻子,从第一次见姑娘,楚承便记住了姑娘身上那股纯净的气息,虽然姑娘与雪大夫一起熬药,但是那药虽然浓烈,楚承也可闻得出那药里有姑娘身上的气息,却没有亲自过手的雪大夫的气息,加上县衙所需的每一种药物、膳食皆都需楚承一人亲自过手,所以楚承敢断定姑娘是以血入药,所以才会虚弱的休息了那么久,楚承虽然不知姑娘的血究竟有何不同,但是楚承还是代湖城所有的百姓感谢姑娘救命之恩。”明朗而笑的楚承条理分明的将细微的事情接连串起,环环相扣,竟然找不到一丝的反驳的理由。 “不但有一个狗鼻子,而且还有一个聪明的脑袋,难得。”冷玉儿笑着上下审视着这个楚承,只见此人剑眉星目,明朗磊落,身躯凛凛,虽是一身的粗布葛衣,却依旧难掩其自身一股淡定果断、意气风华的气度。 “姑娘谬赞了,其实这些事情也是从我一个朋友那里学来的一星半点。”楚承轻轻一笑,淡声说道。 “不知你那位朋友在哪里?”身后蓦地响起一个声音,如风裂玉碎。 冷玉儿回首望去,只见慕容晴天带着一丝笑容从归家的人群中缓缓走来。 天高海阔,余晖漫天,两人依旧是静静而望,默默无语,回想当日,凤太后拒绝再见任何人,而他们则是在得知对方平安之后,非但没有像承安期待的那样无话不谈,反而每一次都是过门而不入,每一次也都是默默的躲着对方,这么多天以来这竟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好久不见,好些了吗?”浪花一朵朵的拍打着海岸,慕容晴天站在蔚蓝色的海边,淡淡而笑的望着冷玉儿,明亮的眸光潋滟如海。 “很好,你呢?”冷玉儿静静的抬眸,满耳的涛声中宛然如花的轻笑着问。 “我也没事,你说这是不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慕容晴天唇边一丝笑意渐渐伸展开来,漆黑的眸光深湛而明亮,仿若初见,心猛地一缩,忽然想起玉无情所说的那些话,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海风习习,身旁的楚承却是一脸的疑惑,一个是清贵高华,一个是如玉红颜,在蔚蓝色的海边是那么的相得益彰、神仙眷侣,可是明明如此的熟悉,却为何皆是相处的小心翼翼。 “楚兄弟原来在这里,让为兄一番好找,来我们一起去喝酒。”苍茫的海平线上,一袭褐衣书生拎着一壶酒缓缓走来。 落日的余晖注入那明亮的眼睛,似一脉清泉注入了一丝暖阳,依旧与楚承一样是一袭粗布葛衣,却整个人看起来清爽而淡雅。 “武兄,武兄快来,这位便是我曾跟武兄提起的姑娘,这位......”楚承拉着那个宛似凌?r清泉的书生介绍道。 “在下沐晴天。”慕容晴天拱手淡笑道。 “在下武宁辉,多谢姑娘和公子的救命之恩。”武宁辉躬身深深作揖,淡然的对冷玉儿和慕容晴天笑道。 “我记得你,你当日也差点和花静风一起烧死。”慕容晴天转头望向武宁辉,记起当日火海中曾经救过的那个最镇定的,且和他一起救人的那个书生。 “正是在下,武宁辉本想拜访阁下,亲自感谢姑娘和公子的救命之恩,只可惜听楚兄说二位一直病着,所以也没敢打扰二位的修养,今日既然这么巧遇见,那我们一起喝酒吧。”武宁辉提着那坛酒爽朗的笑道。 “正好,我这里有刚打来的鱼,我们就在这海边烤鱼喝酒怎么样?”楚承提议道。 “好,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想来面朝大海喝酒烤鱼,必定别有一翻滋味。”慕容晴天眸光深沉而悠远的望着无垠的大海,轻轻而笑对着冷玉儿说道。 “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天高海阔,不知楚大哥和武大哥想不想飞的更远?”冷玉儿望着渐渐垂下去的夕阳,眸光蓦然静冷的问。 “浮天沧海远,男儿本应志在四方,我兄弟二人正有游历四方之意。”武宁辉眉清淡而笑,宇间一股风华意气表露无遗。 “那二位可信得过小妹?”冷玉儿静静的望向楚承和武宁辉,深幽静沉的问。 “姑娘有言,我们兄弟二人就算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楚承、武宁辉拱手沉穆而言。 “好,那武兄、楚兄需要多长时间安排事情,告别亲友家人?”冷玉儿又问。 “我兄弟二人皆是孤儿,说走就走,没什么好留恋的。”武宁辉回答。 “那我们明日见,天色不早了,告辞。”暮色四垂,夜凉如霜,冷玉儿转身踏着海平线离去。 “玉儿......”一只手轻轻的拉住她的衣衫,欲言又止的挽留,却只能望着那个背影渐渐消失的自己的眼前。 一百四十三章 玉冷天心 一路舟车劳顿,几日后便从湖城回到凤凰城,楚承、武宁辉带着惊疑与振奋直接进了风影楼,冷玉儿见过慕容晴空、冷卿儿之后暂住靖国公府。 月圆月又缺,风去雨又来,转眼间已过一个半月,离约定之期还有一半,此时她手中的人员还差八名。 亭台楼榭弥漫在江南的烟雨之间,宛如一幅渲染开来的淡墨山水画,手撑一把油纸伞,布衣荆钗,不施粉黛的漫步于凄寒的冷雨间。 “凄风苦雨,姑娘有没有兴趣喝一杯热茶,暖一暖身子?”雅致的茶楼间,一个玉带金冠,雍容雅贵若王侯的男子,倚窗望着冷玉儿笑道。 “不需要,多谢公子美意。”冷玉儿淡淡而笑,撑着油纸伞,继续向前走去,这样一个奢华风流的有钱富家公子并非她所要找的人。 那个面目极为英俊的男子并未挽留,轻轻一笑,极尽风流的端起一杯缭绕热气的香茶一饮而尽。 依旧是毫无目的的转身走近一个极为幽静的弄堂,一袭缃色衣衫如幽灵一般从身后轻轻飘来。 “姑娘可还记得我?”一个有些悲凉的声音传来,冷玉儿微微一笑,静静的转身。 “白姐姐,没想到我们还能再相遇。”冷玉儿笑意盈盈的望着眼前曾经救过她和慕容清影的白流云,将雨伞遮住站在雨中有些狼狈的白流云。 “冷姑娘......”白流云眸光隐隐泪水,却是欲言又止。 “白姐姐有事情?梅大哥呢?”冷玉儿望着以前飒爽如风,而如今却是形单影只,面色苍白悲戚的白流云,隐约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我带姑娘去找我师兄。”白流云眸中不由自主的流下一行泪水,转身带着冷玉儿行走在冰冷的雨中。 暗沉破败,阴暗潮湿的牢房,露着点点的寒雨,冷玉儿见到了那个曾经清朗飘逸、洒脱不拘的梅似水。 “梅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冷玉儿望着明显受尽牢狱之苦,却依然精神爽朗的梅似水,眉宇深锁的问。 “三个月前,我与师妹在一酒馆吃饭,听闻一姓王的男子怀疑妻子刘氏与他人有染,不断毒打已怀有八个月身孕的王刘氏,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性格刚烈的刘氏听了之后,竟然剖腹取出孩子,与王家人当场滴血认亲之后惨笑而死,不过五日那个姓王的再一次娶妻,我们才得知那个男子不过是编了一个理由想休妻再娶,可怜满地鲜血的两条冤魂......”梅似水紧握着拳头狠狠地打在牢房的墙上,磊落眉目间依然一股义愤填膺的说道。 “后来师兄看不过去,当场把那个男人杀了,所以才被官府抓了。”白流云眉目凄凉,静静的补充道。 “若是我,我也必定杀了他,主审官是谁,又怎么说的?”冷玉儿冷眸中划过一丝杀气,沉声问道。 “刑部铁面判官李静影,只是说情有可原,国法无情,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师兄入狱以来,他也从未为难过我们。”白流云眸中是无奈的忧伤。 “好一个情有可原,国法难容!”冷玉儿静如止水的冷冷叹道。 “可是师兄三日后便要问斩了。”白流云又有些焦急的说。 “那样的人天理不容,就算斩了我,我也不后悔。”梅似水正义凛然的轻声叹道。 “其实刑部归陵南王慕容清影管辖......”白流云一脸悲戚,欲言又止的望着冷玉儿。 “师妹......”梅似水凛声阻止。 “还请冷姑娘救救师兄。”白流云一扬衣衫,跪在地上,满目泪光的轻声求道。 “堂堂男子汉为了这么一个败类而死,不值得,白姐姐随我一起走吧。”冷玉儿冷眸彷若有霜雪而下,拉起跪在地上的白流云,静冷而深沉的说道. 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千万道的雨丝接连天地,落日楼看不到的是瑰丽绝美的落日。 “情有可原,国法难容,就算是皇兄来了也改变不了那个倔强的李静影做下的判定,有空还是找几个可当大任的人才,免得输得太惨。”雨淅沥沥不停休的下着,落日楼的雅间中慕容清影眉目孤冷的对冷玉儿说道。 “他便是我要找的人,所以我一定要救他。”冷玉儿目光悠远释然,静冷从容的笑道。 “世间万物,芸芸众生谁又能决定谁的命运,我倒很想看看你要怎么救他?”慕容清影唇边勾起一丝冰冷而无情的笑容,冷漠的淡笑。 “杀人了,那逼死妻子的王家人举着刀要砍来讨公道的刘家老父,现在就快打到我们这里了......”屋外传来大声地喊叫声,平静的落日楼立刻一片骚动,所有的人都在门口,窗前抬头向外张望,却是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止。 “这王家人也太霸道了,明明是他们不对,怎么还敢当街行凶?”一个有些激愤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你小声点,免得惹祸上身,这王家什么势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家大哥可是漓楚首富,这样的事情有谁敢管?听说已经报官了,也不知李大人来不来得及救下这可怜的刘家老父......”一个声音明显十分小声的传来。 “不就是以前一个破落户,忽然与那个王尊结成八拜之交,就这么嚣张跋扈,当街行凶,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又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 “铁面无私李大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铁面无私,这样的人他也不管,竟然要斩了那日的出手除害的英雄,这可真是没天理了。”喧喧闹闹的人群,一个声音隐没,一个声音又传来,却没有人敢出手阻止。 推开窗子,高高的落日楼将凤凰城尽收眼底,凄凄风雨之中,一个狼狈的老汉踉踉跄跄,大声呼喊的跑在有些拥挤的大道上,身后一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持着寒刀在后面紧紧追赶。 冷玉儿认得他,他便是那死去的王家人的二弟王康,是一个官府抓了有放,放了又抓却苦无证据的市井流氓。雨湿路滑,老汉一个不慎摔倒在地,那个眉目凶煞的王康哈哈一笑,紧接着寒光一闪,所有的人都尖叫的向后躲闪。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清泠泠如水般的光华快绝凌厉闪过之后,一颗头颅带着满腔的鲜血滚落到一双靴子旁边。 习习清风生,飘渺飞上天。那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如茶,氤氲飘渺如茶,却是没有一丝怜悯的望了一眼足下的那颗人头,接着抬眸望向那手持利剑的一袭白衣。 淋漓风雨中,剑光如水,清颜如玉,静冷似雪,血溅三尺,然而却是人是人,剑是剑,血是血,只见那道寒光闪过,那一袭白衣之上,冷剑之上竟皆没有沾染一丝一点的肮脏血迹。 “微臣李静影给天心郡主请安,请天心郡主移步公堂。”李静影一敛衣衫跪在血中,清冷而无情的说道。 玉壶冰心揽心剑,岂非只有那个神秘的天心郡主才有,果不愧玉冷天心四个字。 一百四十四章 拍案惊奇 一衰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 潇潇冷雨,挡不住的是人们焦急的脚步,庄严而肃穆的刑部公堂,外面已经挤满了看热闹平民百姓。 今日之事不是因为杀人的人是天心郡主,更因为凤凰城里凤、风、月、王、李五大最知名的公子齐聚公堂,令这一段不同寻常的官司更加的不同寻常。 写月之孤绝冷寂,风无涯之力挺凝重,王尊之雍容高贵,李静影之雅淡如茶,加之相传与皇上容貌相同的凤止阳之淡泊如琴,以至于令所有的人不顾冷烟衰草、阴雨连绵的慕名前来,蜂拥而至,致使公堂之前推推嚷嚷,人山人海。 “王尊今日不知郡主凤仪,得罪之处还望郡主海涵。”公堂之下,一个白衣白衫,轻袍缓带却依旧掩饰不住雍容雅贵,宛如瓦砾明?的男子轻轻对着冷玉儿作揖,淡淡的笑道。 “原来是王公子,玉儿不知是王公子大驾,还望王公子海涵。”冷玉儿望着今日清晨邀她喝茶的那位奢华风流的男子,唇角逸出一丝笑容,并未还礼的淡淡而笑道。 “乓”一声惊堂木,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今日之事事关皇亲国戚,所以请陵南王、花丞相从旁议审,不知天心郡主可有何异议?”一身官服的李静影端坐于公堂之上,面无表情的问道。 “没有,请大人开始审吧。”冷玉儿轻渺一笑,一双眼睛明亮生辉,灼灼照亮人心,盈盈立于公堂之下,却偏仿佛比公堂之上的人更有几分气势。 “慢着,天心郡主是本王的姐姐,李大人怎能把本王忘了?”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却仿佛深深的回荡在心间,紧接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金带蟒袍,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的从拥挤人群的头顶之上踏过,直飞入公堂之下,矫矫而立,渊?s岳峙。 “四王爷,是四王爷来了......”人群中顿时有人惊呼。 “王爷恕罪,只是下官去请王爷之时,王爷并不在府中,还望王爷海涵。”李静影走下公堂,对着慕容晴空恭敬地作揖道。 “李大人判案可要公平公正啊。”慕容晴空冷哼一声,眸光轻轻一扬,似有惊涛骇浪流过眼底,转身却是对着冷玉儿做了个鬼脸,坐在彷如无事般的慕容清影身畔。 “升堂。”一声惊堂木再一次落下,天地间万籁寂静,“敢问天心郡主可认识王康?”李静影沉声问道。 “不认识。”冷玉儿眸光波澜不惊,依旧淡淡而笑的回答。 “那天心郡主可认识刘家老伯刘石安?”李静影又指着跪在堂下战战兢兢、冷汗直流的刘石安问。 “不认识。”一股清风吹过,冷玉儿的衣衫迎风飞扬,宛如随时飘渺而去的九天仙人,却依旧淡淡而笑的回答。 “大人,那王康是我杀的,不管天心郡主的任何事,那王康之兄王仁逼死我的女儿,现在这王康又要当街杀死老汉,老汉迫不得已才出手杀死他的,一切皆是刘石安一人所为,不管天心郡主的任何事......”刘石安跪在地上不停的叩头断断续续的说道。 “李大人,既然主犯已经承认了,我看这件事情也不管我冷姐姐的事情,李大人还是快放了我冷姐姐吧,尽快结案吧。”慕容晴空对着李静影冷冷而笑的说道。 “可是天心郡主当街行凶不但本官亲眼所见,凤凰城中大部分百姓也是亲眼所见此事,此事也不是刘石安一人之词便可掩盖。”李静影一拍惊堂木,冷冷的说道。吓得跪在下面的刘石安颤栗如糠。 “我们没有看到天心郡主杀人,那王康是自己良心发现,抹了脖子而死。”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个谐谑的声音,引起哄堂大笑。 “对对我们也见那王康自己拿刀抹脖子的。”紧接着人群中又传出一个揶揄的声音,却是杨诚、聂风等人相视而笑。 “来人哪,将刁民赶走。”李静影再拍惊堂木,大声喝道。 “李大人,公堂,公堂,若没有百姓观看李大人审案又如何谈得上是公堂?”慕容晴空灿烂一笑,瞬间抚平公堂之上肃穆之气:“刘老伯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今日本王给你做主。” 望着一堂非富即贵的王子皇孙,皇亲国戚,李静影眸光清冷的微微皱眉,却是不语。 “草民要为自己的女儿告状,草民还要为壮士梅似水伸冤,草民之女王刘氏被王康之兄王仁以不守妇道之名逼死,可怜我那女儿还怀着八个月的身孕,这可是一尸两命,还望大人给草民做主啊......”刘石安依旧战战兢兢,老泪纵横的哭诉道。 “王尊公子,那王康、王仁与你是结义兄弟,你可知道此事?”李静影将目光投向在一旁仿若在自家中一般安然闲适喝茶的王尊。 “草民近几年来一直在外做生意,不曾回过家,所以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草民也是后来听坊间传闻。”王尊轻轻站起,莞尔一笑又模棱两可,滴水不漏,可有可无的说道:“不过我曾见过王刘氏一面,草民觉得她知书达理,温柔娴静,所以草民觉得王刘氏不太可能与人通奸,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敢以片面之词妄下结论,还请大人亲自去查了。” “现在所有的当事人都已经死了,李大人还是将那个梅似水带上公堂问一问吧。”慕容清影眸光静冷无波的轻饮一口茶,淡淡的说道。 不一会儿,公堂之上随衙役出现一个潇洒清朗,眉似长弓,目若星斗,潇洒飘逸宛如一股抓不住的长风一般的男子,令所有的人都不由得为一叹,暗道这世间竟有这样如风一般的男儿,可是这样的男儿竟然为了一个败类而被判了斩刑,当真是不值得很。 “梅似水,你可认识王仁?”李静影望着凛凛身躯,英朗男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眸光冷定的问道。 “杀他之前从未见过面,更谈不上认识。”梅似水没有半分犹疑的朗声回答。 “那你为何要杀王仁?”李静影轻叹一声,又问。 “大人我还是那句话,不顾道义,逼死妻子,再娶他人,人人得而诛之,我不管什么王法国律,就算你现在把我杀了,我亦会先将他杀死。”梅似水依旧义愤填膺的紧握着拳头,冷冷的说道。 “好,这样的男儿才是好男儿,管他什么王法国律,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本王就喜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慕容晴空平生没佩服过谁,今天我就与你结为八拜之交如何?”一旁懒懒散散慕容晴空双眸一亮,拍案而起,拉着梅似水当堂就要结拜。 一百四十五章 拍案惊奇 “王爷,这是公堂,王爷还是不要闹了。”李静影铁面一冷,心中暗叹一声,无奈的说道。 这个四殿下一向以来都是少年心性,可他纵是铁面无私,也不能得罪这皇亲国戚。 “我哪有胡闹?今日我就借李大人这块宝地与梅兄结为八拜之交,我们也不让老天作证,就让在场的父老乡亲作证如何?”慕容晴空大声地喊道,顿时引起一片震天的响应。 “我慕容晴空愿与梅似水结为八拜之交,以梅似水为兄,慕容晴空为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慕容晴空硬拉着有些惊讶的梅似水拜了八拜,在瞠目结舌的一片唏嘘声中结为异性兄弟,当然此事后来也传为佳话。 “好了,从今天开始梅似水便是我大哥,三日之后你若被处斩,那小弟也只能跟着到黄泉找大哥喝酒去了。”慕容晴空站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笑嘻嘻的说道。 “王爷这可使不得......”梅似水还未从方才的惊怔之中回过神来,诚惶诚恐的说道。 “他方才发过誓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大家可都听在耳里了,怎能不算数?”慕容清影眸光幽冷而绵长的淡淡笑道。 此话一出,又令下面的人又是一阵唏嘘:“这到底是不是亲兄弟,怎么能把自己的弟弟亲手往火坑里推啊?” “李大人你审你的案便是,莫要管我,我慕容晴空说出的话说到做到。”慕容晴空对着淡淡而笑的冷玉儿又做了个鬼脸,回到自己的位置。 “梅似水所做一切就算是为民除害,为民伸冤,亦是藐视王法,致国家法致于不顾,凤公子,风公子,你们能不能把当日所闻所见再说一遍。”李静影暗叹一声,眸光转向端坐不语的凤、风二人。 这哪里还是公堂,已经变成你们这些王子皇孙明争暗斗,甚至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了。 “当日王仁娶妻,我和逐月恰巧刚刚回到凤凰城,见梅兄十分愤怒的飞过人群,一剑把他杀了,就这么简单,至于其余的事情我也不知。”风无涯眸光幽深明亮,不着痕迹的以一种很欣赏的目光投向当堂而立的梅似水身上,声音沉缓的说道。 “我与风兄所见一般,并无其他补充。”凤止阳净澈无尘的眸光轻轻望向静冷似雪,从容沉定冷玉儿,清雅淡然的一笑,缓缓的说道。 “既无补充,案犯本人也无任何异议,那本案依旧是情有可原,国法难容,还是依照原判三日后行斩刑。”李静影轻轻一叹,决断生死。 “李大人,梅兄的案子审完了,是不是也该到我了,李大人还是快些审吧,审完我还要和梅兄坐下来喝酒。”冷玉儿静静的望向李静影,从容淡定,云淡风轻的笑道。 “那王康是不是你所杀?”李静影心中一凛,黑眸幽深,眉宇深锁的望向冷玉儿,这所有的事情原来都与这个梅似水牵扯,看来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是,李大人既然都看到了,何必多此一问?”冷玉儿目光平静的淡淡回答,好似说着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那郡主可知当街行凶,依律当斩。”李静影心中又是一凛,静望向冷玉儿。 “知道,而且我还知道李大人想说情有可原,国法难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对不对?人确实是我杀的,你不是亲眼所见吗?”冷玉儿轻轻一笑,淡淡的说道。 “郡主当真没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吗?”李静影一惊,更加摸不着头脑的望着那个清颜如玉,灵动无尘的女子问。 “怎么,李大人对本郡主的供词有异议吗?如果没有就请结案吧,天色已晚,就不要再耽搁大家吃饭了。”冷玉儿依旧清笑着望向轻渺如茶的李静影,淡淡的说道,顿时使所有的人为之一怔。 “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天心郡主当街持剑行凶,情形恶劣,依律当斩,三日后便与梅似水一同判斩,不知两位王爷和花丞相有何异议?”李静影一敛心神,稳稳的坐在公堂之上,静静的问。 “大人,草民有一事想请大人主持公道,草民近日回到凤凰城发现草民的那两位义弟在账本上造假,不但侵吞了草民数十万两银子,更是中饱私囊,以次充好骗取民间百姓,更是以我的名义欺骗无数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不知大人可受理此事?”雍容雅贵的王尊轻笑一声,在一脸焦灼的慕容晴空之前朗声问道。 “此事本官受理,递上状纸择日再议。”李静影强压着怒气,冷冷的说道。 气氛一下子变得波澜诡异,仿佛所有不好的一切皆都直向已死去的那两个人身上,而被他判了斩刑的两个人是为民除害、大义凛然的英雄豪杰,而他则是一个不明是非,胡乱判案,草菅人命的糊涂官。 “李大人,你好像还忽略了一件事情。”一直如古井不波的慕容清影淡淡的说道,令身旁出了一身冷汗的慕容晴空安定下心来,只要他三哥出手的事情,没有解决不了的。 “王爷请讲。”李静影轻轻一叹,也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件直达圣听的事情绝不会这么容易的解决。 “李大人好像还没有问一问这梅似水有没有同谋?我记得梅兄还有一个师妹白流云,不知她有没有参与此事?”慕容清影淡淡的说道,却又令所有的人倒吸一口冷气,顿时摸不到半点头脑。 “三哥......”一旁的慕容晴空再一次捏了一把冷汗,失声叫道。 “我一直跟在我师兄身边,我师兄所做的一切,我都有参与,不知陵南王可满意?”一袭缃色衣衫清清淡淡,带着山水秀灵之气从人群缓缓走出,如冷玉儿的出现一般,惊艳全场。 “那就以同谋罪论处吧,李大人。”慕容清影斜睨了一眼白流云,眸光静冷的对李静影地说道。 “这,据微臣所查......”李静影眸光沉幽的欲言又止。 “哦,对了李大人,天心郡主动手之时,好像本王正在和天心郡主喝酒,那本王是不是也该以同谋罪论处?”慕容清影秀逸如月的眸光一闪,冷眸冷心的说道。 “三哥。”慕容晴空暗暗竖起大拇指,暗道这个冷面石心的月冷公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可是又吓了他一身冷汗。 “算了,别人的事不关我的事,李大人快判吧,本郡主还要和梅兄一起喝酒。”冷玉儿再一次淡淡而笑的说道。 “慢着,天心郡主不但是皇亲国戚,而且她还是整个湖城以及老夫的救命恩人,天心郡主在湖城以血入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难道李大人就这样为了一个市井流氓,江湖败类而杀死与国家社稷,黎民百姓有恩的人吗?”花静风站起来,一向冷漠的眸子变得深沉凝重,忧国忧民。 “对,我们是湖城来的,我们可以作证,天心郡主以血入药,救了我们湖城无数的百姓。”楚承和武宁辉站出来,大声地喊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将进酒,杯莫停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救人并不代表可以随意的杀人,功怎能与过相抵,否则国法何在,王法何存?杀人者偿命,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李大人不必为难了,直接判斩刑,就定在三日后,三日后我与梅兄一同上路,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吧。”冷玉儿淡淡笑道。 一袭白衣盈盈而立在公堂之上,美眸荡漾,如刚刚化开的三月湖水一般,嫣然而笑,仿若百花齐开,月落平江,玉容雪貌,若仙若灵,这样的女子如何让人下的了手? “天心郡主当街行凶,情形恶劣,且本人并无任何异议,本官判定三日后问斩,退堂。”李静影清隽的眉宇间一冷,心中一凛,猛然站起,深吸一口气,冷然面对公然的挑衅,再一次挥手间判定生死之后,在各种不同的表情,不同的眼光与唏嘘中转身离去。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如何?”一直秀逸如月,冷漠似铁的慕容清影与冷玉儿擦肩而过时,用几不可闻的声音淡淡而笑。 “冷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合着我白忙活了,白担心了。”慕容晴空抹了一把冷汗,大声的叹道,从拥挤而散的人潮人海中紧紧跟着慕容清影离去。 “你哪里是白忙活了,简直就是添乱,给你三天时间,把你们的主将救出来,出师未捷身先死,我不希望我要杀的人死在别人手中。”慕容清影眸光一冷,扫向这个一脸轻松,好似永远也长不大的弟弟身上。 “不会吧,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不着急,一定有办法,对不对?否则怎会那么镇定地让李静影判死刑......”慕容晴空在身后紧追着如风一般闲庭信步而走的慕容清影。 “李静影判下的案子有谁能翻案的吗?自寻死路,她是你们的主将,你自己想办法,当然还有你自己的命,你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下的誓言,怎能不算数,三日之后你若不抹脖子,岂非有辱我慕容皇室的威名......”慕容清影一字一顿带着腥风血雨的味道,砭人筋骨的淡淡而笑,继而眸光悠长的冷冷一叹,这个被守护在母鹰羽翼之下的雏鹰,何时能够搏击长空? “三哥这事你可不能不管,你可不能那么绝情......你不管,我去求二哥......”慕容晴空期期艾艾的在身后又是苦求,又是威胁的说道。 “除了求人,难道你不会做点别的吗?”慕容清影足下微微一顿,皎然如月的眸光似有一丝冷痕无声划过,随即离去,只留下一个孤寂绝冷的背影。 “看着二位气定神闲的样子,哪里像是要被杀头,分明是在找机会来折磨我,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望着那个渐渐消失的背影,十三四岁的少年紧锁眉宇,小声的嘀咕着。 “四王爷,我们该怎么办?”从后追赶上的凌吟、薛空等人有些焦急得问。 “那就把冷姐姐拯救苍生黎民于水火之间的事情宣扬的要多大有多大,再把那王家两个败类劣迹说的要多可恶有多可恶,还有什么拈花惹草、招蜂引蝶,欺骗无知少女感情,当然逼死妻子那一段要说的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凄惨的人三天吃不下去饭,我看这个李静影能不能顶的住压力......”慕容晴空握着拳头冷冷的说道,自己想招?这点计谋他还是有的。 “可是这样做,会毁了不少良家少女的名节,这似乎不太好吧?”凌吟眸光一闪,有些脸红的说道,如果真的这样做了,这凤凰城里指不定会添几条人命。 “那就找些青楼女子,青楼女子的感情也不能随便欺骗的嘛。”慕容晴空挠着头幽幽一叹,又笑着说道,倘若这件事情被他的皇兄、母后,还有那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冷姐姐知道,不知又该如何的训斥于他,当然说不定有好事者参他一本都有可能。 “那个王公子我们跟丢了。”武宁辉扶着明显被人打伤的楚承从后赶到。 “跟他做什么?”慕容晴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 “王尊在公堂上的一番话,四王爷不觉得奇怪吗?”武宁辉眸心精亮,凝眉说道。 “是有些奇怪,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查清楚。”慕容晴空大手一挥,留下一大群人,笑着离开,看他们这么从容镇定,没有奇招才怪。 “反正宫里的那位应该早就知道了,我去找冷姐姐喝酒,倒要看看他们捣什么鬼?”慕容晴空小声嘟囔着,找了一个酒馆,买了十几瓶酒,像串糖葫芦一般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大大咧咧的就去了刑部大牢。 破败阴暗而潮湿的刑部大牢,一股霉味从中飘来,看守牢房的衙役异常热情的给逍遥洒脱的四王爷慕容晴空带路,还未走到牢房就听到呼隆一声巨响,隐约好像是墙面坍塌的声音,紧接着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又令他不由得颓废下去:“牢头,墙破了,来修修吧。” 天哪,哪里还有这样的人?放着大好机会不走,偏要在这里等死? 一阵脚步声走过,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等着吧,天这么黑,到哪去找泥瓦匠?” “两位可真是傻,要是我,我早跑了八百回了,真是白费了两位这一表人才,花容月貌的好模样。”一个手上、脚上皆带着极重的镣铐,而且还被两条大铁链从肋间穿过锁着琵琶骨的大腮胡子,倒吸一口冷气,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戏谑道。 “冷姐姐、梅大哥,我来了。”慕容晴空明朗天空般的脸上浮现一丝阴翳,哀叹一口气,望着那个巨大且直接通往自由的外面的大洞,施施然走出,这句话他也在心里念叨了无数遍,可惜没敢说出。 “等你好长时间,买个酒也要这么长时间吗?”冷玉儿眸光灿然,一扬手接过慕容晴空手中的酒,飒爽的笑道。 “你们这是.....”慕容晴空幽幽一叹,指着大洞问。 “等你等得太久,切磋了一下,牢头来修一修吧,这凄风苦雨的全都进来了。”一股冷风吹过,一袭似雪白衣迎风飞舞,凤眸一扬,又笑着喊道,可惜的是外面没有半点声音。 “来兄弟,看你也是英雄,喝一杯吧。”梅似水隔着狱揽伸手递给那个被锁住琵琶骨得人一瓶酒。 “好长时间没喝酒了,多谢。”大腮胡子向前走一步,疼的又倒吸一口气,接过酒,头一仰,咕咚咕咚喝下半壶。 “师兄......”一袭缃色衣衫如云一般飘了进来,眉宇深锁,眸光悲伤的喊道。 “师妹,三殿下,这是我师妹白流云。”梅似水握着白流云得手,磊落的笑着介绍道。 “白姑娘好,白姑娘和梅兄真是天生一对。”慕容晴空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只觉一个萧朗飘逸如恣意不拘的长风,一个明爽磊落如山灵水秀中走出的仙子,真真的一对璧人,是以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 一百四十七章 将进酒,杯莫停 闪电打雷,停电42小时,昨天和今天欠下的章数后面会补上,十分抱歉,敬请原谅。 “那个,听说阁下也是三日后斩首,我们黄泉路上做个伴吧。”梅似水有些不舍的红着脸松开紧握着的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的干咳两声,拱手对着络腮胡子笑道。 “听外面的人说这位姑娘是郡主,那你们不是应该有奇招出奇制胜,哪里还需要我这个粗人作伴?”络腮胡子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酒,不小心牵动肋间的铁链,又倒吸一口冷气,大大咧咧的笑道。 “阁下听说过那李静影为某个人而改判过案子?就目前情况下看来,我一点把握也没有他能为我破一次例。”冷玉儿眸光静沉如水,手中酒瓶一扬,仰头喝酒,如玉的脸上晕开一丝红晕的淡淡而笑。 “这倒从来没听说过,还是那句话,既然知道,怎么不跑,我看二位的武功也挺高的,若是我,我早就逃了,还等那个李静影来抓?”络腮胡子将手中的空酒瓶一丢,铁链铿锵作响,不顾身上彻骨的疼痛,大笑道。 “怎么可能,冷姐姐你可不要吓我,今天我的三魂已经被你们吓丢了七魄了,你若死了我怎么向皇兄、母后交代,你可定有后招对不对?”慕容晴空眸光隽净,却是涎着脸凑到冷玉儿身边,带着探寻的目光笑道,他今天来的目的岂非就是要问出个所以然。 “就目前来看一点机会都没有,我改不了是国法律例,况且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总不能让梅兄逃一辈子吧。”冷玉儿眸心平静安然的微微而笑,看透生死般的云淡风轻。 “就算师兄逃一辈子,我也跟师兄逃一辈子,做这世间的一个孤魂野鬼也罢。”眉宇一直不得舒展的白流云,目光清明沉静望着梅似水,寥落而笑。 “师妹,你可以回去的,不用随我做孤魂野鬼。”梅似水清眸一扬,心却猛然一沉,笑得有些悲痛而沧桑。 “师兄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师兄去地狱,我就在奈何桥上等着,和师兄一起去看彼岸之花。”如天上那一抹流云般的白流云唇边延开一丝优美的弧度,纯澈的眸中带着一丝忧伤,亦带着温柔、欢欣,好似拥有全天下一般倾城笑容,清润而妩媚。 “流云......”梅似水望着那双盈盈的美眸,眉心轻柔缱绻,情不自禁的喃喃低语。 “你们不要这样,冷姐姐你到底有何打算,我好在外面做安排不是吗......”慕容晴空缠着冷玉儿,外带着隐隐泪光,好似问不出个所以然死不休的撒娇道,他最见不得的就是生离死别了,这一招可是对她母后最管用了,谁知道用到了此处竟然完全失效了。 “那我们的命运就交到你手上了,假如三日后冷姐姐被那李静影一刀斩了,你冷姐姐不会忘了去看你的。”冷玉儿清明的眸光闪过一丝戏谑,一仰头喝下瓶中最后一滴酒,眉宇淡然的笑道。 “冷姐姐你不要开玩笑了,我和梅大哥结拜了,你们若是死了,我也只能抹脖子了。”慕容晴空眼泪汪汪,一脸焦灼的哭道。 “也好,黄泉路上有个伴,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今天我们不说别的只喝酒!”冷玉儿又丢给络腮胡子一瓶酒,带着一股不输男儿的飒爽豪气,把酒言欢的轻轻一笑,倾国红颜,魅惑人心。 “临死前能与姑娘梅兄相识,也不枉我荆无命来这世上走一遭。”络腮胡子有些心神恍惚的接过酒瓶,铁链铿锵作响,继而大喝一口,豪气冲天的笑道。 “将进酒,杯莫停,师妹,我们也喝一杯。”梅似水也递给白流云一瓶酒,洒脱飞扬的对冷玉儿、晴空、荆无命笑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英雄相惜,本不需过多的理由。 “不知荆兄为何受如此隆重待遇?”冷玉儿望着那一副从鲜血淋淋的肋间穿过的琵琶锁,眸中掠过一丝疑问,眸光清亮,盈盈而笑的问。 “他们抓了我八次,我逃了八次,后来这李静影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副琵琶锁,我彻底逃不了了。”络腮胡子荆无命扯着沉重无比的铁链,再一次倒吸一口冷气,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说道。 “荆无命我知道,就是在南边那一带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夫,杀人放火,抢劫勒索,打杀官兵,甚至劫掠库银,无所不为,折腾个官府人仰马翻,扬言要翻天覆地的荆无命。”慕容晴空心中一凛,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个大大咧咧却是眉宇间凛然大义,哪里像传说中的杀人无数的江洋大盗荆无命。 “没错,就是老子,奶奶的李静影太狡猾了,就看准了老子不愿意滥杀无辜,竟然找了一个机灵的小孩千方百计的接近老子,老子一时不查,着了道,后来我被抓了才知道,那鬼灵精竟然是李静影的龟儿子,太狠了,他就不怕我把他儿子给杀了,不好意思我是个粗人.......”被锁住琵琶骨的荆无命强忍着疼痛,粗声粗气,咬牙切齿的骂道,方显他身上那一股血与火的味道。 “三日之后,你若不死,就不要再杀人了,毕竟这世间还有王法律例主持人间公道。”冷玉儿喝下一口酒,眸光晶亮的笑道。 “若是所有的官员都像李静影这样的,我也懒得管这等闲事,奶奶的,我就看不过,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荆无命一副火冒三丈的喊道。 “人间公道,由人间人来管,郡主,我们喝酒。”梅似水轻叹一声,与冷玉儿,荆无命遥遥举杯,洒脱而笑的掀过那一刻的尴尬。 冷玉儿摇头默笑不语的仰头喝酒,一双清亮的眼瞳似天上的寒星,灼灼生辉。 “这句话我爱听,那牢头,我知道你在哪儿,过来一起喝酒吧,牢头人不错,挺照顾我的,就算没那李静影那龟儿子,我也是次次栽在他手中,可惜了,只混了个牢头......”荆无命眸光中带着激赏之意,向冷玉儿等人介绍道。 一百四十八章 收二将,伏三虎(上) 刚硬的唇边哑然一笑,只见身着一袭平凡官吏一个年轻人,从幽深牢房的拐角处悄无声息的走出。 冷风从破洞中吹过,那一袭平凡的衣裳似乎不平凡的从明灭不定的灯火中走来,星目剑眉,刚硬爽朗,隐隐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铁血之气。 “杀过人?”冷玉儿轻轻望了一眼,顺手丢出一坛酒,酒坛带风,砭人筋骨,那个牢头却是顺手一接,一招之间轻易化去酒坛之上所带的隐隐罡气,凝然一笑:“杀过,当过几年的兵,上过战场。” “好厉害的隐藏功夫,竟然连我都没有发现,这个李静影也不怎么样嘛,这样的人才竟然没有发现,可惜,可惜......”慕容晴空有些愕然的望着那个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欲着血与火生存下来,却只是一个的小小牢头满怀感慨。 “是英雄,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冷玉儿遥遥举杯对着牢头微微一笑,眸中光芒静如止水却带着隐隐欣赏之意。 “十五年花雕,没有掺水。”眉目俊朗的牢头亦是举杯微微一笑,仰头喝下一口酒,眸光灿若流火,一股铁血的气势似乎也被那一口花雕激活的流转全身。 “那当然,在这凤凰城想喝不掺水的酒除了我二哥和三哥的府中,就只有我没人敢欺负了,还未请教英雄高姓大名?”慕容晴空一收小孩子的脾性,粲然一笑,学着江湖规矩,很认真的拱手笑道。 “在下刑落,参见四王爷,参见郡主。”刑落单膝点地,恭敬的行着大礼,却被一股劲风稳稳地托起,一时不查,没有防备的向后退了一步。 “此地只有冷玉和慕容晴空,没有什么郡主,王爷。”冷玉儿仰头喝酒,淡然从容,眸亮如星,静若明川的说道。 “刑落,和我的姓氏差不多,我的比你多一个草字头,以后我是你哥。”荆无命大大咧咧,不顾铿锵作响的铁链拉扯的疼痛,占尽便宜的笑道。 “是多了个草字头,不过从此变成了草包也真是有些悲哀。”刑天懒懒散散斜倚着牢房的铁栏上,收敛去那一股豪迈铁血之气,不以为意的轻轻笑道。 “男子汉大丈夫,我不跟你一般计较!”荆无命被气得只轻轻一动,又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倒吸一口冷气,横眉竖眼的说道。 “说得好,好男儿就应该鹰击长空,三日后我若侥幸不死,当然我有很大可能不会死,你们都跟着我吧,不,是跟着我冷姐姐,我冷姐姐现在需要人。”慕容晴空满不在乎的拍着胸脯笑道,虽然他现在和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他才不信他们真的束手待毙。 “冷姑娘需要人做什么?我可只是个死刑犯,不会救国救民。”荆无命脸上现出一丝犹疑的问,像他们这样手握重权,甚至掌握天下苍生生死的人会需要平凡的人吗? “风影楼听说过吗?”慕容晴空神秘的眨眨眼睛,眸光灿若星河的笑道。 “去做什么?”荆无命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脸上一股憨厚的笑容,风影楼,他怎么没听说过?那个地方被江湖中人称之为最神秘的地方,平常人可是连找都找不到的地方,他这是走了狗屎运,还是他上辈子积了大德,祖坟上冒了青烟? “去了你就知道。“慕容晴空又是神秘而诡异的一笑,别以为那个地方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去了你就知道那个地方的恐怖的令人生不如死。 “跟着我就不能随意杀人,一切都要听我的,你做得到吗?”冷玉儿一双瞳眸盈盈如秋水的望着明显不甘受束缚的荆无命问。 “好,只要我荆无命不是,一切都听郡主的便是。”荆无命爽爽快快,一脸凝重的答应下来,当然他曾经说过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不死就行,听与不听全是以后的事情,自然是以后再解决这个问题。 “那好,我们现在还差两个人,就交给你了。”冷玉儿如何不知那荆无命心中所想,却只是淡淡而笑的对慕容晴空说道。 “四个人吧?冷姐姐。”慕容晴空迷迷糊糊抱着个酒坛子,一脸疑惑的问。 “那李静影和他儿子也算吧。”冷玉儿笃定的喝了一口酒,朝牢房幽暗的深处?望了一眼,目光飘渺而清澈。 “那僵固不化的榆木脑袋,冷姐姐你有把握把他招揽到名下吗?”慕容晴空睁开一双眼睛,又喝下一口酒,轻笑道。 “那龟儿子,见了他,我非宰了他不可。”一旁的荆无命一脸不忿的小声嘀咕着,似乎又想起了曾经上过的当,受过的骗。 “不是招揽,只是借用一下李大人。”一股潮湿的冷风吹过,三千发丝沸沸扬扬,如雪一般苍白的脸上再一次朝着黑暗之处轻笑道。 “郡主怎知我一定会跟郡主走?”幽暗的深处,一袭月白衣衫,轻袍缓带的翩然而来,明灭不定的灯火中,李静影的唇边优雅的勾起一丝微笑,少了几分公堂之上的凌厉,多了几分茶一般优雅与隽淡。 “你怎么来了,看来武功不弱嘛,不愧是我冷姐姐看上的人。”慕容晴空看到蓦然出现的李静影,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抹了一把冷汗,还是醉眼朦胧的用沾满酒渍的手拍着李静影的月白色的衣衫,毫不客气的印下一个手印,又轻笑道:“即是自己人,来喝酒。” “四王爷你喝多了,该回去了。”只见李静影指如疾风轻点慕容晴空身上几个穴道,慕容晴空大痛,却是酒劲顿时醒了一半。 “我才不回去,今晚小爷我就住这儿了。”慕容晴空大大咧咧的朝地上一坐,愤然而道。 “地上有老鼠,还有蟑螂,四王爷想住的话也无妨。”慕容晴空立刻站起来跳脚的大叫他何时见过老鼠,还有那蟑螂?李静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望了一眼明显狼狈和心虚的荆无命,淡淡而笑的转身离去:“以你的本事想杀我儿子,还差十万八千里。” “榆木脑袋,一点也不知道变通,冷姐姐你真的要住在这里吗?”慕容晴空不停地跳着脚,一副惊恐的模样问。 一百四十八章 收二将,伏三虎(下) “当然要住,毕竟国法谁都改变不了。”一袭白衣静立与冷风之中,清颜如玉在明灭灯火之下,宛若明珠置于瓦砾之间般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可是就算你走了,谁也不敢说些什么的。”慕容晴空安静下来,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涎着脸皮笑道。 “晴空,你觉得从冬天直接进入夏天,再从夏天直接进入寒冷的冬天,这个世界会怎样?”一阵冷风吹过,冷玉儿望着脸色依旧有些红晕,却不禁打了个寒颤的慕容晴空,眸光清亮如水的问。 “会......人可能会受不了吧?”慕容晴空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小声的说道。 “其实除了人受不了,还有这世间的万物根本不能够适应,草木禾田,花鸟鱼虫,一切的一切还未来得及适应,便从盎然生机变成荒芜一片,可是荒芜之地又怎能一夜之间变成浓荫匝地,百花齐开?”冷玉儿望着明显陷入沉思的几个人,又淡淡的笑道:“其实这世间的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一定的规则慢慢的变化着,譬如春夏秋冬,二十四节气的四时变幻,譬如日升月落,风雷雨雪,甚至是生老病死,叶生叶落,花开花谢,都在遵循着一个规律一步一步的向前发展,这个世界才会有春夏秋冬不同的风景,才会这样的丰富多彩,百姓才会五谷丰登,人间太平......” “郡主,你说的这些我还是不太懂,我只觉得这世界谁是强者,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良久,荆无命一脸迷惑的小声嘀咕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岂非就栽在了强者的手中?比拳头更强大的是智慧,比强者更强大的是人间的公平、公正。”冷玉儿眸光晶亮如星,含笑而立,宛如一树梅花,傲然的开在寒风之中。 “我明白了郡主,今后我荆无命唯郡主命是从,就是郡主让我死,我荆无命也没有二话。”此时荆无命豁然开朗,心服口服的指天为誓。 “想离开就离开吧,终究不该龙游浅水。”幽暗的角落,听到方才那一席话,唇畔含着一丝笑容的李静影淡淡的对从身后相送的刑落说道。 “多谢大人。”刑落望着那个渐渐消失的背影,拱手言谢,眸光静沉的默默而回。 “这个死刑牢该不会就只有你这一条老虎吧,我要再找找。”良久,慕容晴空深吸一口气,提着一坛酒,目光炯炯有神的在牢房之中来回扫视,惹得众多囚犯以一种极为热烈的目光看向他。 “这个人不错,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得这么响,想来也能当得大任。”慕容晴空望着牢房深处那个呼呼大睡的人影轻笑着放下手中那一坛酒:“兄台,一起喝杯酒。” “不错,他也是和我们一样三日后斩首,不过这小子也是一条汉子,判了斩刑之后,不是吃就是睡,连句话都没说过。”荆无命望着那里面的牢房感慨道说道。 “他吗?他不但杀人而且碎尸,按律当剐刑。”刑落从牢房的另一端缓缓走来,眸中似有火焰在燃烧。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哥们太狠了,我也只是手起刀落,好歹留人家个全尸。”荆无命神色一变,不由的感叹道,杀了人居然还碎尸,这得多大的仇恨? “酒给了,哪能就这么拿回去?”那人从慕容晴空想要收回的手中轻轻一晃,将那一小坛酒拎在手中,仰头便喝,一股残血腥之气油然从身上散发出来,不由得令人心中一寒。 “那,兄台,酒随便喝,但是......”慕容晴空望着那意味着结盟的就被他喝下,有些结巴的说道。 然而那一双比狼还要残忍的眼睛猛然望向他,令他不由将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不由的尴尬而笑,暗暗生悔,果然不能因为懒而随意的挑选人,杀人碎尸,他还从未听说过会有这等残忍的事情发生。 “好酒,我记得我们结拜的时候喝的也是没有掺水的十五年花雕,杀人碎尸?我也不想,可惜,他还是死在我的手中,但是我也只不过是按照我们结拜之时发下的誓言所做的而已,是他说他若出卖我,便碎尸万段,死不足惜......”那一双残忍的眼睛忽然黯淡下去,低低的似在喃喃自语。 “有他没我,有我没他。”刑落的眸光如火焰般在燃烧,冰冷而异常坚定的说道。 “我恒宇只是想喝酒而已,并没有打算和你共事一主,若不是看在你是他弟弟的份上,你以为这区区牢房能困得住我?我这个人恩怨分明,觉得你挺顺眼,才喝了你的酒,当然必定会为你分忧,什么事情,等我做完再死也不迟。”那个眼角眉梢皆带着暴虐的血腥之气的人,眸中冷光一闪,对着慕容晴空慨然而笑。 “这个,冷姐姐这该怎么办?”慕容晴空迷迷糊糊不知该怎么办的眨眨眼,一副求救的样子向冷玉儿望去。 恒宇,江湖中武功高的深不可测,却是极其嚣张,不受任何礼法约束,亦是看谁不顺眼一刀下去,不留活口,一度被江湖中正义人士划归为邪门歪道,后来听说是被看不下去的结义兄弟出卖,才落得这般下场,这也算是太过于看重情义吧,否则这样的牢房又怎么关得住他? “你找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冷玉儿淡淡而笑,对着那个恒宇遥遥举杯,仰头喝酒。 “这次的任务分成两组,完成任务之后,要走要留,自己选择,决战的话也生死不论,但在此期间一定要服从命令。”慕容晴空有些无奈的一挥手,下了个命令。 毕竟以一挡百的风尘异士实在不好找,否则他冷姐姐也不会辛辛苦苦的在这里找了,那个赌约也是事关他们的生死啊,更何况还有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冷卿儿,可是这两个人不共戴天的恩怨他能掌控的了吗?不禁又有些摇摇头的苦笑。 当然日后也如他所料,这个人不但轻功诡异,武功诡异,就连性格也诡异,诡异到他从不听任何人的命令,一个人任意妄为却偏偏帮了他们最大的忙,总算不罔他冒着生死大险把他留下。 “邪门歪道,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刑落眸光幽冷,似一把利刀般的望着那个恒宇,语如霜雪的恨恨转身离去。 他天南地北,天上地下的追了恒宇五年,为了亲眼看着他伏法,才会甘愿在刑部大牢当一个小小的牢头,可是亲手杀了他,亦是他心中所愿。 “看来我们之间游戏还没有结束,我等你的后招。”恒宇望了一眼渐渐走远的刑落,淡淡而笑的喝完坛中之酒,转身睡去。 二更完毕,求推荐,求收藏,晚上十二点也许还有一更哦。 一百四十九章 静影璇玑 夜已三更,望着水火不容,却是以后的队友的两个人,慕容晴空幽幽一叹,又回到静静站立,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冷玉儿身边。 此时梅似水和白流云相互依靠着渐渐睡去,慕容晴空拿起最后一坛酒,不知在小声嘀咕些什么的轻揉着像要裂开的眉头,忽然一阵咚咚的声音从底下传来,不由得又是一身冷汗的一个激灵的睁开眼睛。 “大哥,我来救你。”一个极低的声音从地下传来,紧接着露出一个满身是土,像只老鼠一般有着贼亮贼亮眼睛的三寸丁矮个子。 “好兄弟你来得正好,这是我义弟白落生,自小就会打地洞,人称钻地虎。”从梦中猛然惊醒的荆无命望了一眼从地底钻出的小个子,哈哈笑道。 “大哥,你先走,我在这儿挡着。”那个仿若小孩子一般的小个子望着眼前沿气宇轩昂,明显不是那种因为作奸犯科,滥杀无辜而被官府收押为牢犯的四个人,不由得愁眉苦脸,这哪是来得正好,明明是落到人家设好的圈套里面,逃不出去了。 “兄弟,你还挺够意思的,不过哥哥有好事也不会忘了你的,我这兄弟据说自小出生在洞中,所以这一辈子最擅长打洞,郡主,四王爷你看怎么样?”荆无命大大咧咧,笑声震天的介绍道,只惹得所有凶神恶煞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郡主?四王爷?哥哥,你想害弟弟吗?”那个小个子白落生一听名号,顿时一身冷汗,诚惶诚恐的只想要逃走。 打洞,那是他的看家本事,可也是他的致命伤,王法不是有云:盗墓者死。他的人头可是在官府之中也值上几千两银子。 “哪里,我怎么会害弟弟你呢?”荆无命不顾身上束缚住他的琵琶锁,紧紧地将他抱住,热切的说道。 “不错,就是武功弱了点,带走吧。”冷玉儿负手而立,淡淡看了他一眼,对被他吓得酒醒了一大半的慕容晴空笑道。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大牢里闹鬼呢。”慕容晴空一脚踢开牢门,抓住想要从洞中逃走的白落生头发,生生揪起,以至于后来白落生一缕头发不剩的剃个精光。 “大哥,你可不能害小弟啊,小弟可是上有老下有下......”白落生一脸惊恐的在慕容晴空手中挣扎着。 “你哪里上有老下有下,你不是一个吃饱,全家不饿吗?放心吧,大哥怎么会害你?”荆无命哈哈大笑,不由得又牵动伤口,倒吸一口冷气,又接着暗笑,风影楼,那是个人就能进的去的吗? “冷姐姐,我走了。”慕容晴空像拎小鸡一样拎着白落生向外走,这样会捣鬼的人他必须得惩治一番才行。 “帮我把这个还给他。”牢房之中,一道蓝光在风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慕容晴空反手一接,明灭不定的灯火下,一只宛如海洋一般深邃而美丽戒指静静躺在手中。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还有帮我照顾好卿儿,走吧。”冷玉儿静静而立,眸光凝重而明亮的笑道。 “我会的。”良久,手中的戒指忽然异常的沉重,慕容晴空一收从前的脾性,握着戒指,挟着白落生从容而去。 梅似水、白流云磊落而洒脱的相视而笑,不顾礼法的继续相依睡去。 一路出来便见几个人影随即出现在黑夜之中,慕容晴空将白落生一丢:“看好了,不要让他跑了,找个秘密的地方好好的练练,不许传出去。” “是,可是郡主......”明显有些焦灼的杨诚、聂风七人站在冷风之中向慕容清空身后望去。 “没事,有我在,我看谁敢动我冷姐姐?都撤了吧。”慕容晴空揉着眉头,好像仔细的冥思这什么的说道。 被平江七侠挟持的白落生愁眉苦脸,却是再也不敢逃。 晴海,号令天下。他终于见到那枚足以令他十分疯狂的戒指,反而变得安静下来,随即又是冷汗津津,这枚戒指如天上的繁星,是他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若是他使了什么诡计逃跑了,恐怕这一辈子他都休想安生了。 静冷的璇玑殿中,依旧是被无数的奏折所掩埋,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时而深沉的批阅奏折,时而略带一丝笑意把玩着手中一只累丝金凤钗,时而极度疲倦的揉着眉头轻咳几声,接着批阅如山一般的奏折。 “回禀皇上,郡主这三日以来除了第一日喝了些酒之外,就再也没有吃东西,说就算是珍馐美味,龙肉凤髓,牢饭也是牢饭,而且还在同一个地方整整站了三日,一动也未动。”承安推开璇玑殿紧闭的大门,带着一抹阳光,亦是带进一股冷风,眉宇间有些淡定不了的对着高高在上的一抹深沉的静影说道。 这世间怎会有这样倔强的女子?可真是这两个人的劫难。 “咳咳......不想吃就不要到那个地方去啊,难道那酒就不是牢酒!”被冷风一吹,慕容晴天有些胸闷的轻咳的轻揉着眉头,又冷冷的问:“李静影和晴空有什么动静?” “李大人照常升堂问案,闲暇时间和儿子下棋,好像一点影响也没受,至于四王爷.......”承安不由得苦笑道:“四王爷这次也没去求三殿下帮忙,只是白日里带着晴阳公子遗留下的晴海到处喝酒,晚上便拿着一支笛子在李大人的房上吹奏,说是要和李大人探讨世间最美妙的乐声,至于三殿下没有任何动静。” “哦,他吹的怎么样?”慕容晴天眉宇明显紧缩,接着满不在乎的轻笑着问。 “李大人的公子总结了四句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承安低低的暗笑道。 据说那住在附近的人真有被他吹哭的,每天晚上整夜整夜的都被那样宛如鬼叫的声音所骚扰,能不哭嘛? “有点出息了,懂得求人不如求己了,笔墨伺候吧。”慕容晴天眸光悠远而飘渺,轻叹一口气,淡淡的笑道。 三更,求推荐,求收藏 一百五十章 玲珑棋局 有些阴冷的风中,暖阳的温度变得稀薄,却是毫不吝惜地将万道金光飘洒而下。 刚刚来到刑场之上,只见凤止阳、风无涯、风逐月、王尊甚至是花静风一个个在监斩官慕容清影的冷眸和慕容晴空愁眉苦脸的注视下端着一碗酒,只是从容淡定的淡淡而笑,不言亦是不语的与冷玉儿对饮,默立一旁。 当然此间最不淡定,哭天抹泪的便是那个被冷玉儿在屠刀下救出的刘老伯。 “郡主,我李静影自知对不起郡主,还望郡主原谅,毕竟国法难容,李静影也没有办法。”人山人海,人群耸动的刑场之上,眉宇凛然大气的李静影端着一碗酒向冷玉儿敬道,言语间依旧没有丝毫的悔意。 “其实,我更想和李大人下一局棋。”冷玉儿的眸光掠过那一碗酒,在倾城的阳光中盈盈而立,泠然的淡淡笑道。 “好,来人备棋。”李静影抬头望望尚早的阳光,将碗摔在地上,朗声喝道。 “爹。”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一个约十岁左右,眉目俊秀的小男孩端着棋盘走在李静影身边,怯生生的喊道。 被关在家里不许出来的他真的很想见一见,最近令他父亲表面上从容淡定,其实心里早已焦头烂额,传说中倾国倾城,甚至有可能祸乱天下的女子。 “云曦,给郡主磕个头吧。”李静影望着自己的儿子暗暗一叹,冷着脸吩咐道。 “父亲有些对不起郡主,李云曦在这里替父亲给郡主磕三个头,希望郡主能原谅父亲。”李云曦放下棋盘,人小,却十分老成的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接着起身又说道:“云曦佩服郡主的胆识,云曦再给郡主磕一个头。”李云曦再一次一敛衣衫,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好孩子,站到我身边来,我在棋盘上教你几招,就算做回礼吧。”冷玉儿轻轻一笑,仿若一股暖流注入冷冽的寒泉,沁润人得心,盘膝而坐于棋盘的另一边,轻轻的伸出如玉般毫无瑕疵的手,请李静影先走。 “那日郡主所说的话,李静影全部记在心里,多谢郡主体谅。”李静影拈着一枚白子轻轻落到中央天元星位,俊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茶的隽淡,一扫心中无端的忧乱。 “那么李大人有没有想过,其实那王康的死,理应算在李大人的头上?”冷玉儿轻渺一笑,眸光静冷,手中黑子挂到白子旁边。 “在下愚钝,不知郡主何意?”李静影握着白子的手微微一顿,漆黑的眸子似一汪净澈无尘的湖波,微动涟漪。 “李大人想一想,假如当时我若不出手,那李大人赶到之时,不知是何种情况?”冷玉儿在棋盘上迅速落下一子,幽深如海的眸子带着一抹洞彻而深沉的光芒,又拈起一子在白子落下之后随即落下的淡淡笑道:“我想李大人也看得出,王康那一刀可不是吓唬刘老伯的,我若不出手,死的可就是刘老伯那一条可怜的冤魂,那这一条命又该算在谁的头上?想来想去,总觉得是不是因为李大人晚到了一步,才发生了这样一件血案?” “可是郡主明明可以把那王康先打倒在地,等本官过去之后,再做决断,郡主又何必偏偏要一刀致命?”握着白子的手再一次微微一顿,淡淡的笑道,轻轻地落到片刻间便已星罗密布的棋盘之上。 “若是李大人能够先赶到一步,也许就没有那一天的命案也说不定,毕竟以李大人的武功总能防患于未然,作为一个官员,总不能出了水灾才去修堤筑坝,出了火灾才想到提醒人家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出了人命才想到杀一儆百,这么拙劣的的办法吧。”冷玉儿苍白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清清淡淡的声音仿佛在和多年不见的老友谈心,清亮的眸中却闪过一丝孤独的决绝与落寞再一次落下一子。 此刻棋盘之上一黑一白两方阵地,犹如两条游龙一般势均力敌的相互撕咬,相互侵略,一个个棋子宛如一把把利剑将那个黑与白的世界搅得翻天覆地,变幻莫测,却是谁也不能真正的逐鹿问鼎。 玲珑棋局,那竟是失传的玲珑棋局,慕容清影心中一凛,抬眸望去,那一袭白衣带着一抹清寂在衍生万象的变幻风云之下,从容的漫不经心抬眸一笑,宛似抬手间倾倒苍生,挥手间覆灭天下,这样的女人留着当真是他的一个劫难,亦或是倾倒天下的红颜——祸水。 “天心郡主所言甚是,李静影当真是玩忽职守,草菅人命,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李静影,李静影愿意承担一切的后果,法不容情,希望王爷也能够做到秉公办理。”李静影幽幽一叹,一丝锋芒掩在笑容之下,轻轻的抬手,摘下头上的乌纱,对着慕容清影重重的跪下,深远的某种闪着淡淡的微茫。 “师兄,玉儿只是说笑的,师兄何必当真?”冷玉儿在棋盘之旁款款而起,伸手扶住跪在地上的李静影,语出惊人的淡笑道。 那盘棋再仔细一看,岂非是相互对立,相互制约,相互平衡,却也是相互转化,子子相连,步步相同,这样的棋艺岂非出自一人之手? “师妹,师兄没有说笑,作为师兄怎能不保护师妹,师妹有错,全是师兄的错,师妹有难,师兄理应当在前面,否则怎对得起师父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李静影缓缓的推开那欲扶起他得手,从容淡定,浅笑如旧,黑沉沉的眼眸中波澜不惊的又对身边不言不语的李云曦道:“父亲请罪的折子早已经递上去了,好好照顾你母亲,你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了。” “孩儿记住了,孩儿会好好的照顾母亲,请父亲放心。”李云曦一张小脸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却是十分坚定的向李静影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靠,心太狠了,两父子都是对自己也是这么的狠,也好有他陪着一起上路,这黄泉路上也不至于太寂寞。”一旁被有些冷的太阳晒得迷迷糊糊的荆无命大大咧咧的笑道。 “三哥,你看这怎么办?”慕容晴空晶亮的双瞳在渐渐强烈的阳光中染上一层漫漫浅影,眸心一荡,转头望向静然无波的慕容清影。 这是什么意思,不战而屈人之兵,冷姐姐太厉害了,可是这好像依然不能改变他号称这个冷面石心,虽千万人死在面前,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三哥的心。 “准。”只淡淡一个字,却只斩金截铁的震荡人心。 一百五十一章 大义凛然,六亲不认 倾城的阳光射下七彩的光芒,一张张或带惊奇、或带悲喜,或无情,或冷漠,或饱含泪水的注目之下,梅似水和白流云相视而笑,淡如风一般恣意不拘的眉宇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身边所发生的一切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日近午时,一道清湛从容的剑光当空出鞘,自横在白流云如玉般娇嫩的颈脉间,一言不发的静静望着即将行刑梅似水,真心相爱的人本也不许过多的言语,只是他到哪里,她便随之到哪里,无论是人间,还是地狱。 “流云,替我好好活着好吗?”梅似水紧紧握住那横在颈脉间的剑尖,一颗颗殷红的血珠淋淋而下,轻轻地说道。 “流云说好与师兄一起去看彼岸之花的。”清清淡淡的声音飘渺如梦,却是那般的斩金截铁,落地有声。 “临死前找个垫背的,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乱蓬蓬的头发中,恒宇阴鸷的眸光闪亮似毒火,妖异而邪魅的望着刑场之上的那些甘愿赴死得人,阴测测的笑道。 “三哥,借剑一用。”慕容晴空见白流云将剑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不由得苦着脸向慕容晴空大义凛然的说道。 “好,死在揽月剑下也不枉是慕容家的男儿。”慕容清影唇边微微勾一丝微不可见的弧度,冷月浸江的眸子闪过一丝揶揄的笑容,挥手间一道如月光般的光芒清泠泠的飞掠到慕容晴空的手中。 “三哥,你太狠了。”慕容晴空无奈的一笑,对着好似没有一丝兄弟感情的慕容清影恨恨的叹道。 “在这世间谁想死,我都不会管,况且誓言是你发下的,关我什么事?”慕容清影抬眸望了望即将移到天空中心太阳,淡淡的丢出一句话。 “那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好歹是你的亲弟弟。”慕容晴空将那道与他主人一般带着惊世光华揽月剑横在颈脉间,有些可怜的说道。 “你不是有三天时间自救吗,浪费时间是可耻的,尤其是关乎生死的那一瞬间。”慕容清影眸中暗影一沉,却是无所谓的冷漠而笑。 “我上了你们的当了,着了你们的道,你们竟然真的一个个大义凛然的六亲不认,哥哥不就弟弟,师兄要杀师妹,到现在了,连二哥也没半点动静。”慕容晴空望了一眼已到午时的日光,恨恨的说道。 这几个人实在是太疯狂了,以后可不能这么跟他们玩了,和他们赌命,简直是嫌自己命太长,没事找事,自作孽不可活了。 “把剑架好,到时候可要狠狠心,免得一时手软,抹错了位置,弄得不生不死,还得麻烦三哥给你补一刀。”慕容清影走到晴空身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摆正横在颈脉间的揽月剑,不怀好意的笑道。 “三哥,我是打不过你,可是你也别逼我劫法场!”慕容晴空望向那刑场之下,所有风影楼*患难过的兄弟皆将剑横在颈脉间,大义凛然的准备赴死之时,猛地将剑拿开,他是这般容易认输的人吗? “哦,有情海了就是不一样。”慕容清影望了一眼涌动的人潮,其中不难发现有不少身怀冷兵器的武林人士在中间徘徊,凌厉的眼光不时望向刑场之上,好似随时准备鹰击长空,一展身手。 “三哥,你真以为我只是玩玩,我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慕容晴空清亮的眸子狡黠一笑,有些得意地说道。 那些武林高手是他用号令天下的晴海吸引过来的,虽然不多,可显然皆是在这一带晃动的江湖人士,到时候乘着人多眼杂救下他们,也可以熟悉地形的逃走、隐藏,他所想到的可是被他们防范的要多一些。 “那你看那边,再看看那边。”慕容清影修长的手指优雅的捏住那一缕光华,再一次将揽月剑轻放到慕容晴空的颈脉间,用眼神给慕容晴空指了几个方向。 “三哥,你太狠了。”慕容晴空握着手中的揽月剑,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的恨恨说道。 阳光清洒大地,那几个地方隐有冷芒在其间时隐时现,竟然是团团将他们全部围住,他相信他们只要其中有一人有所异动,那个训练了三年十面埋伏的箭阵变将会把他们变成一只可怜的刺猬,乘乱逃走,不过是死些丝毫不会武功的百姓而已,他如何忍心?他这个冷面石心的三哥真的要置他于死地吗?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说完上路吧,祝各位地狱的旅途愉快。”慕容清影从容回到监斩台上,秀逸如月的脸上冷漠而无情的说道。 “各位的好意玉儿心领了,不过玉儿还有舍妹无人照料,还请各位英雄暂且留下性命,照顾她能够应付着波澜诡异的世界,我冷玉不需要殉葬者。”冷玉儿拱手对下面薛空、凌吟、平江七侠、无名、商晨等风影楼*患难的兄弟云淡风轻,看透生死,不输男儿的飒爽笑道,随即手中荆钗一挽,身后的三千青丝松松散散的盘于脑后,别有一番慵懒闲适的风情。 “我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郡主所托,恕难从命。”一群如龙腾虎跃的矫健男儿眉宇磊落,凛然大意,气冲云霄,将剑横在颈脉间说道,顿时激起看热闹的百姓的热血沸腾。 “四王爷,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才会和我结拜的,其实你不必这样,没人会怪你。”梅似水低低一叹,终于开口对眼前有些战战兢兢,却是咬紧牙光不放下剑的慕容清空劝道。 “我是看梅大哥磊落洒脱如风才和梅大哥结拜的,我慕容晴空平生最羡慕的就是向梅大哥这般四海为家的男儿,并非为了救你才和你结拜的,一日兄弟,终生的兄弟,我慕容晴空说到做到。”慕容晴空对着人潮人海大义凛然的说道。 “我荆无命今生能和郡主一同赴死,此生也算是没白活。”荆无命大大咧咧的大喝一声,笑声直冲云霄的豪爽笑道。 恒宇却是一直安安静静的闭眸不语,阴鸷的唇边带着一丝冷冷的笑容,好似在晒太阳一般的悠闲自在。 “我平生最害怕是看着自己认识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斩首还是从我先来吧,师兄。”冷玉儿望着挡在她面前的李静影淡淡而笑的说道。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师兄理应站在师妹面前,师妹稍等,师兄先走一步吧。“李静影眉目含笑望着那个清颜如玉的女子,静静地挡在她面前。 一百五十二章 用命去赌的东西 “三哥,为什么冷姐姐把头发盘起来了?“慕容晴空此时却带着一脸不解的岔开话题的看向一丝情面都不讲的慕容清影,以求上天能够给一点奇迹发生,那么他此生烧香拜佛也无所谓了。 “有头发一刀砍不断,还得再补一刀,那得多痛,好了,该说的都说完了,该看的也看完了,行刑吧。”慕容清影含着一丝不易察觉淡笑的说道 “三哥,我还没有说。”慕容晴空唇角微微抽动的抗议道,眸光扫向人群,当然没有他的指挥,所有的江湖人士都不敢有所异动的紧张望着他。 “我知道,我会照顾好母后,当然我和二哥打下整片江山的时候,不会忘了去你坟前找你聊天。”慕容清影淡淡的说道,随手命令彪悍的侩子手行刑。 一口酒带着七彩的光芒飞溅到闪着寒光的大刀之上,满身横肉的彪悍侩子手眉目一凛,这可是他这辈子杀得最有身份的人,不知杀了他们之后,那个高高在上的皇者有一天后悔了,会不会把他也杀了? “慢着,我有话要说。”慕容晴空望着那即将落到李静影脖颈间的大刀,掩饰不住惊恐的大声喊道。 “等黄泉路上你们再好好聊吧,行刑,不用管他。”刀停在李静影的脖子得一寸之上,一缕头发飘然而落,慕容清影不再理会慕容晴空的胡闹,继续下命令。 凛凛刀锋再次扬起,如风一般落下,所有的人不由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去看那一个公正廉明的铁面判官人头落地。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芒如闪电般直打在刀身之上,直打得侩子手不由的倒退几步。 “圣旨到。”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仿若撕裂空气一般,带着一股冷风直奔刑场之上。 “还是二哥仗义。”慕容晴空放下手中的揽月剑,松了一口气的叹道。 人群自动的分开,承安手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缓缓从拜倒在地的人群中凝重的走来。 “朕以凉德,奉承洪业,不能宣流风化,而感逆阴阳,不恤征戍之劳苦,枉兴兵戎,至令山崩水出,黎民苍生困于水深火热。 是年七月,又瘟疫四起,哀鸿遍野,皆因朕德不类,不能上全三光之明,下遂群生,朕痛心?面,永言愧悼,若坠泉谷。然余一人之罪,无及万夫...... 邦之杌陧,曰由一人;邦之荣怀,亦尚一人之庆,是也天下愁苦,在予一人,黎民流离,在予一人,若使年谷丰稔,天下?v安,移灾朕身,以存万国,是所愿也,甘心无吝......” 剑光寒,眸光冷。圣旨缓缓展开,字字句句,淋漓锥心,直刺心芒。 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颁下罪己诏,免天下一年赋税,放归宫女三千,并大赦天下,牢狱尽空...... 举国上下,莫不震惊。 一道白影,轻尘夺目,风过如烟,带着一双冷定的眸子掠过人群,转瞬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没有人会想到他会用这种办法来救她,她自然也想不到,这个人,心深似海,反手乾坤,却是高傲如天,居然会下这么一道让所有的人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诏书? 冷风如刀,割着有些颤抖的心,隔着山,隔着水,隔着寂寂深宫,她似乎看到了那一双幽深如海的熟悉眸光。 “现在,你可满意这样一个结果?”云雾飘渺的山峰之上,那一袭皎然如月的蓝衣穿过荒寂的冬季,从冷冷的冬风之中翩然而来,眸光静深的掠过坐在山崖之上的那一袭迎风飞舞的似雪白衣。 “这样一个结果,你定然很失望吧?”那一袭白衣没有回头,眸光凌?r的望向云雾飘渺之处,清冷的唇边漾开一丝冰雪一般的微笑,宛似绽放在冰雪中的一树傲然梅花。 “失望?关我什么事?”山崖之上,他与她并肩而立,同样将如月的眸光望向缭绕山岚,山岚飘渺,云海翻腾,宛若人心,令人永远看不穿,看不透。 “他们之所以会来到漓楚,不就是因为你的一句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两个碧落宫强者,无论加入哪一方,都会改变三国的强弱格局,也将结束三国对持的局面。”怒号的冷风从耳边吹过,清冷的眸光一黯,淡淡的声音难掩心间的失落。 “所以你认为是我......是我做的这一切?”凉薄如剑的唇边不易察觉的溢出一丝苦笑,轻柔如风低吟的淡淡问。 “或许是你,或许是......他。”冷玉儿的眸光暗影沉沉,白衣黑发在风中轻扬、交缠,宛若此时此刻那颗被紧紧勒住的心。 她如何不知,终究只有这两个人有这样的能力,也终究只有这两个人能有这样滴水不露的心思。 “他?那用得着对自己这么狠吗?”慕容清影明亮静然的眸子掠过一丝微动的涟漪,宛似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在侵蚀着人心。 “你说过,杀人不需要武功,只需要心狠,可是杀人,不若诛心,我的心不会再对任何人软下去,包括我自己。”清颜如玉,三千青丝纷纷扰扰,静然的眸光掠过一丝冷芒,清清淡淡的声音带着淋漓斑斓的鲜血从容地从唇边溢出。 “好一个杀人不若诛心,还没有恭喜你,终于也学会用感情要挟人了,可是倘若他不在乎,这样做值吗?”慕容清影冰冷孤绝的一笑,秀逸如月的眉宇间,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隐隐而现。 “我没有要挟他,我逼迫的是我自己,我想......看清楚一些东西。”冷玉儿淡淡一笑,目光苍凉如水,隐约压抑着那一丝浓浓的悲伤,转头望向身旁那一张曾经她以为刻在她心里,刻在她骨里的惊世容颜。 “那你看清楚了吗?”轻且柔的声音划过风中,宛如琴音出弦,他的眸光蓦地转向身边的那一袭白衣,古井不波的静静问。 “用命去赌的东西,自然能看清楚。”千里黄云白日曛,绚烂的夕阳下,飘渺的云海间,她的眸光迷离的看不清楚,接着转身离去,只余一个孤寂的身影。 一百五十三章 飞雪潇潇,一定乾坤 恍恍惚惚,年关将近,无论是民间,还是宫廷,都开始忙忙碌碌起来。一道罪己诏昭告天下,放归三千宫人,整个皇宫在这个冬天更显得冷寂。 舍却所有的繁华,只余一个简简单单,清清冷冷却依旧有天家风范的宫宴,凤太后一直卧病之中,却是心情大好的出席宫宴,天心郡主依然称病不出。 一道道门,一重重礼,花静风携花千语素装出席,风惊云携风无涯、风逐月出席,篮沐空边关戍卫,蓝夫人携蓝芷妍出席,雪幻星亦是亦是携着雪灵儿出席...... 一直病着的凤太后突然出现,这代表着什么,似乎不言而喻,于是所有的大小官员皆带着女眷到齐,各自坐定,言笑晏晏。 清清冷冷的风,无月的天空似乎开始飘起翩翩飞雪,她缓缓的伸出手来,飞雪落到纤白如玉的掌心,倏而化作一颗泪,不过刹那芳华。 轻抬脚步,在家家户户与己无关的欢声笑语之中,在顽皮孩童点燃炮竹的声声响亮之中,独自漫步在飞雪之中,过着这一个独在异乡为异客,似乎不是年的年。 散去全身武功的凤太后只微微坐了一会儿,便随之离开,离开之时隐晦的话语,令所有大小官员心怀揣测。 皇帝至今未有后*宫,甚至连一个女人都没有,更别提子嗣,一句这宫里越来越冷清,怎能不引起所有人的揣测。 期间,唯有花千语、蓝芷妍、雪灵儿、风逐月安然不动,不断有人举荐自己的女儿大献歌舞,雪越下越大,心不在焉的皇帝提前结束了这令人越来越烦闷,越来越居心叵测的宫筵。 换下一身繁琐的朝服,玉带金冠,清贵出尘的慕容晴天缓步走在纷纷的雪中,眼望江南这难得一见的雪景,眸中的光芒凝重而静冷。 年尾接年头,天便显异象,这苍茫天地,这悠悠苍生还要经历多少苦遇难,这飞雪迎春,迎的是春,还是劫? “二哥,这么快就散了吗?”茫茫飞雪中,舒朗的慕容晴空和寂冷的慕容清影将凤太后送回宫中,稍坐了一会,回来之后那无聊的宫宴便已经结束了,不由心中大松一口气。 “没意思,不如早早的散去清净。”慕容晴天淡淡而笑,眉宇间那一层寂寥的神色在转身的刹那舒展开来,眸深如海。 “二哥、三哥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今天我们不醉不归如何?”舍却一切的繁文缛节,慕容晴空恣意妄为的笑道,眸光灿烂如漫天星辰。 “好,不醉不归。”慕容晴天眸光空远安然,静静的望着眼前的两个弟弟,心头却猛地一震,他们有多久没有像这样的说过话,又有多久没有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喝过酒? 好像是他登基的那一天开始,又好像是遇到那个宛如一树开在风雪中的梅花的女子,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这般的脆弱,只一个权利和女人,便生生斩断了二十年来亲密无间的兄弟情义。 “我要在雪里烤肉喝酒,挑灯舞剑。”慕容晴空欢喜的在薄雪中翻着跟头,一个属于少年的欢快笑语盈满天地,再一次令默默无语的二人心头一颤。 这样的笑容,他们有多久没有看到过,成长是一种痛,痛的遍体鳞伤,痛的有苦说不出,便是真正的长大了。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宁愿这个少年依旧不要长大的好,最起码他拥有天地间最纯粹,最快乐,最无忧的笑容。 三人以高超的武功摆脱身后的侍卫,亲自己动手架火烤肉,敞开胸怀,忘掉一切的畅快喝酒。 “几个月不见,晴空又长高了,可惜酒量没有长。”一股肉香弥漫开来,慕容晴天望着吃的满嘴是油,不断举杯痛饮,已然有些醉意朦胧的慕容晴空笑道。 “二哥,三哥,我不但长高了,我也长大了,有些事情我都明白,有时候好害怕......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好不好,好不好......这天下的人都看着我们呢,看着我们会不会兄弟倪墙,他们想看着我们的笑话,我们偏不让他们看,好不好......”酒量本来就不佳的慕容晴空因为喝了太多的酒开始一手拉着一个人,努力睁着朦朦胧胧的眼睛,说起了胡话。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可是却一直没有机会,也一直不敢说,因为他的哥哥已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掌握者天下苍生的生死,谁敢逆其龙麟?所以这样的话便只能放在了心里,长大未成人,倘若真的能够长大未成人又该有多好? “晴空,我们永远都是好兄弟,一辈子都是,永远都不会改变。”被握住的两只手皆是微微一颤,慕容晴天静望着一直默默不语的慕容清影,眸光似水,仿佛有种安定的感觉,从容的淡淡而笑。 “不行,我要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我们都是好兄弟,好不好,三哥你说好不好?”慕容晴空一脚踢开满地空空如也的酒瓶,又使劲的握着两人的手搭在一起,醉眼阑珊问慕容清影。 “好,我们无论今生还是来世都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永远不会变。”冰冷如山的脸上难得的舒心一笑,正而重之的承诺。 “这我就放心了。”慕容晴空眼睛一闭,身子一歪,倒在雪地里,竟然不可思议的打起了呼噜。 “三弟,我们有多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雪依旧下着,慕容晴天解下身上的狐裘,给睡在地上的晴空披上。 “很久了吧,记不清了。”慕容清影脸上掠过一丝苦涩的笑容,有多久没有像以前那样敞开心扉的喝酒,比剑了,真的记不清了,好像就在昨天,又好像是一辈子那么遥远。 “三弟,你怨过我吗?”慕容晴天挑了挑燃烧在大雪中火焰,好似漫不经心的淡淡笑着问。 “没有什么怨不怨得,一切都是命,二哥要注意身体。”一阵冷风吹过,慕容晴天轻咳两声,慕容清影眸光微闪,将身上的狐裘解下披在慕容晴天身上。 “不错,一切都是命,可是三弟,终究是我对不起你。”紧紧拉了拉身上多出来的狐裘,为冷玉儿输血,身体尚未恢复的慕容晴天有些微怔的笑叹道。 当时重伤之下的他没有能力再救冷玉儿,于是选择了欺骗,也许那个时候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便产生了裂痕,可是若不那样做,以一向冷面石心,坚守原则的他会出手相救吗? “我不怨二哥,我们本就在命运的两端,彼此之间或许也只能......相恨,我终究败给了自己的心魔。”清清淡淡的声音划过耳畔,宛如琴音出弦,眸光暗影一沉,带着寂灭灵魂般苦涩的笑容。 “你和玉儿之间的赌约一定要进行吗?”冷风吹过,慕容晴天仰头望向无声从天上飘落的雪花,孤寂而幽凉。 “谁赢了,谁就能改变命运,我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慕容清影轻轻一笑,言语间却带着一股彻骨的绝望与疼痛,他的命运究竟掌握在谁的手中? “和我一起改变命运怎么样?我们改变自己的命运,亦是改变天下苍生的命运,如何?”慕容晴天眸光璀璨如星,缓缓伸开手掌,一朵雪花在手掌凝成一颗眼泪,那刹那芳华,是否能够成就永恒? “好,一起改变苍生的命运。”慕容清影淡淡一笑,眉目明亮地望向那个浑身散发着王者之气的慕容晴天,在漫天飞雪中伸出手:“我们做一辈子的兄弟。” “当然。”风雪潇潇,两掌相握,一定乾坤。 一百五十四章 雪山赌约 那场雪竟然断断续续的下了五日,高高的云水天之上一片银装素裹,雪压梅花,倒悬的瀑布凝成巨大的冰柱,在初晴的阳光下闪着流光溢彩,变幻无方的七彩光芒。 又过五日,正月初十,三月之期已到,赌约开始,届时一百个英朗男儿,飒爽风姿的齐聚云水天之上。 “你带了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为了公平起见,我也带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以此为界,我们就比一比谁先把这个不会武功的人抓住,谁就赢,如何?”一声清鸣,一道清湛的月光划过,激起千层雪浪,划下一道沟壑,慕容清影淡笑望着冷玉儿身边那个依旧不言不语,木然而立的冷卿儿说道。 “你的人是谁?”冷玉儿紧握着冷卿儿有些冰凉的小手,眉目微锁,眸光静冷的淡淡而问。 “花解语。”慕容清影唇边勾起一丝冷湛的笑容,轻轻的说道,一个略显清瘦,确实高贵典雅的女子从后翩跹而来。 “给天心郡主请安,给四王爷请安。”一袭白色狐裘的花解语,轻启红唇,盈盈施礼,尽敛以前的张扬之气,加之不多的发簪,清雅的流云鬓,得体的妆容,纤纤楚腰,更显风流婀娜,楚楚动人,人比雪娇。 “怎么样?”慕容清影拉过那个柔美的人儿,拥在怀里,淡淡而笑,花解语明显有些僵硬的躯体微微一颤,随即脸上出现一个绝美而幸福的微笑。 “好。”眸光淡淡扫过那张精致的容颜,似有一丝碎痕在其中蔓延,紧握着冷卿儿的手,轻轻一字,落地有声,斩金截铁的回答。 这种战役,不仅要攻,而且要严密的防守,比之行军打仗不遑多让,况且她知道今后的岁月里最令人有机可乘的就是她唯一的妹妹冷卿儿。 “一炷香之后正式开始,也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风影楼高手,免得在这里呆了几个月就得意的尾巴翘上天,不知自己是谁了。”清冷的眸光掠过那些熟悉而不服气的脸庞,慕容清影面无表情的向后退去,双方渐渐的拉开距离,严密的谋划。 两军对峙,李静影、刑落为将各带领十人冲进敌方内部,想方设法劫持花解语,慕容晴空带领薛空、凌吟、翠微、竹心、梅似水、白流云、商晨等十个最为相信的人负责保护冷卿儿。 慕容清影令离魂、风无涯各带一队人马深入敌方内部,生擒冷卿儿,风逐月保护花解语,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静寂的丛林,荒芜一片,厚厚的积雪压弯了树枝,铺满了大地,雪是最容易暴露目标与行踪的天气,偏偏这场雪竟然断断续续下了五天,加之天寒地冻,积雪难化,为今只有双方谁的轻功好一些,谁占便宜的可能性大一些。 咔的一声轻响,树枝上的积雪飘飘而落,小心前行的李静影一行眉宇微冷,轻喝一声“小心。”头顶眸中寒芒一闪,十道人影踏雪无声,却是极有规律纷纷散开。 光秃秃的树枝之上,响起几不可闻的刀剑出鞘之声,寒芒一现,几乎与雪融为一体的九道白色身影手持利剑,从上而下各寻目标,带着呼啸的厉风,宛如一道道劈开天地的闪电一般直袭而来。 铛的几声连绵不绝的轻响,剑与剑,刀与剑,枪与剑,十八般武器纠缠在一起,交织在一起,迸发出一股股凛冽的剑气,厚厚的积雪之上,银光雪浪,风雪肆扬。 长风一过天下忧,魅影一落掀风云。 但问英雄何处寻,云飞雾扬风影处。 正如慕容清影所说,真正的风影楼死士所经历的又岂止是他们短短几个月,而且经常在合作与保护情况下所经历的那么多。 真正的英雄就算是单枪匹马也敢勇闯龙潭虎穴,就算是一个人走一条孤独的路,也绝不会低下高贵的头颅,与他人合作,求得可怜而卑微的生存。这样的路才能造就以一当百,独闯天下的一个人绝世精彩,这样的一个人也不是所有的人联合起来所能随意相比的,更何况是九个人联合而击。 可是这样的九个人从上而下一击之后,竟然被除了李静影之外的那些足踏奇门,并且有规律变幻的九个人从四面八方分进合击,进退有序,环环相扣,沾、黏、围、堵的纠缠在一起,竟然每个人都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只见那些看似凌厉无比,杀气十足的剑气横开纵壑的的直袭而来,却偏偏袭到哪里,哪里都是比之弱了许多的剑气前后夹击,左右受敌,顾得了前顾不了后,顾得了后顾不了前的颇为狼狈。 足下飞扬的白雪间,一道剑光从左边袭来,另一道刀光又从右边横砍而来,横砍竖劈之间配合的天衣无缝,任那些白衣人如何的武功高超,身形如何飘忽不定,也逃不出密网一般刀光剑影之中,只能在阵中求得自保无虞。 然而风影楼之人也非等闲之辈,只是片刻之后,九道白影相视一眼,生生不息,连绵不绝的万千光华,诡异莫测变化无常的格挡着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呼啸剑光,同时足下亦是有规律的一转,顿时便是大逆乾坤,不再受人所致。 刀光与剑影相击,无数短促之极的交击之声,连接成连绵不绝长响,如龙吟,似凤哕,几人足踏星门,竟是渐渐形成一个璇玑阵。 “大隐隐于市,没想到我漓楚竟有李大人这样的人物,先前本王可真是看走了眼,不过也好,就让本王领教李大人玲珑阵。”凉薄如剑的唇边漾起一丝微笑,一袭白衣轻飘飘的立于压满积雪的树枝之上,当真优雅潇洒,翰彩神飞,隽逸清绝不似人间所有,而最令人惊叹的是,那树枝上的积雪踏在足下竟然丝毫未落。 “没想到李静影竟然惊动陵南王大驾,也好,李静影在此领教陵南王具有惊世风采的揽月剑。”叮的一声清响,始终作壁上观的李静影清淡一笑,袖中划出一道璀璨如星的光芒,足尖轻点,如风一般扶摇而上,直向树梢之上那个皎然如月的身影袭去。 一百五十五章 寒星揽月 冷风银雪,那道白影如九天下凡的仙人直袭而下,玉光月影从袖中划出,与那道如流星陨火般光芒相击,似长虹经天,若流星赶月,一招之后,乍合即分。 两道与雪相似的白影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一个氤氲飘渺如茶的唇畔含笑,一个孤冷如月的静静而立,皆是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的温文有礼。 “扶摇而上,寒星剑,碧落宫,什么时候碧落宫竟然出来这么多人?李大人藏得好深,也好,就让本王领教一下碧落宫的绝世武功。”慕容清影望着那道如天上的星辰一般的寒星剑,眸光一冷,淡漠的冷笑,寒光一闪,揽月剑再一次直袭而来。 李静影眸中精芒四射,那一剑带着无以匹敌的气势卷着千层雪浪而来,令人不得不凝神以对,手中寒星剑一闪,在千层雪浪中当空划过,冷风吹过,漫天迷乱的风雪之中,只听得一声接一声的凄裂剑鸣之声响绝于耳。 剑卷残雪,风扬雪舞,凛冽剑气透剑而发,招招式式连绵不绝,不断掀起层层的银光雪影,而两道飘逸灵动的身影没入那场千层雪浪之间,只一瞬间便又如游龙般破光而出,再一次飘然落地,却是李静影胸前的衣衫被划破。 “好一招垂天之云。”冷风吹过残雪,一片衣袂随风渐渐飘远,了无痕迹,慕容清影静冷的眸光更加的深沉。 那最后一剑有多迅速如风,有多凌厉无情,他自己知道,可是就是这样一剑,却只是划破了他的衣衫,却是未伤到一分一毫。 “能在王爷手中过得了十招,不过是李静影侥幸而已。”李静影手持寒星剑缓缓转身,正对着慕容清影,眸中光芒清亮隽净,从容而淡定的笑道。 只是十招,他自己知道十招之后他必败。当然这些也正如冷玉儿所料,慕容清影首先拦截的定会是他,因为他要知道的是他真正的实力。 “这样的武功当世绝不超过十人,碧落宫的弟子果然不俗。”慕容清影冷眸如雪,手中揽月,光华毕现,莹莹生辉,气敛与身,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再一次的攻击。 “碧落宫的确是武林圣地,可惜李静影从未有幸踏足过碧落宫,此剑是故人所赠,此招也故人所传,今日之事,也是李静影一恩还一报,还望陵南王见谅李静影不敬之罪。”冷眸如星,强悍的剑气透剑而发,一道如流星一般的剑影划过风中,手中流星剑再一次已无匹的凌厉剑势,直袭向慕容清影。 那一招如冷风劲浪冲破烟尘,那一招如奔雷闪电呼啸而来,那一招清湛从容,大气磅礴,如风卷苍茫天地,他知道挡不住他的十招,那么也许只有对强者不留后路的以攻为守,方可在最危险之时寻得一线生机,他一定要尽力的拖住这个最强悍的对手,赢得他们胜利的宝贵时间。 “好一招风之苍苍。”慕容清影轻轻一笑,一道交接而朦胧的月光划过,揽月剑惊世的光华铺天洒地,凛冽剑气在周身形成一道气墙,格挡住从四面八方似乎撕裂肌肤的呼啸剑气。然而那一剑来势凌厉,却是避让不得,当下举剑格挡,忽觉他剑上传来一股凌厉之极的内力,不禁一惊。 “王爷,我们比一比内力如何?”李静影的瞳眸亮如星子,飘渺一笑,再运内力相攻,却是云淡风轻的说道。 “你想拖住我,还没那个本事。”慕容清影眉宇间杀气毕现,瞬间明白过来的孤冷一笑,当下气运丹田,急运功劲相御,只一瞬间便挡住了那源源不绝,如长江浪涛般,一浪又是一浪,越来越凶猛的内力。 不过几招之后,他便知李静影果如他自己所言并非碧落宫中人,而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过高人指点过几招而已,加之自己长年累月不间断的修习,才会有今日不俗的成就,可是只那区区几招想挡的住他,简直是异想天开。 李静影唇边依旧含着一丝洞彻与了然的笑容,眸光轻渺而帐然若失。十招,小时候的一面之缘,得高人指点十招,今日却与这等惊采绝艳人称月冷公子的绝世高手以内力相拼,当真是不自量力之极。 剑上的深厚内力如苍茫大海般带着惊涛骇浪汹涌袭来,慢慢侵入他的体内,顿时一道深厚的内力如奔雷闪电一般在他体内四处游走,而他却已经用尽全力防御,眉宇微锁,胸前气血猛然翻滚,一口鲜血抑制不住的顺嘴角而下。 另一旁,各有九人缠斗的双方,依旧刀光剑影,难舍难分,被玲珑阵困住的人仗着绝顶的武功,逐渐打破阵中平衡,一个接一个的足踏星门,暗合天上星辰排列的顺序,慢慢形成一个璇玑阵。 然而令所有人失望的是,璇玑阵与玲珑阵交叉而行,只觉得风急云涌,晴朗的天空忽然聚起浓浓的云层,灰蒙蒙中若隐若现龙蛇之变,耳边听不到一丝声音,天地间也是一片昏暗无光,不见一个人影,一股浓浓的倦意袭来,只觉的双眼再也睁不开,只想沉沉的睡去,竟然谁都无法再出一剑。 慕容清影眉心略缩,似乎感觉到一旁的不妥,猛提真气,将力有不及的李静影震飞在雪地里。 望着眼前手持利剑,却是诡异的闭目乱走,不再刀剑相向的十八个人,眸光寒芒一冷,一声清啸响彻云天,似乎想唤醒阵中被噬去魂魄之人。 但是那一声震慑人心的清啸好似箭矢没入云雾,石子跌入无底深渊,流云被冷风吹散,顷刻间无声亦无息。 “王爷难道不知现在的璇玑阵根本没有办法对抗玲珑阵,当然玲珑阵对璇玑阵亦没有半点作用。”望着根本没有一丝反应一十八个人,李静影缓缓站起,抚落唇角上的一丝残血,倒转手中的寒星剑,沉静如水,淡淡而笑道。 “李大人似乎对两个阵很熟悉?”寒光一闪,揽月回鞘,慕容清影眉宇清冷的问。 “因为这不是真正的璇玑阵。”李静影静望着那些仿佛被布蒙住了眼,封住了耳,被不知名的东西迷住了魂魄的十八个人,淡淡的回答。 一百五十六章 铁画银钩 白雪晴空,冷玉儿、慕容晴空、梅似水、白流云、薛空、凌吟、恒宇加上一个身形颇小的李云曦等一行人护着冷卿儿,在雪地中蜿蜒而行,尽力抹去在雪地上所行过的痕迹。 “晴空,你能保证卿儿的安全吗?”冷玉儿握着大帽遮掩,捂得严严实实的冷卿儿有些冰冷的小手,静望向已然一脸凝重的慕容晴空。 “冷姐姐,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伤的了卿儿。”慕容晴空淡淡一笑,眉宇凝重的做下承诺。 “好,我相信你。”一阵冷风吹过,三千发丝纷纷扬扬,轻轻放开那个有些微抖的小手。一道透明似水的光华脱鞘而出,当空划过,微带虎啸龙吟之声,映衬着一张眉目如玉,清颜如雪的脸。 “冷姐姐......”慕容晴空有些不明所以的又开口询问,却被冷玉儿的一个冷彻的眼神所制止。 “来了。”眸光微冷,红唇微启,风吹似雪的白衣,耳边似飘来微微的呼吸声,冷玉儿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的说道。 风中隐约有刀剑出鞘之声,顿时身后二十余人微躬身子,如虎似豹,将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不明白的冷卿儿护在中间,蓄势待发,静观四周皆是白雪的静寂丛林,却未发现一丝一毫的人影兽迹。 一道寒光闪过,手中揽心剑在阳光之下,带着空灵如梦的七彩光芒,猛然向一堆微微隆起的残雪之上袭去。 清泠泠的剑鸣似泉水叮咚,如风荷滴露,带着凛凛杀气无情的袭来,但见雪下忽有一双黑眸微闪,却是在长剑即将划在自己身上的那千钧一发之际破雪而出,直掠而起,堪堪避过那毫不留情,夺人性命的一剑。 长链挥出,流星一闪,那险险从那揽心剑下捡回一条命的雪衣人在翻转掠天之际,将手中长链银钩一闪出,如插翅飞虎,似过海蛟龙带着一股杀气的冷风直向一击不中,却已近在咫尺的冷玉儿袭来。 冷玉儿定眸一看,那银钩隐约是将飞火流星锤的兵器所改为六爪银钩,钩带劲风,锋芒毕露,精致婉约,如流火,似闪电。 风声泠泠,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一股逼人的冷风,已然到了眼前,倘若这样的兵器袭在人身上,却是生生将人的骨肉勾住,就算是任你武功再高,也无从逃脱。 紧接着距离冷玉儿最近的一颗树上,猛然浮现出一只精巧细致的铁锤,依旧带着呼啸的劲风,与那银钩相互配合的从另一面直袭冷玉儿腰部要害部位,两者如此近距离,堪称天衣无缝的配合,任谁都是避无可避,躲无可躲之处。 “铁画银钩。”冷玉儿优雅的唇边微微扬起,轻轻吐出四个字,冷眸一闪,手中揽心剑剑气透剑而发,却是反手一转,身形如柳,以不可思议的姿势向后仰去,将袭至眼前的致命银钩,用高深的内力荡向那袭到腰部大穴的铁锤方向。 叮的一声清脆悦耳的响声,擅做铁画的的铁锤与婉约如流火的银钩撞在了一起,宛如火树银花,迸发出如星辰般的流火。 一个回风舞雪,冷玉儿的长袖一闪,罡风阵阵,再一次荡开已经纠缠在一起,却隐隐又以刁钻至极的方式袭过来的银钩铁画,乘此缝隙以极快的速度,如白鹤掠翅一般向后掠去,堪堪脱离他们再一次袭来的距离。 与此同时,四下微微拱起的残雪中二十几道雪影飞跃而出,却是团团将慕容晴空、冷卿儿等人围住。 “恭喜天心郡主的武功又增进了几分。”雪衣雪发的离魂翩翩走来,眉如长弓,道骨仙风,淡淡而笑的说道。 “玉儿何德何能,竟劳动两位久不出世的铁画银钩同时出手?”冷玉儿眉宇微锁,静然一笑,淡淡的说道。 若非凌吟将自己的家传的绝世轻功回风舞雪,毫不藏私的拿出来共同研习,她绝不会那般凭借轻功轻易逃脱那个致命的陷阱。 如此近的距离,加之如此熟练而有默契的配合,那岂非就是故意引诱,意图一击即中,专门为她所设计的陷阱? “铁画银钩同时出手,天下能躲得开的没有几个人,天心郡主的武功、胆识在下佩服,看来我们真的应该退隐江湖了。”两个年貌接近六十,态度温和,眉宇淡然,绝不像方才出手那般阴险的老人望着冷玉儿,不由的相视一笑,感叹道。 “我们帮离护法这一次就退了吧,你做你的铁画,我打我的银钩,管他什么风起云涌,世事变幻。”手拿银钩的另一位老人眸中一片静然的淡笑道。 “铁画银钩,三哥太狠了,竟然这般的不留情。”慕容晴空手持利剑,剑气透剑而发的护在冷卿儿身边,蓄势待发,却是一脸忿然不平的大声叹道。 平心而论,方才那样短距离,毫无征兆的猛然一击,若换成他,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二者天衣无缝的配合。可是躲不过,不死也重伤,这个冷面石心的三哥究竟想做什么,当真这般不留情的想让他们死吗? 铁画银钩,所有的人听到这四个字,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两个人已经成名四十年有余,据说两人在江湖中从不轻易出手,但若出手却是必杀之计,一招之下从不留活口,这三殿下竟然请出这两个人来对付他们? “杀场之上,对敌人的同情,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听到慕容晴空愤然的感叹,冷玉儿眸光静冷,眉宇清淡,宛如一树梅花的静立风雪之中,傲然而开的轻轻言道。 “哦,天心郡主既然知道,那我们也不用罗嗦了,我们走吧。”铁画银钩闻言不由的一愣,紧接着放声大笑,不顾所有人惊愕的目光,携手而去。 “二位走好,离魂恕不远送。”离魂并未做一丝一毫挽留,对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拱手言道。 “这是什么情况?”慕容晴空望着那两个渐渐隐没与茫茫雪山中的人影,一脸惊愕的小声嘟囔着,他们来这里只出了一招就走了吗?这明摆着是给他们放水? “铁画银钩,对付一个人只出一招,一招不中绝不出第二招,你们很幸运。”风无涯眉宇暗蕴锋芒,目光深邃而沉稳的淡笑一声。 一百五十七章 风影之战 “原来如此,幸运什么?你们三十个人,我们只有二十人,还外带两个不会武功的小孩子,风将军,你觉得这样公平吗......”慕容晴空望了一眼李云曦,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冷然对风无涯恨恨的说道。 他们不仅要保护冷卿儿,而且冷姐姐居然把那个小不点李云曦也留在身边,慕容晴空不由得深沉的望了一眼,只见那个曾经讽刺他的笛声前是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的李云曦戴着个大帽,捂得严严实实只余一双眼睛精亮的望着外面,不言不语,显然很怕冷,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的人自然武功也不会有多高,否则怎会畏惧严寒酷暑什么的自然天气。 “现在已经是二十八个人了,所以才说你们幸运。”离魂眸中精芒一闪,幽深冷寂的淡淡笑道。 方才走的那两个人若是真的留下来,恐怕他们才会真正地吃亏的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不过幸而这不请自来的两个古董级的老家伙只是好奇了一下,否则到时候,以天心郡主的个性面对伤亡惨重的部下,不知会闹到那般的境况? “那我们依然吃亏啊,我们只有十八个人会武功。”慕容晴空灿烂眸光微闪,懒懒散散,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说道。 “对不起,这是你们主将的安排,与我们无关,得罪了四殿下,上。”风无涯淡然沉缓,如一把力挺凝重,暗藏于匣的古剑,目光幽深明亮,不着痕迹的落到他身后静静而立的冷卿儿的身上,并不与慕容晴空做无谓的纠缠,无情而淡漠的下令。 “说打就打,算你狠。”慕容晴空护在冷卿儿、李云曦身旁,恨得牙根痒痒的说道,看来他想拖延时间这一招又被人识破了,真是和那个三哥一样的油盐不进。 话犹未尽,剑拔弩张的刀光剑影立刻纠缠在一起,二十八个矫健的身影,带着逼人的杀气,宛如鸷鸟一般,提着凛凛寒光的刀剑直袭而来。 凄风列电之声划过耳畔,整个皑皑白雪的丛林间弥漫着令人肌冷肤凉的凛凛杀气,那样的杀气宛如在那血腥的战场上一般,不是生便是死。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血脉贲张,紧绷神经,因为那一刻果如冷玉儿所说杀场之上,对敌人的同情,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在这一场厮杀中,没有任何的犹疑,更没有一丁点的怜悯与手软,否则下一个倒下的便是你,在这里,仿佛生存是忘我厮杀的唯一动力,而活下来也是他们唯一目的。 不过令慕容晴空庆幸的是,幸而他们之间有梅似水、白流云两位碧落宫中出来的精英人才,一个挡两个、甚至是三个,还是绰绰有余。 两道清湛从容的剑光迎风而出,宛如两朵优雅从容的碧莲,带着璀璨夺目的光芒,宛若行云流水,洋洋洒洒大开大阖,随心所欲任意而发,直接与武功不弱到有些恐怖的风影楼之人纠斗在一起。 茫茫望断天涯路,千里孤魂几人归。然而从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甚至是一开始就是从生死边缘,风云战场上欲着血与火而出的风影楼之人岂是好与的? 三年风影楼,三年血战疆场方可造就这样一批沉着、冷静以及冷血的杀人机器,也只有这样的人才称得上是风影楼中人。但见那些手持利剑的人影,刀刀不留情,剑剑狠绝凌厉,刁钻令人防不胜防的直刺而来。 然而那两个飘逸灵动的身影,带着流光溢彩的浅碧色剑影,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天马行空的剑意随意挥洒,如天边吹来的一缕长风,亦是不拘一格,毫无规律可循的格挡反攻着风影楼三人的凌厉狠绝,下手无情,仿佛只为了命令而杀人的围攻,竟是丝毫不落于下风。 自然,令慕容晴空颇感欣慰的还有那个眉宇间带着邪气,心狠手辣的恒宇,一把钢刀舞的虎虎生风,刁钻狠辣,看不出何门何派,却完全没有斧凿痕迹的飞扬跳脱,仿佛只攻不守,却是步步紧逼向风影楼之人。 罡风洌洌,压着树枝上的积雪被震得纷纷扬扬而落,宛如又下了一场鹅毛大雪。风雪之中,那个唇边始终带着一抹邪异笑容的恒宇,如风雷,似厉电,凌厉霸道,带着铺天盖地的杀气,变幻莫测,如鬼如魅的游走在两个风影楼中人之间。 若说风影楼的人是只为命令而杀人,而他似乎是只为杀人而杀人,只为了嗜血而嗜血,那把钢刀宛如一条毒蛇,骨子里带着嗜血的天性一般直直攻向两个不弱的对手。 那样好似不给别人留余地,亦不给自己留丝毫的余地的不顾性命的打法,只打得两个风影楼之人只有招架之力,绝无还手的机会,令慕容晴空心头暗喜果真没有找错人。 届时他们三个人便挡住了风无涯、离魂麾下的八个人,而已然今非昔比的薛空和凌吟两个人目光灼灼发亮,背背相对,手持利剑,凭借着飘忽不定的绝世轻功,如回风舞雪一般轻轻易易的周旋在三个人的凌厉狠绝的不断攻击之间。 白茫茫的大地之上,那两条灵动跳脱的身影带着惊人的默契,用尽全力挥舞着剑花格挡着那攻势连绵,刁钻狠辣的刀光剑影。 以五人抵挡十一人,已是他们最大的极限,而最令慕容晴空惊讶的是那个他看扁了的李云曦,袖中竟然也划出一把利剑,与不弱的风影楼中人缠斗起来,虽隐隐落于下风,却也凭借身材娇小,刁钻油滑,如游鱼一般惊心动魄的险险躲过那一剑又一剑的致命之招。 剩下的十一人,多日以来,在风影楼冷玉儿的带领之下,早已形成一股默契,背背相对,互相配合的与那一边十四个人缠斗在一起,隐隐虽不占上风,却也不落下风。 “明霜家那丫头不错,可惜......”远远的地方,手拿银钩的一个老人,望向密如连珠的刀剑之声传来的地方,面有憾色的感叹道。 “各人自有各人命,这是明霜的选择,也是这天下太平唯一的选择,没有办法,罢了,还是不要管了......”手拿铁锤的老人亦是眸光复杂的望向同一个地方,淡淡的叹道。 “是啊,这天下已经不是我们的天下,这人生也是他们自己的人生,以我们之力能改变的了多少?只怕是越管越麻烦......”银钩老人地眸光精亮而飘渺,百味杂然的说道。 “命运终究是握在自己的手中,也只有自己能够改变,不要说了,走吧。”铁锤老人幽幽一叹,与银钩老人飘然下山。 一百五十八章 灭魂式,风云决 刀光剑影铿然作响,如银瓶乍迸,似陨火流星,若排山倒海。 没有一丝云彩的蓝天下,那个少年手持利剑,矫矫而立,不断格挡还击着白须白眉的离魂来势如风,去势如电,手下一点情面也不讲的攻击。 “离护法,你想我死啊?”一道寒光如奔雷闪电凌厉而来,慕容晴空咋咋呼呼的大声喊道,矫健身形却以极快的速度从那刀光的生门之处躲闪开来,却不想一缕长发从刀尖划过,飞扬在风雪之中。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四殿下见谅。”离魂淡淡而笑,摇着头无奈的说道,他若心慈手软,他这条老命就会交代在今天这一场名为赌约,实为战役的比赛之中了。 紫电袭来,列缺霹雳,刀剑无情,刀剑亦是无眼,这场赌约,他们都是拿命去赌,又该谁对谁心慈手软,谁对谁手下留情?这个四殿下总是这样时不时的装糊涂吗? “那离护法,我就不客气了。”慕容晴空清朗一笑,眸光灿烂如星,手中之剑当心一划,刹那间剑势恢宏,剑意灵动,剑声如乐声一般陡然而起,带着光芒四射,杀气毕现的剑气,直向离魂肋下大穴袭去。 “月出惊山鸟,四殿下果然亦是惊采绝艳,小小年纪竟然也练到了揽月决?”离魂一惊,眸中精芒毕现,继而淡淡一笑,不得不凝神以对,这样的一剑岂非已经练到纯熟无滞,看来这个四殿下亦是和他的几个哥哥一样在练武天分上惊采绝艳的简直令人发指。 冷风吹过,离魂白发飞扬,手中曾经令江湖中人为之胆寒心惊的灭魂刀,卷着残雪银影在腕中一转,直与慕容晴空铺天盖地的剑影相击在一起。 “灭魂式?”刀影袭来,刀剑相击,慕容晴空只觉手腕之间一麻,好似一股电流隐隐传来,手中之剑差点被震的脱落,急敛心神,方才用力的抓住,不由暗暗在心中抹了一把冷汗,却是哈哈笑道:“没想到今天我竟逼得离护法使出了灭魂式这难得一见刀式,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四殿下要看,看个够也无妨。”离魂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手中白刃划过风中,分光错影之中隐有鬼哭魅泣的呜咽之声传来,直打得慕容晴空不得不敛笑以对。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传说地藏王的发下的大愿,亦留下一套九幽灭魂式。但凡人间地狱有妖孽横行之时,威力惊天的九幽灭魂式一出,神哭鬼泣天下惊,妖魔除尽浩宇清。 不过那久远的传说终究是传说,九幽灭魂式不过是一种除了碧落宫、白玉剑、无情刀、火凤凰之外的另一种绝世武功,练成之日白须白眉白发,道骨仙风,忘情绝爱。 刀声呜咽如风声鹤唳,凛冷杀气砭人筋骨,望着显然已经将九幽灭魂式练到极致的白发离魂,慕容晴空手腕一转,长剑一闪,划破长空,刹那间一招浮云遮月变换成明月浮槎,格挡住离魂那一道道阴冷的杀机。 剑声泠泠,刀意凛凛,一招一式,一攻一守,一格一挡间,那个飞扬跳脱的少年眸光灿烂如天上繁星,矫健的身形似猛虎下山,如飞龙在天,彻底洗去那少年身上不成熟的痕迹。 天宇浩清,无数的刀光剑影掀起一层又一层的银光雪浪,冷风吹过,那一刻少年矫矫而立,渊?s岳峙,身上的那一抹年少轻狂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挥斥方遒的磅礴气息,仿佛荡满整个丛林。 那一边的冷玉儿白衣如雪,眸光静冷,手中揽心剑带着透明如水的光华与眸光深沉的风无涯缠斗在一起。 风家风云决,剑势如风,气势如云,剑意凛冷如雪,攻势之中如风卷残云,荡起残雪如花般纷纷扬扬。 云横天,风乍起,被称为凤、风、月、王、李当今漓楚最受推崇的五大公子的风无涯,不仅经历江湖之中的刀光剑影,更经历过真正得疆场之上的血火杀伐。 风影楼中磨出一股特立独行的天骄傲气,江湖中又磨出一双看透人心,洞彻万物的眼眸,而在战场之上,他又将一种孤胆英雄的傲气慢慢磨去,磨成一股宝剑藏匣,暗蕴锋芒的一种沉稳与凝重。 也许整个风影楼中最懂得杀人的除了身为主将的慕容清影,然后就当是他了,如慕容清影所说杀人不需要武功,只需要心狠,疆场之上亦是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那一刀刀一剑剑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之气相交在一起,一道身影如龙飞于空,一道身影似凤舞九天,招招式式连绵不绝,在无数的雪影浪涛的进退攻守之间,不断的寻找生门,制造死门。 那一刻,他们不再是惺惺相惜的朋友,只因为那一刻他们是敌人,是分不出胜负成败,甚至是生死轮回便永不罢休的敌人,风无涯眸光凛冷,手中风之刃横开纵壑直袭向冷玉儿,也许终有一天,他们真的会变成只分生死的敌人。 刀刀无情,剑剑无心,只剩下浓重的杀伐之意密弥漫林间,冷玉儿眉宇微蹙,护着身后的冷卿儿,手中揽心剑,剑尖灵动,幻影生花,一道凌?r剑影,如天上飞溅而下的瀑布,苍茫大地顿时掀起一股雪影骇浪,带着凛冷剑气横开纵壑,直袭向周身似携风带云,眉目冷重的风无涯。 “天如长水?”望着冷玉儿自上而下攻击而来的那隐带倾天水光的一式,饶是沉稳冷静的风无涯也不由得惊讶万分的叹道。 天如长水,岂非是揽天决的第一式?这慕容家的不传之密竟然传给了她?心在震惊中千回百转,手中之刀微微一顿,眼见那追魂夺命的一剑近到眼前,风无涯下意识的使出一招风云逆转,一粘一黏,以浑厚的内力荡开来那致命的一剑。 “想不到天心郡主竟然也练成了揽天决?”风无涯虽挡开了那一剑,却依旧被肆意长空的剑气震得向后退了一步,血气暗涌,眉宇微锁,淡淡的笑道。 “但凡能打败敌人的招式,都可为我所用。”朔风呜咽成伤,那一袭白衣随风飘扬,宛然如仙般静冷而无情向后倒退半步,却是眉宇微锁的再一次向前袭去。 一百五十九章 剑揽九天 剑尖灵动,幻影生花,无数剑影密集如蝗,纷纷而来,刹那间仿佛整个天地弥漫着飘忽不定的剑影,而且那每一道剑影皆是都如剑锋一般凌厉剑气所化,沾着即伤,碰到即残。 无数剑影生生不息,连绵不绝,攻便是守,守便是攻,攻守兼备,进退相逼之间剑气震荡凌厉,好似令人无法呼吸。 玉刃破风,如昆山玉碎,似泉水叮咚,一柄透明如水的玉剑映衬着那一张晶莹如玉的脸,风雪之中,纷纷扬扬的三千发丝间,那一双静冷的眸子带着一股决绝的傲然挥洒着如梦似幻的剑影,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没有任何花俏不实剑势的直袭而来。 “剑揽苍穹?天心郡主难道不知欲速则不达这个浅显的道理吗?”望着仿佛整个天地都被冷玉儿的剑影所笼罩,风无涯唇边扬起一丝笑意,淡淡的说道,手中风之刃,轻轻扬起,刹那间从冷玉儿的剑影中破光而出。 他如何不知剑揽苍穹是揽天决的最后一式,亦是最难练的一式,他又如何看不出冷玉儿是舍却前面的十几招,而先练的这一最后极为凌厉霸道的招式。 欲速则不达,这是所有老师教学生的第一句话,这也是多少人所接受过的教训。所以这一招虽然看起来极为凌厉霸道,可是他知道,这一招在没有前面一系列的基础之上却也是漏洞百出,否则就算天心郡主再如何的惊采绝艳,也不可能短短的半年时间练成别人需要十年方可练成的揽天诀。 谁知在他轻易从那纷繁杂乱的无情剑影中破光而出之时,一股劲风迎面而来,而那一双与之相对的瞳眸暗影一沉,仿佛有无数苍生寂灭,接着只见白袍轻轻一拂。 恍惚间,耀目的白雪中,点点微芒形成一朵美丽的梅花飞扬于风中,接着微芒散开又仿若九天银河从天而落,绚烂到极致,璀璨到极致。 纵使风无涯如何的沉稳,在那一刻也不由的有一丝慌乱的向后退去,针芒四射,穿空裂气,如一张密网般从四面八方挟着劲风将风无涯上下空门团团围住,催魂夺命,毫不留情的直袭而去。 风无涯眉宇微锁,继而唇边溢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原来那一剑竟是诱敌之计,真正的杀招在于这满天花雨撒金针,而从来度人心思的他居然上当了?想到这里,那深锁的眉宇不由得舒展开来,手中风之刃挥舞如电,凛冽刀气在身前舞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墙,以护住全身上下空门所在。 “晴空,你保护云曦,尽力拖住他们,我们兵分两路。”趁此缝隙,冷玉儿拉起不言不语的冷卿儿飞身掠走。 “好。”慕容晴空大喝一声,飞身掠起,运足内力,挥舞着长剑将转身欲走,意欲将冷卿儿拦下的离魂狠狠的拦住。 凛凛寒风迎面而来,离魂不由的向后退去,整个身子皆被笼罩在慕容晴空那铺天盖地,纷纷扰扰,漂泊徘徊,凌乱无比的万千华光剑影之中,不得不放弃追逐冷玉儿,全心戒备慕容晴空毫无破绽可循,用尽全力的一击。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果然有过之而无不及。”离魂暗暗一叹,眉宇凝重,手中灭魂刀向下一沉,紧接着再一次向后退去。 现在的情形,倘若他转身离开去阻挡冷玉儿,那么他身后必定空门大现,而向慕容晴空这般毫不留情的打法,到时候不可能再是受不受伤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活下来的问题,看来这个平时装傻卖乖的四殿下关键时刻和他那两个哥哥一样,依旧下得了狠手。 华光一闪,戾气陡增,剑气倾泻如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激起千堆雪。眼前晃动的是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好似一个孩童在胡乱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然而偏偏这个孩童所挥舞的不知所谓剑招,袭到了眼前,竟然是剑剑指向周身要穴。 奇诡多变的剑影看似袭向腹间商曲穴,可是若举剑格挡,到了眼前的剑尖一挑偏偏又像胸前玉堂穴袭去,若再挥刀返削,在到时未落之时,那致命的剑影又偏偏向颈部大穴徘徊而来,当真是无招胜有招,令人防不胜防,无从破招。 “离护法,这一招你可躲得过?”慕容晴空哈哈笑道,飘忽不定的身形直掠而起,足尖踏风,一招月上柳梢头之后,又变幻成一招月满西楼,直刺向离魂头顶百汇穴。 砭人筋骨的冷风吹过,离魂眉宇微蹙的幽幽一叹,身上已泛起微微的冷汗。这样的剑影如何不让人凝神以对,如何不让人提心吊胆,每一次与慕容清影比剑,他可是都败在这一招之上,更不要提接下来揽心诀的招招式式。 剑光如梭,刀光似电,以快打快,后发先至,离魂手中之刀不断的挥舞,集中所有的精神,以及全身的力量格挡着那些致命而又骗人的漂泊剑影。 美丽到极致的东西亦是夺命到极致的东西,如鹤顶之红,孔雀之胆,亦如美丽女人的心。当真是小看了她,风无涯淡淡而笑,心平静的竟然没有半点波澜,仿佛她这样意料之外,亦是意料之中的暗算是理所应当。 他岂非早就想到内力虽然深厚却并非自己修行而来的武功,极为的虚浮而不成熟,也只有这样的暗算才能在这场赌约中偷巧取胜,然而他却从未谨慎对待,甚至从未放在心上。 带着凛冽杀气的金针针芒横扫而来,竟能穿透那刀气织就得屏障,风无涯微微蹙眉,袍袖一扬,一股罡风荡起,如怒海狂涛,卷起铺天盖地的残雪,格挡住那漫天而来的针芒,与此同时身形陡转,堪堪避过那虽伤不了性命,却绝不会让人好受到哪里去的金针。 飞舞如蝶翼的雪花落下之后,冷玉儿拉着冷卿儿以及薛空、凌吟、恒宇等十条人影早已逃去。 一声清啸,十几条人影也不再做任何无谓的纠斗,纷纷从输不了,亦是赢不了战斗中退出,直接随风无涯前去追赶逃走的那一抹隐隐约约的人影。 一追一赶,一躲一闪,猎人与被猎者之间的游戏似乎开始了。 一百六十章 一念之间(上) 刀光剑影,残雪飞溅,只剩下梅似水、白流云以及几个人努力拖住十几个风影楼之人的脚步。 “离护法,你可要认输?我可是知道你每一次都败在这一招之下......”转瞬即逝的乱影残剑中,慕容晴空手中之剑凌乱无章的直划离魂檀中穴而去,眸中那灿烂的光芒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打蛇打七寸,这个白须白眉的离魂最怕的就是这一招,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打听到的这件事,当然他也花了不少心思将最起码一年之后方可小有所成的揽月决练到纯熟无滞,现在看来他这几个月的功夫当真没白费。 “这一招,当年晴阳公子和晴天、清影殿下都是在十五岁的时候练成的,如今你才十三岁......”剑光如梭似电,离魂头上已有微微冷汗,眸中精芒毕现,举刀格挡那一道急速而来却不知划向哪里的剑光。 如今慕容家的公子竟然一个比一个变态,明明照他这种贪玩的速度,两年后才有可能练成的剑势,现在竟然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练成,而且明显是在三个月之前便已经算计好了对付他。 当初是谁说慕容氏的四殿下只是一个不问世事,只懂得安享富贵的逍遥糊涂王爷,真是不应该如此低估了他,离魂暗暗恨道。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了打败你,我可是吃了不少苦,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武功一点也没有增长吗?这实在是......”手中之剑,划出一道道凌乱无比,不知所谓的奇诡多变的剑影,慕容晴空看着被自己打的手忙脚乱,脱不开身的离魂呵呵笑道。 三个月的时间他便选好了对手,又把不纯熟的揽月决,硬是日夜不休的练到纯熟无滞,那中间所受过的一切努力,一切苦难,在这一刻似乎都有所值。 “看来只有在巨大的压力之下,才能爆发出巨大的潜能,不过......”手中灭魂刀格挡着宛如疾风骤雨般的剑影,离魂深锁的眉宇忽而舒展开来,眸中光芒闪着精亮狡猾的笑意,手中灭魂刀刀势一转,刹那间刀意凛冷如冰,幻化多端,诡异敏锐,直袭向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纷繁剑影。 “忘川回头,离护法回头是岸的好。”风中隐有令人不寒而栗的鬼哭魅泣之声传来,慕容晴空望见那双奸猾的眼睛,一股不好的感觉从心间慢慢延伸,手中利剑不由的微微一顿,却是迅速将直袭而来的那一式忘川回头格挡开来。 刀剑相击,铿然嗡鸣之声刺激着脆弱的耳膜,凛冽刀气趁着慕容晴空手中利剑微微一顿之时,从脆弱的剑上传来,直震得慕容晴空后退半步,半条手臂发麻,眉宇一凛,急忙沉心运气,方握住那几欲脱手而落的剑。 “不过,四殿下的剑法只是刚刚练成,若是假以时日,老夫自然过不了,可惜现在......”离魂淡淡而笑,白须白眉迎风飞扬,手中灭魂刀在一瞬间亦是变化多端,一派道骨仙风的带着阴冷杀气再一次直袭而来。 从慕容灏开始,他便每一次都败在这一招之下,直至今日,无论他的武功进步的有多快,无论他练没练成九幽灭魂式,他都会败在这一招之下。与其说这一招是他武功上的一个结,不若说这一招是他的一个心结,这个结结在心中,只要解不开,他便永远解脱不了,然而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灭魂刀划过风中,那惊鬼神的一刀仿佛撕裂无数的鬼魅,一招九幽魂灭,带着荡清天下的磅礴气势,诡异多端的直直向慕容晴空袭去。 “好,那我倒要看看离护法如何摆脱这一个心结。”慕容晴空唇边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眸光依旧灿烂如星的挥舞着手中的利剑。 漫天剑雨如花一般绽放开来,与那一道磅礴大气的九幽灭魂式相击,刹那间,无数的刀光剑影卷着纷纷而落的残雪,如雨幕一般交织在半空之中。 漫天的刀光剑影一击而过,如一闪即逝的流星洒落人间,美丽不可方物,曼妙不可方物,那一刻熠熠生辉的剑光仿佛掩星辰之色,可与日月争辉。 两道身影从刀光剑影中飞掠而出,一个白须白发,道骨仙风,一个矫矫而立,渊?s岳峙,同时转身淡淡而笑。 “恭喜离护法摆脱心结。”一片衣袂随风飘落,慕容晴空眸光晶亮如星,顾目流盼间神采飞扬的笃定笑道。 “多谢四殿下手下留情。”离魂心头暗松一口气,眸中精芒一闪,又轻松的笑道:“可是四殿下似乎输了。”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离护法与我父皇的约定可以解除了,也就是说,离护法现在是自由人,不必为任何人效力了......”慕容晴空望了一眼手臂上的淋淋而出的鲜血,清亮的眸光一闪,继续笑道。 “居然连这些陈年往事都记得,看来你是吃定我了。”离魂脸上现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眸中精芒如电,仰望天空的哈哈大笑。 “等你能够破的了我这一招之时,便是你离开之日。”多少年前那好似遗忘的一句话重新涌上心头,他不由得仰天长笑。 多年前,他败在了这一剑之下,从此他的人生就此改变,从一个轻松自在的逍遥散人变成一个杀伐征讨的将军,只因他认识了一个令他为之臣服得人,现在这个人死了,而他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会如此的过下去,可是这一刻,突如其来的自由反而有种恍然如梦,让人不知所措的感觉,原不过是他自己的固步自封。 “是母后让我给你解开心结的。”慕容晴空轻轻一笑,眉目一沉,淡淡的说道。 “倘若我不走呢?你有没有把握打得过我?”那个眉如弓,发如雪的离魂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杀气,眸光深邃而幽冷的望着笃定的慕容晴空问。 “那么我的血没流干净之前,我是不会认输的。”一颗颗血珠顺着手臂流下,滴落雪上,化开寒冰,慕容晴空握着长剑,淡淡的回答。 “不战而屈人之兵,四殿下好手段,太后娘娘可还说些什么?”离魂敛去身上那一股杀气,目光沉静中带着一丝失落的问。 “一剑改变一个人生,一念改变一个结局。一切皆在一念之间,但愿你能明白。”冷风吹过,慕容晴空眸光清湛如天,静静地回答。 “一朝天子一朝臣,多谢四殿下和太后娘娘。我是该走了,替我对三殿下说声对不起,告辞。”离魂淡淡的说道,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雪山之上。 一百六十一章 一念之间(下) 风雪肆虐,万物不生,眼前只有那一片白,一片这世界上最干净的白。 “风寒路滑,天心郡主可要休息一下?”凭借雪地上一丝浅显杂乱的脚印,风无涯再一次将冷玉儿围住,好似凭空出现在身边一般的淡淡笑道。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冷玉儿望着风无涯身后的区区几个人,眸光清冷,面无表情的下令道。 “是。”几道剑光过后,薛空、凌吟等人迅速带着冷卿儿再一次向另外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此时此刻只要冷玉儿将风无涯拦住,他们便能用最小的代价带着冷卿儿逃脱出去。 “你知道你是挡不住我的。”望着在他眼前逃走的几条人影,风无涯将眸光转移到那张傲然如雪的脸上,轻轻地说道。 紧接着一挥袖袍,用手势命令剩下的人去追, “挡不挡得住,风将军试过便知。”所有的人影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冷玉儿眸光静冷如水的淡淡说道,袖中划出一道清凌凌的水光,遥遥指向风无涯。 “一定要兵戎相见吗?”当天地间只剩下两条孤独的人影,风无涯轻轻一笑,幽幽叹道,好似在问冷玉儿,又好似在自言自语得低低自喃,袖中风之刃轻轻划出。 “除非你放弃,你做得到吗?”耳畔朔风呜咽,风扬起三千青丝,一缕忧伤在明净的眸子里一闪而逝,冷玉儿淡淡的问。 “是啊,我们都是那种,不懂得放手的人。”望着那张眉目似玉,静冷如雪的容颜,风无涯眸光变幻莫测,继而淡淡一笑,低沉而平静的说道。 “那玉儿今天就领教一下风家风云决。”望着渐渐西垂的太阳,一道透明空灵的剑光当空划过,冷玉儿不再多语,手中揽心剑剑势一转,直刺过去。 不懂得放手,也只有背水一战。 “如此得罪了。”风之刃滑落手中,刀光剑影,凛冽杀气,激起漫天的雪花,温雅如玉的风无涯如一把出鞘的古剑,带着一股劲风直刺而去。 风起云涌,刀声如梦,隐带风雪与精准莫测的剑尖相击在一起,无数的短促至极的交击声,连接成连绵不绝的长响,如龙吟凤哕,似奔雷闪电。 剑光如电,刀光如风,一片片雪在风中被撕裂,然而明明心中无情,偏偏剑下有意,是什么时候她竟然在自己的心上留下那样一道不可磨灭的残影?以至于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沉稳平静,心无旁骛。 唇边不由自主的溢出一丝苦笑,手中风之刃无情的挥壑而出,一道道冷厉的白练在那个若仙若灵的女子身旁飞舞,试图斩断那本不该属于他一缕情缘。 风声呜咽成伤,毫不留情的刀光打得她只有招架之力,唇边溢出一丝淡笑,只是偶然的来的绝世内功的她根基尚且不稳,兼之之前强行施展剑揽九天,如今内息早已气血翻腾,如何打得过在武学方面浸淫二十多年的年风无涯? 一道剑光如水天而下,直袭风无涯而去,风无涯眸光一冷,手中风之刃反手一转,强大的刀气凛冽而出,格挡住那一式天如长水。 刀气透剑而发,一股电流从剑上传来,眉目紧锁,手臂一麻,揽心剑在手中转了几个圈,而后脱手而出,在阳光下划过一道美丽的弧度,带着嗡鸣之声插在雪地中。 “你输了。”良久,一袭月白衣衫的风无涯眉目如雪的遥望着那道透明如水的剑光,手中风之刃横在冷玉儿的颈脉间,淡淡的说道。 风扬似雪白衣,苍白如纸的脸上眉宇微蹙,胸口气血翻滚,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的喷溅而出,映在雪上宛如一朵朵开放在冬季的红梅花,决烈而凄艳。 “你怎么样?”一阵晕眩,冷玉儿感觉自己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似乎隐隐约约传来风无涯紧张的问话。 然而只是一霎那间,冷玉儿猛然睁开眼睛,指尖如风直点向风无涯胸前檀中穴,一个转身,从那个温暖的怀抱离开。 “多谢关心,我没事。”冷玉儿静静地站在风无涯面前,眸光扫过那张如圭如璧的侧脸,轻轻抚落嘴角上的那一缕血迹,清清淡淡,没有任何感情的说道。 “没事......”一声清淡陌离的声音传来,眉目凝重的风无涯淡淡的苦笑,双手依然保持着将她拥在怀里,替她把脉的姿势。 他竟然又上当了,这一次,他似乎不得不正视那一颗藏着一个影子的心,究竟是什么时候,他那颗坚如磐石的心为她动了一下,以至于像现在这样被她所制? 缓缓地闭上眼,脑海中那个影子依旧挥之不去的盘旋着,那初次的相见,那决然的背影,那一颦一笑,一喜一怒,一伤感,一淡然,都如此清晰的刻在了心中,斩不断,理还乱。 只可惜他知道他们之间有一道深深的沟壑,那道沟壑是万丈深渊,向后退一步海阔天空之下,没有她,向前踏一步,却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一进一退,一爱一恨,不过皆在一念之间。 “你赢了。”那颗坚定的心忽然有些慌乱,却是深呼一口气,再一次睁开眼睛,将眸光望向那张如雪般一样晶莹的脸庞,静冷而深沉的淡淡言道。 “多谢,不过这次不算。”冷玉儿伸手将他封住的穴道解开,眉目如霜的说道:“你救过我一条命,这一次就当报恩,我们再比一场。” “输了就是输了,你解开我的穴道,便是救了我,否则我会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风无涯紧紧握着拳头,负手而立的苦笑道:“战场之上没有恩情,只有生死、成败。” “终究是我欠你的,总该要还。”冷玉儿拔起插在地上的揽心剑,眸光清渺而悠远,淡淡的说道。 “那就以后还吧,你现在的脉息混乱,根本不能动手,而且遗世之毒......五日后会发作......”风无涯净澈的眸子里浮现一抹悲伤,静望向那张宛如绝世美玉一般脸庞,淡淡的说道。 “多谢关心,这件事情还请不要对任何人说。”冷玉儿眉宇微锁,眸中带着一股浓浓的忧伤,深深的倦意,却是平静、淡然而陌离的说道。 “我不会,倘若我没猜错的话,冷卿儿并不在你这边,因为你不会把她置于危险之中。”风无涯淡淡一笑,无声的叹息,还是那么的要强,这又何必,低一下头,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 “既然知道,又何苦追来?”冷玉儿眉目一凛,随即冷冷的问道。 “刚刚猜到的而已。”眉峰轻轻一挑,温雅如玉的容颜上浮现一丝淡淡的忧伤,拔起落在地上的风之刃,却是转身而去,清清淡淡的声音飘在风中,几疑幻觉。 一百六十二章 疑兵之计(上) 正如风无涯所言,冷玉儿绝不会让自己的妹妹置于危险之中。 离魂走后,慕容晴空、梅似水、白流云、商晨等人打败为数不多的风影楼之人,那捂得严严实实的只漏一双晶亮眼睛‘李云曦’喘着粗气掀开大大帽檐,露出一个圆圆的光头。 “白落生,快点把他们放出来。”慕容晴空有些惊慌的对白落生说道。 “四殿下莫慌。”白落生一双贼亮贼亮的小眼睛东张西望,保证周围再无他人之外,飞快的跑到一棵树下,拂开一堆白雪,对着木板轻敲三下,不一会儿,里面亦是传来三声沉闷的声响。 “杨大哥,聂大哥可以出来了。”打开木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白落生对着洞口轻轻地说道。 “再晚一会,我们可就闷死了。”只见杨诚,聂风平江七侠,以及武宁辉、楚承、无名和冷卿儿从里面一个一个走出。 “疑兵之计,任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我们还有一支奇兵。”慕容晴空眸中一抹得意的笑意闪过,细心的轻轻掸着一直木然而立的冷卿儿身上的细土。 用一个从未露面的白落生冒充李云曦,再用李云曦冒充冷卿儿引开追兵,然后待敌人全部走后,再遣他们保护真正的冷卿儿,这些疑兵之计的弯弯肠子除了那个神秘莫测、足智多谋武宁辉和他的冷姐姐之外,任谁也是无论如何想不到。 “只可惜时间不够,否则直接打通一个地道,我们也不用在里面憋屈着了。”平江七侠也是各自掸落身上的细土,眉目磊落的笑道。 “不好,我们快走,有人来了。”正当众人沉浸在短暂的胜利中时,楚承眉目一挑,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 “怎么会?你确定?冷姐姐不是把他们都引开了吗?”面对陡生的变故,慕容晴空亦是眉目一凛,眸光在每个人的脸上不着痕迹的掠过,冷定的问道。 “我确定,我的鼻子不会出错,不是我们的人,而且人数比我们多。”楚承明朗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阴云,清亮的眸光中闪动着一丝惊慌,却是笃定的回答。 方才那激烈的打斗使众人皆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如今他们的底牌已现,若是再一次陷入包围中,那他们真的输定了。 “我们怕什么,只不过一团散沙,没人带领了。”紧张的气氛中,一旁的商晨忽然眸光沉定的开口说道。 “纵使离魂走后,他们之间也会选出一个强者直接顶替离魂的位置,继续下面的任务,这是风影楼的规矩,我们快走,尽量抹去痕迹。”慕容晴空一把抱起冷卿儿,施展其功,飞快的踏雪无痕而去。 他们只不过在风影楼中待了区区几个月,风影楼真正的可怕之处哪里是一句话说得清楚的。 十几道身影在雪地上飞奔而过,却总会落下些痕迹,只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二十几条人影有条不紊的再一次将慕容晴空包围住。 “晴空,还是认输吧。”团团围住他们的银影中缓缓走出一个一袭蓝袍,一张皎然如月的脸上带着淡淡玩味的笑意。 “三哥,你......你怎么来了?”慕容晴空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突然出现的慕容清影,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李静影会败的这么快,当真是失策了。 “区区一个李静影你认为能挡得住我吗?”慕容清影眉目孤冷的漠然一笑,如月的眸子冷凝似冰的淡淡说道。 “三哥,我答应过母后不和你动手的,你别逼我。”慕容晴空将冷卿儿护在身后,强压着内心的慌乱,做出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说道。 “懂得利用感情来要挟人了,我不和你动手,你护得了她吗?”慕容清影淡淡一笑,冷定如铁的眸光望着慕容晴空身后的冷卿儿,洞彻而冷漠的说道。 “只要你不出手,我就有把握。”慕容晴空目光在银影人身上转来转去,心里计算着需要多少人才能拖住他们,而自己可以带着冷卿儿离开,可是他的眼睛越看越觉得似乎肯定不可能逃得了了,他们之中现在不止只有冷卿儿不会武功,还有楚承、武宁辉也是拖后腿的。 这次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谁晓得他三哥佯装败退,引蛇出洞后,又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他们团团围死。 “我只是说不和你动手,可没说不和别人动手。”紧接着一句话,又使他感到透心的凉,望着慕容晴空失望至极的表情,慕容清影又淡淡笑着说:“不过在此之前,你想不想知道你们这么周密的计划是怎么被我发现的?” “我们之间有奸细。”慕容晴空眸光转了转,不冷不淡的回答,白落生是他的底牌,而知道这件事情的没有几个人,像这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周密计划,不早不晚,偏偏等他们出来之时被他这个三哥围堵住,不是有奸细,鬼才相信。 “聪明,我可以很大方的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把他找出来。”慕容清影似乎在安慰沮丧的慕容晴空一般,轻笑着说道,眸光淡漠而无情。 “是啊,不找出他来,我可是寝食难安。”慕容晴空眸光一转,深沉的目光再一次扫向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脸上。 “郡主对我们每一个人都有恩,我们怎么可能出卖郡主?”慕容晴空的眸光扫向平江七侠之时,杨诚、聂风七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笃定的拱手说道。 “四殿下,人心不稳,兵之大忌,我们不要中了敌人的疑兵之计,不然的话我们自己先人心惶惶,今日便再也无法杀出去了。”商晨眸光阴冷的投向从容淡定略带玩味的慕容清影,恨恨的说道。 “我们风影楼的兄弟当然没问题,问题是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来路不明,又经常神秘莫测,说什么鼻子灵,这世间哪有这么灵的鼻子能料敌与先,我看分明就是你们串通我三哥,出卖我们!”慕容晴空用仿若一把利剑一般洞彻人心的眸光望着楚承、武宁辉,冷冷的说道。 “我们......”两人身子一震,楚承不由大惊失色的想要解释。 “卖主求荣,让我杀了他们。”不等两人解释,商晨拔剑而上,一道寒光当空划过,带着凛冽的杀气,不由分说的直刺二人咽喉。 致命的长剑袭来,武功低微,甚至可以说是是不会武功的两人只是傻傻的站着,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商晨那快绝凌厉的一剑夺两命。 一百六十三章 疑兵之计(下) “慢着。”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比那一剑更快的剑影闪过,‘砰’的一声碎金裂玉之声传来,慕容晴空的剑堪堪挡在两人身前,眸光冷定,淡淡的对商晨笑道:“何必这么着急杀人灭口?” “四殿下,人心不稳,兵之大忌,我只是在杀两个卖主求荣的叛徒,稳定军心,何来杀人灭口?”商晨手持利剑,眸光精芒一闪,却是沉着镇定,凛然正气,不卑不亢的说道。 “倘若你不想找替罪羊,又何须这么着急杀我们两个?”此时始终一脸淡然的武宁辉心念如闪电般一转,明白了慕容晴空引蛇出洞的计谋,眸光如泠泠清泉般,柔和而明亮却是直刺人心般望向商晨,淡淡的笑道。 “不错,我记得你曾因为你的弟弟商落得死而怨怪过天心郡主,但是后来又说什么为了报恩而臣服郡主,想必那时起,你就有心出卖郡主吧。”聂风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商晨那怪异的举动,眸光冷湛望向商晨,恨恨的说道。 “你们......”一时间所有怪异莫测的目光皆都落到商晨脸上,商晨不由的脸色发红,掌心生出微微冷汗,收回利剑,却是百口难辩。 “怎么样,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到了,你猜出来了没有?”慕容清影清冷的眸光中带着戏谑之意,像看戏一般看向慕容晴空。 “商晨,你若承认,我不杀你。”慕容晴空眸光如古井不波般沉静的将剑移到商晨的颈脉间,没有一丝感情,杀伐决断一瞬间的冷冷说道。 “我商晨没做过的事情不会承认。”商晨脸上的潮红渐渐地变成一片惨白,却是眸光冷定,傲气凛然,任谁都不会觉得他是叛徒的说道。 “你不承认,休怪我无情。”慕容晴空眉目冷战如雪,手中之剑高高扬起,不留情面的向商晨最致命的颈脉间挥去。 眼看那夺命一剑即将鲜血四溅,商晨手中之剑却是剑尖朝下,认命一般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那一剑狠狠的砍向自己。 “叮......”生死之间,耳畔一声碎金裂帛的响声,只觉一股不逊于慕容晴空手中之剑的凛冽剑气划过耳畔,不由的睁开眼睛,却见一柄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眼看就要落到自己脖子上的长剑荡开。 “四殿下,我们之间不会有叛徒,莫要上当,三殿下想分化我们。”再一次陡升变故,所有的人抬头望向短剑飞来的方向,短剑铿然落地,无名手握着被震裂的虎口,眸光笃定的说道。 “不错,他不是叛徒,莫要杀错了人,中了他人得计,事后追悔莫及可就晚了。”只见那个浑身散发着邪异的恒宇,满不在乎的坐在满是积雪的树枝上,唇角带着一抹邪邪的笑容,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慕容晴空亦是仰头望着那个似乎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恒宇问道。 “我被人背叛过,也亲手杀过背叛我的人,自然可以感觉得到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不信你问他?”一袭白衣的恒宇眸光淡淡的票向慕容清影,一个转身,从树上轻轻飘落,而最令人感到惊叹的是他转身而下时,那满树的积雪竟未落下一片,只是这等的轻功,便已经令人艳羡与叹服。 “能够出卖你的永远都是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比如他、他,还有他......”慕容清影清冷的眸子里隐约有一丝戏谑,指着慕容晴空身旁的每一个人笑道。 “三哥,你耍我......”慕容晴空有些气愤的恨恨说道。 “我哪有耍你,是你说你们中间有奸细的,我可没说过,何横,还是你来告诉他们吧,免得他们傻乎乎的,看起来就生气。”慕容清影眸光静冷的望着慕容晴空,无奈的摇摇头,淡淡的对身边银影人说道。 “是,我们方才与之打斗时,发现此人的身形虽然娇小的像小孩子,却有一双大脚,所以才看出他们的计谋,并佯装败退,以图后策......”银影人中一个人闪出,将无情而精亮的眸光轻轻望向白落生,声音静沉的说道。 慕容晴空也将目光落到白落生那一双明显与成人一样的大脚之上,再一次无语,他们竟然败在这里? 所有人的心仿佛被堵了一块大石,经过方才的那一番猜忌之后,现在军心更加的不稳。这仗又该如何的打,还没开始似乎就注定输了?抓住每一个机会无时无刻不分化人心,这才是他慕容清影真正的厉害之处吧? 细细碎碎的雪无声的从树枝上翻飞而落,一道白影宛若九天仙女一般从天而降,一道清泠泠的水光直刺慕容清影而去,静冷而无情的眸光扫向慕容清空:“晴空,卿儿交给你了,快走。” “冷姐姐,拖延这么长时间,终于等到你了,三哥疑兵之计我也会,我先走了。”晴空笑嘻嘻的对着众人做了个鬼脸,一句话,将之前所有的猜疑尽释。 刀光剑影再一次漫步天空,冷玉儿等人出现的同时,众人心头的一块大石猛然落地,散乱的人心再一次凝聚在一起。 刀光剑影相击,一股股凛冽的剑气再一次在雪地中掀起银光雪浪,连绵不绝的铮然之声激荡于耳边,一道道似流星赶月的光芒遍布半空,鲜血飞溅,再掀生死之战。 慕容晴空瞅准机会,协起冷卿儿在众人的掩护下,狼狈而成功的逃脱,这一次他算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做兵不厌诈,什么叫做天时、地利、人和,什么叫做猜度人心,当真是兵者诡道也。 “没想到你竟发觉得这么快?”一道华光闪过,慕容清影手中揽月剑光芒大绽,剑气透剑而发,抬手将轻松化去那致命的一剑,淡淡的望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笑道。 “雪地之上留了那么多破绽都没有半点动静,唯一一个解释就是我们失策了,当然这也是你的失策之处。”透明如水的剑映衬着一张绝世冷颜,冷玉儿眸中暗影一沉,手中揽心剑剑尖灵动,幻影生花,剑气透剑而发,再一次挥舞的向慕容清影毫不留情的袭去。 即立下赌约,他们之间的一战便在所难免,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否则这个赌约又有何意义? 一百六十四章 陡然生变 协起冷卿儿飞奔的慕容晴空,一路击散零零星星的几个追兵,在恒宇和商晨的协助下终于逃了出来。 “你......你不是应该在冷姐姐身边吗?跟不过来干嘛?”慕容晴空放下冷卿儿,气喘吁吁的问那个有些阴鸷邪异的恒宇。 对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恒宇,慕容晴空从心里有些忌惮,毕竟他从未和这样杀人如麻,而且还残忍碎尸得人打过交道。 “因为我喝了你的酒,自然是想给你办点正经事,我可不想只当炮灰。”恒宇邪邪的眸光对着冷卿儿笑了笑,淡淡的说道。 “你这是不服从军令,我们早已经分好队了,你就这样一走了之,谁来顶替你的位置?”慕容晴空望着那个不守任何规矩,而且还满不在乎的恒宇,恨恨的说道。 “我恒宇从来都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着,不过你现在需要清理一个叛徒了。”恒宇淡淡而笑,眸光一冷,手中之刀脱手而出,挟着一股尖利的冷风,如闪电一般袭向那个欲带着冷卿儿离去的商晨身上。 刀带着呼啸之声袭来,商晨眸光一寒,回首之间,手中之剑,剑气透剑而发,反手一挡,长刀嗡的一声斜飞了出去,失去准头的刀在空中打了个旋,铿然一声插在一棵千年古木之上。 “商晨,你做什么?”面对再一次陡生的变故,慕容晴空心头一凛,望着商晨手中的冷卿儿恨恨地问,这一次他竟又大意了。 “四殿下,三殿下说得对,出卖你的人永远都是你身边的人,聂风也说的对,我弟弟的死你们必须付出低价。”商晨将剑放在冷卿儿的脖子上,浑身散发着一股阴寒与抑制不住的恨意,与方才的那个凛然正气的人形同两人。 “你......你不是说他不是奸细的吗?”慕容晴空冷望着商晨,恨恨的问那个依旧满不在乎的恒宇,倘若不是他,他怎么会放下戒心? “方才那种情况就算他是奸细也不能说,否则这军心一乱,你们必败。”恒宇眸光邪邪的望着商晨,一脸玩味的笑道。 “商晨,你把卿儿放了,念在我们兄弟一场,我放你走。”慕容晴空狠狠的剜了一眼恒宇,有些紧张的望着那个剑架在脖子上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的冷卿儿说道。 “四殿下放心,我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我不会伤她,只不过想让她姐姐,那个万众瞩目的天心郡主为我弟弟的死付出代价。”商晨阴冷的望着慕容晴空,愤恨的说道。 “商晨,你忘了,我们是一起的,冷姐姐有事,我们也好过不了,我三哥的手段你是不知道,依照我们那日叛乱的程度,我们都是要被他喂狼的......”慕容晴空望着那架在冷卿儿脖子上的长剑,有些焦急的转动着眸光,喋喋不休的说着严重后果。 “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说这么蠢的话,这些我都不怕,我只要她付出代价,哪怕我陪葬也没关系。”商晨眼睛变得红红的,如狼一般,恶狠狠的说道。 “人死不能复生,你又何必那么执着?”慕容晴空清亮的眸光转了转,紧握着手中之剑,蓄势待发。 “这种人你们也敢用,当真是佩服。”恒宇一副事不关己,不咸不淡的笑道。 “执着,难道你不知道我弟弟死得有多惨,他是被狼生生吃掉的,若不是她,我弟弟怎么会死......”商晨眸子里的红光越来越盛,手中之剑在冷卿儿面前晃来晃去,却是再也忍不住心情激荡的大声喝道。 “那就得罪了。”慕容晴空淡淡的说道,与此同时,一道寒芒带着妖冶的光芒,穿空裂气,直刺向那个因心情激荡的人而露出一丝破绽的商晨。 然而“叮”一声轻响,针芒到了商晨眼前,却见商晨挥舞利剑,一剑将那淡淡的毫光荡了开来,紧接着将利剑再一次驾到冷卿儿脖子上,哈哈笑道:“你们的手段我早就摸清了,你再敢轻举妄动,我杀了她。” “你......”他知道他们所有的计划,自然也知道他们所有的手段,慕容晴空眸光陡然冷湛如雪,却是全身紧绷,宛如豹子一般,紧握手中长剑,准备蓄势一击。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多谢你们之前的信任。”商晨一瞬间恢复镇定,阴冷的眼眸紧盯着慕容晴空,冷冷的笑道。 夕阳西下,正在商晨将所有的精力放在慕容晴空身上之时,忽然他手中的冷卿儿宛若游鱼一般从剑下闪掠而出,小小的身躯以精准的姿势抬腿横扫而上,精致的绣花鞋中一道寒芒闪过。情形再次陡变,淬不及防的商晨手腕一挡,却是鲜血四溅的向后退去。 与此同时,慕容晴空如电一般闪过,挟起落在地上的冷卿儿,反应过来的商晨手持利剑直砍向近在咫尺的两人,电光火石间,一旁那个好似漠不关己,一脸淡然的恒宇如奔雷闪电取下插在树上的钢刀,带着刚烈得劲风直袭而来。 一把钢刀霍霍生风,凛冽的刀气几招之下直打得淬不及防的商晨节节败退,却是紧咬着牙关努力支撑着。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人的。”雪地中,恒宇带着一丝邪邪的笑容,挥舞着手中的钢刀,淡淡的对商晨笑道,紧接着却是左手扬起,一掌打在有些惊怔的商晨身上。 淡淡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商晨的眸光猛然一亮,一丝杀气闪掠而过,却是硬生生接下那打在胸口上的一掌,一口鲜血喷溅而出,落在雪地中,宛若点点梅花。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恒宇淡笑一下,转身离去。 “你不是木头美人......”远远地,慕容晴空放下冷卿儿,惊得嘴巴张的大大,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不说话,难道你就以为我什么也听不到?我不说话,你就认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那就是你傻了,我们冷家的女儿从来不会软弱。”冷卿儿一张小脸红彤彤的瞪着慕容晴空,声若黄莺流转的讽刺道。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你傻,那你现在......”慕容晴空用一种捉摸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冷卿儿,慌忙解释道,忽然有一种不敢得罪与她的感觉。 一直以来他都把她当做一个眉目如画,明眸皓齿的木头娃娃,但是现在,一个这么小的小女孩在半年之间能够忍得住不说一句话,这需要多大的耐力,又需要多少的心机,他忽然觉得背部发寒,心底发凉,试问若是他,他可做不到这些。 “若不是你太笨,我又如何暴露,况且我还有事情要做。”冷卿儿净澈如水的眸光一转,刹那间脱去死气沉沉的感觉,狠狠地剜了慕容晴空一眼。 “我们能去哪?现在我们可是在我三哥的追捕下逃命......”慕容晴空被惊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从远处走来的恒宇和冷卿儿同时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冷卿儿转身,定定的望着那个满身邪气的恒宇问道。 “就算再没有意识的人对刀剑这样沾血的东西也会有所惧怕,你表现得太沉静了,这就是破绽。”恒宇明亮而邪异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淡淡的说道。 “你知道她是装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慕容晴空眸光一转,有些泄气的大惊道,难道天底下就他一个人不知道这件事情吗? “是你太笨了。”冷卿儿淡淡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和恒宇离开。 一百六十五章 雪压梅花,暗香浮动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雪压梅花,暗香浮动的梅林间,两个容貌妍丽的女子一坐,一立。 “风姑娘,风姑娘和三殿下从小一起长大,不知风姑娘可知三殿下的一些喜好?”手捧着热茶,却依旧止不住浑身打哆嗦的花解语,打破长久以来平静而窒闷的情景,面色苍白的小声问道。 “花小姐,我风逐月从来只会杀人,不会服侍人,你问的问题,恕我不知。”冷风吹过,飘飘摇摇的花海间,那一袭绿衣傲然而立,不施粉黛,不饰金玉,却宛如那清邃奇绝的修竹傲对风雪,一身的清骨,耀眼而夺目。 花解语苍白的面色变得铁青,再一次无语,一丝刻骨的忧伤在心低渐渐的泛滥成海,一句花小姐就把她的身份彻底的揭穿,她不过是慕容清影握在手中,来要挟她那个手握重权的父亲的筹码,王妃,不过是她的妄想。 纤细而修长的指甲紧紧握在掌心,划出一道道的血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小妾,她心甘情愿的做,可是就算是这样,他又何曾看过她一眼? 原来用尊严乞讨来的爱情,本就卑微的一文不值。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没有了骄傲的成本,只剩些渺小而卑微的等待,等待他的眼睛有一天能否落在她的身上。 “迎客。”冷冷的一声轻喝,风逐月的眸光亮如利剑落到花解语身上,淡漠而无情的说道:“你不要动,否则伤了你,我不负责任。” “我知道,在他眼里,我的命不值钱。”身旁九个手持森寒兵器的银影人闪掠而出,花解语眸光一黯,放下手中的茶杯,仿若失去魂魄般自言自语的低低自喃。 也许在他眼里,她的命比不过的是那个人的一根头发,她曾经偷偷见过他将一缕头发贴心藏着,而她呢,那一次她又被他关进暗无天日的柴房。从此之后,她也知道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云泥之别。 刀光剑影在眼前晃动,铿然剑声震动着耳膜,凛冷剑气刮裂肌肤,而她却是恍然未觉,恍然未见。 在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站在桥上竖萧而奏,飘飘衣衫,宛然画中人。也许她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她只是一个看风景的人。无论他是在刀光剑影中,还是在风花雪月里,她都只是一个旁观者,也只能做一个旁观者。看风景的人怎能走进画中,与他相濡以沫,相守一生? “刑落,没想到竟然是你?看来天心郡主的眼光不错。”风逐月淡望着那个星眉剑目,却是手持利剑翩翩走来的刑落,莞尔一笑。 “多谢风将军谬赞,刑落不敢当。”刑落手中之剑剑尖朝下,望着那个负手而立,千般风骨的风逐月,一股沙场之上的铁血之气油然而发。这个女子身上的那种沉稳杀伐,压倒性的气息比之战场之上的男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什么时候回来?职位依旧。”风逐月眉目微蹙,一双眼睛如被水浸过一般,彷如相识已久老友般,对着刑落淡淡而笑。 “将军太看得起卑职了,卑职恐怕再也回不去了。”刑落眉目一冷,眸光变幻莫测,低沉而平静的回答。 这一次管得闲事,也许是他一生的错,他这一生也许都要耗在另外一个有着不共戴天之人身上了。 “天心郡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既然如此,动手吧。”风逐月不再多语,袖中与风之刃齐名的云之痕缓缓滑出,淡漠的说道。 “刑落今日领教风将军的云之痕,实乃三生有幸。”刑落亦不解释,一道寒光闪过,手中利剑剑走偏锋,带着刚烈得劲风,斜斜刺向风逐月。 冬日的夜似乎来特别早些,夕阳缓缓降落,半轮清辉渐渐升到湛蓝如水的天空,一道道剑光如流星般绽放于半空中,宛如烟花般美丽而炫目。 厚厚的积雪之上,被罡风带起的梅花,香风阵阵的袭来,刀与剑相击,风带着雪与花飘扬,壮观而美丽,宛然而凄美。 谁都没在意的花解语足下却是极其诡异的出现一个洞,洞中露出一只苍白的手,如鹰之利爪一般抓住浑然不知的花解语往下一拉。 “风将军小心。”与此同时,刑落手中的剑势一转,剑气凛然而发,一招平淡无常的长虹贯日,猛然带着滔天巨浪之势直袭而来。 可是越平常的东西越容易被人忽视,越是简单的事情却会变得越复杂,比如她似乎从未想过,为什么到了此时他们才找到这里? “那就结束吧,风起云涌。”风逐月眸光一凛,那一式的剑光虽平淡无常,可到了眼前,却发现极其难以应付,逼得她不得不用尽全力的凝神以对。 云之痕轻轻扬起,一招风起云涌,磅礴的刀气凛然而发,卷着残雪飞花,掀起无数的雪影浪涛,雪电银光,列缺霹雳,一声银瓶乍迸之声传来,两道身影,乍合即分,风雪之中传来一声隐忍的闷吭之声。 就在那一刻,什么也看不到的风雪之中,有人脚下微错,一块石头堵住洞口,飞雪渐渐而落,残雪依然,没有半点痕迹。 “风将军武功绝世,在下佩服。”残雪、飞花在眼前飘落成蝶,刑落单膝跪地,轻轻拂落嘴角上的一丝血迹,眸光悠远而飘渺,展颜一笑,飒爽的说道。 “我不需要你的佩服,你可认输?”风逐月望着那双充满刚毅的眼睛,带着一丝激赏之意,淡淡的问。 “恐怕这次卑职对不起风将军了。”刑落的眸光落到风逐月的背后,无奈一笑,此时此刻所有的刀光剑影诡异的消失,皆都不可思议地望着风逐月身后。 “我倒是小看你们了。”风逐月转身望着空落落的身后,眸光凛然,缓步走向花解语曾经坐过的地方。 一个人诡异的消失,而脚下的残雪依然,看不出任何消失的痕迹,手中云之痕轻挑残雪,一道剑光猛然袭来,耳旁传来刑落模糊的声音:“对不起了,风将军,我必须拦住你。” “凭你?”积雪飞溅,风逐月怒然荡开那毫无伤害的一剑,刀剑相击,漫天剑影,生生不息,连绵不绝。 可是就算是这样,似乎也挽回不了已经败了的事实。 一百六十六章 可以输,却绝不会认输 耳边依旧是模模糊糊的密如连珠的刀剑相击之声,然而眼前却淬不及防变成了一片黑暗,花解语方想出声,一个娇小而柔软的手掌却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 “花小姐,聪明的话就不要出声,我不想弄出人命,毕竟王爷没有说过他要活的,还是要死的,这么漂亮的美人死的不明不白,岂不可惜。”一个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夹杂着一丝狠戾与决绝,在耳旁对她淡淡的说道,令她原本冰冷的身体又是一阵战栗,不由的点点头,那紧捂着她的嘴的手方才慢慢的松开。 “翠微、竹心?”黑暗中,陷入惊愕的花解语,心头猛然浮现起两个娇小灵动的青色衣衫,试探性的问。 “花小姐很聪明,居然我们一开口就猜到了,不枉我们为了你,在这地洞里呆了一整天。”另外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翠微却是淡淡的笑道。 一整天的时间,她们就是为了等风逐月的耐心用尽,施展出那一招风起云涌,他们可以在漫天风雪遮住所有人的眼睛之时,趁机把她拖下来。 “倘若我死了,我想你们也脱不了干系吧?”黑暗的洞中看不清眼前的人影,花解语暗暗将袖中的刀握在手中。 她知道以风逐月的武功和智谋,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这个隐蔽的地洞,只要找到这里,救出她,他们就不算输,否则的话,她觉得就算是活着,她也没有资格再见慕容清影,所以就算她死,以她身后的势力,她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像你这般享尽人间富贵之人,舍得死吗?”耳畔传来一声冷冷的讥笑之声,眸光晶亮的竹心出言讽刺道。 “我花解语是享尽人间富贵。可是我却不怕死。”黑暗的洞中寒光一闪,却是花解语狠狠地拿刀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人间富贵,倘若她说她要的不是这些,又有几个人相信,倘若就这样死去,那么他会不会偶尔记起,那个曾经无比痴狂的迷恋他的她? “花小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方才是二位姑娘请你,现在是我恒宇请你。我恒宇可是一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得人,我想你也应该听过我的名字,你是个聪明人。如果我给你来个先奸后杀,或者先杀后奸,我想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皇家是否会在乎他们的脸面?”电光火石之间,两根手指轻巧巧的夹住那柄寒刃。一个阴寒诡异而不怀好意的笑声丝丝传入耳中,宛如一根绳索将她牢牢的绑住。 眼前一双泛着血腥之气的阴狠眼睛静静地望着她,使她的心再一次的沉下去。她知道他,那个将人碎尸万段,江湖上最残忍的杀手。 无论怎样,她是他名义上的女人。倘若真如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恒宇所说,那么那将是皇家的奇耻大辱,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却怎能不在乎他?这边是她花解语的弱点。 “恒大哥若是需要帮手,待会可别忘了我.....”那个前方引路的三寸丁白落生,不怀好意的嘿嘿笑道,立刻招来无数的大白眼。 “不要再啰嗦了,还是这样安全一点。快走吧。”指风如电,点在花解语胸前几个要穴。接着脸色已经通红的翠微、竹心架起花解语无语的离去。若非在这狭小的地洞中,她早就狠狠的打他们耳光了。 “一个比一个狠。”慕容晴空无奈的摇头叹道,拉着冷卿儿顺着地洞而去。 其实若如恒宇所说,那么死的又何止是一个花解语,恐怕他们全部的人都要给他陪葬都不够,不过这是吓唬女人最有效的方法,虽然他不敢说,但是他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否则他那个三哥不知和冷姐姐闹到那种程度?这是不是有些人口中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可是这似乎已经太过火了,又该如何结局? 轻轻掀起一块木板,头顶上是半轮如水的月光,映衬着满山的白雪,如一层薄薄的纱,清新而朦胧。 远远的树林间隐隐传来银瓶乍迸的刀剑相击之声,慕容晴空、冷卿儿在前,翠微、竹心携的花解语在中,恒宇、白落生断后的向刀剑之声行去。 劲气暗涌,白练当空,刀剑闪烁的密林间,还未走近,便有一股冷冷的杀气和浓浓的血腥弥漫而来。几人相视一眼,不由的心头一阵紧缩,快步而去。 密林之间,细细密密毫不留情的剑意交织在一起,凛冽的剑气割碎晶莹的雪花,亦是割裂人脆弱的肌肤,无数的剑光迅若闪电,璨如流星,而那飞溅而出的血液更似一朵朵鲜艳而凄美的梅花开满白雪间。 晃动的人影有些已经支持不住的倒下,而还有些依然在咬牙坚持着,却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无以为继。 一道道依旧从容清湛的剑光划过夜空,如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清练当空,飞珠溅玉,大气磅礴的铺天洒地格挡着分进合击,环环相扣的迅绝凌厉的剑势,武功最好的梅似水、白流云已经开始以一敌四,方才挽回溃败不堪的局面。 而那一袭蓝衣依旧皎然如月,皎洁优雅的挥舞着手中揽月剑,雍容似月,清雅似月,亦是冰冷似月的剑光如九天之上的剑光一般洒下万道光辉一般飘散开来,带着宛如琴音出弦一般优雅出尘的声音,直袭那一袭斑斑血迹的白衣。 白衣如雪,迎风飞舞,衣衫上嫣红的鲜血宛如迎着风雪,兀自绽放的朵朵梅花,如墨玉一般的长发在风中猎猎飞扬,却是游走在那飘忽不定、凌乱无比,好似攻即是守,守即是攻,毫无规律可寻的漫空剑光之中。 “你若认输,我可以考虑不杀你。”一道道徘徊不定,不知飘向哪里的剑光从手中无情的挥霍而出,慕容清影淡淡而笑道。 “多谢王爷美意,我可以输,却绝不会认输。”轻轻拂落唇角的一丝血迹,冷玉儿的眸光静冷,手中透明如水的揽心剑剑气透剑而发,剑光如电,以快打快,后发而先至,却依然一个不慎,被那飘忽不定的剑光再一次划伤了手臂。 “好,那如果你能破的了我这一招剑法,我可以认输。”望着那淋漓而下的鲜血,慕容清影如月的眸子轻闪微芒,凉薄如剑的唇边逸出一丝淡笑。 一招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的剑势,毫无规律的再一次遽出,剑气倾泻如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激起千堆雪,奇诡多变的直袭而来。 “我不需要你可怜。”冷玉儿晶莹如美玉的脸上闪着莹莹白雪一般美丽的光泽,一声裂帛之声传来,白纱蒙住黑曜石一般的眼睛。 手中揽心剑剑光如水,剑势没有一丝花俏,一招长虹贯日,揽心剑流动着透明空灵的光芒,义无反顾的从那无数的剑影中直穿而去。 剑道,心道。有时候眼睛才是最骗人的东西。 “三哥手下留情。”一声惊喝,两道身影乍合即分,如玉的脖颈间一道淡淡的血痕,接着便是一条白纱,一缕黑发在风中飘零如画。 刀光剑影随着那声惊喝亦是全部停下,空气和着鲜血诡异的凝结在一起,令人有种喘不上气来的窒息。慕容晴空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他那个惊采绝艳,恃才傲物的三哥脸上的表情。 “很好,你赢了,风影楼是你的了。”良久,一声轻叹,慕容清影飘然而去,只余一个孤绝冷寂了千年万载的背影。 “三哥......”望着那个黯然离去的背影,他低低的喊道,那一刻他觉得他是不是做错的什么? 一百六十七章 正月十五,宫宴,亦是陵南王慕容清影送别宴。 一场争斗,一个赌约总有输赢,总有胜负,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离魂悄然离去,李静影重伤,刑落重伤,冷玉儿重伤,其余的人皆有不同程度的大小伤痕,而那个一直不受关注的冷卿儿和那个关键时刻总是逃跑的白落生才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但是他们总归活了下来。 “这么多人陪她做一场游戏,有意思吗?”宫影重重,锦衣华服,言笑晏晏中,眸光亮如利剑的风逐月自斟自饮的喝下一杯酒,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风无涯叹道。 “游戏?难道你放水了?”酒过三巡,席上的气氛有些活络,风无涯一边与凤止阳遥遥举杯对饮,一边也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 “哪里有放水,那个刑落和拼命三郎一般,他们才认识几天,就那般不顾一切的和我拼命,好像我和他有仇......”风逐月放到唇边的酒杯微微顿了一下,脑海中想起那个铁血傲骨,不顾生死也要将她拖住的刑落,眉宇微蹙的幽幽叹道。 “为了你的面子,有必要那么狠吗?否则他又何必受那么多罪?”风无涯想起那个似乎被打的最惨,至今依旧下不了地的刑落,摇头苦笑道。 “谁让他偏偏撞在枪口上,当真是死也不低头的倔脾气?我风逐月就算要败,也要败得漂亮,那点伤是他们应得的。”风逐月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心中泛起一丝不平的涟漪,似乎下手真的重了点? “还说自己没放水?”风无涯目光幽深明亮,不着痕迹的落在似乎有一丝愧疚的风逐月身上,淡淡的笑道。 “你没有放水吗?我不信凭你的武功挡不住她?”风逐月面色微霁,一边喝酒。一边狠狠的剜了一眼一脸淡笑的风无涯。 “连王爷也挡不住的人我怎么能挡得住?”风无涯眉宇微锁,眸光不由的望向坐在太后身边浅酌慢饮,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慕容清影。 那一场赌约输或者赢,不过是在一念之间而已。念之一字,有心便不可能赢。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在说什么,酒喝多了,他们的事情是你们可以非议的吗?”头发胡须花白的风惊云用眼角的余光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坐在旁边,老尔弥辣的他自然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输的,色字头上一把刀,老哥千万别陷进去。”没想到风逐月却根本无视风惊云的警告。继续好整以暇的望着她那个一脸淡然的哥哥笑道。 “开什么玩笑?从来不近女色的你哥我,也许注定终生孤独。”风无涯亦是无视风惊云那利如尖刀的眼神,端着的酒杯微微一顿。眸光一凉,不由的望向那个空位,却是摇着头,莞尔一笑。 “你为人家孤独终老,人家也未必知道。”风逐月也随着他的眸光望向那个依旧空着的位置。揶揄的笑道。 “这里是皇宫,不要那么过分,嘴里没个遮拦,找死吗?”风惊云又狠狠的警告着那两个越来越过分,越来越没有分寸的儿女,想打那个女子的主意。简直不知死活了。 “那个花解语也没抵死反抗一下,害我们输得那么惨......”风逐月依旧好似没有听到一般,又将眸光不着痕迹的从把持朝政的权臣花静风那里掠过。面色不虞的说道,她依旧对失败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抵死反抗,她的死活可是事关很多,你还是不动动脑子好好想想这其中的关键。”风无涯淡淡的瞟了一眼花静风,幽幽一叹。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他这个妹妹还是喜欢逃避。 “看这个四殿下怎么像是他输了一般?”风逐月又将眸光从那个一直不断喝酒。一脸忧愁满怀心事的慕容晴空身上掠过,有些泄气的叹道。 “假如你能用点心,而不是只用眼睛,你就会明白了。”风无涯眸光幽冷,沉敛如古剑,再一次深深的叹道。 “听说太后娘娘又差人去请天心郡主了,你说她还会来吗?”风逐月不接话,给了风无涯一个大白眼,又将眸光望向重重宫影间,依旧自斟自酌的喝着闷酒。 “也学会,也许不会。”良久,风无涯无奈一笑,沉缓而平静的回答。 “说了等于白说,那么重的伤应该不会来了吧?待会儿又该是某家的小姐要弹琴、唱歌、跳舞了,让我看这些,我还不如看她......”风逐月冷笑一声,眸光一暗,那个女子身上的确有值得令人佩服的地方。 他们之间的事情所有的人都知道,可唯独瞒着凤太后,陵南王忽然上折子愿镇守边关,一直病着的凤太后自然想这一次的宫宴能够齐全聚一次,就连受伤的李静影也带伤参加,当然还有有些不死心的人会带着女儿献艺,可是那个天心郡主会来吗? “当真认为别人都死了吗,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话。”此时风惊云宛如一把出鞘的宝刀一般,又怒气冲冲的警告两人。 “老头你急什么,反正过了今天我也不会在这凤凰城里了,他们能拿我怎么样?”风逐月眸光清亮如剑,没大没小的恨恨瞪向自己的父亲。 “你都这么大了,也该找个人嫁了,否则以后你能嫁给谁?你又想去哪里?从小到大你就没听过我的一句话.......”风惊云开始对着风逐月喋喋不休。 “我就知道老头你一开口还是那几句话,从明天起,我要浪迹江湖,嫁人,要嫁你自己嫁。”风逐月又丢了一个大白眼,冷冷的回答。 “你......我回家教训你。”隐约一道眸光在他身上掠过,风惊云按耐着心中巨大的火气,吹胡子瞪眼,悔不当初不该如此得宠的她无法无天,还上战场杀敌?现在却是想管也管不了了...... “逐月,你又惹风将军生气了?”轻咳几声,眉宇间带着浅浅的倦意的凤太后,淡淡而笑的望着那一袭绿衣的风逐月。 “回太后娘娘,逐月方才说说天心郡主的舞姿冠绝天下,爹爹就怨怪逐月什么都不会,只会拿刀拿枪,一点也不像一个女儿家。”风逐月款款而起,微微施礼,不顾所有人的目光,面色微霁冲着自己的父亲做了个鬼脸,淡淡笑道。 她知道那个曾经遨游九天的凤凰也曾经驰骋疆场,上阵杀敌,叱咤风云。 一百六十八章 绝色舞倾城 “小女真是越来越肆意妄为,又让太后娘娘见笑了。”一脸无奈的风惊云看着自己的女儿,十分头痛的说道。 “女儿家也应该洒脱磊落一点,像逐月这般不逊男儿的飒爽风骨,哀家也喜欢得很,不过玉儿是曾经说过她会跳舞,当真舞姿冠绝天下吗......”失去内功护持的凤太后,有些虚弱的望着那两个明显又在闹矛盾的父女俩,忍不住的轻笑道。 “逐月侥幸得见一次,不过那次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并不太真切,只觉的那样的舞姿不逊于倾城公主。”风逐月盈盈而立,眸光晶亮,眉目飒然的笑道。 那一次在幽幽的竹林间,那一袭白衣踏着轻盈的舞步在月下翩然起舞,只一眼,便觉得夺人心魄。 “那哀家倒要看看,玉儿怎么还没有到?再去请。”凤太后慢饮一口茶,清清浅浅的目光淡淡的望向宫门之处,黯淡的眸子里有一丝疲惫,又对旁边的内侍下令道。 “母后,玉儿的身体最近有些不适,恐怕是来不了了,母后若是想看,来日方长,我们改日......”一身黄袍的慕容晴天,微锁眉头,轻轻地对凤太后解释道。 “架都打了,还有什么身体不适的。”凤太后眉宇一冷,淡漠的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旁边的内侍慌忙领命而下。 “天心郡主到。”重重宫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却是承安隐隐听到凤太后所言,慌忙喊道。 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下来,所有的目光皆都望向门外,门外的阳光带着一丝静暖,门外的风却依旧冷寒。出乎意料的一袭艳红如火的红衣映入人们的眼帘。只见那个女子第一次画着淡淡的妆容,依旧眉目如雪的拾阶而上。 那一抹耀人眼目的红色越来越近,直到停留在静寂巍峨的宫殿之中,直到那一刻,人们才发现无论是清颜白衣还是妖娆红妆,那个女子依旧淡雅婉约,温润清媚,灵动无尘,仿佛是那万物不生的寒雪中绽放出的一树决烈的梅花,万般惊艳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玉儿给皇上、太后请安。还请皇上、太后娘娘恕玉儿来迟。”清清淡淡的声音飘在风中,宛如清冽的山泉拂过人心,那一袭似火的红衣盈盈拜倒在地。恭行大礼。 “来了就好,终不负哀家三番四次的去请。”凤太后轻轻一笑,眉宇寥落,有些兴师问罪的对着下面跪着的冷玉儿叹道。 “玉儿知罪,还请太后娘娘宽恕。”那一袭红衣铺展在地上。刺着人的眼目,清清淡淡的声音,不卑不亢的说道。 “这人既然已经来了,这罚就先记下吧。”慕容晴天幽深的眸光带着一丝隐隐的担忧,淡淡的笑道。这般艳丽的红色岂非是遮掩鲜血的最好颜色。 “罚是要罚,可是要该怎么罚你。才不会有人心痛?”凤太后淡淡一笑,眸光却是一黯,带着一丝冰冷的淡漠。 “太后娘娘。方才听风姑娘说天心郡主舞姿不逊于冠绝天下倾城公主,不知天心郡主能否让人一开眼界,也算是为这迟来之事赔罪如何?”妖娆而妩媚的花千语,盈盈施礼,双眸如梨花带雨。娇柔婉转,不软不硬。亦是不容拒绝的笑道。 “玉儿姐姐病了,若太后娘娘怪罪的话,灵儿愿意献上一舞,算是替姐姐给皇上还有太后娘娘赔罪。”一直在雪幻星身旁默默无语的雪灵儿,盈盈而起,一袭蓝紫衣衫,宛如山中无尘的精灵一般,美好而纯澈。 “是啊,玉儿的病还没好,不如让止阳弹琴,灵儿跳舞,替玉儿赔罪......”雪幻星精致的容颜上带着忧伤与无奈,明月一般的眸光暗沉如云,亦是有些尴尬的笑道。 她自然知道此次冷玉儿受了多重的伤,一旦用力那满身的伤痕崩裂而开,便得又重新受一次罪,可是她也知道这些事情怎能瞒得过那双明净无尘的眼睛,这次凤太后是真的生气了,因为这一次似乎闹的真的是太过分了。 “那玉儿现在可好些了?”凤太后清清淡淡的眸光掠过各种复杂的眼神之后,眉宇间掩饰不住疲倦的问。 “玉儿已经无碍,自该赔罪,还要麻烦凤公子为玉儿抚上一曲。”冷玉儿唇边漾起一丝微笑,眸光轻闪,红衣如血,款款而起,不惊风尘的微微对凤止阳施礼。 “止阳不胜荣幸。”凤止阳起身还礼,淡泊无尘,清爽明朗的一笑。 “多谢。”那一袭红衣眸光清明,微扬的唇角,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太后娘娘怎么知道我们的事情?老头是不是你告的密?”内侍匆匆忙忙去取琴,宫宴又从静止中恢复了些许热闹,风逐月自顾自的喝酒,一脸不满的问风惊云。 “你们两个又死不了,我告什么密?”风惊云狠狠地瞪了一对儿女一眼,花白胡子一吹,无所谓的说道。 “原来是那个花老头怕自己的女儿有事,我想那银钩铁画也是他请来的吧......”风逐月眸子转了转,从花静风和花千语的身上不着痕迹的掠过,百无聊赖的又喝下一杯酒。 “风逐月,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明知道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不断的挑起是非?”风无涯眸光一冷,用几不可闻,却隐带怒气的声音问道。 “哥哥你在兴师问罪吗?我只是想让着无聊的宫宴变得有趣一点而已,再者说我不想再看那些庸脂俗粉卖力的表演了。”风逐月无所谓的喝着酒,眸光有些迷离的淡淡笑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输得不甘心?”风无涯面色一沉,眸中带着隐隐担忧的落到那一袭白衣之上,声音沉缓而冷淡。 “你就当我太无聊了。”风逐月没好气的回答,这几天来她可是憋着一股气没处撒,她风逐月何时败的那么惨? “你们两个闭嘴,当真以为这皇宫是你家?”风惊云眸光凛冽如一把锋芒万丈的刀锋,狠狠的划过两个人的身上,令一直在斗嘴的两兄妹面色一变,难得的安静下来。 琴声悠悠而起,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到那一袭红衣之上,冠绝天下的舞姿,从来只是那个曾经住在倾城殿里倾国倾城的美人所拥有。 叮叮淙淙的琴音缓缓从指尖流淌,宛如三月的流水破开寒冷的浮冰,悠远而透澈,轻灵而舒缓,刹那间缭绕耳畔,挥之不去。 随着悠扬琴音的响起,冷玉儿也缓缓踏出舞步,如火一般的长袖徐徐在身周舞动,带着火一般妩媚,血一般的嫣然,似一树的梅花绽放在万物不生的冷冽冬季,那般不惧风寒的傲然而开,那般冰魄玉骨。 琴音叮琮,如松下之清风,若山涧之泉水,她的腰肢舒展弯曲,柔弱无骨,曼妙生姿,依依袅袅,恍如随风拂动柳丝绦,婆娑翠色折不尽,杨花柳絮随风舞;她的长发不挽,倾泻而下,凌空飘逸,在倾城的阳光中,闪着柔亮耀目的光芒,近乎于奢华的美丽。 琴声猛然高扬,如高山流水,似碎金裂玉,她足下腾挪跳跃,轻灵飘逸,若仙若灵。长袖一舞,千变万化,飞扬时似凤飞于天,龙翔沧海,冷傲高贵,不可亵渎;垂拂时来势舒缓,去势磅礴,又似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回风流转时,裙裾翻飞,漫天皆是那随风飞舞的似火晚霞,只见衣袂不见人。 但见场中白衣飞舞之人,时而前俯,时而后仰,时而左倾,时而右折,前俯时似云中仙子偷窥人间,流露出的是对人间悲苦的怜悯;后仰时又似水中精灵仰望璀璨繁星,对着明月吐露着无尽的惆帐;左倾时若林间漫步,闲庭信步中带着清风荡不尽愁绪;右折时,纤手翻转,又若百无聊赖游花间,折花望水,顾影空自怜。 琴声再一次陡然高扬,如万马奔腾,若激浪奔雷,她的甩开长袖,开始飞翔旋转,身形流转间,体迅飞凫,飘忽若神,似高雅翩然的白鹤,振翅高飞于云际间,又恍如是那在飘渺的流云间踏风而行,直奔月宫的仙子,眉宇间流转着孤独,仿佛独自弛思与渺远幽冥。 她的舞好似带着冷潇的清风,荡尽人间一切的凄迷繁华与浓艳靡费,又似一股山间清泠的泉水,流过凡尘中窒息地心间,更似一缕不带一丝人间烟火的明月,清冷的月光浮游于飘渺的虚空,可望而不可及。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琴音收尾,当心一划,忽而袖中翻飞出白色的花朵,顿时天地间一片白色的绚烂,奇怪,白色竟也能给人一种绚烂多彩的感觉,她就在那场飞花中曼妙生姿,不,应该是在飞雪中宛如一朵绝美的梅花蹁跹飞舞。 良久沉缓的琴声好像依旧在耳畔回荡,而那个飞舞的身影却是深深刻刻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这般的舞姿当真是——绝色舞倾城。 一百六十九章 凉月草 沉默,大殿之上陷入一片沉默,似乎连一丝一缕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唯有那个女子带着一抹刺眼的红,唇畔含笑的盈盈而立,纤弱的身影,宛如风雪中飘零的梅花。 “天心郡主的舞姿果然与当年倾城公主一般,冠绝天下。”一声淡淡的赞叹打破良久的无语,雅淡如琴的凤止阳眸光湛澈,带着浓浓的欣赏,却是摇着头轻轻笑道。 “确实让我想起了倾城那孩子......”凤太后眉宇凝然,眸中有淡淡的伤,浓浓的倦,低低的自语,几疑幻觉。 “赐座。”慕容晴天眸光清冷如冰从那一抹似乎更加浓艳的红色上划过,眉宇深锁的无声一叹,还是这般高傲的不肯低头。 “琴是天下第一的琴,舞亦是天下第一的舞,这样的琴音,这样的舞技,这般的人当真是绝配。”花静风望着那个缓步坐在凤止阳身边的冷玉儿,好似开玩笑般的笑道,却令所有人的心猛然一滞。 自始至终根本没有看一眼那绝妙舞姿,静默的好像不存在一般慕容清影缓缓的睁开眼睛,慢慢松开苍白的手指,孤冷而寂寞。 而面色苍白的雪灵儿更是心头猛地一滞,紧握着拳头,愣愣的看着那两个相视而笑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有多久没有见过那样的笑容,亦没有和他像以前一样一琴一舞,相濡以沫。 “皇上,太后娘娘,微臣有一事启奏。”听到那句话,有些坐不住风惊云眉目凝重的起身说道。 “风将军有何事偏要在这里说?”凤太后轻轻而笑,眸光清明的望向风惊云。 “微臣这件事情是关小女风逐月的婚事,逐月自小与凤止阳的哥哥凤止清指腹为婚,虽然天妒英才。止清不幸早逝,但是婚约却没有解除,如今逐月已经长大,是以还请皇上、太后娘娘做主给风逐月和凤止阳赐婚,令二人结为秦晋之好,成全我们上一代人的心愿。”风惊云的话语未落,又令所有的人的心头猛然一滞。 “知道什么叫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吗?你这可是自作孽。”风无涯一脸淡笑的瞟了一眼那个酒猛然醒了一大半,身子有些僵硬的风逐月。 “是啊,不知不觉他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逐月你认为呢?”凤太后幽叹一声,眉宇含笑的问那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惊愕的风逐月。 “太后娘娘,逐月只会拿刀拿剑,听不懂琴声,而且逐月一听到琴音就忍不住想要拿刀,这万一伤了凤公子可就不好了......”风逐月一头冷汗。结结巴巴,不知所云做了个咔擦的威胁手势,令所有的人不由得强忍着笑。 “哦,原来逐月不喜欢听琴,那止阳你怎么认为?”凤太后又看向凤止阳,淡淡的问。 “止阳不敢替兄长娶嫂嫂。万一兄长泉下有知,止阳不好交代。”凤止阳轻轻起身,依旧如和煦春风一般的轻笑道。 “算了。都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想法,管也管不了了,风将军我看你我二人还是不要管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的他们去吧。”凤太后漫不经心的将眸光在几个明显各怀心思的人身上飘过,眉宇寥落的说道。 “可是太后娘娘......”风惊云在有些压迫的眸光中欲言又止的无奈坐下。再不管,当真是管不了了。 “天寒地冻,玉儿听闻太后娘娘身体总是不好,所以玉儿今天为太后娘娘带来一味药,愿太后娘娘能够早去病厄,福康体健。”冷玉儿缓缓站起,盈盈施礼,恭谨的垂首含笑说道。 “玉儿倒是有心了,不知是什么药?”凤太后深锁的眉宇渐渐的舒展开来,带着一丝暖暖的笑容问道。 “凉月草。”冷玉儿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盒,悄悄拂拭去上面的一丝血痕,轻轻打开,一股清淡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凉月草,心里艰难的念着这个名字,风惊云与花静风面色一变,远远的对视了一眼,皆是带着不可思议的复杂眸光望向冷玉儿。 虽然别人不知道,可是他们知道凉月草是凤太后心中的一个禁忌,只因那种绝世草药出自慕容清影的母亲雪妃雪幻月之手,亦是先帝慕容灏为雪幻月而起的名字。这么多年来她虽然视慕容清影为亲生,可是他们知道她的心头依旧是有一根刺,毕竟当年是雪妃曾经夺人所爱。 “凉月草?写月,这是你母亲带过来的草药,她曾经用这种草药救过先皇的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这么一棵......”轻咳几声,凤太后却仿若如常的含笑对慕容清影感慨道。 “凉月草二十年才长一株,且极难寻找,不过有了它,母后的病想必很快就能康复。”慕容清影孤冷一笑,深呼一口气,面色有些苍白的说道。 “不错,溪风曾经说过凉月草可祛百病,只是生长在冰河之下,极是难得,没想到竟被你找到了,当真是有心了。”从内侍手中接过那个玉盒,手触在如一弯冷月般的凉月草上,凤太后的眸中竟泛起一丝浅浅的暖意。 过去的岁月就算是有多少悲伤,也有美好的东西值得回忆,至少那个时间有可以相依相守,相濡以沫的人值得思念。 “凉月草其实也并非玉儿寻得,是花伯伯曾救过的一个少年寻得,少年说是花伯伯让他为太后守护这株草。”面对凤止阳感谢替他解围的笑意,冷玉儿苍白的唇边勾起一丝优雅的弧度,同样报以微笑,却是微微握着拳头,有些悲凉的言道。 那个老人值得任何人尊敬,那个拼死也要爬上云水天的少年无名也同样值得人尊敬,只因他不是为了名,亦不是为了利,而是为了一个老人家的嘱托,嘱托他帮他守护那云水天深潭中的那棵长了二十年的凉月草。 他们差不多同时出现在凤凰城,无名又识得各种别人不认识的草药。她岂非早就应该想到,那个救了他的老人应该就是那个济世为怀,最后死在湖城瘟疫中的花溪风。 “他在哪里?我倒是想见见。”凤太后微微一愣,眸子隐有丝丝雾气缭绕其中,有些哽咽的问,原来就算他离去,他也将所有的一切安排好了。 “他把东西交到我手中之后,就离开了。”冷玉儿眸光轻闪,想起那个少年今晨离开时的背影,静静地回答。 “哀家有些累了。你们尽兴吧。”凤太后有些失神的望着手中的凉月草,在郝嬷嬷的搀扶下缓缓离去,只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微臣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还请皇上恕微臣先行告退......”慕容清影的话音未落,只听噗通一声,不理任何人,只顾得喝酒,醉的迷迷糊糊的慕容晴空滑倒在桌子底下。 “都散了吧。”慕容晴天挥了挥手。在微臣恭送皇上的话语中快步离去。 “千语,方才鲁莽了,你不该和她为敌。”渐渐散去的人流,眉宇深沉而凝重的花静风,不着痕迹的对身旁的花千语说道。 “爹爹,妹妹受了那么大委屈。若是我还是没有丝毫反应的,那便有些假了,太后心里更记不得我。”花千语眸光微转。从静立不动的冷玉儿身上掠过,一抹红唇带着一丝撩人心魄的笑靥。 “总归她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应太过分。”花静风眸子一黯,目不斜视的深沉叹道。 “爹爹放心,女儿自有分寸。”花千语轻轻一笑。翩跹婀娜的随着花静风缓步走出重重宫影。 “现在过去英雄救美,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风逐月深呼一口气。对那个刚刚把担忧的眸光收回的风无涯冷冷的讽刺道。 “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英雄救美也轮不到我。”风无涯冷冷苦笑,努力不再往那个方向看去的转身而走。 “不要乱动,当真感觉不到痛吗?”所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深冷的宫殿中,凤止阳一把抱起轻抬脚步,想要离去的冷玉儿。 “已经不痛了。”冷玉儿闭目而笑,倚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了,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倦,浓浓的伤,她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走出这寂冷的深宫。 “快走。”在雪灵儿和雪幻星错愕的目光中,凤止阳淡声说道。 “灵儿快走。”那一袭月白风袍隐隐浸染了鲜红色的血迹,而怀中的那个人显然已经晕倒,雪幻星拉起惊愕中的雪灵儿快步追随。 “凤公子请随我来。”静寂的宫门外已经不再见一个人,面色有些焦灼和凝重的承安早已在外接应。 “麻烦公公带路。”凤止阳眉宇间亦有掩饰不住的凝重,倘若这样子出去,外面不知又会传些什么流言蜚语。 “不麻烦,一切都是皇上吩咐的。”承安躬身在前面引路,果然一路之上没有碰到任何一个人。 静深的竹林间,带着冬得肃杀,翠微、竹心和凌吟三人熟练的止血,上药,包扎着那伤痕累累的瘦弱身躯,眸光中不禁隐隐泪水。 “郡主没事吧?”良久,没有换下一身血迹衣衫的凤止阳,有些担忧的问刚刚从里面出来的凌吟。 “多谢凤公子关心,郡主没事,只是还是没有醒,也好,让她好好的睡一觉吧,好久没有像这样熟睡了。”凌吟微微施礼,眉宇深锁的说道。 “既然玉儿没事,那我们明日再来,止阳,你的衣服也该换一下,免得出去让人猜测就不好了。”雪幻星的眸光从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凤止阳身上掠过,轻轻一叹,拉起迷茫的雪灵儿转身离去。 一百七十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一百七十章众里寻他千百度 夜在无声中悄然降临,一轮明月从东方缓缓升起,外面的世界宝马雕车,川流不息,灯火璀璨,流光华美,倾照天地,夜如白昼。 从昏睡中醒来,已是明月当空,夜深沉而宁静,却是再也睡不着,依旧是一袭似雪的白衣,没有惊动任何人,信步走到从热闹变得有些冷清的大街上。 火树银花,熙熙攘攘的人流已变成三三两两的孤独,烟云纷扰的红尘繁华炫目,灯火依旧,独自一个人缓步走在大街上,却不知该去往何处,只觉身如一叶浮萍,在空空荡荡的世界里,随波逐流,漂泊无依。 灿烂星光,辉煌的灯火,临岸江畔,有些未归的妙龄少女挑灯结伴而游,盈盈的笑语,娴静的轻纱,萦绕耳畔,融入眼帘,记忆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那个宁静的家乡,那些容颜,那些笑语,那些琐碎而甜蜜的往事宛如雨点般,点点滴滴落在心头。 更吹落,星如雨。心猛的一滞,黯淡的眸光轻轻抬起,百转千回,灯火辉煌处,一轮孤月独照天边,仿佛做了一场长长的梦,梦里鲜血如花,开遍她所走过的路途,梦醒之后,她依旧是孑然一身。 碧月洒银辉,冷风拂面,蓦然回眸,盈盈闪闪的灯火阑珊处,一个皎然出尘的身影映入眼帘,清淡的笑眸,温润的神情,如同这世间最美,最绚烂的烟火。 灯火有些太明亮,照耀的眼睛睁不开,她望着他,有些看不清,只觉得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隔了天上地下。隔了整个世界。 静静独立,却是也不敢眨一下眼眸,只见那脚步轻抬,褪去曾经孤冷的背影,无声无息的缓缓走近,原来芸芸众生,红尘万丈,他们依旧相遇在那一转身的刹那。 “好些了吗?怎么出来了,还以为再也遇不到你了。”清清淡淡的声音,宛如琴音出弦。苍白的手指轻抚些许凌乱的发丝,宛然点亮彼此心中曾经暗寂的灯火,原来这世间割舍不去的只有她。 “我没事......”面对骤然含笑的目光。迷茫的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那一日也是在千人万众之间,她不停地寻找着那一双宛如浮光掠影的刹那抬眸,无心而笑,她觉得唯有那一刻的他。才是最真实,最完美。 “我要走了,你保重。”清清浅浅的话语缭绕耳畔,皎然如月的眸子里清净而安宁,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抬眸一笑。月生辉,星如许。 “为什么要让我?只是为了躲开我吗?”明眸凝叱,落到灯火阑珊的光亮处。那一双眼睛明亮而温柔,依旧不染半点尘埃,那一张容颜清雅闲适,淡然出尘,宛若初见。 “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你能不能放下一切,和我一起隐居江湖?”月辉倾洒。万千灯火,难得一见温柔的眼帘,静静的凝视着眼前如玉的女子,依旧如当初一般,在割舍不断的绚丽红尘中,眉目含笑的问:“此刻我还是这个问题,你能不能放下一切,和我一起走?我说的不只是你的家仇,而是所有的一切。” “我说过等我做完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定然和你浪迹天涯,江湖终老。”思念如潮,涌上心头。 她的心轻轻一颤,想起了那曾经刻骨温柔,那致命的轻吻,那样的生死相依,和曾经发下永不离弃的誓言,原来这些他都记得。他眸中明亮的温暖,似要将此生此世的美好、温柔,宛如眼前的灯火一般,繁花似锦的铺满在这相遇的一刻,可是她依旧没有更改回答。 “还是放不下,可惜,我等不了以后,我说的是现在......”灿烁的灯火间,他的眸子一黯,却是淡淡的一笑,温柔如梦的静望着那张容颜,隐隐含着期许。 “为什么?”冷玉儿轻轻闭目,那样温柔的眸子,竟刺得人眼睛睁不开,不敢,也不能在这样看下去,否则她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真的就这样不顾一切的随他而去?她的心微微颤抖着,一个淡淡的身影却突兀的出现在脑海中,她心猛然一痛,微锁眉宇,只得再一次睁开眼帘。 “以后也许会发生很多事情,你能确定你的心吗?”清清淡淡的声音飘入耳畔,顺着他越来越黯淡的眼眸,心头一滞,回首望去。 流光璀璨,尘世喧嚣,那一个小小的馄饨摊旁,一个刚刚在脑海中盘旋的身影挑着一盏精致而美丽的灯笼,静静地站在有些凄冷的灯火阑珊处,在她回头时,他唇畔含笑,漆黑的眸子莹澈的微光悄然闪烁。 “你等我。”轻轻放下一句话,她的脚步向那个身影走去,身后的笑容苍凉而寂寞,如美丽的幻梦寂灭与璀璨的烟火间,只一瞬的灿烂,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便皆不再属于他。 刹那得芳华,寂灭成灰,是千秋万世的寂寞。 “好久不见,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无垠的灯海之中,他挑灯静望着她,眸心明亮,风流不羁的从容笑道。 “姑娘,又见面了,吃不吃馄饨?”一盏明灭的灯火在粲然的灯火间中显得有些单薄,那个卖馄饨的老人,拘偻着苍老的身子,良善而温柔的笑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心猛然一痛,冷玉儿机械式的摇摇头,紧握着拳头,静冷的眸光泛着莹莹灯火的光芒。 “我在等你,等了很久,不过终于等到了。”他望着她,唇角一抹微笑荡漾开来,轻轻地说道,温柔而纯粹。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万盏明灯间,她的眉宇间充满了忧伤与哀求,冷傲而决绝的对那个绝世风采,深沉如海的慕容晴天说道。 一片绚烂中,他抬眸望了望天上那繁乱的星辰,紧握着她在同样的地方错送给他的那支玉钗,缓缓的递出,眸海明亮而深邃,淡然苦笑。 “不是这支,是我的金钗。”那些长的时间,她都没有机会要回那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现在她做了一个决定,她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难道你不明白,有些东西送出去了,就再也要不回来,比如我的心。”慕容晴天忽而寂寥一笑,轻轻地扬眉,漆黑的眸光宛若璀璨的黑珍珠一般,带着大海的风华,夺人心魄的静望着她。 “你想怎样?”璀璨的灯火,明亮的火焰,冷玉儿漆黑的眸光闪烁如夜,清明而执着,却是冰冷而毫无感情的问。 “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誓言吗?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万千灯火在他眸底的心海划出一道温柔的淡痕,轻轻荡漾,仿佛初见时那一汪千顷碧波,令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那你还记得我问你的问题吗?江山美人,你选哪个?”挑眉而笑,眸光冷定而凄凉,她依旧是那个问题,因为她知道,在权利痴狂的心中,锦绣江山永远是放在第一位,哪怕是牺牲自己最心爱的人换取,也在所不惜。 “江山美人我都要,这并不相矛盾,我不是唐明皇,不会让我的女人受半点的伤害。”那个仿佛掌控一切宿命的人,眸光灿灿,宛似阳光照暖清冷的人间,天地一片绚烂,却依旧和她一般,不改当初的回答。 “玉,就算是再完美的玉,也不过是人手中的玩物,从此之后,我再也不会是任何人手中的玩物,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谁也阻止不了我。”眉宇寥落,淡淡而笑,微微扬起的唇角,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手心暗劲一涌,七夕之夜,他曾经送给她的玉钗立时化为齑粉,飘散风中。其实和初见时一般,一直以来她看不懂得是他的心。 再回首,灯火绚烂处,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皎然的身影,温柔的淡笑。一袭白衣如风一般飘扬在风中,那一双莹莹眸光在万家灯火,在三三两两的人流,在凄冷而绝望的夜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背影。 星辉月色,火树银花,宛然依旧,然而找不到,什么都找不到,倘若要离去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如果这只是个玩笑,那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凄冷的寒风吹落心中的灯火,刹那间沉入一片黑暗,你可以放下一切,随我隐居江湖吗?今夕何夕,此时此刻,她可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要的放下一切,随他而去,可是却再也找不到那个身影。 错过了,是不是永远也找不回,那曾经失落的爱情? “他在十里长亭。”满天星月,万千灯火,手中那盏本该送给她,最美的灯笼落在地上,化成尘世间最华美、辉煌的烟火,他的声音在她的耳畔淡淡的回绕,带着一抹孤凉的笑意转身而去。 风冷月凉,在宛然如梦的声音中,她的脚步略微一顿,心如刀割般的痛,旋即向那寂黑的荒野而去。 一百七十一章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一百七十一章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短亭复长亭,十里长亭,残雪未化,衰草连烟。 “出来吧,不用躲了。”十里长亭中,在如刀的冷风中力挺如剑,抬眸望星的风无涯对着不远处的那棵大树,淡淡的说道。 “每次都被大哥你猜到,没意思。”静谧而萧索的深夜中,一袭绿衣从树上飘然而落,千般风骨,盈盈而笑的立在人的眼前。 “你来做什么?”冷风萧瑟,淡淡沉沉的眸子从那一抹带着春色气息的绿衣上掠过,风无涯蹙眉而问。 “来和你们告别,我要浪迹江湖,不想再听那老头的唠叨。”轻轻一笑,眸心莹亮,如修竹一般风逐月洒然不拘的笑道。 “你是该嫁人了,总不能整天拿着刀上战场,那本不应是女人该担的事情。”风无涯深沉的望了一眼风逐月,幽幽一叹,眉心暗锁,语重心长的劝道。 女人本不应该承受那么多的痛,可是纷乱的天下,变幻的风云,谁又难躲得过那么多的苦?终究是该要承担的总是要承担,该舍弃的总是要舍弃。 “哥哥未娶,妹妹怎能先嫁?宫宴上我没把哥哥做挡箭牌,哥哥今日怎么这么老气横秋,竟然拿老头的话来教训我?”眉宇不虞的风逐月,气鼓鼓的狠狠瞪了一眼明显有些不同寻常的风无涯。 “那是你不敢,花叔叔不幸去了,阡陌了无音讯,在那种情况下,总算你还是有点聪明,没有提起我,否则引火烧身的又何止是你......”冷风吹着衣袂。那个仿若游戏红尘的翩翩佳公子,深锁着眉宇,提起了无时无刻压在心头的石头。 八年前的那个随晴阳公子一同前去云泽城的青衣女子,本该是他的妻子,他们本该早已成亲,或许现在已经儿女成群。可惜多年前匆匆一别,却是一去经年,了无音讯,终究都是乱世中人。 “整天猜来猜去,有意思吗?我要走了......”望了一眼那深锁的眉宇。心烦乱无比,无奈的挥了挥手,转身抬步而走。 世事无常。人心更是无常,每一件事,每一步路,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眼神都需要猜测......每天每天都活在猜心之中。猜对了得保平安无恙,猜错了万劫不复,再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不如离去,远远离开,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不等他了吗?”望着冷风中翻飞而去的衣袂。温雅如玉,心事重重的风无涯眸心一亮,带着一丝讶异的问。 “等到了又如何。等不到又如何?既然无果,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只是微微顿了顿脚步,却是轻轻一笑,又接着说道:“倘若只是见一个背影。我风逐月宁愿那个背影是我洒脱而去的背影,放手何尝不是一种潇洒?” 冷月渐斜。寒星明净,夜凉而冷,清淡的声音消散在风中,风无涯星眸如玉,望着那个消失在寂寂深夜中的背影,清淡一笑,竟然真的已经放下了。 “逐月走了吗?”冷风寂寂,星冷月斜,一袭蓝衣缓步而来,带着一丝释然的浅笑,走进十里长亭,望着那个孤单的身影,有些惊讶的问。 “是啊,走的很潇洒,你呢?就这样走了吗?你不后悔?”轻轻一笑,眸光释然,风无涯望了一眼空寂寂的身后,凝眉而问。 “来之前,我和他做了个赌约,也让她自己选择,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和我想做的事情,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轻轻地抬眸,眸心悠然孤冷的望着天上凌乱的繁星,慕容清影的脸上沉静而寂寞。 冷风吹过,那一袭翻飞的蓝衣终究是孤独的。 “其实她的心不冷,你应该能带她走的。”漫天星月,夜里最凄冷的冷风之中,一抹忧伤萦绕心头,风无涯眸心一黯,有一丝遗憾的淡然而说。 倘若他真的把她带走,和她一起逍遥天下,那么最终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不想她有一天会后悔。”抬头望天,与天上的那一轮冷月相映成辉的眸子一片寂然,无波而平静的回答。 冷冷的风吹乱了三千发丝,咬牙强忍着他留在她身上的疼痛,一丝丝鲜血萦染了似雪白衣,宛如一朵朵梅花傲然开放在冰冷的冬季,没有丝毫停留彷如走在刀锋上的脚步,鲜血如花开遍所走过的路途,却不曾回首。 长亭渐近,眸心冰冷而执着,心在一直祈祷不要就这样的离开,她愿意和他一起走,放下一切,永不回头。 终于,望到了那个皎然的身影,她的心旋即一松,抬步想要绕过那棵挡在他们之间的大树,耳畔却传来踏踏马蹄声。 “三哥......三哥......”一声声焦急的呐喊隐隐约约的传来,亦是阻挡住了那前进的脚步,她微微一顿,静然如木,不敢前行。 “三哥......三哥对不起,我错了,我终于明白母后说过的话,我心里很难受,我真的错了......”从马上垮了下来,刚刚酒醒的慕容晴空,一脸焦灼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眸中隐含泪水,凄凄惶惶的说道。 “你没有错,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那样做,我不会怪你,母后也没有怪你。”慕容清影轻轻一托,将还是少年的慕容晴空托起,唇畔含着一丝释然的笑容。 “就是你不怪我,母后也不怪我我才心里难过,我还不如向冷姐姐那样受母后的教训,哪怕是打我几十板子,我心里也会好受一点,冷姐姐没事了吧?我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慕容晴空揉着还有些微痛的脑袋,十分难受的说道。 “没事,放心吧,母后不是怪她,而是疼她,怕她走错了路。”慕容清影轻抚着少年的头。替他整理有些凌乱的衣衫,带着一抹温情的安慰道。 “三哥,其实有些事只有经历了才会明白,我以后永远也不会再和你们站在对立面了,我们还是好兄弟,是不是三哥?”慕容晴空眸光湛湛,指天为誓的说道。 赌约结束,慕容清影最后一刻的神情深深的烙在他的心底,他只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受着折磨,那样的痛苦他是生平第一次。他也终于明白了他们曾经发下兄弟永不倪墙的誓言,是为何意? “当然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我们曾经发过誓的。”慕容清影眸心一扬,双掌相握,暖人一笑,宛若冬季里化开的寒冰。 “那三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你一定要回答我。”慕容晴空刹那间解开心结。豁然开朗,又带着一丝隐隐担忧的问。 “好,你问。”慕容清影淡淡一笑,坦然说道。 “三哥,如果我们输了,你会不会把他们都杀了?”慕容晴空眸子有些灰暗。用十分细小的声音问道。 “做了那么多,其实我只是想赢一个承诺而已,不过现在是赢是输都无所谓了。”淡淡一笑。眸心一黯,孤冷而平静无波的回答。 “是有关冷姐姐的吗,我现在就去找她,你等着......”慕容晴空仿佛瞬间明白,转身就想走。他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 “不用了晴空,我们见过了。她转身的时候,已经给了我答案,心在哪里,脚步就会去哪里,也许她现在不明白,可是将来有一天她一定会明白......”慕容清影轻轻拉住慕容晴空,带着一抹清然浅笑,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三哥,我看得出她心里有你......”慕容晴空有些不明所以的问,他们之间的结当真就解不开了吗? “我知道她心里也有别人,只不过她不想承认,一直以来她都不敢面对他,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心会改变,否则见于不见又有何关系,既然想要舍弃,又何必再相问,况且我知道,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想到他,会惧怕,会颤抖,会心痛......而我,也许我们之间只有恩,没有情,就算今天她和我一起走,也是因为我曾经救过她,她觉得亏欠与我,并非真的有情,其实一直以来她不敢面对的是她自己的心......”慕容清影抬眸望着天上的繁星,眸光悠远而飘渺,古井不波的静静说道,这些事情岂非早在心头分析的明明白白。 “三哥,我还是有点不明白,恩情合在一起,还是有情,又怎能说无情?你们为什么不说清楚,偏要猜来猜去,也许冷姐姐真的喜欢的是......”慕容晴空挠挠头,还是不明所以的问,其实他也分不清什么恩,什么情?他只知道面对两个哥哥他都如此左右为难,更何况是感情的事情。 “三殿下,每一个人都有一些无法言说的悲伤,等你明白了,你就长大了。”沉默的风无涯,寂寥而笑,有些情根本无法言说,也无从言说,天上地下,只能永久的深埋,腐烂成灰。 “可是二哥对冷姐姐也有救命之恩,那为什么冷姐姐偏偏不理二哥.....”慕容晴空紧皱着眉头,还是很不明白的问。 “傻瓜,这正是问题的所在,他们相识在先,他对她的恩,甚至是他给她的血,她理所应当的坦然接受,没有丝毫觉得愧疚,可是对于我,她总是会觉得对不起我,她之所以会对我好,完全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忘恩负义,说到底,还是他们更亲近,你忘了,他们已经血脉相容......”轻轻一笑,眸心似有什么东西在盈盈闪闪,心暗暗沉沉,慕容清影缓缓闭上双眸。 “三哥.....”从未见过这样三哥,慕容晴空只觉心有些慌乱,低低的唤道。 “所以她若和我走了,有一天她会后悔,其实我们从一开始就站在命运的两端,就算做多少努力也走不到一起,如舅舅所说,她是我的克星,也许我们只能彼此相恨。”闭上了双眸,心头却浮现起那支世间最美的舞蹈,却如针刺一般狠狠地扎在心上,缓缓的睁开眼睛,深埋的秘密总有一天会浮现于世,他们之间只能彼此相恨。 “王爷......”天边出现一丝微凉的曙光,轻抚着马头,风无涯轻轻地唤道。 “既然已经知道答案又何必执着,晴空你回去吧,我们走了。”如月的眸子皎然而明亮,坦然一笑,一个转身,飞身上马。 “三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慕容晴空眸子一黯,心头空空落落的轻声问道,疆场戍边,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相见。 “也许要很久很久以后。”慕容清影微微一笑,无尘的眸光掠过那树后的一点白,随即却是没有丝毫留恋的策马而去。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一百七十二章 天涯倦客,山中无归路 第四卷步步惊梦 风雨天涯一倦客,寒梅着花逢幽梦。 天不老,情难绝,相依相守慰相思。 风花雪月情正浓,一杯残酒醉无痕。 春梦秋云斜月睡,柔情淡风素弦声。 一朝三更春梦醒,酒冷风寒情不在。 多情转薄似无情,流水成殇别离恨。 寸寸相思寸寸灰,夜来幽凉冷红尘。 过尽人间繁华路,步步惊碎尘世梦。 一百七十二章天涯倦客,山中无归路 冷冷的风在吹,听着那些话语,忽然不懂了自己的心,她知道那曾经,曾经无比坚定的心,早已动摇的脆弱不堪,坍塌成一片荒凉的废墟,多么可笑?他们都是魔鬼,她本不该在他们之间作抉择。 从此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脑海中一个身影盘旋不去,她不敢见他,只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会毫无条件的缴械投降,如飞蛾扑火一般万劫不复,她不敢见他,只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忘恩负义得人,否则见于不见,又有何区别,否则又何必不死心的问那一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为什么要看得如此清清楚楚,为什么要将她的心解析的如此透透彻彻,就这样一起走不好吗?为什么要把这些话说给她听,让她的心再一次的宛如刀割般的鲜血淋淋? 执着了那么久,却偏偏听到这样无情的话语,望着那飞奔而去的身影,一片衣袂如风一般的飞扬而起,心疲惫而憔悴,她累了,她本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的随他而去。从此之后浪迹天涯,江湖终老,永不回头...... 可是骤然发现,那不过是一个笑话,冷冷的风,口中呵出的暖气在唇边化成一缕寒霜,慢慢的走在荒寂的深夜,天地悠悠,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明净而冰冷的月辉倾洒大地,给不了的是丝毫的温暖。未化得残雪是一片单薄的惨白,十里平湖结着一层明亮寒冰,她走向那一片光亮。她想寻找一片光亮,然而脚下的冰如同她的心一般脆弱不堪,细碎的脆响,她跌入一片黑暗之中。 周围一边渺渺茫茫,冰冷的水似乎变得温暖起来。好像母亲温柔的手在抚摸着她的脸庞,更像母亲温暖的怀抱,她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甜美的微笑,头上仿佛有一束光照耀下来,那束光中仿佛有母亲慈爱的目光,有父亲和蔼的脸庞。有姐姐纯美的笑颜...... 天涯倦客,山中却无归路。累了,真的累了。不想再挣扎下去,也没有力气再挣扎下去,仿佛她伸出手就能随他们而去,去那个充满诱惑的地方,不用再颠沛流离。不用再痛彻心扉,亦不用再无依无靠。孤苦飘零...... 就这样离去吧,一个声音在她耳旁柔声说道,就这样离去吧,放下你的仇恨,放下这世间所有的累,就这样离去吧,你会到一个美丽的地方...... 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依旧盘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如初见他时一般,灵魂仿佛也随着那个声音,飘向那一束光,飘向那一个温暖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光芒有些耀眼,轻轻地抬眸,那一缕清晨最绚烂的阳光有些刺眼,亦有些刺心。 “郡主醒了,快,郡主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脑海依旧昏昏沉沉,紧接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突兀的映入眼帘,那个颜色如同太阳一样,刺得眼睛睁不开,刺得心鲜血淋淋。 “玉儿,你感觉怎么样?”明亮的眸海有明显的惊喜与焦灼,不知所措的扶着冷玉儿强支起的身子问。 “郡主昏迷了三天三夜,皇上就守了三天三夜,连奏折都是在郡主身边批得......”承安一脸惊喜,小心翼翼的说道。 “这里是皇宫?我要离开,我不要呆在这里......”那双眸子太过明亮,照耀的她睁不开眼睛,清醒的她,虚弱的支起身子,失魂落魄的起身躲开,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耳边回荡着一个苍白的声音,不能见他,真的不能见他...... “玉儿,你想去哪里?你现在不能离开......”他紧紧地抱住不顾一起,强自站起身子的她,眸心里隐含着刻骨的痛。 承安无奈的挥了挥手,所有的人悄然退下,房间里恢复了寂然与平静。 “我一定要离开,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一定要......”她在他怀里无力的挣扎,苍白而脆弱的脸庞写满了执着的忧伤,怎能就这样沉沦与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不允许你离开,不允许你再离开我一步。”他极其霸道的说道,双臂如钢箍一般紧紧的环绕着她,心中长久以来不敢触碰,掩藏极深感情刹那间爆发出来,他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贴在心上,融入血里,融入骨里,永不分离。 “你走开,我不想见你,不想再见到你......”她紧咬着牙,用尽全力挣扎着,不顾那满身的伤痕再一次的崩裂。 从第一次相见,她便知道,无论她想如何拼命地挣扎,她却总会是徘徊在这样一种悲惨的结局中,她也终将逃不出那命运的枷锁,她的心握在他的手里,她的命也握在他的手里,永远的挣不脱。 “好,我可以走,但是你要好好的养伤,答应我,我就放开你。”望着那再一次渗出的鲜血,他的眸光深邃而悲伤,在倔强的耳畔呵气如冰的说道。 “我不想见到你......”怀中的人缓缓的闭上眼睛,慢慢的放弃了挣扎,苍白的脸,虚弱而无力,憔悴而悲伤。 “不想见我,我走便是,何必折磨自己?”眉目冷伤,缓缓的松开怀中的人,慢慢的转身,抬步而去。 良久良久,她昏昏沉沉,紧闭着双眸,不知是睡还是醒的将自己缩成一团,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一幕幕的画面都在虚空中闪过,最后只留下一个令她惧怕的身影。 一百七十三章 鸳鸯瓦冷 “郡主,你还是吃点东西吧,你不吃不喝,皇上也不吃不喝,太后听说了也开始不吃不喝,都三天了,这整个皇宫每一个人敢吃东西,郡主,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奴才吧,郡主一日不吃,奴才们便跪在这里一日......”那个十分机灵的小太监德安,带着一群手捧食物的宫女跪在落地的明黄色宫闱前,泪眼蒙蒙,声音嘶哑而焦头烂额的说道。 耳畔一个突兀的的声音传来,三天,竟然就这样的过了三天,昏昏沉沉的她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她何时变得这般脆弱,缓缓的闭上双眸,苍白无血的唇畔溢出一丝苦笑,紧接着慢慢地睁开眼睛,露出一双坚定、清明、净澈的眼眸,这是她最后一次的脆弱。 “唉.....”德安深深一叹,三天了,这样的话他已经不知说了多少遍,可是里面的人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般,没有丝毫反应,若不是摇曳的灯火照着里面那一动不动的人影,他也许真的以为里面根本没有人。 日升日又落,月悬月又隐。正月的风还是有些寒冷,而那个黄袍加身的人影日日夜夜站在门前,静静的等待,无心期许。 明月渐缺,挥洒着清清淡淡的光芒,他眉宇深锁,静静而立,里面还是固执的没有任何声音,紧握着拳头,真的很想就此冲进去问一问任性而为的她,到底为什么要如此的折磨自己,折磨他...... “皇上,都三天了,您还是吃一点吧,不然太后那边奴才不好交代......”斜月暗照,荒凉而萧索的冬夜,承安端着食物跪在冰凉的地上。恭谨的说道。 第一次他见那个一直觉得时间总是不够用的皇者,如此这般的浪费着时间,第一次他没有见到他埋首如山的奏折,也是第一次他感到他是真的心慌而愤怒,也是第一次他是这般不顾一切的任意妄为。 “三天了,也罢总之她想做什么,他都陪着她就是......”他低低的喃喃自语,快步朝那道紧闭的门走去,三天了,他已经没有耐心了。如果真的想死,他给她一个了断,也给自己一个了断。倒也干净。 “皇上......”手放在门上,门“吱呀”一声打开,带着一抹惊喜的德安慌慌张张的跪在晴天面前,“皇上放心,郡主没事。现在正在吃东西。” “皇上要不要进屋看一看?”承安随即松了一口气,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轻松,轻轻的淡笑道。 “苍梧殿,去看太后。”风凉夜冷,忍不住轻咳几声,慕容晴天眸光静冷。紧紧握着拳头,收回脚步,转身而去。 “总是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弄得满身伤痕,谁又会关心你?”苍梧殿中,有些疲倦的凤太后看着明显憔悴的儿子,轻声的责备道。 “儿子没事,母后不必担心。”慕容晴天心头一暖。躬身请安。 “是她没事,你才会没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这皇宫上上下下多少人一起陪着你们遭罪。”凤太后眸心一冷,望着明灭不定的灯火,幽幽一叹。 “儿子知错,让母后费心了。”慕容晴天唇边微微勾起一丝幽凉的弧度,轻轻一叹,再一次躬身行礼,淡淡的说道。 “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想明白,但是有些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凤太后清眸一闪,似有一丝碎痕渐渐裂了开来,有些心痛的问。 “她的性子太傲,儿子并不打算告诉她。”轻咳几声,慕容晴天端起清茶的手微微一顿,清冷的眸心有些暗沉的说道。 “终有一天她也会知道,到时候......”凤太后的眸中写满了担心,带着深沉的疲倦,没有什么秘密是能够永远的掩埋。 “能瞒多久是多久,不知道总比知道要好一些。”慕容晴天饮了一口茶,眸海清明而深邃,坚定的说道。 “喝碗药吧,母后亲自熬得,总是受伤,又不仔细的调理,更深露重,还在外面站了三天,一国之君,怎能如此不注意身体?”凤太后从郝嬷嬷手中接过一碗药,带着一抹笑意的放到慕容晴天面前。 “多谢母后。”淡淡而笑,将那碗缭绕着淡淡清香药气放到唇边,一饮而尽,有些熟悉的药气滑入喉咙,却是心头一滞,惊愕的问:“母后,这是......” “凉月草,你是我儿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体,三番五次的受了那么严重的内伤,又没有时间调理,你还能强撑多长时间?”苍白的手指轻抚着和自己很是相像的憔悴容颜,凤太后轻轻地说道。 “可是母后的身体也很需要......”嘴里那清淡的药香忽然变得很苦涩,苦涩的难以忍受,慕容晴天一瞬不瞬的望着那眸底最深沉的温柔,喉咙有些哽咽。 “母后不需要凉月草,母后只是有些累了,也很想念你的父皇,罢了,你退下吧,没有什么事情,也不必过来了。”淡淡一笑,缓缓的闭眸,眸心里总是那一个徘徊不去,亦是念念不忘的影子,凤太后无力的挥挥手。 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裘寒谁与共。静影深深的皇宫,薛空、凌吟、竹心、翠微和冷卿儿也临时住了进来。 “郡主,梅似水和白流云已经离开了,商晨随着三殿下走了,武宁辉和楚承去了李静影府上做师爷,恒宇不知所踪,刑落不顾重伤的追踪而去,荆无命不放心,也跟着离开了,现在风影楼内士气低迷,又无人管理,平江七侠让我们问一问郡主何时回去......”静静地站在那一袭白衣身后,薛空有些担忧的说道。 “我不回去了,让四殿下去管,我不会管,也不能管,剩下的人我会给他们做一个安排,都远远的离开凤凰城吧。”昏黄的灯火,照着如玉般的侧颜,三千柔亮的发丝间,那一双清亮的眸子静冷而深邃。 “为什么郡主?这些人在我们身边,我们想去哪就去哪?”一袭黄衣的凌吟,眉宇紧锁的说道。 既然这里的一些事情已经了结了,那么只要她舍得远离这个地方,从此逍遥江湖,这些人足够横扫天下,只要她舍得。 “我们哪里也去不了,不过是痴人说梦,还记得梅似水的事情吗?这凤凰城里没有什么事情是巧合的,包括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柔美的唇边微微漾起一丝淡笑,幽冷的眸光洞彻的淡看向窗外,那里是将他们团团围困的重重宫宇。 “可是留下这些人,如果发生什么事情,那我们总该能够自保?”凌吟与薛空心头一凛,面面相觑,再一次忍不住的劝道。 其实他们也知道她是出不了这皇宫,出不了凤凰城,可是即使出不了凤凰城,无论在朝还是在野,这些人足够保证的是他们的安全。 “自古以来女子不得干政,更何况是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这上上下下的眼睛都盯着呢,把他们都解散才是自保的最好办法。”冷冷的风吹过,摇曳的灯火明灭不定,那静冷的眸光有些恍惚,轻咳几声,缓缓闭上眼睛。 “郡主说的没错,晴阳殿下也曾时常这样说,在皇城之内,想要自保的唯一办法,不是人多势众,而是深居简出,孑然一身,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目。”翠微、竹心慌忙关上窗子,面带一丝忧伤的说道。 一百七十四章 淬毒的红颜 “夜深了,都去睡吧,我没事。”深眸一抹淡淡的忧伤与疲倦掠过,冷玉儿轻轻一叹,眉宇寂寥的说道。 夜更加的深沉而宁静,白玉台阶,檐牙高啄,峥嵘轩峻的苍梧殿,一个个身着重甲的侍卫,纵横交错的游走与内。 可是谁都没有看见一条娇小的人影,静静的伏在黑暗之中,与瓦泥鳅脊的屋顶混为一体,待到人走过,又如一只飞燕一般,轻飘飘的飞身而下,一丝声音也未发出。 囊囊靴声飒飒而来,那娇小的人影又一闪身,躲到怪石嶙峋的假山之后,待到重甲侍卫离开,那个娇小的人影,飘向长长的檐廊,涂着红红蔻丹的手指寒光一闪,指下细细的刀刃轻轻划破窗上的浅碧纱,妖娆而妩媚的眸光淡淡的向里面望去。 囊囊靴声再一次传来,那个人影眸子一冷,却是迅速的推门而入,躲开那星罗密布的不断游走的侍卫。 “谁?”重重地宫闱间,一个身影慵懒的起身,带着深深的疲倦而问。 “当年的凤凰儿,如今的凤太后,你可还记得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人影拉下脸上的面纱,一张妖魅的容颜在晦暗的灯火中,妖娆而笑。 虽然在皇宫中迷了路,但是误打误撞却找到了这样一个“熟人”,也并非毫无收获,当真也不负她冒险走这一遭。 “千面狐狸,虞美人?”一只苍白的手拂开垂地的宫纱,一双冷眸望向那个张狂的笑脸,却是波澜不惊的说道。 “凤太后记性不错,没想到还会记得我这个声名狼藉的江湖中人?”千面狐狸轻轻一笑,挑开眼前无数的宫纱,缓步向那张又重新遮住的床边走去。 “这里是皇宫。就算你的轻功再好,也不该来这里的。”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床帏,一个清淡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波无绪的警告。 “多年不见,来找太后叙叙旧,顺便拿回我的东西,凤太后最好配合一点,免得伤了碰了,莫怪我不念旧情。”那一张笑靥妩媚而妖娆,那一双眼睛却是如万毒浸过一般的冷漠与妖异,轻轻的抬步。继续向前走去。 如今的她可不怕失去内功的凤太后,必要时,她把握把眼前这个曾经倾国倾城的美人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伤了我。你逃不出去的。” 宫闱之中轻轻一笑,传来一个古井不波的声音,却是冷冷的说道。 “凤太后你忘了吗?这世间我没有进不来的地方,自然也没有我逃不出去的地方。”轻轻挥了挥衣袖,继续缓缓的前行。现在的她十分享受那种让人从内心恐惧的折磨。 “那你想要什么东西?”幽幽一叹,凤太后问道。 “花家易血*已经失传了那么多年,凤太后不会真的以为易血*重现江湖只是一个巧合而已?”脚步微顿,千面狐狸意味不明的轻声笑道。 “你什么意思?”凤太后轻轻一笑,瞬间明白了她所指的东西是什么。 “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装糊涂?凤太后。只要你让你的宝贝儿子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我可以不伤你怎么样?”妖娆的眸子掠过一丝森然,那一次她险险的从慕容晴天三人的手中逃走。却不成想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慕容清影给截住,身受重伤的她自然没有保住从七巧阁里带出的各种至关重要的各种秘籍。 “既然那些东西在我儿子手中,你应当找我儿子,找我又有何用?”凤太后淡淡而笑,倘若她没有将所有的内力都传给慕容晴天来救他的性命。或许今天还能够一战,而如今早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自然知道凤太后不想见我。可是凤太后教育的好儿子当真是出人意料,竟然如此的同心同德,真是这天下的好榜样,但不知儿子对母亲的感情会如何?”千面狐狸涂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挑开那遮挡的纱幔,淬毒的红颜对着里面毫无反抗之力的人轻轻一笑。 当然她的伤好了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无论是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找回失去的那些至关重要的东西,开始她认为东西在慕容清影手中,后来知道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一些事情,她便肯定慕容清影早已将那些东西交给了慕容晴天。 “如果你想那我来要挟他的话,你便是大错特错了。”凤太后的眸光轻轻一闪,清淡的声音带着一抹冷痕,展颜一笑,依旧风华绝代。 “无论是错还是对,不试试怎么知道,所以是这个忙凤太后一定要帮。”妖媚的眸子水光一闪,葱白一般的指尖上一抹流光缓缓的欲放在凤太后的脖子上,淡淡的笑道。 “真当这苍梧殿是你想来就来的吗?”一点针芒闪过,带着穿空裂气的尖锐风声,直刺那只盈盈玉手,紧接着一个人影从帘帷后面闪出,却是那一直在凤太后身后毫不引人注目的郝嬷嬷。 “这是以前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吗?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真是一点也没认出来啊。”流袖一闪,娇躯一弯,轻松躲过那致命的针芒,千面狐狸轻轻一笑,望着眼前明显有些苍老的郝嬷嬷,毫不掩饰的讽刺道。 “狐狸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脸上那张皮根本不是自己的,今日我便让你命丧于此!”郝嬷嬷没有表情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寒芒一闪,手中之剑直刺向千面狐狸,无论是老还是丑,但凡那个女子听到这样的讽刺,没有能够忍受的了得。 “就凭你,差得远。”千面狐狸轻轻一笑,她们之间的距离并非一星半点,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可是此时她最害怕的还是她们还有没有援兵,否则今天这一步真的是走错了,她的命也不得不交代在这里了。 银电袭来,带着凛凛杀气,美艳的眸中闪过一丝阴寒,虽然她的武功要比她高上许多,但是看此剑的凌厉迅绝的攻势,仅凭一招显然不可能解决得了她。倘若被她这般的拖延时间,恐怕不一会儿这个地方也会被团团围住,到时候不要说要回她的东西,只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一百七十五章 淬毒的红颜 袖如流云,轻轻在眼前闪过,伴随着疾厉的呼啸劲气,一道道寒光从袖中划出,如毒蛇吐信一般带着诡异的光芒,直刺向持剑而来的郝嬷嬷,歹毒的幽幽蓝芒如电一般闪过,封住郝嬷嬷所有的攻势。 郝嬷嬷眸光一寒,一声轻叱,手中利剑电光如星,与重重的袖箭之中绽开犀利的寒芒,“嗤嗤”数道电光交接,袖箭被纷纷打落。 箭矢如电带着呼啸的风声刺在那一盆盛开的杜若花上,花朵变黑,迅速凋零,足见那箭上之毒如何的厉害。 然而那个妖娆的女子却如鬼如魅一般忽然出现在眼前,如罂粟花一般带着淬毒的笑容,缓缓伸出美艳绝伦的手掌。 面对那如柔荑一般纤细,却带着一股催心裂肺劲气的手掌,郝嬷嬷心中一寒,纵使她目前的剑法小有所成,但是想要回剑格挡却已经来不及。 “你若伤了她,今天休想再离开这里。”凤太后蓦地一惊,清眸一冷,疾声喝道。 “好一只卑鄙的狐狸。”美眸无动于衷的阴狠一笑,那致命得一掌依旧毫不留情的袭来,郝嬷嬷的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飞向门上,房门碰的一声破碎,郝嬷嬷跌在地上口吐鲜血,恨恨的说道。 像她这般明显比自己的武功要高出这么多的人,居然只是为了一招杀了她,竟然用上了江湖中下三滥的偷袭手段,当真是阴险卑鄙至极。 “哼,这是你们自找的,莫要怪我。”千面狐狸冷哼一声,纤手一转,迅速向凤太后袭去,没想到那个郝嬷嬷竟然不顾自己身受重伤。把全身的抵御的劲力全部卸去,借力使力,通过她那一掌,撞门而出,如此一来便要惊动更多的人,她也便再也走不了了。 一阵香风带着浓烈的杀气袭来,一动不动的凤太后猝然闭上眼眸,可是就在此时,咔擦一声暗格轻响,凤太后身后突兀的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但见那小手一扬,淬不及防间,同样几道幽蓝色的箭镞直袭那没留丝毫退路。只想一招制敌千面狐狸。 千面狐狸一惊,断然放弃前行的趋势,纤腰一转,如扶柳一般轻轻折下,凭借那绝顶的轻功和柔功。躲过那几道致命的袖箭。 “居然比我还狠,连睡觉都带着暗器,有意思,不过凤太后要靠着老弱病残来做你的替死鬼吗?”千面狐狸足下一转,翩然向后退去,却是眸光冷定。如临大敌的望着从凤太后床下暗格中走出的那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这样的绊脚石必须快速的出去。 “姐姐说过,人不离剑。剑不离身,今天果然用到了。”手中一丝冷芒映衬着明眸闪烁,皓齿如贝,声如黄莺流转,那个小女孩赫然是一直装病的冷卿儿。 只见冷卿儿手持一柄细剑。一个闪身从凤太后身后跳出,眸光镇定。没有丝毫慌张的遥遥指向千面狐狸。 “哈哈.....就算你打娘胎里练武,也不过练了没有十年,你能奈我如何?还是早早的退下,免得小小年纪做了亡魂,真的是不划算。”千面狐狸淡淡的笑道,玄衣魅闪,手下却是毫无征兆向冷卿儿袭去。 “既然如此那你怕什么?对付一个小女孩居然这样般的不讲规矩,你这几十年的江湖当真是白混了。”凤太后身形一闪,如疾风一般接下那毫不留情得一掌,苍白的唇边逸出一丝鲜血,却是冷冷的讽刺道。 “我哪里是怕她......”掌心暗运劲力,意欲一掌毙命,谁知一道青芒如电,急削而来,却是立刻反应过冷卿儿挡住那再一次致命的攻势,千面狐狸心头一凛,急忙收掌,躲开那狠狠的一剑。 “我想你怕的是我吧?千面狐狸。”身形还未站定,一个冰冷的声音带着一抹浓重的杀气,如飞雪潇潇,似流水凝冰。 夜色深处,一袭清冷的白衣悄然融化黑夜,恍如穿过重重地黑云的一缕阳光,在深沉无边的里落下极不真实的幻影,灯火一阵摇曳,无声的步履带着杀气直袭而来。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赶来了,当真是低估了你们。”乍一见那人,千面狐狸面色陡然变得很难看,眼角一阵痉挛,却是反手接下那强悍的无与伦比的一掌。 一股如龙腾虎啸的内力从掌心游走而来,如一条毒蛇般将内脏搅得气血翻腾,堪堪后退几步,强自压下急欲激溅而出的鲜血,紧握着酸麻的掌心,震裂的虎口,瞥了一眼手持利剑,依旧严阵以待的冷卿儿,暗恨今天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江湖飘摇,一生谨慎,竟然被两颗小小的石子绊倒了。 “你若自刎我可以给你具全尸。”清俊的眸子微微一抬,一股透心的冷泛在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骤然化作冰刃,削薄的嘴角微微勾起寒意噬人的弧度。 “你当姑奶奶是吓大的吗?”那一股杀气,令一向狡诈多变的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直沉了下去,冷冷而笑,纤手一扬,手中暗藏的两枚黑色弹丸抛落于地,一声巨响,一股迷烟弥漫在眼前。 趁此机会,千面狐狸的身形一转,施展绝顶轻功直向外掠去,外面依旧是刀光闪闪,转身间衣袖如行云流水,毫不犹豫的再一次一拂,几枚黑色的弹丸在众多侍卫的眼前爆裂开来,掀起一阵迷烟,迷烟散去,眼前却再也没有了那一个令人杀之而后快的千面狐狸。 “母后,你怎么样?”苍梧殿中,慕容晴天扶住踉跄的站不稳的凤太后,眼眸中焦灼而慌张。 “母后没事,傻孩子怎么又回来了?”无血的脸上苍白一笑,淡淡的看向依旧一脸紧张的冷卿儿。 “卿儿不放心,通知了侍卫之后,随即从暗道中回来了。”贝齿轻咬着嘴唇,冷卿儿一张小脸却是满脸的担忧,她知道在这皇宫里,凤太后一直向母亲一样的照顾她,还把她时常的带在身边,以免没有保护自己能力的她受到任何无谓的伤害。 “好孩子,没白疼你,快去看看郝嬷嬷有没有事?”凤太后温润一笑,宁静安然,呼吸的气息声却逐渐转弱。 “母后放心,儿子不会让任何人有事。”手心放在凤太后的后背大穴之上,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暖流游走于七经八脉。 凄凄迷夜,树影婆娑恍如敌兵,山石狰狞似要择人而噬,整个皇宫无数的人影开始闪动,承安带着人守在苍梧殿,冷深的眸子微微紧缩,这一夜终究是一个无人入眠的夜晚。 一百七十六章 窥心 “封锁宫门,就算是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侍卫统领李俊岩,亦是郝嬷嬷的儿子,黑眸一冷,如一块坚硬无心的石头一般,迅速的下令道。 “是。”无数道人影领命而下,守卫如此森严的皇宫进了刺客,而且重伤了太后,如今的他们恐怕唯有抓住那个罪魁祸首,才有可能将功抵过。 可是那个千面狐狸却是千变万化,但凡只要她见过的人的面貌,皆都可能为她所用,且那打不过便逃功力亦是无人能及,像这般的人物当真可以将整个皇宫搅得天翻地覆,而她却是人影全无。 如此在兢兢恐恐过了几天,那个令人可恶的身影却如空气一般消失不见,更加的令人心急如焚,受了重伤额凤太后在慕容晴天用内力的护持下堪堪渡过此劫,然而人却比之前更加的虚弱与憔悴。 慕容晴空亦是带领着大批的侍卫在宫内不眠不休的日夜巡视,湛湛冷眸中几道红红的血丝,让人感觉到这个曾经潇洒的少年一股清寒与凌厉。伤了他们的母亲,这显然已经触及到他们兄弟的底线,那个千面狐狸就算是死也绝不会死的太便宜。 冷玉儿和冷卿儿亦是日夜守护在正在疗伤的凤太后门外,无论如何,凤太后给与她们的何止只是凤凰城内的安宁生活,她亦是曾经三番两次的救她于濒死的边缘,这份情意是她们姐妹恐怕永久也报答不了。 直到慕容晴天拖着疲倦的脚步从里面走出来,面对他有些笑意的眼眸,她们提着的心才缓缓放下,彼此相望,默默无语。 脚步有些虚浮,却拒绝了承安小心翼翼的搀扶,缓步走到那一袭白衣面前。眸光幽深而带着浓浓的疲倦,苍白无血的唇轻轻地说道:“母后没事,不用担心。” “小心一点。”默默地擦肩而过,虚浮的脚步却是踉踉跄跄,却被一双如玉似雪的手稳稳的托住,眸心一抹幽痕轻轻飘过,清冷的声音如风裂浮冰,轻暖无痕。 “我没事。”那一双手虽然一触即回,却使那疲惫而憔悴的神情恢复了一丝血色,轻轻吹过的风宁静而安然。缓步而去。 大殿深处,一道道玉楹珠帘摇曳着沉沉寂寂的光影,满室的檀香遮不住汤药浓重的苦涩。行色匆匆的御医、内侍、宫女摩肩擦踵,却是安静的毫无声息。 “太后娘娘怎么样?”烟罗软丝帐拖曳的榻前,朦朦胧胧隐约看到内中女子的睡颜,冷玉儿依旧是很不放心的问一个上了年纪的御医。 “回禀天心郡主,皇上已经用内功保住了太后娘娘的心脉。情况暂时也算是稳定下来,不过如果还有一株凉月草的话那就更好了,毕竟太后娘娘以前便是伤病缠身,一直用内力维持,但是现在太后娘娘却是没有了丝毫的内力......”一个年老的太医掩不住脸上的疲惫,眸子有些灰暗。却是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轻声说道。 现在的情况有多严重,他知道。那个九五之尊知道,当然躺在那里的那个人更加的清楚明白,病痛毕竟是在自己身上。 “你们都下去吧,让玉儿陪我一会儿吧。”轻纱帘帷之中的人轻咳几声,微微地呻吟。淡声说道。 “是。”所有的人都步履无声,小心翼翼的退下。 “太后娘娘。”轻轻掀起帘帷望着那曾经风华绝代。艳冠天下如今却是面色苍白,再也不复以前夺目之美的凤太后,饶是清冷如雪的冷玉儿声音也是有些哽咽唤道。 但是她知道,眼前这个权倾当世的女子无论是经历多少的岁月,多少的故事,她的心如她的美貌一般,有着永恒不变的纯净,这才是人世间最难得的美丽。 “玉儿,过来。”岁月的痕迹在病痛之中尽显无疑,无情的布满眼角眉梢,凤太后轻轻的拉着冷玉儿的手,微微扬起唇角淡淡而笑。 “太后娘娘,玉儿对不起你,是玉儿惹来这一场无妄之灾。”紧握着那双苍白的手,冷玉儿心中一阵的酸涩,若不是她那一次的任性,恐怕也不会招惹到那个千面狐狸,那么今天的太后也不会受到这般病痛的折磨。 “傻孩子,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归会来,任谁也挡不住。”凤太后轻锁着眉头,倦倦的眸心带着一抹幽凉,平静的望着冷玉儿笑道。 “玉儿以后不会任性了。”望着越来越孱弱的凤太后,冷玉儿的眸心有些朦胧,空无着落的心百般滋味,翻腾不休。 “玉儿,不要怪他了,天儿这孩子有时候是无情了点,可是哀家看得出他的心里真的有你,你是个好孩子,哀家也很喜欢你,可是哀家如今的身子恐怕有些撑不住了,所以哀家想尽快替天儿选妃,这后宫之中总不能没有个女人照顾他......”凤太后强撑着身子,握住冷玉儿的手,一双美目有些黯淡的说道。 “......”那个声音淡如春风,却瞬间吹冷了她的心,一股如潮水般浓重的酸涩只一刹那间涌上心头,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发凉,却是笑而无语,猛然听到这件事情,原来竟是这样的一份感觉。 “皇家的事情就是这样,哀家之所以会第一个告诉你,是要你明白无论他心里是怎样的有你,但是他首先是一个皇帝,皇帝不会只有一个女子,他总有不得已的苦衷......其实若是两个人真的相爱,又何惧未来要经历多少苦难,细水长流,抑或生如夏花,最绚烂的过完整个夏天,都是一种刻骨的爱情......”凤太后墨玉般的眸子通透而洞彻,静静的注视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冷玉儿,微微的喘息,虚弱的说道。 “玉儿,明白。”微微抬眸,净澈的目光似有一丝微微的涟漪划过,清颜如玉的脸上却带着一抹浅淡无痕的微笑。 “玉儿,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阳光穿不透静冷的深宫,眼前的人影有些恍惚,似化作记忆中的那张笑靥,耳畔犹环绕着那句洞彻一生的话语:“人的一生就是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才能快乐的活着,永不后悔的去追求......” 当然她也做到了,她活的潇洒而从容,她活的率真而快乐,她不会为得不到的东西而伤心,亦不会紧紧握着那从不属于她的东西,她过的永远都是她想过的生活,直到有一天纷乱天下,一捧红颜泪,悲欢离合总无情...... “玉儿只是想要好好活着,保护身边最亲近的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面对憔悴而清醒的面庞,冷玉儿的声音有一丝哽咽,想要什么?她想要的只是像以前那样简单而快乐的生活,可惜,梦碎之后,却再也回不去。 “知道天下第一剑是哪把剑吗?”苍白的手指轻触着曾经熟悉的如玉红颜,拂开滑落额前的发丝,凤太后疲倦的眸子满是怜惜的目光,轻轻地问道。 “玉儿不知。”冷玉儿轻轻的摇头,眸心闪烁如一汪泛着涟漪的湖水,眼前光影迷蒙,却带着牵强而迷离的浅笑。 “是玉壶冰心揽心剑,那是一把神奇的剑,因为它能看透你的心,心如止水,剑变如水一般干净,但当你的心中有杀戮之时,它便会出现一丝血芒,那个时候就不要再用了,否则你的心会被剑所用,当然这只是个传说,因为揽心剑的每一个主人心都是干净的......”双手紧握,凤太后有些疲倦的笑道。 “玉儿明白太后的意思,玉儿不会让太后失望。”冷玉儿无声一笑,眸心安然而净澈,闪着干净而纯粹的光芒,轻轻地回答。 “其实我想说的是无论你选择写月还是天儿,哀家都希望你不要因爱生恨,践踏了自己的感情,毕竟在茫茫人海中,遇上一个人不容易,爱上一个人也不容易,能够在一起相依相守更加不容易,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但是不要委屈了自己......”烟罗软仗色如雪,轻纱罗幔之间,凤太后轻拍着冷玉儿的手,淡声说道。 “玉儿会对自己负责任。”流云白衣微微一震,惨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同寻常的淡淡血色,亦是淡淡的回答。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有缘就已经是一种奢侈,又何必再互相折磨,爱上帝王,就要有一颗能容天下的心。”轻轻地咳嗽,凤太后的气息有些不稳,声音虚弱,低的有些听不清楚,苍白的脸上是一抹浓浓的疲倦,浓浓的伤。 “太后娘娘还是先歇息吧,玉儿都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玉儿都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冷玉儿轻轻扶着那似乎能够窥心的凤太后躺下,牵强而努力的笑着说道。 其实一直以来,有些事情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玉儿,那一天,如果你想来就来吧。”帘幔落下,眼前如一泓深潭幽浓,探不见底的暗,望不到光亮的静,缓缓的闭上眼睛,凤太后淡淡的说道。 就算是倾国红颜,祸乱天下,缘分的脚步就算是隔着千里,隔着天涯,隔着刀光剑影,隔着血色苍茫,也是谁也挡不住。 “玉儿会认真考虑的。”绡纱影重,轻抬莲步,身后一个声音再一次的传来,搅乱那本就不平静的心,冷玉儿唇边漾起一丝苦涩的笑容,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孤独、空落落的可怕。 一百七十七章 天罗地网 夜深沉而凝重,一弯淡淡的痕月清清冷冷的悬于天上,一袭白衣迈着轻盈的脚步,无声无息的向璇玑殿走去,静冷而悲伤的眸子望着那只有一墙之隔,却仿佛隔了天涯海角的他,不知该何去何从,或许真的应该离开了。 “天心郡主?天心郡主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了?不过皇上还没睡,天心郡主若是有事情大可直接进去。”门轻轻而开,承安望见那个身影心头猛地一惊,旋即拜倒在地谨慎的恭行大礼,有多久他没有见到这个可以随意进入此地的人,却根本从未踏足过这里。 “还没睡吗?”她的眸子有些怔怔发呆,苍白的唇边漾起一丝幽凉的苦笑,冷风吹过,一抹冰冷涌上心头,不禁打了个冷战。 “唉,天下本就不太平,这不又耽搁了这么多时间,这些事情哪能是一时半刻处理完的?,现在皇上连半刻的休息时间都顾不上,我们也不敢劝,既然天心郡主来了,那还请天心郡主劝一劝的好,毕竟皇上的龙体重要......”没有免礼二字,承安依旧跪在地上,微微蹙眉,恭谨的回答。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冷玉儿幽深的眸光一亮,不易察觉的轻轻一笑,缓步从承安身边掠过,走进静深的璇玑殿。 “还没有休息吗?”轻轻打开的门带着一股冷冷的风,清寒隐隐,埋首如山奏折的慕容晴天蓦然望见那一张熟悉的脸,带着一抹惊喜的问。 “想见见你,想和你说件事情。”轻咳几声,熟悉的声音温润如水,隐约带着一抹低沉的倦意,牵得人不由的心头一痛。 “你想问什么?”轻轻从案上起身,慕容晴天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静静地望着她,幽深的眸海带着一抹迷离的浅笑问。 “我知道那一天写月在我们后面,那么你拿了千面狐狸的什么东西?”轻轻的开口,眸中有一丝心伤的痕迹划过,淡淡的笑问。 “是,他是给了我,是一些天下人都想要的东西,你想看看吗?”两两相望,清清淡淡的回答,没有丝毫想要隐瞒的意味。 “不想看。太后娘娘说,你要选妃了吗?”淡淡的几个字艰难地从口中飘出,她的眸光暗暗沉沉。牵起嘴角一某苦涩的笑意,充满了凄苦与忧伤。 “母后真的很疼你,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其实母后只是说说,没有定时间。你不必担心。”寂寂深夜,明灭的灯火耀的人的眼睛有些模糊而朦胧,他的唇边漾起一丝淡淡的笑容,好似安慰般轻轻地言道。 “有些事情就算拖再久也总是拖不过,既然如此,我要离开这里。去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轻轻地抬眸,静冷如雪,明澈如冰的静静望向他。她浑身有些颤抖的说道。 “过自己的生活?那你想要什么时候走?”慕容晴天轻轻一笑,眸子幽深如不见底的海,略带讥讽的笑问。 “现在......”那一双眼睛蓦然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寒意,却是镇定非凡的静静盯着揶揄而笑的他说道。 “你不要你的东西了吗?这么快就急着要走?”轻轻一笑,指尖如电。带着凛冽的劲风,无情的向那一袭熟悉的白衣袭去。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流袖一闪。孱弱瘦削的身形以一种飘忽不定姿势躲过那致命的一击,静冷的眸子却突兀的变成阴寒而犀利,清淡的声音亦变成妖娆而娇媚。 有些东西失去了可以再找回来,而命只有一条失去了永远也就没有了,所以失去踪影的她才会抓住一点点的机会,便急着想要离去,可惜这一步竟然又走错了。 “一颦一笑的确很像,不过就算你变了一张脸,也变不出她的骨,像她那般高傲的绝不低头的人,她若想走,谁也拦不住,又何必亲自来问这种可笑而卑微的事情?”慕容晴天含着一抹讥讽的笑意冷看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清俊的眸子利如冰剑,杀意凛凛,直刺人心的寒。 “那么我倒要看看不眠不休的你,还有功力和我斗吗?”轻轻一笑,袖中针芒嘶空裂气,诡异多端,令人防不胜防的直袭而来。 “对付你用得着皇上吗?”一声厉喝,无声无息不知从何方飘来的承安,手中拂尘一扫,那根根竖起的白丝如利剑一般轻轻易易抚落那诡异的针芒,紧接着手腕一沉,那细如丝发的拂尘带着凛冽的劲风,激射向化身成为冷玉儿的千面狐狸袭去。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眼看那拂尘扫到眼前,千面狐狸暗暗心惊,流袖一闪,轻灵飘逸的身影再一次躲过那致命的一袭,不由得出言问道。 “忘记告诉你,她不喜欢仰视别人,自然也不喜欢俯视他人。”静寂的深宫,无数道人影无声无息的将千面狐狸团团围住,慕容晴天淡淡的笑道。 “天心郡主何曾坦然的受过任何人的一跪,这就是你的破绽。”承安亦是轻轻一笑,挥手间,那些矫健的身影直袭而去。 化身为冷玉儿的千面狐狸淡淡一笑,魅惑天成的眸子温柔而妩媚,如一汪潾潾多情的秋水扫向手持利剑的众人,令人的心头不由得一滞,如此绝代的佳人,绝色的尤物,就算不是真正的天心郡主,又有谁下的了手? 然而下一个瞬间,那一袭白衣踏着优美如舞蹈般的脚步,雪白的衣袖如云一般飘摇与眼前,却是一道道寒芒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一抬腿,一拂袖,一低头中打到那些根本毫无防备的侍卫身上,鲜血激溅,无数的人倒退受伤,璇玑殿顿时一片的斑斓。 “看来她的毛病还真多,不过能够被人窥得出心的人,心便不会再是自己的了,看来她要受苦了,又一个被人捏在手心里的傻女人......”身边是一道道的杀戮之气,千面狐狸一边以绝顶的轻功躲闪格挡着那一道道的致命一击,一边妖娆而妩媚的笑道。 无情的刀光剑影之中,那一袭白衣在烛光里宛如惊鸿飞燕,腾挪跳跃的躲闪着那一道道致命的剑光,手中黑芒一闪,几粒黑色的弹丸在璇玑殿中爆了开来。 烟雾散尽,那个人影在天罗地网的埋伏中再一次的消失不见,令所有在场的侍卫心中大震,迷烟加上那般诡异的身法任谁也是拦不住。 一百七十八章 躲不过的劫 慕容晴天了彻的轻轻一笑,缓步推开静影深深的璇玑殿,清冷的月色下,门外薛空、凌吟手持利剑严阵以待,而他们面前却是两袭一模一样的白衣静静而立。 “没想到你也猜到我会在这里?果然是个聪明的女人。”千面狐狸淡淡的望着挡在眼前那一袭静冷如雪,若仙若灵的白衣。 刹那间明白,原来她可以模仿出她所有的表情,却模仿不了的是她那般的傲骨,那样看似无情却有情的情心。 “千面狐狸的易容术果然厉害,只可惜你不应该来找他。”冷玉儿漠冷而无情的望着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千面狐狸,如古井不波般,无波无绪的说道。 “我也不想冒险,只是这世界上也唯有你才不会让他有拒绝的理由,所以我才只能用你的容貌。”面对再一次围上来的刀光剑影,千面狐狸明眸一转,娇媚一笑,酥酥糯糯,柔弱无骨的声音传来,令人不由得心神荡漾。 “你能想到的事情,我怎么会想不到,所以这一次是你自己走进自己的陷阱。”慕容晴天缓步走来,幽深如海的眸光望着那被团团围住的千面狐狸,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说道。 这一说岂非在告诉所有的人千面狐狸的确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拒绝不了的是她,他此生此世的弱点也是她。 “是啊,是我算错了,我没想到的是面对着她,你竟然也是那般的无情与冷静,是我算错了心,不过将来恐怕你要受苦了,因为他窥到了你的心,被人窥到的心便不再是你的心了......”千面狐狸咯咯笑着。妖娆的眸光从两人身上掠过,风流魅惑中淬着艳毒的说道。 “没有心的人才不会被人窥到心,千面狐狸无论你今天耍什么花招你都逃不了了。”慕容晴天淡淡一笑,何尝不明白千面狐狸在挑拨他们之间那本就脆弱的关系。 “多谢提醒,不过人这一辈子错一次就够了,今天的命就留下吧,你伤了不该伤的人。”冷玉儿眸中闪着冷冷幽光,一柄似水般净澈的揽心剑从流云飞袖中缓缓滑出。 “凤凰儿,我本来也不想伤她,都是你们逼的。那些东西只会让天下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徒增杀孽。否则我又何必冒着被天下人追杀的危险躲躲藏藏,不见天日,又何必像今天这般不顾性命的拿回那些东西?”千面狐狸幽幽一叹,妖娆的眸子流露出一抹彻骨的悲伤,冷重的令人收敛心中的杀意。 “师叔。你本不该拿走七巧阁的东西,否则七巧阁又何至于如此败落,而师叔也不至于有今日?”薛空、凌吟长剑遥指向千面狐狸,冰冷而漠然的说道。 身为七巧阁的人她自然知道她手中那些东西的重要性,江湖之上各种锐不可当的神兵利器,抑或各种巧妙绝伦的机关要术皆出自七巧阁。那何止是一派最重要的东西,更是整个江湖乃至整个天下人人向往的东西。 况且他们与这个根本从未谋过面,且是欺师灭祖的师叔没有什么感情。此时此刻他们的目的也不过是拿回她手中仅存的掌门信物云火令。 “原来你也是七巧阁之人,不错,也许因为我,现在的七巧阁是越来越败落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东西还在七巧阁,也许七巧阁早就被人在这个世界上抹得干干净净。慕容晴天。拿了我的东西,你有没有后悔?”千面狐狸眸心一黯,冰冷的望向慕容晴天,言语间的刻毒不言而喻。 她也有想过倘若当日不拿出这些东西,是不是她的生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可惜一切都不能重来,这世间没有的是后悔之药。 “我对你的东西没兴趣,现在只对你的命有兴趣。”慕容晴天清俊的眸子深如平湖,冷若冰海,无情的挥挥手。 刹那间,大内侍卫统领李俊岩矫健的身姿一闪,一道夺目的流光当先袭了过去,紧接着便是刀剑出鞘响彻耳廓,凛凛刀光闪烁在暗黑的夜色之中。 面对那一道道剑光直袭而来,饶是多变的千面狐狸亦是不由的流露出一丝惊慌。自古以来,善水者,溺于水,善战者,殁与杀。今日的她早就想到有一天会死在别人的刀下,可是就这样死了却有一丝不甘心,长袖一闪,手中多了一把长剑,剑光潾潾与毫不留情的刀光剑影争斗不休。 漫天剑影肆意长空,精妙的剑势,森冷冷的刀法在李俊岩的带领下,一刀接一刀,一剑接一剑凌厉迅绝,分进合击,环环相扣,彼此之间默契十足的直袭而来,竟使那是最擅长逃跑的千面狐狸根本毫无喘息的机会。 千面狐狸眉宇紧锁,目光决绝而泠然,李俊岩手中最凌厉的一柄寒刀向肋下袭去,而她却只是偏偏侧移,长袖一扬,不顾凌厉的刀锋在长袖上落下一个鲜红色的痕迹,手中两枚黑色的弹丸再一次划过黑夜,落地爆开,顿时烟雾再一次弥漫在众人的眼前。 那一袭白衣却是唇畔含笑,趁着烟雾弥漫之际向上掠去,她自信她的速度就算是面对慕容晴天和冷玉儿两个人,也绝对有把握逃出升天。 身形如烟直升天际,然而她的笑容还未荡漾开来,半空之中,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如那弥漫在眼前的烟雾一般,从胸口向外蔓延开来,血气止不住的翻腾,一口鲜血激溅而出,心再一次的沉了下去,沉落到不见光亮的黑暗中。 “慕容晴空恭候大驾多时。”烟雾散尽,眉目清明,意态清朗的慕容晴空,矫矫而立,渊渟岳峙的挡在了她的面前。 “好一个天罗地网,十面埋伏。”从半空中重重跌落在地上的千面狐狸抚落唇角的鲜血,越来越清亮的眸中却是无所畏惧的闪烁着冷彻而了然的光芒。 “你还低估了我,你伤了我的母亲,怎么能够忘记我?当真是该死至极,不,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少年的脸上带着与他的哥哥一般的冷痕与深邃,清寒而凌厉的像荒芜的冬季一般恨恨的说道。 “想让我生不如死?”千面狐狸哈哈大笑,妩媚的眸光难得的晶亮与飘渺,却是贝齿一咬,一丝黑色的血液从口中流出,一抹恶毒的声音环绕耳畔:“我早就生不如死了,今天有我躲不过的是劫,明天亦有你们躲不过的劫,东西在你们手中也罢,只是杀孽缠身,有一天你们必定后悔。就算是死了,我也能看的到结局。” “你的结局我知道,我的结局你不会知道,也永远看不到。”慕容晴天缓步走到那具渐渐没有了丝毫生息的尸体旁边,望着依旧有些熟悉的脸庞,心不由得一痛,扬手揭开千面狐狸脸上的人皮面具。 “这......这是千面狐狸......”慕容晴空望着面具揭下,露出真面目的千面狐狸,忍不住震惊而讶异的惊道。 “郡主......”凌吟与薛空隐隐含着期待静望向冷玉儿。 收敛有些紊乱的心神,将眸子轻轻地移向那一具没有生机的尸体,那一张脸刀痕遍布,根本辨不清是美是丑,是老是幼。 世间之人有谁想得到美艳在外的千面狐狸根本早已没有了自己的容貌?可是这世界上谁不是带着一张面具欺骗别人抑或欺骗自己,面具下面都是一张张伤痕累累,不想见人的脸。 “东西给你。”破风之声传来,云火令轻飘飘的落到冷玉儿手中,慕容晴天垂眸不语。 一百七十九章 韶光迷梦 花发西园,草薰南陌,韶光明媚,乍晴轻暖清明后。 岁月如流水般悄然流过,凤太后得病在精心的调理下渐渐的好了起来,冷玉儿日日服侍与病榻之前,就算见了慕容晴天也未曾刻意离开,反带盈盈的笑意,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美好与安宁。 三月的风轻柔而妩媚,暖暖的阳光照耀着大地,似乎这世界在一夜之间重新焕发了生机与活力,三两朵迎春花早早的绽放,向人们昭示着冬的逝去,春的到来。 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那一天,很安静,冷玉儿踏着和暖的落日斜曛从苍梧殿中走出,高大的树木,紫色的梧桐花带着清甜氤氲的香气绽放。 清露展流,新枝初引,一袭湖色衣衫,如山间雾气带着一抹清新自然迎面而来,心却是平缓的没有一丝波澜,缓步走过。 “止阳公子今日走得迟了些,莫非是在等人吗?”绚丽的夕阳中,望着那清静淡雅的凤止阳,冷玉儿轻轻一笑,没有丝毫回避的淡淡问道。 自凤太后卧病以来,他们几乎每一天都会见面,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下奇闻,抑或街头轶事他们已经是无所不谈,自是直呼其名。 “是啊,止阳在等玉儿,昨夜偶得灵感,作了一首琴曲,想让玉儿先听一听,看一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凤止阳淡泊无尘的随意而笑,洒脱从容。 凤凰台上,修长的指尖轻划琴弦,仿佛有一缕干净的琴音从天上飘下来,飘飘渺渺缭绕耳畔,侵入灵魂,令人不知不觉的沉浸到一场甜蜜而温馨的梦境中。 穿花蛱蝶深深见。款款蜻蜓点点飞。梦里的世界泛着七彩的颜色,身旁的一切仿佛都发生了变化,绮罗轻带,缓步走在青山、小桥、流水之间,淡淡的花香迎面而来,七彩的蝴蝶环绕身畔,随着轻暖的风和你一起跳着最美的舞蹈。 一缕琴音飘荡在耳畔,随着琴音再往前走,繁花似锦铺满所走过的路途,登高而望。仙山雾绕,蕴天地之灵气,天高海阔。纳世间之万物,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与纯粹,仿佛从未受过伤害一般的安宁与泰然,那是一片真正的桃源世界。 琴音清若幽泉,淡若春风。依旧飘然无尘,宛如天籁一般令人心魂俱醉。一曲终了,凤止阳抬首,一脸安详静谧的浅笑。 “止阳的琴音是这世间最干净纯粹的声音,令人忘却尘世间的烦忧,好像走入一个最美的梦境。想必也只有干净的灵魂的人才能弹出这样的声音。”良久,眼前的七彩迷梦渐渐涣散,冷玉儿伏在有些冰冷的石桌上。缓缓睁开眼眸,眸子宁静而淡然的清望凤止阳,带着一抹迷离诱人,宛然如梦的浅笑。 “玉儿真是止阳的知音人,其实一直以来止阳最羡慕的是玉儿琴音中的风姿傲骨。那里面带着这世间最浓重的感情,这是止阳无论如何也不能及之处。”凤止阳按着琴弦。望着眼前有些慵懒妩媚的女子,眸底泛起一丝浅浅的微澜,含着隐隐的失落,淡声说道。 “可是我喜欢干净纯粹的生活,那才是这世间最难得的东西。”冷玉儿聊赖的拂开额前的那一缕青丝,依旧好似未从那美好的梦中走出一般,再一次闭上迷离的眼眸,伏在石桌上,淡淡而笑,惑人心神的清浅而睡。 “天晚了,石头上有些凉,还是莫要着了凉。”绚烂的夕阳渐渐没入天边,暮色四合,解开身上的披风,凤止阳缓步走到冷玉儿身前,轻轻的为那个好似依旧沉醉在迷梦中不愿醒来的女子盖上,眼眸温柔轻暖,如三月倾城的阳光。 “这天下竟有如此无忧的琴声,止阳能不能再抚一曲?”眼眸微闭,眉目静好,冷玉儿含着一抹迷离慵懒的淡笑,宛如猫儿一般低低的呢喃。 “玉儿想听,止阳可以天天为玉儿抚曲,只是今日有些晚了,玉儿不要睡在这里。”修长的手指划过如瀑的长发,捡起发间一朵落花,凤止阳低头轻推着冷玉儿。 “每天都会为玉儿抚一曲吗?”如墨的夜色轻染天边,冷玉儿睁开眼眸,宛如喝醉了一般,迷离而妩媚的淡笑着问。 “是,每一天都可以,若是止阳与玉儿早些相识就好了。” 一丝月光渐渐浮现在天际,朦胧而清新,凤止阳的眸子宁然如水,修长的手指不自觉的轻抚她慵懒狭长的眼眸。 “我们之间无论什么时候认识都不会晚。”轻柔如风一般的低吟缭绕在耳畔,温凉的指尖突兀的在眼睛上划过,她缓缓地睁开眼睛,仿佛一袭淡紫色的衣袂消失在刚刚抽出新芽的花木之间。 “朝闻道,夕死可,知己之间,只恨不相逢,永远不会相逢恨晚。”凤止阳轻轻站起,眸子尽敛温柔,带着一抹幽凉望着天边的淡月。 “摄魂术,雪姨母的摄魂术果然厉害。”轻轻一叹,冷玉儿的唇边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迷梦彻底破碎,眸子清明而执着,“为什么?就算不喜欢,也不能伤害她,她和你一样有一颗纯粹的心,受不了这世间太多的伤害。” “就知道瞒不住你,可惜我们之间也只能是这样一种结果,太后娘娘让我给你一样东西。”手指轻轻取下树枝上的那撕裂的一缕淡紫色衣袂,凤止阳从怀中拿出一张选妃花帖,缓缓的递出。 “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也躲不掉。”望着那张花帖,眉宇微锁,冷玉儿仿若无事一般,平静而淡然的接过。 “同样的东西她也有一张,也是我亲自送给她。”夜月渐深,一缕缕初春的花香掩饰不住的是夜月的苍凉,凤止阳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我还以为她可以有选择?”风似乎变得冷了起来,手心握不住的是天上那一缕清冷月光,冷玉儿微颦眉宇,静冷而深沉的问。 “雪姨母说她必须进宫,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凤止阳抬头仰望深邃而广袤的天空,天上繁星璀璨,如霜的月色落入清明的眸中,泛起丝丝冰冷的涟漪。 “有人说天上的每一颗星都代表着地上的一个人,星辰要沿着他自己的轨道运行,不可改变,但是人不一样,人可以选择,难道就这样放弃吗?”同样抬头望月,清亮的眸子染上月色的苍茫,冷玉儿的声音中有一丝冰冷的决绝。 “现在的你为什么会如此的安静?难道你也放弃了吗?”月光细细碎碎的洒落一地,微风拂过,凤止阳没有回答,反而笑的有些悲凉的问。 “我,只是有些累了,也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深敛如暮的眸子幽深而明净,冷玉儿缓声一笑,如月一般的迷蒙。 “我们几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我可以看得出他心里有你,像他那样的人爱上一个人很不容易,你又何必那么偏执的不接受?”凤止阳淡淡一笑,眸色暗沉而迷离,却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我知道自己的位置,不是偏执的不接受,而是我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些天来,晴阳哥哥的影子一直在眼前徘徊,你见过晴阳哥哥吗?”凄冷静然的眸光轻轻落到月色斑驳的树影处,一抹苍凉的笑意在唇边缓缓绽开,冷玉儿淡淡的问。 “见过,其实我的琴艺有一大半得益于他,只可惜......”凤止阳微微一怔,眉宇寂寥如秋,旋即轻声说道。 “只可惜谁想到天下第一的晴阳公子会成了一个没有自由的质子,并且客死异乡,就好像谁也想不出为什么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可以安然的在凤凰城中呼风唤雨,登堂入室......其实和他一样,我握不住的是自己的命运......”冷玉儿深沉的眸光望向遥远的天际,清远而飘渺,隐带着一丝绝望。 “因为他爱你,我知道他爱你,他爱上一个人,是可以把天下都送给人的人,你也可以握着他的命。”似水长天之下,凤止阳微微一颤,宛如水浸一般的眸子望向冷玉儿,有些惨淡而寥落的说道。 “为什么要这样劝我,今天你是他的说客吗?”有风拂过,三千青丝纷纷扰扰,冷玉儿无奈的静然一笑。 “我只是希望你去了之后,灵儿会有一丝落选的机会,就当只给自己一个机会吧。”凤止阳眉心暗锁,轻轻一笑,却有一丝酸涩涌上心头。 “你应该带她走的,她那样纯粹的一个人,不应该生活在皇宫里。”净澈无尘的眸光望向凤止阳,冷玉儿轻轻的说道。 “其实我们之间从未承诺过什么,既然无缘也不必强求,没有人会想到这样的结局,也没有人会愿意走这样的一条路,可惜的是所有的人偏偏都选择这样的走下去,我们改变不了的是命运。”沧桑一笑,凤止阳缓步离开。 “我并没有禁锢你的意思,你若不想留在这里,没有人会拦着你,我也不会拦着你,那一天,你若不想来,也大可不来,一切都随你,反正我的命握在你手里......”斑驳的月光下,望着那一袭孤冷的白衣,慕容晴天紧握着拳头,暗蕴怒气的说道。 一百八十章 落日楼,王尊 微醺的风带着一抹静暖,明媚生辉的阳光照耀的人昏昏欲睡,柔美的唇畔含着一丝笑容,静静地站在高大的宫门外,望着那些环肥燕瘦的莺莺燕燕,却是嫣然浅笑的转身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农历三月二十日,黄道吉日。那一日似乎关系到所有女子的命运,然而这一切似乎与她无关,轻移莲步,几个转角,便把身后跟着的所有人甩开。 再一次出现,她已不再是她,精致的人皮面具掩住了自己的容貌,变成一个与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可以任性而为的普通女子。 荆钗布衣,依旧是独自一个人,缓步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时而看一看水粉胭脂,时而看一看耳珰珠钗,时而怀着好奇的心情看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这样融入阳光中,融入人群里,融入这个世界,享受一个人的任意而为。 有多久没有真正的看过阳光,又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那些幸福的笑靥,突然发现一个人的无所事事,亦是一种快乐。累了饿了,随意的寻一家酒楼,叫了些东西,百无聊赖而快乐的在窗前望着三月的阳光,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今天所有像姑娘这样的女子不是在家悲伤,就是怀揣着梦想去了高墙之内,像姑娘这般高兴的,还真是难得。”一个清泠如水的声音无痕的划过耳畔,带着淡淡的笑意。 “我喜欢选择生活,不喜欢被别人选择。”轻轻一笑,冷玉儿带着一抹从容的慵懒,转首望向那个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个男子玉带金冠,锦衣华服,奢华风流似皇室,雍容雅贵若王侯。那个人正是和冷玉儿有过一面之缘,凤凰城内最知名的五大公子之一,亦是天下最有钱,最受人敬畏的商人——王尊。 “假如人人都向姑娘这样,那这世界就会少很多伤心的人。”浅浅的饮了一口杯中的清茶,王尊带着一丝难言的情伤,悲凉而略带沧桑的叹道。 “像公子这样的人,也有求而不得的意中人吗?”冷玉儿抚着眉头,明亮的眸子轻轻一转,宛如秋水一般微泛着涟漪。带着一抹好奇与悠然,淡淡的问。 “求而不得,姑娘说的对。人生总有求而不得的无奈,她早就嫁人了,嫁给了一个我永远也斗不过的——命运。”王尊淡淡一笑,唇边溢出的那一丝笑容苦涩而悲凉,竟有一种令人不由为之心痛的感觉。 “姑娘。姑娘的菜好了,这银子......”店小二一边麻利的上菜,一边有点难为情的说道。 以他的眼力,眼前女子一副小家碧玉的相貌,且行走间有一股不同寻常从容风流,不像没有钱的主。但是冷玉儿身上穿的布衣,戴的荆钗,根本还不及他这落日楼中的一道菜钱。为了保险起见,所以在上菜的同时,他也便小心翼翼的提了一句。 “命运?我的命还真是不太好,居然忘了带钱,看来霸王餐也吃不到了......”冷玉儿一摸口袋。自嘲的笑道,随即起身欲走。不由的感叹,似乎每一次出门她都忘记带的是钱,这样的毛病真是那些人惯出来的,要不得半点。 “姑娘这可不行,姑娘的菜都上了,我可没办法跟老板交代啊......”店小二慌慌忙忙的拦住冷玉儿,一脸焦灼而无奈的说道,他若是放走了人,这饭钱恐怕就要算到他的头上了,这落日楼的饭可是不便宜的。 “既然冥冥中天注定姑娘今日遇到我,那姑娘的饭钱由我来结,姑娘什么时候方便,可以去王府找在下还钱。”王尊手中随意的丢出一锭银子,眉宇微锁,再一次浅饮着杯中之茶,淡淡的笑道。 “这......姑娘还是仔细找找身上到底有没有带银子吧,如果真的没带,找朋友周济一下也好......”望着从王尊手中飞过来的那一锭银子,店小二却是连碰都不敢碰,满头大汗,畏之如虎的说道。 “怎么,我的银子是不干净还是太烫手?”王尊放下手中之茶,一双明亮而深沉的眼眸望向那个店小二,不怒而威。 “找谁周济都一样,奴家韩霏雨多谢公子慷慨解囊,王公子的钱我会尽快还,你拿着吧。”望着周围一道道明显惊疑、怜悯、或者幸灾乐祸的目光,冷玉儿恍如未见的轻轻一笑,随意说了个名字,不再推辞,将那锭银子塞到明显战战兢兢的店小二手中。 “韩姑娘莫怕,在下是个生意人,从小不但受尽凄凉苦楚,母亲亦是无钱治病而死,所以长大后对银钱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感情,当然这种感情在视钱财如粪土的人眼里便是一种吝啬。”王尊幽幽一叹,一双略带沧桑的眸子静静望向冷玉儿,俊雅风流,却是不染半分尘埃的笑道,这样的人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会是一个满身铜臭,手握天下金钱的商人。 “这世上的钱都不是平白从天上掉下来的,霏雨明白,今天王公子的慷慨之资,霏雨一定尽快还到府上。”冷玉儿莞尔一笑,一双眸子笑意如水,如窗外的融融春光,静暖而明媚的令人心醉。 “在下虽然在乎钱,却不是一个不讲道义的人,韩姑娘的眼睛在下很喜欢,有种让人沉醉的感觉,希望我们能很快再见面,在下不打扰姑娘用膳,告辞。”深深望了一眼那双异常明亮无尘的眼睛,王尊含着雍雅清贵的笑意,与正在上楼的李静影、武宁辉轻轻点头,擦肩而过,从容潇洒的缓步离去。 “姑娘别怪小的多嘴,姑娘若是有钱还是尽快的还给那个王公子去吧,这凤凰城里谁不知道王公子的钱最是借不得,这利滚利,不多久就得倾家荡产,卖妻卖女了。”店小二望着那个消失的背影,小心谨慎的走道冷玉儿面前,善意的提醒道。 “原来他的钱都是这么来的?小二哥放心。他的钱我一会儿就去还。”淡淡一笑,冷玉儿从窗口望着那个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的身影,好似丝毫不放在心上的说道。 “姑娘,被放印子钱的人看上,不是风月债,是上辈子欠的债没还清,可要小心倾家荡产啊......”一个爽快的声音传来,顿时引起哄堂大笑。 现在的冷玉儿虽掩住了倾国倾城的容貌,但浑身上下自有一股难言的翩跹婀娜,从容风流。加上那王尊本就是一个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的人,是以他们之间没有背人的对话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哦,那王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一顿饭钱竟能让人倾家荡产?”无视那坐在角落里的李静影与武宁辉,冷玉儿一副不谙世事,年少精灵的问。 人生何处不相逢,可惜凤凰城内没有什么事情是巧合的,有楚承那个鼻子在。她是逃不出某些人的视线的。 “姑娘知道前些日子凤凰城里牵连天心郡主等一些人的案子吗?姑娘若是不知道,那李大人一定知道。”哄闹的酒楼之中,又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传来,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静静而坐的李静影和武宁辉身上。 “知道一点,那个案子似乎与这位王公子没有关系?”冷玉儿轻轻一笑,也略带疑问的望向深沉静默的李静影。 “那案子的确没有半点关系。不过那两兄弟的全部家当到最后可都是落入他的口袋中去了,一点骨头渣都没留下,不过算他有良心。给了刘老汉一笔银子,也算是给可怜的人留了一条活路......”那个人继续感慨道。 “原来如此,真是生财有道。”冷玉儿依旧含着淡笑,百无聊赖的无所谓感慨道。 “姑娘,这人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他曾经和天下很多有钱人不是结亲就是结义,可是后来这些人不是声名狼藉的锒铛入狱。就是发生各种意外离奇死亡,总之他的钱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来的,若说一两个是巧合,那剩下的就是蹊跷了,是不是李大人?”酒楼中,一个隐隐含着些怒气的声音再一次将矛头指向李静影。 “你们说的我们知道,也已经查过了,那些事情发生之时他不在现场,也毫不知情,也就是说根本查不出任何不利于他的事情。”一旁的李静影不语,只有武宁辉微锁着眉宇,无奈的对众人叹道。 这些事情他们岂有不知,又岂会弃会轻易放弃,可是就算查遍所有的事情,也依旧没有一丝线索,这也是他们一直以来最为困惑的地方。 “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线索,否则那便是真的没有做过。”迎着窗外的阳光,冷玉儿眯着狭长的凤眸,略带倦懒的说道。 “姑娘莫非喜欢上那个王公子了,我劝姑娘还是离他远一点,他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啊。”一个善意的声音传来,又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像这样不知人间险恶,又连银子都不知道带,明显便是那不出闺阁半步,怀揣少女美梦,想要在茫茫人海中觅得如意郎君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他们可是没少见,哪一个不是被王尊这样的薄情男子骗的凄凄惨惨,甚至搭上一条性命? “李大人认为呢?”冷玉儿轻轻一笑,清亮的眸子不着痕迹的从一直沉默不语的李静影身上掠过,淡淡的问。 “生不为权势所欺,死不为权势所辱。无论是王子皇孙,还是平民百姓,没有证据,本官从不会妄下结论。”李静影眸心一沉,冷淡沉定的说道,却是令哄闹的落日楼瞬间静寂的针落可闻。 这份胸怀,这份气度当得起凤凰城内的五大公子之一。 “不过杀人本不需要亲自动手,有时候需要的只是心,我想他能看透的是人心的弱点。”冷玉儿轻抚额前的一缕青丝,漫不经心的抬眸一笑,幽深如海的眸子带着一抹洞彻而深沉的光芒,缓缓的起身,在无声静寂与惊愕之中缓步离去。 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岂是年少无知的少女,这一次他们似乎看错了什么? 从落日楼出来,依旧是无所事事,也依旧不想回去,百无聊赖的走到山水间,繁花似锦,淡淡的花香萦绕鼻端,缠绕着指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静好的岁月。 耳畔随风飘来虫儿鸣,鸟儿叫和草儿生长,花儿盛开的丝丝缕缕声音,冷玉儿躺在山花烂漫之处,唇畔含笑的微闭着凤眸,却是什么都不想,什么也都不做,甚至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样的一天是一个一触即碎的梦境,而她连一个梦都不曾拥有。 一百八十一章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夜晚的风依旧有些凉,幽幽翠竹依旧是那么的静谧与安然,仿佛像做了一场梦一般,踏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再一次回到竹林中。 “二姐你回来了......”一进竹林,冷卿儿焦急的跑了出来,一双清眸隐含着泪水,惊惶的喊道。 “什么事情?”冷玉儿握着冷卿儿有些微凉的小手问,她知道,她的这个妹妹从一开始便学会了隐忍,而如今这般的忍不住的惊慌,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渭国使臣宁涉和陈怀清来了,他们是来和皇上商议迎娶渭国公主方云缨为后,并且要求漓楚送一个质子去渭国,这个质子最有可能的是四殿下慕容晴空。”凌吟暗暗一叹,面色凝重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这一天竟来的如此之快?”树欲静而风不止,冷玉儿的心猛地一沉,清冷而凝重的喃喃自语。 两国交换质子,其实她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有想到这竟会来的这么快,快的有些措手不及。 “可是渭国何曾送质子给漓楚,这未免太欺负人了,晴阳公子得死还没交代清楚,就又来要质子,当我们漓楚是软柿子,可以随便捏的吗?”翠微、竹心相视一眼,清泠泠的眸子中带着隐隐的怒气,恨恨的说道。 “这些事情本不该我们管,也不要随便乱说,罢了,都回去吧。”冷玉儿眸中暗影一沉,仿佛无数生灵寂灭于此,却是漫不经心,云淡风轻的说道。 “玉儿,太后病重,皇上希望你能进宫。”一袭紫衣从竹林间飘来,行色匆匆的雪幻星唤住前行的冷玉儿。同样带着一抹凝重的说道。 这一天,相府千金花千语、将军之后蓝芷妍,以及雪灵儿选进宫,这一天,亦是渭国太宰宁涉与陈怀清同时到达漓楚,提出为天下太平而两国联姻,并且要求漓楚选出一个人作为质子入住云泽城。 太后的病在这样的情况下越显严重的直接晕倒,苍梧殿中萦绕的是苦涩的药香,久病沉疴的身体一刻比一刻的衰弱。 碧天如水月如眉,城头银漏迟。行在静寂而深冷的皇宫之中。冷玉儿的心也在渐渐的沉落,这一重重宫,一座座殿宛如一道道的绳索。将那个如凤凰般美丽而高傲女子的一生,就这样的锁住,不得自由。 “天儿......”银烛暗,翠帘垂,一声虚弱到几疑幻觉的呼唤声传来。慕容晴天和慕容晴空同时出现在病榻之前,轻轻握住那双瘦弱的手,“母后,天儿在这里。” “天儿,那个渭国来的陈怀清,他是景星凤凰的传人吧。哀家想见一见。”从昏迷中醒来的凤太后,苍白的唇边微微勾起,现出一个几疑幻觉的微笑。唯有那一双苍老而洞彻的眼睛望着眼前的人影说道。 “母后,天儿这就差人去请。”一个清澈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从耳畔响起,慕容晴天淡淡的说道。 他知道,长久以来,母亲心中永远都有一个结。那个结在心中隐藏了三十多年,也唯有那个神秘的景星凤凰才能解开。 “天儿。空儿,知道殷红素是谁吗?”凤太后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握着两个人的手,再一次提起那总是萦绕心头的伤痕与愧疚。 “母后,不要再说了,休息一会吧,今天太累了。”慕容晴天和慕容晴空相视一眼,皆带着隐忧。 “母后会休息的,只是有些事情需要说明白,母后姓凤,本是景星凤凰的传人,当年为了躲避景星凤凰的人,母亲是在歌舞坊里长大,殷红素与母后情同姐妹,可惜后来母后与你们父亲离开的时候,惹怒了一些人,当时连累了很多无辜的人,也连累了她,这些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眼前仿佛再一次浮现出漫天的鲜血,凤太后完全不建议自己的出身,怅然的说道。 “母后以为她死了,可是她却吃尽了苦头活下来的,活下来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报复母后。当时被景星凤凰收留,并且练成绝世武功的她与方玄空联手,将母后与你们的父皇逼的走投无路,但是母后不怪她,总归一切都是母后欠她的,所以母后才会让你们遇到景星凤凰得人时让他们三招,这是母后欠下的,也因为你们血脉相连,你们都是一家人.......” 深深的帘影中,断断续续传来苍白的声音,讲述着那曾经过去的事情,却是令两个人不由为之一振,他们的身上竟然有那个神秘的景星凤凰的血脉,他们曾经是一家人,倘若没有国界之分,没有帝王之争,他们应该是——兄弟? “母后......”慕容晴天面对着这个说出来的秘密,低低的呼唤道,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在锦绣江山的面前,所有的亲情可以化为虚无,所有的情谊可以荡然无存,在*面前,利益当头,父子相残,兄弟阋墙,血流成河的事情哪一朝哪一代没有发生过? “可是母后不后悔,能和你们的父亲在一起,是母后这一辈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就算知道结局,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跨上他的马,哪怕是一辈子居无定所,浪迹天涯......”凤太后明亮无尘的眼晴带着温馨与快乐,望向静止的虚空,再一次回忆起那些美好风发的岁月。 从第一眼相见,他们便认定了彼此为双方的灵魂依靠,他们相依相守,他们同生死共进退,而后却是因为愧疚而惨然离去,八年的空白,她知道他的心中只有她,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毅然选择回到他的身边。 “孩儿明白,母后放心。”紧握着那双手,慕容晴天唇边扬起一丝凄然的笑意,淡淡的安慰道。 “你要明白他和你们一样,都是一家人,不要互相残杀。”低低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倦,凤太后悲凉的说道。是什么时候,他们的命运如此的纠葛在一起,如那一张张网线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陈怀清参见太后娘娘。”一声门响,一袭青衣敛衣行着拜跪之礼,正是曾经在渭国与慕容晴天大战不知多少回合,却依旧不分胜负的陈怀清。 “免礼,过来。”卧病在床的人明显气息不均,却是带着一丝惊喜,却再没有半分力气动一动的说道。 “太后娘娘所问的事情,怀清知道,母亲说姐妹之间没有什么怨不怨得,她的心结已经放下,也请太后把自己的心结放下。”陈怀清走到凤太后的病榻之前,半跪在地上,望着虚弱的凤太后,眸色清明的说道。 “她也走了吗?”凤太后面色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润,带便着岁月痕迹的皱纹渐渐地铺展开来,有些颤抖的望着陈怀清,极其虚弱而苍白无力的问。 “母亲走得很安详,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陈怀清暗夜一般的眸子微微一闪,轻轻地回答。 “我唯一放不下的是你们这些孩子,不要做伤害自己,尤其是伤害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人事情,你要知道你们都是兄弟。”凤太后伸出苍白的手握住陈怀清的手,将慕容晴天和慕容晴空三个人的手放在一起,虚弱而又满含期待地问。 “太后娘娘放心,怀清奉家母之命护渭国三年,三年之后怀清自会离开,永远也不会离开沙漠一步。”陈怀清静静的望着凤太后,宛如誓言一般的说道。 “哀家明白,这些年夹在这些恩怨之间,又担负着景星一派的希望,真是苦了你了,只是我的空儿还这么小,我不放心......” 轻轻一笑,那一双眸子异常的明亮与洞彻,望着早已是满脸泪水的慕容晴空,怀着不舍与悲伤的叹道。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看透,可到头来却终有一些事情是放不下,舍不去。 “母后放心,天儿不会做令母后失望的事情,天儿也不会再让自己的弟弟步晴阳皇兄的后尘,母后还是休息一会吧。”望着交叠在一起的三双手,慕容晴天亦是如誓言一般,望着身边长达未成人的弟弟慕容晴空,轻轻地回答。 “休息,是该休息了,灏说,他会在奈何桥上等着我,我又怎么忍心让他等太久?”苍白的脸上挂着静然柔和的笑容,缓缓闭上疲倦的双眸,那只轻抚慕容晴空脸上泪水的手无力的垂下。 “母后......”所有,所有的悲伤,只剩下一声发自灵魂深处,苍白而无力的呐喊。 窗外的风依旧带着淡淡的花香迎面飘来,天上的那一弯淡月依旧散发着似水一般柔亮的光芒,一道流星从天上划过,宛如一把利剑划开天的心脏。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慢慢的流淌,宛如拂面而过的风一般握不住,抓不着,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与安宁,宛然灯火明灭中那张安然的容颜,也许这世上谁也挡不住的是死亡的脚步。 白色,重重的宫宇再一次陷入一片白色的海洋,急匆匆的脚步改变不了的是已经发生的事实,那一袭白衣出现在苍梧殿中时,已然有暗暗的哭泣声传来。 “母后,走了。”淡淡的几个字,在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从他凄然、失落、沉痛的口中,宛如重锤一般的说出。 “......”她缓缓闭上双眸,无语的沉默。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时光容易把人抛。那个曾经漓楚第一美人,那个六宫之中唯一一人,那个曾经在战场之上叱咤风云,力挽狂澜,那个叫做凤凰的女子变成了一个传奇。 一百八十二章 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 如花美眷抵不过的是似水流年,皇家之人生前是一个辉煌的牢笼,死后依旧是另外一个漂亮的牢笼,紧紧锁住人的生前死后,永不的自由。凤太后过逝,整个凤凰城笼罩在一片安静的有些压抑的气氛中。慕容晴天为母守丧延迟了两国联姻之事,质子之事想必在陈怀清、李静影等人的斡旋之下,亦是没有任何人再提起。 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 月半窗还少睡,画屏闲展吴山翠。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夜月半悬,幽幽又过了半个月,想必凤凰城得花已经开得如火如荼,然而她却一步也未踏出过静邃的竹屋,她知道这一次他真的生气了。 “玉儿,还没睡吗?”一道紫色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冷玉儿的身后,带着一丝深沉与凝重,有些突兀的唤道。 “雪姨母,这么晚了,雪姨母为何还未睡?”凉风习习的夜晚,幽幽的竹林中,冷玉儿转身望着那一双如月一般的眼眸,仿佛回过心神般的问。 “有些睡不着,觉得心口闷闷的,闲步走到这里,没想到玉儿也没睡。”勉强的一笑,雪幻星却是眼圈有些微红的说道。 “雪姨母最近还好吗?”望着明显有些不同寻常的雪幻星,眉宇微不可察的一紧,冷玉儿静静的问道。 “这是雪姨母一生所学,今日便送给玉儿吧。”雪幻星轻轻一笑,从袖中拿出一本书,轻轻递给冷玉儿,妩媚如月的眸子带着一抹黯然与忧伤。 “雪姨母这是何意?”望着手中那本《摄魂术》,冷玉儿心头一震,清明的眸子掠过一丝震动的微澜。有些惊怔的问。 “雪姨母要走了,也没什么可以送给玉儿的,这件东西就算是雪姨母送给玉儿的临别之礼吧。”夜风微凉,精致的容颜略显疲惫的宛然一笑,雪幻星的眸子一片暗沉,努力保持着淡然与平静的说道。 “雪姨母要去哪里?那灵儿怎么办?”手中的东西有些微微发烫,眉宇微锁,冷玉儿抬眸,静静的望着雪幻星,凝重的问。 “雪姨母今天来就是为了灵儿。雪姨母请玉儿念在我们之间的情意上,好好的照顾灵儿,灵儿什么都不懂。她也不会和你争皇上......”雪幻星紧锁着眉头,眸光变幻不定,却是带着苦与涩,已然有些颤抖的哀求着冷玉儿。 “雪姨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轻轻地扶住略显激动的雪幻星。冷玉儿眸中掠过一丝忧伤,一个人影再一次在脑海中浮现,心瞬间有种空落落的凄然。 “二十年前哥哥改天逆命,失去了天彝族最珍贵的灵血,如今天彝族发生了些事情,也算是遭了天谴吧。所以现在唯一一个拥有灵血的我必须回去,担起一切,有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和冷玉儿那灵敏的直觉一样。短短的几句话,雪幻星断断续续,悲凉如秋的说着诀别的话语,秀逸如月的眸中已是满目泪水。 “那么又是为什么要灵儿进宫,你本可以带她走的。”轻轻一叹。清亮的眸子闪着震惊与苦涩,冷玉儿低低的问道。 “我若能带她走。早就离开这里了,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鸦翅般的羽睫轻轻闪动,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滑过脸庞,雪幻星颤抖而极其压抑的说道。 “雪姨母,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每个人的心都有一道不敢触碰的伤口,也没有人愿意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别人看,清清浅浅的,朦朦胧胧的月光下,望着那脆弱到近乎卑微的雪幻星,冷玉儿却不得不轻轻地问。 “玉儿,你知道灵儿的父亲是谁吗?那一年,姐姐走了,年少的我也想像凤太后那样江湖飘摇,可惜我遇的人却是......却是当时渭国的皇帝方玄空,灵儿便是我和他的孩子,这么多年来,我们客居在漓楚,不是不想回到自己的家乡,而是因为灵儿是渭国,是方玄空送到漓楚的质子,我们离不开......”泪水如决堤的河流从精致,仿佛没有岁月痕迹的脸上划过,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再一次揭开一个惊天的秘密。 那掩饰的极其完美的伤口在被生生撕裂,仿佛有刀光剑影在眼前飞掠,一霎那间鲜血纷纷,血流成河,心被自己的血淹没,痛得无法呼吸,也无力呼吸,终究不能视所有的一切没有发生过,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质子?怎么会这样?这世上居然有这么狠心的父亲?”眉宇紧锁,冷玉儿身子剧烈的颤抖,恨恨的说道。 她知道雪灵儿是还在腹中的时候随母亲回到漓楚,回到雪幻空身边的,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狠的父亲,把还未出生的孩子连同母亲,拿来做一国的质子,来换取自己的安宁?这个世界上真有那么自私的父亲吗? “是我自愿带着灵儿来的,否则我们也不会有这么多年安宁的生活。”轻轻拂落脸上的泪水,雪幻星却是惨然一笑,淡淡的说道。 “雪姨母......”寂寂黑夜中,朦胧的眼睛,看不清的是雪幻星已经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亦是不知如何安慰那颗仿佛轮回了生死的心灵。 “他的皇后是雪幽国的公主,而且他的宫中有那么多女人,我知道留在他身边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所以我宁愿选择灵儿没有父亲,也不愿卑躬屈膝毫无自由的在他身边卑微的活着,帝王面前,爱永远都是卑微而脆弱的不堪一击......”泪水止不住的再一次在眼眶中夺目而出,雪幻星却是执着而坚定的说道。 “我明白,那样的爱情本就不存在,就算是存在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就算是倾国红颜,帝王之爱,也不过是飞蛾扑火,含笑饮毒酒的万劫不复。”幽深的眸光宛如沧海一般深湛而略显忧伤,冷玉儿轻轻的叹道。 “可是玉儿,我敢保证灵儿绝对不会和你抢皇上,她心里面想的什么你是知道的。”雪幻星轻轻握住那双有些微凉的手,眸光清湛,笃定的说道。 “我和他之间不可能,其实原先我还以为......”有风拂过,三千青丝纷纷扰扰,眸子一黯,如雪似玉的容颜含着一丝自嘲的笑容,却是有些悲哀的欲言又止。 “玉儿,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也感觉到你的母亲和凤太后的关系非比寻常,而且还和晴阳相识,所以你认为来到这个凤凰城,绝非巧合......”轻轻一叹,雪幻星说出了冷玉儿心中的一直以来的疑惑。 “难道不是吗,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的巧合,我们全家住在那个地方好好的,偏偏引来的灭顶之灾,偏偏我在生死一线的时候遇到他,而他亦是千方百计,不惜一切的让我留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以来,凭仗着凤太后无微不至的照顾,我几乎在凤凰城里闹得翻江倒海,亦是无人拘束,玉儿自认为还没有那么大的价值,而有那么大价值的是没有自由的——质子。”清清淡淡,冷静而漠然的语气中,一个身份呼之欲出。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是何身份,但是她有理由相信这一切都是那个玉鸳儿在找替死鬼,她亦是有理由相信每一次的化险为夷,甚至每一次的相遇都不是那么简单,否则在她要离开城门的那一刻,那个所有人认为是在保护她的魅影不会狠下杀手。 “玉儿,你怎么会这样想,难道你不明白,皇上想要留住你,不是因为你必须留在这里,而是因为他喜欢你,这一点所有的人都看得很清楚,所以写月才会选择离开,为什么唯独只有你没看清楚?当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雪幻星抚落脸上的泪水,眸光有一丝变幻,却是浅浅的笑道。 “像他那样的不可测,怎能让人轻易看穿他的心?”轻轻地抬眸,静冷的眸子深湛而空明,如女巫手中的水晶球一般,洞彻万事。 “所以你才会像现在这样的安静,安静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存在?玉儿,你的心何时也变得像他那般的深不可测?”望着那双似雪的冷眸,雪幻星无奈的一叹,“就算是再美好的感情也抵不住的是相互的猜忌。” “灵儿我会好好照顾的,雪姨母放心。”听到那句话,冷玉儿神情一怔,浮光掠影的眸中如绝望无助的溺水之人,却强自撑着、笑着,安慰着雪幻星。 “有你这句话雪姨母就放心了,这个凤凰城里,我们母女唯一可以指望的也只有玉儿你了......”雪幻星微敛眉宇,悲戚的叹道。 “玉儿明白,玉儿会拼尽性命保护灵儿,她不应该受到任何伤害。”轻轻一笑,却是执着笃定,斩金截铁的回答,只凭雪幻星在危急时刻救过她们姐妹一命,就足以重情守义的她用生命来报答。 “太后娘娘说的对,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想明白,不要闹得太僵,毕竟你还需要仰仗他的爱,才能护着你身边的人安然的走下去。”点点璀璨的繁星轻轻闪着光芒,雪幻星一狠心,踏着月色转身离去,却是一去永没有回头的机会。 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 一百八十三章 岂是笼中鸟 安静的日子如指间之沙悄悄划过,不留痕迹。心静止如一湾清水,不动半点涟漪,青青竹林唯有慕容晴空是常来的客,而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再一次进宫。 仿佛是在做一场梦,梦里面一切都是安静而美好,可惜的是她的心已然不在那般的安宁,手中的剑拿起来便不能再放下,宛如那刻骨的家仇,一生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现在的她终于变成那曾经最讨厌的杀伐之人。 百花流水间,白纱蒙眼,那个窈窕曼妙的身影在翻飞如蝶的一片片飞花与落叶之间飞舞纵跃,迅若飞凫,飘忽若神,揽心剑清澈无尘的剑光之下片片飞花偶尔夹杂着苍碧的落叶碎落成尘。 “冷姐姐好厉害,冷姐姐你蒙着眼睛,是怎么分辨落叶与飞花的?”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惊叹的笑意传来,不用多说便知是慕容晴空来访。 “飞花与落叶的重量不同的,难道你感觉不到吗?”冷玉儿拉下蒙着眼睛的白纱,便见冷卿儿与慕容晴空并肩而立的笑语盈盈。 “有一些细微的差别,用心就能感觉得到,只是还未练到得心应手。”黑眸似水望着碎落的飞花,其中依旧夹着几片绿色的叶子,不由的轻轻一笑,冷玉儿收起剑,身后却传来细微不可查的陌生声音,令她不由的眉宇微锁。 “针插不进,水沾不着,且能耳听八方,做出最精确的判断,没想到天心郡主的剑法竟也如此精妙,当真令人佩服。”一个声音带着惊叹突兀的传来,轻轻地回首,便见一袭青衫缓步走来,却是谁也想不到的渭国使臣陈怀清。 “陈大人。陈大人是来找本王的吗?”慕容晴空无奈的一笑,清湛的眸光闪着精芒,带着一份王者的从容与潇洒,淡淡的说道。 “四殿下误会了,听闻天心郡主的舞技倾国倾城,在下只是偶尔路过,想见一见这位凤凰城中的奇女子,没想到居然是故人。”一袭青衫的陈怀清,漆黑如夜的眸子静静的望向冷玉儿,淡淡的笑道。 “陈大人说笑了。不知陈大人见小女子有何事?”优雅的唇边勾起一丝讥讽的冷笑,静然如水的眸子隐约带着送客之意。 她记得那个人,碧染得山上。他就是那个在她崴了脚送她回家的人,当然那时她不知道的是他亦是一直跟在方云龙身后出谋划策之人,而现在看来,那件血案他亦有责任。 “其实在下只是替雪妃问候郡主,并且代雪妃娘娘问一问。郡主何时有空进宫?我想郡主应该知道雪妃身份了吧?在下与宁大人明日便要离开,雪妃娘娘还望郡主能够多多照料一二,渭国上下感激不尽。”陈怀清眉宇微锁,毫不介意的一笑,清亮的眸子略显一丝诡异的黑色,说完要说的话。随即却是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去,他亦是知道他不受欢迎,不过他还是要确定她的安全。也算弥补心中时时蔓延的愧疚。 “陈大人,下次见面我们是敌人。”有些事情她不想知道,她在乎的只是结果,现在她没有办法动他分毫,但并不代表将来她将来没有能力报仇。那些血那些仇刻进骨子了,永生难忘。也唯有鲜血才可以洗清。 “是敌人还是朋友,在郡主没有能力的时候,还是莫要分得太清楚的好。”转过去的身并未回头,踏着的脚步也并未停驻,却是有些沉重的离去。 春意盎然的天地,眉目如雪的她,望着那道离去的身影,唇边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现在的她只是那笼中之鸟,谈何报仇? 高高的宫墙,重重的宫宇,静暖的阳光,盛开的花木似乎掩饰不住深宫的清冷与压抑,她虽然不愿进宫,却也总该看一看灵儿,想必此时此刻她的心也不会好受,毕竟那一步不是她自愿走的。 “皇上今日又来雪妃娘娘处了,看来雪妃娘娘比那二位情形要好得多。”一个嬉笑的声音从小径上传来,如风一般挡不住的飘落冷玉儿的耳畔。 “这么多天来,皇上来这后*宫也就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次,却是每一次都来我们莹雪院,看来我们真的是跟对了主子......”又一个嬉笑而得意的声音传来,令那走在莹雪院的脚步微微一顿。 “天心郡主,奴婢给天心郡主请安。”转过浓密花木的小径,见到走廊上那一袭清冷的白衣,两个形貌娇小的宫女慌慌张张的给冷玉儿行礼。 “哟,天心郡主也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这么巧,皇上也在雪妃娘娘这儿,老奴这就给天心郡主通报。”承安一脸笑容的打了个千,恭谨的说道。 “承公公不用了,既然皇上在这里,那我改日再来,替我向雪妃娘娘问好。”冷玉儿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淡然而平静的说道,却是随即转身离去。 心忽然有一丝莫名的痛,她加快脚步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是为什么要逃,明明知道总要面对这一切,却是为什么要转身落荒而逃? 忽然身后一只手紧紧的拉住她,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却如触电一般随即离开,惊怔的有些慌乱。 “玉儿,为什么要躲我?”他紧紧握着她得手,幽深的眸子里闪着些许难以抑制的笑意,在她耳畔呵气如风的问。 “只是来看看灵儿,没有躲你。”花木深深,身畔之处没有一个人,冷玉儿努力的宛然一笑,淡淡的回答。 “跟我来。”望着她的眼眸如一汪春水般,波光潋滟,潇洒不羁的一笑,却是玩世不恭的拉起她便跑。 耳畔传来呼呼的风声,她想挣脱那双紧握着的手,然而脚步却紧紧的跟随着他,没有丝毫的停留,从未想过他们之间还可以这样——相依相随。 “你放手,我要走了。”在他停下来的那一刻,冷玉儿却是猛然挣脱那双手,后退几步,说出的声音却是连自己都听不到。 “我还以为你忘记了。”他好似没听到一般,目光灼灼的再一次握住她的手,散漫一笑,夺目的风华。 “什么?”轻轻地抬眸,望着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却是苦涩的一笑,一年前的往事忽然涌上心头,泛滥成灾。 “我们之间的约定,一年之约,我还以为你忘记了。”慕容晴天低低的笑道,眼眸中满含着希望与惊喜。 “那个约定你可以当做不存在,也可以当我今天从未出现过,我今天只是......来看灵儿的。”无情的话从颤抖的声音中飘出,含着苦与涩,那只被紧握的手无力的挣扎着。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当初多么美好的誓言,而如今却是片片碎裂在自己的手中,只怪他们之间的距离本就太遥远。 “我知道你没有忘记,我知道。”依旧紧握着她的手,声音清澈而带着笑意,静静的望着有些慌乱的她,笃定而霸道的说道。 “忘记了又如何,没有忘记又如何?既然一年之期已到,你还是放手吧,我们彼此也落个干净。”手缓缓地从他手中抽出,轻轻一笑,却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将简单至极的一句话说完。 心仿佛被抽空了一般,荒寂的如同那一无所有的沙漠。情之一字宛如一把锋利的双刃剑,未伤人,先伤几。 “我说过我会等你一年,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不是一年,而是一生一世,也许是天荒地老,也许是沧海桑田,直到你回心转意。”静静地望着她,淡淡一笑,却说出如一年前誓言一般的笃定话语。 忽然觉得很悲哀也很可笑,他的心竟然不容许他再一次的失去她,在她一次次无视一般的强硬的行为中,他竟然褪去那曾经坚强的外壳,变成一个任她摆布之人。 “如果你给我的和别人一样,我宁可不要。”她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可是这样明显带着醋意的话真的在她口中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她有些害怕,亦有些惊怔。 原来情之伊始便已刻骨铭心,经历了那么多,徘徊了那么久,虽然还是不肯承认,但终究他还是烙在了她的灵魂深处,再也抹不掉。 “傻瓜,你和她们不一样,在我心中你是唯一,没有人能比得上你,这个地方是我为你建的,你看喜不喜欢?”宠溺的一笑,慕容晴天慢慢的凑近那张静冷的容颜,带着刻骨柔情直至一座美丽到近乎奢华的殿宇,轻轻的说道。 “暖玉阁?好一座漂亮的牢笼。”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呈现在冷玉儿的眼前,碧瓦朱薨,飞阁流丹,雕栏玉砌上走鸾飞凤,宛然天上的琼楼玉宇,这样的奢华的地方对于一个磨难重重的国家来说,已经不能用华丽来形容,而是用奢侈。 “我只想给你最好的。”清清淡淡几个字,却是他的心猛地一颤,这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一切,他不在乎别人说些什么,他在乎的只是眼前这个人,然而却换来这样一句话。 “就算是再美的地方,抬头不过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天,低头也不过是一块四四方方的地,我不会做你的笼中鸟。”再一次抬眸,她的心渐渐冷静下来,似有深沉的夜落入眼中,镇定而清明,泛着冰冷如雪的涟漪,转身而去。 “竟然又错了吗?你到底想要什么?”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优雅的唇边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落寞的站在奢华的宫殿前,是啊,他看中的人是一个高傲的凤凰,岂是笼中鸟? 一百八十四章 静极思动 月圆如盘,洒着淡淡如水的清光,有云拂过,变幻无方,信手撩拨琴弦,叮叮淙淙的琴声从指尖滑出,带着无限的思绪。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郡主好像弹得是十面埋伏。”半曲终了,见冷玉儿不想再弹下去,凌吟望着天上那一轮玉盘,好像想起什么一般,轻轻地笑道。 “是十面埋伏,那个时候我们可不被人十面埋伏了,想起来就后怕。”翠微想起那一场最惨烈的战斗,仿佛惊了心一般,心有余悸地说到。 “那可是我第一次见血,那些杀手,不知抓到了没有,若是抓到了,我定要他们碎尸万段。”手臂上落下的疤痕好似依旧隐隐作痛,竹心亦是恨恨的说道,。 “抓住了一个,可惜那个人害怕雪夫人的摄魂术弄瞎了自己的眼睛,又戳破了自己的耳朵,还咬断了舌头,一点线索也不可说,却倒也不失为一条硬汉。”薛空亦是望着月光,有些沧桑的感叹道。 “郡主,我们要不要查一下,虽然我们不怕他们,但毕竟这样的事情不能有第二次。”眉宇微锁,翠微谨慎的说道。 “一定要查清楚,我们什么都吃,就是不能吃亏。”一双有些愤怒的眼睛精芒四射,竹心带着一股怨气的说道。 “好硬的骨头,既然这样,他关在哪里了,明天去看看。”抬眸一笑,天上月华似水,冷眸如霜,冷玉儿轻撩琴弦,一声轻微的弦声如利剑一般划破夜色,却是带着一抹轻笑,无波无绪的淡淡说道。 “在刑部大牢,李静影的管辖之下。”清朗的声音带着一抹笑意的传来。慕容晴空和冷卿儿两袭身影踏着月色,出现在竹林间。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又和四王爷去哪里胡闹了?”冷玉儿拉着冷卿儿得手,静然一笑,宠溺一般的说道。 这些天来,冷卿儿、慕容晴空和李云曦三个年龄相仿的人经常的聚在一起,虽然不知道他们三人打闹些什么,不过冷玉儿也算是放心,人总不能永远的装傻卖乖一辈子。 “姐姐放心,有四王爷在,我没事的。姐姐怎么想起要去查血煞之事?”一双明亮的眼睛转了转,冷卿儿一脸疑惑的问。 “三小姐,那血煞存在一天。对于我们来说,便是一种威胁,,毕竟当时他们说过就算我们逃到天涯海角,郡主的命他们也是要定了。”想起当时的情况。凌吟只觉浑身一阵战栗,满脸担忧的说道。 “不错,他们是曾经说过,不过为什么后来偏偏罢手了?”面对最近有些过于平静的生活,翠微带着一丝疑惑的问。 “那十个人是当今世上最厉害也是最贵的杀手,据说收了钱之后从未失手过。不过遇到我,他们就差远了,但是我也很好奇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能力养得起这些人?”清亮的眸子在黑夜中熠熠生辉。慕容晴空亦是十分好奇的说道。 “他们是玉无情请的,不会再来了,不过我现在对那幕后之人有一丝兴趣,毕竟我们也不能白吃这个亏,总要回敬点东西。才算是礼尚往来。”冷玉儿眉宇微锁,轻轻一笑。明亮的眼眸中带着一抹冷定的虞色,有些静极思动的说道。 对于那件几乎要了他们所有人性命的事情,她还是很介怀,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暂时忘了,但是忘了并不代表就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的掀过去,无论在哪里,想要她命的人,还是不能够,也绝对不放过的好,否则将来有一天会变得很被动,就好像千面狐狸那个惨痛的教训。 “这件事情定是十分有趣,最近骨头都闲得发痒,我倒不见意和冷姐姐一起陪他们玩玩。”慕容晴空亦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四王爷想玩什么?不知我兄弟二人可帮得上忙?”清幽的竹林再一次出现两条人影,却是武宁辉与楚承二人闲步而来。 “下官参见郡主、四王爷。”两个人走近,行参拜之礼。 “我们之间不须多礼。”冷玉儿轻挥衣袖,一股劲风扫过,稳稳的托住二人跪拜的趋势。 “这一礼郡主必须得受,没有郡主救命之恩,我们可能早就死在湖城,当然没有郡主的提拔之恩,我们也是报国无门。”武宁辉、楚承重重的跪在地上,面色凝重的行着大礼。 “你们也要走了吗?”淡淡一笑,冷玉儿起身,扶起武宁辉二人,带着一抹遗憾与了彻的说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郡主的眼睛,在李大人的推荐下,我们要去凉城赴任,现在来跟郡主辞别。”武宁辉与楚承相视一眼,无奈的摇头笑道。 “无事献殷勤,你们行这么大的礼,我也看出来了,更别说姐姐了。”冷卿儿在一旁小声地嘀咕道,由于经常和慕容晴空出入李府,他们之间也十分的熟识。 “三小姐冰雪聪明,自然是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三小姐,哦,对了,云曦公子让在下带句话,说明日还邀三小姐下棋。”楚承一向对这个小小年纪,便能隐忍的冷卿儿佩服不已,后来更是敬畏有加。 只因这个三小姐小小年纪,不但棋艺之上胜过天才一般存在的李云曦,而且她所看过的东西更是过目不忘,那等的聪慧比之冷玉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去,一定去,我就喜欢看他吃瘪。”慕容晴空哈哈大笑,虽然除了剑法,无论他的棋艺,还是乐律什么什么的都赢不了他,可是冷卿儿的所学的每一样却是足以让他自惭形愧,当然他心里还是对那句对他笛声评语心怀芥蒂,不然也不会和冷卿儿一起不停地找他麻烦,给他不自在。 “凉城,那个地方离青城只有一山之隔,看来武大人要费心了。”垂眸一笑,冷玉儿望着慕容晴空得意的笑容,无奈的摇着头对武宁辉说道。 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一笑是掩着多么刻骨之痛的伤,那个地方是噩梦的开端,终将也是噩梦结束之地。 “托皇上信任,边关要塞,任谁去都是不省心的,不过却是一清净之地。”武宁辉眸光微闪,清爽淡雅的笑道。 “在哪里都是替我皇兄分忧,武大人雄才大略,呆在这里和那些人斗来斗去,不过是明珠蒙尘。不如去那清净之地磨练一番也好。”慕容晴空亦是无奈的笑道。 凉城那个地方的确苦了点,不打仗平平淡淡基本上没有特殊的功绩,打仗的时候却是险死还生。杀伐决断,不过看似平静的凤凰城,哪里真的是平静,平静的后面不过是暗涌激流的相互碰撞,赢了的阳光灿烂。世间美好,输了的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有泪不敢流,有苦说不出。 “四王爷见笑了,武宁辉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书生,哪里有什么雄才伟略?”武宁辉清淡一笑。恭谨的说道。 “武大人不必谦虚了,武大人的手段不比李大人差,这一点我相信我还是看不错人的。就算是我看错了人,冷姐姐也不会看错人。”慕容晴空负手而立,清亮的眸光似能看透人心,笃定的说道。 “四王爷过奖了,其实下官今天来此还有一件事情。李大人让下官问一问郡主可记得去年此时发生的事情?”武宁辉笑道。 “其实我们方才也是说的这件事情,不知李大人可有什么线索?”冷玉儿眸子一亮。唇边漾起一丝微笑的问。 “他的脸是碎的,也咬断了舌头,但是他的手却出卖了他,他练得是不是铁砂掌,而是火云掌,应该是火云派之人,况且听说火云掌门穆火云已经失踪一年有余,火云派上下正在四处寻找,开始时因为银子问题引发了一系列的争斗,后来却十分稀奇的解决了,所以可以确定的是被关押之人便是火云掌门穆火云,他应该是急需要一笔银子才会铤而走险,不过为了保密倒也做的够绝的。”武宁辉眉宇紧锁,条理分明的说道。 “不错,那个断臂之人倒是像是消失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不过我也注意到江湖中的穿云枪、割魄刀、风灵剑等一些知名的掌门似乎都声称闭关,不再理世事,这似乎有些太过于巧合了......”慕容晴空亦是微锁着眉头,淡淡的说道。 “过多的巧合便是蹊跷,能请得动他们,那价钱可不便宜,你们觉得这个幕后之人会是谁?”妩媚的月光倾洒而下,三千青丝随风飞扬,冷玉儿微挑眉宇,眼眸中却是掠过一道冷芒的轻轻笑道。 “根据杀手界不成文的规定,杀手只能拿到雇主一半的银子,十个顶尖杀手,这笔买卖可是能赚一大笔钱,但是这钱却是黑钱,无论是谁拿着,都会露出马脚,除非......”武宁辉眼眸一亮,却是豁然开朗的欲言又止。 “除非这个人本身就开钱庄,就算他有再多的钱,在别人眼里也是理所应当,天下也唯有一个人有这种能力。”冷卿儿清眸一转,亦是条理分明的淡淡说道。 “说起来我与他倒有一面之缘,这个人做起事来可是滴水不露,也怪不得能隐藏这么久。”冷玉儿微微勾起嘴角,眸子里带着了然与洞彻的光芒。 “说了半天,你们说的是谁啊?”竹心有些迷糊的问。 “漓楚最知名的五大公子之一,也是许多少女心中最理想的白马王子——王尊。”慕容晴空波澜不惊,不带半点情绪,轻轻地笑道。 “竟然是他?这可不知要伤了多少待字闺中的闺阁小姐的心?四王爷怎么这么肯定是他?”翠微望了一眼惊呆了的竹心,有些哑然失笑的问。 “他的钱来路本就有些不干净,虽然我们查不到什么把柄,但是并不代表他没有惹人注意,虽然他没有出面,但是我们还是查到他的属下经常拿钱接济江湖人士。“武宁辉苦笑的摇摇头,这件事情确实会令许多未出阁的少女梦碎的一塌糊涂。 “钱太多也会太招眼,况且上次我们被他利用的险些掉了脑袋,这笔账我可是记在心了了。”慕容晴空想起上次自己和冷玉儿拿命去赌正义,而最终受益之人是那个王尊的事情,很是愤愤不平的说道。 “李大人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件事情?”冷玉儿心中浮起一丝疑惑,淡淡的笑道。 “上一次皇上发下一道罪己诏,穆火云也因祸得福,李大人不能总扣押着他,明日就要被放出牢狱了。”楚承轻轻一叹,无奈的说道。 一百八十五章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翌日,穆火云被放出牢狱,然而令跟在后面意欲引蛇出洞的慕容晴空失望的是,他没有和任何人接触,直接由一代侠士变成了一名任人欺凌的乞丐,这个结果冷玉儿没有过多的惊讶,却还是让慕容晴空暴跳如雷,毕竟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将自己的脸毁掉,就代表着永远也回不到过去,也代表着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穆火云这个人,这个人让她想起另外一张破碎的脸,千面狐狸。 冷玉儿轻轻一笑,看来此次必须还得进宫,不过也该去看一看上一次便未见到的雪灵儿,毕竟她曾经答应过雪幻星照顾雪灵儿。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紫色的蔷薇花如火如荼的绽放于炎炎夏日,微微清风中,片片落花如蝴蝶一般迎风飞舞,这种无根的飘零,如那个莹雪院的女子一般有一种苍凉的悲怆。 一个女子,尤其是一个自小作为质子客居他国的女子,成为皇帝的妃子似乎是理所应当的,然而又有谁想过她愿不愿意,就算是不情愿又如何,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努力的活下去,因为她代表的不仅是一个国家,还是天下的和平,抑或战争。 “冷姐姐,你有好久没来看灵儿了。” 一袭紫衣的雪灵儿拉着冷玉儿的手,一双依旧如水晶琉璃一般的眼眸隐隐带着些许湿意。 “是啊,郡主,雪妃娘娘可是每天都要念叨郡主几次,可谓是望眼欲穿的等着郡主踏足我们莹雪院的门,今日总算是贵客临门,让我们等到了,奴婢诗画给郡主请安。”一个形貌颇为机灵。年纪比较大一些的宫中女官捧着茶,笑意盈盈的说道。 “你们先下去吧,诗画看着点,没有吩咐不要进来了。”雪灵儿亲自接过茶杯,轻轻的挥了挥手,一旁服侍的宫女、内侍鱼贯而下。 “灵儿在这宫里过的还习惯吗?”待到雪灵儿的吟雪殿中一片寂静,轻轻的拍着雪灵儿的手,冷玉儿眼含笑意的安抚着雪灵儿道。 “没什么习不习惯的,只是有些寂寞,见不到想见的人。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含*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冷姐姐,现在灵儿就连做梦的时候也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雪灵儿仿佛一瞬间失去精神,眼眸中带着一丝倦倦的疲惫,略带悲凉的说道。 “灵儿,这里没有人敢把你怎么样,就算是他。我也可以保你平安。”听到雪灵儿的话,炎炎夏日,只觉一阵冷风吹过,冷玉儿心底一阵发凉,却是笃定的说道。 乌龙未睡定惊猜,鹦鹉能言防漏泄。冷玉儿自然能够明白宫廷之中各种算计的人心。也自然知道上上下下,明里暗里有多少双眼睛,在这里哪怕是不经意间走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皆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有时候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不是他,他对我很好,我只是害怕自己做梦的时候会喊出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清亮如月的的眼眸,隐隐的泪光。却是毫不掩饰的说出那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灵儿,当初为什么决定要进宫。既然进宫就应该彻底的忘掉一些事情,这样做,对他对你都好,这关系着你们两个人的性命。”眉宇微锁,冷玉儿只觉自己的心有一种压抑的窒息,却是眼眸如雪,不带半分感情的警告道。 “我知道冷姐姐,我也想忘掉他,却偏偏忘不掉,他......他还好吗?”每日望眼欲穿的等着冷玉儿能够进宫一次,其实一直以来,她等的是另外一个人一点点的消息而已,只要那一点点安好的消息,便足以她支撑的活下去。 “他很好,每天还是弹琴,不过他的琴声变了,变得有些苍凉,时常得喝些酒,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只是你也别苦了自己。”望着那张越显消瘦的脸,冷玉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却还是将知道的所有一切都告诉了她。 “灵儿会照顾好自己的,冷姐姐放心,那一天当母亲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灵儿的时候,灵儿便知道这是灵儿的命,灵儿命苦,只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冷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顾他,不要让他不幸福,我知道......”满目的泪水肆意而流,雪灵儿有些颤抖的欲言又止。 “幸福?幸福是我在自己手中的,没有谁能帮得了谁,那件事情不过是场误会。”轻轻地抬眸,眸光微闪,冷玉儿清且弱的声音隐带着一丝忧虑。 她自然知道雪灵儿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这场迟来的解释却显得那样的苍白而无力,如果当时他们三人当面解释清楚,是不是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是不是就能改变那已发生的不幸,她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不,冷姐姐,我看得清楚,只是他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其实呆在这皇宫里我已经很知足了,毕竟他们是那么的相似,相似的有时候我总认为是同一个人。”雪灵儿凄然一笑,再也没有了以前那般纯净笑靥,悲凉如雪的说道。 “真的那么相像吗?”心头猛然一滞,冷玉儿垂眸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一刻她才明白,其实一直以来放不下的何止是别人。 “冷姐姐......”雪灵儿方欲说些什么,却觉得胃里面翻江倒海,丝帕捂在嘴上,却是忍不住的将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灵儿,你怎么了,来人,快传御医......”在冷玉儿焦急的呼唤时,却被雪灵儿一把拉住:“不要,冷姐姐,不要传御医......” “啊,娘娘这是怎么了?来人,快来人......”诗画听到呼声,却是推门而入。后又直接调集人手。 莹雪院的人顿时在那个叫做诗画的女官带领下,虽然忙忙碌碌,却是各司其职,一点也不慌乱的传唤御医,端茶递水,更衣换装。 “太医,雪妃娘娘到底怎么了?”望着那位时喜时忧,面色变幻不定的御医,冷玉儿凝重而担忧的问道。 “回郡主的话,根据微臣的诊断。雪妃娘娘是有喜了,皇室要添龙嗣了,真是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那个有些年岁的御医面带喜色的回答。 “刘御医你是不是诊错了脉象,这怎么可能......”雪灵儿没有半点惊喜,反而头上渗出些微微冷汗,十分惊恐的问。 “回娘娘的话,微臣诊脉诊了几十年。这喜脉还是诊不错,再说这龙子皇孙之事微臣怎敢开玩笑?”刘御医亦是诚惶诚恐,却是十分笃定的说道。 “姐姐救我,我的孩子不能有事,我不能让他有事......”雪灵儿忽然抓住冷玉儿的手,一双含满泪水的眼睛望着明显有些惊怔的冷玉儿。护着自己的肚子,止不住颤抖的说道。 “灵儿不用怕,有我在。没人敢伤害你,还有你的孩子。”手心有些颤抖,却是淡淡一笑,护着颤抖的雪灵儿,一双眼眸明亮而清澈。掩着心中的苦涩,笃定的回答。 “娘娘不必担心。娘娘只是最近忧思过甚,所以才会有剧烈的反应,微臣开个方子替娘娘调理一下,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刘御医亦是在一旁安慰道。 “娘娘,蓝美人和花美人在外面求见。”接到一个小宫女的禀报,面色凝重的诗画十分谨慎的说道。 “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了吗?消息还真是灵通的很。”静如明川的清眸一冷,冷玉儿面无表情的说道。 “她们说听闻雪妃娘娘欠安,只是巡礼来请安,皇嗣之事毕竟刚刚确定下来,奴婢敢用性命担保,她们肯定也不知道。”诗画慌忙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后面亦是一大片宫女内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毕竟诗画是莹雪院的女官,走漏了这等重要的消息,第一个问责的肯定会是她,而作为比她地位更低的内侍,那情况亦是好不到哪里去。 “告诉她们,即刻起所有的外人不得出入莹雪院,所有的食物、药物需要找人尝试之后才能端给雪妃吃,还有但凡走露消息者,与外人勾结卖主者,赐死。”冷玉儿冷眸如剑,无情的望着下面跪着人冷冷的说道。 “是。”跪在下面的人,诚惶诚恐的回答。 “天心郡主这样做恐怕不合规矩,天心郡主只是郡主,并不是这后*宫掌管凤印之人,天心郡主这样做恐怕是越俎代庖了吧?”伴随着环佩叮当,一个娇娇柔柔,酥酥糯糯,明显带着挑衅意味的声音传来,那句话虽不中听,但却有理有据,让人无从反驳。 “我们只是在外面等久了,才不会不经通报进来,芷妍失礼之处还望雪妃娘娘恕罪,不过花美人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一袭蓝衣,温婉柔静,好似一朵娇弱的兰花一般,不急不怒的盈盈笑道。 这个女子便是那守边关将军篮沐空的女儿蓝芷妍,不过看来她的心思显然亦是包裹在那温柔的外表之下,也难怪同样进宫的她们似乎连一次皇上的面都还没见过,而这边看似最柔弱无心机的人竟然怀上了龙种,这等事情若是还表现的云淡风轻,就有些过于虚假了。 “那朕说的话算不算是越俎代庖?”身后一袭明黄衣衫徐徐走来,隐带着一抹冷意,不怒自威的说道。 “皇上万岁,万万岁。”所有的人跪地行礼道。 “今后无论在哪里,天心郡主说的话便是朕说的话,你们最好都记在心里,免得乱了分寸,你们可明白?”轻轻的扶起那欲行礼的身影,清清淡淡,不软不硬,却是让人觉得如凌凌清水拂过,领人心地一寒的说道。 “臣妾明白了。”蓝芷妍、花千语二人跪在地上,有些无可奈何的淡声回道。 “明白了就都退下吧,以后这莹雪院就都依天心郡主的话,所有外人不得随意出入,雪妃有事,你们全部陪葬,灵儿最好也安心养胎,莫要随便走动的好。”凉薄的唇边勾起一丝幽凉的笑意,轻轻扶起那颤抖不已的雪灵儿,慕容晴天淡淡的说道。 “灵儿明白,多谢皇上关心。”面对那张略带笑靥的的容颜,一脉清泪从眼眶中夺目而出,雪灵儿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忽然变得镇定非凡的说道。 一百八十六章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恭喜你,要做父亲了。”从莹雪院中走出,耀眼的阳光下,冷玉儿含着一丝陌离的淡笑,一脸无所谓的笑道。 “多谢。”飞花轻舞与身畔,慕容晴天眉宇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轻轻一叹,带着一抹苦涩的笑意,淡淡的回答。 “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你能保证吗?”紧握着拳头,心在止不住的颤抖,冷玉儿眸光微闪,却是装作毫不以为意的问。 “可以,多谢你这么关心,这个孩子。”眼眸中掠过一丝玩味的笑意,慕容晴天微锁着眉头,轻轻的说道。 “我来,是想拿回一样东西。”面对那样的笑容,忽然有一股怒气在心中隐隐燃烧,冷玉儿眉宇紧锁,冷冷说道。 “什么?”略带玩味的笑靥在脸上缓缓展开,带着一丝淡淡幽凉的自嘲,静静的相问。 “你从千面狐狸手中拿到的东西。”一股风吹过,心头猛然一滞,却是轻咬银牙,冷玉儿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给你。”依旧带着那抹微笑,从怀中取出两本书,默默的递过,没有过多的话语,只因此时此刻一切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而无力,如何去更改那已发生的事实?又如何去挽回那颗高傲的心? “这是不是拓本?”冷眸如霜,从他手中拿出的书上掠过,呼吸变得有些不均匀,轻咬着红唇,冷玉儿又问道。 她知道这两本书的价值,可是就这样轻易的给了她?刹那间,她茫然地地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 “天上地下只此一份。”眸子暗沉如夜,慕容晴天望着冷玉儿,笃定的回答。 “多谢。”然而接过他递过的东西,她只是无力的笑了笑。恍惚间,好像逃似的离开皇宫,身后那个身影在凌乱的花间,更显孤单落寞。 再一次像个傻瓜一样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再一次将自己缩卷成一团,好像只有那样才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存在,好像只有那样自己的心才会不痛,那不停逃避的现实终究摆在了自己的眼前,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中一直都有他,可惜一切皆已成定局。 “姐姐......”一声有些焦急的呼唤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传到耳边,令她回过心神。 “卿儿回来了?”轻轻的整理衣衫,缓缓的打开门。斜曛残照的夕阳中,那双眸子宛然如水般清澈,却是面带着笑容,彷如无事一般望着眼前明显有些焦急的妹妹问。 “该用膳了,郡主。”站在冷卿儿身后的凌吟见回来便把自己关起来的冷玉儿没事。不由得放下心来,轻轻的笑道。 “好。”依旧是宛如平常的淡淡一笑,缓步走出房门,总不能如此下去,轻轻地扬眸,仿佛有无数的悲欢静静的流过。却是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 “这是千面狐狸最后留下的东西。”饭罢,冷玉儿拿出那两本明显有些岁月痕迹的古书,递给薛空、凌吟。 “多谢郡主。”薛空、凌吟两人眸中闪着隐隐泪光。即惊且喜,甚至有些颤抖的接过那两本对于他们来说至关重要书。 “你们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望着天上淡淡的月光,冷玉儿倚着窗子,静冷的眸子有些百无聊赖的说道。 “东西倒是真的,不过......”凌吟与薛空二人翻着手中的书。眉宇紧锁,随即深沉对望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有什么问题?”清淡的月光下,微微眯起的狭长凤眸又缓缓睁开,冷玉儿有些慵懒而疲倦的问。 “不是假的,也不是真的,只是拓本。”薛空、凌吟深深一叹,眸光变幻不定,亦是有些为难的回答。 若是这两本七巧阁典藏这么容易就能回来,对于寻找了二十多年的七巧阁来说,那才是最蹊跷的事情。 “拓本?原来只是......拓本?”轻挑眉梢,冷玉儿只觉的眼睛有些累,再一次闭上眸子,柔美的唇边不经意的溢出一丝苦笑,略带自嘲的笑道。 “郡主不要误会,这拓本也是只有我们七巧阁之人才能做得出,我想真迹一定是被千面狐狸藏起来了。”薛空微锁眉头,慌忙解释道,他自然听出冷玉儿言语间所指的是什么。 “是吗?原以为让你们两个得回自由,没想到还是空欢喜一场。”幽幽翠竹随风响起,心猛地一松,冷玉儿带着一丝遗憾的说道。 “郡主说什么,我们二人得遇郡主已是此生最大的福气,就算郡主赶我们走我们也不走,今生今世我们跟定郡主了。”凌吟眸光一闪,慌忙焦急的说道。 倘若开始时有些江湖傲气的他们,与冷玉儿之间是有一些误会,有些不情愿,但是经历了那么多事,彼此了解之后,他们已然把冷玉儿当成主心骨,情愿终生跟随。 “不得自由的人有一个就够了,又何必多添几个,能走得都走吧,一个都不要牵扯进来的好。”轻轻一叹,暗影沉沉的眸中似有无数生灵寂灭成灰,带着无尽的悲凉惨淡而笑。 “郡主太小看我们师兄妹二人了,江湖中人只要认定某个人,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更何况郡主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其实背信弃义,独享太平之人。”薛空、凌吟拜倒在地,信誓旦旦的朗声说道。 “凌姐姐,薛大哥,我并非有别的意思,只是......算了,这样的话我以后不说了,你们只要记住,什么时间想走,我都不会拦着你们。”冷玉儿扶起二人,眉宇间有一丝淡淡的疲惫,轻轻的笑道。 “我们知道郡主的意思,郡主也是想让我们放下心中的大石头,但是逍遥天下,我们也是跟随郡主的脚步。”凌吟眸光闪闪,有些悲戚的说道。 “郡主和他们二人说什么悄悄话,逍遥天下。郡主可不要丢下我们,我们姐妹二人可是要死皮赖脸的跟着。”翠微、竹心笑意盈盈的自竹林间走来,欢快的说道。 “如果有一天真的可以逍遥天下,我们一起走马天下,看桃花流水,山川大漠,天山飞雪,抑或仗剑天涯,快意情仇的逍遥一生。”无奈的一笑,冷玉儿眸子变得坚定而清亮。飒然飞扬的说道。 “对,郡主去哪里,我们去哪里。只要郡主别忘了我们就是。”翠微清亮的眸子精芒一闪,欢欣而快乐的说道。 “怎么会?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冷玉儿清眸一扬,宛如晴雨初霁,亦是被那股快乐而感染,干净而清爽笑道。 “郡主终于笑了。咦,你看是不是凤公子来了?”竹心不经意的望向竹林,却是有些犹疑的问。 “和皇上长得一模一样,真的是不好相认啊,有时候真不知道这头是不是该磕,磕头又怕磕错。不磕又怕落了个杀头的罪名......”望着那个从竹林间闲步走来的身影,翠微亦是带着一丝玩味的笑道。 “你们不要闹了,都退下吧。我有事情和凤公子说。”冷玉儿无奈的一笑,带着云淡风轻的一抹白色,从竹屋中缓步而出。 “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吗?”竹影婆娑如画,不染尘埃的幽幽翠竹间,冷玉儿望着那张略显悲伤的脸。带着一抹失落的问。 “知道了,还没有谢谢你那样的保护她。能做到那一点真的很不容易。”淡淡的月光,斑驳的竹影,凤止阳的眼眸第一次有些变幻的说道。 “灵儿那样人,不应该受到任何的伤害,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你不需要谢我。”略带沧桑的一笑,冷玉儿漫不经心的回答。 “你我都是纠缠在红尘中脱不开身的人,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其实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了才会明白它的珍贵,只是那个时候便只剩下了悔恨。”眉峰微挑,凤止阳眸子不在清净淡雅,反而多了一抹苍凉与悲伤,有些恍然的说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当时没有坚持下去,也许今天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轻轻一叹,似有深沉的夜落入眼中,冷玉儿淡淡的问道。 “因为有时候放手比坚持要容易得多。”浮云飘过月色,一脉清华洒落,照清楚了那张略显疲惫的脸,凤止阳苍凉一笑的说道。 “既然已选择了放手,就应该彻底地放手,对你,对她都是一种解脱。”一阵轻风吹过,三千青丝轻舞缠绕,纷扰不休,眉目清冷的一笑,冷玉儿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 “你呢,你解脱了吗?听说你是逃出来的,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的心吗?藏了那么久,不累吗?”闻言,凤止阳没有回答,却是轻轻一笑,淡淡的望向冷玉儿,问道。 “......“她忽然觉得自己无言以对,原来所有的人都看穿了她的心,那么那个人呢?有没有看穿她的心? “今天我还听说你走后,从来不喜怒形于色的他大笑的连眼泪都流出来了,从小到大,我从未见过他这样,你们又何必这样的互相折磨?”眼眸飘渺如云,凤止阳轻轻的叹道。 “你是给他当说客的吗?”秀眉一扬,冷玉儿眸子暗深如海,似有惊涛骇浪翻滚而过,冷冷的问道。 “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你连眼睛都变得一模一样,也罢,其实我是有私心的,我希望你能进宫替我照看灵儿,那个地方太过于残酷,我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你。”幽幽一叹,凤止阳的眸色暗沉而迷离,满是忧虑的说道。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既然你们都放不开手,当时又为什么彼此做的那般绝情?放下一切,一起走了,不是很好?”面对凤止阳的请求,冷玉儿的眸子幽暗如夜,静冷而深沉的问。 “每个人都有背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了得,有些事情我不能那么自私,她也不能够,放下一切,说得容易,人世间又有谁能够真正的放下一切?”满天星辰璀璨,凤止阳抬眸望着那熠熠生辉的星子,带着一抹苍凉的说道。 “我不会进宫,但是我会派人保护她的,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的。”冷玉儿亦是抬眸望向如水的苍穹,天上月半缺,繁乱的星辰看的不太清楚,星辰之变,他们的命运都在其中,谁也不知将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我们都是不肯从梦中醒来的人,一切拜托郡主。”凤止阳深深作揖,正而重之的说道。 一百八十七章 泛舟湖上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微微晨曦,遥遥东方露出一点光明,碧波荡漾,一叶兰舟泛与湖上,奢华风流,眉目俊雅的公子举起瓷白如玉的茶壶,一脉色泽清亮而浓重的茶水落入杯中,轻轻举起,浅酌慢饮间带着一抹悲伤的笑意。 斜躺在兰舟间,慵懒的闭目,忽有一丝轻轻浅浅的琴声传来,他的唇畔微微勾起一丝微笑,疑似在梦中,疑似又见到了那个梦中之人,一股深深的思念带着刻骨的痛弥漫心头,不敢睁眸,不敢醒来。 第一缕阳光中,一只翠鸟从头顶飞过,掠过水间,蓦然惊梦,举目而望,却见黛山青水间,真的有一袭白衣在山上的凉亭间挑琴而奏,飘飘渺渺的琴声如泠泠清泉,如松下清风,却是带着爱恨情仇,纠缠不清的缭绕耳畔。 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样琴声,他已经记不清了,然而他却知道这样透彻如水,灵动如魂的琴声,和那个心中掩藏极深的女子的影子一样,早已刻在他的骨子里,与血肉相连,与灵魂相容,永远的分不开了。 撑起一只篙,小船向岸边行去,向那个女子的身影行去,虽然明知道不会是她,但是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脚步。远远的那个女子看不清楚,只觉的那三千青丝迎风飞舞中那个女子,临风而坐轻挑着琴弦,飘渺的身影宛然如仙,不由的令人怦然心动。 近了,更近了,拾阶而上,却是驻足而望,清越的琴声在耳畔缭绕,渗入的是灵魂深处,那个女子轻灵的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容。安宁而美好,有风吹过,青丝与白衣迎风飞扬,静止万端的不可方物,仿佛是那一触手就消失的山间精灵,天上仙子。 “我当是谁有此雅兴在这山水间弹琴,原来是韩姑娘,看来我与姑娘当真是有些缘份,竟然又见面了。”一曲终了,轻轻一笑。奢华风流的公子展开一把名贵的白檀扇,轻轻摇风,适宜的清香迎面而来。沁人心脾。 “王公子说笑了,霏雨能有何种福气,能与公子有缘?”那双灵动的眸子轻轻一转,却是面带笑容的说道。 黛水青山,那个弹琴的女子正是戴着面具的冷玉儿。而那个男子亦是天下最有钱,也是最令天下女子向往的王尊。 “缘分这东西本就是那么奇妙,否则天下之大,你我怎会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拾阶而上,明亮的眼睛望着眼前明明不是很完美,却偏偏又一种难言的婀娜风流。钟天地之灵秀的女子,淡淡的笑道。 “茫茫人海,我们每天都有可能遇到很多人。难道霏雨和很多人都有缘?倘若如此,那这缘分二字似乎太过轻佻了吧?”冷玉儿带着盈盈笑意,淡淡的望着一脸温雅恬淡的王尊,略带讽刺的说道。 “以姑娘所言,那我们在渺无人烟之地相逢。又该如何解释?”轻轻的移动脚步,眼含笑意的凑近那张明净无尘的眼睛。苍白的手指轻轻拂开额前那一缕有些凌乱的青丝,带着难以言表的魅惑在冷玉儿的耳畔有些暧昧的说道。 “是有些缘分,不过我们之间的缘分也是债主与债务人之间的那点浅薄的缘分,不知王公子觉得霏雨说得对不对?”轻轻地抬眸,冷玉儿那双灵动无尘的眼睛略带自嘲的笑意,望着王尊淡淡而笑,却是缓步的躲开。 “原来姑娘还记得,在下还以为姑娘忘了?若是如此,当真做了笔赔本的买卖。”温雅的脸上带着一抹不羁的淡笑,王尊摇着手中的白檀扇,玩味的望着冷玉儿,轻柔如风却是不带半点尘埃地说道。 “他乡遇故知是一种缘分,但是他乡遇债主,尤其是嗜钱如命的债主,那便是一种悲剧了,霏雨的命还真是不好,偏偏这种缘分让霏雨遇到了。”莞尔一笑,冷玉儿轻咬红唇,颇感无奈的说道。 “冤家,冤家,无冤怎能成一家,这冤和缘仔细一听,也是一样的意思,姑娘觉得在下说得对不对?”当风卓立,王尊脸上的笑意更浓,明亮的眸子带着炽热的火焰,越来越暧昧风流地说道。 “和债主谈感情,无异于与虎谋皮,王公子还是和霏雨谈钱比较合适,不知当初霏雨借王公子的十两银子如今变成多少了?”略略避开那炽热的眸光,唇边漾起一丝戏谑之意,冷玉儿无奈的问道。 “既然如此,不知姑娘今天能否与在下泛舟湖上,一边喝茶,一边解决银子的问题?因为这笔账不是那么容易算清楚的。”王尊合上手中的白檀扇,伸手做了个请字,带着略含期待的笑意望向冷玉儿。 “好,就依王公子的意思。”唇边渲起一抹微笑,轻轻抱起琴,跟在王尊的身后,拾阶而下,踏上兰舟。 “王公子现在可以算一算霏雨到底需要还王公子多少银子了吧?”兰舟摇摆于湖上,清凉的风迎面拂来,冷玉儿笑着问道。 “其实在下真的不想和姑娘谈银子,姑娘确定非要和在下谈银子?”王尊伸手将喝过的茶倾倒于碧水间,俯身取水,洗净茶壶与茶杯,却是含着复杂而暧昧的神情望着冷玉儿,亦是含笑相问。 “霏雨不想欠公子的而已,公子还是算清楚的好,否则以后霏雨更是还不起了。”一朵朵带着晶莹露珠荷花盛开于湖面之上,沁人心脾的清雅之气萦绕于鼻端,冷玉儿微锁眉宇,轻轻的叹道。 “其实遇到姑娘这般的人,做一笔赔本的买卖又何妨?”炙热的眼眸毫不掩饰的望向冷玉儿,带着一抹如初阳般绚烂的笑意,幽幽的叹道。 “王公子的好意,霏雨心领了,霏雨怕承受不起。”放舟而行,兰舟飘到湖水的深处,十里荷花连成一片,冷玉儿拂开身畔的荷花,轻轻的笑道。 “没关系,银子的问题我们待会再算,现在在下想请姑娘帮个小忙,在下听闻清晨第一缕阳光下,采集荷叶上的露珠烹茶最为美妙,可惜方才寻姑娘之时忘记了时间,不过现在也不算晚,不知姑娘能否帮在下这个忙,当然在下也不会亏待姑娘的。”王尊递过一只小小的茶杯,带着那种不容拒绝的笑容说道。 “取清晨的露珠烹茶,果然是一件雅事,也好,霏雨的银子不多,待会希望王公子不要算得太多,否则霏雨真得是还不起。”清亮的眸光转了转,无奈的一笑,接过小小的茶杯,冷玉儿开始小小翼翼的采集荷叶之上的露珠。 一颗颗晶莹璀璨的露珠滑落杯中,兰舟渐行渐远,眼前只有碧绿的荷叶,婷婷的荷花交相辉映,露珠盛满杯中,后又倾倒于瓷白如玉的壶中。只是不小心在转身间,长袖一拂,舟儿斜斜的一动,长几上那把极其名贵的白檀扇滑落而下,直接落水中,溅起一个小小的浪花,却是了无痕迹可寻。 “霏雨当真不小心,看来霏雨欠王公子的钱说什么也还不清了?”眉宇紧锁,无奈的摇头,冷玉儿含着一丝悲伤的目光望着碧绿的水面,淡淡的说道。 “没关系,这把扇子并非十分的名贵,姑娘也许赔得起。”王尊将杯中之水倾入茶壶之中,又置于釜中,加碳烧开,丝毫不以为意的淡淡的笑道。 “王公子说笑了,公子的整把扇子是那上好的白檀木整块而雕,且制作工艺绝不下于八十四道,想必是出自于制扇名家白清明之手,这样价值万金的扇子霏雨当真是赔不起。”冷玉儿眸色一沉,眉宇紧锁,略含无奈的说道。 “但姑娘却认出了扇子的来历,说明姑娘也非泛泛之辈。”轻轻挑着釜中的银碳,王尊含着一抹淡笑,深深地望着冷玉儿说道。 “霏雨只不过是道听途说而来,并非真的识得,不过像王公子这般的人物,用的自是不菲之物,霏雨才会略猜到一二,真是可惜了那把白檀扇,想必这世间再也找不出第二把了吧?”冷玉儿又略带遗憾的说道。 “不错,那把扇子的却是独一无二,不过姑娘的琴也是世间独一无二,这绿绮琴可非凡女子所能拥有。”明亮的目光掠过冷玉儿膝上的琴,王尊况味不明的望着冷玉儿,含笑而道。 “公子喜欢?可惜霏雨命不好,自小父母双亡,只留此琴,霏雨一直把此物当做家传之物,所以霏雨不能赠与公子,以抵那白檀扇的之过。”双手抚过闻名天下的绿绮琴,望了一眼那似乎颇感兴趣的眼神,冷玉儿眸光清明而坚定,含着一丝忧伤的回答。 “姑娘说笑了,在下的白檀扇怎能与姑娘的绿绮琴相比,再者说在下也非夺人所爱之人。”舟儿摇摆,王尊不着痕迹的收回有些不舍的目光,莞尔一笑的说道。 “欠债还钱还钱天经地义,霏雨并不想赖公子的账,该赔多少,还请公子算一算吧。”淡淡的一叹,冷玉儿又道。 一百八十八章 令人着迷的眼睛 “既然姑娘再三要求,在下也不便再推辞,十两银子姑娘欠了四个月,别人是两分利,在下就按照一分的利钱给姑娘算。”水微微地烧开,泛着细细的白泡,王尊轻挑着上好的茶叶放入水中,雍容雅贵的笑道。 “每个月?”眉峰一挑,冷玉儿轻轻的问。 “不,是每天。”茶叶在水中沸腾翻滚,王尊挑起茶壶以极其熟练地的手法淋罐,烫杯,复有重新添炭烧水的笑道。 “一天一两银子,一共是一百二十天,也就是一百二十两,那顿饭当真是太贵了。”望着那如行云流水的烹茶手法,冷玉儿即惊且叹的说道。 “姑娘算错了,第一天的利钱是一两银子,第二天的利钱却是一两一钱银子,因为姑娘第一天并没有还钱,这利钱和本钱加在一起便是十一两,这第三天便是十二两一钱,加上利息应该是十三两三点一钱银子,如此之后以此类推,所以在下才会说这笔账不容易算。”王尊有条不紊的忙完一切,依旧望着冷玉儿淡如春风的笑道。 “以前霏雨十分好奇王公子如何在短短的十年变成天下首富,如今此番也总算略知一二,这滚雪球般的利滚利,再加上那把白檀扇,看来霏雨这辈子也还不起了。”一抹冷芒不易察觉的在眸中掠过,脸上的笑意亦是变得有些冰冷,略含讽刺的说道。 “其实在下也并非贪财之辈,只是在这世界上没有钱是半步路也走不了,想当年家母重病,因为没钱,我跪在一代名医的门前苦苦哀求了三天,也未求得他出手,后来母亲死了。我流浪街头,最苦的时候吃过死老鼠、蟑螂,还要受尽各种白眼和凌辱,再后来我遇到一个姑娘,也慢慢的有了些钱,谁知那位姑娘却嫁给了一个我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人,令我抱憾终生......”王尊眉宇微锁,似陷入深深的回忆,却是语气平和,像是在讲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一般。淡淡的说道。 “所以王公子才想敛尽天下之才,将所有的人像你当初那样的踩在脚下?”眸中寒意如碧水般轻轻流动,一抹讽刺的笑意在唇边漾开。冷玉儿戏谑的说道。 “这是在下第一次把自己的过去讲给别人听,姑娘莫要如此的刻薄,其实在下还是很想和姑娘交个朋友的,不知姑娘是否愿意?”王尊带着一抹苍凉的笑意,清眸一扬。宛如明珠般,带着璀璨的光芒望着冷玉儿,无奈的笑道。 “霏雨身上只有这把绿绮琴,除此之外确实是身无他物,王公子莫非真的看上了霏雨的琴?”舟儿停驻在莲花的深处,举目望去渺无人烟。亦是没有半步退路,冷玉儿依旧含着一抹讽刺的笑意,轻轻的笑道。 “琴虽是天下名琴。但其实在下更看重的是姑娘的人,茶好了,姑娘请喝茶。”一脉清亮的茶沏入面前的茶杯中,王尊做了个请字。 “霏雨怕是喝不起公子的茶,公子还请自己饮得好。”轻轻一笑。将茶杯推到王尊面前,再一次揶揄的说道。 “其实这茶也是在下第一次请人喝。没想到还是被姑娘拒绝了,看来姑娘是真的对在下一点好感都没有?”望着眼前的那杯茶,王尊抬眸一笑,却目光灼灼,再一次带着炙热光芒的望向冷玉儿,温柔地问道。 “霏雨何德何能,竟然让王公子如此的另眼相看?”冷玉儿淡淡一笑,纯澈的眸光波澜不惊的迎上那道炙热的眼神,有些清冷的说道。 “因为在下喜欢姑娘的眼睛,真的很像我记忆中的那双眼睛。”举起杯中之茶,轻轻地饮下,王尊望着那双静如明川的眼睛,带着一抹忧伤的笑道。 “只是如此?那不知霏雨的眼睛到底像谁,竟让王公子如此的念念不忘?”眉宇微锁,冷玉儿不可置信的又问。 “她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可惜我努力再努力,依旧无法和她并肩而立。想当年,她也曾与在下泛舟湖上,在这十里荷花中,烹茶说笑,只可惜这样的日子在我的人生中已是一种奢求了,姑娘若是不弃,就请尝一尝她曾经教我烹的茶是何滋味?”王尊双手捧着那杯茶,眉宇凝重的沉声说道。 “看来霏雨今天是无法拒绝了。”轻轻一笑,冷玉儿接过那杯茶,放在唇边慢慢的饮下,却是一股浓重的苦涩充盈在口中,缓缓的咽下,不由得眉宇微锁的闭目而笑。 “此茶名唤寂心茶,姑娘也是第一个能饮下此茶的人,在下当真没有看错人。”看着冷玉儿喝下那杯茶,王尊脸上的笑意更浓,带着一抹戏谑的说道。 “寂心茶?当真是能让七情六欲寂灭于心的茶。”口中的苦涩绵延悠长的久久不散,一股麻木从舌尖隐隐传来,冷玉儿依旧慵懒的闭目而笑的说道。 “七情六欲寂灭于心?不错,这就是寂心茶的最好解释。”越来越浓重的茶注入杯中,王尊再一次慢慢饮下,略带沧桑的笑道。 “露也采了,茶也喝了,不知王公子打算如何处理霏雨的事情?”幽幽一叹,缓缓的睁开眼睛,冷玉儿依旧淡淡的笑问。 “如果姑娘当在下是朋友的话,在下一文银子都不要姑娘的,时间有的是,姑娘可以考虑一下再答复。”王尊放下手中的茶杯,含着深深期待的回答。 “王公子莫怪霏雨坦白,那日落日楼中,霏雨听说王公子的朋友下场都不怎么样,霏雨实在是胆子小,我看我们还是谈银子的好。”略略的思索,冷玉儿含笑说道。 “看来在下的名声还真是不一般的差,姑娘若是如此听信谗言,那恐怕姑娘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也罢,就依姑娘所言,也按姑娘算法,一百二十两,可是那把扇子却真的是价值千金,不知姑娘带够银子了没有?”深深一叹,王尊眉宇略缩,惋惜的问道。 “这......霏雨真的没有那么多银子,不知王公子能否宽限数日?”低低的垂眸,望着舟儿轻漾开的碧水,冷玉儿没有丝毫表情的问。 “不是在下不通情理,姑娘方才也说过,如滚雪球般的利滚利,姑娘怕是此生也还不完了。”王尊意味不明的一笑,无奈的说道。 “那依公子的意思......”一抹幽亮的笑意沉入碧水间,冷玉儿薄怒娇嗔的望着王尊,欲言又止的问。 “如果姑娘不想与在下做朋友,那姑娘只能以身抵债了。”淡雅一笑,王尊饮下杯中之茶,戏谑的说道。 “以身抵债?公子遥霏雨上这兰舟,又将霏雨置于绝境之地,怕就是等这句话了吧?”周围是一片水域,没有半点人烟,亦是除了那一叶兰舟,没有半点落脚之处,冷玉儿眸色一冷,袖中白绫毫无征兆的猛然袭出,意图一击即中。 “没想到姑娘竟然会武功,可惜姑娘还不是在下的对手。”苍白而有力的手以不可思议的姿势,握住宛如白蛇吐信般直袭而来白绫,另外一只手指尖如风,带着一股劲力,直点冷玉儿胸前大穴。 “没想到王公子也会武功,霏雨当真看走了眼,否则霏雨说什么也不会随公子踏上小舟。”轻咬红唇,轻易被封住穴道的冷玉儿眸子带着一抹怒意的冷笑道。 “姑娘即会武功,那扇子也不会轻易落水,我不知道你接近我有什么目的,不过有什么招我都接下便是。”轻轻地拂袖,罡风一过,舟上的小几连带茶具落入水中,王尊那张含着炙热笑意的脸已经凑到冷玉儿的耳畔,呵着酥酥痒痒的气轻轻地说道。 “公子说笑了,霏雨只是一介平凡的女子,会是逃命的功夫而已,这般不惜背负一身债的接近公子,对霏雨有什么好处?”淡漠一笑,冷玉儿眸光微闪,悲冷的说道。 “真的如此吗?那姑娘就不该对在下动杀机了,虽然姑娘掩饰得很好,但是姑娘莫忘了,在下自小可是看别人脸色长大了,姑娘的笑容里藏着什么,怎能瞒得过在下?”轻轻一笑,王尊苍白如玉的手指穿过如墨一般的三千青丝,然后又满目怜惜的划过如翠羽的眉,停留在狭长的丹凤眼上。 “要怪也只能怪王公子太不讲道理了,依照王公子的算法,霏雨欠的王公子的今生今世也还不完,这怎能让霏雨不生气,就算霏雨动了杀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任由那些冰冷的指尖在她的脸上,眉间滑过,冷玉儿望着王尊那越来越炙热的眼眸,讽刺的笑道。 “我说过你不用还,因为你的眼睛太让我着迷,着迷的有些难以自控......”手指轻轻地掩上冷玉儿净澈如水的眼眸,淬不及防间,炙热的柔软落到眼眸上,令她不由得浑身一颤,心头猛然一滞,却是紧握拳头,一动也不能动。 一百八十九章 情迷兰舟 “王公子这般做可不是君子所为?”感受到那一抹如烙铁一般的炙热,那双带着怒意的眼眸猛然睁开,望着那紧贴着自己的脸庞的唇,冷玉儿怒不可歇的冷声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无论笑的时候,还是怒的时候,这双眼睛都是那么的像她?你知不知道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你......”双手有些颤抖的放在那柔弱无骨的腰上,王尊的唇宛似不受控制的在冷玉儿的眼眸上轻轻的移动,落下如烙铁一般炙热的痕迹,仿佛陷入幻觉一般,闭目喃喃的自语。 “王公子认错人了了......”如火山一般炽热的唇如毒蛇的信子一样的在脸上移动,银牙轻咬,冷眸一扬,冷玉儿暗含杀意的薄怒冷喝道。 “嘘,不要说话。”王尊轻轻捂住冷玉儿的唇,湿润而柔软的唇触碰到掌心,引得一股邪火在下腹慢慢的燃烧起来,不由的抱着丝毫不能挣扎的冷玉儿躺下,炽热的唇已经从眼睛游移到冷玉儿的唇边,轻轻地覆上,吸吮着柔软而甜蜜的唇,然后霸道的舌尖开始野蛮地撬开她的贝齿,意欲深入纠缠。 他的浑身越来越烫,呼吸也越来越重,脑海中全部都是另外一个倾城得身影,倾城的笑颜。紧紧抱着那具已有些僵硬的娇躯,燃烧的*迷惑着大脑,略带着微微压抑的呻吟之声,王尊的双手隔着衣服如蛇一般缓缓的游移着,意欲解开她身上单薄的衣衫,探索和侵犯那最柔软,最令人遐想,也最令人向往的地方。 点着欲火的唇印落在她的唇上,炙热撩人,却令她呼吸一滞。不由得一阵战栗,对于王尊一步一步的紧逼,冷玉儿已经浑身僵硬,却是一动不能动的紧锁眉头,贝齿微张,狠狠地咬住他的下唇,一缕鲜血顺嘴角而下。 “王公子这样来强的,就算是得到了又有什么意思?”面对王尊轻薄而又深深陷入意乱情迷的*,冷玉儿眸中暗影沉沉,一股杀意从眸中射向陷入痴迷的王尊。冷冷的阻止他进一步的侵略与探索。 “是没有什么意思,我喜欢你的眼睛,早晚你会成为我的女人。放松一点,这事早一天晚一天做又有何妨?不过你不用怕,也不要挣扎,哦......我忘了你现在已经不能挣扎。”那剧烈的疼痛令他找回了一丝神智,强按耐着腹下的欲火。略带诱惑的轻抚着唇边细微的伤口,却依旧未从幻梦中醒来一般,冷漠而魅惑的一笑,温柔而强硬的含着冷玉儿耳畔,淡如春风的暧昧说道。 “王公子这样把我当做另外一个人有意思吗?”他的身体开始向蛇一般轻轻的蠕动着,耳畔的那股酥酥麻麻的气息如火一般滚烫。被封住穴道的冷玉儿咬着牙,极力的稳定住心神,再一次冷冽如冰的说道。 “我对每一个像她的人都有意思。其实我若强来,姑娘又能拿我怎样?”王尊唇边扬起一抹忧伤的笑意,将脸埋入冷玉儿的玉颈之间,如喝醉了一般,轻嗅着冷玉儿身上那股淡淡的诱人体香。 强按奈的腹下欲火又开始燃烧起来。湿润的舌尖又开始如蛇一般不依不饶的轻吻,挑逗着冷玉儿的耳垂。继而犹如雨点般顺着如玉的脖子向下滑去,已经十分不老实的手指轻轻的拉开那随意而系的衣带,露出那圆润的肩膀,优美的锁骨和里面的贴身亵衣...... “霏雨不想只是做一个替身,倘若王公子这么喜欢强来的话,那霏雨只有最后一条路可走了,王公子自此之后怕是再也看不到这双相似的眼睛......”面对那明显不愿意放过她,已深深陷入一种自我痴迷状态的王尊,从未有过的惊慌蔓延全身,她紧绷的身子不断地颤栗着,一脉嫣红的鲜血从口中流出,冷玉儿带着一抹决绝的笑意,冷冷的笑道。 “这双眼睛若是闭上了该多可惜,你既不喜欢强来,那我也不喜欢一具尸体,俘虏一个女人的心也很有趣。”听到那句话,王尊心中一紧,狠狠地捏住冷玉儿的脸,制止她咬舌自尽,继而魅惑的用舌尖吸吮着那殷红的血液,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 “倘若公子喜欢这双眼睛的话,还请公子自重。”冷玉儿的身子再一次僵硬,清明的眸光冷厉如剑的刺向一身冷汗的王尊,恨恨的说道。 “我不动你便是,不要再拿那双眼睛来威胁我,否则我取下来慢慢欣赏也无妨。”冷冷的一声威胁,缓缓地离开冷玉儿的耳畔,王尊却是再也没有做出不轨的举动,只是轻轻倚在她的肩部,躺在舟中,带着一抹深深的悲伤闭目而笑。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穿的也是一袭白衣,那般高贵的如天上的凤凰,又那般美丽如世间最美的花朵......不,任何花都比不上的倾城一笑,那时的我却只是一个乞丐,而你就像现在一样,让我倚在你的肩头......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人间还有一丝的温暖,为了这一丝的温暖,我可以付出一切,包括我的命,天下人的命......”耳旁传来低低的喃喃自语声,王尊仿佛梦呓一般带着一抹绝望的微笑,细若游丝的说道。 “你知不知道,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便很爱,很爱你,可是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就算我站在这世界的最顶端我也配不上你,所以我只能掩藏着自己的爱,像一个没有半点知觉的提线木偶,毫不显眼的守护在你身边,我只求能够陪着你身边,哪怕只是一天,一个时辰,甚至只是一刹那......” “我爱你,无法自拔的爱着你,你是天上的星辰,而我是地上的尘埃,渺小的像一个妄想偷星的窃贼一般,卑微的爱着你......自遇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没有了自己。也放弃了自己,我想成为你的影子,没有面貌,没有灵魂的永世追随......”刻骨的痛在心中蔓延开来,渐渐的淹没自己,无法呼吸,也无力呼吸。 “可是你为什么要嫁给他,我知道你不爱他,为什么不一走了之,为什么要背负那么多.......你知不知道我宁愿你嫁给另外一个人。最起码你能得到幸福,你知不知道你痛苦,我会比你痛苦一千倍。一万倍......”他像个孩子一般紧紧地依偎着她,如梦呓一般卑微而绝望的喃喃自语,一脉清泪无声无息的顺眼角流下,没入三千青丝,了无痕迹。 令人心痛的低低梦呓声渐渐地消失在耳畔。天地再一次陷入一片安静之中,安静的仿佛时间也不曾留下痕迹,小舟摇摇摆摆的停驻在大片的荷花间,头顶上是翠绿的荷叶,鼻端缭绕着荷花的花香,微风拂过脸颊。落花浸染了衣袍,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那个带着满足笑意的王尊竟然沉沉的睡去。 被封住的穴道慢慢的解开。手掌微握,眸冷如刀,冷玉儿望着那张沉睡如婴儿的脸,倘若此刻出手杀了他,是不是所有的一切便都了结了? 清风拂过。点点落花洒满兰舟,那个俊雅风流的公子唇边含着温暖的淡淡笑意。一动不动的在片片飞花间沉入梦中,微微扬起的手掌缓缓放下,轻敛衣衫,将那被解开的衣带紧紧地系住。 “为什么不动手?方才动手岂不是最好的机会?”王尊微眯着眼眸,依旧斜躺在兰舟上,单手撑着头,含着一抹戏谑笑意的望着冷玉儿问。 “我只是欠你银子,好像没必要杀人灭口?倘若公子真丧命于我手,恐怕霏雨也只能亡命天涯。”耳畔蓦地传来一声轻响,冷玉儿浑身一颤,不可思议的回头望向那个前一刻分明睡着了,而此刻却是笑望着她的王尊,冷冷的说道。 “你不怪我轻薄与你?”脸上戏谑的笑意越来越浓,轻轻的起身,王尊紧盯着冷雨儿的眼睛,含着一丝暧昧的问。 “公子方才也没拿霏雨怎样,霏雨也不能乘人之危,对公子下杀手。”轻轻的避过那炙热的眼眸,冷玉儿淡淡的回答。 “真的如此?不过幸而你没有出手,否则死的说不定会是霏雨姑娘。”王尊轻渺一笑,一股杀伐之气冷冽而来。 “如果王公子真的那么狠心,霏雨也不会手软,毕竟命只有一条,还是珍惜一点的好。”眉目如雪的冷笑一声,冷玉儿亦是毫无表情的回答。 “不错,命只有一条,是应该值得珍惜,霏雨姑娘知道在下的事情太多了,所以以后还请霏雨姑娘老老实实的呆在在下的身边,否则在下实在是不放心有些事情会从霏雨姑娘的口中传出去,伤害我没关系,我可不希望你伤害另外一个人,霏雨姑娘明白吗?”王尊的眸子冷冽如冰,掌风如电,再一次紧紧地扣住冷玉儿的脉门,含着淡笑的威胁道。 “另外一个人?霏雨一点也不明白王公子的意思。”狭小的兰舟上,面对那再一次近在咫尺的脸,脉门被扣的冷玉儿略略避开,眸光微闪,望向水天相连的千顷碧波,莞尔一笑的说道。 “霏雨姑娘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从今天开始,霏雨姑娘要留在在下的身边,直到你死抑或我死的那一刻,当然霏雨姑娘不要妄图逃跑,否则受伤的也只会是霏雨姑娘自己而已。”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彻入骨的光芒,望着明显想要遁水而逃的冷玉儿,王尊冷冷的讽刺道。 “王公子未免太不讲道理了,难不成霏雨要嫁人也要留在王公子身边不成?”唇边漾起浅浅的戏谑笑意,冷玉儿的脸色略显苍白的笑道。 “霏雨要嫁人,那在下就是霏雨姑娘最好的选择,世间财富尽在我手,就算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没有我的银子多,霏雨姑娘认为怎么样?”望着那双越来越冷漠的眼睛,王尊眸中的笑意更加浓烈的笑道。 “霏雨对做你的禁脔没兴趣......”冷眸一扬,不顾被扣住的脉门,单掌带着一股厉风,淬不及防间,向那个王尊毫不留情的袭去。 “做与不做可不是霏雨姑娘说了算,不过我现在不想表演给别人看,否则要了你又何妨......”冷冷一笑,那足以能把普通人震伤的一掌却被他轻轻的接下,手腕一转将所有的攻势化为无形,紧接着眸中精芒一转,袖中滑出一把白纸扇,却是仍然扣着冷玉儿的脉门,对着绵延不绝的十里荷花迎风而立,满怀戒备的冷冷笑道:“藏头露尾,何方宵小之辈,竟敢打扰本少清修?” 一百九十章 一招杀敌 “没想到王大老板竟然这般的警醒?看来也并非我们兄弟想象中的那般养尊处优。”耀眼的阳光下,漫无边际的荷叶无风自动,一声哈哈大笑,几条黑影带着明亮亮的刀剑,从碧水之中带着白色的浪花飞越而出,稳稳地站立在那巨大如盘的荷叶之上。 “不知阁下哪方的朋友?在此偷窥本少又是何意?”白纸扇带着凌厉之意打开,轻轻地摇风,王尊依旧扣着冷玉儿的脉门,带着一抹杀意的望着五道蒙面的黑影,冷冷的问。 “在下是这五湖十八水寨的寨主水钧天,不好意思,王大老板,我们兄弟也不是故意打扰王大老板的艳福,等我们兄弟走后,王大老板可以继续继续......”那显然是带头的黑衣人眸中光芒猥琐而淫邪的望着冷玉儿,再一次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 “那不知水寨主找本少何事?”轻轻地摇扇,温雅而笑的王尊眸中一抹冷芒不着痕迹的划过,他自然知道这些人无声无息的埋伏在这里,不会只是碰巧路过而已。 “王大老板爽快,我们水寨兄弟多,但是最近也没什么进项,所以想请王大老板去水寨做客,当然也不会怠慢了这位姑娘......”那带头的黑衣人一拱手,眸子一沉,色厉内荏的说道。毕竟现在他竟有些看不透那个眼前这个外表温和,却总给人一种十分危险感觉的天下第一首富王尊。 然而更令他看不透的似乎是被王尊扣住脉门的的那个女子,三千青丝迎风飞舞,灵动无尘的眸光几疑幻觉的一抹精芒划过,宛如刀兵过体,令他心头一凛,但再仔细一看,却未发觉于寻常女子有何不同。却是再也不敢像方才那样肆无忌惮的取笑于人。 “原来水寨主来向本少打秋风的,看来本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真是可惜,可惜......”王尊怀抱着美人,迎风而立,一边摇着头,一边带着一抹和煦春风般闲雅的笑意说道。 “我们兄弟也是被逼无奈,若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愿意落草为寇,进了山寨。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王大老板见谅。”见王尊有些服软,那黑衣大汉放下心中的戒备嘿嘿一笑。像是在邀朋友一般客气而周到拱手笑道。 “水寨主误会了,本少今天本以为遇到美人可以得偿心愿,可惜没想到还是要沾染血腥,只是莫要吓到我的美人才好,美人你可莫要逃。否则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杀了你。”王尊紧扣着冷玉儿脉门得手指尖如风,再一次点住冷玉儿胸前大穴,另外一只手手中的扇子轻佻的挑着冷玉儿洁白的的下巴,无谓的轻笑道。 “王公子确定能赢吗?那霏雨祝王公子好运。”眸光轻闪,淡淡一笑,冷玉儿唇边扬起一抹讽刺笑意。戏谑的说道。 “霏雨姑娘最好祈祷在下没事,否则霏雨姑娘落到他们手中,可绝不会比在在下身边好过多少。”手中看似好不起眼的白纸扇轻轻摇着风。王尊将冷玉儿安置在兰舟之中,在她耳畔呵气如霜的冷笑道。 “王大老板看来想要硬碰硬,不过我们兄弟也不是吃素的,王大老板今天可莫要有什么闪失,否则这位姑娘我们可是不客气了。反正我们水寨刚好缺一位寨主夫人。”那带头的黑衣大汉见冷玉儿轻易被制住,先前那一股惊惶瞬间化成怒气。猥琐的目光在冷玉儿身上上下打量,随即大手一招,明亮的刀芒嘶风裂电,五条黑影带着一股凛冷的杀气,毫不客气的呼啸而来。 “想动我的女人,那么今天你们水寨更不幸的会是,缺一位寨主。”冷冷一笑,王尊足尖轻点,宛如白鹤晾翅般的身形飘忽一闪,手中纸扇带着一股厉风迎向水钧天五人。 五把雪亮的刀剑无情的挥来,一股杀意铺天盖地荡满整个湖面,王尊却是毫不在意的轻轻一笑,刀光剑影迅绝凌厉的袭来之际,飞跃而起身形娇如游龙,手中纸扇只是轻轻一挥,五道寒芒带着惊雷裂空般的气势,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扇中射出,眼前的鲜血激溅,五股血流竟不分前后的从胸口射出。 寒芒迫目而过,妖冶而夺目的血如莲花一般绽放在眼前,那飞跃在半空中的五个人,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胸前血洞,渐渐放大的瞳孔充满了恐惧,震惊与后悔,后悔他们竟然如此大意的招惹了那似乎今生抑或来生都不该招惹的人。 但凡富可敌国之人皆都惜命,倘若眼前之人没有半点惊人的武功,他怎会在短短的十年间变成一个凌驾于众人之上的人,倘若没有武功,他那惹得所有人眼红的财富,也恐怕早就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又怎会轮到他们......只是现在想明白似乎已然太晚了。 五朵雪白的浪花再一次飞溅而起,湖面上泛起的一缕缕鲜血慢慢的变浅,变淡,了无痕迹,一缕清风吹过,落花轻舞飞扬,清澈的湖面绿波荡漾,莲花淡雅的香气迎面扑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干净,干净的就好像他们未曾来过一般。 “打扰本少的雅兴,当真是该死。”衣袂凌虚,流华飞绕,王尊轻踏莲花,未沾半点血污的衣衫依旧整洁如初,带着淡淡的笑意再一次回到兰舟之上。 “一招杀敌于无形,没想到王公子的武功竟然这么厉害,霏雨在王公子面前动手,当真是班门弄斧,自不量力。”清眸一扬,秋波横盈,冷玉儿唇边含着一丝迷离的浅笑,倦懒而无奈的说道。 “不过是依仗着暗器一招致命而已,区区雕虫小技倒是让霏雨见笑了。”手中看似丝毫没有杀伤力的智商再一次轻轻地摇风,王尊望着那双眼睛,直接把称呼做了小小的改动,垂眸而笑的说道。 “暗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天下间能够用一种暗器同时将五人一招致命的恐怕没有几个,王公子不愧为漓楚五大公子之一的名头。”冷玉儿莞尔一笑。眸子里却带着一丝落寞,暖如春风,人蓄无害的笑道。 “霏雨,知道就好,在下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但是在下希望能够相信霏雨一次,霏雨愿意和在下赌一局吗?”手掌在冷玉儿胸前的几个大穴上轻按,王尊帮冷玉儿解开穴道,如阳光般和煦而笑的问。 “不知王公子想和霏雨赌什么?霏雨可是什么都没有了......”解开穴道的冷玉儿略略向后退了退,单掌护在胸前。有些闪烁与不安的笑道。 “霏雨装什么糊涂,在下说的是你我的一生......”轻轻揉着手指,似乎还在感受方才的温暖。再一次的欺身而近,王尊眸光灼热的迎了上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倏尔炙热的唇狠狠的压在那一片柔软之上,肆意蹂躏。不断索取温柔的笑道:“霏雨,愿意赌吗?赌上一生怎么样?” “公子自重,就算是赌,霏雨也希望公子能够明媒正娶。”被他紧握着的手腕用力的挣扎着,却只是徒劳,反而令他越来越放肆与大胆。 他紧紧地抱着她。湿润的舌尖在她说话的那一刻乘机深深地探入,触碰到她的舌尖,如水草般纠缠不休。短短一句话,却被那个不迎亦不能拒的强吻堵的半天方才说完。 “有霏雨这句话就好,能让在下忘乎所以,情难自禁的,霏雨是第一人。霏雨若不嫁与在下,在下恐怕会伤心一辈子。”一抹得意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王尊的唇游移到冷玉儿的耳畔,手指穿过那三千青丝,紧紧的勒着她,将脸深埋在她的颈间,轻柔的磨缠,阴谋得逞般的笑道,他等的岂非本就是这句话。 “王公子不要这样,霏雨毕竟是清白女儿身,怎能未成亲就与公子有肌肤之亲......”粗重的呼吸声在她耳畔传来,感觉到那炙热的唇再一次如蛇一般游移在她的脖子下面,冷玉儿轻抿红唇,紧闭双目的不断挣扎,绝望而颤抖的说道。 “欲擒故纵,霏雨在我所认识的女子中是玩的最好的,其实你一开始就一直在吸引我的注意,你想当王夫人握着天下的财富对不对?我可以成全你,但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霏雨准备好了吗?这样的游戏才公平,你说对不对?”轻咬着她娇媚的锁骨淡淡一笑,王尊的手指轻轻缠住那紧系着的衣带,再一次的意欲拉开,欣赏与侵占那无限的风光。 “霏雨命苦才会遇到王公子,王公子若是把霏雨当成攀龙附凤之人,大可现在就放霏雨走,又何必如此的折辱与霏雨?”眸中聚着的莹莹泪光顺眼角而下,她全身剧烈的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的推着他,然而却无法撼动半分的挣扎着,隐隐哭泣声带着泪水,悲伤而颤抖的哭道。 “我只是开个玩笑,霏雨何必当真?其实你还很像另外一个人,不过她是个不会哭的冷美人,霏雨莫怪在下多心,实在是有太多人觊觎在下的倾国之富......”轻轻拂落眼角的泪水,轻怜的望着那一双如盈盈秋水一般的眼睛,他把她抱在怀里,抵着她的头,将唇再一次覆在她的眼睛上,悲伤的笑道。 “公子多疑了,霏雨只是霏雨,怎会与那么多人相像?”心头猛然一凛,却是不动声色的抚落脸上的泪水,抑或是那荷叶上滴落在眼中的露珠,冷玉儿委屈而悲戚的颤声说道。 “霏雨说得对,是本少多疑了,那个女人高傲而冷漠,怎会忍得下我如此的轻薄而不还手?她的武功,我可不敢小觑,毕竟越美丽的东西,越容易致人性命。”轻轻一笑,眉宇微锁,他抚摸着她圆润的下巴,再一次仔细的望着那双眼睛,清明而洞彻的眸光似乎要将她看穿,看透。 “那个女人又是谁?也是公子求而不得的心上人吗?”如粼粼碧水一般的眸子漾着一丝波澜,带着一抹难言的忧伤,却是毫不所惧的迎上那双探索的眼睛,柔弱的像一朵风雨中的花儿一般,脆弱而美丽。 “那倒不是,不过她是一个很特别,也很可怕的女人,罢了,我们走吧,也好早早准备我们的婚礼,我可是等不及了。”夕阳西垂,王尊眸光灼灼的望着娇弱的韩霏雨,撑起一只浆,离开绵延不绝的荷花间。 天与地再一次安静下来,微风拂过,莲叶摇摆间,露出一双宛如刀锋一般,隐带杀意的眼睛。 一百九十一章 朱门斗 夜月迷人,星光灿然,两道身影踏着月色不疾不徐的穿过深街长巷,却似穿过红尘万丈,走过千山万水一般,默契而笑的缓缓走来。 “霏雨准备好了吗,面对一些女人?”王尊拉着韩霏雨得手迈过堪比王侯的朱红色大门,却是意味不明的笑道。 “不知王公子有多少女人?”冷玉儿亦是了然于心的莞尔一笑,她自然明白王尊话语里的包含的意思。 “八个,霏雨是想当九夫人,还是......”迈步走进一所大房间,厅堂富丽,一股浓郁的金钱气息迎面而来,王尊静望着韩霏雨,略带试探性的问。 “王公子之前的事,霏雨可以既往不咎,但是霏雨要做的是王夫人,而不是九夫人,霏雨的男人只有一个,那么霏雨也希望王公子的无论是心中,还是眼中都只有霏雨一人。”清眸一冷,冷玉儿直视着那双眼睛,极其认真与决绝的说道。 “这似乎有些困难,她们毕竟也跟了我这么多年,又没有什么过错......”眸子略微一变,王尊刹时颇感为难的笑道。 “王公子既然如此为难,那霏雨走便是,这把绿绮琴送给王公子,就当是霏雨还清所欠王公子的债,自此之后,霏雨与王公子两不相欠。”望着他眼中的戏谑之意,冷玉儿将手中的绿绮琴放下,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霏雨怎么此时舍得这家传的绿绮琴?”轻轻一笑,两人擦身而过,他拉住了她的手,眸光轻怜的问。 “绿绮琴本是霏雨的陪嫁之物,但想对于霏雨来说,没有什么比霏雨的幸福更加重要。”怒然挥手,冷玉儿不带一丝感情的回答。 “这是哪里来的狐媚子。还没进家门就要赶我们姐妹走,好大的脾气,要走也是你这狐狸精走才对。”随着一声冷喝,一个极其妖娆美艳的女子带着几个姿态、样貌各异的女子,迈着碎步,款款而来。 “不知这是哪里来的妹妹?好生的漂亮,公子当真是好眼力。”莺莺燕燕,香风盈室,众女的表情各异,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示好般娇媚的笑道。 “王公子处理好家事之后再来寻霏雨吧。”柔美的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冷玉儿却是不理会的意欲转身而去。 “妹妹这热脸贴到了冷屁股上了吧,人家可是理都不理会我们......”一声娇笑,那个妖艳的女子冷冷的讽刺道。 “霏雨去哪里?霏雨走了。在下还寻得到霏雨吗?”再一次紧紧的握住冷玉儿的手,王尊眉目含笑的说道。 “霏雨与公子无缘,就当公子从未见过霏雨吧。”再一次拂袖挣脱那紧紧拉着她的手,冷玉儿怒不可歇的回答。 “大家都是女人,姑娘当真要赶尽杀绝吗?”望着那紧紧相握的手。一个女子脚步有些蹒跚的走来,温婉而略显哀戚的问,那一握岂非昭示着一切的结果。 “霏雨只是很不喜欢,也绝不会与其她女人共侍一夫。”终究没有挣脱那双手,冷玉儿决绝而傲然的紧盯着王尊冷冷的说道。 “霏雨不喜欢的话,何不亲自动手。赶走就是......”唇边微微勾起一丝邪邪的笑容,王尊的眸光从长久以来自己身边那些女人身上掠过,毫无感情的轻轻说道。 “霏雨出手。公子会心痛,这位夫人想必已有身孕了吧,所以霏雨还是走的好,免得影响了公子坐享齐人之福。”眸子从那个悲伤女子的身上掠过,再一次拂袖挣脱那双紧握着的手。冷冷的说道。 “三夫人有孕了,几个月了。本少记得本少似乎很久没有回家了吧?”眸光一冷,狠狠地盯着那个三夫人,王尊面色苍白而狠厉的问。 “少爷怎么能够......”听到那一句令她绝望至极的话,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颤,她的牙齿在打颤,她的身子在打颤,却是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管家,替我赶走这些惹人烦厌的苍蝇,再替我准备一个盛大的婚礼,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王尊要娶夫人了。”一声命令之后,他将她拉到怀里,眉目含笑的说道。 “是。”面无表情的管家一挥手,许多黑衣大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似乎见怪不怪的开始执行命令。 “不要碰我,今天我们的下场,也许就是明天姑娘的结局,姑娘保重,姐姐我们走,这个地方本就不是人待得。”那个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扶着已是泪流满面的三夫人,目光冷漠的愤然离开。 紧接着便是一声声厉喝,一声声的谩骂与哭泣声传来,凌乱的发髻,滚落的泪水,狠毒的咒骂,一切的一切,冷玉儿却只是好像看戏一样,含着淡笑冷眼旁观,自以为钓到了金龟婿,便可以半生荣华,半生富贵,却不知依靠男人的下场便是那希望破碎的尽头。 这个乱花渐欲迷人眼的世界,即便有真情亦走不过一生一世,更何况如交易一般的两两相换,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霏雨现在可满意?”片刻,只是片刻,一切恢复了宁静,望着那双眼睛,王尊含笑问道。 “霏雨也并非为难公子,只是霏雨的心只有一颗,霏雨也希望公子的心也只属于我......”明眸中似有泪光闪动,冷玉儿娇娇弱弱,含悲带凄的说道。 “霏雨的心在下明白,只是没想到霏雨竟然也有一颗如此冷硬的心,倒是出乎在下的意料。”淡淡一笑,王尊意味不明的说道。 “霏雨自幼失去双亲,自己一个人在江湖中飘摇,自然明白你若不握住自己的命运,那么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替你改变命运。”不闪不避,静静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冷玉儿优雅淡然的笑道。 “对,自己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将希望与幻想寄托于别人之手,终究不过是一场空,霏雨倒是想的透彻,在下需要的就是霏雨这种女人,霏雨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好,三天之后怎么样?”清朗的一笑,王尊又抬着她的下巴问。 “三天似乎有些仓促,七夕快要到了,霏雨觉得......”莹莹眸光似天上最耀眼的星辰,冷玉儿望着撩人的月色,憧憬的说道。 “好,就七夕,牛郎织女千古佳话,在下也希望能和霏雨成就千古佳话。”遥望璀璨而繁乱的星辰,王尊笑意盎然的回答。 “既然如此,王公子可以松开霏雨的手了吧,不管如何,霏雨是跑不掉了。”再一次轻轻挣脱有些僵硬的手腕,冷玉儿略有凄楚的说道。 “不是在下不肯放,在下实在是害怕这一松手,美人就消失在在下的眼前。”朗声一笑,王尊松开冷玉儿的手腕,却又把她抱在怀里了,柔情万种的笑道。 “公子说笑了,霏雨既然答应了,还能跑到哪里去,夜了,公子早些休息吧,霏雨也有些累了。”轻轻地推着那个温暖的怀抱,冷玉儿略显疲惫与倦怠的笑道。 “那好,霏雨早些休息,我去准备我们的婚礼。”炙热的唇在她的眼眸上划过,王尊满脸笑意的又吩咐管家准备上房,带冷玉儿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如流水般一日一日悄无痕迹的滑过,唱、念、做、打样样俱佳的一场场戏,真情抑或假意的一幕幕局,双方在不知不觉中试探,对弈,一转身,一抬眸间,不知谁倾倒了天下,亦不知谁会颠覆谁的结局? 那一日的婚礼轰动了全城,那一日的婚礼热闹了天下,所有的人皆都知道韩霏雨这个不知何时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女子,还未进门就将王家八位夫人赶出了家门,所有的人也不知是妒,是怒,还是羡的看着这一场婚礼会是如何的结局。 王尊并非贵族,但是他所拥有的财富却不得不令那些自命不凡的贵族、官僚重视,因为在他们的世界没有钱,便什么也不是,所以行完繁琐的礼节之后,冷玉儿手中便有了一本礼单,也是一本王尊和所有人有来往的帐薄,这本东西握着的不仅是王尊的命脉,也是另外一个人不喜欢的一些人的命脉。 笑语盈门,香衣鬓影,所有热闹的一切如梦幻一般的美好,礼单交到同样带这人皮面具早已混到王府的薛空、凌吟得手中,以最快的速度再一次到达那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的手中,而她却选择了留下等待一个结局,因为这些远远不够。 芬芳花落,只余一室的幽静,美丽的嫁衣逶迤于地,轻轻取下那嵌着明珠翡翠,华美至极的凤冠,万千风华的云鬓迤逦而落,幽香如墨的千丝万缕是那最美好,最令人向往的寸寸流年,发间如玉的绯颜,一垂首,一抬眸间是那么的温婉清媚,令人沉沉欲醉。 挑起水晶帘,迈过瑶街玉璧,轻轻地推门而出,绿绮琴置于那落花纷纷的百花间,抬眸望月,多情的眸中倒映着一弯清浅的月痕,和那缭乱而灿烂的星雨,她的唇边掠过一丝笑痕,平静如浩渺的天宇,万古不变的风华,星辰之变,她的人生是否握在自己的手中? 一百九十二章 夜如玉,星如海 PS: 中秋节快乐 一年一度七夕夜,又是一个有情人相逢的日子,远处的湖面,波光荡漾处,满湖的星月辉映璀璨,一个皎然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继而唇边掠过一丝悲伤的笑意,他注定只是那天上的那轮清冷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而另外一个人呢,他似乎是那天上的太阳,那般的夺目耀眼,而她却仰望也不敢仰望,生怕触目即伤。 夜凉如玉,落花轻舞人间,清浅的月辉流散在那双清媚幽深的眼眸中,宛若九天星河散落人间,轻挑琴弦,似有泉水叮淙与耳畔,并不是绝美的轻柔侧颜,在那熠熠生辉的盈盈灯火间,偏偏显得那般的玉光清莹,绝代华美。 柔光潋澈的青丝随意地倾泻,落到那随风轻舞的华服之上,勾勒出卓约玲珑的身姿,他有些醉意朦胧的望着落花飞舞中的她,忽觉花儿迷人,月色迷人,而她是醉人,只是那样慵懒的一动不动,却如美酒一般幽洌芬芳,令人沉迷的不能自拔,也无力自拔。 “今日是你我的大婚之日,霏雨不在洞房中等官人,却在此做些什么?”脚步有些踉跄,王尊醉意阑珊,面带笑意的走向‘韩霏雨’。 “自然在等公子,公子不觉的在洞房之内太无趣了些吗?”轻轻一笑,长袖带着香风在他鼻端拂过,一双眼睛柔媚粲然,熠熠生辉的望着那个已经是眼神迷离的王尊。 “*苦短,怎会无趣?霏雨等我就应该在房中等,在这里等,有些事情会被人看到的。”哈哈一笑,略显蹒跚的脚步想要抓住那道绝美的身影,却是扑了个空。 “公子莫慌,今天是七夕夜。怎能辜负这良辰美景,霏雨还有东西要送给公子。”红色的衣袖如流云般轻轻拂开,那道身影宛如九天而下的天女,迈着轻盈的脚步,带着无双的风华,盈盈而笑的躲开,偏偏又是带着那么的缠绵入骨诱惑。 “这是霏雨送给我的礼物吗?”长袖拂开之时,浮盈飘渺的香风中一只只流萤闪着微微的光芒,如梦似幻的飞舞在两人的身旁。 一颗颗,一点点。如置身于九天之上的星河,迷离的眼眸望着飞来又去的明灭流萤,刹那间只觉得心蓦地一软。王尊的脚步缓缓走向那道身影,似乎像是在走向自己的心一般的温暖与宁然。 “公子喜欢吗?”她带着纯美的笑容,笑眸如烟,幽柔如水的在那飞舞的流萤间静静地望着他,妩媚绝尘的声音令人怦然心跳。 “喜欢。非常喜欢,霏雨当真是有心了。”星光灿烂,粉黛无尘,她的身影在他眼前模糊而清晰,似乎眼睛里,脑海中全部都是那醉人的笑意。霞染得星眸,醉眼朦胧还是陷入清醒的梦境,却是再也分不清楚。只觉得想要握住她的手一生一世,却偏偏又不敢走近,生怕那是一个一戳击破的幻境。 “那公子能不能送给霏雨一样东西?”流萤轻轻的在她身侧飞舞,点点如星,她踏着七彩的流云。宛如从梦幻中走来的仙子一般,直视着那双迷离沉醉的眼睛。潋滟的流眸轻笑,风华如烟,魅惑天下的说道。 “霏雨想要什么,王尊什么都可以给你。”仿佛被那双多情眼睛摄住了魂魄,仿佛岁月不再流逝,仿佛她会永远在他身边,他的心似乎也停止了跳动,只觉的想要给与他所能给与的一切。 “霏雨要的是公子的心,公子给吗?”风情万种的无声一笑,柔美的指尖在光与影之间妖娆的幻化,停在那颗砰砰跳动的心脏部位,明净的清眸凝注着那双陷入幻觉的眼睛,温柔的令人沉敛如梦的说道。 “心吗?霏雨随我来,不但是在下的心,就是天下我可以给你。”夜色醉人而朦胧,清柔魅惑的声音如命运的绳索一般牵动着他的心,情不自禁的拉着她的手,向那个这世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地方奔去。 两条红色的身影比翼双飞一般的越过花间,直奔向那一汪净澈的湖面,湖面掀起一个浪花,在深夜中泛着涟漪,继而归于平静。 隐蔽的黑夜中一双眼睛望着那淬不及防发生的一切,瞳孔紧缩。 水,令人无法呼吸的水再一次包围了她,到底是她在布一个局,还是他把她引入一个局,现在却已无从得知,摄魂术,她的摄魂术难道失败了吗?这一步对于他和她来说,似乎都是一个劫,一个自己把自己引入陷阱的劫。 极深极冷的水如那双熟悉的幽眸一般深不见底,没有一丝光芒,没有一丝温度,就这样永无止境的飘摇,直到死亡,抑或见证另外一个世界。 王尊含着一抹淡笑,紧紧拉着她的手向下沉去,似乎是沉向死亡,意识有些散乱,温暖的唇迎了上来,为她渡了一口气,她再一次清醒过来,一块巨石推开,露出一个深深的洞口,两个湿漉漉的身影爬了进去,一道石门从上而下的堵住喘急的水流。 “公子这是要带霏雨去哪里?”拂开湿漉漉的头发,望着幽深不见底的山洞,冷玉儿十分狼狈的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问。 清亮的眸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却是根本看不到一点的光亮,以她的武功及内力都是险死还生的才到达此地,这个地方当真不是寻常人便能找得到的。 “霏雨不是想要我的心吗,其实我的命都可以给你。”黑暗中,苍白的手指轻抚着那张容颜,王尊的眸光依旧沉醉而迷离的笑道。 “公子的命吗?霏雨倒是十分的期待。”一双眼眸潋滟风华的笑望着王尊,温柔而冰冷的像那一弯夺人性命的冰泉,轻轻地言道。 “这天下唯有霏雨值得我这么做。”指尖轻柔的拂过她的眼眸,眼眸在她玲珑的身躯上掠过,他轻描淡写的在她耳畔缠绵的笑道。 没有一点光亮的黑暗中,他执着她的手,在阴冷的山洞中兜兜转转,忽上忽下,却是如履平地的向前行去,耳畔是头顶上水珠滴落的空旷声音,以及碎碎脚步低沉的回荡声,恍惚中,有一种走在奈何桥上,去往黄泉的感觉。 就这样走了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方才走到一道门前,一柄钥匙插入石门,轻轻一转,石门打开,翡翠明珠金华闪烁,刺得眼睛几乎睁不开。 整个大大的洞窟竟是金山银海璀璨生芒,滚珠落玉宝石珊瑚,珍玩古画,天下至宝......不计其数的随意丢在山窟之中,宛如梦幻一般闪着柔和美丽的光芒,这里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这里亦是整个天下的财富,即算是坐拥天下之人又哪里有他这般的财富?即算是从来视钱财如粪土的冷玉儿亦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些东西,霏雨喜欢吗?”王尊轻握着她的手,淡淡而笑的将有些惊怔的冷玉儿揽入怀中,温暖的唇印在她有些冰凉的脸颊上,呵气如火般轻声的问道。 “公子集藏如此多的财富,是想坐拥天下吗?”冷玉儿浅浅一笑,轻轻躲开那温柔的攻势,直视着那双炙热的眼睛,有些冰寒的问道。 “坐拥天下不如坐拥美人,良宵苦短,我们便在这金山银海中洞房花烛夜如何?”他紧紧拥着她,炙热的唇再一次落了下来,眸光迷离而沉醉的说道。 “王公子轻薄霏雨轻薄的还不够吗?”唇边扬起一丝冷笑,一道掌风如电一般闪过,冷玉儿如游鱼一般挣脱那个怀抱,中了摄魂术的人只会由她摆布,又怎么会像这般急不可耐的轻薄与她。 “霏雨的摄魂术果然厉害,不过我记得摄魂术似乎是幻星夫人的绝学,难道霏雨是那个不惑之年的幻星夫人?不对,好像听说幻星夫人已经离开漓楚,那霏雨又会是谁呢?”掌风袭来,袖中滑出一把白纸扇,王尊身形一侧,闪过那一掌,轻轻地摇风,眸光幽沉而平静的问道。 “更深夜长,王公子尽可猜上一猜。”似有冷芒划过眼眸,冷玉儿一拂长袖,淡淡扫了一眼那一脸坏笑的王尊,冷冷的说道。 “一张普通的容颜竟能有万千的风华,令人沉迷的不能自拔,仿佛将整颗心都掏出来给你也不为过,这样的女子似乎漓楚只有一个,该不会是......天心郡主吧?”眸光轻转,一个名字呼之欲出,王尊含着期许的淡笑,揶揄的说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王公子何必深究。”云淡风轻的一笑,那一双眼眸漠然而冷厉,彷如雷电惊裂夜空,凄艳而无情的带着狂风骤雨,湮灭世界所有的一切。 “如果真的是天心郡主,那在下可是要后悔至极,倘若当时在下真的乘机要了天心郡主,不知会是一种怎样的*滋味,这样的滋味恐怕即使是那个九五之尊也没尝到过吧?”白纸扇轻轻摇风,不堪的神情在王尊俊美的脸上渐渐延伸,恨得人牙根发痒。 一百九十三章 摄心夺魄 “无耻之徒,你若当时真的碰了我,也不会活到今天。”袖中碧水刃划出,一脉清流带着凌厉的劲风,冷玉儿怒然的向那个王尊袭去。 “这么说来,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恐怕也知道了郡主所付出的代价,利用自己的女人,不知他心里会是何种滋味?”寒刃带风,当空划过,王尊身形一闪,手中纸扇展开,如金刃劈风,铮的一声挡过冷玉儿手中碧水刃,却是潇洒从容的躲过那致命的一袭,再一次坏坏的揶揄笑道。 “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有任何人知道,所以王公子的命今天也必须交给霏雨,算是霏雨多谢王公子垂怜。”双眸一冷,长袖一拂,翩然如风,腕势下沉,手中刃势微转,一股杀戮之气透剑而发,砭人筋骨的再一次向那个令人憎恨的王尊身上袭去。 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当时只是觉得他需要......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国库空虚,黎民受苦,而他更是焦头烂额,只是这一个念头,让她义无返顾的上演了一场连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好戏。 “杀我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他?”一双眸子灿亮如星静望着已经恼怒的冷玉儿,血色长袖猎猎飘动,如刀似剑的纸扇与削铁如泥的碧水刃铮铮相击,两条身影在珠光玉华之中来势如风,去势如电,招招式式快厉狠绝的缠斗不休。 “这有关系吗?”望着她的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里似乎出现一张熟悉的容颜,冷玉儿眸光微闪,心头有些恍惚与不安,手中碧水刃剑势却是微微一顿,露出一丝破绽,不过幸而王尊并未乘机偷袭。 “只是想知道天心郡主心中到底最在意的是自己,还是另外一个人?你害怕他知道我曾经吻过你。抱过你,甚至还为我披上了嫁衣吗?你的心里是否最在意的是他的感受?”淡淡一笑,王尊的眸子越加的明亮与魅惑的直视着冷玉儿,面对步步紧逼刃势,手中纸扇凌厉如风,却是只守不攻。 “这关你什么事?我只知道现在我必须杀了你。”身上嫣红的嫁衣如血一般滴在心头,冷玉儿的身子微微一颤,手中碧水刃却是再一次毫不留情的直袭过去。 “这里的机关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杀了我,纵使天心郡主天纵英才也是逃不出这个山窟。否则在下又怎么这么放心的把天心郡主引来?”进来时的石门不知何时早已堵上,面对那漏洞百出的攻势,王尊微微一笑。纸扇一挥,带着一股劲风打在碧水刃上,凌厉的劲气顺着刀刃直震向冷玉儿。 “你知道些什么,你又到底想做什么?”虎口一麻,手中碧水刃不可思议的被震落。接着手腕被紧紧地握住,一双眼睛宛若无底的深渊慑人魂魄的直视而来,冷玉儿有些颤抖,却是挣扎着恨恨的问道。 “看着我,看着我......我只是想知道一个问题,江山美人。我选美人,我可以用天下财富换天心郡主一笑,他需要钱。我可以把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给他,但不知天心郡主是否愿意与在下共度一生。”他紧紧握着她得手,修长的手指在光与影中绚美如花般的幻化,继而停留在她的眼眸处,如对着佛祖一般虔诚而温柔的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问题的......”秀眉紧蹙。眼睛里一片迷茫,她不知所措的望着他。仿佛陷入无底深渊一般无力的挣扎。 这个问题是她问过他很多遍的一个问题,却从来没有得到过满意答案,她的心在一刹那间疼痛的窒息,江山美人,从来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为什么他没有为她做一个选择,袖手江山,陪她永远的逍遥天下,哪怕只是骗一骗她也好...... “第一次见郡主之时便已惊为天人,王尊的心也为之倾倒,那一日灯火璀璨,在下就在郡主的身边,只是郡主的眼中看不到的是在下,江山美人,在下愿意为了郡主放弃一切,不知郡主是否愿意与在下江湖飘摇一生?这样郡主也不需要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左右为难......”他的眼睛灼灼如火,带着迷离的光芒望着陷入崩溃的冷玉儿,在她的耳畔带着魅惑,轻柔如风一般的低吟。 “不需要在他们之间左右为难的作抉择,晴天,写月,为什么,这就是命运吗?这就是命运吗......”那一双眸子深邃而魅惑,那一双眸子的深处忽然走来两个人影,两张同样深深刻入骨髓的容颜从他的眼中缓缓的走来,同样带着暖人心脾的笑意向她伸出手,然而她却不知该牵住谁的手,她望着他的眼睛,不知所措的颤抖着,恍如梦呓一般低低的喃喃自语。 “不需要再做选择了,你也不想让他们为了你而自相残杀,离开吧,为了他们,也为了你自己,你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而我愿意守护在你的身边,无论你到哪里,我都会永远永远的守护着你......”眼眸深邃如海,带着璀璨如流火般的光芒静望着她,在她耳畔如靡靡梵音一般低低沉吟。 “自相残杀,不,不要......不要......”他的眸中忽然有刀光剑影闪过,她心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持剑相向,鲜血如花般炫美得绽放在她的眼前,她的手停留在半空,心刹那间被撕成碎片,无力而脆弱的呐喊。 镜中花,水中月,何为真,何为幻?残影破碎在眼前,原来无论是真实,还是幻觉,她无法抓住永远是他的手,因为她的心中还是有另外一个影子,但是那个影子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她已然分不清楚...... “不要怕,还有我,还有我会永远的守护在你身边,我可以放下一切,所有的一切,永远守护着你......”他抱着她,情深意浓地望着她的眼睛,继而湿润的唇情不自禁的落了下来,轻吻的她的容颜。 “你会放下一切,永远守护我......”唇边一抹笑意漾了开来,她无力而痛苦的闭上双眼,双手紧紧的抱住他,似抱住了一个依靠,随着他在她脸上轻轻浅浅移动的唇,竟迎合的将唇送他的唇边,任君采拮。 “我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不可思议的爱上了你,你不是她的影子,我知道你不是她的影子......”紧紧地抱着怀中那个脆弱的人儿,他温柔而缠绵的轻吻着她,有些颤抖的说道。 那一天,她撑着伞从雨中翩翩走来,他那已经沉寂了不知多久的心,竟然不可抑制的颤抖着,他情不自禁的请她喝茶,她微笑着拒绝,但那个微笑在他脑海中宛如烙铁一般深深的烙下一个痕迹,永不可磨灭。 爱情,纵使他得到了天下的财富,他也知道竟然再一次爱上了一个他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这是不是他今生的悲哀。每一天,每一夜,每一时,每一刻,那蚀骨的思念宛如涨起的潮水一般将他深深的淹没,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听到有关于她的任何消息,他情不自禁的接近她,他情不自禁在她有可能出现的每一个地方等着她,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傻瓜,只想远远地看她一眼也罢。 “晴天......”唇边有他致命的温柔,一个笑意盎然的眼眸在脑海里盘旋,她微张红唇,任由他的舌尖深深的探入,纠缠着她的舌尖,仿佛再一次陷入那一汪温柔而致命的千倾碧水中,丧失了一切挣脱的力量,只想陷入那一场永不醒来的沉醉迷梦中,无力离开,也不想离开,却是悲伤而绝望低低的呢喃。 “原来是他,原来她不属于我,你也不属于我,是我妄想了,不,我会让你属于我,永远的属于我一个人,我做的可以比任何人更好......”听到那个无意识说出的名字,他的心猛然一颤,继而狠狠地将她按在阴冷的石壁上,紧紧抱着颤抖而悲伤的她,炙热而疯狂的吻着她的唇,她的如玉的脖子,修长的手指勾住那紧系的衣带,轻轻的一拉,露出圆润的肩头,柔美的锁骨,敛尽珠光宝气的芳华。 “不要,求你不要......”在他强烈而缠绵的攻势下,她无意识的颤抖,如猫儿一般轻轻的呻吟,却更加点燃了他的*。 “和我在一起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像以前一样平静的生活。”他低低的呢喃,火热的舌尖如蛇一般划过她圆润如玉的肩头,修长的手指在她滑腻的背部轻轻地游移。 “晴天......”极端压抑的呻吟令她剧烈的颤抖,紧握的手有些僵硬的伸开,一盏华美的翡翠琉璃盏落在地上,清澈的碎玉之声响彻耳畔。 “摄魂夺魄,你做了什么......”她猛然清醒过来,狠狠的推开他,有些狼狈的掩上衣衫,静冷如冰,寒厉如雪的问。 一百九十四章 倾城眉宇 “梦想在现实中灰飞烟灭,是这个世界太残忍,还是我们的灵魂不够强大?我心中有弱点所以才会中了你的摄魂术,你心中也有弱点,所以也中了我的摄魂术,你知不知道,你情不自禁的喊了他两次的名字,当真是忘不掉了吗?”精致而美丽的翡翠琉璃盏片片碎裂,王尊的眸中闪过无尽的悲哀,却是淡淡而笑的说道。 “摄魂术,你竟然也会摄魂术?”悲凉一笑,冷玉儿强忍着怒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方才岂非就是因为自己的心乱了才致使他乘机施展了摄魂术。 “郡主的摄魂术不过练了区区几个月,哪能与修炼的十年的在下相比,不过可惜还是功亏一篑。”望着犹是一脸不可置信的冷玉儿,轻轻一笑,王尊波澜不惊的说道。 “那你对我做了什么?”她的眼神越来越冰冷,也越来越镇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冷冷的问。 “郡主想知道些什么?其实今日是你我成亲之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当然是*,绮旎风光,还能发生什么?其实在下对郡主的心郡主应该明白,在下愿意放弃一切,陪郡主逍遥天下,不知郡主意下如何?”手握着一颗如婴儿拳头一般大小的夜明珠,如明珠一般俊美的容颜轻轻一笑,直视着那双冷如冰雪的眼睛,极其认真的笑道。 “真的吗?那公子喜欢的人呢,难道就这样放弃?”冷眸从他略微有些凌乱却显然有些事情确实没有发生过的衣衫上掠过,轻轻系上衣带,冷玉儿努力平静心情,淡淡而笑的问。 “为了郡主,在下的心可以抹掉那一个影子,天不从人愿。既然她本不属于我,那我又何必念念不忘,我们不同,我们若是能够在一起,也许真的能够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的过一生......” 望着那双净澈的眼睛,他负手而立,万般感慨的说道。 “那么,公子喜欢的是霏雨,还是天心郡主?”手中紧握着碧水刃。冷玉儿凝住心神,镇定自若的问。 “其实一直以来霏雨便是天心郡主,天心郡主便是霏雨。有区别吗?”折扇展开,轻轻地摇风,眼眸如海,王尊带着一抹笑意的反问。 “自然有区别,霏雨可以和王公子一起走。但是天心郡主却不能走。”眉目如雪,冷玉儿淡淡的回答。 “那现在的你是霏雨还是天心郡主?”面对这个答案,幽深如海的眸光泛起一丝涟漪,王尊微微一笑,再一次问道。 “不管将来还是现在,这天下只有天心郡主。没有韩霏雨,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公子接招吧。”眸光幽冷而无情,长袖翩然而起,紧握着的碧水刃带着杀气再一次的挥出,冷玉儿恨恨的说道。 “原来那个问题只是针对他,是我多心了。”如闪电一般的碧水刃袭到眼前。王尊手中折扇堪堪挡住那道寒芒,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眸光沉冷而悲伤的叹道。 凌厉的扇影与碧水一般的刀光相击之时,忽然那沉重的石门伴随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回声。 “没想到这么快就找来了,看来他也很在乎你,只是你要怎么向他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望着那道微微颤动的石门,王尊眸光微闪,冷冷一笑的问道。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不需要解释。”紧握着手中碧水刃,如墨一般的眸子里似有斑驳的光影闪动,却是平静异常的回答。 “我们可是有三媒六聘,拜过堂成过亲,就算是他来了,也改变不了你是我的妻子。”折扇打开,轻轻地摇风,俊美的脸庞静静望着身着着红艳如火嫁衣的冷玉儿,淡淡而笑的揶揄道。 “他不会在乎这些的,而且他会杀了你。”眸光静冷而笃定的从他得意的脸上划过,冷玉儿平静如常的回答。 “你确定吗?这世界上有那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成亲而无动于衷,除非他不爱你......不想让他看到这身衣服,就随我来,我们事情出去解决。”大大小小的石块在不断的震动中碎落满地,王尊手按着墙壁上一块突起的石头,一道石门无声而开,他有把握对付一个冷玉儿,却根本没有对付另一个武功高强之人,能到达这里的岂非亦是内功与智谋皆都绝顶之人。 “你害怕了?”仿佛看出他内心的恐惧,冷玉儿冷冷的笑道。 “你若不在乎我自己走也可以,要知道你是拦不住我的。”轻轻一笑,王尊站在那道石门前面异常笃定的说道。 那墨一般的眸光宛如一泓深潭幽浓的泉水,探不到底的暗,望不到光亮的静,迟疑片刻,却是抬步紧随他而去。 虽然眼前这个人需要她亲手解决,但是最多的原因却是有些事情她现在还不想面对,尤其是他。 依旧是曲曲折折的石洞,一只手紧紧握住她,一个声音在她耳畔轻轻的低吟:“不要走失了,否则你会永远走不出去。” 他本可以乘机逃走,任凭她自生自灭,却不知为何要紧紧握着她的手,只觉得他必须那么做,虽然他知道这有可能会是一个错,就像那初次见到她时那骤然紧锁的心跳,不如一错到底也罢。 一点微莹的光亮出现在眼前,跃出山洞,微微晨曦,晨星璀璨,明月渐浅,却是一座高高的山崖。 刃破冷风,手中碧水刃毫无征兆的划出,一脉血痕缓缓流出,纵使一直冷醒如神的他亦只是堪堪避过,却依然被削铁如泥的刀刃划破手臂。 “郡主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的吗?”手掌上殷红的鲜血触目惊心,王尊却是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望着那个依旧身着喜服的她,冷冷的说道。 “和你拜堂的是韩霏雨,并非冷玉儿,莫非王公子糊涂了。”一张人皮面具轻轻揭下,清颜如玉,魅惑众生,却是不带一丝感情的一张容颜展现在王尊的眼前。 “是我糊涂了,你从来都是你,我也从来都是我,我们都不可能取代另外一个人,有些事情本不该妄想。”一股杀气凛然而出,手中折扇打开,凌厉如刀的向冷玉儿袭去,王尊恨恨的说道。 风花雪月,怦然心跳,有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可是现在才知,她的美丽亦如另外一个人的美丽,都是是那般的致命,而他却不顾一切的沉陷,只因心中那一份绝望的期冀。 清晨的冷风之中,两袭红衣猎猎飞扬,冷玉儿眼眸似雪,一道道寒芒宛如漫天霓虹般的幻影,在微微晨曦间闪着迫人眉睫的杀意,带着凌厉的锋芒宛如跗骨之蛆直袭而去,招招式式毫不留情的攻向王尊身上各个致命要穴。 隽绝清逸的纸扇狂舞如游龙,带着一股股冷风宛如幻影一般精妙绝伦的疾错纷飞,一招招一式式的格挡,并攻进迅绝凌厉,变幻无方的刀芒,却是每每攻到她的致命之处时微微而顿,令她乘隙逃脱。 一双眼眸略带悲伤的望着那个依旧无动于衷的她,心头再一次紧紧的收缩,当真如此绝情吗?绝情的不给他亦不给自己一条活路。 一缕金色的阳光冲破黑暗,带着璀璨夺目的光芒洒向苍翠的山峰,落叶纷飞中,那个略带倦意的人影眉似玉,眸似玉,肤如玉,如初晴的白雪,在阳光下流淌着晶莹剔透,无与伦比的光芒,那样的熠熠生辉,璀璨夺目,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面对那倾城的眉宇,他有一瞬间的惊怔,只是一瞬间惊怔,一道寒芒闪过,他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却是一脚踩空,跌入万丈悬崖,唇边溢出一缕苍白的笑意,那样的她果然是致命的毒药,令他肝肠寸断,却是无怨无悔,就这样万劫不复吧,亦如十年前他和她之间的结局。 “对不起,让他出手,你会死的更惨,所以你还是死在我手中吧。”一轮金乌跃出东方,她望着那个渐渐消失的人影,惨淡一笑,却是疲倦的想要沉沉睡去。 那样深的水同样也是她致命的毒药,遗世之毒终于压不住了,轻轻地伸开手掌,掌心的纹路渐渐地消失,了无痕迹,她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再跳动,残存的意志也渐渐的崩溃,一脉寒光闪过,碧水刃划破手腕,一颗颗鲜血宛如红色的珍珠淋漓而落。 生死两重天,冰火两重天,心脏终于再一次跳动,一道无声无息的火焰在体内四处游走,不断燃烧着,似乎要将她燃烧成一片灰烬,她咬牙坚持着,强忍着那蚀骨疼痛,无意识的走在深深的丛林间。 唇边一缕缕的黑色的血液不断流淌,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模糊起来,那令人心生绝望的疼痛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再也支撑不下去,她靠着一颗大树缓缓的倒下。阳光如碎玉一般穿过细细碎碎的树叶缝隙落到她的身上,她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抓住那一缕模糊地身影,却是无力的闭上眼睛,带着安宁而祥和的笑意。 一百九十五章 宛然入梦 火的世界,这应该是一片熊熊烈焰的火海,而她却在火海中挣脱不去的煎熬着,那似乎能够焚烧一切的火焰不断侵蚀,麻木着她的全身,就算是再坚强的灵魂似乎也在疼痛中灰飞烟灭。 她紧咬着牙关,黑色的血液不断从唇边流出,努力保持清醒的坚持着,坚持似乎永远都不会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可是这种沁心蚀骨的感觉是那般的生不如死,就这样的放弃吧,不要再坚持了,也许就这样的离开是一种最好的解脱。 可是他呢?见到她死去,他会怎么想,他会为她流一滴泪吗?也许会吧,可是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孩子出生,他便是一个父亲,是别的女人的丈夫,也许他会偶尔地记起她,也只是偶尔,也罢,其实从一开始他们不过是红尘中的萍踪过客,彼此相逢,然后转身离去,相忘于陌上红尘...... 眼前似乎有一个人影在晃动,那是谁,是他吗?那个在面前的人影,那个似乎在呼唤她声音是他吗?她微微而笑,朝着虚空伸出苍白的手指,真的好想抓住那个身影,原来今生今世真的有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情...... 再一次醒来,迷离的光线,破旧的茅草屋,一个苍老的人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从门口走来,照旧向床边走去,看一看那个一直痛苦昏睡的人儿。 她从未见过哪怕是疼痛的昏了过去依旧紧锁着眉头,咬着嘴唇,却是一丝呻吟之声也未发出的女子,这世界上当真有如此要强的女子吗?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这般的要强,活下来也是受苦的命吧。 “姑娘醒了?终于是醒了,这几天我们母子俩可是担心死了。醒了就好,姑娘先喝口茶吧?”揉了揉有些朦胧的眼睛,那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望着明显虚弱但已经醒来的冷玉儿,苍老的声音掩饰不住惊喜的笑了起来,却是又转身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去倒茶。 “多谢婆婆相救,让婆婆担心了。”有些虚弱的接过粗陋的黑瓷碗,喝下那略显浑浊而又苦涩的茶水,冷玉儿有些苍白的笑道。 “不是婆婆我救得姑娘,是我那儿子上山砍柴救得姑娘。姑娘这是什么病,白天这身上烫的吓人,晚上又像冰山一样冷得吓人。不过幸亏婆婆在姑娘手中找到丸药,否则我们也是不知道怎么救姑娘。”那个老婆婆坐在床边,眉目温和带着一丝怜惜的望着冷玉儿苍白的脸庞,和善的笑道。 “大夫说这病从娘胎里带来的,不过吃些药就好了。没什么要紧的,倒是吓到婆婆了。”一双眸子晶莹如露,清眸微闪,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脸和善的老婆婆和简陋而充满温馨的小茅屋,冷玉儿没有找到一丝危险气息的轻轻笑道。 “倒是真的吓到婆婆了,可怜的孩子。没事就好,不过姑娘一个人来这深山老林做什么?姑娘这么漂亮,可不是遇到了歹人。婆婆还以为我那儿子救得是花仙呢......”老婆婆一双眸子有些浑浊的望着冷玉儿,呵呵的笑道。 “昨日上山游玩,走的时间长了些,不小心迷了路,就再也没有走出来。又不幸赶上病发,幸而遇到......不知婆婆姓什么?”轻轻一笑。冷玉儿望着床头瓶中插着的那几朵令人温馨的野花,依旧有些虚弱的问。 “我夫家姓陆,村子里的人都管我叫陆婆婆,我那儿子叫做长生,陆长生,现在去打柴换些米面油盐,我看比姑娘略长几岁,姑娘以后不嫌弃就叫长生大哥吧,这花是长生每天打柴的时候摘得,说是希望姑娘能够早日醒来。”陆婆婆亦是望着那几朵娇弱而明艳的花朵,轻轻的笑道。 “很好看的花,长生大哥有心了。霏雨多谢长生大哥和陆婆婆的救命之恩,霏雨此生难忘。”冷玉儿从床上支起身子,虚弱的微微行礼,恭敬地谢道。 “姑娘快别动,姑娘的身子还没好,还是躺在床上休息的好,救命之恩就严重了,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这好不容易请的大夫也没开药,说什么姑娘再也醒不来了,真是个庸医,姑娘这不是醒来了吗......”陆婆婆强行按住冷玉儿,有些手足无措的笑道,其实村子里所有的人,当然也包括她在内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娘,那位姑娘醒了吗?我今天多打了些柴,买了条鱼。”门外传来一个憨厚的声音,继而一个人影拎着条鱼走了进来。 “刚刚好,霏雨姑娘醒了,快去煲汤让霏雨姑娘养养身子,那样的病就算是男人也撑不过去。”陆婆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起身笑道。 “姑娘真的醒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姑娘一定能够醒来,霏雨姑娘?不知姑娘姓什么?”陆长生望着冷玉儿,憨厚的挠挠头,又带着一丝疑惑的问道。 “霏雨姓冷,多谢长生大哥的救命之恩。”冷玉儿斜倚着床边,轻轻的笑道。 “原来姑娘姓冷,姑娘不知今天街头上到处都有官兵,拿着画像在找一个名唤韩霏雨的姑娘,不过我看姑娘根本一点也不像那画像上的人,想来只是重名而已。”陆长生提着鱼,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不知这位姑娘犯了何事,竟引得官兵寻找?”眸光微闪,冷玉儿望着眼前隐隐约约有些熟悉的面孔,平静的问。 “我也不知道,只是官府赏银五万两一定要找到韩霏雨这个人,其实这位姑娘我也见过,前一段时间我在落日楼给人家上菜,见过那位姑娘一次,也怪我多嘴,害的那位姑娘欠了王大老板一笔银子,不知后来还上了没有,我也因为多说了一句话,直接被老板给辞了,王大老板可不是好得罪的,不过现在听说他失踪了,也不知又去了哪里......”那个曾经在落日楼做过店小二,并且因为王尊而提醒过冷玉儿的陆长生又道。 “原来长生大哥在落日楼呆过一段时间,怪不得有些眼熟。”眸光清渺而悠远的轻轻一叹,冷玉儿有些迷茫的淡淡笑道。 “原来姑娘去过落日楼,不知霏雨姑娘在这凤凰城可有亲人,我明日便替姑娘送信,我们这个地方毕竟太简陋了,姑娘回家安养,身体会好得快一些。”落日的余晖中,陆长生又是红着脸,望着简陋的茅草屋,有些羞涩的笑道。 “霏雨已经无父无母,无家可去,才会想要看一看这天下。”清澈的眸子里隐隐的光芒盈盈而现,冷玉儿有些悲伤的笑道。 “那姑娘就安心的在我们这里休养,等姑娘想走的时候再走也不迟。”幽幽一叹,陆婆婆浑浊的目光带着怜惜的说道。 不知是谁碰触到了逆鳞,引发了九天雷霆之怒,风起云涌,雷动长天,暴雨之前那极其祥和的安宁被打破。一朝天子一朝臣,三天以来漓楚大小官员不断的革职、入狱、发配边疆,甚至血溅当庭。 那个一直以来不动声色的九五之尊宛如长了眼睛一般,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事情,有人入狱,有人升官,有人出卖,有人被出卖,有些选择闭门不见,有人选择同生死共进退,一时间人心惶惶,血溅长街,家破人亡,抑或喜笑颜开,前程似锦,富贵荣华,只需要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便是几家喜几家愁。 每一天,每一时,甚至每一刻,凤凰城中在朱笔之下上演着一出出的悲剧,一出出的喜剧,而这所有的一切皆出自她之手,所有的事情她知道,却又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想躲起来,不想面对握着天下的他反手乾坤,不想面对那些血腥,那些明明是咎由自取却又让人心生怜悯的眼泪,就这样远远地躲开吧,可是有些事情不去看,不去想,就代表真的没有发生吗? 这个深山里的小小村落真的很好,像极了她曾经生活了七年的那个地方,这里的人们异常的热情,异常的温暖,在她‘生病’期间,不断有人将丰富的东西放在她的门前,有时候是一只山鸡,一只野兔,有时候是一条鲜美的鱼,一篮青虾,甚至有时候会是几个鸟蛋,几朵美丽的鲜花,几颗漂亮的石子。 当然她也会抓些丛林中比较难抓的动物,做成美味的食物与大家分享,也会给懵懂孩童将一些千奇百怪的故事,叫他们读书识字,也会给老人把脉开些简单的药吃,更会带着自己做的琴,迎风而奏,与大家其乐融融,快乐无忧的围着篝火弹琴跳舞。 不想离开,真的很不想离开这里,回到那个充满血腥的世界里去,其实在一开始她便安排好了一切,冷卿儿以及翠微、竹心、薛空、凌吟皆都搬进莹雪院保护雪灵儿,有了他们在宫里,雪灵儿的安全有些保障,他也便知道她一定会回去,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而已。 花开花落,夏去秋来,时间悠悠而过,却是越来越不想离开,她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这里的人们也习惯了她,面对黄发垂髫,她可以笑靥如花,面对青山绿水她可以恣意如风,如此生活似乎才是她梦想中的生活,安宁而虚幻的如一场美丽的梦境。 清晨有时候真的不敢睁开眼睛,而到了晚上,她也是时常不敢闭上眼睛,生怕眼前那触手可及的美好忽然在眼前消失,就好像两年前那所发生的一切一样,醒来抑或睡去之后,她一无所有,就连一个美好的梦似乎也是奢侈。 一百九十六章 雪色之殇 冷风萧瑟,似乎只是一眨眼间,已经又到年关,天上再一次飘起了细细的雪花。雪落无声,山峰之上,一袭白衣迎风而坐,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挑着琴弦,叮叮淙淙的琴声不羁如风,纯粹如雪,悠远而绵长回荡在天地间。 那个弹琴的女子微眯着凤眸,抚琴而奏,在风雪潇潇中却是敛尽全身的清冷,略带三分似睡还醒的慵懒,三分如云卷云舒一般的淡然,三分如风一般不羁的随性,柔美的唇边似还带着一分清净之中闲淡的趣味。 有风吹过,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三千青丝迎风飞舞,那个女子容颜如玉,风姿如仙,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布衣荆钗,却是像极了那似欲乘风而去的仙人一般,有种令人抓不着,握不住的感觉。 身后同样的一袭白衣无声无息的迎风而来,却是站在她的身后,一双静海般的黑眸幽深而明净的望着那个略显孱弱的身影默默而立,这个才是真正的她吧,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真的不忍也不愿破坏这美好的一切。 “过得还好吗?好像有些瘦了。”那般没有一点消息的离开,他本该愤怒,然而那愤怒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化为无限的温柔,忍不住的淡淡一笑,解下风袍,披在她的身上,抚摸着有些凌乱的发丝,轻轻的叹道。 “很好,从未有过的平静,你呢?你过的还好吗?”轻轻拉了拉带着他身上余温的风袍,旋即唇边却是不由的浮现一丝笑容,她低低的垂眸,轻轻的笑道。 “也很好,只是总是感觉有些空落落的,又到年关,你什么时候回去?”轻轻拂落她发上的落雪。他眼眸中似有一股暖流倾入冷冽的寒泉,有一种沁润人心的温暖。 他以最快的速度荡平一切的腥风血雨,他容忍着她在外无端的逗留,可是他知道他是每日每夜都在那刻骨的思念中度过,只为他也不想让她见到那么多的鲜血与不堪,只为不让她卷入那一切的波澜诡异的阴谋中去。 “要过年了了吗?时间过得真的好快。”轻轻地抬眸,望着眼前那一张时常出现在梦中的容颜,苍白而冰冷的手指紧勒着琴弦,她的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澜,却是轻轻一笑。淡淡的叹道。 “今天早上,灵儿腹痛,太医说灵儿有可能早产。”黑眸中掠过一丝悲伤。他想把她抱入怀中,却是紧握着手掌,无奈的一叹,苦笑着说道。 “恭喜你,做父亲了。”眼眸中似有荧光闪动。只觉得自己的心微微一颤,宛如一把刀狠狠的割过,有鲜血肆意而流,却是再也不敢看他,努力平静的轻轻笑道。 “灵儿的情况很不好,她想见你。”唇边扬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他垂下眼眸,仿若无事般静静地回答。 他知道只需要这样一句话,便能让她放下所有的一切。如疯了一般飞奔向皇宫中奔去,也只是用这样的理由让她心甘情愿的回到那个牢笼。 薄汗沾衣,从山上一直跑到莹雪院已是薄汗沾衣,还未踏进莹雪院便听到一声声痛苦的嘶喊声。她的心猛然一缩,忽然不敢走进去。她还记得那一天,她曾经答应过雪幻星。就算拼尽性命也要好好的照顾雪灵儿。 然而她却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因为心魔,好吧,现在她承认那是因为他而产生的心魔而离开她,离开了这个地方,因为她真的无法面对,也无力面对,她甚至用疼痛,用生死,用尽一切的方法来麻痹自己,然而却依旧过不了心魔那一道坎。 “郡主你终于来了,雪妃娘娘现在很不好......”走到莹雪院的门前,她的脚步沉重的不知该不该向前迈去,一个身影却是急匆匆的迎面而来,还没来得及反应,莹雪院的宫女诗画,惊恐异常,不顾规矩的拉起冷玉儿便冲进吟雪殿。 “娘娘,郡主来了,天心郡主来了......”越过忙忙碌碌,摩肩接踵的宫女、稳婆,拂开重重帘帷,露出一张憔悴而苍白的脸,诗画有些颤抖的哭泣道。 “姐姐,冷姐姐你终于来了。”沾满汗水的凌乱发髻中,一双眸子有些模糊的望向冷玉儿,雪灵儿虚弱的声音几疑幻觉的传到耳畔,令她的心骤然一滞。 “灵儿,你感觉怎么样?”血不断的从她身体里流出,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流这么多的血,鲜血一点点的洇了开来,在她身下缓缓的蔓延成一条溪流,浸染着色如雪的烟罗软帐,一盆盆触目惊心的鲜血从里面端了出来,痛苦的嘶喊声也变成无力的呻吟,她下意识的紧紧握住那双冰凉而无力的手,不断颤抖的问道。 “冷姐姐,灵儿没事,灵儿只希望能够保住孩子,这是我的孩子,我求冷姐姐一定要帮我保住孩子......”那曾经美好而温暖的脸痛的扭曲,枯瘦而没有血色的手紧紧地反握住冷玉儿,雪灵儿眼含着泪光,凄苦无助不断的哀求着。 “我会保护好他的,灵儿,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的保护你,对不起......”望着那么多的血不断的流出,她的心一点点的变得冰凉。 为什么她要选择逃避着一切,如果她能够及时回来,那么灵儿是不是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她是不是又做错了,而如今也只剩下那苍白无用的道歉。 “冷姐姐,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一切都是灵儿的命,冷姐姐的心,灵儿明白,一切本就是灵儿的错。”一颗清泪从她眼角划过,她颓然无力的闭上眼睛,好似自言自语一般低低的呢喃。 “郡主,你一定要救救娘娘,现在已经一天了,娘娘和孩子可不能再拖下去了......”诗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断的抽泣道。 “灵儿我在这里,你不用怕,太医呢,把所有的太医都宣来......”盈盈闪闪的眸光在眼中晃动,冷玉儿紧握着那双手,心痛而焦灼的言道。 “郡主,太医都在外面,可是这规矩......” 宣太医进来接生,这样的事情在内宫之中是从未有过的,诗画的眼眸一亮,却依旧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不断抽噎的道。 “宣太医,就说是本郡主说的。”静影深深,重重帘帷之后,一双冷眸如刀般划过虚空,冷冷的下命令道。 “冷姐姐......”她睁开双眸,不知是疼痛,还是因为恐惧死亡,眼泪不断的流淌,苍白的唇部微微张启,却是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宣乐师凤止阳,为雪妃娘娘抚琴,安宁心神。”望着那张带着几分期许的憔悴容颜,心中酸楚而灼痛,冷玉儿再一次冷冷的命令道。 浓浓的血腥味飘满了整个屋子,所有的太医奉旨而入,开始为雪灵儿诊脉,并且寸步不离的守在重重地帘帷外面,一缕缕纯净的琴声幽幽飘来,好似恢复了一些力气,她的唇边露出一丝悲凉的笑意,不断的吃下那些苦涩的药汤,努力的坚持着。 天上的雪依旧下着,从漫天的铅云之上飘飘落落,无尽的黑暗渐渐吐噬着那一点点的光明,彻亮的灯火照不亮的是心中的悲凉的寒意,眼前似乎还是一片黑暗,如死亡一般渐渐的淹没她柔软的身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怎样的煎熬,一声娇弱的婴儿啼声,仿佛唤醒苦海迷梦中人一般,瞬间照亮孤独无望的心,仿佛有天使降临人间,涤尽蒙尘的世界,几个稳婆抱着一个仿佛欲着鲜血而出的孩子,喜极而泣的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皇子。” “冷姐姐,把孩子让我抱抱他,让我抱一抱我的孩子。”雪灵儿的眉目苍白的近乎透明,却是宛如阳光下那盛开的极其绚烂的紫阳花一般,纯粹而干净的笑道。 “你现在的身子这么虚弱,还是我抱着吧。”紧握着的手缓缓张开,冷玉儿有些颤抖的接过那个虚弱而哭的生命。 这一个生命是那么的纯粹与干净,是那样的艰难而圣洁,又是那样的脆弱而美好的降生人世,她此刻的心竟然喜悦的没有半点怨言的抱着他,对雪灵儿轻轻地笑道,她终于保住了他,那个圣洁的生命。 然而在她接过孩子的那一刻,那个虚弱的哭泣声却是渐渐地消失,雪白的小脸亦是渐渐变得青紫,她慌乱而颤抖的喊道:“太医,太医......” “回禀郡主,想必娘娘经常忧思过度以致小皇子在腹中之时便是先天不足,如今又有些早产,微臣......微臣已经探不到脉像了。”那个曾经为雪灵儿把过脉的刘御医,握住那个娇弱的小手,却是冷汗直流,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 “怎么可能,他刚刚还在哭,我明明听到他刚刚还在哭,冷姐姐,让我看看我的孩子......”仿佛有一阵冷风吹过,雪灵儿虚弱的挣扎着,心如刀割的痛哭着。 一百九十七章 雪色之殇 “救他,不管用什么方法,你们一定要救他,他才刚刚出生,还没有看这个世界一眼,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你们知不知道欺君之罪是要抄家灭族的.....”怀中抱着的孩子异常安静的不再哭泣,静冷的眸中仿佛有惊涛骇浪涌动,她惊慌无措的望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太医,抑制不住的怒然冷喝道。 “你们都下去,下去,我不要再见到你们,是你们害死我的孩子......冷姐姐,让我看看我的孩子,让我看看我的孩子......”雪灵儿用尽全身力气疯狂的喊道,苍白而透明的面孔宛如天上飘落的雪花,似乎一触即碎的消失在人们的眼前。 “小皇子没了,可是娘娘要多保重身体啊......”望着孱弱的雪灵儿,诗画满目含泪,欲言又止的又道。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需要你们了,以后都不需要你们了,都下去吧,冷姐姐你让他们都下去......”雪灵儿忽然平静下来,如月色一般美丽的眼眸中闪着异常明亮的微微光芒,无力挥挥手,颤抖着说道。 “太医,太医......”怀抱着那个紧闭着双眼没有一丝动静的孩子,却是又一次眼睁睁地望着刚刚换过的那整床雪白的被褥,渐渐的被止不住的鲜血浸透,冷玉儿的心仿佛浸在冰水中一般,颤抖而惊慌的唤道。 “回禀郡主,娘娘......”一个太医把完脉,却是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不敢说些什么。 “怎么样,你说啊,快拿最好的药。千年人参,雪晶灵芝......我不管是什么,也不管用什么方法,花静风在哪里,让他过来,施展花家易血*......你们一定要救她们母子,救不了,我杀了你们陪葬!”偌大的房间,连那隐隐抽泣的声音都悄然消失,无数的人影。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空气冷的凝滞,仿佛喘不上气来一般。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她不断的流血,却是无能为力的颤抖着。 “花丞相现在不在凤凰城......”一个轻若细蚊的声音响起,却是将最后的希望也打破。 “不在凤凰城......”冷玉儿颓然而无助的喃喃自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怎么会是两条生命就这样的悄悄流逝。他们到底有什么错,要这般无情的夺取那最美好的年华? “死亡的脚步任谁都挡不住,我和我的孩子一起走也算是一种缘分,冷姐姐不必再逼他们了,我们说会话吧,让他们都出去。”雪灵儿平静异常的一笑。无力地拉着她的衣袂,低低的声音仿佛听不清楚。 “灵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宫里,一切都是我的错......”紧蹙蛾眉,心宛如有刀割过一般的疼痛,轻轻的抱着那个夭折的孩子。伏在雪灵儿的床边,冷玉儿不断自责的说道。 鲜血不断的洇了开来。仿佛淹没了她的灵魂,倘若她能够早些回来,是不是能够挽回她犯下的如此大错。两条生命,两条她曾经发誓誓死保护的生命,就这样的在她眼前消失,她的心无力的颤抖着,痛的仿佛已经停止了心跳。 “冷姐姐,我想抱一抱他,也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一双眸子闪着晶莹纯澈的光芒,雪灵儿吃力地伸出手。 “灵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轻轻地把孩子放到她的怀里,依然是不断的徒劳而无助的说着道歉的话语。 “冷姐姐,真的不管你的事情,我知道冷姐姐心里想些什么,其实他去了也是一种福气,这皇宫就像一个牢笼,锁了灵儿的一生,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这样的被他锁一生,走了倒好,也算是清净了......”雪灵儿望着怀中的婴儿,满面泪水肆意而流的笑道。 “灵儿,把他给我吧,你好好休息,以后你还可以有孩子,还可以有很多孩子......”心仿佛在冰海之中渐渐的沉沦,冰冷而无助的抓不住一根的救命稻草,冷玉儿极力掩饰着颤抖的声音,苦涩的安慰道。 “冷姐姐,你不用担心,这个孩子不是他的,我的孩子不是他的,他根本没有碰过我,也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人,我知道他的心里一直都是冷姐姐,等的也一直都是冷姐姐,我得到这样一个报应,也算是罪有应得......”极其爱恋的紧紧抱着那个已经完全没有气息的孩子,雪灵儿却是云淡风轻的笑道。 “灵儿你在胡说些什么?”心猛地一震,冷玉儿不觉骇然的望着雪灵儿问。 “冷姐姐,其实灵儿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在冷姐姐出现在止阳哥哥与灵儿面前之时,灵儿的心便一直没有安宁过,只因为止阳哥哥的目光总是不经意的落到冷姐姐的身上,那目光中有灵儿从未见过的怜惜与惊艳,其实你们的琴音才是天下绝唱,你们的一琴一舞才是相得益彰......那一天灯火璀璨,我看到他抱着浑身湿漉漉的姐姐,不顾一切的飞奔在深夜的大街上,我就知道他喜欢的是姐姐。”清亮的眸中有一种看透生死的淡然,雪灵儿好似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低柔而平静的说道。 “灵儿,他爱的是你,一直都是你......”刹那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心在疼痛中灰飞烟灭,冷玉儿紧咬着嘴唇,一丝红色的血迹缓缓滑落,然而她却不知该如何的去解释这错综复杂的一切。 “我明白的,他说过我懂他,那一天他亲手将选妃的花帖送到我手中的时候我就明白,所以我才会选择进宫,因为我希望冷姐姐你能够和他在一起,我希望他能够和自己最心爱的人幸福而快乐的活着,哪怕是用我的幸福去交换,我也无怨无悔,我真的无怨无悔。”带着鲜血的手指在那个没有了声息的孩子眉宇间轻轻划着,雪灵儿依旧是无喜无悲,安然而恬静的说着过往的一切。 “灵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徒劳的道歉,她微微的颤抖着,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的身影,一幕幕的巧合,却只剩下那徒劳无用的道歉。 任意妄为的不愿回到这里,也许这是她一生的愧疚,假如时间可以倒转,她不会去招惹那个王尊,也不会在那个山村里看什么云卷云舒,她要守在她的身边,哪怕是每天每天的面对他们也罢,可惜一切的一切都不可能重来,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死神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进,掠夺在那年轻美好的生命。 “可惜都怪灵儿自私,灵儿以为冷姐姐没有选妃定会和止阳哥哥琴瑟和鸣,我知道皇上喜欢的也是姐姐,灵儿为了止阳哥哥只能做对不起姐姐的事情,那一天是灵儿说姐姐会来莹雪院,所以皇上才会早早的来莹雪院,只为能够‘巧遇’姐姐......” “其实在进宫的前一天,灵儿不甘的灌醉了止阳哥哥,才发生那本不该发生的一切,这些天来,灵儿每天都是活在惊恐之中,纵使皇上遵守了给姐姐许下的诺言,灵儿的孩子也是未能保住,这就是惩罚,姐姐,这就是上天给灵儿的惩罚......” 雪灵儿如雾一般的眸子止不住的流淌着泪水,气若游丝的低喘着说道。 “灵儿,不要再说了,不是你的错,就算没有你,我们也不会在一起......”她颤抖而无助的睁开伤心欲绝的眼睛,悲凉的望着那张苍白憔悴的容颜,却不知该怎样劝慰她。 “我们今生没有缘分,来生我们依旧做母子。”方才那些话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可是她的手指依然在孩子的眉宇间轻轻的划动,鲜血似乎不断地从她的指尖流出,一个个仿佛奇异的符文悄然渗入孩子的眉宇间,雪灵儿轻轻亲吻着孩子的额头,无力的倒下。 “灵儿,你不要走,我想办法让你和止阳在一起,让你和他永远的在一起,你坚持住,求你不要走......”望着那越来越多的鲜血,望着那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底宛如沙漠一般荒芜成千里飞沙,冷玉儿紧握着她渐渐冰凉的手,失声痛哭道。 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一步步的被死神牵走,而自己却是无能为力,两年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冷姐姐,你不用伤心,我在孩子的身上留下了我心头的一滴精血,来世我们还会是母子,冷姐姐你能不能帮灵儿把孩子带给止阳哥哥,也让抱抱孩子,告诉他灵儿无怨无悔......”雪灵儿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无力的垂下头,支离破碎的声音渐渐地消失在空旷的房间。 外满的雪依旧下着,她苍白如雪的脸上是一抹恬静而美丽的笑容,是那样的干净而纯粹,宛如那夏日盛开的紫阳花一般,更似那漫天茫茫的雪花,这一刻,她想起了那个在千万朵紫阳花间恣意不拘,迎风而舞的紫衣女子,是那般的美好与纯粹,可是现在最美丽纯净的琉璃人儿碎了。 “灵儿......”她喃喃自语的低声唤道,却再也听不到她的回答。 一百九十八章 雪色之殇 她抱着孩子缓缓踱出宫门,仿佛怕他冻坏了一般紧紧的将他贴在心上。冷冷的风吹过,雪色流觞,天上地下,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白,宛如出生的生命一般的圣洁、美丽,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郡主,把孩子给老奴吧,老奴会好好处理小皇子的后事的。”刚刚走出吟雪殿,承安迎上来,一脸悲戚的说道。 “你对我保证过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你对我保证过的......”她紧紧抱着那个早已经没有了气息的孩子,冷冷的望着那个静静而站,仿佛只是在等她的慕容晴天恨恨的说道。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希望他们能够母子平安......”冰冷风中,他静静的望着她,眼眸中划过一丝悲哀,惨淡的回答。 “不,这不是你的错,多谢你的大度,还要多谢你的大度......”她喃喃自语的与他擦肩而过,抱着孩子宛如人间的一缕幽魂,在暗黑的夜中,毫无目的向前走去。 “姐姐......”一直守护在外的冷卿儿低低的呼唤,想要拉住那似随风飘去的衣袂。 “不要管她。”冷冷的一喝,宛如九天雷霆之怒,喝住所有想要跟去的脚步,薛空、凌吟等人有些惊惧的向后退去。 黑夜,那仿佛能够吐噬一切的黑夜包围着她,一丝丝寥落的琴声,宛如这世间上无主的游魂,飘飘荡荡的不知何去何从。 “你知道他是你的孩子吗?”轻轻的推开那扇门,眼前依旧是无边的黑夜,她抱着怀中的孩子,静冷的向那最黑暗的地方望去,她知道他在那里弹琴。 “知道。所以我才会拜托你好好的照顾她。”无穷的黑暗包围着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他缓缓的起身,有些踉跄的越过重重地障碍,平静异常的接过那个早已失去生命迹象的孩子,温和的轻抚着那柔软的小脸,淡淡的笑道。 “你是魅,对不对,你那个一直在暗中跟着我的魅对不对?”手中一空,冷玉儿悲恸的一笑。静静的问。 她知道一直有一个人影在暗中保护着她,可是她却从未想过是他,直到雪灵儿走前说的那一番话。她才后知后觉的豁然明白,这一切的误会皆都是因为他是那一道魅影,一道永远追随在她身后的魅影。 “是,我是负责保护你的魅,也是他的一道影子。所以才会有种种巧合,所以灵儿才会觉得我很喜欢你,所以她才会离开我。”凤止阳沉静的抱着孩子,宛如抱着稀世珍宝一般的将他贴在心上,无喜无悲的回答。 “所以是我害死了她,那一天从冰洞之中把我救上来的人是你。那个山洞中追来的人是你,一直以来在那个平静山村秘密守护我的人也是你,所以......是我害死的她对不对?”听到那肯定的回答。心仿佛被钝刀一刀一刀的割着,痛的快要窒息。 “是,是我,我保护你,他帮我保护灵儿。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换,不关你的事。没有人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像他那样的人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能够做到,他也保护不了的人,只能是命运了。”无边无尽的夜中,凤止阳咬破手指,亦是和雪灵儿一般在孩子的眉宇间轻轻的划着,划出一道道奇异的符文,却是瞬间消失在婴儿的额头上。 “你们之间的交换?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彼此相爱,却不一起离开这里,为什么要这样的互相折磨?她说她只希望你幸福,哪怕是用自己的幸福去交换也无怨无悔,她说她真的无怨无悔......”声音沉落的像是在无底深渊,冷玉儿咬着牙静静地说道。 “无怨无悔,我们的孩子就叫做无悔可好,凤无悔......她真的以为那一晚我喝醉了吗?我没有,可是就算我们就算没有种种误会,也不可能轻易的在一起,不要忘了她是一个质子,我们没有自由离开这个牢笼。”手指依旧在孩子的额上轻轻划着,宛如初见时一般,笑的清爽潇朗,明净无尘。 “你在做什么?”孤独的黑夜中,婴儿的额头仿佛有一道奇异的流光闪过,照的凤止阳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冷玉儿不禁沉痛而惊愕的问道。 “她没有告诉你吗?只要在孩子的额头上留下父母的精血,我们一家三口来世还能够重聚,这是天彝族中的秘术,是她教我的。”轻轻一笑,凤止阳将脸贴在那张小脸之上,亲吻着他的脸颊,眼眸中终于划出一颗清泪,滴落着婴儿的眼帘上。 “来世能够重聚,人真的有来世吗?为什么要等来世,难道今世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吗?为什么上天如此残忍,让我们饱受命运的折磨?”净澈的眸中聚满了忧伤,她的声音沉痛的恍如崩落的雪山。 “你呢?我知道你爱他,否则也不会那样折磨自己,你知不知道你折磨自己的同时也在折磨他?既然明明彼此相爱,为什么不在一起?”目光极其爱恋的望着自己的孩子,凤止阳用她方才所说过的话,平静的反问道。 “我握不住他,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所走的每一步,我都看不清,我看不清他的心,看不清未来,看不清希望,和他在一起,我会万劫不复。”她缓缓地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他的身影,疼痛的心却慢慢的恢复了平静,她静静地回答。 “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以为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不如彼此相忘,各自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也罢......”低头望着那张仿佛像是睡着了的婴儿的脸,凤止阳顿了顿又道:“其实你我都错了,爱不是一件自私的事情,就像灵儿,她希望我幸福,就算是拿自己的幸福去换,也无怨无悔,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不过是一个不愿同生共死的借口,倘若彼此相爱,哪怕像蜉蝣一样,朝生暮死也是幸福的。”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如果相爱,就算是死在一起也是幸福的,是我太自私了吗?”她低低的喃喃自语,猛然间想起,那一天,在绚烂的朝阳中,他也曾经说过这样的话。他还说过什么,那轻柔的声音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傻瓜,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可是你为什么不回头,你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你身后?” “红颜祸水又怎样?我不在乎,就算是覆手为你倾了天下又如何,只不过要你为我担下千古骂名,比如烽火戏诸侯,比如纣王与妲己......” “既然有离开的决心,为什么就没有留下的勇气,既然都是痛不欲生,不如留在我身边,无论什么样的未来,都和我一起面对......” “今生今世我最不想错过的就是你,我绝不会让你做转身而过的陌上红尘。” “生死契阔,与子携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的笑容宛如在眼前,他的声音宛如在耳畔,原来她以为可以忘掉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忘记,他也一直都在她的身后,只是她却不曾回首,徒留彼此的折磨。 “其实不是上天残忍,而我们的退缩,其实命运一直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佛祖拈花微笑,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一段如花一般美好感情,是成就还是毁灭,一直都是我们自己掌握。”凤止阳抬眸一笑,仿佛洞彻生死般,平静的说道。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一剑改变一个人生,一念改变一个结局,一切皆在一念之间。”猛然间想起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凤太后似乎也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当时她不懂,现在她明白,其实命运一直掌握在自己手中,快乐抑或悲伤,爱抑或是恨不过是一念之间。 “爱情只有前进一条路,哪怕那是一条绝路,我们也不能退缩,因为我们身后没有路。”寂冷的黑夜中,一道流光闪过,凤止阳紧紧抱着孩子,依旧优雅淡然的笑道。 “你做什么?”那道刺目的流光闪过之时,他的双目却是如溪流一般,涓涓流出了两行血色的泪水,紧蹙眉宇,冷玉儿再一次惊慌失措的问道。 “我错了,我错过了灵儿,也只能用这双眼睛来祭奠她,祭奠我们的孩子。”鲜血在他的双目中肆意的流出,凤止阳淡淡而笑的回答。 “你知道她不需要你的眼睛,她只希望你幸福,她只希望你幸福的活着。”她颤抖而无助的擦拭着那似乎永远也擦拭不干净的鲜血,恨恨的说道。 “没有灵儿,我不幸福,灵儿一定不喜欢死后依旧葬在一个牢笼里,这双眼睛就算是送给他的吧,你拿给他看,让他把灵儿还给我,拜托了。”仿佛不知疼痛一般,他将自己那双眼睛剜了下来,彷如无事一般的说道。 飞雪潇潇,打在脸上,化成一颗颗泪珠,怀中的婴儿变成一个木盒,她蹒跚的走在无人的大街上。清晨醒来的时候她仿佛还拥有一切,可是才一天的时间,她好像失去了一切,为什么她还是握不住她最在乎的人,为什么面对这一切她还是那般的无能为力?雪越下越大,脚下一滑,她跌倒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缓缓的闭上眼睛,却是再也不想醒来。 一百九十九章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 冰冷彻骨的雪麻木了她的身体,却麻木不了的是那颗自责至极的心灵,灵儿随着这场大雪走了,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也随着这场大雪走了,漓楚第一琴师凤止阳剜下了自己的眼睛,来换取自己心爱女子死后的自由。这样一场茫茫大雪到底是为谁而下,这样一场雪又能掩盖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不要再见到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孩子......”萧瑟的冷风呜咽成殇,耳边似乎再一次响起雪灵儿悲伤地呐喊声,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紧紧地握住那个木盒,再一次向那个锁住人一生爱恨的牢笼奔去。 莹雪院,她的脚步还未走到莹雪院,一个身影淬不及防的迎了上来,却是承安一脸淡笑,恭谨的打千道:“郡主,皇上在璇玑殿等郡主。” “我做完要做的事情,自然会去找他。”冷冷的一喝,她从承安身边宛如那一缕抓不住的青烟,眨眼间走近莹雪院。 “郡主,郡主想做的事情,皇上已经替郡主做完了,郡主就不要再沾染什么了。”雪越下越大,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却是再一次挡在她的身前。 “我想做什么事情?他又做了什么事情?让开!”冷眸如刀,狠狠地望向一再阻止她的承安,一个拂袖,她的脚步却是更加迅速的向近在眼前的莹雪院走去。 “郡主,皇上在等郡主,等了很久了,久的老奴都不记得时间了。”身后承安焦灼的声音传来,令那个脚步顿了顿,却依旧未能阻止。 “郡主......救我。”迈进莹雪院,一个微弱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浓浓血腥之气迎面扑来,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向那一袭白衣无助的伸出手。接着一道寒光闪过,却是再也没有了声音。 “诗画?”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子依旧睁着眼睛,怒目而视着这世间所有的不公,一只手却是紧握著她,将她狠狠的拉出莹雪院。 血色如花,刀光如练,在风雪中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的炫美,凄艳。红色的雪,天上地下似乎都飘满了红色的雪。红色的雪花落在衣服上,变成一朵朵艳丽的梅花,宛如鲜血一般印在白色衣衫上。只是一瞬间她便被那红色的雪花深深的掩埋。 就算是他拉住了她,可是她依然看到了那熟悉的一幕人间地狱,眼前仿佛有鲜血肆意而流,仿佛有刀光剑影肆意的屠戮,凄惨而不甘的尖叫声回荡在耳边。她狠狠的甩开握住她的手,一个耳光毫不留情的打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清脆的耳光响亮的传了开来,手中的木盒跌落在地上,滚落出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她的身子剧烈颤抖着,恨恨的望着他问。 “有些事情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有些秘密我只能选择掩埋,这里是皇家,而我是皇上。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他们一个都不能留!”一双眸子幽深如海,仿佛有惊涛骇浪不断的翻滚,他冷冷的回答。 “那我呢,那些事情我也知道,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是不是?”望着那个仿佛挥手间就能荡平天下的一身王者气势,她眸中的恨意越加的浓重。冷冷的声音宛如天上地下的雪一般,无情而寒洌。 “你想我怎么样,从小到大,母后这样,你也是这样,为什么总是要委屈我一个人?你为什么不关心我心里在想些什么,难道我应该受尽你们的戏弄,你们的嘲笑,去背负所有一切的不堪吗?”天与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她和他,他的愤怒宛如火山一样,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的爆发,恨恨的说道。 “杀了我,那就把我也杀了,也给我一个干净。”望着那个几近疯狂的慕容晴天,一双眸子清明而镇定,袖中一道如碧水一般清泠泠的寒光划出,她将无坚不摧的碧水刃放在他的面前,固执的平静说道。 “杀了你?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惜的是,你知不知道我的命一直在你手中握着......”他接过碧水刃,脸上俊美的笑容如阳光一般绚烂,刀锋一转,却是向自己的胸口狠狠地插去。 “不要......”从他胸口中飞溅出的鲜血绚烂如花,衍生成海,将她淹没,他面带着优雅的笑容静静地望着她,却仿佛失去一切生命的倒在她怀里,他的身子渐渐的冰凉,一声凄厉的呼喊划破黑夜,她失声痛哭。 “郡主......郡主......”似乎有飘渺的声音从遥远的天上传来,亦真亦幻的听不清楚。 “姐姐......姐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穿透所有的虚幻,清清楚楚的回荡在耳畔,将她从梦魇中拉了回来。 “这里是哪里?”缓缓的睁开眼睛,望着熟悉而陌生的屋子,望着熟悉而陌生的脸庞,她有些惊怔的缓不过神来,低低的喃喃自语。 “这里是郡主的竹屋,郡主从皇宫中回来便一直在昏睡,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我们都担心死了,郡主忘了不成?”凌吟慌忙转身倒了杯茶,十分担忧的问。 “三天,竟然三天了......”她推开围在床边的翠微、竹心,不顾一切的向皇宫跑去。 那一切是梦吗?可是为什么那么的真实,真实的好像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浓郁年味,到处都是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她脚步没有停留,不知所措的向前奔去。 莹雪院,再一次到了莹雪院的门前,却是不敢踏进一步,她害怕那个梦是真的,她害怕自己见到的是满地的尸体,和他那张崩溃的容颜。 “郡主,奴婢参见郡主。”一个宫女从静寂荒凉的莹雪院中走出,却是迎面遇到冷玉儿,不禁慌慌张张的跪在雪地里,恭声说道。 “诗画,诗画还在吗?”苍白的手指不敢触碰那个小宫女,生怕那只是一道游荡在人间的残魂,冷玉儿有些颤抖的问。 “诗画姐姐在郡主走后,当天晚上就随娘娘去了......”那个小宫女有些颤抖的跪在地上,不断抽泣的说道。 “真的死了,那不是梦吗?你是谁?晴天在哪里?”脑海一片晕眩,只觉得天翻地覆,脚步有些踉跄的扶住一颗落满雪的树,树上积雪纷纷而落,落到她的眸中,化作一颗眼泪,滴落在心间,似乎冻结成永不融化的坚冰。 “我在这里,玉儿,你怎么了?”身后有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几欲跌倒的身子,轻轻挥了挥手,小宫女默默的退下,他拂她落脸上的那颗泪珠,一双眸子宛如那漆黑的很珍珠一般,带着大海的风华,温柔如春风的问。 “晴天......”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是那样的温暖,他呵出的气息也是那样温暖的包围着她,心仿佛再一次跳动起来,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她情不自禁的唤道。 “我在这里,一直都在,不曾离开。”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庞,眼眸中含着柔情的暖意,静静地望着她,他的声音温润如那初见时的一汪碧水般,柔和而夺人性命。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眸中隐隐泪光,宛如水浸,她不知所措的望着他,苍白的手掌有些颤抖的伸出,却是依旧不敢触碰他。 “是我,玉儿,你怎么了?”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上,那里有一颗心在不断的跳动着,火热而有力。 “诗画,诗画怎么会死?”唇边那一抹笑容还未来得及展开,她像触到烙铁一般,猛然抽出手,冷冷的问。 “诗画是和灵儿在靖国公府自小一起长大的,灵儿和孩子去了,她也有些受不了,当天夜里乘人没有注意,触棺而亡。”手心一空,慕容晴天望着那张固执而又憔悴的容颜,无奈的轻轻一叹,静静地回答。 “只是这样?灵儿现在在哪里?”眸光微闪,冷玉儿望着慕容晴天,脑海还是一片晕眩,恍恍惚惚的问。 “你放心,我已经把灵儿还给他了,这里的人等过了年,我便放他们出宫,让他们自谋出路,当然如果你想追究的话......”他的目光清亮如剑,似能穿透人心的说道。 “不,让他们出宫,这样最好,这样最好......”那颗提着的心渐渐落了下来,一抹疲惫而憔悴从眸中划过,冷玉儿往后退了几步,静静地回答。 追究,又能追究出什么,不过是徒添更多的人命,可是灵儿之事她绝不会放过,狐狸的尾巴只有在不经意间才会漏出来。 “玉儿,你怎么了,怎么这个样子就出来了?”她脚步有些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却露出一双纤白如玉的*双足,他打横抱起她,焦灼的问。 “......”只觉得眼前天翻地覆,她跌落一个温暖的怀中,苍白一笑,却是再一次晕了过去。 二百章 天地鸿蒙,谁为情种 PS: 不知不觉,二百章了,求个推荐,收藏什么的 眼前是一片白色,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无,她茫然地走着,不知该走向何方,亦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一个又一个的熟悉的人影在虚空中徐徐而来,她认识他们,清平村,他们就是她生活了七年的清平村中人,她又惊又喜的迎了上去,然而仿佛没有人认识她一般,从她身边擦肩而去,渐渐消失在虚幻之中。 “姐姐......”那虚空中缓缓而来一个翩跹婀娜的身影,冷玉儿欢喜的呼喊着向前迎了去,伸手去牵她的衣袖,却是从她身体中穿过,她又惊又鄂的看着自己的手掌,眼前的人影如烟一般的消散。 “晴阳哥哥......”紧接着她又看到一个从灵魂深处便熟悉的身影,她迎向前去,心宛如鹿撞一般咚咚的跳着,却是不敢触碰。 那个人影似乎有所察觉,顿了顿脚步,只是不明所以的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渐渐消失在那白色的虚空。 “灵儿......”望着那道消失的身影,眸中蓄满泪水,肆意的泛滥,灵儿的身影又从虚空中缓缓走来,她再一次向前,那个人影依旧如烟一般消失在眼前,她惊慌失措的去拉从她身边走过的所有人,然而那些人影亦是如烟一般全部消失在她的眼前。 “玉儿.....玉儿......”一个的声音似乎在缥缈的云端传来,亦真亦幻的分不清楚,她循着声音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中向前走,却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罢了,她笑了笑,倒在那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白色之中。痛哭而失声。 从未如此深刻的感受到孤独,仿佛身陷囹圄,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绝望中不断的哭泣。她竟然有眼泪,多么奇妙的感觉,有多久没有这样的流过泪,她笑了笑,在哭泣中沉沉的睡去。 “皇上,吃点东西吧,这朝中上上下下这么多事情。皇上怎能不保重龙体?”承安忐忑不安,恭谨的轻声说道。 “今天太医怎么说?”慕容晴天一动不动,静静的望着一直昏睡的冷玉儿。疲惫的身影落寞而萧索。 “药还是灌不下去,太医说是郡主不愿意醒来......”承安小声的回答。 三天了,她浑身发热的昏迷了三天了,而他就守了她三天,可是那个一直沉睡的人却总是不肯醒来。 他一勺勺的喂她药。却是顺着嘴角又流了出来,他一勺勺的喂她水,依旧是从她嘴角流了出来,于是每一次他便亲自一口口的喂她药,那药中的每一分苦,每一分涩他与她共同承受。然而即便如此,喂进去的药依旧没有多少。 “你们都下去吧。”轻轻一叹,慕容晴天挥了挥手。面无表情的说道。 “皇上,冷卿儿小姐又问有关郡主的消息。”承安小心翼翼的躬身说道。 “继续封锁消息,让晴空陪着她,就说天心郡主还要在宫中呆几天,让她一切放心。”慕容晴天又道。 “是。”承安带着一众宫人悄无声息的退下。 “玉儿。我知道你累了,不愿意醒来。其实有时候我也不愿意醒来,不愿意面对这世间的一切,可是父皇、母后告诉我,我是将来的皇帝,必须去面对那些我不愿意面对的事情,我问为什么会是我要做这个皇帝?晴阳皇兄、写月,甚至是晴空他们都是一样的惊采绝艳,为什么一定要是我?”漆黑的眸光清渺而悠远,慕容晴天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 “父皇母后从来没有回答过我,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那是因为你,我知道有很多事情你不记得了,可是我记得,我全部记得,你......和我,和晴阳皇兄,倾城皇姐,和写月、止阳、止清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知不知道有你的生活,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没有人回答他,他也不知道怀中的人到底能不能听见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可是他依旧说出了藏在心底十几年的秘密。 “你说长大了以后你要逍遥天下,那时我的梦想是和你一起逍遥天下,所以我才会不愿意做皇帝,后来你走了,晴阳皇兄去了云泽城,倾城姐姐也去了雪幽国,只剩下了我和写月,那个梦想也断送在我自己的手上,你知不知道梦想是没有人能够摧毁,它只会断送在自己的手中,所以我才会选择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我不得不离开,我不想晴空重蹈晴阳皇兄与倾城姐姐,甚至是你和我之间的悲剧......”他的唇贴在她的耳畔,眼中的泪水不断的滴落,落入她漆黑的青丝间,了无痕迹。 “对不起,我说过眼泪是天下最没有用的东西,那是因为我害怕你流眼泪,害怕你伤心,害怕你难过,我不知道你会成为一个没有眼泪的人,如果知道这样,我宁愿每天哄你,宠你,任你欺凌,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诅咒你,对不起......”两颗眼泪再一次从眸中划出,滴落在她的眼睑之上,顺着她苍白的脸庞缓缓滑落。 “你醒来好不好,你醒来我告诉你所有的一切,我们自小到大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说给你听,好不好?我不骗你,真的不骗你,好不好?”他轻吻着她的脸颊,眸中的泪水卑微而憔悴,哀求一般的说道。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那些老夫子的学堂上,是怎样把一个个满腹经纶的大学士气的七窍生烟,又是怎样从枯燥乏味的学堂上溜出去玩,父皇、母后没空管我们,你的父母也不知该如何的管束我们,后来便派许多官兵专门看着我们两个,可是我们还是在些守卫的眼皮底下偷偷地溜了出去......”他一边笑,一边流泪的说道。 “只有晴阳皇兄能够找到我们,他说无论我们走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们,因为我们是他此生最亲近的人,我们与他血脉相连,可是现在我们找不到他了......玉儿,你说可不可笑?他是天下第一公子,怎么可能就这样的去了?怎么可能?玉儿,我不想,不想我们重蹈晴阳皇兄的覆辙。” “玉儿,如果我今生注定被尘世所困,那么我会竭尽全力的给你自由,你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自由,我爱你,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你不愿意醒来,那我陪你,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你是谁?”似乎从深深的梦中醒来,缓缓的睁开眼眸,却是望见一双明亮的眼睛,冷玉儿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眼前那个年岁不大的小男孩。 “我是慕容晴天,你不认识我了吗?”眼眸如海,带着怒意,在她头上轻轻弹了弹,小小的人儿有些冷冷的望着她问:“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 “我不认识,我认识......你怎么这么小啊?”冷玉儿语无伦次,一脸疑惑的看着身材小了近一半的‘慕容晴天’,不可思议的问道。 “我小,你很大吗?不要忘了你比我还要小三岁。”眸光潋滟,他冷哼一声,上下打量着冷玉儿,不屑的说道。 “我......”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也变小了。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缓缓地站起身子,望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有些不知所措的问。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你不知道吗?那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揉了揉鼻子,望着四周一片的白色,略带思索的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走不出去了......”她望着他,眼泪不由得又掉了下来,那种孤零零的滋味就好像自己沉入那永不见底的黑暗泥沼中,可怕的要命。 “你知不知道我最怕女孩子哭了,只懂得流眼泪有什么用,你不要哭了,我带你走出去。”看见她流眼泪,他心烦意乱,不知所措的拉起她的手,也不辨方向的往前走。 “你认识路吗?我们要怎么走出去?”他的手温暖而宽厚,给她一种心如止水的安定感觉,她在他身后紧紧相随的走着,却是撅起小嘴,有些不服气的说道。 “管它去哪,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去哪里又有什么关系?”转身而笑,那个身影渐渐的变大,变成那一张熟悉的绝世容颜,他对她静静地说道。 “你......”她有些惊慌的望着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和我一起走出去,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他紧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回自己的身边,将她拥入怀中,仿佛就那样的相依相守,天崩地裂也不会分开。 “可是我害怕......害怕会失去你,害怕会失去自己。”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了,她眉宇深蹙,脸上挂着看不到未来的忧伤,她知道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挣脱这一个久违了的怀抱。 “傻瓜,不用怕,未来的路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眼眸中的柔情似能融化千年的寒冰,他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的说道。 二百零一章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 静寂冷漠的夜显得特别的长,特别的深,天上的那一轮冷月苍白如露,映衬着四围的淡淡月晕,照耀着惨白的雪色。 “为什么这么喜欢蓝色?我记得你的衣服、首饰,所有的一切都是蓝色,甚至连住处都选择这偏僻的漪蓝殿,因为你姓蓝吗?”漪蓝殿中如桃花一般嫣红的唇瓣含着淡淡的笑意,望着那个在一块如海一般蓝色的丝绸上绣花的女子,略显无聊的问。 “只是自小习惯了这种颜色,别的颜色也就不适合我了。”带着寒芒的针尖穿过蓝色的丝绸,蓝芷妍温婉柔静的一笑,淡淡的回答。 “只是习惯了?这个世界有那么多种颜色,难道不想知道别的颜色穿在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同,也许你会找到另外一个不同的自己。”花千语自然知道这个看似温婉的笑容下,所掩藏看似不争的心机有多么的深沉。 宫中的女子有哪个是不争的,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家族,为了自己所关心,所守护的人也是要争个一席之地,然而她们似乎都没有这样的机会,那么为什么她还是那样的镇定,镇定的仿佛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百花争艳,世间多姿多彩,而芷妍习惯了蓝色,不想再有什么改变,变来变去,也许反倒失去了自我。”眉宇微颦,柔眸轻闪,一袭蓝衣静静地坐在绣架前,认真地绣着那一朵朵白色的莲花,如一朵娇弱的兰花,盈盈而笑的说道。 “失去自己,我们哪里还有自我,这世间有自我的也许只有那一个人了吧?”百蝶穿花的霓裳羽衣如弱柳扶风般的轻轻一动,花千语的脚步走到绣架前,望着海一般的蓝色上的那几朵绚烂的白莲。娇柔的笑着。 。 “是啊,也只有她能有自我,也许我们以后都要在这无聊的绣架前打发余生了。”手指轻轻一颤,针芒扎在那纤白的手指上,殷红的血在手指之上汇集成一颗血珠,悄悄地抚落,她却淡淡而笑的回答。 “我们会在绣架之前慢慢变的人老珠黄,变得白发苍苍,然后无人问津的死去,变成天地间一缕孤独的游魂。如此说来现在真的很羡慕她,她有人疼,有人爱。有诸多的选择,想要做什就做什么,好像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阻拦一般的自在。”明灭不定的灯火下,锐利的眸子有些黯淡,花千语风华高贵的容颜略带一抹忧伤。却是仪态万千的轻轻笑道。 “自在,在命运面前,有谁是自在的,她现在怎么样了,想必姐姐也约摸知道一些,其实我们都是没有选择。只会逃避的人。”静琬的眸子不着痕迹的划过一丝刻骨的悲哀,蓝芷妍按着受伤的手指,略带苦涩的轻笑道。 “看来妹妹也知道了些什么。雪灵儿的死似乎对她打击不小,那一日据说她是光着脚跑进宫的......璇玑殿中的情况不知妹妹知道多少?”美目含光的微微一转,柔美的唇边扬起一丝得意的冷笑,花千语娇柔婉转,酥酥糯糯的问。 “璇玑殿?那个地方不是我们能够走进的。她的情况妹妹如何得知,只是看那些人整日不得安生的忙忙碌碌。略猜到一二而已。”蓝芷妍轻轻站起,一袭如海一般深沉与炫美的蓝衣衬着她窈窕的身姿,轻轻一动,端坐在铜镜前,望着里面消瘦的身影,寥落的笑道。 “也对,我们若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下场比雪灵儿好不到哪里去,这个皇宫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幽幽一叹,花千语含着一丝自嘲的意味笑道。 人总有失算的时候,而这一次失算,似乎赌上了她的一生。 “无论如何,她总比我们好过,就算是受尽苦楚,她也有一个人的爱,她的心不空寂,而我们的心不过是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轻轻拔下头上那带着大海一般风华的蓝宝石珠钗,三千发丝倾泻而下,蓝芷妍无喜无悲,无奈而平淡的说道。 “荒无人烟的沙漠?夜深了,妹妹休息吧,姐姐走了。”望着褪去钗环的蓝芷妍,花千语眸子里掠过一丝变幻,淡淡的道别,转身而去。 她没有起身相送,依旧坐在铜镜前,一双充满忧伤的眸子望着铜镜中苍白如雪的容颜,无喜无悲,无尤无怨的伸出双手,微微颤抖按着胸口,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一顷,一口夹杂着冰块一般的鲜血从口中喷溅而出,触目惊心的凄艳。 为一个人守一座城,若与你无缘,我便寂寞一世,心是那连座城都没有的沙漠,当时的她觉得没有错,而现在呢,现在满身伤痕的她是否依旧无悔? 冷风呜咽,夜影沉沉,走在重重的琼楼玉宇中,当真是高处不胜寒,轻轻拉了拉身上的狐裘,抬起明亮的眸子静望着天上的月色,如芍药花开般美好的容颜悲伤而寥落。 退去所有人前伪装的坚强,似乎也只有在此时此刻无人的夜里,她才会触及心底的那一点伤,那一点痛,妹妹花解语在靖南王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不用去想就已经知道,而她不过是一只不讨人喜欢的笼中之鸟,天当真要灭花家吗? 进宫是不是真的错了她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如果不进宫,她连一点机会都没有,至今似乎犹记得她还在很小的时候,她撞在他身上,他拉起她的手时的感觉,那样的温暖,那样的刻骨,可是后来呢?后来那个女孩走了,他变得循规蹈矩,并再也没有踏出宫门一步,而他们再也没有了巧遇。 于是她学会了将那段感情隐藏,隐藏的连自己都以为忘记了,可是再见到他的那一刻,那份久远的感觉却如潮水一般将她渐渐的淹没,痛的无法呼吸。 她并非是一个充满*的女人,而是她以为她进了宫便会离得他更近一点,她知道她一定可以进宫,一定可以完美的站在他的面前。然而那个女孩子又出现了,她的心也随之忐忑不安,她知道此生此世,也许她只能是一个人孤独而寂寞的远远看着,看着那个背影和另外一个背影相依相守,相濡以沫。 自小到大,她有哪一点不如她?聪明、美貌、家室、甚至是距离,她都是他应该选择的第一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小到大他都从未看过她一眼,哪怕只是卑微的一眼?难道她与她之间就相差这么远嘛?远的他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还是他根本就是视若无睹? 踏着父亲努尽全力为她铺就的道路走进他的世界,她以为她可以离得他近一点,她以为她可以用自己的美貌,自己的聪慧去征服他,可是原来她依然得不到的是他垂青的一眼,每天活在期冀与等待中,每天只能远远望着他的身影,如同在刀山火海中煎熬。 日子久了,等待变成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也就没有了梦想一般的期冀,渐渐地变得麻木了,麻木的似乎没有了感觉,是不是心死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遥远的地方一点点的盈盈灯火闪烁不定,她抬起手对着虚空,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伸开手掌,却是什么都没有,那个人此时此刻应该就在那遥远的楼宇里面,守候着另外一个人吧? 原来幸福如此的近,近的仿佛就在眼前,却又是如此的远,远的好像你走近一步,而他却退却十步,远的似乎如夸父追日一般,只能永远的追逐。 “夜深寒重,娘娘还是回去吧?”冷冷的夜一个声音传来,不由得令陷入沉思的花千语浑身一震。 “原来是李统领,不知郝嬷嬷的身体可还好?”仿佛瞬间回过了心神,她回首望去,淡淡看着那一张如石头一般坚硬的脸,轻轻的笑问。 “多谢娘娘挂念,家母的病情总是反反复复,不过也算是无大碍。”身上的重甲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侍卫统领李俊岩石头一般冷漠的面色微微一变,静静地回答。 “虽然我看的医书不多,但也算是医药世家,改日有空了我帮你去瞧瞧。”明眸中流转着一抹幽凉与寂寞,红唇微微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轻轻的说道。 “多谢娘娘垂爱,只是尊卑有别,娘娘的好意卑职心领了。”躬身施礼,从来都是冰冷石头一般的心轻轻一颤,似有什么东西裂了开来,李俊岩有些受宠如惊的婉拒。 “尊卑有别?我有什么尊贵之处?虚名都没有而已。”轻轻一叹,花千语抬步而走,却发现双腿发麻,脚下一滑,险险的向前摔去。 “娘娘怎么了?”惨淡的月色下,他不假思索的慌忙向前两步,扶住那柔软的娇躯。 “没事,我自己走。”点点眸光似梨花带雨,轻轻一笑,她一触即回的离开那个突兀的怀抱,揉了揉自己双腿,有些踉跄的缓步离开。 夜再次变得深沉而宁静,唯有那遥远的楼宇中几点盈盈灯火明灭不定,显得那样的温馨美丽、安然。 她终于从那一个梦魇中醒来,缓缓的睁开眼睛,有一双手牢牢的抓着她的手,他半个身子伏在床边,疲倦的容颜带着浓浓的忧伤,不由令人的心为之一痛。 二百零二章 天不老,情难绝 林花着雨燕支湿,水荇牵风翠带长。 菲菲红素,树抽新芽,昭示着冬的离去春的到来。 深夜沉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轻轻打开窗子,春风撩动窗前的琴弦,发出微微的清鸣之声,忽听外面有轻微异响,清眸一扬,对着幽幽竹林淡声冷喝:“谁?” “我做梦......梦到你又做了一个噩梦,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一道白影从竹林间缓缓走出,慕容晴天身着薄薄的单衣,略显尴尬的淡笑,轻轻地说道。 “没有,只是有些睡不着。”春风如醇酒,吹醉的是人的心,眸光从慕容晴天身上的掠过,冷玉儿手抚着琴弦,敛尽清愁的垂眸而笑,却又见他足下倒穿的鞋子。 那一身单薄的中衣很明显是根本睡下了也没来得及换衣服,便直接飞檐走壁的从皇宫中来到这幽幽竹林,想到这里,她的笑靥如花,在暗黑的夜中炫美的绽放。 “你在笑我?不知是谁没有穿鞋便在冰天雪地里乱跑,害我担心了好久。”他换过鞋子,与她闲话家常般的笑道。 “古有蔡邕倒履相迎于王粲,今日公子何故穿错了鞋子?”月夜流照下清颜如玉,莞尔一笑,如化开冬季的春风,冷玉儿揶揄的问道。 “倒履寻美,岂非更是一件雅事?”月光如烟一般飘散,慕容晴天缓步走在竹林之间,淡笑着说道。 “夜里有些凉,这里还有晴阳哥哥留下的衣服,我帮你找出来,莫要受了风寒。”望着渐渐走进的身影,轻轻的笑叹,冷玉儿轻启衣箱。拿出一套整洁的白衫。 而他却是自然而然的伸开双手,如常的等待他人得服侍,冷玉儿美目一凝,摇着头将衣衫披在他的身上。 “玉儿,你还生我的气吗?”一双玉手轻轻为他系着衣扣,温婉柔静的仿佛是在一个梦中,慕容晴天只觉得自己的心咚咚跳个不停,眉目含笑的望着她问。 “其实应该是你生我的气才对,我太自私了,从来只是想着自己。没有想过你的感受。”帮他拉了平衣衫上的褶皱,她低低的垂着头,带着歉意的说道。 “傻瓜。真是个傻瓜,终于想通了吗?想通了对不对?”月色轻柔,他一把紧紧地抱住她,又惊又喜的笑道。 “你在做什么?不要惊动了别人。”他的声音有些大,冷玉儿的脸颊上飘起两朵醉人的红霞。眉宇轻蹙,轻轻推着他,略带娇羞的说道。 “我们走,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强忍着笑意,拉着她的手,暗黑的夜似乎有一片美丽的光芒照耀着两道翩然如蝶的身影。 月色迷人。耳旁有风呼呼的吹过,他与她手牵着手,衣袂炫飞。相依相随,走过坎坷的小路,越过陡峭的山壁,他们登上一座小山的山顶。 “玉儿,你还记得那一天我们所看到的日出吗?”高高的山峰上。墨色无尘的天空仿佛有伸手可触的点点璀璨繁星,他抱着她。快乐的笑声清朗如碎金裂玉。 “永远不会忘记。”她伏在他的怀里,享受着那久违了的温暖,带着女儿家小小的娇羞,淡淡的笑道。 终究是天不老,情难绝。 “我也是永远不会忘记,我们今天看完朝阳看夕阳怎么样?”手指抚过她如玉的眉宇,他轻吻着她的脸颊,温柔而沉醉的说道。 “和你在一起,看什么都好。”红唇轻启,迎和的将双唇送到他的唇边,与此同时一缕阳光冲破黑暗,洒向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那一缕温暖的金辉中,她与他相依相守,仿佛陷入一个温暖而沉醉的美梦,不想醒来,不愿醒来,就这样一直沉睡下去。 “玉儿,我爱你,真的很爱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一轮红日缓缓升起,他紧紧拥着她,轻嗅着发丝上的清香,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暖笑意,静静地说道。 “我也想像今天这样和你永远在一起,只可惜......”红日有些耀眼,她微眯着狭长的凤眸,慵懒而妩媚的依在他怀里,轻轻的叹道。 “可惜什么?我哪里做的还不够好,令你如此的没有勇气?”他抬着她的下巴,眼眸中的柔情似水一般的问。 “不,是遗世之毒,令我连一个承诺都没有勇气许下,我害怕我会比你先去,我害怕你会伤心,你会伤心的,对吗?”静静的睁开眼睛,她的眸中含着无数的不舍与沉静,柔声说道。 “有些事情总会有办法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年,一天,抑或只是一刻的幸福,我们也要牢牢的握住。”清眸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他轻抚着三千青丝,略带苦涩的安慰她。 “晴天,无论我是否要离开,无论我曾经是谁,我知道我爱的人是你,我不会再逃避了。”她踮起脚尖,轻吻着他的脸颊,假如这是命运的话,她宁愿就此沉沦。 “玉儿,遇到你是我此生此世最大的幸运。”红唇落到他的脸颊上,心猛然一滞,他轻轻地颤栗,更加用力的拥着她,似要将她融入血里,融入骨里,融入心里的笑道。 “如果真的有命运的话,我希望我能死在你的怀里,而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那样的感觉真的很可怕。”她有些贪婪的享受着他的温暖,却是无喜无悲,云淡风轻的说道。 “傻瓜,你若先我而去,就在奈何桥上等着我,我随后就会到,做鬼我都要缠着你。”黑眸如海,他笑得玩世不恭,笑得桀骜不羁,轻易地许下奈何桥上的诺言。 “你放得下天下吗?”望着他宛如无赖一般的笑容,冷玉儿甜如蜜糖,媚若花海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的笑道。 “此生我注定要背负一些责任,可是你走了,我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天下又有什么意义?生,我没有选择,死,我总该有选择吧?”淡淡一笑,他刮着她的鼻子,带着一股袖手天下的潇洒而从容,轻柔如水的说道。 “还不知道你会说这么好听的甜言蜜语,只是忽然不知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娇弱如花的唇从他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的掠过,她带着直触心底的温柔的静静地说道。 “不要,你不要又转身离去吧,我的心会碎的。”双眸掩上勾魂摄魄的光华,他赖皮的轻吻着她的唇,享受着她唇上的温柔。 “不会,再也不会,我不想在黄泉路上才后悔没有和你在一起。”轻轻一叹,带着宿命一般的微笑,与他刻骨缠绵的轻吻。 “我不许你再说那样的傻话,无论天上地下,我们都会永远的在一起,我说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永远不会变的。”舍不得离开她的唇,他轻喘着炙热的气息,笃定的笑道。 “原来那个村子还在?”被他吻的有些喘不上气,她在他的怀里咯咯地笑着离开他的唇,迷离的眼眸望向苍翠的山间,一缕缕青烟袅袅升起,冷玉儿语带双关,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望着他惊叹道。 “真的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眼眸中掠过一丝惊讶,他静望着她,也是意味不明的笑着问。 “上次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打招呼,这次一定是要去看看的,你也要去吗?”轻灵的眸光微微一转,她笑意如花的望着他说道。 “当然要去,要去感谢人家救了我的夫人,漓楚的皇后。”眼眸如一池春水般波光潋滟的望着她,彷如誓言般许下承诺。 “笼中之鸟,谁要做你的皇后,我还要逍遥天下......”笑声如银铃迎风掀起,她如游鱼一般从他怀中逃脱,向那袅袅炊烟处跑去。 山上清寒隐隐,却挡不住花海的灿烂,沿途中一朵朵的烂漫的山花,灿如烟霞的绽放,落花点点,纷纷如雨,他与她如两只翩然而飞的蝴蝶,飞掠在花海之间。 “陆婆婆。”静望着那个在灶间做饭的老人,冷玉儿轻轻地唤道。 “霏雨姑娘可算回来了,老婆子还以为姑娘又走丢了呢,这全村上上下下的人可把整座山都翻遍了,姑娘好好的就好。”手中青菜落在地上,陆婆婆颤颤巍巍的急走几步,泪眼朦胧的抓着冷玉儿的手,语无伦次的哭道。 “霏雨姑娘......”陆长生听到外面的声响,亦是走出茅草屋,望着那一道窈窕的身姿,又惊又喜的唤道。 “内人因为有些事情来不及与婆婆与陆兄道别,倒是又让婆婆与陆兄担心了,在下代内人给婆婆赔罪......”慕容晴天清咳两声,深深的作揖,恭敬而虔诚的说道。 “这位是?”陆婆婆揉了揉老眼昏花的眼睛,带着疑问上下打量着温润如玉的慕容晴天,有些颤抖的问。 “在下姓沐,内人之前不小心自己一个人在深山中走丢了,在下心中甚是着急,多次遣人去找也未找到,说起来还多谢陆兄与陆婆婆前一段时间的照料。”清眸微闪,从两人身上不着痕迹的掠过,慕容晴天一副谦谦君子,温文有礼的淡笑道。 二百零三章 天不老,情难绝 “霏雨姑娘成亲了吗?”陆长生有些失魂落魄,一脸惊骇的问道。 “这......还望陆大哥,陆婆婆见谅,霏雨确实已经成亲。”冷玉儿狠狠瞪了一眼有些得意的慕容晴天,莹莹眸光带着娇羞的欢欣说道。 “成亲了?是啊,想霏雨姑娘这般的人儿也只有公子配得上,只是公子以后要好好的对待霏雨姑娘,莫要像以前那样的粗心,人丢了,好几个月才找到。”陆婆婆略略一惊,继而眉笑颜开的拉着冷玉儿,对慕容晴天说道。 “婆婆说的是,在下以后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内人,不再让她受任何委屈。”轻轻一笑,慕容晴天再一次深深作揖,彷如誓言般的承诺道。 “这样就好,长生快去打些酒,今天我们留沐公子和沐夫人吃饭。”轻轻地推着像木头一般惊呆的陆长生,陆婆婆略带忧虑不安的说道。 “这些是不是你的杰作?”走过宁静普通的山村之间,凝望着天边绚烂的夕阳,冷玉儿面色如常的问身边一副散漫的慕容晴天。 “倘若我说不是呢?”幽幽一叹,微微转头,慕容晴天静静望着明辉落日中,那张妩媚而笑的容颜,依旧是一副散散漫漫的淡声叹道。 “真的不是你,那会是谁?”迷离的清眸中流光一转,冷玉儿略有所思的望着山下那一片小小的村庄,低低的喃喃自语。 “你看他们双手之上都有老茧,很明显与我们练武之人只有右手上有老茧不同,你再看他们脸上的笑容哪一点不是出自于真心,而且这里也有老人,也有孩子,都是那么的良朴纯善,玉儿。你在怀疑什么?”黑眸如海掠过一丝笑意,慕容晴天沉声问道。 “因为我手中有没有解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地方太过于平静,平静的就好像是有人刻意营造的一场美梦,令人不得不怀疑。”秀眉一挑,眸子静如清流明溪,冷玉儿略带忧伤的回答。 乱世红尘,外面的腥风血雨她虽然没有看到,却并不代表丝毫不知,可是这个地方却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平静。丝毫不沾染任何一点的世间哀愁,这样的事情如何不让人怀疑。 “也许你记错了,那种疼痛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忍受得了的。”淡淡一笑。慕容晴天望着她,心痛的说道。 “正因为如此,我不会记错,当那种疼痛蔓延全身之时,我可是连手指动都动不了一下。怎么可能会紧握着解药?”静美的阳光下,明眸微眯,唇边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冷玉儿无波无澜的笑道。 “对不起玉儿,为了我你竟然受了那么多的苦,可是那个时候我却没有在你身边。真的对不起......”第一次听她说出自己所受过的疼痛,轻轻握住那双手将她拉入怀中,仿佛有一股同样的疼痛在心中泛滥。眼眸中轻现一丝苦涩,慕容晴天沉声说道。 “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真的不该对你说这些,我没事,真的没事。”轻轻的抱住他。冷玉儿安慰着说道。 “当时我派人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有你的消息。你知不知道我快急疯了,不过幸而找到了,看着你在这里那么轻松快乐,我不敢打扰你,也不想让你面对外面的一切......玉儿,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宠溺的望着她,慕容晴天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 “我知道,其实我也知道为了我,你也受了很多的伤,对不起,我以前太任性了。”轻轻闭上眼眸,依在他的怀里享受着他的温暖,含着笑容叹道。 “没关系,其实我早就习惯了,你折磨我没关系,只是莫要再折磨自己,我会心痛的。”轻抚着她柔美明净的脸庞,慕容晴天又道。 “你找到王尊了吗?”眼眸缓缓睁开,冷玉儿清锁眉宇的问。 “找到了,估计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脸被被石头划得看不清样子,身子也被狼咬的不成样子,不过看衣饰、年龄、体型,都很像他。”微锁眉宇,慕容晴天沉声说道。 “只是很像?王尊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总觉得这件事情好像太过于简单。”阳光最后一丝暖意照在身上,那飞扬的眉宇有一丝清澜渐渐地凝结,冷玉儿又略带思索的说道。 “这些事情都留给我来烦吧,今天我们不说这些好吗?我希望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天都是快乐无忧。”手指轻轻舒展着那微蹙的眉宇,他低下头轻轻地吻她,此刻抑或今生的温柔也只属于她。 “我忘记了,我能想到的事情你又怎么会想不到?”唇边有他刻骨的温柔,贝齿轻启,舌尖顿时纠缠在一起,温柔似水,缠绵似水。 “好像有人过来了。”轻轻地离开那个怀抱,冷玉儿略带娇羞的朝山间小路上望去。 “怕什么,你现在可是我的沐夫人。”再一次拉住她的手,慕容晴天淡淡的笑道。 “霏雨姐姐,长生哥今天打了一只鹿,晚上我们一起吃烤鹿好不好?”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孩子在山间蹦蹦跳跳的跑到他们面前,天真烂漫,隐含着期待的问。 “好,那就叼扰了。”一双盈盈明眸玩味的望向慕容晴天,慕容晴天随即答应了下来。 天清如水,朗月似玉,熊熊篝火,轻烟渺渺,宁静的山村,火光中一阵阵恣意的笑声不时扬起,一张张明亮而干净笑颜围着火堆,且歌且舞,轮番敬酒。 炙热的火焰中,慕容晴天的黑眸仿佛沾染了火光的色泽,雪色的白衣映衬着那张俊美的容颜,呈现出一种绝世的风采。一张张笑脸带着一盏盏的醇烈的浊酒送到面前,慕容晴天来者不拒,全部饮下,一双眸子却更显得清澈明亮,带着慑人的光芒,与众人谈笑风生。 随着一个老人轻弹着不知名的古老乐声,喝下许多酒的冷玉儿跳起欢欣雀跃的舞姿。闪烁明亮的火光中。妩媚的容颜,柔软的舞姿,恣意的笑容,迷离的眼眸,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令人不由自主的沉醉其中,有一种不愿醒来的奇异感觉。 “公子莫怪婆婆我多嘴,婆婆看得出霏雨姑娘很喜欢公子,可是霏雨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我们也曾问过霏雨姑娘有没有亲人。霏雨姑娘可是没有提起公子的......”陆婆婆望着围着篝火跳舞的冷玉儿,略带忧虑的轻声问着慕容晴天。 “婆婆多虑了,先前我们没有成亲的时候有些误会。所以她才会很生我的气,现在误会解除了,我们也成了亲,一切都好了起来。”朦胧的火光中,清眸中划过一丝淡痕。慕容晴天温润如玉的含笑回答。 “原来如此,只是以后都莫要有误会的好,长生救回霏雨姑娘的时候可把婆婆我吓死了,有些事情发生了可是想挽回也挽回不了,像霏雨这么好的姑娘全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到了。”轻叹一声,陆婆婆浑浊的眸光在火光之下亦是渲染上一层明亮。有些担忧的说道。 “请婆婆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对她,不会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苍天为证,日月为盟,此生此世我愿倾尽所有的去呵护她,哪怕是我的性命。”明朗一笑,黑眸明澈无尘。慕容晴天对着一个陌生的婆婆发下守护她的誓言。 “其实这句话公子记在心里就好,不必对婆婆我说。婆婆还有一句话,当事情解决不了的时候,不如得放手时且放手,也许两个人会有另外一种人生。”一双眸子含着浓浓的笑意,况味不明的静静望着他笑道。 “得放手时且放手?已拉住的手岂能轻易的放开?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事情是巧合的吗?”紧锁着眉宇,慕容晴天黑眸清亮如剑,洞彻人心望着眼前明显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低低的喃喃自语道。 “公子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还需要公子自己想清楚,你我都明白这里终究不是她该呆的地方,已拉住的手再放开之时,岂非会是更大的伤害?”虚幻的火光中,陆婆婆淡淡一笑,望着那个恣意快乐的冷玉儿,意味不明的轻轻叹道。 “你们在说什么?”感觉到两道目光同时看向自己,冷玉儿带着酒意迷离的笑容,明媚而笑的拾步而来的问。 “没说什么,只是婆婆再叮嘱公子好好照顾霏雨姑娘的病,那样的病可不能听之任之,否则后悔可就晚了。”刹那间,陆婆婆浑浊的目光笑望向冷玉儿,有些担忧的说道。 “婆婆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火光之中,酒色渲染的红颜,迷离而妩媚的浅笑着倚在明亮浅笑的慕容晴天身旁,漫不经心的说道。 “好,婆婆放心,倘若姑娘苦了,累了就回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陆婆婆缓缓的离去。 “婆婆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我用天下起誓。”望着那个渐渐消失在漫漫黑夜中的苍老背影,慕容晴天再一次仿若誓言一般的承诺。 “既然这样,我们告辞,招待不周望公子海涵。”听到那句话,热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陆长生收敛眉宇间良善的笑意,眸光中精芒毕露,倏尔带着人群纷纷离去。 “怎么了,他们怎么都走了?”眨眼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头晕晕沉沉,冷玉儿醉意越来越浓,却是意兴阑珊的问。 “夜深了,自然都要回家休息去了。”轻轻地将她揽在怀了,黑眸有些暗沉,跳动着篝火的光芒,慕容晴天宠溺的笑道。 “我也累了,我也要睡觉。”眼睛越来越睁不开,她伏在他的膝上,朦朦胧胧的说道。 “累了就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有办法。”凉月如玉,依旧熊熊的篝火在夜风中摇曳生姿,慕容晴天拂着她如墨玉一般的长发,轻轻地说道。 “希望公子能够说话算数,就算在任何地方,我们依然会有守护者守护着她。”深寂的夜色之中,一片衣袂在暗影沉沉之中突兀的出现,带着警告般的意味冷冷的说道。 “天不老,情难绝,无论这世界再怎么多变,挡不住的是缘分的脚步,代我向你家主人问好,就说我等她等了很久,知道怎样好好的对她。”膝上的人儿似乎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慕容晴天的手指轻划着她如玉的脸庞,如王者一般承诺道。 “但愿如此,告辞。”无奈一叹,那个身影倏尔消失在黑夜之中。 二百零四章 三人行 “今天皇兄上朝的时候一直在笑,弄得下面的大臣们心惊胆战,我出来的时候瞥见好几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明媚春光,浓荫匝地,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流淌着翠玉一般的光泽,慕容晴空躺在树上,悠哉悠哉的说道。 “那是他们心中有鬼,否则又何必做贼心虚。”树下,阳光如碎金般洒在冷卿儿身上,灵眸一转,她捏起一枚棋子,轻轻一笑,冷冷的讽刺道。 “李云曦你不是很聪明吗?那你知道我皇兄为什么要笑吗?”慕容晴空颇显无聊的望着两个在树下下棋的人,戏谑的问。 “是和天心郡主有关吗?皇上得偿所愿了?”李云曦望了一眼冷卿儿,亦是捏起一枚棋子,落到纵横交错的棋盘上,淡淡的回答。 “你怎么知道?难道这件事情传得这么快?”慕容晴空心中一惊,飞身从树上掠下,用意味不明的眼光望向一脸不虞的冷卿儿。 “看卿儿的脸色,再看你的脸色,然后再看我那父亲的脸色就明白一二了。”莫测一笑,眉清目明的李云曦,一副人小鬼大的说道。 “我二姐失踪了一天一夜,今天早上是和你皇兄一起回来的,过了一会,她又出去了,也不知去哪里了?”冷卿儿紧锁着眉宇,将手中的棋子随意的落下,颇感无奈的说道。 “她在宫中,皇兄在朝上根本什么也没听进去,一走出璇玑殿就看到了冷姐姐,然后不顾所有大臣的侧目,一路就那样飞了过去,然后两个人像蝴蝶一般飞走了,当时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再看看那些大臣们一个个瞠目结舌。那场面真精彩。”慕容晴空揉着脑袋,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 “父亲上朝回来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任谁问,都只是摇头不语,唉声叹气,话说你们这是怎么了?他们终于修成正果,不是很好吗?”李云曦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有些不明所以的问。 “他们在一起当然很好,我是担心我三皇兄,他若是知道了肯定很伤心。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好累啊,不是担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这世间为什么只有一个冷姐姐。若是有两个,也不用这么为难了......”慕容晴空一副十分头痛的样子,唉声叹气的道。 “一个天心郡主都让你们这么头痛,若是有两个,这天岂不是要翻了?”李云曦看了一眼慕容晴空。揶揄而笑,之后却是心下一凛。 “不下了,我输了,什么两个三个的,不管是你三皇兄还是你二皇兄,我都不希望我姐姐陷进去。毕竟我们本不属于这里,终有一天我们都会离开。”冷卿儿一推棋盘,冷冷的说道。然后转身离去。 “你们要去哪里?在这里不好吗?”慕容晴空一把拉住冷卿儿,惊慌失措的问。 “我们自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何必被你们兄弟束缚?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些人怎么说的,倾国红颜,祸乱天下,明天早朝这些奏折就会上达天听吧?”一双眸子冷若冰霜。冷卿儿怒然而问。 “怎么会?这些问题我皇兄都能解决的,你又何必着急?”慕容晴空不顾冷卿儿的挣扎。牢牢的握着她的手,焦灼的说道。 “解决,怎么解决,如何堵住悠悠之口?”冷卿儿狠狠地瞪着他,冷冷的问。 “卿儿,如果有人敢说些什么,我......我打扁他们,卿儿你就不要走了。”慕容晴空焦头烂额的哀求道。 当然今天下朝的时候,那些大臣们说出的话根本没有避讳他的一丝意思,很显然这件事情确实会受到很多人的反对,也许此时此刻那些人不知在哪里秘密商议着什么,可是他又能怎么办?难道真的打得他们明天不能上朝? “你放手吧,终有一天我会离开的,我不属于这里。”轻轻一叹,清亮的眸中划过一丝莫名的忧伤,冷卿儿又道。 “李云曦都是你的错,你快说句话啊?”慕容晴空恨恨的瞪着那个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李云曦,冷冷的说道。 “要走的留也留不住,能留下的赶也赶不走,四王爷何必着急?”李云曦散散漫漫的站起来,意味不明的看着他们两个,戏谑的笑道。 “李云曦你懂个屁,你以为你多大,十二岁的小破孩......”慕容晴空一瞪眼,顿时怒不可歇的说道。 “这不是我说的,这是我爹说的,我爹说这是他师父说的,他师父好像是卿儿的父亲吧?”眉宇略缩,李云曦一副事不关己的笑道。 “四王爷自重。”只觉得寒风一过,冷卿儿一掌打在慕容晴空的手背上,慕容晴空一痛,冷卿儿乘机跑掉。 “李云曦你摆我一道,你等着,卿儿......”冷冷的威胁一句,慕容晴空跳脚去追冷卿儿。 月黑风高杀人夜,浮云遮住了清泠泠的月光,似乎是遮住了整个天下一般的黑暗,一道道魅影轻飘飘的在凤凰城内游走,继而同时向一个方向飞掠而去,而这个方向赫然是慕容晴空的靖北王府的府邸。 “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你一整天就想出这样的办法?”冷卿儿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很是不可思议的转头望向得意洋洋的慕容晴空,冷冷的问。 “是啊,怎么样,我管他什么奏折,我都偷来了,明天皇兄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你们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慕容晴空拿着一本本的奏折随意的翻着,洋洋自得的笑着对身后平江七侠以及风影楼众人问。 “放心吧四王爷,这点事情我们再办不好,就不能算是风影楼的人了。”杨诚、聂风等人相视一眼,信誓旦旦的抱拳笑道。 “饮鸩止渴,这可是杀头的罪过,这天下也唯有四王爷你做得出来。”无奈的摇着头,小小年纪却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李云曦讽刺道。 “什么饮鸩止渴,李云曦,你父亲的奏折你偷来没有?”慕容晴空斜睨了李云曦一眼,毫不客气的说道。 “在这里,不过我可没敢看。”李云曦无奈的从怀中拿出一道奏折,唉声叹气的说道。 “胆小鬼,我来看,我倒要看看冷姐姐这名义上的师兄要怎么看待这件事?”慕容晴空接过,随意的翻了翻,随即又惊又怒的道:“空白的,李云曦你有没有搞错?” “当然不会,我看着父亲提着笔在那里想来想去,可能到最后什么也没写吧,不过明天他们没找到奏折,不知会是何种反应?会不会真的闹翻了天?看来这祸乱天下的罪名可真是要担实了。”眉宇深锁,李云曦十分担忧的小声嘀咕道。 “放心吧,李少爷,我们是用空白的奏折偷偷换的,就算明天递上去,皇上不说什么,他们不会觉察到什么的。”平江七侠又道。 “倘若三王爷知道风影楼现在四王爷的带领下做些孟尝君之事,不知会作何感想,不过这件事情可与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要回去睡觉了。”冷卿儿摆摆手,无奈的转身离去。 “关孟尝君什么事?”慕容晴空不明所以的问。 “鸡鸣狗盗,四王爷不会没听说过吧?”淡淡一笑,李云曦故意的回答。 “卿儿,我这可都是为了你......”望着那个抬步而去的背影,揉揉脑袋,慕容晴空焦急的挽留道。 “当然,风影楼也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谁都不要跟着,我今天根本没在这里出现过。”脚步略微顿了顿,冷卿儿对着身后意欲跟着的平江七侠,淡淡的说道。 “这些东西怎么办?” 无奈的一声叹息,李云曦问道。 “都送给你了。”望着那道消失的身影,脑袋有些焦头烂额,慕容晴空冷冷的回答。 “我可不敢要,算了,天色已晚,我也去睡了,告辞了四王爷。”李云曦亦是抬步而去。 “李云曦,我忽然想到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你要不要听,是有关于卿儿的?”明眸一转,慕容晴空忽然不骄不躁的问。 “什么事情?”脚步骤然停下,夜月之中,远远的看不清楚表情,李云曦回头淡淡的问。 “你的父亲是卿儿父亲的徒弟,那你父亲便是卿儿的师兄,你是不是要叫卿儿姑姑,而且每一次相见的时候是不是都应该向长辈叩拜行礼?”慕容晴天淡淡而笑,故意装作一副无所谓的说道。 “全部烧了,毁尸灭迹,就算是被抓了也咬死不承认,没有证据他们也不敢拿你这四王爷刑讯逼供,当然今天晚上我们谁都没从这里出现过,也谁都没有见过谁。”又是无奈的一叹,李云曦皱着眉头说道。 “哈哈哈,明天我要说与卿儿听,她定会很高兴。”看着李云曦有些在乎的样子,慕容晴空洋洋得意的笑道。 “你觉得她不知道吗?这世间恐怕只有你后知后觉。”淡淡一笑,李云曦抬步而去。 “真的很讨厌你这种自作聪明的样子,让我一下你会死啊,都走吧,今天晚上我们谁也没见过谁,也谁没做过什么。”大袖一拂,慕容晴空恨恨的说道。 “是。”笃定的回答,几条魅影悄然退下,再一次消失在寂寂黑夜。 二百零五章 夜月一帘幽梦 茫茫苍凉的琴声轻轻回绕在耳畔,冷玉儿抬步向琴声之处寻去,她记得她第一次见凤止阳之时,也是这般寻着天地间最纯净的琴声而去,只是当时紫阳花间的女子带着甜美的笑靥,如万千朵紫阳花一般恣意不拘的开放。 而如今紫阳花依旧如火如荼的盛开着,只是那花间少了精灵一般跳着优美舞蹈的琉璃人儿,亦少了那个曾经爽朗清举,如远迈不群的优雅白鹤的男子,那样一对璧人,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了吧? 对于他们两个人,冷玉儿始终是心怀愧疚,她曾经答应过雪幻星,也曾经答应过凤止阳要好好的照顾灵儿,哪怕是用自己的性命来报答。倘若阎王殿上真有生死簿,她愿意用她的余生来换取他们母子生存下去的权利,可是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淬不及防的发生,而她,至今依旧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 指尖流淌的无拘无束,不染风尘的洁净琴声不复存在的弥漫着百味杂然的萧索、孤寂与苍凉,令人闻者黯然神伤。站在那雪球累累,花团锦簇的紫阳花间,冷玉儿有些不敢走近,不知那曾经龙章凤姿的凤止阳失去眼睛后,又是一副什么样的模样? 手轻触着如梦似幻紫阳花,缭绕在耳畔琴音中,忽然夹杂着一声隐隐的婴儿啼哭之声,冷玉儿心中一惊,慌忙抬步,却见一老奴挡在面前,诚惶诚恐的打千道:“天心郡主?老奴该死,不知天心郡主来了,实在是怠慢了贵客,还望天心郡主恕罪。” “免礼,你家公子怎么样了?”那声啼哭好似幻觉般凭空消失,幽眸中掠过一丝浅淡的光影。冷玉儿暗暗一叹,轻声的问。 “回禀天心郡主,公子的身子已无大碍,也时常出来走动一下,只是眼睛......唉。”那个老奴苍凉的一叹,通红着眼眶欲言又止。 “外面风大,郡主身子也刚好,还是请进屋吧。”一缕琴音渐渐地消失,屋内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传来,令人的心不由的微微一颤。 “你还好吗?”屋子里面的光线有些暗沉。冷玉儿望着那个坐在暗影中的凤止阳,虽是做好了千般的准备,心内依旧陡然一紧。酸楚难言的低声问道。 “我很好,其实有时候失去了眼睛,事情反而会看得更清楚,更明了,玉儿你不必为我担心。习惯就好。”眼睛上蒙着黑纱,凤止阳摩挲着站起来,不小心打翻了琴边插着紫阳花的花瓶,有些狼狈却是如常迎着冷玉儿缓缓走来,脸上似柔和,似宁然的带着透彻人间悲喜的淡漠。 “其实你不必那样做。我也会帮你把灵儿要回来,从此陷入无边的黑暗,真的是习惯了就好?”看着他那样。眉宇微蹙,紧握着手掌,心不由为之一痛,冷玉儿缓缓闭上眼睛,不忍再看那张带着憔悴病容的容颜。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要闭上眼睛,我现在很难看吗?”凤止阳笑了笑。好似看到她的一举一动般,抚着蒙着眼睛的那层黑纱,自嘲的说道。 “不,不是......你怎么会知道我闭上了眼睛?”眉峰微微一动,冷玉儿扬起头静望着近在咫尺的他问。 “我感觉到了,其实只是在很近的地方才能感觉到细微的声音。”漫不经心的一笑,凤止阳回答。 “灵儿,葬在哪里了?”望着他仿佛好像没有受过伤害一般温雅的笑容,有些莫名的感动,冷玉儿问。 “还记得卖混沌的老伯吗?每一个人的心都是一所房子,一个家,我习惯了黑暗,却不习惯没有她,所以只能把她葬在心里,这样就能永远的和她在一起。”胸中似有百味陈杂,凤止阳只是淡淡的笑,淡淡的回答。 “外面的阳光很好,紫阳花也开了,要不要出来走一走?”蹙眉半晌,微微抬眸,眸心清澈而明亮,冷雨儿静静地望着他,问。 “我闻到了,也感觉到了,玉儿,你真的不必为我担心,也不要总是怪自己,命运的轮回是谁也挡不住的。”凤止阳随着冷玉儿抬步走出屋子,站在暖意融融的阳光中,无喜无悲的说道。 暮色四合,一轮弯月渐渐升上如水的天空,静寂的屋子里燃起一盏灯,灯火摇曳中现出两个人的侧影,一双眸子缓缓张开,带着寒星一般深湛的光芒,冷玉儿略略勾起唇边的一丝微笑,如一棵树般静止不动隐与黑暗的角落凝眸而望。 房间里有两个杯子,而他手边的那新采摘的紫阳花也应是另外一个人所放,否则他又怎会毫无知觉的打碎了,还有那琴音虽然悲凉,却并非死寂的沉闷,显然他的心未死,情未灭,自然那声婴儿的啼哭也不会只是她的幻觉。 “孩子睡着了吗?”一声细微而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令她轻轻一颤,却是咬唇不动,亦是不语。 “睡着了,止阳哥哥,你说冷姐姐今天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另一个轻柔的仿佛是在梦里的声音响起,冷玉儿的心骤然一缩,眼睛一眨也不眨的静望着黑夜中的两道暗影。 “像她那么聪明的人早晚有一天会猜到,这样也好,她也不必太过于难过,你不知道那一段时间,不止是我们难熬,她也病了许久。”烛影中,凤止阳轻吻着那个女子的侧颜,静静地说道。 “若不是灵儿血脉的保护,灵儿也许真的早就死了,灵儿如今这般模样任谁也认不出来了吧?其实我们是不是不应该瞒着冷姐姐,毕竟她是真心对我们的。” 熟悉的声音丝丝飘入耳畔,忽然想起雪幻空曾经以血逆命,改变了星辰的轨道,也是活了下来的事情,刹那间明白了一切,拥有奇异血脉的天彝族是一个很神秘的民族,只是灵儿现在是不是也像雪幻空那般,斑白的雪发。 “不必了,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想就算她知道了,也会明白我们这些苦衷的。”烛影之中,凤止阳微微转头,似是望向一个黑暗的角落,轻轻地说道。 “为了灵儿,止阳哥哥你的眼睛......”那个声音有些凄楚的欲言又止,略带着嘤嘤的饮泣之声。 “总要让别人相信,否则我们还是不得安宁。”两道暗影相依偎在一起,轻轻地说道。 ...... 暗夜沉沉,月的流光幽柔而沉魅,从来没有想到他们会有这样一种悲喜的结局,心中的喜悦很想,很想找一个人倾诉,可是她又知道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 一道魅影如清风一般,不着痕迹的潜入璇玑殿,烛影摇曳,那个已经睡下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眸心一冷,轻轻起身,却是一把抱住那个翻阅着桌上奏折的背影,淡淡的笑道:“何方仙子驾临寒舍?入夜而来,又是所为何事?” “月夜迷人,闻公子有绝世风采,自然是来窃玉偷香。”淬不及防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如玉的侧颜带着淡淡的笑意,在他耳畔魅惑地说道。 “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在下只能却之不恭了。”他一把拉过她狠狠的禁锢在怀里,炙热的唇迎了上去,开心至极的笑道。 “奏折在哪里?”冷玉儿的一根手指放在他的唇上,盈盈若水的眸光静静的望着他,淡淡的问。 “今天的吗?好像没有?”慕容晴天轻轻含住她的手指,如大灰狼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不怀好意的笑道。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晴空、卿儿、云曦三个人昨天晚上做了些什么?他们可是把你所有大臣的家全翻了一遍,他们偷走的那些奏折是不是在你这里?”冷玉儿抽出手指,妩媚的眸光带着春水一般柔情,笑着问。 “他们竟敢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朕一定治他们的罪,不过朕也要感谢他们让朕清闲了一天,功过相抵,有美在怀,朕就当不知道了。”慕容晴天手指轻划着她的脸庞,黑眸勾魂摄魄的望着她,在她耳畔呵着酥酥痒痒的气,魅惑的说道。 “我听说今天有人在朝上给你背了一篇屈原的天问?”被他闹得一点气也生不起来,冷玉儿咯咯的笑道。 “我们只是在讨论一下呵壁问天的至奇之作,你今天又去哪里了?一整天没见人影,不行我要惩罚你......”情不自禁的轻吻着她的容颜,慕容晴空宠溺的问道。 “妺嬉何肆,汤何殛焉?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我只是不想让你为难。”愧疚的心彻底的放开,贝齿轻启,她回吻着他,妩媚而迷离的轻轻说道。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好让我为难?这深更半夜,良宵苦短,你觉得我们还是先拜天地还是先成亲的好?”他的手指绕在她的衣带上,唇边的温度越来越炙热,越来越热烈,只是缓缓一拉,如玉的肌肤完美的展现在他的眼前。 二百零六章 春风十里柔情 “不要......不要好不好?”身子有些僵硬,轻咬着红唇,却是任肩上轻薄的衣衫滑落,露出里面绮旎风光的亵衣,呼吸有些急促,心漾如水,她面色红晕而妩媚的望着他,却是无法挣脱那个怀抱,有些哀求的问。 “玉儿,我爱你,我怕你又会没有勇气和我在一起。”轻抚着墨玉一般的三千青丝,黑眸中仿佛有一缕月光沉入幽深的大海,荡漾着飞扬的柔情,炙热的仿佛燃烧一切的唇,轻轻地吻向似乎动也不敢动的冷玉儿。 垂下的眸子烟雾微扬,带着袅袅的烟光,彷若月下昙花,散发着水底的幽香,一张如玉的容颜清魅无双,带着诱人的美丽,沁人心脾的芬芳,静止万端的含笑不语,任他抚摸着丝缎般微冷的肌肤。 那一刻,夜风中似带着醇酒的浓香,弥漫鼻端,醉人心底,那一刻,足下似飘起一朵流云,飘渺与虚幻的云端,那一刻,似有千丝万缕命运的丝线,将两人深深的缠绕,挣脱不去,倘若这就是命运,这就是他最真诚的心,又何必挣脱? 烛光摇曳,一脉烟纱垂下,掩住绮旎缠绵的红尘万丈,轻轻地颤栗,一朵绝美的曼陀沙华绽放于身下,弥漫着动人心魄的妖冶。两情相悦,两情相守,肌肤相亲,身与身相容,心与心紧贴,青丝交缠,鼻息交缠,唇齿交缠,双臂交缠,仿若一道道火沁入四肢百骸,轻咬着红唇,抑制不住的轻轻呻吟之声,仿置云端的沉沉陷入幻美的迷梦。 夜色沉沉,星光如雨,一脉月色带着迷人柔媚的清光照耀着盛开的花朵,纵使相隔着千山万水。漫漫红尘,他终究找到了她,纵使千般磨难,万般的阻挠,她终究无所保留的全部给了他。该在一起的两个人终究在了一起,星的命轮,人的命轮缓缓转动,重新步入轨道,谱写着刻骨铭心的爱恨,大气磅礴的命轮。风云变幻的天下。 无端天与娉婷,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天微微亮。习惯一般的醒来,眼微微睁开,痴痴的凝视着像猫儿一般缩卷在他怀中的人,轻柔的印下一吻。 “好梦总是容易醒。”柔美的唇边漾起一丝恬淡的笑意,她依旧闭着眼睛。依在他的怀里,不肯离开的抱着他说道。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我今天都陪着你怎么样?”拂开她的发丝,他又轻吻着她的额头,欺身而上,玩世不恭的笑道。 “不要再找麻烦了。我想你也不想再听到那些啰嗦的声音。”缓缓的睁开眼睛,柔光中带着诱人的沉魅,淡然的静望着他笑道。 “可是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离开了怎么办?有时候真的想用一根绳子把你锁在我身边才觉得安心。”紧紧相拥着怀中柔软的身躯。他在她耳边呢喃道。 “这是什么?谁咬的?”他肩上两排细小的牙印有些突兀的映入眼帘,手指轻抚,冷玉儿带着一丝戏谑的冰冷问。 “很久以前的事了,怎么,你吃醋了?”勾魂摄魄的眸子迎上她有些幽冷的眼睛。莞尔一笑,他抵着她的头。淡淡的说道。 “很久以前的事?有多久?现在吗?”轻抚着他肌肉匀称的胸膛,柔软的一笑,贝齿轻启,她狠狠的咬在那牙痕之上,一丝血迹顺着嘴角流出,柔软的舌尖轻舔着血丝,凄艳而妖冶的说道:“我不允许你想别的女人,你的心里只能有我。” “你在引诱我,不知是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还是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轻轻一叹,肩上甜蜜的疼痛蔓延于心,如海潮一般不断的上升,他呼吸如火,轻抚着如玉的肌肤,轻吻她诱人娇唇,紧紧地相抱,颤栗的交融,彷如水与火的缠绵。 晨曦悄悄地赶走了黑暗,一缕阳光带着融融的暖意透过烟纱,偷偷的望着两个相拥缱倦的人。轻轻打开门的人望着烟纱外的两双鞋子,露出一抹老怀欣慰的笑容,随即又轻轻地掩上门,纵有天大的事情也不忍相扰。 “你该去上朝了。”轻微的声音令她的心轻轻一颤,她推开他,迷离的眸光恢复了清明,没有丝毫不舍的笑道。 “有佳人在怀,舍了天下又如何?不想去了,让他们空等着吧。”漆黑的眸子闪耀着大海一般迷离的光芒,他轻吻着她,带着炙热的气息,极具魅惑的说道。 “你觉得你不上朝他们会非议你,还是会非议我?”似乎所有的不舍皆化作无声的叹息,眸光沉沉,似月下飞沙,干净而荒芜,冷玉儿淡淡的笑道。 “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那么清醒?不要离开,等我回来。”轻吻着她的侧颜,望着那双意志坚定的双眸,无奈一叹,他起身着衣而去。 身侧一空,心如刀绞,万箭穿心,却是合眸而笑,原来他们之间依旧隔着些什么,擦不掉的清晰,抹不掉的明了,可以当做不知道,却没有人会让你不知道。 春意融融,灿烂的春阳毫不吝啬的照耀在身上,仿佛有他的味道,手抚着盛开的花儿,微眯着凤眸,唇边不由得漾起一丝慵懒而迷离的浅笑。 “娘娘,该用午膳了。”身后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承安一脸笑意的打千说道。 “我想我应该走了,代我向他告别。”静默良久,轻轻的转身,只一刹那间似乎从那幻梦中惊醒,冷玉儿有些冷冷的说道。 “郡主,老奴知错了,老奴说错话了,老奴该死,还望郡主可怜可怜老奴,郡主若是一走了之,老奴的命也就丢了半条......”承安慌忙跪在地上,不停地改口哀求道。 “那我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我还不饿。”清亮的眸心似划过一眸冷痕,微微一叹,心似有一根绳索在牵绊着她,不舍离开。 落日斜曛,一袭白衣缓步从落日的余晖中走来,雕栏玉砌的凉亭中,落花纷纷,他走到她的身边,轻抚着微闭的凤眸,有些无奈的笑道:“还以为昨天做了一场美梦,梦醒了你又不见了,原来在这个地方。” “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今天我才发现皇宫原来那么大,也是那么的小,小到我走到哪里,你就能找到哪里。”自然而然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她慵懒的说道。 其实什么都不想想,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想这样的依偎着他,与他相依相守,就这样糊涂的的过一生也罢。 “玉儿,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清你?为什么不愿让我找到?”轻抚着她略微蹙着的峨眉,黑眸如幽幽暗海,慕容晴天眉宇间隐藏着淡淡的忧虑,轻轻地问。 “只是在想昨天晚上是不是一个错误?”无声低叹,复又一笑的问,问身畔的人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有些事情不愿意去想,也不愿意去问,生怕那一切会打破如今所有的美好,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心毫无所知,毫无所查,只是他不说,她也不愿意再问。知道又如何,不知又如何,她终究随心而为的爱上了他,这一点任她自己也否认不了,不如不知也罢。 “你,不想做我的女人吗?”心陡然一紧,他情不自禁的将她囚在怀中,生怕她下一瞬间消失了一般的问。 “不,我只是不想住在这里,不想住在那个黄金铸的牢笼里面。”缓缓的睁开眼睛,她望着眼前雕梁画栋,绮丽中不失清雅的暖玉阁,轻轻地叹息。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他凝望着她的眼睛,只觉自己跌入一池幽幽春水中,只是无力而徒劳挣扎着。 “想要......我也在想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很想很想和你在一起,可是......”她仰起头静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眼眸朦胧而不知所措。 “没什么可是,只要你想和我在一起,未来的路上管他会遇到什么,我们一起走,我们也一起面对。”轻轻的将唇覆在她的唇上,将后面的话语生生堵在喉间,他轻吻着她,柔情似水的说道。 可是这后面会有很多很多种可能,那种可能不能简单地分作好与坏,他们只间隔着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也许摒弃这一切,便是两个人的天荒地老,可是天下江山,无端战乱,却并非说摒弃便能摒弃的。 “做我的皇后好不好?永远的留在我身边,我们再生几个孩子,一直白头到老好不好?”那双紧闭的眸中仿佛有千思万语,千头万绪,他在她耳边呢喃的轻语,耳鬓厮磨,万种情意的说道。 “不好,我还想纵马山河,江湖逍遥,岂非比在你这皇宫要自在?”轻轻一笑,她如游鱼一般从他怀中挣脱,如一抹轻烟在落日的余晖中飘扬而去。 “隔着千山万水我都能找到你,你以为你逃得了吗?”怀中一空,只余淡淡的幽香,天地的静寂,抬眸四顾,恍如梦中,他恨恨的说道,随即轻轻一跃,如一条游龙般向那个消*影的方向寻去。 二百零七章 风月情浓 岁月在甜蜜中悠悠而过,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香甜的花香,爱情最是让人迷离,转眼间到了八月十五,人月两团圆。 她记得在漓楚的第一个八月十五是在风影楼过的,第二个八月十五在那个无忧无虑的山村过的,这应该是她在这里的第三个八月十五,也应该是人生中最后一个吧? 最近以来,总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疲倦懒怠的动弹,身上的遗世之毒似乎比预想的要来的快一些,那些药似乎管不了多少作用?幸而无论经过了多少挫折,她和他终究在一起了,可是越是这样,走到不得已的那一步,似乎越是不舍。 本不想留下什么遗憾,可是万般的情意是不是也是一种牵绊?牵绊着她给他留下一个永不能磨灭的遗憾? 轻画娥眉,略施薄粉,掩住那苍白如玉的脸庞,一只玉钗轻挽三千发丝,依旧是一袭似雪的白衣,仿若那山间走出的精灵,花间幻化的仙子,去赴一场夜月之宴。 一个少年,一个比冷卿儿似乎还要小一些的少年,似雪的白衣,似雪的白发,似雪的肌肤,全身上下唯有幽蓝冰湛的眸子带着冷漠的的气息,倨傲的唇角扬起一丝冷笑,静静的望着川流不息,忙忙碌碌准备宫宴的宫女内侍。 “这是哪里来的杂种,看那满头的白发,和他天底下最无用的爹一个德行.......”满口污言秽语的嘲笑在身后传来,白衣随风扬起,一抹风流无声蔓延,他却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的转身,离去。 “小杂种,你不会说话吗?你是哑巴不成?怪不得你父亲会不要你,把你一个人像野狗一般丢在这里。不闻不问。”一个较为高大的少年带着几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如山岳一般挡在他的面前,宛如望着蝼蚁般不屑的讽刺道。 “小杂种在说谁?”带着冰冷气息一句话,无波无绪轻飘飘的飘入那几个少年的耳旁,那个孩子丝毫不惧的冷冷看着他们,依旧是一副淡漠的表情。 “小杂种说你呢!”张狂的锦衣少年哈哈笑道。 “知道就好。”蓝眸如海,轻泛着涟漪,少年不屑的回答。 “小杂种,你竟敢跟本少耍嘴皮子,看我不打扁你,我们一起上。”那几个少年顿时醒悟过来。狠狠的抡起拳头便打向比他们小许多的白发少年。 “你别妄想有人救你,服不服,我问你服不服?”一拳拳。一脚脚无情的挥来,那个高大的少年狠狠地踩着倒在地上的白发孩子,冷冷的喝道。 拳拳到肉的招呼,白发少年却只是用手摸了摸唇角的血迹,倔强的冷笑不语。自一出生他从未见过父母一面便被送到万里之外的漓楚之地做了一名质子。受尽欺凌,受尽嘲笑,唯有身上的那一点点痛方能觉得自己存在吧? “小子还挺有骨气?小爷今天就把你的骨头打断也不会有人替你说一句话,你信不信?”冷冷一喝,那个高大的少年提脚狠狠的踩向白发少年的脸。 白发少年却只是微微勾起嘴角,现出一个讥讽的笑容。眼见那高高抬起的脚落到他脸上之时,忽听一声痛呼,那个高大的少年竟然摔倒在地。抱着腿打滚。 “你们在干什么?滚......”清朗的声音带着一股威仪,却是慕容晴空从扶疏的花木之后缓缓走来。 几个锦衣少年顿时一身冷汗,就算他们父亲权势再大也大不过嫡系的皇室中人,于是慌忙架起倒地的少年又惊又惧的踉跄而逃。 “你是雪幽国的王子,玉九幽的儿子?”夕阳斜曛。一袭白衣踏着落日,从花木之后缓缓走来。望着鼻青脸肿的他,轻抬衣袖擦着他脸上的尘土,略带怜惜的问。 “冷姐姐,他叫玉镜绝,是雪幽国送到漓楚的质子,那些人是武成候、平阳侯等人的儿子,现在他们进帝都,恐怕是来者不善,冷姐姐......”黑眸沉沉,慕容晴空略显担忧的在一旁沉声解释道。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淡淡一叹,清澈的幽眸中掠过一丝伤痕,轻轻牵起他的手,整理着他皱巴巴的衣服,复又对他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不用怕,我带你去换一身衣服,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去找我。” “我不需要别人的可怜,我不是一条可怜狗。”素白如雪的手,若有如无的暗香缭绕鼻端,那双眼眸中流淌着似真似幻的柔光,声音更是轻轻缓缓的温柔,然而他却是狠狠甩开她的手,转身疯一般地跑开。 他的血液中流淌的也是皇族的血液,他的身份并不比任何人卑贱,他不需要可怜,就算他在这整个世界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抑或只是一条孤零零的狗也不需要别人的可怜,因为这一切并不能磨灭的是他骨子里的骄傲。 “好骄傲的一个孩子,可惜......”缓缓的起身,白衣迎风飞舞,冷玉儿望着那个消失的小小身影,心中只余怅然。 “可惜什么?我可没有半点亏待他。”身后一只手环住她的柔软的身躯,在她耳畔呵着酥酥痒痒的气息,温润如水的说道。 “不要,有人看着呢......”羞红着脸转头望去,却见慕容晴空早已不知何时离去,只余慕容晴天一张似夺天地之色的容颜。 “谁敢看,就算看到又如何,我不在乎。”紧紧拥着怀中绝色美人,鼻子轻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潋滟的眸光掠过一丝惊疑,淡淡的笑道:“你用的是*香吧,瞧瞧,我的三魂可是被你勾去了七魄,你可要负责任。” “不要再闹了,你可是堂堂一国之君,让人看到岂不是笑话你沉溺女色?”迷离清媚的眼眸漾起一丝丝的涟漪,笑如银铃,冷玉儿在他怀中不断挣脱的咯咯笑道。 “玉儿,我感觉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今天晚上留下来,留下来陪我好吗?”轻吻着她娇艳如花的容颜,他在她的耳畔魅惑的说道。 “才不要,我才不要留下......”轻轻柔柔的声音似一条条丝线将她捆绑,有几道人影远远地望见,却是慌忙的退下,她只觉得自己的耳根在发烫,丹唇轻启,娇柔的笑道。 “你刚刚说过我是一国之君,那我说的话岂非是一言九鼎,你这样做可是违抗圣命,你说我要怎样惩罚你呢?算了,还是你以身相许,来回报我的不杀之恩吧!”暮色四合,最后的一丝余辉似乎落在玩世不恭眼眸中,他神采奕奕的捧着她的脸,柔情蜜意的笑道。 “晴天,对不起,我最近有些累......”眸心忽的和那垂下的夜幕一般的沉敛,冷玉儿只觉胸口一滞,头有些难言的眩晕,软软的扶住他的身子。 “玉儿,你怎么了?”他心头一惊,猛然抱起她,向自己的宫殿奔去。 “快宣御医,宣御医......”承安望着慕容晴天怀中憔悴的人,不由得惊呼道,顿时璇玑殿乱作一团。 “不要,不要宣御医,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她拉住他的衣袖,轻轻一笑,敛尽清愁的淡淡说道。 “玉儿......”反手一动,他的手指搭在她的脉上,眉宇深锁,沉敛的眸色时而惊喜,时而忧虑,到最后却是越来越凝重的舒展不开。 “怎么了?不会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吧?”冷玉儿眼眸中闪过惊诧,静静的望着他,似看透生死一般云淡风轻的问。 “没事,可能是最近累的吧。”他笑了笑,淡然平静如水的眸光掠过她如玉的容颜,轻吻着她的额头,安慰道。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握着他的手,带着不舍的神色,忽觉胸口难言的恶心,心头陡然一紧,脑海中不由的闪过一些事情,她又惊又喜的望着他,似是询问般的说道:“我怀孕了是不是?我们有孩子了是不是?” “是,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这么快,但是......玉儿,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做父亲了......”笑意渐渐的伸展开来,他紧紧地抱住她,抑制不住惊喜的说道。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恭喜郡主,贺喜郡主,这皇宫里总算又有这天大的喜事了。”身后的宫女内侍在承安的带领下,叩头行礼的笑道。 “赏,都下去吧。”慕容晴天轻柔的目光宠溺的望着她,对着下面的人挥挥手,带着笑意的说道。 “为什么方才不告诉我?”室内一片静谧,只余一缕檀香缭绕着两人笑意浓浓的眉目,冷玉儿依偎在他的怀里,满怀惊喜的问。 “我怕你会胡思乱想,怕你还没有做好准备,不能好好地养胎。”紧紧抱着怀中的人,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一般,他略带感伤的回答。 “不,我不会,我会好好的保护他,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现在我终于觉得和你在一起不是一个错误,我怕如果我真的走了,你会孤独,而现在,还有他能陪着你......”她仰起头,眼眸中泛着莹莹的水光,在他的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地掠过,欣喜异常的说道。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玉儿,做我的皇后好不好,就算你不需要名分,这孩子总该需要一个名分。”幽幽的烛影里,她的眉目如仙般的美好与欣悦,慕容晴天又道。 二百零八章 夜月之宴 夜阑烟风,宫灯万盏,幽幽的浮光掠影之间,两道出尘如仙般的身影,手握着手,相携的拾步走近夜宴之殿。 千人万人面前,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无异于当众宣布了一直以来颇惹众议纷纷的天心郡主的身份,以及她在反手乾坤倒转,覆手山河倾覆的九五之尊心中的份量。 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有绝世的风采,一个有倾世的容颜,翩然如玉的仿若云端中走来,却令得所有人的眉目微微一缩。 所有的人呼啦啦的全部跪下行礼,唯有那个女子在他的淡笑包裹中与他一起走上至高之点,待二人坐定,承安高声叫道:“起。” “难得过节,大家随意一些,不用拘礼。”淡看着各种变幻的神色,慕容晴天依旧轻握着那双手,带着天子的威严笑道。 彷如如芒在背,珍馐百味,琼浆玉液入口毫无滋味,管弦丝竹,流袖云歌,羽衣霓裳,丝毫没有入耳,亦未入眼,各种心思,各怀心事的将夜宴推入高氵朝,慕容晴天每每想说些什么,却总是被冷玉儿波澜不惊的暗暗压下。 “武成候、平阳侯、还有那边那个召公都是前朝献帝留下的老臣,父皇当时承诺他们完全保留他们以前的封地,并且世承官爵,当然这么多年来,他们也未曾真正插手过朝政,没想到现在不知是谁请来倒打一耙。”慕容晴空精湛的眼眸从三个气势不凡的老头身上掠过,不着痕迹的轻声对身侧的李云曦和冷卿儿,当然主要是对冷卿儿讲的。 “我知道,姐姐讲过这件事情。”轻轻一叹,面色上无喜无悲,一脸平静的冷卿儿沉声回答。 “我想我们不该注意他们,他们毕竟有名无实。我们的眼睛该看的是那边,还有那边.......”李云曦的眼眸从花静风、风惊云、甚至是李静影等一些真正手握实权的人身上不动声色的掠过,淡淡的说道。 “有些事情看来今天真的要揭开了,不知是好还是坏?”慕容晴空莫名的一叹,淡望着那些虚伪的笑容,权色的眉眼。 “朕想封后,不知各位爱卿有何感想?”良久,他反握着她的手,一声轻喝,在喧闹的夜宴中。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风波急涌。 “凤太后过逝一年有余,按理说皇上早应该封后。不知皇上何时差人去渭国给云缨公主提亲?老臣备下这份礼可是备下好长时间了。”哈哈大笑,蟒带金袍,不远千里赶来的武成候奸猾的老眸中掠过戏谑的笑意望着慕容晴天,微微施礼的笑道。 一时间所有的眼睛皆都望向那个如玉的容颜,然而不同于众人的猜想。轻轻举起玉壶,一脉清流在烛影重灯之中闪着净澈的光芒,缓缓倾入杯中,那个女子只是微微抬眸,荡漾着明湖秋波莹莹之光,柔美的唇边幽幽荡起一丝笑意。轻轻地将盛满美酒的玉盏推到同样满脸笑意的慕容晴天面前,仿佛他们说的事情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而她也只是在听一个故事一般的从容不惊。 “不用怕。”一声轻叹。悄然划过耳畔,慕容晴天紧握着她的手,淡看风云一般望着下面卖力表演的老臣们。 眼眸中笑意盈盈,十指相握,仿似心贴着心。原来有些话就是这样简单的说出来,而说出来她也可以这般简单的去面对。管他什么风云变幻,什么指桑骂槐的污言秽语,为了他,一并承受了也罢, “朕说的不是她,是天心郡主,当然这是朕的家事,朕只是通知各位一声,各位不必发表意见。”无声一笑,轻轻地回首,静望着眼前的容颜,好似穿过沧海桑田,穿过漫漫红尘,穿过无声的空间,他找到了她,于是他的眼睛里便只有她,也唯有她能牵动他的心。 “天心郡主固然是天下难得一见的绝色女子,可是微臣虽然远离帝都,却也是对天心郡主略有耳闻,且不说郡主身世不详,但观郡主言行纵肆,性情乖张,绝非贤淑,兼之手腕狠厉,又身怀武功,实乃祸水,渭国和雪幽国乃是前车之鉴,皇上难道要眼见漓楚之地旧事重演?让一个女子断送整个漓楚的天下吗?”烛影明灭不定,略显老迈的召公缓缓起身,铮然落地的话语字字如刀划过多人的心间,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朕说过,这是朕的家事,不需要你们管,倘若今天朕真的依了你们所言,那朕真的成了那负心寡义,软弱无能,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方玉龙了,这是你们愿意见到的吗?”眼眸中的清颜如玉依旧是那般的静若止水的笑着,慕容晴天霍然起身,冷冷的喝道。 “皇上的家事便是国事,二十年前皇上出生之时,便已经定下了与云缨公主的婚事,此事万万使变不得的,否则会致使渭国蒙羞,天下又起纷乱,皇上应该知道兵过之处,无数百姓会流离失所,万里沃土浸染血色......这样的事情我想皇上也不愿见到吧?”铁剑铿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却是平阳侯拜倒在地,恭行大礼道:“微臣不才,一直以来未能为皇上分忧,今日唯与此身,唯与此命,为天下百姓,为了苍生黎民,直谏忠言,以尽全忠。” “皇上三思。”无数的人影跪倒在地,面目沉重,气沉丹田,声如响雷的说道。 “花丞相,你觉得天心郡主是他们所说的那样吗?”一双手轻拉着他的衣袍,慕容晴天一拂袍袖,黑眸幽暗,带着一抹冷冽微光缓缓地坐在冷玉儿的身侧,平静如旧的问。 “回禀皇上,天心郡主曾救过微臣的性命,微臣也说过微臣这条命也是郡主的了,微臣本不敢非议天心郡主,但是立后本是国事,所以微臣斗胆说一句皇上和郡主不爱听的话,郡主有时候确实是有些任意妄为,微臣觉得郡主不适合母仪天下。”一直以来辅国安政,威重朝野的花静风微微一惊,不敢抬眸,却是句句为国,不软不硬的回答。 “......”听到那一番无情无信,慕容晴空心中勃然大怒,只是放欲起身,身侧一只小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衫,依旧无波无绪的淡声在他耳畔说道:“自己的女人自己保护,你莫要插手,相信他,也相信二姐没有再次犯长姐的错误就是。” “老狐狸。”手轻轻握住冷卿儿微凉而颤抖的手,慕容晴空暗暗的叹道,却是无可奈何依言稳坐钓鱼台,只因现在无论他们说什么不啻于火上浇油,令局势变成无法逆转。 “那你们怎么就那么认定方云缨不会是第二个玉鸳儿,毕竟她也是从那般残忍的皇室中活下来的?”夜月悄悄的照射着变得极其静寂的殿中,慕容晴天冷冷的笑道。 “回禀皇上,渭国上下皆知云缨公主静心与佛,每日参禅祷告,自然避过那些血腥杀戮,就算是做了我们漓楚的皇后,也不过只是占据个一席之地,并不会给漓楚带来宫闱之争。”平阳侯继续叩首道。 “看来你们今天是有备而来啊?风将军,你怎么看?”慕容晴天带着一抹淡笑的饮下杯中之酒,却是令人不由心惊胆战的问道。 “恐倾天下......” 若说风无涯是一柄沉稳内敛的古剑,那么风惊云便是一柄刀,一柄无论经历千秋万载,依然锋芒外露的刀。 然而此时这一把刀只是淡淡的说出四个字,却是将所有人,包括那个执意立后之人的心剖析得一清二楚,如果他不是怕她倾了天下,又何必此时才提出立后之说? “恐倾天下?风将军当真瞧得起我这一个小小的女子?”一剪如江南烟雨般的眸中柔光百媚丛生,如烟如幻的扫向跪在地上的人,冷玉儿缓缓起身,从玉阶之上拾步而下,款款而行,仿若漫步于云端之上,带着淡淡的幽香从许多人的眼前走过,停留在风惊云的面前。 “郡主恕罪,微臣只是以事论事,并非有意诽谤郡主。”脑海中闪现过一个女子的恣意的身影,风惊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迎向那双相似的眸子,铿然的说道。 “哎呦,老臣今天可能吃坏肚子,老臣告退,还望皇上赎罪......”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捂着肚子,强忍的剧烈的疼痛,冷汗湿了罗衣,伏在地上颤声说道。 “皇上,老臣今天似乎也吃坏了肚子......”一时间竟然又有几个人捂着肚子,踉跄着脚步告辞而去。 “不对,这酒中......”只见花静风亦是眉宇紧锁,一只手捂住肚子,一只手晃动着酒瓶,轻嗅着里面的气味,却是欲言又止的说道。 “这酒怎么了?圣手神医花丞相也不知道的喝下去了吗?”一双眸子从那个白发少年的身上不经意的掠过,倏尔精光潋滟,媚肆横生,带着一抹揶揄的笑意望向花静风。 “有趣,有趣,这里太臭了,我们走。”轻轻拉起那双手,慕容晴天带着浓浓宠溺的笑意和她消失在一天如水的月色之下。 冷汗湿衣,腹痛难当,所有的人冷冷的望着那两道身影,宫中赴宴,谁又会怀疑酒中有些什么,就算有,也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喝下,可是这次显然只是那个女子毫无规矩的恶作剧,这口气他们如何忍得下? 二百零九章 月色魅影 朗月当空、清风如许、花落成雨、夜凉如玉,舍去一切的奢靡与风流,天与地是一片的静谧与安然,恍若某个人的眼,恍若某个人的心。 “这一下你昏君的名头可是做定了,你就不怕史笔如刀吗?”望着那双宠溺的眼睛,眉峰微挑,冷玉儿戏谑的笑道。 “史笔如刀,这世间又有几个司马迁?况且为搏美人一笑,管他是烽火戏诸侯,还是杯酒戏群臣,为了你昏就昏一次吧,不管怎样,我只是想把我能给你的都给你。”明亮一笑,慕容晴天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轻声的说道。 “把你能给我的都给我?太重了,我似乎有些承受不起。”依偎在他怀中,冷玉儿淡淡苦笑,低低的喃喃自语。 “玉儿,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与我并肩而立,赏天下美景,我的意思是我们站在同样的位置,携手并肩,俯瞰天下......”无声一笑,慕容晴天带着一股豪迈,风流如许,霸气内敛仿佛抬眼间主天地沉浮的说道。 “携手并肩,俯瞰天下?那样的生活不适合我。”眸子里划过一丝莫名的忧伤,冷玉儿望着天上纷乱的繁星,低低的声音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所以你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玉儿,和我在一起,你在害怕什么?”明亮如海的眼睛,仿佛能洞彻人心一般,紧紧盯着那张泛着莹莹玉光的容颜,慕容晴天问。 “我的意思是其实你不必为难,不过一个名分而已,我不需要,有了你,有了他,我什么都不怕。”轻轻的把手捂在腹部上。似乎能感觉到那里有一个生命在慢慢的成长,仿佛看到希望一般,莹莹眸光望向慕容晴天,冷玉儿满怀欣喜的说道。 “玉儿,在这世间谁也比不过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轻轻拂开有些凌乱的青丝,慕容晴天轻吻着她的额头,再一次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无比怜惜的叹道。 “你先去处理事情吧,有些人可是等急了。”扶疏花木,几条人影躬身而立。时隐时现,不远不近,却是明显带着焦灼之意。 纵使他如何为了她笑着离开。也要回去收拾那一堆的烂摊子,这世间又有谁真正的放得下——天下? “等着我,不要离开,我去去就回。”无奈一笑,慕容晴天缓缓松开怀中的人。转身间,只余一个寥落的背影。 “郡主,外面那些大臣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郡主何必为了一个质子自惹麻烦?”如水月光下,两条身影无声无息飘来,薛空、凌吟凝神倏立。面色微变的说道。 “有些事情就算不是你做的,别人也会认为是你做的,算了。何必解释,对于他们来说解释只会是多余的狡辩,你们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抬头仰望无垠的夜空,眸中无意划过一抹寂寞。冷玉儿淡淡的说道。 “可是......”凌吟面色阴晴不定,有些犹豫的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我没事,下去吧。”轻轻的抬眸,眸中喜忧参半,转身,踏着月色,向更远,更深的方向缓步走去。 穿过缤纷花雨,踏着白玉花台拾步而上,轻轻推开雕龙画凤的房门,一脉清水似的月光照进暖玉阁,纤手挑起水晶帘,盈盈的珠光映衬着红颜,一片的光辉,满室的奢华,几疑错入瑶池仙宫,这就是暖玉阁,这就是他能给她最好的东西,可是这些是她想要的吗? 一场风花雪月,原本应该是简简单单的相依相守,如今却变得如此复杂,复杂的自己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这就是行走在悬崖上的爱,这也是任命运如何的反复无常,也挡不住缘分的脚步,天上繁星璀璨,谁又能看清谁的命运,谁又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亦或是自己那一颗多情的心? “谁,谁在那里?”珠影在月色之下潋滟生姿,恍惚间,似乎有一道人影闪过,眸光轻闪,冷玉儿淡声问道。 “郡主可还记得我?”水晶帘微微一动,阴暗之处,随着月光缓步走出一袭婀娜的红衣,娇美如花的容颜轻轻一笑,美目流光,明艳无双。 “花千语?你在这里做什么?”眉目有些寥落,冷玉儿宛如一池静水,无波无绪,清清淡淡的问。 “郡主原来记得,我都快要忘了自己是谁了,我还是那个凤凰城里最骄傲的第一美人吗?其实我所有的一切早就在你进入漓楚之地的时候灰飞烟灭,凤凰城里所有的人谈论的不仅是你,就连见你一面都觉得是一种荣幸,当然他的眼里更加容不下别人......”轻挑珠帘,光影迷离之际,花千语迈着轻盈的步伐,点燃烛台上的一盏琉璃灯,悲伤的笑语间,依旧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陌离之感。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烛光摇曳,一缕轻烟随风飘散,微微抬眸,冷玉儿的目光如天上的月色一般,不带一丝的温度,淡漠的问。 “我知道郡主不想见到我,皇上也不想见到我,你们也都把我当做不存在,每日午夜梦回,守着空荡荡的屋子,冷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存不存在,可是这并不代表我真的不存在。”艳灼的红唇微微扬起,清淡落寞的眸光无声掠过一丝冷光,花千语无喜无悲,从容淡然的说道。 “你想怎样?当时入宫是你的选择,你父亲和你自己无上荣耀的同时就应该承受应有的寂寞,你应该明白,这就是代价。”惨淡一笑,冷玉儿望着那张高贵落寞的容颜,静冷淡漠的说道。 “我知道这是代价,那你呢,当时你选择离开他,为什么现在又要出现,令他不顾一切的宠爱你,又让他如此难堪,史笔如刀,难道你真的要让他在历史上留下一个昏君的名声?这就是你的爱吗?”花千语抬步向前,紧紧盯着冷玉儿的眼睛,杏眼眸中婉转的流光,仿佛带着怒意,又带着讽刺的问。 “你喜欢他?”这是她第一次面对一个同样喜欢他的女人,心有些微乱,身子不由微微一震,冷玉儿的手不由的护住腹部,冷冷的问。 “是,我喜欢他,喜欢了很久,久得连我都忘记了时间,只是感觉自己在做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竟然还是喜欢你,你说可不可笑?”花千语的脸色似乎越来越苍白,在月色的清光之下微微颤抖着,可悲而又可笑的问 “君心似海,喜欢上他的人都很可笑。”无声一叹,一袭白衣与一袭红衣面面相对,依旧是静冷淡漠的回答。 “是啊,君心似海,倾天下之财做这琼室瑶台,日日的相思缠绵,再加上这杯酒戏群臣,他这般的宠溺你难道就不知道这天下人是如何的骂你的吗?妖姬,祸水,以色惑主,献媚取怜......这也是他对你的爱?”娇柔婉转,酥酥糯糯的声音带着仿佛寒冷冬夜的风,无情的冰封着天地,花千语一双瞳眸冰冷而戏谑,讽刺的说道。 “这个地方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了。”风起帘动,冷玉儿转身之时,忽觉脚下一软,暗暗提起真气,却觉丹田之处空空荡荡,运转不得半分,不由心下大惊,急欲离开暖玉阁,却只能软软的倒在地上,恨恨的望着一脸得意的花千语:“无色无味,清风软筋散......” “郡主何必走得太急,千语还有话没有说完,这里是不是他的孩子?”轻轻吹灭那盏明灭不定的琉璃灯,花千语缓步走进,十指蔻丹殷红如血柔柔的按在已经丝毫不能动弹的冷玉儿腹上,媚眸如烟,风情万种的问。 “你怎么知道?”脑袋开始有些晕眩,眼眸中无情的划过凌厉与肃杀,冷玉儿紧紧的护住腹部,强自支撑着身子冷冷的问。 “你也说过我父亲是圣手神医,就算千语再如何的不济,这点事情千语还是能够看的出来的。”花千语扬眉望着冷玉儿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妩媚而多情的笑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意识似乎越来越模糊,冷玉儿紧握着拳头,长长的指甲如刃,划破如玉的手掌,一颗颗鲜血淋淋而落,努力用疼痛支撑着模糊的意识。 “其实我也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和他的孩子,你把他送给我好不好?”花千语修长的手指在冷玉儿腹下轻轻地划着,神色向往而疯狂的问。 “你若敢碰他,我必诛你九族,你记住我说到做到......”她的力气越来越小,意识也越来越松散,却是紧紧盯着花千语疯狂的目光,彷如誓言一般冷冷的说道。 “你累了,先睡一会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纤纤十指在她的眼前轻轻的晃动,宛如一只美丽的孔雀展开多情的羽尾,令那双充满恨意与恐惧的眼睛缓缓的闭上。 月光如水,夜凉如玉,水晶珠帘随风轻轻晃动,天地依旧是那样的静谧安然,那一袭红衣宛如游荡人间的鬼魅一般望着倒在地上的白衣女子,怔怔的笑着,笑的无情,笑的森然,笑的疯狂。 二百一十章 繁华落尽,黯然成伤 疼痛使她从昏睡中醒来,忽然明白了何为天地无情?只觉得那些血好像带着自己的生命一样的往外流。眼前仿佛有无数的人影,有无数的声音,她怔怔的望着那个紧握着她手的人,仿佛是在期许着他告诉她,她的孩子不会有事,他不会让她们有事,然而他却是一语不发,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心渐渐的往下沉,仿佛沉入一片无底深渊,眼前看不到一个人影,耳边听不到一丝声音,只有那血的海洋将她淹没,缓缓的松开那双手,她沉沉的陷入刻骨的疼痛之中,仿佛只有那样的痛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也只有那样的痛可以让她清楚的记住侵入灵魂的恨。 三天以来,睡了又醒,醒了有睡,她始终未曾说过一句话,他始终陪在她身边,喂水、喂药、换衣、梳头,擦拭身子......只要是有关她的事情,他都是事事亲力亲为,可是那水喂进去了依旧顺着嘴角流出,那药喂进去了也是依旧顺着嘴角流出,而她更是依旧带着期许的目光怔怔的望着他,那样的眼睛令他心痛,令他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承安知道暴风雨之前总是那么的平静,平静的让人觉得压抑的喘不过气来。花残满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那压抑的沉默,她不说话,他亦不说话,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敢说话,只有那时间无声无息的划过,苍老了岁月,苍老了人心。 “你见不见花千语?不见的话,明日我杀了她。”一匙浓浓的热粥送到唇边,她仿佛没有看见一般怔怔的出神,放下手中的碗,无声一叹。慕容晴天打破死一般的寂静,轻抚着那张毫无生气的容颜,淡淡的说道。 依旧是没有回答,身子却是剧烈的颤抖,猛地起身,脚下还是一软,她跌入那个久违了的怀抱,不知所措的颤抖着。 “吃饭,相信我,我会让他们所有的人都付出代价。”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然后平静如常的一勺一勺给她喂饭。 自此之后她仿佛成了最听话的孩子,再苦的药端到面前她一饮而尽,以前不想吃的药膳端到面前也是吃得干净。每天准时睡觉,准时醒来,偶尔依偎在他的怀里,听他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不着边际的事。 有一天。他看完奏折,依旧用温水给她擦拭着苍白的脸庞,她忽然抓住他的手,仿佛梦呓一般闭着眼睛低低的自语:“幸而,幸而还有你。” “再苦,再难熬的事情我们一起熬。”他反握着她的手。堵在心头的一块石头仿佛落了地,他的唇边掠过一丝如有如无的苦笑,一脉清泪无声滑落到她的脸庞。却是恍如无事般淡声说道。 “对不起,我又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我知道你的心也在痛,对不起......”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用衣角拭着他脸上的泪水。颤抖着声音,慌慌张张的说道。 “只要你没事。我无所谓,我只求你没事。”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那么多天以来强忍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到她的发间。 假如眼泪是懦弱的表现,那么他现在该是多么的懦弱,因为失去了一个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因为害怕失去另外一个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人,他懦弱的流下了那曾经他视为最无用的眼泪,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 “我没事,不哭,我们都不哭。”眸中隐隐泪光,却是流不下一点的泪水,她紧紧的抱着他,不知所措的安慰着他。 “拦住他们,莫要走了逃犯。”殿外忽的一声清啸,只听得密如连珠的刀剑相击之声响绝于耳。 “什么事情?”一转身间,慕容晴天平静如常的冷声问道。 “皇上,有人劫狱。”承安故意放重脚步,在门外有些欲言又止的恭声回答。 “谁?”眉宇微锁,一拂袖间,他又变成那个从容的王者,淡定的看着自己的江山。 “侍卫统领李俊岩,劫的是......永巷弃妃花千语,老奴已经派人堵住了,不过李俊岩誓死反抗,还没有抓到。”承安躬身侧立在门前,垂目说道。 轻轻一语,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冷玉儿眉目一凛,不顾慕容晴天的阻拦,直接取剑,飞身向门外掠去。 “玉儿......”高高的台阶之上,他扶着她虚弱的身子,焦灼的喊道。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那个疯子......”漫天的刀光剑影,眸心带着浓浓的恨意冷冷的望着在誓死护着一身小太监服侍的花千语,冷玉儿似乎在无形中生出一股力量,掌心的剑光出鞘,带着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意直向花千语袭去。 似雪的剑光绽放于黑夜,似掩去了所有星辰的璀璨光芒,令天地一亮,令那个浴血奋战之人的心为之颤抖,剑光耀动,洒脱俊逸,飘忽不定,那无数的剑影如霓虹一般笼罩天地,直接是一式不留任何余地的剑揽苍穹。 暗黑的夜中仿佛有一朵极其绚烂的花慢慢的绽放在眼前,炫目至极,披头散发极其狼狈的花千语怔怔的望着那夺人性命的一剑,仿佛神魂被其所迫的不知躲闪,认命一般的闭上那双失魂落魄的眼睛。 剑锋所向,风云色变,血溅尘扬,刀锋裂骨之声传来,仿佛裂在自己身上一般,她的心不断的颤抖着,然后缓缓的睁开眼睛,只见那个一张脸如石头一般坚硬的李俊岩血染重甲,如山一般的挡在她的的面前。 “我认识你,你让开,我可以看在郝嬷嬷的面上放了你。”鲜血如雨在眼前飘落,冷玉儿的剑重重的刺在李俊岩的右胸之上,静冷的眼睛仿如利刃般,无情的望着他身后那个狼狈的女子,杀气凛然的说道。 “李统领还是让开吧,千语的命该如此,为了千语不值。”轻叹一声,一直躲在他身后受他庇佑的花千语缓步走出。 从一个寂寞的地方到另外一个寂寞的地方,不过是换了一个房子,她不怕,然而他来了似乎给她带来一种希望,她接受了这种希望,随他换上小太监的服饰,眼看就要走出那令人窒息的深宫,却不防被人认出,紧接着便是刀光如雨,血光如雨。 “家母曾经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下受了娘娘的恩惠,就应当为了娘娘肝脑涂地,况且娘娘是冤枉的,在下更应当就娘娘脱离苦海,以求来日真相大白,娘娘能够洗刷冤屈......”紧紧的握住那把刺在胸前的冷剑,李俊岩毫不畏惧的淡声笑道。 “郝嬷嬷的伤千语并未医治好,李统领这又是何必?”望着那双执着的眼睛,花千语惨然一笑,认命一般的说道。 “有了娘娘的药,家母临终之前少受了不少罪,而这么人又有谁看过她一眼,或者问过一句,亏得我母亲对他们忠心耿耿了一生,被这地方困了一生。”周围安静得针落可闻,李俊岩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握着那把剑,染血的眼睛执着而不屑的扫视了一眼冷玉儿。 “李俊岩你若放手,朕,可以既往不咎。”一袭白衫缓步而来,宛如一柄风华凛冽的剑,带着夺魄的光芒无情的俯视着他,仿佛怜悯一般,冷声说道。 “多谢皇上宽容,只是微臣走到这一步,便没有活着走出去的打算。”鲜血如泉不断地涌出,静静的直视着那双仿佛让鲜血染红了的眼睛,从容的笑道。 “那就不要怪我,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手中之剑蓦然松开,拂袖扬手间,掌风烈烈杀意滔天的直袭向泪水肆意横流的花千语。 “倘若我说不是我你信吗?”砭人筋骨的掌风袭到眼前,花千语忽然扬眉一笑,静然如水的问。 “你觉得我会信吗?”她的眼睛中仿佛有怒海狂涛,地狱怒焰,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狠狠地击向花千语。 “没有人相信你我相信你。”那松手的剑势直接没入他的血肉之间,然而他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再一次微微侧身,挡在了她的面前。那致命的一掌仿佛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他噗的一口鲜血激溅而出,却兀自镇定的说道。 “郡主,我们找到郡主之时似乎在那附近有一条人影闪过......”听到动静,一直守护在冷玉儿身边的薛空、凌吟二人此时面色微变,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是谁?你不说我杀了你,或者先杀了他。”望着那张越来越苍白的脸,冷玉儿漠然无情将手紧锁着李俊岩的喉咙处,恨恨的问。 “当时我昏倒了,根本没见到过任何人,要杀就杀我吧,不要再连累任何人。”眸中的冷光变幻不定,花千语的声音有些颤抖,却是强作镇定的说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不要妄想任何人可以救你,我说过我会诛你九族,我说到做到。”无声的杀意从她脸上划过,转身冷漠的离去,继而一个无情的声音送出:“把那幅琵琶锁送给李统领。” “不要......你若杀就杀我,不要再滥杀无辜,他们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身后凄厉的声音呜咽成殇。 二百一十一章 繁华落尽,黯然成伤 “玉儿,他是朝廷重臣,不可鲁莽,来日方长。”一双手紧紧的握住她,眼眸深处是无奈、悲伤、疼痛、怜惜、压抑等等无数复杂的情绪,却是在她耳畔轻轻地说道。 “来日方长?我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今日不如把所有的一切算清楚。”冷冷的眸子有血色的火焰缓缓的开放,她的声音低而静,却是掷地有声的说道。 “现在你们花家的人命,当然包括李统领在内,全部在你手中握着,我问你问题,你说实话,我放一条命,怎么样?”天地无声,只剩下明晃晃的火把映衬着那张惨白的容颜,冷玉儿漠然而无情望着她,冷冷的说道。 “你的孩子不是我杀的,我怎么会杀死他的孩子,无论我伤害谁也不会伤害他......”苍凉一笑,莹亮如水的眸光落到那个始终高高站在她面前的男子身上,悲声说道。 在他面前,她不可能抬起她高贵的头颅,她唯有像她的妹妹花解语那样卑贱地活着,卑贱的爱着。那一次幽柔的暗香浮动在他的眼前,而他却是狠狠地扼着她的喉咙,几乎将她扼死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距离始终是那么远,远的似乎只有漫漫红尘的生死之际,才能看到那道始终徘徊在梦中的人影,原来只不过是她痴想了...... “你喜欢他?”她似乎从那双楚楚可怜的眸子里看到了那个日日夜夜辗转在侧的身影,冷玉儿面色苍白的问。 “是,我喜欢他,喜欢了很久......”脸上无意识的绽放了一个笑容,那样的笑容也只为他而绽放,花千语静静的望着远处的那个身影,悲凉如雪的的说道。 “是不是久了连自己都忘记了时间。只是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竟然喜欢的还是另外一个人......对不对?”唇边是一个幽冷的弧度,仿佛掩去任何的感情,冷玉儿只有紧握着手中的剑,冷冷的问。 “是......”花千语闪着泪水的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冷玉儿,欲言又止。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知道对不对?因为这是你亲口告诉我的,难道你忘了吗?好,李统领的命你保住了,现在第二个问题,灵儿的事情与你有没有关系?”无力一笑。剑光遥指花千语的眼眸,冷玉儿又道。 “这件事情,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再说。”那一袭轻袍缓带的白衣褪尽繁华与张扬。只余一身清逸风流,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与另外一个女人并肩而站,静望着她的眸子,没有丝毫波绪的说道。 “是。那个贱人死不足惜,我至少有一百种让人觉查不到半点的方法害死她,至于原因,深宫之中争宠的事情太多了,死的人又有谁数的过来?纵使先皇只有一个凤太后,不是还有一个雪妃枉死了吗?”眼眸深处越来越安静。越来越冷湛,也越来越平淡,花千语终究将自己的眼睛从他身上移了过来。眼望着苍茫天地,悲凉而沧桑的笑着。 “花千语,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单凭这一句话,你便是死罪。”白衣迎风而动,慕容晴天冷冷的说道。 “因为我明白了。彻底的明白了,越得不到的东西我们才会越想追逐。到了最后却忘记了初衷,忘记了本意,也许我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只懂的什么叫做占有,这样的追逐是不是很悲哀,很可笑?况且你还能再杀我一次吗?”绝美的笑靥宛如那朵妖艳的芍药绽放与黑夜之中,花千语淡淡的说道。 “很好,你妹妹的命我可以留下,现在最后一个问题,那天晚上,你的父亲是不是出现过暖玉阁?能用高明手法害死我的孩子的人除了你,便是你的父亲,曾经的圣手神医花静风对不对?”那双瞳眸似乎越来越冷,越来越静,亦是越来越黑,仿佛能够冷冻、吞噬一切的静望着那双眼睛,宛如幽冥般带着浓浓的恨意问。 “不,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这么说来他真的出现过,冤有头债有主,好,你的命我留下......”长剑回鞘,风过云烟,那个身影也如流星一般消失在寂寂黑夜。 冷冷的风吹过无边的黑夜,天上的风云开始变幻,遮住那如水的月光,揽心剑带着倾世的光彩灼灼绽放在幽黑的光夜之中,那影影卓卓的一袭白衣随着秋风若曦若舞,似流淌在暗夜深处不止的波潮,只在一转身间便打开一道通往地狱之门。 一道道剑光如流萤般倏然飞闪,鲜血在她的剑端流淌,如红色的烟雨般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蜿蜒成河,仿佛把自己变成一把利刃,撕裂、毁灭一切冲进粹不及防的人群,暗暗压抑的恨意仿如潮水将她淹没,持剑的女子眼底有化不开的浓浓哀伤,似比飞雪更凄冷,更凛冽,更无情。 仿佛踏着血与火重生的那一刻,她漠然无情地把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她的剑下变成僵硬的尸体,跨过倒在地上的一道道尸体,她走在漫天的血雨之中,宛如嗜杀的妖魅踏着鲜血一步一步的寻找着花静风。 时间永远不是疗伤的圣药,而是酝酿一场风暴的来临,她终究也变成了那个她曾经最讨厌的杀伐之人。一路的冲杀终将那个权倾朝野,左右天下的丞相花静风逼到那毫无人影的荒郊野外。 “花丞相想往哪里去?”眸心中似有魅夜的火焰在燃烧,白衣之上绽放着妖艳儿的莲花,清冽而咄咄逼人的剑光遥遥指向那个狼狈的花静风。 “郡主如此逼迫与我又是何故?”眸中闪过深沉睿智的光芒,满身荆棘,发丝凌乱,狼狈不堪的花静风镇定非凡的面对那倏忽出现在眼前的染血剑尖,冷然相问。 “逼迫?一直以来都是你们在逼我,我何曾逼过你们?现在我真的怀疑当初是不是救错了你?”风扬血衣。她宛如地狱中走来的修罗刹女,带着极其美丽的妖艳与死亡,冰冷无情的说道。 “不错,我的命是你救得,我也说过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唯你的命令是从,倾国红颜,祸乱天下,果然是红颜祸水,杀伐由你开始,却并非由你结束,如果让我选择,我依然会选择誓死反对,你不能留在漓楚,也不能留在皇上的身边......”一身狼狈的花静风站在那荒山野岭之中,却是一身气势的冷笑道。 “我没有说过要留在这里,你认为我愿意留在这个地方吗?”剑尖微颤,她的眸中燃起了非杀戮不可稍止的恨,暗影沉沉,仿佛有无数生灵寂灭其中,她的心不断颤抖着,冷冷的说道。 “既然决定要离开,那为什么还要不顾一切的在一起,为什么还要有个孩子,你还舍得离开吗?”望着近乎疯狂,寒意丛生的冷玉儿,花静风紧握着手中,凝叱相问。 “所以,你才会不择手段的杀了我的孩子?”凛冽的剑气透剑而发,似乎下一下便追魂夺命的直袭而去,仿佛被痛楚淹没,冷玉儿恨恨的问。 “我杀了他?不,你自己的身体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有了孩子你根本活不过这个月,所以不是你腹中的孩子死,就是你和他一起死,我想这件事情你身侧的人应该最清楚,那么最有可能杀死他的人应该是谁,你现在该明白了吧?这世界容不下他,也没有人容得下他,包括他的父亲......”恨毒至极的一句话揭开惊天秘密,花静风带着极其讽刺的笑容,哈哈的笑道。 “你胡说.....”那从来不知道的事情蓦然入耳,心仿佛化为灼天的怒火,冰冷的寒雪,蚀骨的疼痛不断的交替,紧握着冷剑的手不断颤抖,却只是说出这三个字。 “皇上有令,花静风勾结外臣,卖国夺权,但凡见到者可先斩后奏。”一道破风之声从身后传来,仿佛裂开天地般直插入花静风的心脏。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容不得我,果然如此,果然干脆,不愧天下之主......”鲜血涔涔而落,花静风仿佛不可思议般望着穿胸而过的箭镞,悲凉一笑,立时倒地气绝。 多少年来苦心经营,步步计算成就他在漓楚之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可是那样大的权力亦带着多大的血腥,无论他今天有没有落入步步测算的圈套,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终究容不下,他这个能够时刻左右天下是战还是和权臣。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要的是绝对服从他的人,先前以雷霆之势彻底扫平王尊那些人之时他就应该看清楚,也许真的该在她出现的那一刻抽身而退,得享晚年,可是此时却是为时晚矣,冷风吹过,只有那双眼睛似乎还在无声的诉说着一切。 二百一十二章 复仇的魔鬼 多少绿荷相倚恨,一时回首背秋风。冷冷的秋风,衰草连烟,只有夜是无尽的悠长,无尽的暗黑。 “你说清楚,你说清楚,到底是谁?”手中的剑淬然落地,她狠狠地摇着那具渐渐冰凉的尸体,疯狂的问,然而没有回答,永远再也没有答案。 “冷姐姐,皇兄让我来保护你。”冷风呼啸,身后的慕容晴空拉住疯狂的冷玉儿,有些慌张的说道。 “保护我,他是不想让我知道他也不愿意要这孩子吧,他说只要我没事,他无所谓,他只求我没事,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他是这样的意思......”暗黑的夜似乎只有一片死寂,她绝望的声音似那穿透黑夜的箭镞,带着淬毒的艳光,不分敌我的冷冷嘲笑,似在嘲笑自己,又似在嘲笑上天。 “冷姐姐,你莫要被花静风的花言巧语骗了,他想趁你心神纷乱的时候杀你,不信,你看他手中握着什么?”面对失措的冷玉儿,清朗的少年苦苦的解释。 “这是花家的独门防身之计,根根银针之上都是那无法解救的毒药。”翻开手掌,一根与衣饰融为一体黑线紧握在掌心,线的一端连着一个精巧的机关盒子,机关盒子里数根银针闪着幽幽的冷光。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浓浓的黑云遮住了一切,无星亦无月,黑暗的没有一丝光亮,大风倏起,只一刹那间天地间风云变色,她在那场睁不开眼的大风中无助的像那风雨飘零的花朵,凄婉哀绝。 “冷姐姐......” “他为什么不来,他在哪里?他不敢来吗?”她的眼睛比寒风更冷,比冰雪更加无情。疯狂的在黑夜中寻找着什么,可是除了慕容晴空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影。 “皇兄在四处收集花静风触犯国法的各种证据,以求将这件事情压下去,冷姐姐,这怪不得皇兄,花静风一死,这天下恐怕就要乱了......”望着那仿佛从地狱中走出染血白衣,慕容晴空只觉得这是他棘手,最没有把握办好的事情。 “我自己一个人好好的想想,我好好的想想......”虚浮如絮的脚步似乎在那狂风之中不知该何去何从。她仿佛像那失了魂魄,颤抖着,低低的自语。 她有了他的孩子。她沉浸在浓浓的欢喜之中,可是在她刚刚得知那一个生命的存在的时候,只一眨眼的时间,她又失去了他,他说他只要她没事。他说他只要她没事......脑海中一片混乱,疼的天旋地转,眼前时而是他即惊且喜的模样,时而是他悲伤的模样,时而又是他流泪的双眸,那眼泪是不是也是为了骗她而流的。眼泪是天下最无用的东西,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流眼泪? “是不是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遥望着虚空。她的眼睛怔怔出神,不知所措的喃喃自语,身后忽有重力袭来,她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的昏倒了。 “冷姐姐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轻声一叹,慕容晴空抱起冷玉儿。飞身掠起,消失在狂风之中。 “这场好戏怎么样,花小姐?”大风乍起,连天的衰草之间露出一张流泪的双眸,一个风流俊雅的公子捏着她柔美的下巴,点开她的哑穴和身上封住的穴道,得意的笑道。 “爹爹,爹爹......”凄厉的哭喊声再一次响起在寂静无人的山野间,花解语踉踉跄跄的从衰草之中向那具已经冰凉的尸体跑去。 她就像一个不会动的木偶,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箭镞,宛如天上的流星一般从她父亲的身体中穿过,而那个魔鬼一般的人在她耳边轻轻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痴心妄想所导致的,是她的任性一步步将她的父亲,她的姐姐推入无底的深渊。 倘若不是她任性的冲出去打了冷玉儿一巴掌,倘若不是她任性的想要成为陵南王妃,她的父亲不会那么急于扩充自己的势力,左右天下局势,她的姐姐也不会进宫,义无反顾的卷进权力纷争,只为让陵南王和皇上不得不重视,以求她能在陵南王府中过的好一点,不用卑贱的住在柴房之中,不用卑贱的做连下人都不如的活。 如果不是她的任性妄为,也许她的姐姐不会受尽和她一样无穷无尽的孤独寂寞,也许她们的父亲能够抽身而退,一家人不知在哪个山野之间过着逍遥快活,简简单单的生活,而如今她也只能生生咽下那自酿的苦果。 “不用喊了,他听不到了。”冷冷的风吹过,望着那憔悴、悲伤、悔恨百感交集的容颜,那一袭隐没于黑夜的玄衣,没心没肺的轻笑着。 “你到底是谁?”那个冰冷的声音似从天边传来,遥远而清晰的回荡在耳边,她望着那个曾经把她引入一场场骗局的人,怒然悔恨的问。 “不才王尊。”轻飘飘的四个字从他的口中无波无绪的说出,那张俊美的容颜宛如明珠一般在铅云压顶的黑夜之中熠熠生辉,光彩夺目,慑人魂魄的静望着她,淡淡的回答。 “是你,你竟然没有死?”冷风如刀割过肌肤,花解语倏然大惊的望着王尊,心仿佛沉入冰水中一般的凉,不可思议的问。 “你们还没死,我怎么会死?纵使她天心郡主再如何的厉害,她终究是个女人,女人总有弱点,而这唯一的弱点便是她的致命伤,当然也是你们的致命伤,谁让你们都有弱点,而且是致命的?”清澈明亮的眼睛含着笑意,王尊依旧是一副温雅恬淡,却是如蛇蝎一般吐着致命毒液,冷冷的笑道。 “我们花家到底与你有何冤仇,你竟然如此残忍的陷害我们?”手上沾满了冰冷的鲜血,她的父亲在也不会醒来,满目泪水的花解语气势汹汹,不顾一切的扑向王尊,恨不得食其肉、吮其血的问。 “残忍吗?那么你们还记得二十年前跪死在你家门前的那个女人吗?当然你不会记得,像你们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记得当时像蝼蚁一般的我们?”他狠狠地扼住她的脖子,仿佛从地狱中走出的复仇魔鬼一般,血红着眼睛冷冷的问。 “所以你是来报仇的?”花解语惨淡地笑着,被他扼住的脖子难以呼吸,她嘶哑着嗓子,浑身颤抖的问。 虽然那个时候她没有出生,可是这件事情整个凤凰城都知道,她也是从小到大听过无数次,也无数次的为这件事情不择手段的维护过自己的父亲,而现在......这是不是人们口中常说的天道循环? “聪明,我喜欢聪明的女人,当时我母亲是怎样苦苦哀求你的父亲救一救我的妹妹,可是你父亲的血是冷的,你有没有感觉到你父亲的血是冷的,他无动于衷的看着我母亲怀中的妹妹死去,他无动于衷的看着我母亲晕倒在你们的家门前,像打发要饭的一样给了我一副棺材钱,放心今天我会送你们家一百幅同样的棺材......”他将她沾满鲜血的手狠狠地按在她的脸上,让她去感受血液的温度,宛如魔鬼一般在她耳边笑道。 “王尊,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替我父亲,替我们全家报仇,我花解语说到做到,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天空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大,被他握住的手腕骨头似要裂开,她狠狠的盯着那双魔鬼一般的眼睛,彷如誓言般恨恨的说道。 “我等着,我等你来报仇,要知道敌人的血最为美妙。”他捏着她的下巴,伸出湿润的舌尖舔着她脸上的鲜血,似在品味美酒一般,优雅而高贵的笑着说道。 “你是个疯子,你是个疯子,你放开我......”大滴大滴的雨从天而降,刹那间风雨如晦,似要清洗掉天地间一切的血腥与肮脏,花解语用尽全身力气的挣扎着,想要离得他远远地。 其实一开始她便该知道,他就是一个魔鬼,魔鬼带来的永远只是杀戮与痛苦,她最不该的是和魔鬼做交易,如今她不仅赔上了自己的幸福,亦赔上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父亲,她的姐姐,她所有的亲人。 “放开你,怎么可能,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说过什么吗?一日为妾,终生为妾,永远也翻不了身,永远也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现在这个诺言也该实现了......”一声裂帛之声响起,一片衣袂飘落在风雨之中,晶莹如雪的肌肤裸露在风雨之中,更添几分魅惑与妖娆,点燃着那颗被血腥所吸引、控制的心。 “救命......王尊,你若敢碰我,总有一天我会十倍百倍的还回去,救命......”无助的哭泣和呐喊声响彻荒草寂寂的原野,和方才一样,没有人回答,亦没有人知道。 “这一天我等了二十年,今天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最宝贝的女儿,被他曾经最看不起的人糟蹋,我要让他知道他和他的女儿才是天底下最下贱的人......”冷风带着怒喝呼啸而来,漂泊的大雨中无数片衣袂飘落地上,碾落成泥。 二百一十三章 多事之秋 再一次醒来,花已凋,叶已落,天与地仿佛被那一场大雨冲洗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庭前的幽幽竹海有一种苍翠而衰败感觉,她醒了过来,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只是那样望着一杆杆的修竹,一望就是一天。 慕容晴天也从来没有来过,外面的世界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愁,有人乐,有人家破人亡,有人宏图大展,而她两耳不闻,两眼不看,如一具木偶,木然的活着,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伤痛深深的掩埋于心,说不出,抹不掉。 “冷姐姐最近怎么样了?”秋阳悬空,千万道金光挥洒而下,却依旧是一股萧冷的感觉,暗叹一声,慕容晴空倚在光秃秃的树上,眯着眼睛问总是冷着脸的冷卿儿。 “还是那个样子,醒着却没有了感觉一样,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的是花千语害得我姐姐?”冷卿儿斜倚在另外一根高高的树枝上,冷望着慕容晴空问。 “花千语已经遭到了报应......算了,你还是不要问了。”似有无尽的话想说,却是暗暗一叹,慕容晴空言辞闪烁的说道。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花千语被砍去四肢,放入瓮中做了人彘,花家满门一夜之间全部死了,花家彻底的败了,现在整个凤凰城人心惶惶,这些事情谁又能瞒过谁?”冰冷一笑,冷卿儿淡淡的说道。 “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定是李云曦那小子对你说的,只有他是你想知道什么他就说什么的主,从来不考虑你能不能接受。”眸子一黯,慕容晴空用枯黄的叶子遮住眼睛,摇着头感叹道。 “他从不骗我。可惜我宁愿不知道,还是我姐姐想得明白,这世界大残忍,知,不如不知。”轻轻一叹,冷卿儿的目光辽远而飘渺,少年老成的说道。 “原来你们两个在这里,害我找了半天,又是什么事情惹你们不开心?”一条身影出现在树下,仰着头望着两个明显很颓废的少年。李云曦亦是带着悒郁的说道。 “你父亲荣升当朝宰相你当然开心,我们能有什么事情值得开心?”摇摇晃晃的倚在树枝上,懒洋洋的往下望了一眼。慕容晴空没好气的回答。 “是啊,没什么事情值得开心,尤其是过几天的事情恐怕会更让人头痛。”李云曦在下面负手而立,一脸深沉的说道。 “又出什么事情了?”眉宇微锁,慕容晴空望着另外一棵树上不动声色。却明显在听的冷卿儿,不由的揉着头,唉声叹气的问。 “谁让你这么长时间没去上朝,当真是个逍遥王爷,可惜人人知道的事情你却不知道。”轻轻一笑,李云曦眉宇深锁的说道。 “李云曦你别卖关子了。到底又是什么事情?”自上而下的斜睨了李云曦一眼,慕容晴空淡淡的问。 “皇上要立后了。”轻声一叹,李云曦坐在冰冷的石登上。不慌不忙的回答。 “我姐姐不会去做什么皇后的。”仿佛在晒太阳一般,对着阳光,闭着双眸,羽翅般的睫毛微微闪动,冷卿儿冷冷的说道。 “这次不是你姐姐。而是渭国公主方云缨。”眉宇再一次深锁,李云曦眯着眼睛望着阳光。语气有些冰冷的说道。 “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晴空面色倏变,飞身从树上掠下,大惊失色的问。 “三国联姻,互递婚盟,以保天下太平,皇上同意了,方云缨早已从云泽城出发,不日到达凤凰城,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而已。”唇边微微扬起一丝冷笑,李云曦波澜不惊的叹道。 “好一个皇帝,把我姐姐骗得好惨。”飞身从树上掠下,深深地望了一眼慕容晴空,冷卿儿转身离去。 “卿儿......李云曦,你又胡说八道什么?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伸手想要拉住那个离去的身影,却只能拂袖看着她远去,慕容晴空狠狠地对李云曦怒道。 “这是事实,想瞒也瞒不了多久的,不如早些说清楚,也能让她看明白些事情,免得被人都打得措手不及。”眸光微闪,李云曦静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若有所思的说道。 “多事之秋,果然是多事之秋,李云曦你说该怎么办吧?”清亮的眼神有些惊慌,慕容晴空不停地走来走去,焦灼的问。 “这件事情你我都管不了,还是顺其自然吧。”淡淡一叹,李云曦依旧望着空荡荡的天地,平静地说道。 “不行我要去看看......”心越来越乱,慕容晴空猛然飞身向那消失的身影之处掠出。 望着那消失的身影,李云曦眉宇锁得更紧,其实还有一件事情他还没来得及说,以后似乎更加无从开口。 “天心郡主别来无恙,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幽幽竹林,一袭天青色的衣衫带着淡笑缓步走向竹下弹琴的那一袭白衣之处。 “陈大人,不知是哪阵风把陈大人这尊大神给吹来了?”清琮的琴声戛然而止,冷玉儿手抚琴弦,仿佛没有丝毫感情的淡声问道。 “在下奉云缨公主之命提前赶来,给郡主送些东西,毕竟以后郡主和云缨公主会是姐妹相称,区区薄礼还望笑纳。”无声一笑,陈怀清挥了挥手。 身后一个眉目清丽的女子手捧着一个锦盒放在冷玉儿面前,轻轻打开锦盒,刹那间珠光流溢,璀璨夺目之美照耀满室,微微施礼,那个女子退下之时,抬眼间却好似在细细打量着眼前清媚女子容颜的变化。 “无功不受禄,我与云缨公主从不相识,谈何来的姐妹相称,陈大人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小女子承受不起。”似乎连看都未看那锦盒一眼,那双眼眸依旧如井水一般,没有泛起一丝的波澜,冷玉儿静如明川的淡淡笑道。 “郡主莫要推辞,在下曾经对郡主说过是友是敌,还是莫要分得太清楚的好,其实只要对自己有利,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不是吗?”一双眼眸泛着有些诡异的漆黑,陈怀清静静的望着冷玉儿,颇有些无奈的笑道。 “是吗?敌人就是敌人,不死不休,何来朋友之说?”轻轻地抬眸,眸中似有一把利剑,无声的从陈怀清的身上划过,冷玉儿轻柔的声音仿佛一块石头,掷地有声的说道。 “其实有时候伤你最深的,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最亲近的人,我想这句话郡主应该深有体会。”漆黑如夜的眸子带着况味不明的笑意,静望着冷玉儿,略带苦涩的笑道。 “送客。”眼眸缓缓地闭住,苍白的手指紧紧勾着琴弦,一颗鲜血无声而落,宛如一朵艳绝的梅花绽放于琴上,冷玉儿轻轻吐出两个字。 竹叶无声而落,长风冷月,略显清冷的月光轻轻地洒落那伏在窗前,似睡似醒的容颜。 “郡主去睡吧,天气冷了,莫要受了凉。”凌吟轻轻将风袍披在冷玉儿的肩上,眉宇间有些焦虑的说道。 “你们都去睡吧,莫要管我。”眼眸微眯,眉目唯美而寥落,在月光之下静美的如诗如画,冷玉儿轻轻淡笑道。 “是。”凌吟脚步无声的飘走,她知道她在等一个人,只是那一个人会不会来却还是一个未知数。 清风不再鸣蝉,月夜也似带着凄婉,幽篁的竹林依旧安静得仿佛没有人存在,一袭白衣静望着那单薄的身躯,缓步走来。 “还不睡?”黑眸幽深如海,泛着点点星辰的光辉,轻抚着那柔亮的三千青丝,慕容晴天淡淡的问。 “我在等你......我想我应该离开了,想和你告个别。”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柔,柔美的唇边忽然漾起一丝微笑,眼睛依旧不愿意睁开,冷玉儿清清淡淡的说道。 “也好,这里有个锦囊,等你到了清平县,他会指引你得到一个答案,有些事情就算瞒多久,也总该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心中百味交杂,手中的锦囊塞到她的手里,慕容晴天顺势将她拥在怀里,轻柔的说道。 “那么是再见,还是永远不见?”贪恋着那久违的温暖,冷玉儿不敢睁开眼睛,低低的喃喃自语,好似在问自己,又似在问他。 “傻瓜,等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会派人接你回来,我说过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我会处理好一切的事情,相信我。”清亮的眸中光芒点点,仿佛整个星河落入他的眼中,他淡淡笑着,轻柔如水的声音仿佛有种安抚人心的奇异感觉。 “还是不见了吧。”那一袭白衣从他怀中缓缓地离开,抬步消失在屋宇的转角,徒留一个怅然的身影。 本是萍踪红尘,负了一场温柔的缱倦,你未看清我的心,我也未看清你的心,不如从此隔山望水,形单影只,落寞天涯,各自安宁也罢。 白马啸西风,天地苍茫,侵染了深秋的气象,一匹匹高头大马,一辆辆豪华的大车,扬起漫天的烟尘,逶迤的向凤凰城行来。那一袭清冷如雪的白衣策马飞奔,与他们绝尘而过,旧人去,新人来。 二百一十四章 飞雪梅花 《江城子》雪舞九天 雪舞九天皎茫茫,愁荡漾,江山殇。 旧事如梦,烟云已过往。 江南江北琉璃白,红尘远,悲歌长。 梅花依旧梳红妆,恨未央,情未央。 垣残壁断,何处话凄凉。 午夜常常惊梦回,泪盈睫,枉断肠。 冷风如刀,盈满天地,割心断肠。万里飞雪,飘扬九天,将丑陋掩埋。片刻间,天地一片纯净,纤尘不染。 残垣断壁的废墟间,一袭萧瑟的蓝衫带着满身飞雪,消失在南隅,只留下一行浅浅的足印。 漫天飞雪依旧下着,迅速将他的足印掩盖,不过顷刻间,了无痕迹。 一生深情,一世的思念,也都随足印掩埋在纷飞大雪中,何时见晛曰消?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玄夜中,地上的落雪反射着惨淡的光芒。 雨雪瀌瀌中,一袭白裘,提着一盏琉璃灯,翩然从北隅转身而入。在她身后,一身着黑裘的男子不远不近,亦步亦趋的为她撑着伞。整个伞面稳稳地罩在那个身穿白裘的女子身上,而那个男子却游离在伞面之外,看起来温情,却又疏离。 玄夜挑灯归故乡,风卷梅花缀白雪。她停了下来,站在那棵开满红梅花的树下。梅花随风而落,那点点的红缀在雪间,好像燃烧的火焰跳着摇曳的舞蹈,又好像白色丝绸上染着一滴一滴的鲜血,触目惊心。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倚窗前,寒梅著花未? 白雪纷飞,红花依旧,物是人却非。 红梅白雪间。她拉下面上的白纱,清冷寂寞的目光化作一股伤感的柔情,隐约有迷离的雾气荡漾在漆黑的眸中。 她嘴角勾起一丝久违的笑容,好似归家的游子,素净的脸上不施粉黛,却如风雪中的梅花一般,冰魄?玉骨,绝世?独立。 望着漫天的飞雪,她缓缓的伸出手来,飞雪落到纤白如玉的掌心中。倏而化作一颗泪。刹那芳华,成就了瞬间的永恒。 思绪如漫天飞雪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清楚的记得,十年前,这里是一片片的院落,也是一个个幸福的家。 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笑语欢声,盈满此间。 十年前,她们一家人回到故乡,这棵梅树便是那时她和姐姐亲手栽下,然后她们从这里快乐的长大。 她曾经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过一生一世,只可惜却只过了七年。一切都改变了。 痛,撕心裂肺的痛又蔓延至全身。厉风中,她的身子有些微微发颤。不由得紧紧地裹了一下身上披着的白裘。 “玉儿,快走......玉儿,快走......”父亲倒在血泊中的那双苍凉的眼睛,似乎依旧在她的眼前徘徊。 “玉儿,带着卿儿快走。好好活着.......”母亲挡在她的身前,用力的推开她。霎那间。凄美的血,在她眼前,绽放出一朵朵惊艳的曼陀沙华。 “二小姐,三小姐,你们快走,替我们报仇......”一张张熟悉的脸,一双双怒目圆睁,血已流光却依然抱着玉鸢儿不放,只为给她争取时间逃走的眼睛,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清平村三百余条人命,在那一个风凄雨厉的夜晚彻底的消失。 眼泪似乎在那一夜流光,心也在那一夜碎成粉尘。可是那些怨恨的眼睛,那些凄惨的呼救声,那些用鲜血织就的美丽,她永远不会忘。 “报仇,替我们报仇......”从此以后,她的生命应该只为报仇这两个字而活,可是上天为什么要让她遇到他,让她直到如今才有勇气回到这里。 三年了,她终究是回来了,清平村早已在那场屠杀中变成了一片废墟,倘若不是这场雪,她应该看到的是坍塌的房梁,烧焦的木椽,到处觅食的野狗,也许还有那累累的白骨...... 是不是天地不想让她伤心,才下的这场雪? 倘若如此,那又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夺走她所拥有的一切?而她还有多长时间?三个月还是四个月?这一段时间够不够她做她想做的事情? 雪依旧下着,琉璃灯在飞雪寒风中明灭不定,那把伞依旧稳稳地为她遮挡着风雪,他侧身而站,身上已落满了雪,却依旧一动不动,宛如风化了的玉雕一般。 他的确完美如玉雕明月,风姿若鹤掠寒塘,她也的确纯净如流风飞雪,冷魅如遗世梅花,却是在了无人烟的怒风威雪中,望着被白雪掩埋的残垣断壁,一个在伞内惆怅,一个在伞外悲风,冷漠、疏离、无情,却又看似有情、温柔。 “这梅花也是有灵性的,我在这里三年了,它从没开过,没想到你一来,它就如灿霞一般绽放,看来它也识得旧主。”如月的眸光在黑夜之中绽放着光明,终于,慕容清影望着迎着风雪绽放的红梅,感叹的说道,轻柔的声音如风划过耳畔,宛如琴音出弦。 两年不见,她蓦然出现在他的帐篷里,他那颗本以为冰冷的心竟然还是跳动着,燃烧着,仿佛她从未离开他一般的惊喜,然而他却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往事就如一场易醒的梦,如今也只剩下它了,红梅花,你还认得我吗?”飞雪中,她轻抚着被风吹落的梅花,眸中波光粼粼,有化不去的柔情,却又凄凉。 “玉儿,你还好吗?”他望着她的眼睛,情不自禁的似梦呓一般问道,却似乎又想起什么,顿了一下,声音掩着颤抖说道:“我的意思是皇兄还好吗?......他对你可好?” 其实他们的每一件大事或者小情,他都知道,只不过,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很好,他很好,我也很好,有劳王爷挂心了。”她的声音忽而变得冷漠起来。冷如潇潇飞雪,眸中那一缕温情也瞬间化作九天而下的飞雪,冷漠,坚硬,疏离,似乎还有化不去的恨意。 “很好。”她再一次的说道,脸上慢慢展开一个笑容,绝美的笑容掩盖着心中的悲凉。 “玉儿......”他似梦呓一般的喊道,原来她依旧如以前一般,将自己支离破碎的心掩藏在唯美的笑容下面。 会好吗?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心该有多少隔阂?怎么会好? “真没想到你会来,皇兄他?......”他收回思绪,欲言又止的问道。 “我只是来看看你。之后就会离开。”她微微愣了一瞬,唇边漾起一丝笑容,淡淡的笑道:“现在我回家了,就此别过,不须相送。王爷请自便吧。” “玉儿,难道我们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吗?”眉宇一锁,慕容清影淡笑着问。 是不是方才那颗冰雪化作的泪顺着掌心,游离到了她的心间,又结成了冰? 眼中无泪,是否心中也无泪?冷眸如冰。是否心中也坚冷如冰?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路,既然都是要离开,何必做惺惺儿女之态,不如洒脱一点,转身潇洒的离去。永不回头。”轻轻一笑,她捏着手中的梅花。像那流风飞雪般飘然而去。 那把伞依旧遮着她方才站过的地方,而他身上依旧是满身飞雪。咔嚓,终于,那把伞被越来越凄厉的风卷裂,随风没落残垣断壁间。 飞雪打在他脸上,宛如一颗颗晶莹的泪在他如玉雕一般的脸上滑落,他的眼睛却失落的如同荒寂的冬天,他早就错过了她,如果当时他没有想得那么明白,那么现在是不是又是另外一种结局?可惜这世间的事情总是再也回不去。 珠箔飘灯独自归,她踏着白雪独自归去,琉璃灯明灭不定,脚下雪碎的声音,便也是心碎的声音,是他让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也是他让她知道他们之间只是一场可笑的镜花水月,幻影空像而已。 可是为什么,她和他在那茫茫人海中彼此擦肩而过,就在第一眼的时候就感觉她是那样的熟悉?熟悉的好像梦中的影子? 凄厉的冷风呼啸而过,琉璃灯终于被风吹灭。她凝眉苦笑,继而丢掉手中的琉璃灯,逆风而去,飞雪打在脸上,冰一般的凉,刺骨的疼。 手心恍若不觉的握住身上的那一个锦囊,蓦然心惊,慌忙在里面抽出一张纸,明灭的灯火下,纸上的字龙飞凤舞,张弛有度,力透纸背,异常的清晰:“玉儿,三年前,杀害清平村三百余口性命之人,常胜将军,他会给你一个答案。” 霎那间,她清丽无暇的脸上杀意四起,眸中的冷漠也变成了掩饰不住的无情杀机,三年了,她终于可以复仇了,常胜将军,岂非就在离此地不过三十里处,她等这一天等了三年了。她的嘴角再一次勾起一丝微笑,一丝掩饰不住激动的微笑。 原来恨从未随时间的消失而变淡,反而会像酒一样,越变越浓。她终于可以亲手手刃那个惨无人道的凶手了,她也终于可以告慰故乡三百余口在天之灵,虽然她还不能替自己的父母报仇,但是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踏进渭国的皇宫,将那个高高在上,却视人命为蝼蚁,视万物为刍狗的皇后玉鸢儿杀死...... “玉儿,此事需要从长计议,那常胜将军武功高强,你怎会是他的对手?再者说,这种天气,就算我们杀了他,我们也逃不过官兵的追捕,出不了城门......”匆匆而来的慕容清影,在她的身后掠过那纸上的字迹,望着满天飞雪,有些焦急的说道。 “不,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了,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你听这里的亡灵也在对我说,杀了他,杀了他......”她笑着说道,那压抑已久的恨意瞬间爆发,怒风夹杂着冰雪,呼啸而过,宛如怨鬼嚎哭,厉鬼凄切。 “玉儿,我们先回去,等这场大雪化了再说......”心微微一颤,他忽而抓住她的手说道,她的手已变的冰凉,如同在冰水中浸过一般的凉。皇兄,你到底要多残忍?你明知道她杀不了他,却还要告诉她这么残忍的“真相”,难道你就是这样爱她的吗? “慕容清影,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也不需要你插手!”她抽出双手,声音如风裂浮冰,萧冷异常,眸中也闪烁着冷漠,镇静而又坚定不容置疑的目光,继而飞身掠起,彻底的消失在漫天风雪之中。 二百一十五章 常胜将军 漫天飞雪倾泻而下,一盏寒灯在树枝之上飘摇不定,冻天彻地的风雪之中,一袭金甲战袍持剑而舞,那闪着寒光的战袍翻飞纵掠,天马行空的剑影飞扬洒脱,似缓实急,似进还退,衣不沾雪,步不惊尘,如黑缎一般的长发在寒风中猎猎飞扬。 清粼粼的长剑在飞雪中划出一道道无拘无束,大气磅礴,彷如高山流水般的清湛光华。仿佛有种错觉,恍若他的人变成了剑,剑也变成了人,那一泓人剑合一,飘忽不定,变化多端的剑影,飞舞飘扬在这场潇潇飞雪间,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从容舒缓的万丈清光,横开纵壑,嘶风裂雪,银光匝地,激起千层雪浪,而他的身上却是片雪不沾。霎那间,黑夜似乎在他绝世风华的剑光中苏醒了过来,无星亦粲然,无月亦生辉。 “萧萧回风飞白雪,将军挑灯夜舞剑。常兄真是好兴致。”一袭蓝衫从门外踏雪而来,轻轻地抬眸间,但见那人眉目清明,清雅淡然如风竹,只是英俊爽朗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落寞笑意。 “宁兄弟总算回来了,我已温好了酒,就等与宁兄弟共谋一醉。”棱角分明,刚毅不凡的脸上充满了喜悦,眉宇间散发着如春日暖阳一般的光辉,清笑着说道。。 这个夜里挑灯舞剑的将军正是常胜将军,但见他手挽了个剑花,挑起树梢上的一盏青灯,寒光一闪,长剑回鞘,随即与宁远走进清冷的屋内。 “今天就算是小年夜,常胜将军恐怕也不会邀宁远共谋一醉,但不知将军今日有何喜事?”宁远举杯一饮而尽,好似生怕他反悔一般。顿时一股暖流游遍被风雪冻的冰冷全身。 “边疆苦寒,一壶酒虽不算什么,但在士兵那里也可换做一餐饱饭,身为将军就是要和士兵们同甘苦共患难,大家一视同仁,才能配做到一军统帅的位置。不过今日有消息传来,说送公主出嫁的陈怀清陈大人折道边关,奉我皇之命前来犒赏三军,我们可以喝一壶。”眉宇略显寂寞,常胜将军飞扬洒脱的笑着说道。 “常兄。你太不地道了,方才还说要与我共谋一醉,怎么现在又只剩下这一壶了?”宁远倒出最后一滴酒。放到鼻下闻着酒香,再也舍不得喝,仍意犹未尽地说道。 “这一壶酒也是请你来出谋划策的,宁兄弟最近还是不要出去了,过几日陈大人到此必定是要和众将士一起过年的。你知道这些事情我可不擅长,不知宁兄弟有何高见?”恍若青山黛水的眉宇间流转着抹不去的悒郁,常胜将军忽而收敛笑意,郑重其事的问。 “战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这个陈大人可不简单,我记得前两年的时候他不过是侍郎。而如今位居监国大夫,深得皇后的信任,但是一向好声色歌舞。每日无酒不欢,那些文官永远不知道戍边将士的悲苦,不过为了受尽苦寒的戍边将士,也只能投其所好。”唇边溢出一丝冷笑,宁远放下手中那杯再也喝不下去的酒。凝眉说道。 “不知宁兄弟今日可等到要等的人没有?”眸中隐约闪着期冀的光芒,常胜将军仰头饮下手中的最后一杯酒。好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没有,不过今年那一树的梅花却傲雪绽放,烂漫至极。”眸子一黯,宁远的眉宇间充满了落寞与悲哀。 三年之期,他该不该相信那个女子的话?如今离三年之期还有几个月,却仍然佳人如黄鹤一般杳无音信。也许真的应该归去了...... “既然枯寂三年的梅花都能重新绽放,那么人也不一定真的轻易死去。”他的眉宇间似乎也凝聚着一丝落寞与明了。 “我也感觉她没有死,可是后来我们找到的尸体又怎么解释?还有那个女人,我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眼前又出现那张毁掉的容颜,宁远拧眉苦思道。 “宁兄弟,为什么你总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相信自己的心?”常胜将军的脸上流转着一丝寂寞不明的笑意,淡淡的说道。 ************************** 时机总是不经意的来临,除夕,无月,将军府内因为陈怀清的到来,一片歌舞升平。 随着丝竹之声,没费丝毫力气,便顺利潜进将军府的冷玉儿脸遮白纱,翩跹婀娜而来,一举一动风流雅致,如同明月林间照,但见华光不见月。 常胜将军,二十二岁时仅凭一人之力,手持一碧峰剑,横空出世,在漓楚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救下当今丞相之女柯莹雪,被当今皇后赏识,力排众议,越级封为大将军,今后五年内,经历大小战役百余场,竟从未输过。人称常胜将军。 碧峰剑,天下绝无仅有的几把名剑之一,长剑出鞘,光华绽放,清湛从容,剑刃如壁立千丈的断崖,崇高巍峨.....更传他的剑法诡异莫测,变化多端,天下无人能敌。所以一定不能让他出剑,必须要一击即中。 自古美人配英雄,渭国的最知书达理,娴静端庄的柯莹雪,也在他救下她之后,下嫁于他为妻。一时间传为佳话。 这些便是两年前薛空和凌吟两人收集而来的情报,现在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去需找更多有关于他的消息,可是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杀了他。 冷玉儿静如明川的眸中隐着冷锐坚定的光芒,只待常胜将军走进这间屋子,袖中的碧水便会无情的插进那人胸膛之中。 碧水,那宛如出水芙蓉,雍容清冽如泉水一般流动着寒光的短刀,正适合于藏入袖中,杀人于无形。只是碧水,常峰.....她心中忽而有一丝不安与焦躁,恍惚有什么事情在一瞬间闪过心间,却又无暇顾及,她的眼前又染满了血...... 琴声起,舞步飞,腾挪跳跃,似足下生莲,水袖飞扬,似凤翥龙翔,纤腰楚楚,似回风舞雪,衣袂乍飘,似飞花逐流水,顾目生情,水波流转,迅若飞凫,飘忽如神。 “你若不死,就替我们报仇吧......”梦魇中,那个女人抱着她七个月的孩子倒在血泊中,绝望的说道。 不,那不是梦,她确是冲着她点了点头,如今她终于知道凶手是谁了,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去报血海深仇。她一定要杀了他,她也一定要让他死在冷翡儿的倾城舞之中...... 那些抹不掉的记忆在心头千回百转,恍惚间踏错了几个舞步,蓦然回首,灯光阑珊处,她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宁远?他居然还没走,三年之约,他果然守了。只是那又怎样呢? 三年前,他是状元,前途远大,而她却是逃犯,朝不保夕,他们有云泥之别。三年后,他依旧风神潇朗,意态孤高,漠视着权贵,而她却手染无数血腥,倾国红颜,祸乱天下,那所有的宠爱岂非也是她致命的打击,也许有一天,她没有用了,她也会像尸骨未寒的杨贵妃一般,被他吊死在马嵬坡上。她微微苦笑着,他们依旧有云泥之别,再也回不到那个没有距离的童年了。 “只是今天你莫要成我的阻碍,否则,我也只剩下一死了......”冷玉儿望着那个一杯接一杯独自饮酒的宁远,嘴角掠过一丝悲哀的苦笑。 唇畔含笑,眉梢蕴情的陈怀清,看似慵懒的坐在席间,俊美的脸上泛起痴迷的惊喜,一言不发,仿佛目驰神迷的望着那个场中翩跹起舞之人,漆黑如夜的眸中却带着一丝深沉抑郁的莫测不定,好像有惊涛骇浪撞击着心间。 “宁大人,常胜将军怎么还没来?”良久,他眼含惊喜,淡淡而笑的说道。 “陈大人,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一时乍见必有很多话要说,想必常胜将军马上就到。”宁远独饮完杯中之酒,微微垂首笑道,眉宇间却是一副孤高漠傲的神色。他永远漠视这种靠逢迎拍马,不择手段钻营而博取高官厚禄之人。只要他不问,他也便懒得说,反正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他。 “是啊,他一定没想到常夫人也会跟随而来,只是可惜这么美的舞蹈,他竟没有眼福。唉,这丝竹之声却是呕哑嘲哳难为听,可不配这么美得舞啊......”陈怀清啧啧的惋惜道,依旧目不转睛。 宁远本听丝竹之声不甚好,便只顾喝酒,未曾看那场中之人所舞,如今一听陈怀清的感叹,也转头看起了舞蹈。只一眼,便已神色微变,这边关穷乡僻壤怎会有如此精湛美妙的舞蹈? 珠缨炫转星宿摇,花鬘斗薮龙蛇动。但见场中白衣飞舞之人踏着轻盈绝妙的舞步,衣袂飘飞恍然如惊鸿天上人,琴声陡高,长袖一扬,漫天的飞花带着奇异的幻香迎面而来,她就在那场飞花中曼妙生姿,不,应该是在飞雪中蹁跹飞舞。 门轻轻的响起,此时她的眼睛中已蕴涵着冷潇无情的杀机,仿佛整个屋子已是飞雪潇潇,但见她纤足点地,凌空跃起,袖中之刀已划出轻纱之间,带着破空之声,袭向那个从门间已跨入半个身子之人的心间。 二百一十六章 旧事如天远 长袖一扬,刚烈的杀气陡然而出,刹那间,屋中所有的灯火也随着她跳跃起的身姿熄灭,但是她还是看到了,那人竟抱着个孩子,那个三四岁的孩子竟趴在他胸前...... “常兄小心......”一声大喝在她跃起之时响彻屋宇,继而陷入一片黑暗之间。 “怎么会这样,上天你为何如此捉弄于我。”冷玉儿峨眉微蹙,手腕一侧,纤足点地而落,隐与黑暗之中,可笑,竟然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放弃如此良机! 冷玉儿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厉害,黑暗中没有一丝声音,安静的可怕,她微微苦笑着,却屏住呼吸,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只有懂得隐忍的人,才能笑到最后。 门外无月,只有落雪散发着惨白的光芒,常胜将军已不知所踪,霎那间,厉风将破旧的窗牖吹开,惨白的雪光微弱的照了进来。靴声囊囊急促而来,已有人影举着火把大叫着:“有刺客......” 身旁依稀有衣袂之声飘动和孩子的喘息声,碧水已闪着寒光从她手中刺出,不错他是有个孩子,既然那个孩子是他的,那么他一定会先护住孩子,这是最后的机会。 不过她忽然觉得可笑,以前她是利用人性的贪婪、*、凶残、多疑......来达到她的目的,而这次她竟然是利用人性善良的天性去杀人...... 窗外明灭不定的火光闪过,面前竟然是一张熟悉的脸,她猛然一震,而他手中也擎起一把长剑,在火光的晃动下,光华绝世的刺来,碧峰。碧峰已出鞘,她要死在这把碧峰剑下吗?面纱下缓缓展开一个绝美的笑容,那就一起死吧。 碧峰的剑光中映印着的那双眼睛,竟如此的熟悉,与多年来的梦中的那张永不会遗忘的容颜重叠在了一起,他的心也蓦然一震,手中的长剑刹那间变换了个招式,剑光如水,剑声如梦,剑意轻怜。竟不带有一丝杀气,只有那说不出的静谧与怜惜,柔和的挑开她面上的白纱。 如此近的距离。竟还能从容不迫的收敛剑气,变换剑招,果然是名不虚传的诡异莫测,变化多端,可见那天下第一的名头果然名不虚传。 可是她的碧水却停不下来。那是她用尽平生所学的拼死一击,带着那么多的怨恨与绝望,威力迅猛,强悍绝伦。 他果然将孩子推到一边,胸膛就在她的刀锋之前,她虽然欲收住刀势。但是已然来不及了,脱手而出的匕首无论如何也收不回了,如同那一去不复返的美好年华和美好的记忆。 面纱挑开。她该换了容颜,然而他却认得那双眼睛,就算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记得那双不变的眼睛,那份不变的感觉。更何况她手中那碧水刃还是他亲手送给她的,他知道她回来了。 碧水刃闪烁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袭去,那一刻冷玉儿多么希望他能躲过,可是他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居然绽开一个笑容,笑容一如初见时那么灿烂,彷如春日的暖阳一般,可以涤尽一切阴霾,化开冬日里的千丈冰雪,万物重生般的绚烂。 他没有躲开,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碧水准确无误的插进他的胸膛,那个笑容也凝固在他的脸上,他不可思议地望着胸前的碧水,居然又笑了笑,是不是他忘记了躲开? 夜风呜咽,明灭不定的火光中,那个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衣女子,幽渺如梦,纯净如梦,空灵如梦,惝恍如梦,一切都恍如在梦中,只是他们各自在向前踏出的那一霎那,梦宛如烟花,一杀那的绚烂,碎裂成尘。 身后忽然又有迎风破刃之声传来,冷玉儿转头便望见一人手持长剑刺来,凌吟,她居然跟在自己的身后? 如果这世间能有一个人不动声色,无声无息的跟在她身后,恐怕也只有薛空、凌吟二人,只是她没想到她瞒得那么深,依旧没瞒过他们的眼睛。 现在凌吟手中的剑气透剑而发,剑意凛凛,剑势凌厉迅速地袭向那个曾经救过她的人,她几乎是不加思索的就挡在了他的身前,那一刻,她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只是不想他死。 长剑剑光凌厉逼人,剑势已然收不住,凌吟惊慌间,剑尖上挑,“小姐......”随着一声惊叫和凄裂裂帛之声,她的胸上亦是鲜血淋漓。 “将军.....”与此同时,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黑夜传散开来,令闻者为之心神震荡。 “将军,你怎么样了......”一个容颜清雅明丽女人迅速的扑过来,一手抱住落在地上却没有哭泣的孩子,一手扶住胸前已是鲜血斑斓,虽有些踉跄,却依旧带着笑容得人,泪水夺眶而出,却依旧不失娴静婉端,颤抖着问。 “来人,将刺客拿下!”陈怀清收敛笑意,在明灭不定的灯火中,望着那一袭飘渺的背影,如鹰隼般阴鸷眼睛闪着莫测不定的光芒,阴沉而又有气势的下令道。 “不用,一场误会,只是故人来访,你们都退下。”常峰挥了挥手,居然还是笑着说道。 门外举着火把的兵士望着他胸前的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抉择。 “将军......”有人失声的叫道。 “都退下吧,我没事,这是军令。”他望着她,目光有掩饰不住的柔和,声音中却有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们退下,这里有我。”微锁着眉宇,清明的眸中充满了惊疑,宁远镇定的对那些想要冲进来兵将说道。 屋内的的灯光重新剔亮。门外的士兵依旧没走,反而将手中的弓箭拉开,异常紧张地对准那个羸弱纤瘦的白色身影。 常胜将军待士兵如手足,和他们在生死战场中结下的何止是袍泽之情,他已经成为他们心目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如今他已受伤,他们怎能离开半步? “不必了......”冷玉儿在惊怔中幡然醒悟。 “常胜将军?”她眸中隐隐有流转着一丝泪光,眉目如雪,捂着肩上的涓涓流血的伤口,试探般的问道。 “是......”常峰微微勾起一丝苦笑。 “你回来了......”眉宇微锁,他又轻轻地问,声音如三年前一般,飘渺如梦。 “是,没想到我回来了......”忽而有一种无力疲惫感,那种感觉如奔腾不息的潮水一般侵袭着她,令她顷刻间颓然无助,摇摇欲坠,她紧握着拳头,梦呓一般淡淡的笑道。 原来她苦苦追寻这么长时间的真凶,竟然是那个十年前便相识,三年前救过她的人,在她心目中亦父亦兄亦友,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人。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他给她的答案吗? 怪不得那一日面对凶狠残暴的官兵,他竟没有杀一人,他也没有出手去救其他的人,起先她还以为他变了,不再是那个行侠仗义、笑傲红尘、敢作敢为的剑客,如今才知原来他竟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凶手,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把他当做救命恩人...... 难道权力真的能让人迷失本性? “那日的命令,是你下的?”良久,她才从紧咬的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好似不真实的飘散在清冷的风中,清澈的眸中已有迷离欲泣的泪水,却依旧一眨不眨望着那个以前温和明朗,英挺如剑的侠客,现在却是叱咤风云,浸染了风霜的大将军。 “是......”常峰也从牙缝中生生挤出那个字,却是沉重无比,落地有声,震人魂魄。她还是知道了,纸,终究包不住火。他嘴角勾起一丝幽凉的笑意,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颤抖的说道:“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无论你何时要杀我,我都不会还手。” 他的心已被彻底的湮没在冰冷的雪水中,原来秘密被翻开时,便是一种永世不得翻身的沉落。鲜血在他捂着刀光的指尖淋漓而出,仿佛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所有的梦...... “相公......”柯莹雪眉宇间有些焦急的喊道,可是她不能问,也不能乱,身旁那个陈怀清明着是来犒赏三军,实则是来借机寻错挑刺,一旦发现一点的差错,他便会将任何一个人踢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还不到三十岁的他便坐上了别人穷其一生才做到的监国大夫,手握着多少人的生死,岂非靠的就是搬倒别人,成就自己。 “常夫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果不其然,陈怀清一脸莫名的笑着,冷冷的问道。 “这位姑娘确实是我相公的旧时相识,边关寂寞,陈大人应该明白,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位姑娘的......”柯莹雪有意无意流落出一丝沉落悲伤之意,明亮的眸子也一时间莫名的黯了下去,泫然欲泣,仿佛是为情所伤。 二百一十七章 一刹那间九百生死灭 那样的眼神,那样意味深长的话语,恐怕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看得懂,听得懂,岂非实在令人想入非非。三年未见,他是否还依旧如初见? 可是她还是要保住那个伤害了她丈夫的人,只因他,不想她有事,她的心真的是为情所伤。然而她只能用相公两个字去宣示她的主权,也只能用无关官场的风月之事保住他们两个人,她只能这么做,可怜,没想到她竟然有一天变得如此可怜? “边关寂寞,常夫人果然是知书达理,娴静端庄,可是这样做不累吗?”陈怀清意味杂然的笑道,漆黑的眸中却依旧闪着深沉阴鸷的光芒,似一望不见底的黑泉。 “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一直都在骗我......”她恍若不闻他们所说的话,沉落的声音恍如崩落的雪山,心也在瞬间碎成齑粉。 “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三年前的话语仿佛依旧在耳边,相信,如何相信?还有什么能够相信? “你知不知道,出现今日的结果,只因我从未怀疑过你。”眼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却只是淡淡的说出这几个字,清淡如春风声音中掩藏着死一般的荒寂。 弹指间是六十刹那,一刹那间九百生灭。人的一生也许很遥远漫长,但是心灭时却只是一刹那间。那心中最后一点的美好,也消失在这冰冷的天地间,也许它本不该存在在心里。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不停的道歉,他已无话可说,也不须再解释。那确实是他下的令,清平村三百余条人命确实是死在他的手中,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他每天每夜何尝不是活在自责中。 “他们在哪?”她隐忍着夺眶欲出的泪水,冷冷的问道。 “他们在......桃花寺的桃花园间......与桃花为邻。”这句断断续续话仿佛用尽他所有的力气,胸臆间强压着的翻涌血气,霍然从口中激溅而出,脸色已是苍白无色,淬然倒地。 方才他强自收敛剑中的真气,那剑气已经反震到他的身上,五脏六腑皆被震伤,只是一直强压着,如今被她一激。再也压不住吐了出来。 “相公,快叫大夫......”柯莹雪已泪水涟涟,凄厉的喊道。 “爹爹......”依然不知生死为何物的孩子怯生生的喊道。 望着还没三岁的孩子。他微微笑着,努力不让自己晕倒过去。 那残酷的现实刺痛谁的心?又埋葬了谁的梦?冰冷的风从门间穿过,冷冽如刀。 “我知道你没动手,那些人都有谁?”长袖一扬,修地划出一柄寒剑。遥遥指向常峰,眸子一凛,冷玉儿没有丝毫表情的问。 “那件事情跟别人没关系,若真是要有人负责的话,你可以找我。”鲜血不断地顺着嘴角流出,常峰坚定如铁的说道。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说出来。走......”一个冷漠无情的声音消散在风中,两条白色的身影在众人面前飘忽而过。 “你是谁?伤了人你这么走了吗?”清眸一扬,宁远横剑而问。 “我是韩霏雨。我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公子还是莫要管得好,常峰,我欠你一条命,现在还给你。下次见面时,我一定会杀了你......”霎那间。冷玉儿已身在那高高的屋脊之上,白衣迎风飞舞,衣衫上嫣红的鲜血宛如迎着风雪,兀自绽放的朵朵梅花。如墨玉一般的长发在风中猎猎飞扬,绝美凄艳的脸上带着幻灭的神情,声音宛若九天而下的潇潇飞雪,冷漠无情,苍白冰冷。 “终有一天,我会给你个交代。”微弱的声音消散在冰冷的风中,也不知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有没有听见? 他的眼睛已沉重的快要睁不开,却不得不苦苦地睁着,只因她还没有逃走,像现在这种情况,她如何逃得出将军府,就算逃得出将军府,那满地的白雪也会把她出卖...... “姑娘这么美得舞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不如留下来陪在下秉烛夜谈如何?不然这将军岂非便成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来人,放箭......”黑眸如夜,深不见底,陈怀清不软不硬的讽刺,冷然下令。 门外的士兵早已将手中的弓箭转向屋脊,对准那个雪光中清冷如雪般的人齐齐射了过去。 除夕,无月,只有辽远、清冷、璀璨的漫天繁星洒落着银辉,那个清丽羸弱的身影站在高高的屋脊之上,仰头强忍着眼眸中盈盈的泪水,朦胧的泪光中,天上的繁星干净如梦。 屋脊之下悬挂着千百道冰棱子,在回廊之上喜庆气息十足的红灯笼映照下,闪着殷红若血般的奇异光芒,更显得屋脊之上的人清冷如雪,苍凉若水。 “不要放箭!宁兄弟,她就是玉儿,他就是你要找的玉儿......”常峰在一旁急喝道,竟不顾身上的伤也挣扎着飞身纵掠与屋脊上,挡在她身前。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箭矢穿过冷冽的寒风,宛如毒蛇吐信,怒发激啸的射了过来。 “不要放箭,她是我的未婚妻子,陈大人,你不能这么做!”宁远陡然一震,仔细望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猝然拔出长剑,语气陡然凌厉,怒斥着陈怀清,身形早已纵掠而出,去挡那些如密雨一般的箭矢。 “为什么你总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相信自己的心?”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常峰所说过的那句话,可是是不是有些晚了? 那漫天的箭雨密集如蝗,挟着冷风劲浪以雷霆之势急速而来,嘶风裂啸。常峰手舞长剑,飞身纵掠于屋脊之上,挡在冷玉儿身前喝道:“玉儿,快走...... “我不要再受你的一点恩惠,你的恩惠我还不起!”屋脊上之人冷冷的笑着,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凌吟,不再说话,更不顾身后飞来的惶急冷箭,飞身纵掠而走,好似已置生死于度外。 她知道黑暗中,会有人替她善后,既然凌吟已经来了,又岂能瞒得过慕容清影?他怎会放心她一个人来? 听到那句决绝如冰雪一般的话语,眼眸苍凉如水,常峰微微苦笑,竟再一次忘记避开那惶急而来的冷箭,箭矢穿过他的臂膀,鲜血激溅。 他脚下虚浮踉跄,竟从那皑皑白雪屋脊之上滑了下来,宛如一只折翅的苍鹰从屋脊上坠落。 “玉儿,终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那个微弱而坚定的声音再一次消散在风声,只是那个早已转身而去的人依旧没有听到。 原来她是那长在悬崖边上的一树梅花,只在风雪中绽放,美丽不可方物,却只能远观,而不可近亵,只因所有接近她的人都需冒着跌进悬崖的风险。 “相公......”凄厉悲痛的声音再一次响彻云霄,震人心魂。 “我们要为将军报仇,宁大人你若不下来,可别怪我们兄弟不念旧情......”有人在下面大声喊道,随即便有更多的声音附和着。 一时间将军府中的兵士,心境激荡,群情汹涌,竟然不顾宁远的死活,依旧从背后抽出箭矢,满怀怒气的射向屋脊上的两个人。 “我宁远要保的人,无论生死我都要保!玉儿,你快走......”宁远清朗而又坚定如铁的声音穿过黑夜,好像荡进每一个人的心里,但见他的长剑在身前舞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剑墙,从容不迫的格挡着怒发激啸而来的箭雨,清明的眸中闪着坚定不移的光芒。 三年恍璁而过,如今的他也不再是那个街头上只会一些三流剑法,便不顾一切找人拼命的少年了。而且三年才等到的人,今日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无论他能不能挡得住这些箭,他都要去挡,多挡一刻,她便能逃得更远些。 “明明是你们自己伤了你们自己的将军,还说什么找我们报仇,真是可笑,和你们将军一样,杀人之后又去救人,还要别人把他当做救命恩人......”凌吟身形轻灵飘逸,剑势凌厉迅速的躲闪格挡着那漫天而来的箭雨,但那强烈箭气还是在自己的肌肤上划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已然有不敌之意,却仍依旧开口讥笑的说道。 黑暗中又飘忽而来四条清影,清影过处,一片银光散落,仿若九天星河从天而落。 “有暗器,漫天花雨洒银针......”陈怀清出言提醒道,阴冷的眸中闪着惊疑。 彷如陨火流星,只见暗器以泼天之势袭来,好像整个天空开满银色的花朵一般,眩人耳目,却又夺人魂魄。粲然的光芒掠过之处,却是惨叫声连连。 发箭的将士在细微银针的攻袭下,越来越多的倒在地上。箭矢只能零星的射过去,已然阻挡不住凌吟乘机逃走。 二百一十八章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四条雪影宛如御风而行,翩然飞来,一个欣长的身影只轻点屋脊,便掠过她的身旁,直接向冷玉儿离去的方向追去。 剩下的三条清影落到她身边,依旧不作停留,若鸷鸟一般飞身而走。“快走......”只一个低回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她又微微一笑,长剑舞了几个剑花,格挡掉那几只零星射来的箭矢,也施展轻功,踩着屋脊上依旧未化的白雪离去。 “韩霏雨?玉儿?你到底是谁?”陈怀清望着飞身离去的几个身影,袖中凤栖刀缓缓收回,无声的叹道,眸中凝聚着深沉不见底的光芒,俊美的脸上一抹难言的阴冷。 “追.....不要放箭,捉活的!”轻轻一笑,陈怀清又颇有气势的下令道。 “对不起,陈大人,我们只听将军的命令,如今将军深受重伤,我们兄弟自然要为将军报仇雪恨!”一个冷硬如铁的声音,带着一股浓重的杀气冷冷的回道。 “你是谁,在军中担任何职务?”微微转头,陈怀清阴冷的问道。 “末将杨斌,军中担任左先锋,恕卑职不能奉陪......走。”只见杨斌一挥手,身后的兵士都气势汹汹提着刀剑,从陈怀清面前飒飒而过。 “等一下,不用去追了!”一个温婉镇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阻挡住了那些杀气凛凛的脚步,柯莹雪紧握着拳头,眉目寥落的说道。 “夫人,将军府何时受过这等恶气?我们一定要为将军报仇,夫人还是莫要管了......”手中长剑一扬,杨斌恨恨的说道。 “杨先锋,难道你没有看到吗?她是将军拼死都要保护的人,你们又何必去追?倘若将军醒来知道她身处险境。岂不是又要负伤去找她,算了,放她走吧,为了将军,也为了我......”柯莹雪清冷中带着一丝悲伤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寂静寒冷的夜中,只有一个裹在月白丝袍中瘦弱的背影,却无人能看到她的表情。 “是,夫人,不知将军现在怎么样了?”良久。只听一声长剑回鞘之声传来,杨斌叹了一口气,神情颇有些沮丧的道。 “大夫已经来了。你去看看吧。”缓缓的闭目,柯莹雪声音有些颤抖,只是紧紧地抱着怀中不哭也不闹的孩子,淡淡的说道。 “不知这常胜将军要保的人到底是谁?常夫人可否给下官一个答案,毕竟这件事情想瞒也是瞒不住。下官总得交差不是?”陈怀清在她的身后笑着说道,俊美的脸上带着如春风一般的笑容。 “陈大人不用着急,家父年事已老,早有归隐之心,丞相之位必是大人无疑,将军的事情。只是希望大人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其余的该放过的就放过吧......”柯莹雪清冷镇定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却依旧没有回头。反而慢慢走近屋内。 那一袭单薄的背影在如墨的夜中,显的那么的凄冷萧索,好像一只飞舞在冬季的蝴蝶,虽然美丽,但却被冷风吹得摇摇欲坠。 “那是自然。常胜将军乃是国家栋梁之才,怎能被一些风月之事耽误了前程?”陈怀清高贵矜持的笑道。华丽的衣衫迎冷风飞舞,寒冷的冬季仿佛有春风迎面拂过。 惨白的雪光中几个身影倏忽而过,身后依稀有衣衫婆娑之声,凌吟清灵的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骤然停下,回头望去,只见那清冷的雪光中,宁远竟从后跟来。 “师妹,怎么了?”那个在前方飞奔的人也转过头来说道,见到那不顾一切狂奔而来的宁远也是一惊,“怎么你还跟着?”黑眸一沉,薛空不由有些怒气冲冲的问道。 “我想知道玉儿去了哪里?这几年来她是怎么过的?她和常胜将军到底有什么过节......”眉目有些慌张,宁远喘着粗气,不停地将心中的疑问全部问了出来。 “宁公子不认识我了吗?”眸中闪着明媚的光芒,凌吟莞尔一笑的问道。 “你是......”宁远方仔细打量着她,但见她身量苗条,俊眼修眉,肤若凝脂,顾盼流转之间,眉宇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采飞扬。 “怎么公子忘记了吗?原来公子眼中只有我们家冷......姑娘,何曾把我们这些容貌丑陋之人放在眼里......”清亮的眼睛里含着一种如火一般的神采,凌吟笑着提醒道。 如此一来,她便承认了冷玉儿的身份,可是不承认又如何,有些事情总是瞒不住,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得多。 “三年前,那片沙滩?”浑身一震,宁远猛然想起,不由的脱口而出,又拧眉道:“可是当时姑娘跟着的那个女子......” “美人终究是美人,宁公子把我们这些人忘得一干二净,却独记得那个被我家公子易容成无盐的冷姑娘。看来无论多么精湛的易容术,也掩盖不了她身上的光芒。”轻轻一叹,凌吟依旧娇笑着说道。 “那个女子真的是玉儿?......”他惊得后退一步说道,心中如遭雷轰,双手及握拳头,努力不让自己颤抖。 “不错,当时公子所管的闲事正是冷姑娘。”漆黑的眸子忽而变得平静如水,凌吟淡淡的回答。 “师妹,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冷......姑娘不愿再见他,我们还是快走吧。”眉宇微锁,暗叹一声,薛空补充道。 宁愿抬眼望去只见那人蜂腰猿背,眉目如剑,端得是一个风尘中的侠士,他心中不由得一惊:“三年前,你也在,怪不得......我竟然错过了......玉儿这几年来,可好?” 他恍恍惚惚的问道,他依旧紧握着拳头,手面上已有青筋突起,咬牙压着心中凝滞着的无数酸楚。 “不劳公子费心,冷姑娘过得很好。”她微微笑着说道,却不由的心中一滞,好吗?背井离乡,爱恨纠葛,权力纷争,加上那难解的毒,怎么会好?可是除了一个“好”字之外,她还能说些什么?不好吗?其实命保下来就已经算是很好了。 “她......”他欲言又止的问道,仿佛千言万语滞在心间,无法问出,生怕问出以后,得到是无法承受的结果。 “公子有这么多问题,为何不在将军府问个清楚,是不是因为三年来公子和常胜将军已结成了莫逆之交,不想让陈怀清那个立意不明之人抓住任何把柄?”凌吟一语中的的说道,眸中的光芒却越来越暗淡。 “这......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玉儿怎会来杀常胜将军?”暗黑的冷夜,寒风如刀划过体肤,也掠过心间,也许这个结果是他一辈子不想听到的,可是他又不得不问。 “三年前,冷姑娘全家以及清平村三百口人命,皆是常胜将军和渭国皇后玉鸢儿下令所杀......”凌吟异常平静地说道,心中却像是有惊涛骇浪翻过。 “怪不得,瘟疫?这一贯是他们的掩饰的做法,我竟相信了他,真笨......”宁远有些崩溃笑道。原来和他朝夕相处,亦师亦友,莫逆知己的常胜将军竟然就是杀害平民百姓的凶手,也是逼迫他最心爱之人背井离乡的主导者,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情。 “大丈夫,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好男儿应该心怀天下,保家卫国,要死也应该死在沙场上,生当为豪杰死亦为鬼雄,而不是如此这般为情所困......”那句铿锵有力,激荡人心的话语依旧在耳边回荡,这一切都是假的吗?但是为什么会这么真实? “为什么你总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不相信自己的心?”那个声音又闪过他的心间,他恍然大悟般的苦笑着,原来他早就知道,他是不是害怕玉儿早晚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才故意让别人带走她,原来这才是他? “常胜将军你好狠,我不会放过你......”宁远冷冷的说道,心中疑问一霎那间解开,却又凝满强烈的恨意,紧握的手上无数青筋突起,仿佛有无数的小蛇攀沿在上面。 “宁公子也不必跟着我们,我们只是负责引开敌兵而已,冷姑娘她恐怕早就走了,冷姑娘还说她已丝萝托乔木,不会再见你,你们本就无缘无份,宁公子何苦在执着下去......”凌吟清明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而又无奈的神情,话未说完,便已和另一个身影转身离去,只留余音飘散在清冷的山岚薄雾之中。 渐渐的雾气越聚越多,顷刻间浓重的大雾竟弥漫整个天地之间。翻腾缭绕的浓雾隔断路,遮住了眼,迷住了心。 漫天的雾气翻腾飘散在天地间,冷玉儿怔怔的站在桃花林间,满是枯枝荒寂的桃花林间墓碑林立。 枯枝来年可以发芽,然而人呢,人死却永难复生。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漫天冷冽的山岚中究竟有多少迷途之人? 二百一十九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 从迷迷茫芒中醒来,眼前是一张皎然如月的脸,一霎那的模糊,好似温柔缱绻一如当初。 “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转身倒了杯茶水,慕容清影淡淡的问。 “是你把我打晕的?”模模糊糊记得有人在后面打了她一下,接着她便晕了过去,冷玉儿深呼一口气,静静的问。 “是,我离你那么近你都没有感觉到,所以趁着大雾把你带回来了,毕竟你若有事,皇兄那边我不好交代。”轻轻地递过一杯热茶,慕容清影没有丝毫表情的回答。 “是吗?你觉得他还会在乎我吗?还会有人在乎我吗?”幽冷的一笑,她接过茶水,不辨味道的一饮而尽。 “我看得出他心里有你......”只觉得心中一股酸涩不经意间逸出,他接过茶杯,微微而笑的说道。 “我饿了。”一抹冷光无痕的划过眸底,冷玉儿笑着说道。 “我去派人准备。”慕容清影放下茶杯,走出帐篷吩咐了几句。 沉默,他们之间似乎只剩下了沉默,默默地吃完饭,冷玉儿眼眸轻抬,眸光从泛着冷光的银狼面具上无声滑过,眸底泛着轻微的伤,掩着沉沉的痛。 “早知会有今日如此,也许当时我真的该放下一切,与你一起浪迹天涯,江湖终老。”轻轻的站起,缓缓的靠近他,眼底的伤痛越来愈浓重,冷玉儿静静望着他,苦涩的笑道。 “玉儿......”微锁眉头,低低的喃喃自语,慕容清影一动未动,任由那个身影越来越靠近自己。 “你觉得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前,眼眸温柔如水。似要将寒冷的冬季融化成春天一般,望着他问。 “玉儿......”低低的轻唤,他只觉自己的心跳加快,忽然柔荑一般的指尖急闪如风,轻点在他的檀中穴上,他的唇边徒留一丝苦涩至极的笑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何曾后悔过? “对不起。”冷玉儿披上慕容清影的银甲战衣,带上那一面狰狞的银狼面具,在他身边轻轻的闪过,淡淡的说道。 “进可攻。退可守,你来找我,是不是一切已经算计好了。算计好利用我?”那唇边的苦涩越来越浓,慕容清影冷冷的问。 “就算是吧。”那一袭熟悉至极的银甲轻轻地闪回,点住他的哑穴,冷冷的回答。 陌上繁花似锦,杨柳堆烟。一缕缕清淡淡的雾气漂浮在天地间,空濛缱绻的仿佛是一幅晕染了的水墨画。那一袭白色的衣衫在风中飞舞,笑容明媚的望着姹紫嫣红的陌上,水翦的双眸凝成一泓江南的烟雨。 他在远处静静的望着,与她有一段落寞的距离,他的心中只希望。那是永远的瞬间。 忽而天地间飘起了白雾,将所有的一切都遮盖掩住,那个如梦一般的身影也消失在那弥漫的烟雾中。他慌了起来。向繁华深处寻去,可是他的身影所到之处,那些繁花杨柳的浮影也霎那倾绝消散。 迷迷茫茫的大雾中,他不停的在后面追那个忽远忽近,时隐时现的白色身影。不停地喊着,“玉儿......玉儿......” 那一刻。他忽然很怕失去她。 可是眼看着就要追到,那个白色的身影忽然又消失了。他不停地挥动着双手,想把那漫天迷雾拨开,可是迷雾却越聚越大,在他身边缠绕翻滚。无论他走到哪里,那股迷雾却总是缠绕着他,怎么也挥之不去。 忽而一个女人抱着个孩子,从迷雾中走出来,阴测测的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继而七窍流血,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血淋淋手朝他伸了过来:“还我命来,还我孩子的命来......” 接着有更多的人从迷雾中走出来,浑身鲜血淋漓,朝他伸出无数双沾满鲜血的手,“还我命来......” 那些阴沉沉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他心中一惊,慌忙转身,却只见寒光一闪,他的胸间一凉,不可思议的低头一看,碧水刃,他送给她的碧水刃竟然插进他的胸口。 “玉儿......对不起......”他望着眼前那张纯净如玉,却是充满仇恨的脸,微微笑着说道,这样的结局他早该想到。 “相公,相公......你醒醒啊......”一个飘渺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亦真亦幻。 “爹爹,爹爹,醒醒吧,天亮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仿佛穿透所有的虚幻,清清楚楚的回荡在他耳边,将他拉了回来。 他终于醒了,微微睁开眼睛,便见到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喜极而泣的泪水漫过那张明婉而又有些疲惫的脸。他猛然惊醒,却是一身冷汗,原来没有繁花,没有杨柳,也没有那个白色的身影,只有胸前那个伤口是真的...... “相公,你醒了就好,大夫说只要你醒了就没事了......”盈盈的眸光像极了那曾经如秋水一般的眼睛,柯莹雪用丝帕轻轻抚去泪水,欣喜地说道。 “莹雪,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迷茫的一笑,仿佛从梦幻中清醒过来,他用力撑起身子坐起来,嗓音有些嘶哑的安慰道。 “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先喝口茶吧。”柯莹雪扶起他,又慌忙倒了一杯茶,泪眼迷离,却又努力微笑的说道。 “莹雪,她.....”常峰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欲言又止的问道。 “她没事,我没有让杨斌他们去追,估计现在她已经安全了,你不用担心......”她转过脸去,泪水再一次朦胧了双眼,声音中带着无比的疲惫。 曾几何时,千军万马敌军中,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将剑狠狠地戳进自己的心房,然而他却救了她,他带着她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只是鲜血飞溅那一刻,她爱上了他,并且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他的妻子。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可是如今......不出所料,他醒来先问到的果然是她,她的心感到无比的酸楚。 “莹雪,你不知道,她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得人,咳咳咳......”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针扎似的痛楚,居然咳出一口血来。 “爹爹......”那个小小的孩子紧张的望着他,怯生生的喊道。 “爹没事,笑儿乖,不用担心爹。”常峰抚摸着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儿子,目光中充满了慈爱,也许只有父子的亲情是无论多少个岁月都割不断的。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你受了伤,大夫说就差一寸......你还是不要多说话,真的不用解释。”她忙转过身来,焦急的用手中的丝帕擦着他嘴角的血迹,声音却淡而无力的说道。 这一天一夜除了担心他,那个问题也会时不时的闪过她的心间,可是现在她又十分的惧怕这个问题,她害怕他会说出,她承受不了的结果。 “不,你听我说,其实我们十年前就认识了,十年前她对我有一饭之恩,可是三年前,我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就算这次她杀了我,我也没有任何怨言,只怕苦了你和孩子......”常峰抓住她的手,眼神却似乎穿越虚空,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梦境。 “相公......”她似乎舒了一口气,却又有些担心的喊道,毕竟他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向她解释这一切,代表着他心里还是很在乎她的。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三年未见,他确没有忘了她,她心中自是舒畅了许多。可是那一丝舒畅是不是因为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她不知道,也许只是她不想知道。 “她一定很恨我,我不但下令杀了她全家,杀了整个村子得人,还亲手把她推向一个万丈深渊......”他像是对她解释,又像是喃喃的自言自语。 “玉儿?难道她就是......?”她猛然间想起冷玉儿走时所说的话,心中无比震撼的接着问道:“近日只听漓楚有传言,说是天心郡主因为漓楚的皇帝慕容晴天要迎娶我国的公主为皇后,而与他反目,出宫去了,没想到会到了这里?” “倾国红颜,祸乱天下,外面的传言有多少是真的,她来此地,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要找寻我这个当年的杀人凶手,纸终究包不住火......”他听她的语气不善,微微苦涩的笑着,也许他永远都不会相信那些传言。 “将军,不好了,敌军来袭,我们挡不住了。”只见一个士兵浑身是血的跪在门前,惶急的大声喊道。 “莹雪?”常峰心中一惊,深深地望了一眼柯莹雪,慌忙起身。 “相公你还有伤,不能......”那是一种极其陌生眼神,令她不得不将后面的话收回,柯莹雪只觉浑身一凛,她知道她阻止不了他。 “照顾好孩子,我去去就回,放心。”披上耀目的金色铠甲,他手持着碧峰剑,轻拍着她的肩膀,似乎又恢复了那如春风般的笑容,在她耳畔轻轻地说道,随即大步流星了的离去。 二百二十章 山河半壁染狼烟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冰冻三尺,绵延不绝的苍茫山上,银狼面具在刺目的阳光下闪着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芒,千军万马,刀刀剑剑,冷芒疾闪,长血漫天融化了一地惨白的寒雪。 空气中弥漫着再清冷的风也吹不散的血腥之气,她心中有着非杀伐而不能止的仇恨。鲜血蒙蔽了双眼,手中的剑无情的在一个个人影身上划过,脖颈上的漫天溅落,她变成了一个杀伐中的魔鬼,一马当先的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只为逼出那一个曾经熟悉的人影,只为找他要一个答案。 天堂之上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也唯有一步步朝着地狱走去。面具之下那一双无情的凤眸冰冷如雪,凛冽如雪,鲜血如花铺满她所走过的路途。她漠然的看着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冰冷的地上,忽然觉得很可笑,她从未想到过,竟然是她亲手无端挑起染满鲜血与杀戮的战争烟火。 风乍起,云飞扬,血肉横飞的战场上,面无表情的风无涯冷冷的看着惨烈的战场,却始终里那个银狼面具不远不近距离。战场之上,无将之兵就像那一推即到的腐朽之墙,无数的热血融化了苍茫山上的雪,也有无数具的尸体渐渐的冰冷。 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便认出了她,就算她穿上那一身战甲,用银狼面具掩饰的再像,那羸弱的撑不起铠甲的身形,那双柔弱无骨的手依旧出卖了她。可是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唯一一个打败那个神话的绝佳机会。 这个女子如另外一个人所料,变成了一把绝世利剑狠狠的插在了常胜将军的心房,步步的策划,精心的谋算,一直以来。他们等的岂非就是今天,就算是错了,他如何肯错过? 终于那一人一骑飞奔而来,掌中碧峰如他的人一般光芒四射。银狼面具下,冷玉儿的唇边亦是一丝幽冷的笑意,就在染血的剑光划开地狱之门时,一道清湛从容的寒芒闪过,与那柄正欲夺命的长剑相击在一起。 刹那间,冷玉儿只觉得一股磅礴的内力震得虎口发麻,那‘巧取豪夺’过来的揽月剑脱手而出。只一招。原来她在他手中不过只一招便被他打落了武器,天下第一,果然是天下第一。怪不得他惊采绝艳的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会如此的忌惮于他。怪不得他能保得这名存实亡渭国天下! 渭军士气大振,斗志激昂,攻势刹那间扭转乾坤,血练当空,风云变幻。唯有那鲜血的颜色永远不变的凝成妖艳的雨丝,溅落在地,蜿蜒成河。热血人头,断肢残臂,至死犹睁着的双眼,描绘出一幅幅人间地狱。 “杀......”一声冷喝。凛冽如风,云气如山的杀气再一次迎面而来,袖中揽心剑划出。急如闪电,迅如雷霆,堪堪挡住那迎面而来的致命一剑,脸上的银狼面具却在那无与匹敌的剑气之下片片碎裂,露出一张如玉的清颜。绝尘的眉宇。 “玉儿......”面对那一双无情的眼睛,常峰浑身一震。那遽出的长剑变换招式从她耳侧刺过,一头乌黑的长发,猎猎飘扬在长风之中。 “天心郡主?”薛空、凌吟、平江七侠、以及就近而来楚承、武宁辉等随军而行的风影楼众人立刻认出了那张熟悉的容颜,亦是立刻气冲云霄举剑喝道:“杀......” 战鼓雷鸣,杀声四起,金戈铁马,踏碎江山,刀枪剑戟,飘摇如电,这一场战争似乎成了一场不死不休的战斗,这一场战争不知起于何人之手,亦不知终于何人之手,似乎只有挥动手中的剑,杀掉眼前的敌人,才能够有机会活下来。 战争之中,活是一个多么奢望的字眼,然而每一人都想活,于是每一个人都必须用尽平生所学,努力的让自己活下来,抑或成为一堆无人掩埋的白骨。胜负成败,生死轮回不过眨眼间的事情,无数的爱与恨,功与名在此风流云散,转头成空。 “玉儿,你若杀我,这又是何苦?”胸腔内气血翻腾,先前只希望一击退敌的常峰,手中碧峰不断地变幻着剑招格挡着那一招招一式式致命的袭击,好似哀求一般的问。 “这一次我和你正大光明的比一场,我知道那天晚上你没有动手,你输了,我不杀你,只要你把那天晚上人全部交出来,你赢了,我走,怎么样?我想看一看常胜将军到底是不是真的人如其名?”透明如水的剑光隐带着丝丝缕缕的血丝,宛如一道狰狞的电光无情的向他袭去,眼中冷芒一闪,冷玉儿的声音轻而淡的飘进他的耳畔。 “不,我说过那件事情和别人没有关系,若是真的要找一个人负责,那就找我,我一人承担。”惊心动魄的一剑在他身前划过,刮得肌肤生疼,战马上的他没有还手,任她手中的剑夺他生死。 一道天青色的清影悄无声息地钻进营帐,伸手点开慕容清影身上封住的穴道,含着淡笑的问:“你们就这样任她胡来?” “自小就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她是命中注定的克星,只有她克我,我如何拦得住她?”无奈的一叹,慕容清影苦涩的笑道。 “美人计就是与众不同,风无涯和武宁辉呢?这两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也跟着胡闹吗?看来是有人迫不及待了,不过现在似乎不是时候?”漆黑如夜的眼眸中溢出一丝戏谑的笑意,蒙着面的清影人静望着慕容清影揶揄的说道。 “她自小就是个红颜祸水,我能拿她怎样,左右不过被她戏耍,习惯了,皇兄都管不了,我管得了吗?况且那件事情总要给她一个交代......”面色一赫,慕容清影压制不住怒气的冷冷喝道。 “鸣金收兵吧,她要的答案自会有人给她,看来秘密终究要揭穿,不知是好,还是坏?倾尽天下,不过如此吧?”清影人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 “倾尽天下?倘若真是如此也不会让她知道这些事情,他的目的就是把她化为一柄绝世利剑,狠狠插入常峰的心房,可惜剑是没有心的。”轻轻一叹,皎然如月的眸中掠过一抹忧伤,讽刺般的笑道。 “只要下不去手,总是还有心,希望我们之间的决定还有效。”黑眸深敛如夜,清影人又道。 “放心吧,他骗谁都不会骗你的。”轻握拳头,慕容清影回答。 “希望如此,对自己心爱之人都如此的决绝,更何况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无奈而笑,清影人灵逸如风般飘然而退 双方各自传来击鼓鸣金之声,两方战士止戈而退,冷玉儿清眸一扬,趁乱打马飞奔向苍茫大山的深处,冷冷的声音遥遥飘落到常峰的耳畔:“你我昔日情谊已断,今日一战生死,苍茫山顶等你赴约,不见不散,不死不休。” “好。”好似淡淡一笑,他应了下来,如乱世的风神,像一缕任谁也抓不住的长风,打马随她向更深更远的地方飞奔而去。 就算是地狱,只要有她,去一去又有何妨?这是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现在亦是如此,从未改变。 苍茫山顶,风更冷,冰更厚,寒风冽冽,那一袭银甲在夕阳下闪着耀目的光芒,如墨的长发交织飞舞,如坠入凡尘的仙,亦如从地狱中走出的魔,带着死神一般令人压抑的气息,冷冷的望着身后亦步亦趋而来的人。 奇壁陡峭,峰峦叠嶂,银装素裹,气势磅礴的山顶之上,山河半壁,云里雾里,飘渺如仙,给人一种置身于幻境的感觉,暗劲一使,手中碧峰插入那好似永不融化的坚冰里,常峰平静异常,暖如春风,灿若朝阳的望着那一双眼眸。 “这个地方很好,玉儿,多谢你为我找这么一个好地方,无论你身在何方,我都能在这里看到你。”轻轻一叹,彷如置生死与度外,常峰从容淡然的笑道。 “我只要一个答案,你真的不肯说吗?”冷冷一笑,手中泛着血丝的揽心剑狠狠的扬起,凛冽的劲风看看停留在他的脖颈,眉宇深锁,冷玉儿清若寒潭,冷若冰泉的问。 “是。”轻轻一个字,却是斩金截铁的回答。 “好,我成全你。”剑划过风中,发出微微的嗡鸣之声,宛若琴音出弦,恨意仿若无边的大海,在心中泛滥成灾,手中的揽心剑再一次恨恨的扬起,冷玉儿没有留一丝一毫的余地,就那样致人性命的挥了过去。 十年前梦幻一般的相识,十年后浸满了血色的结局,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吗?终究是需要一个结局的,不管是好还是坏,终究需要一个过去,不管是快乐还悲伤,终究需要一个爱的人,不管有没有受过伤害。 ‘叮’的一声轻响,似有什么东西打在揽心剑上,揽心剑一偏,从他的脖颈上划过一丝浅浅的痕迹,血涌出之时便结成一股薄薄的寒冰。 二百二十一章 一场寂寞凭谁诉 冷风之中忽然飘来一股奇异的香气,天仿佛在旋转,地仿佛在旋转,拿剑的人和等死的人晕倒在地,仿佛春天来了一般,他们的身后飘来一朵美丽的绿云,带着浓浓的春意,摒退了冬季凛冽的寒意,令人的心为之一暖。 云山雾绕,冷玉儿拨开那浓重云雾,眼前是一派的清明,天清气爽,鸟语花香,小小的她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泪水滚滚而落,却挡不住的是那离别的脚步。 她抹着眼泪回到家里,回到晴阳哥哥住过的房间,却发现一块带血的手帕,猛然想起那剧烈的咳嗽,她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这一次没有人能阻止她去找他。 幸而,幸而那漫山如火般的枫叶挡住了他的脚步,她轻易地找到了他,然而还未来得及呼唤,一道道的黑影团团的将他们围住。 那应该是她第一次见到鲜血,无数的鲜血激溅而出,那漫山的枫叶似乎染得更红,更艳,她惊惧的大叫,他将她护在怀中,手中之剑不断格挡着四面八方而来的杀气。 那些黑衣人仿佛杀不完一般,倒下去一个又来一个,红色的鲜血溅染了白袍,她和晴阳哥哥以及时刻守护在晴阳哥哥身旁的花阡陌且打且退,一路向深山退去,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那些黑衣人的追踪。 那一夜似乎特别的暗,他们没有点火,火会出卖他们的位置,然而天也未曾怜悯与他们,山里的风似乎特别的冷,大病初愈的晴阳哥哥打坐调理内息,青纱覆面的花阡陌在周围布下层层毒障,却依旧没有阻挡住黑衣人的偷袭。 刀光如电撕裂夜的黑幕,淬不及防的一道刀光划向瑟瑟发抖的她。那一刻似乎没有人可以救她,她惊怔的忘记了闭上眼睛,奇迹就那样的发生在她的眼前,一道清湛从容的光芒宛如碧色的莲花绽放在她的眼前,那柄夺人性命的长刀被震飞与空。 那张容颜,即使在最黑暗的黑夜里她也能清晰的看到,常峰,不久之前与她有一面之缘的常峰,如奇迹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帮她挡下了所有的刀光剑影。 然而他却没有杀一个人。只是将他们打败,他们又进入的逃亡时刻,黑衣人越来越多。多得像漫天的蝗虫,终于他手中的剑开始染血,血光如练飘扬九天,她似乎看到了他眸中的绝望,原来他也曾经不想杀人。 然后他们三人就在那苍茫大山之间义结金兰。发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二哥,他就是她的二哥,他曾经在她最危险的时刻将她护在怀里,温暖她的心。他曾经为了她放下自己的信仰,变成现在的他。 “人生何处不相见,我们还真是有缘。” “我不想杀人。因为杀了人之后,我也会变成孤魂野鬼,随波逐流。” “大哥放心,我会对三妹生死相护。” “就算是地狱,只要有你们在。去一去又有何妨?” “能和你们相识,便是人生一畅快。” ...... 原来这才是他们之间的故事。那些曾经忘却的故事才应是深深印在她脑海中的恩情,倘若知道这些,她手中的剑是否还能够砍的下,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缓缓的闭上双目,她又沉沉的睡去,不想醒来。 “你想不想拔他的胡子?” “只是拔胡子吗?不如把头发也拔了吧,你说留黑的好,还是留白的好?” “留白的吧,留白的不是更显得他有学问,说不定更讨我父皇的喜欢?” “留黑的吧,不然老婆会觉得他老,小妾也不喜欢他,到时候都和他一拍两散,他的人生会很凄惨的。” “那你留黑的,我留白的。” 清亮亮的眸光三转两转,两个小小的身影似乎在老夫子的学堂上偷偷的商量着什么,然后那个喋喋不休的老夫子变成了一个没有头发的和尚。当然第二天好像他们被罚的很惨,但是似乎依旧挡不住那坏心眼的泛滥,当真的是天性顽劣,恣意放肆至极。 “你留在这里,我拿钱来赎你,然后你就是我的了,永生永世不得离开我。” “为什么不是你留在这里我拿钱来赎你,我要你一辈子给我当牛做马,我看你还怎么嚣张?” “两碗馄饨而已,不要钱了,天都这么晚了,公子,小姐快走吧。” “不要钱怎么行,我冷天心可不是吃白食的,传出去不是损我一世英明?” “笑话,我慕容晴天怎么可能占你的便宜,这钱我一定要给的,先把她压在这里,你等着我去拿钱,回来赎你。” “慕容晴天你敢?” ...... “晴阳哥哥,只有你能找到我们,你是不是跟踪我们?” “我们是一家人,无论你们躲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们......” “谁跟他是一家人,他是他,我是我,我姓冷,他姓慕容,我们永远不可能是一家人!” “哼,你躲吧,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就算你躲到天上地下,我闹个天翻地覆,也能把你找到......” ...... “晴阳哥哥,你的病好了吗?母亲又在偷偷地哭,我知道,晴阳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够好起来?” “天心,我没事,我不会有事的,你们都放心,有花阡陌姐姐在,没事的。” “是啊,倾城公主又去找药了,相信公子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晴阳哥哥,你不能有事,天心不让你有事,阡陌姐姐你教我医术吧,我要给晴阳哥哥看病。” ...... 记忆的残片宛然如梦的回来了,原来她不是第一次见到晴阳公子,原来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和晴阳哥哥一起长大,原来她是在那个地方长大。和慕容晴天、慕容清影一起长大,怪不得会有那样熟悉的感觉,怪不得她总觉得他们似曾相识,可是那最关键的事情,却是一点都没有记起来。 冷玉儿猛然从幻梦中醒来,已是薄汗湿衣,抬眼望去渺渺檀香浮盈与室,一袭宛然春色的绿衣在飘渺的缕缕烟尘间,含着笑容正望着她。 “想起来了吗?其实人生本就是半梦半醒,梦中又如何。醒了又如何,是梦还是醒,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轻轻一笑。蒙着脸的一袭绿纱之间,那一双眼睛带着了然与透彻的光芒,淡笑着说道。 “我的名字是冷天心,不是冷玉儿?为什么......”恍惚的记忆清楚的涌上心头,头痛的似要裂了开来。她紧握着拳头,仿佛在半梦半醒中挣扎的脱不开身。 “我只能解开我给你施的摄魂术,剩下的事情只能由你自己解决,常峰的命依旧在你手中,是杀是留,你自己决定吧。”如一团春的雾影。那一袭绿衣轻抬莲步,向门外走去。 “等一等,你是花阡陌?那你知不知道晴阳哥哥是怎么死的。他真的死了吗?”她挣扎的起身,仿佛依旧不相信他的死讯一般,不依不饶的问。 “当时我不在他身边,他让我来找你们,只是路上耽搁了。来到这里已经晚了,对不起......其实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她顿了顿脚步。悲伤的颤声说道。 “这里是哪里?”冷玉儿问。 “清凉寺。”花阡陌淡淡的回答,抬步离去。 一袭月白衣衫力挺如剑,从晨风之中缓步当车的走来,与那一袭盎然春色般的绿衣擦肩而过,淡淡的声音环绕于她的耳畔:“阡陌?” “公子认错人了。”将整张脸全部遮住,只余一双明亮的眼睛缓缓的垂眸,那一袭绿衣顿了顿,随即淡漠的回答。 “我不会认错。”他的手紧紧地拉住她,笃定的说道。 “公子放手,公子要找的人早已经死了。”声音中略带一丝悲凉,花阡陌望着满山的白雪,冷漠的说道。 “是人是鬼,我都要找到她。”无奈一笑,风无涯沉缓而平静的回答。 指尖如风,轻轻一掀,绿色的轻纱在风中飞扬,花阡陌不由的用双手捂住了脸,但是他还是看到了,那曾经温柔如水,美丽如水的一张容颜,仿佛被万虫噬咬一般,留下的是狰狞恐怖的疤痕。 “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原因?”他握着她的手,望着那一双明亮如初眼睛,静静的问。 “揭开我的伤疤,你满意了吗?” “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我介意用我的伤疤,来成就你的伟大。”她从他手中拿过面纱重新遮在脸上,漠然无情的回答。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请问姑娘可是花大夫?这两个人落到了冰洞里,我听人说,只有姑娘能救。”山下又急急奔来两个人,身上各背着一个冻得惨白的没有血色的落水之人,面色焦灼的说道。 正在此时,只听吱呀一声山上的那道门打开了,一袭白衣缓步而来。 “冷姑娘,风将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失魂落魄的轻轻抬眸,只见梅似水、白流云两个人背着落水的宁远和一个女子,冷玉儿问。 “他们掉到了冰洞里,不过还有一口气,不知花大夫能不能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梅似水问。 “可以,你们把他们放屋子里吧。”花阡陌略微把脉,淡淡的回答。 “你们的师兄就在这里,去看看吧,我走了,后会有期。”听到宁远无事,冷玉儿淡淡一笑,飘然而去。 二百二十二章 前世今生 她来的那么突然,亦如她走的那样突然一样,总是不肯给他一个理由,就那样什么都没说的走了,连一个背影都没有留给他。其实早就已经结束了,只是他还是不愿意承认,罢了罢了,终究一场镜花水月,幻影空像。倘若是克星,那么离得远远的也好,更或许永远不见才好。 长天飞雪,一人一骑,不眠不休的向那个有他的地方飞奔而去,这就是他给她的答案,这就是他的承诺吗?真相就是真相,就算再脆弱,再孤独,也总比浑浑噩噩的活着的好。 “就算躲到天涯海角,就算躲到天上地下,就算闹个天翻地覆,我也要找到你......”耳边犹回荡着他的声音。现在她只想回到他的身边,管他沧海变幻,管他漫漫红尘,她终究也要回到了他的身边。 “皇上,天心郡主在回来的路上。”静影深深的璇玑殿,一股冷风吹过他眉宇深锁的容颜,承安推开殿门,静静地说道。 “昭告天下,皇后娘娘病薨,将遗体送回渭国,然后让他们自己看看,摆驾玉水宫。”轻轻一叹,他合上手中的奏折,缓缓的起身,打开紧闭的殿门,万丈阳光迎面而来,宛然有那个女子如玉的笑颜。 “这......”承安浑身一震,有些惶恐的欲言又止。 “这么长时间,你就没有发现些什么吗?”他迈步离开璇玑殿,清冷而无情的声音犹回荡在静影深深的璇玑殿。 千里江山,万丈红尘,他与她相识在最初,他与她情定在最初,所以哪怕是闹到天翻地覆,哪怕是倾尽天下。他也会坚守到最后,那一份感情岂会是他人所能左右?要毁也是毁在他们自己的手中,慕容晴天换上一袭白衣,朝着她的方向打马而去。 “你可以告诉我是谁吗?”一路风尘,跨越了半壁的江山,乍然相见,她狼狈的从马上跌落到他的怀里,脆弱而孤独的问。 “傻瓜,你是我的心上人。”怀中的她浑身滚烫,脸上泛着病态的嫣红。慕容晴天纵容而宠溺的回答。 “你会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的,对吗?”听到那句安慰她的甜言蜜语,她望着他微微一笑。好似知道答案一般,晕倒在他的怀里。 “若为夫妻,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妻子,若为皇室,你便是我唯一的皇后。”他紧紧地抱着已经昏迷的她。情深如海的说道。 马上不眠不休奔波了数千里,如此的折磨就算是一个身强体健也受不了,更何况她受了伤,妄动了真气。半路之上,他们没有回凤凰城,而是直接就近折道离凤凰城千里之外。慕容晴天为她新修建的玉水宫。 如从前一样,他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一个多月后。已是吹面不寒杨柳风,沾衣欲湿杏花雨。她受的伤渐渐的好了,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可是依旧掩饰不住的是眉宇间那似乎亘古不变的寥落。 “你知不知道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你不开心?”阳光明媚中,慕容晴天牵着她的手。缓步走在那一场杏花雨中,深深一叹。有些焦虑的淡笑道。 “你说为什么有的花会先开花,后发芽?她不怕冷吗?”缓缓伸出手掌,点点杏花飘落到她的掌心,柔美的唇边漾起一丝微笑,冷玉儿望着掌中那一朵杏花,轻咬着红唇,淡笑着问。 “那梅花呢,梅花可是傲雪而放,那个时候岂非更冷?”无奈的一笑,他将她拥在怀里,宠溺的说道。 “是啊,为什么要在最冷的时候才开花,只是为了显示那一身的傲骨吗?”掌心的花随风飞走,清亮的眼眸中带着疑惑,冷玉儿又问。 “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个问题?我可是真的回答不出来,你可以说她故作清高,也可以说她喜欢上了下雪的天,所以才不会畏惧那冰天雪地。”暖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慕容晴天轻吻着她的额头,漫然而笑。 “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溜出去吗?”凤眸微抬,清眸流滢,仿佛那顽皮的小时候一般,她挑衅的望着他,不疾不徐的问。 “现在说还能阻止的了我们,不过还是溜出去比较好玩。”目露戏谑,慕容晴天惬意而闲散的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避开所有的宫人侍卫,偷偷的换上平常百姓得衣饰,眨眼间悄悄地溜出了皇宫。 春风和暖,天上洒落了倾城的阳光,两个人且走且看且说笑的走在热热闹闹的大街上。两个人同样身着的一袭白衣,但见那男子轻袍缓带,清逸俊朗,从容风流,女子清颜如玉,灵动无尘,媚若仙灵,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为之羡为之慕。 曾几何时她独自一人在这静暖的阳光下无所事事的东走西看,那时她觉得就算一个人她也过得很好,很好,而如今她的手拉着他的手,原来是另一份感觉,好像有了他,便永远也不会孤独,永远也不会难过。 他们在那脂粉摊、绣品摊、字画摊一路且笑且走,从未想过他们竟然还可以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也从未想过这样的生活竟然变成了一种奢求,慕容晴天陪在她身边,闲闲的走着,笑眸如星,情深如许。 街边一个小小的角落,三五个流着鼻涕的孩子,眼巴巴的围着一个摆摊的老者,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四周飘着香甜的味道,冷玉儿饶有兴趣的在摊子前驻足。 只见老者手中蜜糖晶莹剔透,以指为笔,以糖为画,娴熟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一刻几个糖人如栩如生的在老人手中,几文钱递过,孩子们接过糖人雀跃的离开。 手中拿着糖人,似又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地方,遥远的时间,眼前是个*岁的小男孩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花鸟鱼虫、麒麟走兽、罗汉、财神......公子,小姐可感兴趣?” “蜜糖塑人?你会塑她吗?不像可不给钱。”小男孩指着自己身边的小女孩,兴冲冲地说到。 “公子放心吧,我塑糖人塑了几十年怎么可能不像?” “你无不无聊,干嘛要塑我的样子?我要个老虎的糖人。”小女孩的眸光三转两转,做了一个大老虎的鬼脸,娇声说道。 ...... “你干嘛吃我?”糖人做好了,却见那小男孩一口把他手中的糖人吃了,小女孩气势汹汹的问。 “我要把你放在肚子里,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你吃我,我也吃你。” “啊......” 慵懒的一笑,冷玉儿如孩童一般笑了笑,指着他的肩膀问:“这是我咬的?” “是啊,想当年我只是吃了一个糖人,你就要把我吃掉,后来自己吃自己的醋,又咬了我一口,真的是好痛。”风流不羁的一笑,慕容晴天戏谑的说道。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今生今世都被你吃定了......”无奈的一笑,她转身向更远的地方跑去。 “是啊,这一生一世,下生下世我都要牢牢的吃定你。”微风浮起那三千青丝,慕容晴天向那个身影追了去。 “逃不掉,那就不逃了。”又被他抓住了手,冷玉儿幽幽一叹,清眸如烟般的畅快笑道。 “逃也逃不了,你还想去哪里?”不顾长街上的人来人往,他将她拥在怀里,轻轻地问。 “去山花烂漫处。”好不容易挣脱他的怀抱,她羞红着脸拉着他,逃似的离开喧闹的长街,向山花烂漫的山野飞奔而去。 “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小时候的事情,所有的一切?我想知道我们的前世今生。”漫山的花树下,冷玉儿伏在他的膝上,凤眸微眯,迷离缱绻的问。 “所有的一切吗?真的是好长的故事,该从哪里说起?”慕容晴天抚摸着那柔顺的三千青丝,轻柔的一笑,幽深如海的眸光,飘渺而悠远,似乎穿越虚空,望到了很多很多美好的事情。 “就从我的父母和你的父母说起吧。”妩媚的一笑,她仰着头静静的望着他,清眸流转,似是惊奇,似是期盼的说道。 “好,很久很久以前,我父皇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将军,没有战争时,横刀立马,江湖笑傲,你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是结拜的姐妹,都住在凤凰城,晴阳皇兄、倾城皇姐、写月、止阳、还有止清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你知不知道我们换了多少个老师?我数不清了,估计谁都数不清了,我们换老师,朝中就换太傅,有时候今天刚刚上任,明天就有可能自请卸任,总之这朝中上上下下大小官员都被我们戏弄过,后来就连史官也给我们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页,顽劣不堪,恣意放肆,言行狷狂,胡作非为......” “是不是因为那时候我得罪了他们,他们才会那样反对我做你的皇后?” “是啊,也怪我们树敌太多,把满朝上下全都得罪了。”眉宇微锁,慕容晴天自嘲般的笑道。 “小气,那么久的事情还记得,我都不记得了,后来呢,后来我们为什么又离开了......”轻咬红唇,冷玉儿一本正经的抱怨道。 “因为你的父亲是渭国人,他不愿意留在漓楚,就带着你们回去了。”轻轻一叹,明朗的双眸静望她,轻轻地回答。 二百二十三章 落絮飞花,风暖人静 “原来如此,那你还记得我的姐姐当时叫什么名字吗?”轻轻的低吟,宛如清风拂过耳畔,几疑幻觉。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怪不得玉鸢儿会不择手段的将他们赶尽杀绝。 “琬琰,绿筱媚青涟,娇荷浮琬琰。据说琬琰出生时开了一池的莲花,美不胜收,你父亲便取名琬琰,你的名字是你母亲取得,天都放在心上的女儿该有多幸福,卿儿应该叫做卿尘,卿本佳人,明净无尘。”怀中温香软玉微微的闭目,慕容晴天淡淡的回答。 “琬琰,天心,卿尘,有很多事情还是不太记得,仿佛很遥远,遥远的就像前生一般。”没有睁开眼睛,她在他怀中动了动,紧紧地抱住他,略感遗憾地叹道。 “没关系,我说给你听,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父皇听说一个九品芝麻小官的文采不错,就直接破格提为太子太傅,听说他兴奋的三天没睡着觉,急匆匆赶到凤凰城,不过五天后就辞官回家,据说回去后,他娘都没认出来他,你记不记得你说他过于文气,粗狂一点好,就把那洗不掉的颜色点在他的脸上,把一个翩翩佳公子点成了个麻子脸,当时吓得写月每次见你都躲得远远的......” “那是我们的前世,也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有时候真的不想长大,就永远的停在那个时候,可惜后来止清得病去了,你也走了,你们走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你知道我掉了多少眼泪吗,你说过你会回来,可是我知道也许你永远也回不来了,怎么办,你已经在我心里了。你不回来,我该怎么办......” 夕阳斜曛,点点飞花落满了白衣,慕容晴天眉目含笑的望着睡熟了的冷玉儿,忽然很感伤的说道。 月上中天,他抱着睡熟了的她轻轻的放在床上,轻轻的转身,一个手指却是勾住了他的衣衫,他无奈的苦笑,刮着她的鼻子:“你骗我。害我抱着你跑了那么远,手都麻了。” “在你怀里睡得最安稳,你放下了我。我就只能醒了。”手指勾住他的衣带,慵懒的睁开凤眸,迷离妩媚的笑道。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缠人?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着人准备。”那墨睫下柔媚的光彩让人移不开眼睛,他的眸中幽海荡漾着点点星光。慕容晴天坐在她的身边,温柔的问。 “我想吃你,想把你吃掉,放在肚子里,让你永远也不能离开我。”动人的眼眸似乎诉尽所有的深情,烛火摇曳。飘渺的光影下,她起身如蛇一般缠在他身上,轻咬着他的耳朵。温柔而促狭的说道。 “不胜荣幸,我可是忍了很久了。”轻纱滑落香柔的肩头,他的眸中闪着炙热如火的光芒,向那温软、魅惑的红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千般的绮旎,万般的柔情。化为妖孽般的蛊毒,侵入两个人的身体。指尖划过如火,唇畔吻过如火,那如火山般的炙热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以后我要天天缠着你,缠到你烦我为止。”轻咬着红唇,她厮磨在他的耳畔,带着微微的娇喘,媚如妖蛇般轻笑道。 “我不会烦你,我要你缠我到天荒地老,你能做到吗?”重重纱随风落下,他与她交融在一起,一滴冰凉的汗水燃起不灭的眷恋,哪怕下一刻是天崩地裂也是欢喜,他全身温暖如春的气息包容着她,苦笑着问。 月如舟,星如海,荡漾着万千的涟漪,安宁静谧,江山红尘,千里月华如一。 枝上花落,结着青青的小绿果子,阳光晴暖,浓荫匝地,玲珑清雅的亭子里,一男一女执棋对弈。 “你最近似乎总是心不在焉,看这步棋走错了吧?”去轻轻落下一子,阳光下男子温柔望着那个慵懒缱绻的女子,棋盘上一枚枚黑子包围着一大片的白子,再无挽回的局势。 “不下了,不是心不在焉,而是总想昏昏欲睡,却又不敢睡。”云袂一扬,冷玉儿懒懒的一笑,轻揉着额头,妩媚而平静的随口说道,却随即又后悔的闭上双眸,苦涩的笑着。 “玉无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一点踪影也找不到,不会是死了吧?当真不该太过于信任他。”眉宇微锁,慕容晴天有些焦灼的说道。 “算了,就算有解药,我也不会要他的解药。”轻抬凤眸,眸心一漾,唇边无声滑过一丝温婉的笑意,冷玉儿云淡风轻的淡声说道。 “为什么?你可对我许下的是一生的承诺,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吗?”隔着棋盘,他握住了她略显冰凉的手,眸中浮潆着脉脉的温情,宛然幽水潋滟的静望着她,煞有其事的问。 “他说要我用解药兑现一个承诺,你觉得他会让我做什么?”他掌心的温暖如那阳光一般包围着她,轻抿红唇,冷玉儿促狭的笑道。 “无论是什么事情,一切由我来承担,玉儿,一定要答应他所有的条件,好不好?”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幽深如海的眸底似漾起最深的波澜,一瞬不瞬的望着她,慕容晴天郑重其事的说道。 “若是他让我陪他三年,抑或要了你的江山呢?”如玉的容颜在倾城的阳光下泛着静雪般莹莹的光芒,遗世之毒再一次渐渐地侵蚀着她的筋脉,总是昏昏沉沉的冷玉儿若无其事的笑道。 “江山给他就是,陪他三年?他有那么多女人还要跟我抢这一个,那我就杀了他,把解药抢过来。”深眸如夜,手指轻划着那倾城的眉宇,慕容晴天桀骜不驯,恣意妄为,带着一股覆手天下的豪气,淡淡的说道。 “你是一国的君主,怎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甜言蜜语,为了我真的可以倾了天下吗?当心那史笔如刀,给你按一个昏君的名头。”灿烂的笑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明动无尘,冷玉儿戏谑的笑道。 “我是晴天,你是天心,你在我的心里,没有了你,我就没有了心,要天下又有什么用?昏君也罢,明君也罢,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什么男人?”清亮的眸中似划过一丝伤痕,慕容晴天平静而决绝的说道。 “就算是晴天,也依旧会有阴影。”那样的眼神仿佛刺痛了她的心,痛的不敢看,轻移凤眸,苍翠的树下是重重的阴影,阴影中落寞的站着一个男子,沉静的心有些失落,冷玉儿淡淡的回答。 “那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请你相信我,我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得未来,我想和你永远的在一起,就算是伤心也要记住这句话,好吗?”忽然很苦涩的一笑,慕容晴天亦是望着那重重地阴影,落寞而无奈的说道。 “算了,总是说不过你,有人似乎等你很久了,我也累了,想去睡一会。”广袖静然飘落,冷玉儿起身举步前行,忽又回头笑语盈盈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你不喜欢这里吗?”微微地锁眉,他仰望着天空,又环视着四周,似在看无边的美景,轻叹的笑道。 “这里的确很安静,只是有些想卿儿了,不知她过得好不好?”微微一叹,冷玉儿不由得笑道。 “我们不急,先在这里散散心,过一些快活似神仙的日子,你若是想她了,我让晴空和她一起来。”漆黑的眸子闪着黑珍珠般绝世的风华,慕容晴天洒意从容,桀骜不羁的笑道。 “当真是昏君,如此乐不思蜀,真的要当心有人死谏了。”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无奈的摇摇头,冷玉儿揶揄的笑道,修衣流云,随风浮动的转身离去。 柳絮飞花,风暖人静,李静影站在重重的花木后面望着那两个笑意盈盈的人,心平静的异常。一道血光,一袭无尘的白衣,一柄如水的长剑,一个令人厌恶的人头,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后来除了那一次帮她击败陵南王之外,他们这名义上的师兄妹再无过多的交集,甚至于她被满朝文武称之为妖女之时,也未曾为她仗义执言,这样的师兄似乎真的很不称职,不知道他的师父知道后会怎么说? 玉貌雪容,温润清媚,翡颜腻理,若仙若灵,抑或如妖如魅,张扬着肆无忌惮的风姿,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不为任何事,任何人所拘束,这样的女子当真可称得上倾国倾城,光芒四射的令人无法直视。 只是这样的人也会有牵绊吧?否则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还被那一点心中的情爱所牵绊的脱不开身,可是有些事情就算不说出来,也并不代表着一点也不知道。 轻轻的起身,那一袭白衣渐渐地走近,李静影微微的苦笑,忽然觉得很心痛。 “郡主近日可好?”幽幽一叹,李静影漫不经心的问。 “很好,多谢师兄关心,云曦可好?”轻轻一笑,她问。 “很好,多谢郡主关心。”言语间有些陌离,李静影轻声叹道。 “既然如此,那师妹先告辞了。”忽然有些觉得没话说,略显苦涩的莞尔一笑,她与他擦肩而过,不曾回首。 二百二十四章 风尘千里无路 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风吹花落,一天一地,都是静暖的阳光,信步走上回廊,转转折折,停停看看,不多久走回依旧是竹影掩映下的精舍。 “郡主,三小姐来的信。”竹林中阳光挥洒着细细碎碎的金子,凌吟手拿着一只雪白的白鸽,迎了上来淡笑道。 “每天一封倒是很勤快,不知哪三个捣蛋鬼又惹什么乱子了?”从白鸽腿上取下那小小的竹筒,竹筒里是三寸雪白的素笺,冷玉儿眉目含笑的抽出,却是叹着气说道。 浣雪笺,纸白若雪,从来都是御用之物,纸笺缓缓的展开,一行清丽的小楷带着如人一般恣意的张扬:“卿儿很好,勿忧,不知姐姐可好?” 唇边展开一缕笑意,冷玉儿取笺提笔回信,虽然每天都只是这几个字,但是看到了心中总觉得欣慰一些,虽然明知道有翠微、竹心从旁照料,亦有慕容晴空和李云曦派人暗中相护,便不会有任何事情,但没有时时刻刻守护在她身边,总是有些不放心。 “郡主,凌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见冷玉儿提笔,凌吟有些犹豫的说道。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要隐瞒的?说。”笔尖微微一顿,冷玉儿淡淡的笑道。 “不是我们的事情,是风影楼。”深深一叹,凌吟眉宇紧锁的说道。 “风影楼?不是四王爷在管吗?怎么了?”轻轻地抬眸,几行小字已经一挥而就,冷玉儿漫不经心的问。 “风影楼没了,以前和我们有过交集的人现在也都消失了,除了那个背叛过我们的商晨,以及现在是凉城县官的武宁辉,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人。包括和武宁辉在一起的楚承。”凌吟略显惶急的说道。 “你们还是和他们有联系吗?”轻轻地挑眉,冷玉儿转头望着凌吟,略显冰冷的问。 “我们也是为了郡主好,毕竟多一些人,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们也有一些保障。”微微的低头,凌吟恭谨的回答。 “现在呢,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着我们,我们在这里只是客,他们怎能容忍我们羽翼丰满。你和他们有联系就是在害他们。”微微有些发抖,冷玉儿直接揭穿利害关系,语气冰冷。似在对凌吟说,又似乎在喃喃自语的说给自己听。 “可是郡主与皇上......”微微的仰头,凌吟不可置信地望着冷玉儿,有些焦急的说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和他也许只能是过客。都找清楚了没有,江湖中也没有他们的身影吗?”无声一叹,冷玉儿问。 “没有,就好像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一样。”紧握着拳头,凌吟略显慌张的说道。 “这么多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我们明天再去找找。”折起纸笺,依旧放回竹筒,绑在白鸽的腿上。冷玉儿眉宇深锁的说道。 轻抚着手中雪白的白鸽,轻声一叹,随即放飞,湛蓝如水的天空,白鸽扬起翅膀直接向北飞去。 “信鸽应该往南飞。怎么会向北飞?”望着那渐行渐远的信鸽,冷玉儿只觉浑身一震。随即那一袭白衣如轻云出岫,风过云烟般向外掠去,身后的凌吟亦是紧紧的追随。 “郡主这是要去哪里?”刚刚掠出宫门,迎面撞见承安,承安恭谨的垂首问道。 “出去走走。”冷玉儿微微冷喝,袖中划出揽心剑,剑光一闪,砍断拴马桩上的麻绳,飞身掠起,一人一骑如闪电般向南奔去。 “郡主......”凌吟亦是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千里江山,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打马飞奔,马上飞扬的白衣如一柄利刃撕裂静谧的天和地,掠过山脉,穿过城镇,终于回到了那凤凰城。 月如钩,星如海,翠竹幽幽,依旧春意盎然,那一袭浸染千里风尘的白衣飞掠过幽幽的竹海,星云破风,眨眼间来到那在竹林中时隐时现的竹屋之前,竹屋中两三点烛火摇曳不定,却再也不敢迈步前进。 接近半年的离开,带着满身伤痛的回来,他选择远离尘嚣的呵护着她,呵护着她过着她想要的安静、宁然的生活,隐约间好像忘记了什么。于是有些事情她没有问,有些事情他也没有说,然而却并非全然不知,真的像表面那样平静吗? 她忘记了,半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风影楼众人神秘的消失,白鸽向北而飞,而现在,暗黑的夜,死寂一般的平静,不敢迈进那熟悉的竹屋,因为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郡主,你终于回来了......”吱呀一声竹屋的房门打开,翠微、竹心的眼泪滚滚而落的直接跪在了地上。 “三小姐呢?”心一霎那间空空如也,冷玉儿浑身颤抖的问。 “郡主......”只见翠微、竹心只是一直在哭,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郡主,我问过了,三小姐封了公主,卿尘公主......送去了云泽城做质子。”身后急急赶来的凌吟,声音极其低落的说道。 “玉儿......”一袭白衣同样带着千里风尘出现在竹林间,轻轻的挥挥手,翠微、竹心、凌吟三个人缓缓退下,慕容晴天低低的唤道。 “调虎离山,好一个调虎离山,步步的策划,精心的算计,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对吗?”所有迷幻般的梦境在眼前破碎成灰,冷玉儿转身望着他,静静的问。 利用一个答案将她引到清平县,利用一个常胜将军摧毁她的心灵,摧毁她所有一切的期冀,让她心甘情愿的回头,只为寻找另外一个答案,让她以为她可以不留遗憾的在他怀里死去,然而却不曾想他竟然给她一个如此惨烈的答案。 “晴空和云曦都偷偷的跟去了,她不会有事的,我派了风影楼中你最信任的人保护他们。”夜凉如玉,他的衣袂在风中翻飞,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会有事?你觉得玉鸢儿会放过她吗?是我太天真,还是你太天真?”明亮的眸光越来越冷,越来越凉,亦是越来越暗,浑身颤抖而咄咄逼人的问。 “她真的不会有事,相信我,其实算起来最危险的应该是晴空。”眉宇紧锁,紧握着拳头,慕容晴天冷冷的说道。 “我竟忘了君心似海,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们了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颗心似乎在凛冽的雪山上冻成不化的雕塑,被人一撞,刹那间片片碎裂成尘,冷冷的一笑,冷玉儿抬步离开。 曾经她执着于离开,是他留住了她的脚步,而如今她却只能带着无边的恨意就此离开。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缘聚缘散,情爱无常,守不住的情,能割舍的爱,何来天南地北双飞客,何来鸳鸯相对浴红衣,又何来生死相许,永不言悔?更何况是爱上了一国之君,其实从一开始她便料到了故事的结局,可是却不依旧义无反顾的跌入自己为自己设下的陷阱。 只能离开,也只能这般带着满身的伤痕离开,苍茫天地再也没有一个让她执着迷恋的地方,原以为她放下了仇恨,可以不留遗憾的死在他的怀里,不曾想竟然依旧是个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的结局,真的是连相决绝的机会都没有。 岁月无痕,流水飞逝,你我早已改变了当初的模样。现在的你是谁?我又是谁?谁还认得谁? “你去哪里?”她与他擦肩而过,他紧握住她的手,死寂一般的平静中,他冷冷的问。 “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我终究只是你人生中的过客,放手吧。”深深一叹,片刻之后,冰冷的话语像是穿透黑夜的利剑,狠狠的刺在人的心上,刺得鲜血淋淋。 “过客?谁不是你人生的过客?常峰还是写月?你为什么下不了手,一叶当舟过,踏水而行歌......心间一壶酒,随君醉千夜。是你们自小相识,还是因为你喜欢他,是不是被他伤的心碎成灰才回来的,还有写月,是不是去找他,和他一起逍遥天下,江湖终老,你为什么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眸中暗影一沉,仿佛无数生灵寂灭与此,苍白的脸色带着属于君王的清冷漠然,慕容晴天紧握着她的手,狠狠地问。 “你呢,你敢说你没有利用我牵绊住写月,只是为了更顺利的的登上你的皇位,你敢说你没有利用我把写月赶到边关,你敢说你没有利用我为你除掉权倾朝野的花静风,你敢说你没有时时刻刻的在监视着我,防备着我吗?小时候的事情,你说的又有多少是真的?你敢说你不会举兵伐渭吗?到时候卿儿有几分活路?”她的目光锋利如剑,恨恨的望着他,剑剑准确无误的割着他的心,将他的五脏六腑搅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淋。 “无论如何你不能离开,我要你做我的皇后,三日后,就是封后大典,我要你永远的留在我身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的怀里,你休想再离开我一步。”面对宛如绝世利剑般锋利的姿态,慕容晴天紧握着她的命脉,指尖如风,点住她的穴道,打横抱起,朝着重重地宫宇中走去。 二百二十五章 一朝三更春梦醒 漫漫红尘,真的不如只做一个过客,舍不得,放不下,心心念念的看不开,不如做那不沾染他分毫的繁花,彼此擦肩而过,相忘于万丈红尘。 暖玉阁,他竟然把她放在了暖玉阁,时间如流沙,不知不觉的从指尖划出,落了一地的尘沙,风一吹,却是了无痕迹。三天以来,她不吃不喝,不动不睡,只是在那里静静的坐着,宛如一个精美的木偶,不言不语。 三千青丝绾做万千的风华,那一袭妖艳如血的红衣似在无声讽刺嘲笑着着她的清冷,她的执着。摩肩擦踵,鱼贯而入的宫女内侍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的侍立与旁,整个皇宫寂静压抑的令人的鲜血都似乎凝固在了一起。 倾城的阳光依旧静暖,可是人人却依然觉得那冬天还没有过完,皇宫的主人,天下的君王又是九天雷霆之怒。从善如流,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李静影亦不能独善其身,连降六级,闭门思过,十几个死谏的大臣人首分离,血染宫廷,更多的是那些多说了一句话或者做错了些许小事的内侍宫女都处以极其残酷的刑罚,那血似乎擦不完似的总在人的面前淋淋而落,那个九五之尊以一种决绝的态度表明着那无可改变的决定。 初晨的阳光如金子般洒落着一地,一片的软红似乎铺向天的尽头,晕开着胭脂般的柔光,令整个沉闷庄严的皇宫显得那样的绮丽而多情。 “皇上,给皇上请安,皇上这大婚之日新人见面是不吉利的。”一个恭谨的声音打破一室的安宁,一直在忙忙碌碌的承安一眼望见那踏着十里锦绣繁华而来的慕容晴天,不由的行礼说道。 “都下去吧。”一袭张扬的红衣掩饰不住他眼底的落寞,慕容晴天挥了挥手,冰冷淡漠的说道。 “是。”所有的人恭恭敬敬的走了出去。只余那一室死一般的静寂。 “还记得这只钗吗?这是我给你的定情物,我说过等你成为我的皇后,我会亲自为你插在头上,你知不知道这一天我等了很久。”轻轻的一笑,他从怀中拿出那支曾经是从她手中抢过来的金凤钗,眸心似荡漾着悲哀的柔情,暖暖的说道。 被他奇异的手法封住穴道,一身武功毫无用武之地,形如常人甚至比常人更加脆弱的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静默的望了一眼。抬手打落了他手中那只金钗,仿佛从不认识他一般,眸底泛着无声而坚硬的冰冷。 “十几年前你也是像现在一样。我所有的东西你都弃之如敝履,这一支钗是我硬插在你头上的,而你转头就把它送给了别人,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吗?为什么要把我的东西送给别人......不过幸好人生如棋盘,我还是很感谢他把你亲手还给了我。”一缕缕的伤在他的眼底泛滥成海。他俯身捡起那只被她打落的金钗,苦涩至极的笑道。 “其实真的不该将自己交到你的手中,因为你放下了,我就醒了。”黑眸深敛如夜,静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漠然的说道。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对他人的漠然,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漠然无情。 “我没有放下,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放下过。是你放下了我,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不过是一个不愿同生共死的借口,倘若真的相爱就算死在一起也是幸福的......”金钗缓缓的插在她的发间,铜镜中的人。玉颜凤目,画着绝美的妆容。轻轻地抬眸,那江山似乎也随之倾倒,然而却是如雪一般的静冷淡漠,慕容晴天轻抚着她的容颜,淡淡的问。 “我记得,可是自始至终我看不透的是你的心,自始至终我们两个都是那迷雾中迷失方向的人,看不到的是未来,看不到希望,哪怕是死亡,我也看不到半点。”望着铜镜中倒映着的身影,那眼睛中带着一抹深沉至极的恨意,冷玉儿依旧强硬的回答。 “我会让你看到的,我会给你你想要的生活,就算你恨我也罢。”那如玉般的容颜亦如玉般温凉,慕容晴天收回手指,紧握着双拳,带着那桀骜不羁的风采,转身离去。 封后仪式以一种极其简单,极其张扬,亦是极其强硬的姿态呈现在人们面前,飘摇的花海间,那两袭风华绝代的红衣执着彼此的手,仿佛走过万丈红尘,走过生死轮回般幽幽沉沉的踏上万众瞩目的高座之上。 一切的仪式她如木偶一般恍然不知,恍然不觉,只觉得那阳光太过于刺目,刺得人眼睛睁不开,然后她直接晕倒在他的身旁,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躲开那彼此的折磨吧? 倘若就这样永远的不醒来是不是就能得到那真正的解脱?可惜仿佛做了一场长长的梦一般,她还是醒了过来。 不知为什么,慕容晴天竟然解开了她被封住的穴道,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她不顾一切的向外跑了出去,那一袭红衣宛如火焰燃烧着人的眼,燃烧着人的心,没有人阻挡的住她,也再也没有人去阻挡她,重重的宫宇,曲曲折折的路,她就停在了那荒凉破败的冷宫之前。 轻轻地推门,一股难闻的霉烂腐朽之气迎面而来,终日不见阳光的破败房子里,一口大瓮,瓮中装着一个人,那个人蓬头乱发,肮脏的辨不清模样,唯有那一双眼睛似不适应那迎面而来的阳光一般缓缓的闭上,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你是来向我炫耀的吗?皇后娘娘?”微微的张开眼睛,那个女子看到一袭华美到极致的凤衣,花千语刻薄的问。 “到底是不是你杀了我的孩子?”冷玉儿没有回答,缓步前行,站在已为人彘的花千语面前,淡漠的眸子依旧没有一丝感情的问。 “我说过不是我,郡主若是不相信的话就直接杀了我啊,到现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又有什么好隐瞒的?”那曾经美艳与高贵于一身的花千语苍凉一笑,淡淡的回答。 “那你的父亲呢?我知道他容不下那个孩子的,害死灵儿,你也没这么大的本事,是不是他动的手?”紧握着拳头,冷玉儿又问。 “不错,那个孩子本不该出生在皇宫里,死了也好,至于雪灵儿,她是罪有应得,你知道的。”花千语哈哈的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却是极其悲哀的说道。 “我呢,我的孩子何辜,你们也如此残忍的夺取他的性命?你不用否认,我中的是遗世之毒,天下唯有你花家有将毒引入孩子体内,让我支撑到现在的本事......”冷玉儿的面色越来越苍白,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似乎那里依旧有孩子的气息,她冷冷的问。 “遗世之毒,哈哈哈......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可惜我说过我没有,我的父亲也没有,他是很想杀了你肚子里的孽种,可是我们还没有来的及动手,否则又何必留你性命?我没有东西,你们也不能有。”花千语疯狂恶毒的笑道。 “原来如此......你想活,还是想死?”望着那双宛如天下最毒的毒蛇般的眼睛,冷玉儿浑身颤抖着,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冷冷的问。 “我要活着,活着看着你们两个人生不如死的互相折磨,看着你们两个人会有一种怎样的结局,看着这天下江山如何在你们手中倾覆......”望着从未脆弱的她,花千语依旧如疯子一般恶毒的笑着说道。 “你也看到了结局吗?好,那你就看着吧,你呢?李统领,我可以放了你。”脆弱而卑微的眸光向那更黑暗的地方望去,那里是废去武功,被一副冰冷的琵琶锁锁住琵琶骨的李俊岩,冷玉儿又问。 “多谢郡主,可惜碧落黄泉,我都会陪着她,她生我生,她死我死。”缓缓的一笑,同样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李俊岩轻声笑道。 “你这又是何必?何必两个人一起死,你走吧,永远不要回来。”花千语一怔,脸上那疯狂的笑容渐渐的收敛,不可思议的望向那个黑暗的角落,怔怔的说道。 “不,就算是无望的希望我也会守护在你的身边,永远不离开。”黑暗的阴影里李俊岩一笑,仿佛看透生死般的笑道。 “好,很好,你们都有了结局,只有我没有......”她缓缓地从那漆黑的屋子里退了出来,倾城的阳光静暖的落到她的身上,却似乎依旧驱不走那彻骨的寒意。 “皇后娘娘,老奴不知皇后娘娘驾到,老奴该死。”一个老眼昏花的内侍看清了眼前的人,慌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行礼。 “把他们都放了了吧,就说是我的命令。”悲哀的一笑,冷玉儿缓步从他身边走过。 原来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可夺人生死,可以让所有的人在你面前卑躬屈膝,一句话翻云覆雨。 二百二十六章 一朝三更春梦醒 重重的宫宇,高高的朱墙,她不知道该去往何方,虚浮的脚步有些踉跄的向前走着,走在那一片寂寞冰冷的天地,夜已深,风已冷,梦已醒,他们之间是一个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还是回去吧,皇上在等娘娘。”刚刚走出那静冷的冷宫,承安一脸焦灼的立在殿外,恭谨的说道。 “我不想见他,他若再逼我,我死给他看。”冷冷的一笑,冷玉儿带着一抹对整个世界都是一种淡漠,无情的说道。 承安不敢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样吧?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只是无谓的徒然。 “给皇后娘娘请安。”那长廊的转角突兀的走来一个蓝色的人影,乍然望见冷玉儿,有些慌张的行礼道。 “蓝芷妍?”只觉得那脚下没有一分的力气,她踉跄的险些摔倒,那个蓝衣女子轻轻地扶住她,她冷漠的望了一眼那个温婉柔静的女子,无波无绪的叹道。 “是,娘娘身体有些不适,臣妾送皇后娘娘回宫。”蓝芷妍扶着冷玉儿又在她耳畔以及其轻微的声音淡淡的笑道:“不要为任何人,任何事轻言自己的生死,若他不在乎,岂非很不值得?” “我累了,你走吧。”仍旧是那样冷漠的一笑,将痴痴等候的他拒之门外,满室的珠光萦绕,冷玉儿一个人无言的闭目,似乎陷入那无边无际绝望的痛苦,逼得人想要发疯。 “皇后娘娘还是不吃不喝,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暖玉阁外,端着精美膳食的承安略现焦灼的对慕容晴天说道。 “那你告诉她,她不吃我陪着她,她想死我也陪着她。”如暗海一般的黑眸似乎在翻滚着火焰。慕容晴天恨恨的说道。 “皇上......”承安欲言又止,两个同样强硬,同样的执着,注定便是这样一个结果。 “臣妾送进去吧,终归臣妾也是女人,总有些办法。”没有离开的蓝芷妍接过膳食,恭声说道。 “好,你若耍什么花样,应该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慕容晴天淡淡的看了一眼眼前的蓝衣女子,冷冷的说道。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女子从来都是安静的,安静的仿佛不存在一般,若非她的父亲篮沐空早有先见之明直接隐退。他也容不得她活到现在,否则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像一个傻瓜,任这些女人欺瞒与他。 “郡主吃些东西吗?”轻轻放下食盒,蓝芷妍没有行礼,就坐在冷玉儿的面前。淡淡的问。 “你来做什么?”轻轻地抬眸,淡漠的眸子里是一片如沙漠般的荒凉,冷玉儿问。 “有人让我给郡主带句话。”如海一般的蓝衣带着一抹妩媚的沉静,唇边微微勾一一个优雅弧度,蓝芷妍轻笑道。 “玉无情吗?”惨淡的一笑,冷玉儿问。 “郡主知道?”那清亮沉静的眸心无声滑过一丝惊讶。蓝芷妍问。 “除了他还能有谁,他一直都在凤凰城对不对?”苍白如玉的脸上静冷而无情的仿佛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冷玉儿淡漠的说道。 “郡主是怎么知道的?”落寞的一笑。蓝芷妍有些疑惑的问。 一直以来玉无情是她心中的一个秘密,就算是自己身边的人也从来不知她与他曾经相识,可是她还一句话也未曾说,便被她一语道破,那么门外那个人所说的话。她现在明白的很透彻,她看的出来。他又如何看不出来? 原来就算她如何沉默得仿佛不存在,他也依旧握着她的命脉,君王的心永远深似海,让人看不清摸不透,一不小心跌进去,便永远出不来,如眼前这个女子。 “方才你离我太近,我闻到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你的衣服和他眼睛的颜色一样,你关心玉镜绝,你住的漪蓝殿就算在最炎热的天气也没有一个蚊虫,定然也是个用毒高手,最重要的是我刚刚想起来,我见过你,在玉无情的地方,柔婉,对吗?”苍白一笑,冷玉儿望着蓝芷妍,淡淡的回答。 “原来我有那么多破绽,怪不得他说你是最聪明的,不过他身上是什么味道,我倒不曾在意过。”柔眸轻闪,唇角悠悠漾开一丝嘲讽的笑意,蓝芷妍问。 “如雪一样的洁净,如雪一样的冰冷,就算他在笑,也依旧冷冽的像那永不融化的冰雪,当真像那从异世中走来,以奇绝名扬天下的男子。”室内烛光摇曳不定,无声一叹,冷玉儿淡淡的回答。 “没想到郡主竟如此了解他,若他在,定会当郡主为他的知音人。”那一抹讽刺的笑意越来越浓,蓝芷妍自嘲般的说道。 “他要你带什么话?”眉宇紧蹙,冷玉儿又问。 “今晚三更,他会来帮你解毒,请郡主做好准备,当然郡主要吃些东西,否则就算是解了毒,也逃不出这皇宫,我想郡主应该知道渭国云缨公主病殁与我漓楚,现在漓楚与渭国的关系如何,郡主应该猜得到,郡主的妹妹还等着郡主去救。”曼声一笑,眸中掠过一丝锐利的锋芒,蓝芷妍轻笑着说道。 “多谢,你告诉无论什么条件,我都接受。”那盈盈如水的眸中划过无尽的悲哀与痛楚,冷玉儿缓缓的闭目,道。 “既然郡主这么痛苦,那么芷妍有一样东西送给郡主。”纤柔的手从袖中中拿出一个玉瓶,玉瓶中隐约有两粒红色的药丸,蓝芷妍轻轻地放在她的面前:“红尘劫,服用之后,就算是三生三世的缘分也能全部的忘却,里面加了断肠草、忘忧花,那过程有些痛苦,不过躲得过红尘劫,便是重生,只是你现在不能用,等生下孩子再用吧。” “果然是好东西,多谢。”手不由的轻轻按在肚子上,幽冷的眸光微闪,冷玉儿淡声笑道。 她的肚子里又有一个生命,可是这个生命来的是那么的讽刺,她想带着它一起走,可是这样做对于还未见过这个世界的孩子来说是多么的残忍?况且她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做,怎能轻言生死?盈盈闪闪的眸光一黯,冷玉儿缓缓的拿起筷子,不知滋味的吃着东西。只要有牵绊,她就只能不择手段地活下去。 “郡主慢用,芷妍告辞。”微微躬身,蓝衣如海幽幽荡漾,蓝芷妍转身推门而出。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在用膳了,皇上可以放心。”恭谨的施礼,蓝芷妍对依旧站在门外的慕容晴天说道。 “你用的什么方法?”眼眸中划过一抹凛冽的杀意,冷冷的望着她,慕容晴天问。 “回禀皇上,臣妾只是提了一句皇后娘娘的妹妹。”低首垂眸,娴静温雅如一朵雅致的兰花,蓝芷妍静静地回答。 “你好大的胆子,永远不要出现在朕的面前,否则朕会杀了你。”慕容晴天冷冷的一喝,转身离去,猎猎黄袍在风中飞扬如傲视九天的游龙。 夜深沉而宁静,静得没有一丝的声音,蓝芷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一袭白衣从那黑暗中静静地望着她,淡淡的问:“你见过她了,她说什么?” “她说无论什么条件她都会答应。”黑暗中,一抹苦涩至极的笑意在脸上蔓延开来,蓝芷妍静静地回答。 “真的什么条件都会答应吗?”幽幽一叹,他轻抚着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轻柔的说道:“辛苦你了,柔婉,最近还好吗?” “做完这件事之后,你能不能带我走?就算是死在你的身边,我也愿意,我再也不想离开你。”轻轻的握住那冰凉如雪的手,只觉得一股浓澈的痛苦在心中蔓延,蓝芷妍问。 “芷妍,我们只是过客,一开始我就说过的。”无声一叹,那浑身冰冷如雪的玉无情缓缓的抽出他的手,淡淡的说道。 “你唤我什么?芷妍和柔婉是两个人,柔婉可以为你去死,芷妍只是你放在这深宫中的一枚棋子,在你心中,我是芷妍,还是柔婉?”那纤弱的手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动作,那抹痛苦在脸上更加浓烈的表现出来,一脉清泪止不住的湿了容颜,湿了衣衫。 “芷妍,不要这样......你知道我们不可能的。”那冰凉的手指轻轻地抚落她脸上的泪水,玉无情依旧淡淡的说道。 “她说你身上的味道如雪一样的洁净,如雪一样的冰冷,就算你在笑,也依旧冷冽的像那永不融化的冰雪,其实她还有一件事情没看透你,你的血液也是冷的,冷的就像那千年的寒冰,无论用多么热的心,多么热的血都捂不化。”泪水似乎在脸上冻结成了冰,蓝芷妍自嘲一般,冷冷的笑道。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执着?”轻轻的一叹,他与她擦肩而过,没有回头的离去。 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之中,她苍白一笑,泪水在她的脸上真的结成一层薄薄的寒冰,一朝三更春梦醒,原来这就是梦醒的味道。 二百二十七章 无情之人最痴情 静谧安然的深夜之中烛光明灭不定,黑暗,她却陷入一片的黑暗之中,无法动弹,无法呼吸,眼前只有那一片令人绝望的苍茫绝域,她知道等待她的将是那无声无息的死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是一生一世那么久远,一脉冰冷的气息游走与全身,她终于抵开那紧咬的牙关,大口大口的呼吸的空气,与此同时袖中一脉寒刃毫无征兆的划出,直刺向眼前那一抹白影。 “你就那么恨我吗?”那一抹洁净如雪的白影渐渐的染满鲜血,那晕染开的鲜血却是渐渐的凝成寒冰,冻结在他的心上,再也没有流出一丝一毫,玉无情苦笑着问。 “十年前那些追杀晴阳哥哥的黑衣人是你的人对不对?是你要杀了晴阳哥哥对不对?也是你杀了我的孩子对不对?”眼眸中的恨意越来越浓,冷玉儿望着那冰冷如雪的玉无情,冷冷的问。 “想起来了吗?很好,是,我是要杀他,他不死,倾城不会嫁给我,现在我忽然发现那是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算他死了,倾城的心也不会在我这里......至于你的孩子,是他求我杀的......你说可不可笑?”玉无情静静地望着她,那海一般幽蓝的眸子飘渺而遥远,戏谑一般的笑道。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这就是他的爱吗,真是可笑......”全身微微的颤抖着,唇边溢出一丝自嘲的笑意,冷玉儿悲凉惨淡的笑着。 一直以来她都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就算是花静风临死前那样说,她也未曾真正的怀疑过他,原来一切都是自己骗自己,那些事情岂非从一开始她就能猜到。可是她总是想给自己留一丝,哪怕是一丝最渺茫的期冀,现在那一丝期冀也片片的碎裂成灰,只留下一个可怜而又可笑的笑话。 “可笑吗?还有更可笑的事情,你知道遗世之毒的解药是什么吗?你知道我要你做的事情是什么吗?”狠狠的解开她的伤疤,扰乱她的心神,指尖如风,乘着冷玉儿毫无防备之时,点在她的檀中穴上,玉无情亦是惨淡至极的笑着问。 “你想做什么?”眉目如雪。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双如海一般幽蓝的眼睛,那双眼睛洞彻明亮,却是给人一种绝望的感觉。一股不好的感觉蔓延全身,冷玉儿苍凉的问。 “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很像她,同样那么的执着,那么的坚强而又脆弱。”他的手指冰凉如雪的滑过那一双眼睛,他抱住她。冰凉的唇倏尔落到她的唇上,凉如毒蛇的舌尖撬开她的贝齿,纠缠着她甜润的舌尖。 似乎一股冰凉的血腥之气直冲向冷玉儿的喉咙,越来重,越来越浓,他依旧紧紧的抱着她。吻着她,她想吐出来,却被他抵着舌根。生生的咽了下去,她不能挣扎的任由他摆布,可是她知道那是血的味道,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让她喝着他自己的鲜血。 原来他的血真的是冷的。冷的就像那天山上不化的雪,似乎冻结着她全身的血脉。怪不得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回过雪幽国,因为他已经不能够回去,怪不得他身上会有一种雪一般纯净、冷冽的气息,因为他也中了毒,而且中了不止一种毒。 冰凉的血带着苦涩咸腥的味道源源不断的滑过她的喉咙,送入她的体内,心口的滞涩之感慢慢地消失,那股冰又称一股火焰,游走在她的全身。冰与火这两种不可相容的事物随着他的血液交融着她的体内,却是渐渐化开那渐渐僵硬的脉络,她的生命似乎又回来了,然而那紧抱着她的双手却渐渐的没有了力气。 “不要这样,你在干什么?”她气息越来越强大,猛然冲开身上封住的穴道,狠狠的推开越来越虚弱的玉无情,唇边流出一缕鲜红妖冶的血迹,冷玉儿颤抖着问。 “还记得我问过你的问题吗?陪我三年你肯不肯,你说宁愿死也不会负了自己......这才是最可笑的事情,遗世之毒是天下最纯净的毒,也唯有我这淬过万毒的血才能解得开,救活了你,便是要我的命......”玉无情重重的倒在地上,支撑着身子靠着紧闭的房门,虚弱的站起来,自嘲道。 “所以你会让我陪你三年?你真的想救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她一步步的向后退去,望着那手心中渐渐变深的纹路,冷玉儿问。 “我说出来你会跟我走吗?你不会,我知道你不会,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改变你的想法,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改变我的结局,我救你是因为那一日,我拂开那满池的莲花,看到了你,就好像看到了她,我救你是因为那一刻你很像她,所以你不必感激我。”那如雪一般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越来越透明,透明的没有一丝的血色,玉无情淡淡的说道。 “你很爱她对不对?”随着他悲伤的言语,她渐渐的冷静下来,深深的望着他,静静的问。 “是,爱的发了疯,疯的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惨然一笑,玉无情唇边又流出一丝凄艳的鲜血,绝望的笑道。 “那你身上的毒也是她下的?她想要你的江山,你给了?”微锁眉宇,冷玉儿又问。 “你还想知道什么?”轻轻地抬眸,眸海幽蓝明澈,踉跄的险些摔倒,玉无情苦笑道。 “那么你救我的条件是什么?”冷玉儿缓缓的走到他身边,轻轻的扶着他,与他四目相对,似要把他看穿看透般的问。 “晴天已经为你兑现了,你不必担心。”仿佛失去全身的力量,他靠在她的身边,就好像回到那些完美的日子,虽然他知道那些都是骗他的假象,可是他依旧笑着说道。 “到底是什么条件?”漆黑的眸子微闪着异样的光芒,冷玉儿反手握住他的命脉,冷冷的问。 “以后你会知道的,你若想要我的命,尽管拿去好了,不过换一种方式也许会更好,就当是为了你的孩子。”惨白一笑,玉无情没有丝毫的反抗,无力而暧昧的笑着说道。 “为我而死值得吗?除非你是为她换的条件,对不对?”清亮的目光如一柄利剑狠狠的刺在他的心上,冷玉儿冰冷如雪的问。 “你很聪明,但聪明的女人都不会长命,我的血只能救一个人,你想一想是救你自己还是救你的孩子吧。”无声一叹,玉无情无力的笑道。 “你说什么?”缓缓的松开他的脉门,一瞬间的惊怔,她无力地问。 “我说的话应该很明白,我的血只能救一个人,你或者你的孩子。”好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他狠狠地将她抵在屋门上,冷冷的笑道。 “怎么救?”清亮的眸光闪着盈盈秋水般的光芒,冷玉儿问。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的唇又落到她的唇上,仿佛有无尽的鲜血从他的舌尖滚入她的喉咙,他冰凉的手指在她身上的穴道之处不停的落了下去,似有一股冰冷的火焰燃烧,顺着经络缓缓的移到腹下。 “你真的想死吗?”厮磨的唇边是那样的冰冷,她惊怔地望着他,不可思议的问。 “我要给她,她所有想要的东西,这是我答应她的。”微微的喘息间,玉无情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玉无情轻轻的笑道。 静谧柔美的月夜,拂开满池的莲花,垂眸望见那张此生令他万劫不复的容颜,他情不自禁的轻吻了睡熟了的她,就这样吻醒了那个在兰舟中的睡美人。 “你是毒王玉无情,我来问你要一样东西。”那个睡美人宛如一朵带刺的玫瑰,与他缠斗了三百招,而后又是那样欣喜的问。 “玉无情不胜荣幸。” “你不问问我想要什么东西就答应了吗?” “无论姑娘想要什么,无情给了就是,就算姑娘要了无情的命,无情也是心甘情愿。” “玉无情,不知你是无情,还是多情,那些姑娘都是你这么骗来的吧?” “无情说的是真话。” “我要你的毒经,你给吗?” 那一刻他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有丝毫犹豫的拿出《万毒经》递给了她,她亦是笑了笑,道了声:“多谢了。”而后转身如九天仙女般踏水而去。 然而他不知道她找他要走毒经是为了另外一个男子,她可以为那个男子踏遍千山万水的寻找一味珍奇的药材,她可以走遍五湖四海的为他寻找可以延续他生命的药方,她可以为他做尽一切的事情,包括嫁给他玉无情,也包括下毒毒死自己的丈夫。 “为了他,我可以负了我自己,又如何对你下不了手?”到最后,他们落得这样一个结局,其实他早就该想到的,她的心永远都是在他那里,无论他是生是死。 无情之人最痴情,痴情之人亦是最无情之人。她要他的江山,他给了,她要他的命,他也会给,只要她能够开心,能够放下。 二百二十八章 离去太匆匆 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有那么多的鲜血,而她像一个嗜血的魔鬼贪婪的吸吮他的血。只要有牵绊的人都会不择手段的活下去,而牵绊断了的人也会选择绝望的死去,如她求生,如他求死。 玉无情缓缓的倒在冰冷的地上,而她却没有看一眼的转身离去,她知道她不能转头,倘若她转头她也许便永远也走不了了,身怀愧疚的人总是不敢回头望一眼自己的过去。 那一袭白衣如轻云出岫,翩飞如蝶的消失在寂寂的深宫,终究还是逃了出去。寂静的天与地之间顿时响起了刀剑铮鸣之声,一袭蓝衣飘摇与那一双如海一般迷蒙的眼睛前,寒光一闪,一柄寒刃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那双清亮的眼眸倒映着蓝芷妍柔美的容颜:“生不能在一起,那死在一起如何?” “你说她会为我流一滴的泪吗?哪怕是一滴我也心满意足......”寒刃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没有一滴的血流出,他淡然的望着蓝芷妍问。 “就算是她为你泪流成河,你也看不到,你不是希望她开心吗?怎么舍得她流泪?”一双纤柔的手将那柄寒刃无情的拔出,蓝芷妍讽刺般的笑道。 “只要她开心,多谢你给我一个痛快的解脱,我本不该奢望什么的。”苍白到透明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玉无情倒在了地上,缓缓的闭上了那双如海一般的蓝眸。 摇曳的烛火翻倒在那绮罗云纱,勾勒起那妖娆的火焰,跳动着轻灵妩媚的舞蹈。蓝芷妍抱着那个如雪一般的冰人轻笑道:“遇到你,我不执著于生死,却只能执着于尘缘,不知这样美丽的火焰能不能融化了你那颗冰冷的心?” 火焰四起,一脉清泪划过脸庞。那一袭白衣宛如划破黑暗的闪电,带着宿命一般的爱恨情仇,踏着鲜血以一种惊心动魄的方式一路冲了出去。 刀剑丛飞绽开血光,一柄普通的利剑划破的是无数人的鲜血,血浸染了白衣,亦浸染她的心。慕容晴天静静地站在最高处望着在飞溅的鲜血中的那一袭白衣,苍白着脸色,苦涩而绝望的笑道:“皇姐,你赢了,她真的不会在乎我的感受。你说她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人人都只会追寻眼前的事物,不会在乎她身后的人。”一袭似乎比黑夜更黑的神秘黑影在那暗影里,声如银铃般的轻笑道。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早该想到的,罢了,走吧,走了我也安心。”那袭染血的白衣渐行渐远,一丝深沉悲哀的笑容慢慢的在脸上延伸开来。慕容晴天颓然的说道。 “那么你需要多长时间?”大大的帽檐遮着那张容颜,一抹雍容的笑容在唇角绽放,那个黑衣人淡淡的问。 “一年。”缓缓的闭目,慕容晴天回答。 “就以一年为限。”那袭黑影飘然离去,清风之中微微的抬眸,一双如世界上最美丽钻石般的眼睛淡望着冲天的火焰。寂寞而笑。 “他是你的哥哥,你怎能爱上自己的哥哥?” “他不是,他不是我的哥哥。我也不是她的妹妹,你满意了吧?” “原来如此......” ...... “你输了,晴阳最在乎的还是他的家人......” “人人只会追寻眼前的事物,不会在乎他身后的人,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输掉了她的一生,他以为就这样赢了她。她就甘心的和他一生一世吗?怎么可能?就算是晴阳为了他们而甘心的做一个质子,就算他能给她想要的所有一切,她也不会爱上他。 既然是一个赌注,既然只是一个游戏,那又何必认真,因为认真的人一定会输。可是一颗泪水还是滑出了眼眶,倒映着那妖娆而凄艳的火光,落在地上,只一瞬间,了无痕迹。 “如果没有晴阳,你会不会爱上我?”他曾经这样的问。 即使没有晴阳,她也不会爱上他,现在她可以回答他,因为爱情就是爱情,不分先后,不分有或者没有,即使没有她也会等到她爱的那个人出现,剩下的人都是将究。所以就算今天她要了他的命,她也只会为他流一滴眼泪。 慕容倾城,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三笑倾心。可是谁又知慕容倾城经历的痛苦何尝比他们少?牝鸡司晨,谋害亲夫,无情,其实她慕容倾城才是最无情之人,所以她走的路并非一条救赎之路。冷风吹过,大大的帽檐掀开,一头白发飘摇如雪。 无情不似多情苦,更与何人诉?可怜离去太匆匆,纵有灵犀一点,也难通。 一路踏血,一路杀伐,漫天的火光只映照着那双冷漠无情的双眸,两条人影闪过,眼前爆开迷雾硝烟,冷玉儿就那样的消失在凤凰城内,消失在他的眼前。他就站在那最高处,然而自始至终她从未回头看过他一眼。 凤凰城中不断地有一道道的魅影穿梭跳跃如猿,不断的掀起大大小小的风波,整个一个城毫无征兆的乱了起来,一声声惊恐的尖叫扰乱着所有人的心,似乎所有的人离开自己的那温暖的家,惊恐的在夜月之下狂奔乱走,那几条飘忽不定的身影游走在混乱的人群中,轻易地躲过后面气势汹汹的追兵,直接乘乱出城而去。 明月隐高树,长河没晓天。微微晨曦收敛着夜的幽魅,一袭淡白色的衣衫静静地站在寂静荒芜的山野间,似乎就那样的等了很久。 “不知前面是哪路的朋友?今日我们三人路径此地,可否借道相行,在下必当感激不尽。”薛空、凌吟紧张异常的挡在冷玉儿身前,握着手中的剑,冷冷的对那一袭身影说道。 “师兄?”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鲜血染满全身的冷玉儿缓缓地走向前,轻轻唤道。 “今日师兄为师妹送行,希望师妹一路平安。”轻轻的转身。李静影带着一抹如茶一般清澈雅淡的笑容,轻柔的笑道。 一直紧张的薛空、凌吟顿时松了一口气。 “多谢师兄,我会帮师兄护住云曦。”深深一叹,一双眸子精亮而静彻,冷玉儿说道。 “我今天是为师妹送行,不为别人,师妹在凤凰城里受了委屈,师兄未曾为师妹说过一句话,实在是有负师父教导之恩,师兄一直心怀愧疚。”轻轻的摇摇头。李静影苦笑着说道。 “师兄说的哪里话,师兄置身事外便是在帮师妹,师兄不必心怀愧疚。”心仿佛一松。冷玉儿笑道。 “毒解了吗?”飘渺一笑,李静影问。 “原来师兄也知道,解了。”微微苦笑,冷玉儿回答。 “解了就好,这里有几件衣服是拙荆缝制。换上衣服再走吧,方便一些,师兄的话不多说,山高水长,后会有期。”李静影拿出一个包袱,递给冷玉儿。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微微地晨曦渐放光明,却是没有太阳升起,冷玉儿找了一个僻静之地。褪去染血的宫廷白衣,换上干净的普通衣衫,耳畔响起轻微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杀气,柔美的唇边绽放一缕轻笑。道:“不知今天是一个送别的日子,还是一个杀戮的日子?” “我不是来送别的。也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和你说一些事情的。”身后飘来一袭白衣,衣如雪,发如雪,如雪晶莹,似乎亦如雪般脆弱的玉人,凉然一笑的说道。 “玉人,没想是你,好久不见。”望着那张雪一般的容颜,冷玉儿淡然笑道。 “是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们见面的时候,我并不在他身边?”有风扬起那似雪的青丝,一双蓝眸含着悲哀的目光望着冷玉儿,静静的问。 “慕容倾城到底想要什么?”静亮的眸光微闪,冷玉儿问。 “果然,你很聪明,出卖你的人永远是你身边的人,虽然每一次都是他借口将我支开,但是我知道他一定知道我是慕容倾城放在他身边的棋子。”苍白一笑,玉人悲凉的说道。 “为什么?当初你那样不顾性命的把我留下,我看得出你与他的主仆之情不像假的,为什么还要出卖他?”轻轻一叹,眸底无声泛起一丝淡痕,冷玉儿问。 “你为什么离开他,我就为什么出卖他,因为我的爱人在慕容倾城的手中,主仆之情总比不过爱情......其实你是飞鸢公主送到雪皇身边的,不仅因为遗世的毒只有他能解,还因为只有遗世的毒能解他身上的毒,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飞鸢公主千算万算算不过的是人心,是天意,若是你能救他,我也不算背叛......”一双和玉无情一般明净的蓝眸泛起轻微的涟漪,玉人况味不明的悲凉笑着。 “飞鸢公主,玉鸢儿吗,真是讽刺,为了她哥哥就要搭上别人的一生吗?果然真的很自私......我要怎么解他的毒,他为什么没说过?”紧锁着眉头,唇边漾起一丝讽刺的笑意,冷玉儿不甘心的问,毕竟他曾舍身救了她,那份怨恨的感情也会变成感激与怜悯。 “阴阳交合,说了有用吗?其实你也是个自私的人,你说过你宁死也不回负了自己,他就是因为你这句话才成全你的......”冷冷一笑,玉人讽刺般的笑道。 “所以今天你来,是让我为他难过,为他心怀愧疚的吗?”轻轻地扬眉,眸子却是一黯,冷玉儿问。 “你不应该难过吗?他是因为你死的,罢了,我今天说的这些话,终有一天你会明白。”轻叹一声,玉人转身,飘然离去。 “等等,慕容倾城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望着那一袭渐行渐远的白衣,冷玉儿扬声问道。 “也许是自由,也许是天下,我不知道。”草木深深,清冷漠然的声音随着那一袭白衣渐渐消失在山脉之间。 二百二十九章 步步杀机 行行复匆匆,一路向北,穿千山,过万水,一刻的不敢停留,却是只走山川,从不接近有人烟之地。幸而天气一天比一天的轻暖,带上些防蚊虫蛇鼠的药物,看尽高山流水,赏尽长河落日,也算是苦中作乐,淡忘尘世。 再翻过这一座山,便是渭国,这一日依旧露宿与山野之间,只因路赶得有些急,走到山顶,冷玉儿便觉略感不适,便找了一处山洞,停留下来打坐休息。 夜深沉而静谧,高高的山崖上,天清如水,琼光玉月,星光璀璨,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的到天堂。小睡了半夜,却是再也睡不着,那一袭白衣静静的望着飘渺天空,曾几何时,他和她也曾经并肩的站在山上看尽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星辰。 “天清月明,不知这时候,天心郡主是不是在忏悔对不起某个人?”一个身影无声无息的飘来,停在冷玉儿的身后,摇着一把名贵的白檀扇,随风飘出袅袅的香气,淡淡的笑道。 “王尊,不知王公子是还魂了,还是刚从地狱中走出。”身后一股无形的杀气飘来,心中一凛,转身回眸,冷玉儿望着月下那张苍白的容颜,却是没有半点惊奇的问。 “霏雨可以把我当做讨债的的恶鬼,毕竟当年霏雨可是毫不留情的谋杀亲夫。”轻轻一笑,高贵奢华的王尊揶揄的笑道。 “我们之间还真的只是债主和欠债人那点浅薄的缘分,我就知道你死不了,不知这债王公子想如何讨?”轻轻地抬眸,冷玉儿自嘲的笑道。 “债?郡主想要那份家业,王尊送给郡主又如何?钱财乃身外之物,能讨郡主欢心,是王尊的荣幸。王尊今天不是为自己讨债,而是为另外一个人讨命的。”幽幽一声无奈的叹息,王尊收起手中的白檀扇,玩味的望着冷玉儿笑道。 “我向别人讨命,别人也会向我讨命,当真是山水轮流转,我得罪的人太多了,不知王公子是为谁讨命,也好让我死个明白?”仰望飘渺苍穹,冷玉儿云淡风轻的笑着问。 “花解语。”莞尔一笑。王尊颇感无奈的回答。 “花解语?她是该来向我讨命,只是不知王公子何时与她有了纠葛,难不成王公子求而不得的人是她?那玉儿恭喜王公子得偿所愿。”迎风而立。三千青丝纷纷扰扰,那张如玉般的容颜带着明净的笑容,不带分毫怨恨惊惧,淡淡的说道。 “为谁倾尽天下泪,为谁白了少年头?得偿所愿。王尊哪有那般的好福气?花解语又如何和郡主这样的美人相提并论,面对郡主这样的倾国红颜,就算是郡主要过王尊的命,王尊也是舍不得对郡主动手,不过可惜花解语手中握着我很重要的一件东西,王尊要杀郡主。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郡主见谅。”唇边漾起一丝戏谑的笑意,王尊深深的对冷玉儿施了一礼。仿佛他说的不是生死,而只是一件普通的小事般,无奈的笑道。 “原来如此,那不知是谁挡住了薛空、凌吟?可是那死去的千面狐狸虞美人?”远远的地方隐隐有刀剑嗡鸣之声,冷玉儿不慌不忙的含笑问。 “郡主果然聪明。正是千面狐狸。”白檀扇轻轻地摇开,王尊淡淡的回答。 “你能复活。她自然也能,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今日竟得来全不费工夫,旧也叙完了,动手吧。”袖中长剑划出,那一袭白衣如蝶翩然而起,带着一股冷彻的杀气袭向那一直浅笑的王尊。 “郡主难道认为他们能打败千面狐狸吗?”疾风四起,那急袭而来的剑光似从九天之上飞坠而下的流星,扇转乾坤,王尊拂袖,不迎反退,闪电般的转身,堪堪避过那一剑。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只要我们知道她还活着,她就逃不掉。”剑色幽光,寒气逼人,揽心剑冷玉儿并未带出,是谁的便又留给了谁,她明白至始至终她只是客。 一道道剑光从手中无情的挥霍而出,手中那一柄不同的利剑以一种绝情的方式挥出,少了绝世利剑的相助,她必须用最无情,最快速的方式解决掉眼前的麻烦,那种无情与决绝并非只是对王尊,更是对她自己。 杀机乍现,那一道道剑光宛如阎王手中的令牌催魂夺命,不曾想她竟然用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与他决一死战。纸扇狂舞如蛇,在漫天的剑雨中疾错纷飞,凌厉迅绝,以一种无与伦比的速度格挡、攻击着那一袭白影。 如今的他亦是不能留半点的情面,给她留情便是自己死。一招招虚虚实实,令人防不胜防漫天剑影肆意长空,刚如铁,利如刀的乾坤扇,在他手中举轻若重,圆转如意在那百转千回的剑光中游走不定。 山巅的不远处,一袭张扬似火的红衣也被两个人逼上了山巅,不过片刻间与冷玉儿汇合。险险的山巅五条人影翻飞进退,刀光剑影铿然作响,流光璀璨。清眸流闪,面对那漫天剑光的空门之处如白蛇吐信般的急攻而来的乾坤扇,冷玉儿足下微转,只听得一声咔擦脆响,方觉有异,却已然来不及。 但见王尊、千面狐狸闪电般最后一击,却是以极快的速度向后掠去,只听耳边机括转动,无数的箭雨从崖石峭壁上来势凶猛的飞掠而出。 “准备的好周到,竟然在这里设下了陷阱?”纷纷箭雨,密集如蝗,挟着冷风纷沓而来,眼底划过无痕的杀意,冷玉儿挥舞着长剑格挡着那些致命的箭雨,冷冷的喝道。 “露出今日白,月是故乡明。如此山巅,如此月夜,那前方便是郡主的家乡,天心郡主岂能不附庸风雅的赏月观星,这一点我千面狐狸怎能猜不到?”妩媚的流眸一转,张扬的红衣宛如火云漫天,千面狐狸千娇百媚的笑道。 “卑鄙,没想到我七巧阁竟然出现这样卑鄙的人,当真是天要亡我们这一派吗?”无尽的箭矢在风中发出嘶嘶的声音,宛如毒蛇吐信,怒发激啸而来,薛空、凌吟一步步的向后退去,恨恨的说道。 “我说师侄,不要自以为学到一点东西,就可以闯荡江湖?闯荡江湖也罢,竟然还不识时务的认错了主子,今天死在师叔手中也好,免得死在别人手中,反倒成我七巧阁的笑话。”千面狐狸咯咯笑着,纤掌朝那冰冷的山石上一拍。 寒光烁烁的玄兵光影零零散散的消失,然而随着机括的微微响动,无数大大小小的滚石向冷玉儿三人滚滚而去。 冷玉儿眉宇微锁,向后望了一眼那万丈悬崖,冷喝一声:“跳。” 三条人影随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块一起跌入那万丈深渊,一条绯色身影转转折折的缓步而来。 “她死了吗?”微汗湿罗衣,娇颜如花开,却是消失已久的花解语冷冷的望着王尊,如魔鬼一般恨恨的说道。 “这万丈悬崖,估计活不了。”微握手掌,望着那阴云飘渺的山涧,无奈的一叹,王尊面无表情的回答。 “活不了,你不是也跌入悬崖活了下来吗?我说过我要你杀了她,你却放了她,她就那么好,值得你用你孩子的命去赌?”一袭薄薄的风袍随风舞动,袖中划出一柄利刃,花解语将利刃横在那微隆的肚子上,冷漠无情的笑道。 “小美人吃醋了,放心,在我机关下活下来的没有几个人,更何况这下面是万丈深渊。”芊芊玉手一扬,千面狐狸媚态风流,得意自信的说道。 “你不是也活下来了吗?如果你们都是那么容易死的人,这世界该有多清净!”冷冷一笑,花解语那双眼睛充满了浓浓的怨恨,仿如地狱走来的魔鬼般冷喝道。 “哼,你们之间的事,扯上我做什么,罢了,算我多嘴,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王尊既然是你的女人你就应该好好管教,我看在你的面子上放过她这一次,别让她不识好歹。”冷眸中无声滑过一丝杀气,千面狐狸眼眸掠过那微隆的肚子,转身离去。 “我要你下去把她的尸体找出来,我要亲手把她的头割下来,祭奠我爹和我全家人的灵魂,否则我就杀了你的孽种。”寒光如水,依旧横在那肚子上,花解语恨恨的说道。 “你知道为什么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她吗?因为她不会用自己的孩子去要挟别人,她也同样身负血海深仇,却并未像你这般去求别人为你报仇,她若想报仇只需要一句话,便会有人为她掀起腥风血雨,而你呢,你作践自己就罢了,你竟然还作践自己的孩子,相比于她,你真的连她的一根头发都不如,要杀你就杀吧,我不在乎,你休想拿任何东西来威胁我,你记住孩子出生之时便是你的死期,好好的珍惜剩下来的日子吧!”指尖如风,狠狠地点在花解语的身上,那柄寒刃落到王尊手中,王尊狠狠的掐着花解语的脖子,冷冷的说道。 “你果然喜欢她,你果然喜欢那个贱人,王尊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我要让你生不如死,他不是我的孩子,他是你的孽种,你等着我一定要让你后悔......”一脉清泪无声划过脸庞,恶毒的声音回荡在那山顶之上,久久不息。 二百三十章 幽谷逢生 万丈悬崖之下是淙淙的流水,三个人沉入潭底,无数的滚滚落石亦是在身后落下,逼得人只能躲闪,却毫无还手之力。天空渐放光明,深水之中,任凭他们如何的躲闪回避,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依旧眼看就要落到凌吟身上。 薛空一急慌忙护住凌吟,却只觉一股大力传来,两条人影在那无数落石间,险死还生的堪堪避过,一股鲜血弥漫眼前,在水中渐渐的消散,而那一道白影却是无力的垂下手臂向下沉去。 薛空、凌吟亦是慌忙运力向下沉去,却见那潭底有大片的光亮,紧接着一股激流卷过,三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随着那一股激流,向那一片光亮处飘去,而身后那些催魂夺命的落石依旧不断的溅起无数的水花。 再一次浮上水面,天空大放光明,三个人皆是筋疲力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上岸来,放眼望去,眼前是一片草木深深,鸟语花香,甚是幽静的一个山谷。 冷玉儿的手臂只是在救凌吟二人时被那落石砸伤,幸而腹中孩子在极力的维护下安然无恙,而那水底的的洞穴亦是被落石堵住,再也无法轻易离去。 无奈之下三人只得在山谷之中安顿下来,短短几天,薛空、凌吟建了一所简易的房屋。山谷幽静,无人打扰,幸而水草丰茂,野物颇多,猎些野物,采些山果也可度日,只是与外界不通半点消息,也只能唯盼冷卿儿在慕容晴空与李云曦的护佑之下能得平安。 秋去冬来,岁月就那样在寻找出路之中缓缓地度过。天空开始下雪,转眼间到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日子。手臂上的伤渐渐痊愈的,冷玉儿与凌吟围着暖暖的火炉缝制着小小的衣裳,忽然针尖微微一颤,一颗血珠凝聚在手指之上。 “郡主怎么了?”凌吟放下手中的活计。拿出一块手帕轻拭着伤口,有些焦虑的问。 自离开漓楚以来,冷玉儿便在让薛空凌吟二人在唤自己郡主,以姐妹相称,二人始终不肯,故而也只得作罢。 “没什么事在,只是忽然想明白一些事情,你说在渭国是卿儿危险,还是晴空危险?”手指上的微微痛楚越来越明显,冷玉儿问。 “郡主为什么这么问?自然是卿儿小姐危险。卿儿小姐可是封了卿尘公主的......”清亮的眼眸微微泛起涟漪,身子微微一震,凌吟有些僵硬的回答。 “可是晴空的身份呢?晴空才是真正的漓楚四殿下。”鸦翅般的睫毛微微颤动。冷玉儿微锁着娥眉轻轻地叹息道。 “可是没有人知道四殿下的身份......“似乎有什么事情在刹那间顿悟,凌吟只觉浑身一凛,眸色暗沉迷离的说道。 “怎么会不知道?开始的时候也许会不知道,时间久了,难道就不会有人察觉吗?还是他的本意就是让晴空做质子......是不是我真的想错了些什么?”眉宇紧锁。冷玉儿小心翼翼的抚摸隆起的腹部,沉声说道。 “她真的不会有事,相信我,其实算起来真正有危险的是晴空。”耳畔回荡起他冷冷的声音,君心似海,翻转乾坤。原来她从未看清过他的心,是不是因为离得太近,还是因为她从未想要接近抑或揣测过他的心。 罢了。终究他们已经变成了过客,他伤了她的心,她亦伤了他的心,虽然很多时候,他和她所做的事情。一个人不问,另外一个也不说。可是那最后的几句话才是忍在心里很久的真话吧。 忍,心字头上一把刀,刀终究是刀,更别提放在心上,这把放在心上的刀不是插在别人的心上,便是插在自己的心上,刀刀割心断肠。 “郡主怎么会这样想,无论如何,卿儿小姐也是有很大的危险的,不过郡主放心,卿儿小姐察言观色,人小鬼大,云曦公子胸有谋略,知进退,晴空殿下更是武功高强,他们三个人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够逢凶化吉的。”挑了挑火炉中烧得红红的火碳,凌吟幽幽叹道。 “朝野浸淫那么多年,耳熏目染,纵然是一身的逍遥骨也会有一颗警醒防范的心,可是就连晴阳哥哥也客死异乡,他们还是太小了,怎么可能在那全部都是敌人的地方无惊无险的活下去?”苍白如雪的脸上蔓延起无尽的担忧,冷玉儿缓缓闭眸,心神恍惚的说道。 “郡主,恕凌吟直言,郡主孤身一人到漓楚之时也不过十七岁,而晴空殿下今年也是十七岁,郡主太过担忧了......”微微蹙眉,凌吟面色不安的欲言又止。 “罢了,太过于担心我们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我们还是先找到出路再说吧。”深叹一口气,微微地握拳,冷玉儿又道。 “郡主,师妹,今天我打了一只鹿,我们今天吃烤鹿吧。”身着一身兽皮的薛空推开那扇小门,手托着一只小鹿,迎着风雪,明朗的笑道。 “也好,这兽皮还可以给郡主的孩子做件衣服。”一股冷风吹进房中,凌吟接过小鹿,在雪地之中开始动手收拾。 “其实今天最大的收获是我发现了这个。”薛空拿出一个布包,神神秘秘的笑道。 “什么?”凌吟笑着问。 “硫磺,《机关要术》中记载只要硫磺、硝石等一些东西按照一定比例配置,以火为引就能产生巨大的爆炸,到时候我们把那个水底的洞炸开,就能离开这里了。”小心翼翼的托着手中的布包,薛空兴奋的笑道。 “那不知薛大哥如何在水下引火?就算薛大哥引得着火,水洞狭小,那不知薛大哥如何能够逃得过开山碎石的爆炸?”轻轻一笑,冷玉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问。 “我倒没想到过这些,可是不把那个洞炸开,我们要怎么出去?”薛空挠了挠头,恍然大悟继而又十分颓废的问。 “我想过了,那个洞就堵着吧,我想王尊,花解语必定不会轻易的放过我们,只要堵住那个洞他们也找不到我们,至于出路,不知以薛大哥的轻功能不能爬的上另外一面的悬崖峭壁?”冷冷的风在吹,漫天的飞雪中,冷玉儿望着那山谷的另外一面悬崖峭壁,静静的问。 “就算炸开水洞也是悬崖,既然都是悬崖,那我们在这里也是一样可以试试。”凌吟一边收拾着鹿肉,一边笑道。 “也对,一条路走不通,不是还有另外一条路?那等天晴了,那我就试试。”天地一片白茫茫,抬眸眺望着四周的陡峭异常的山脉,薛空紧锁着眉宇,再一次恍然大悟的回答。 “郡主既然看明白了这些事情,为何先前不说,先前若是说了,也许我们能在大雪封山之前离开。”手中割肉的刀微微一顿,凌吟笑着说道。 “还记得我曾经说过三年后我还你们自由这句话吗?三年已过,是时候兑现诺言了。”清亮的目光如女巫手中的水晶球,洞彻万物仰望着从天而降的片片飞雪,冷玉儿似顿悟了般笑着说道。 “郡主这句话什么意思,郡主三番四次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我们说什么也不会离开郡主的......”眼圈微微有些发红,凌吟豁然站起来说道。 “你们是我最信赖的人,但是我们恐怕必须分开,因为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你们要生命来保护他。”飘渺一笑,冷玉儿抚摸着腹中的孩子,清明而坚定地说道。 “郡主的意思是......” “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卷进任何纷争之中,也许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这个孩子是我所有的希望。”轻轻一笑,冷玉儿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明亮光辉,轻柔的说道。 “可是孩子已经没有父亲的呵护,终究需要母亲的疼爱,郡主怎能离开自己的孩子?”怒号一般的风从耳边吹过,凌吟望着站在雪地中的冷玉儿,问。 “我知道你们二人郎有情、妾有意,不知你们二人愿不愿意在这里结为夫妻,把我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来抚养,这样她就既有父亲,也有母亲。”白茫茫的大雪构建成一片的琉璃世界,唯有那三千青丝在风中猎猎飞扬,冷玉儿淡笑着问。 “郡主......”只见凌吟俏面微红,不知所措的望了一眼有些惊愕的薛空,低着头不再说一句话。 “现在我最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们了,你们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为难你们。”望着颇感难为情的两个人,微微一叹,冷玉儿笑道。 “一切但听郡主吩咐,其实薛空早就想娶师妹为妻,只是很多时候不敢开口......”薛空难为情的挠挠头,望着已是满脸通红的凌吟笑道。 “那不知凌姐姐的意思是什么?凌姐姐愿意吗?我可是盼着吃凌姐姐的喜酒呢?”缓步走到凌吟身旁,冷玉儿戏谑的笑道。 “一切但听郡主吩咐。”粉面含羞,凌吟声如细蚊的笑着说道,随即转头跑开。 二百三十一章 转身人去 山中无岁月,薛空凌吟修成正果,一个女孩在寒冷的冬季出生,这个孩子似乎知道母亲的苦楚,出生之时竟然是那样的无惊无险,令多少个日日夜夜紧提着的心为之一松。 悠悠岁月在孩子一天一天的成长之中慢慢的走过,山上的雪慢慢地化了开来,荒芜的山谷渐渐地变绿,而那颗心亦是变得柔软,柔软的不想离开,柔软得像是就这样一天一天和自己的孩子过下去,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轻暖的阳光,凤眸轻柔,淡看云卷云舒。冷玉儿望着床上的婴儿轻轻一笑,纤腰回转,长袖独舞,腾挪跳跃间,一朵朵粲然清丽的莲花好似开放在她的足下雍容的绽放,裙裾翻飞,又恍若九天仙女下临荒寂的天地间,眩人眼目的美丽,长发不挽,倾泻而下,凌空飘逸,又似微风轻拂柳丝绦,飘渺着千里的柔情。 她踏着优美的舞步逗着那躺在床上的小小人儿,只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粉嘟嘟的脸蛋咧开小嘴咯咯地笑着。 “郡主可有给我们这个小祖宗取好名字?这多好长时间了,郡主不急,我们可是着急。”凌吟手中拿着晾晒好的小衣服,推开房门,笑着问。 “身无彩凤双飞翼......” 冷玉儿略微顿了顿,继而柔软的笑道:“就叫翎羽好了,希望她能够长出翅膀,翱翔天际。”轻挥舞袖,长袖似舞雪回风,在周身缓缓的转动,又逗得那个小人儿手舞足蹈,。 “冷翎羽,我还以为会叫做灵犀,心有灵犀一点通岂非更加的好?”叠着手中一件一件的小衣服。凌吟笑着问。 “心有灵犀,是很好,可是小时候总希望自己是一只鸟,想飞到哪里,就飞到哪里,可惜终究没有翅膀,所以将来无论她凤还是只是一只小鸟,我都希望她能有一双振翅高飞的翅膀......”纤足点地,周身的白衣迎风飞舞,宛如一只美丽的天鹅踏着优雅的步子。跳着绝美的舞,冷玉儿凤眸微眯,妩媚而迷离的笑着说道。 “人若是真的有一对翅膀就好了。不高兴了就飞走,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没人可以拦着,翎羽,真是个好名字。你说是不是?”抓着婴儿胖乎乎的小手,凌吟逗着那个孩子。 “薛大哥找到路了吗?”懒洋洋的一笑,冷玉儿挥舞着衣袖,轻灵舒缓的笑道。 “找到了,以我们的武功,除了北面。东、西、南三面唯有南面可以爬的上去,而且那里最接近苍茫山势,却是一出去便是看不到边际的茫茫山林。并且里面各种野兽众多,只是带着这么小的孩子总是多有不便......”明澈的眸子倒映着孩子的笑颜,凌吟笑道。 “是很不方便。”微微一叹,冷玉儿甩开长袖,开始飞扬旋转。身形流转间,体弱飞凫。飘忽若神。 “郡主的舞越来越美,以前总觉得小姐的舞太过于清冷,不及那一日大小姐跳的舞有一种超然于世的感觉......”凌吟叠好手中的衣服,逗着孩子无心的笑道。 “大小姐,超然于世?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姐姐?这支舞是我姐姐临死之时跳过的,你什么时候见过?”轻灵的脚步停了下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那一幕幕的鲜血流过眼前,好似有一些事情慢慢的清晰起来,冷玉儿扶着桌角,静静的问。 “郡主,我们......”只见凌吟面色巨变,不由的跪在地上,眼圈微红,欲言又止的不敢再说下去。 “你们在那里,慕容清影也在那里,你们亲眼看着那一切发生的,对不对?”咔嚓一声,桌角断裂,那颗心仿佛再一次碎裂成灰,冷玉儿颤抖的问。 “郡主......”凌吟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却是滚滚而落,一句话也说不出,不知所措的颤声哭着。 “你不用否认,那一天之前我见过他,竟然傻的认为那是缘分,这世间哪有什么缘分这种奢侈的东西,一切都是个阴谋对不对?知道我们住在哪里的只有晴阳哥哥,为什么方玉龙会那么巧的去那么偏僻的地方,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个荒凉的地方?为什么偏偏玉鸢儿不偏不巧的就在那一天赶到,我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你说是不是,你说啊......”三年前发生的事情似乎越来越明了,清亮的眸子微微闪动着涟漪,冷玉儿仿佛喃喃自语,像是在问凌吟,又像是在问自己一般,颤抖的说道。 “郡主......”凌吟浑身剧烈的颤抖,似乎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郡主,你不要难为师妹了,我说......” 薛空推门而入,亦是重重的跪在凌吟身边,颤声说道。 “师兄,不要说,求求你不要说......”泪水涟涟而下,凌吟慌忙阻止道。 “师妹,就算瞒得过今天也瞒不过明天,有些事情终究瞒不过的,其实那件事情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心中的一根刺,不能想,更不敢说,甚至连做梦的时候都害怕会说出来,......是三王爷找到我们,并且让我们把方玉龙引到你们家,见到郡主的姐姐冷翡儿,是我们捉了对鸳鸯引得郡主离开,并且设下陷阱令郡主扭断了脚,令郡主不会与方玉龙见面,也不会扰乱我们的计划,也是我们把那里的消息传递给玉鸢儿的,一切都是我们的错,郡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紧握着凌吟颤抖的手,薛空一字一句的解释道。 “出卖你的人永远只会是你身边的人,果然如此,那你们又为什么要留在我身边,又是给谁通风报信?难道你们就没有一点愧疚吗?”那一句句真话宛如一把把的刀重重的插在她的心上,冷玉儿恨恨的问。 “郡主,我们是江湖中人,我想三王爷的意思是利用我们那一次之后便杀人灭口,这件事情便是永远的没人知道,所以我与师妹才不得不跟在郡主身边,只有郡主才能让三王爷和皇上有所顾忌,保得我们的性命。”深深的叹了口气,薛空沉声回答。 “好深的心机,没想到你们竟然有这么深的心机,这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又哪有那么多的心甘情愿,那么他为什么要害我全家,为什么?”悲凉的笑着,冷玉儿眼中没有一滴的眼泪,好似一片荒芜的沙漠,冷冷的问。 “这......我们不知道,也不敢问。”不停地哭泣,凌吟小心翼翼的回答。 “那么这件事情又是谁让你们告诉我的?是不是慕容晴天?他想逼我出去对不对?”乌云遮住了静暖的阳光,门外的风似乎也变冰凉,那双眼眸如一柄绝世的利剑,冷冷的望着跪在地上的薛空、凌吟问。 “郡主,我和师妹自始至终只效忠于郡主,和慕容晴天没有任何关系,郡主若是不信,我们夫妻二人今日以死谢罪也罢。”手中各持一柄寒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薛空凛然说道。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你认为死就能抵消所有一切的错误吗?”长袖一拂,一股罡风扫过,两柄利刃落到地上,冷玉儿恨恨的问。 “郡主,开始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三殿下到底想要做什么,直到那一天晚上,我们也是才知晓的,郡主若是不相信,我们也没有办法。”眸色一凛,二人依旧跪在地上,薛空静静地回答。 “罢了,冤有头债有主,错不在你们,既然找到路了,你们走吧,我不留你们。”惨淡一笑,冷玉儿缓步走到床前,抱起孩子,静静地说道。 “郡主,我们知道我们错了,但是请郡主给我们一个机会,报答郡主三番四次的救命之恩。”轻拉着冷玉儿的衣衫,凌吟忍不住的哭道。 “救命之恩?算了吧,你们也曾经救过我,我们恩怨相抵,以后谁也不认识谁,你们走吧。”清亮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却始终不肯落下,冷玉儿望着怀中的孩子,静静地说道。 “这世间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江湖中人重信守诺,我们岂是那背信弃义之人,郡主若是不原谅我们,我们只有以死谢罪。”再一次拿起地上的寒刃,凌吟将它对向胸口狠狠的刺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冷冷一喝,纤白如玉的手紧紧握住那锋利的刃芒,一颗颗鲜血淋淋而落,冷玉儿静望着那双哭泣的眼睛,愤怒的问。 “郡主......”那双眼睛再一次坚定的流下泪来,令人的心不由得为之一软。 “罢了,你们留下来吧,从此之后这个孩子姓薛,你们一生一世都留在这个山谷里陪着她,你们愿意吗?”柔美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丝陌离寂寞的淡笑,冷玉儿问。 “郡主就算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虽九死而未悔,否则我们夫妻二人必遭天诛地灭。”薛空重重的叩头,指天为誓道。 “很好,好好照看她,等我回来。”轻轻一叹,将怀中的孩子递给凌吟,冷玉儿随即飞身掠起,不顾身后的呼唤声和孩子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向南面陡峭的悬崖之处飞去。 二百三十二章 镜花水月,爱的影子是恨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微微细雨中,一只白鸽从天空飞掠而过,一纸花笺似乎认识路一般,轻飘飘的落到那个站在山花烂漫处的身影处,伸出手来缓缓接住,只见花笺上一行熟悉的字迹,引得那颗枯寂的心不由自主的微微跳动着:“故人设宴燕子楼,今晚三更望君上如约而赴。” 因为战事,边关废弃的屋宇多不胜数,燕子楼便是其中的一处。残垣断壁的废墟诉说着多少荒凉的故事,一袭似血的红衣就那样的在月下翩然起舞。 那一双如月的眼眸泛着同天上月亮一般的光辉,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宛如走在刀尖上一般,慕容清影终于走到她的身边。 天上似乎飘来折磨人心的琴声,那一袭红衣舞步翩飞,腾挪跳跃,似足下生莲,水袖飞扬,似凤翥龙翔,纤腰楚楚,似回风舞雪,衣袂乍飘,似飞花逐流水,顾目生情,水波流转,迅若飞凫,飘忽如神。 绝美的容颜带着绝美的笑容,冷玉儿宛如一只欲火的凤凰,燃烧着身体,燃烧着灵魂,张扬的在他身边飞舞着,旋转着。 淡淡的薄纱飘渺如烟,一抬手,一拂袖,光影迷离的瞬间,他似乎看到那张似妖似仙的容颜上讽刺笑容,终究还是知道了,那么她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惩罚他? 克星,她果然是他的克星。 “公子果然守时,不知奴家跳的舞好看吗?”妖娆的一笑,冷玉儿在他身边旋转着脚步,如深夜中出没的魅灵般,勾人魂魄的笑道。 “好看,很好看。”脸上的肌肉似乎在轻微的颤抖着,皎然如月的眸中是一股绝望的悲伤。慕容清影轻轻笑道。 “那比之奴家的姐姐又是如何?”长袖拂在他的肩上,一双眼眸静如明川,冷玉儿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的娇笑着问。 “都有一种让人心痛的感觉,痛的不忍看。”轻且柔的声音划过风中,宛若琴音出弦,缓缓的闭目,却是不敢再望一眼那双明媚的眼睛,慕容清影孤独寂寞的笑道。 “是吗?公子的箫声能御兽,不知公子能不能为奴家引来蝴蝶?若有蝴蝶为舞伴,那奴家的舞岂非更令人赏心悦目?”冰凉的指尖细细的描绘着他的眉目。那一缕声音带着冬季的冰冷,冷玉儿笑道。 “可以。”轻轻一笑,悬挂着腰间的那一个短玉箫轻轻取下。 竖萧而奏。一缕如有如无,澹荡不定的箫声隐约传来,继而竟飞来许多五彩缤纷的蝴蝶,围着冷玉儿翩翩起舞,夺目摄魂的久久不去。 “写月。我认识你吗?为什么?为什么要用那么毒的计谋害死我的父母?”一柄寒剑从袖中划出,遥遥指向竖萧而奏的慕容清影,冷玉儿恨恨的问。 “倾城舞,倾城人,天下绝色女子中只有你们姐妹能够动摇一个君王的心,我知道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所以也只能牺牲你的姐姐了。”轻轻一笑,慕容清影仿佛闲话家常般轻轻的笑道。 “为了赢,就这么的不择手段吗?”优雅的声音宛如琴音出弦。那一袭红衣迎风飞舞,妖娆如血,冷玉儿冷冷的望着他问。 “是,试问一个君王为了一个女子灭掉整个村子的三百条人命,将会在军营之中引起多大的震惊?倘若不是因为你。那一战我和皇兄联手必胜无疑,接着也许会直捣黄龙。平复天下,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们都败在了你的手中。”琥珀色的眸子忧伤的如同天上朦胧的月色,慕容清影带着一股覆手天下的磅礴之气,云淡风轻的回答。 “一世因,一世果,因果循环,你可有什么话说?”冷剑带着嗜血的光芒在他面前嗡鸣作响,紧咬着牙光,冷玉儿静静的问。 “克星,原来克星的意思就是就算你杀了我,我也只能无怨无悔,镜花水月,爱的影子是恨,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无话可说。”淡淡一笑,慕容清影说道。 “很好。”妖娆的红唇绽现出一抹凄美的笑容,那一袭红衣翩然飞舞,剑势灵动,幻影生花,剑光与血光交错在一起,勾勒出一副苍凉的画面。 “三百人,三百剑,自此之后,你我就算再见,也永不相识。”剑尖上的鲜血淋漓而下,三千青丝在风中与那一袭妖娆如火的红衣交织在一起,是一副错综复杂的轮廓,冷玉儿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转身离去,消失在寂寂黑夜之中。 艰难的一笑,他缓步向前走去,血不停的从他身上留下,剑剑入肉的三百剑彻底斩断他们之间那一丝可怜的情缘,忽然想起那一天他对她说过的那句话:“知道我如何处置逃兵的吗?当众剐三百六十刀......” 原来一开始便已注定了结局。 似乎有无尽的血不停地从伤口中流淌出来,天在旋,地在转,眼睛沉重的睁不开,他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王爷......王爷......”似乎有一个声音焦急的喊道。 “花解语......”朦胧的眼前似乎有一个人影,慕容清影笑了笑,旋即闭上了眼睛,没想到他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竟然是她,当真可笑。 “王爷......”她颤抖的扶起他,触手之处,却全部都是鲜血。 “花解语......”身后隐隐传来冷厉的呼喊声,花解语慌忙扶起慕容清影离去。 依旧是那荒凉的残垣断壁,几个起落,一个人影忽然挡在了花解语面前,不由分说,一个耳光打了过去:“花解语,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的女儿到底在哪里?” “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这辈子你休想见到她,她会比你以前更加卑贱地活下去。”冷冷一笑,宛如从废墟间走出的魔鬼般,花解语恨恨的说道。 “那也是你的女儿。你当真这么狠心吗?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王尊扼住花解语的脖子,令人毛骨悚然的问。 “我的心,我早就没有心了,你最不该的是让你的女儿留在我的肚子里,她是你的孽种,不是我的,我花解语没有孩子。”恨恨的望着他,花解语冷漠而无情的笑着说道。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自己去找我的女儿。”手掌狠狠地用力。扼的花解语脸上的青筋狰狞的露了出来,王尊冷冷的说道。 “你试试,你还有能力杀我吗?”眼眸中是无所畏惧的阴狠笑意。花解语嘶哑着声音说道。 “你下了毒?你什么时候下的毒,下的什么毒?”随着他狠狠地用力,掌心渐渐的发黑,终于他的手越来越无力的垂了下来,王尊后退几步。咬牙切齿的问。 “炀骨毒,除了解药没有任何武功能把它逼出来,就在脸上,我知道你会打我,所以我把毒下在了脸上,只要你一碰。这毒立刻就会侵入你的奇经八脉。”恍如魔鬼般的一笑,花解语的脸也越来越黑,那被打出几道血印的地方竟然流出了黑血。花解语恨恨的说道。 “那你的脸呢,也不要了吗?”那张曾经如花一般的容颜,不过一刻的时间便呈现出一种糜烂的味道,就算是服下解药也不可能再恢复以前那般的样貌,王尊惊怔的问。 “只要你死。这张脸毁了又有何妨?况且他也不喜欢。”花解语缓缓的向后退去,服下解药后。推开一个破旧的门板,望着苍白无血的慕容清影,静静地回答。 “原来是为了他,你就是个疯子......怪不得他不会喜欢你,就算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喜欢你。”王尊想要抢过花解语手中的解药,却是越来越没有力气的跌倒在地,随即打坐运气压制住那体内乱窜的毒气,冷冷的笑道。 “他喜不喜欢我是他的事,我只知道我喜欢他。”花解语手忙脚乱的在那数不清的伤口处敷上止血的药粉,苍凉的笑道。 “你不用白忙了,那么多伤口,失血过多,他死定了。”王尊冷冷的笑道。 “你知道我爹把花家的医典传给了谁吗?”静静的望着那张令她今生都永难遗忘的容颜,花解语悲伤地笑着问。 “花家易血*,你当真是疯了,你这个疯女人。”只觉浑身一震,王尊再一次惊怔地望着那个几次三番在他手中逃脱,却都是苟且偷生的花解语,恨恨的说道。 “解药,或者你女儿的下落,你自己选一样吧,条件是把他送回去军营,我知道你喜欢的女人是谁,我想你应该很乐意这么做吧。”轻轻一叹,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无喜无悲的望着王尊,花解语淡淡的问。 “没想到斗了这么长时间,我竟然败在了你的手上,罢了,我的女儿我自己去找。”那股毒气在他体内不停地乱窜,竟然是任他武功高强,也逼不出半分,深叹一口气,王尊冷冷的回答。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择,就算是你的女儿也比不上你的性命重要,用内力把它化开,三个时辰后,毒就解了。”讽刺的一笑,花解语把解药递给他,重新走回慕容清影身边。 “花家易血*你一定要好好的记住,必要的时候他能保你一命。”那一天,她的父亲偷偷来看她的时候,将这不传之秘悄悄地传给了她,却没想到这竟然成了她的催命符。 “既然你的心是冰冷的,那就用我的血去暖你的心,我们终究用另外一种方式永远的在一起了。”妩媚一笑,她的血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源源不断的传入慕容清影的体内。 二百三十三章 红尘阁,韩霏雨 阳春三月,上一刻还是静暖的阳光舒服的洒在人的身上,然而下一刻狂冷风乍然而起,浓墨一般的铅云低低的压了下来,天地一片黑暗,紧接着一道红色的闪电仿佛撕裂天空一般,狠狠地劈了下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震动整个云泽城,无数的人家紧闭着门窗,瑟瑟的躲在家中。 红色的闪电一道一道撕裂天空,开山裂石的雷声响彻天地的滚滚而来,大雨倾盆而下,片刻之后却变成了婴儿拳头大小的冰雹,滚滚不息的狂风夹杂着冰雹毁坏了无数的房屋,砸伤了众多的人畜,亦有无数的农田作物狼藉遍地,一年的收成再也无望。 冰雹过后,各大药铺人满为患,接着各类的伤药以及修建房屋所使木料,砖瓦亦是水涨船高,甚至是重金难寻。然而连年征战,就算是渭国帝都云泽城亦是有无数的穷苦百姓,这些人受伤严重的只能任由那伤势溃烂,重病在床的奄奄一息,轻则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就在此时,云泽城中最大的歌舞坊红尘阁重金请出一位神医韩洺,连夜配出千余瓶上好的伤药,当街不要一文钱的全部送给了穷人,韩洺更是亲自到那无法走动的伤者家中亲自诊脉,而那些处处难觅的良药以及无数修建房屋的木料、砖瓦是全部由红尘阁全部承担。 无数莺莺燕燕,在那些残垣断壁间为那些看不起病的百姓包扎伤口,亦有无数的壮丁免费收拾着风雨后的残局,只一天的时间,红尘阁的名字传遍云泽城,而那个刚刚成为红尘阁主人的韩霏雨亦是名扬天下。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就在云泽城百姓在红尘阁外感激涕零之时,清泠如水。无尘如风的琴声在红尘阁隐隐约约的传出,安抚着众多慌乱的心。韩霏雨一曲名动天下,引得红尘阁夜夜人流如川,一片的声色犬马,风流喧哗。 就算是再大的灾难也影响不了高高在上之人的生活,无数的官宦子弟,豪贾富商挥金如土的争抢着想要一睹芳颜,然而却是任何人都没有这种荣幸。 第一日,韩霏雨以白日赠医施药太累为由,退回所有的流光溢彩的各色珠宝。第二日却直接被召进皇宫,因为那个沉迷酒色,从不问世事的皇帝方玉龙想要设宴重谢红尘阁挽救黎民于水火。又在云泽城掀起一片唏嘘之声。 然而这一次变换成韩霏雨容颜的冷玉儿,并没有见到沉迷酒色过重而忽患重病的方玉龙,只是在在内侍的带领下,皇宫中略微的转了一圈,并且堪堪避过了一见面便是剑拔弩张。冲突不断的宁远与常峰两个人。 原来苍茫山是那个那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之后,玉鸢儿便不再信任常峰,将数十万大军军权转交给另一重将蒋文琦,直接将其调回京畿重地,降为侍卫统领,而宁远亦是随之回到云泽城。因为他知道只要紧跟着常峰,终有一天冷玉儿会再一次的找到他们。 第三日,红尘阁灯火璀璨。歌舞不休,纸醉金迷,韩霏雨的一曲琴音已经抬价到千金,然而人却根本在那飘渺的红纱之后,不动如山。 “五千两。”只听得一声冷喝。那一直处于喧闹不休的红尘阁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的落到那个喊价的俊美男子身上。五千两一首曲子,何人如此豪气? “左丞相,原来是左丞相驾临我们红尘阁,当真是荣幸之至。”年岁颇大,红尘阁的管事之人红姨慌忙一脸笑意,恭恭敬敬的招呼道。 “不知在座的各位还有没有出价更高者?”深邃的明眸泛着黑夜一般的迷人的光泽,微挑唇角,一袭天青色的衣衫风姿卓立的立在迷离的光影中,早已是手握重权的陈怀清淡淡的笑问。 良久,没有人回答,更多的是不少人悄然退出红尘阁,当朝丞相,谁敢与其争锋?然而就在这针落可闻的寂静中,一个潇朗的声音传来,不由的令众人深吸一口气:“五千零一两。” “宁公子,宁公子出价五千零一两,不知左丞相意下如何?”浓妆艳抹的红姨有些尴尬的问。 “这宁远是右丞相宁涉的公子,从未留恋过酒色之地,怎么今日偏偏强出头,莫非左右两丞相又在不和......”只听得下面一片的窃窃私语声。 “谁知道,这陈大人年纪轻轻登上丞相之位,不过却从未听说过与宁家有何不合?”一个个声音小声的嘀咕着。 “六千两。”微微一笑,陈怀清波澜不惊的又道。 “六千零一两。”另一个声音再一次响起。 “今日霏雨愿为陈大人抚上一曲,陈大人后堂请,霏雨随后就到。”微微的一声铮鸣之声,冰弦滑过玉露,飘渺的轻纱后面传来一声女子如山间泉水般的声音,韩霏雨笑道。 “慢着,明明是我出的价高,为何姑娘没有选我?”宁远霍然而起,一双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紧紧盯着那飘渺飞纱后面的人影问。 韩霏雨,他记得这个名字,之前苍茫山,她岂非就是这个名字。从不踏入宫门一步的他昨日滞留宫中许久也未见到那个神秘的踪影,如今他一定要看一看那飞纱后面到底是不是那个令他朝思暮想之人, “因为公子的钱是公子父亲的,公子若是随意动用,恐怕公子再也别想踏出家门一步。”飞纱后面传来一声女子妩媚的笑声,直接引起外面一些不怀好意人的哄堂大笑。 “霏雨......”宁远恨恨的一拂袖,飞身掠起,踏着那众人的脑袋,直接飞向那飘摇的飞纱,飞纱掀起,一个红衣女子妩媚的坐在飞纱后面媚眼如丝的望着宁远娇笑着。 “霏雨?”心头涌起无限的失落,宁远怔怔的问。 “阁主早就走了,宁公子若是想要听琴的话,奴家风铃愿为公子抚上一曲。”千娇百媚的美人秋波横盈,娇笑着拉着宁远的衣衫,酥酥糯糯的说道。 “姑娘自重。”冷冷一喝,宁远拉回拽在风铃手中的衣袂,随即转身离去。 “宁公子......”那美艳的绝世姿容脸上的风采一赫,娇声唤道,然而那个身影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原来是红尘阁的头牌风铃姑娘。”飞纱迎风扬起,那些观望的眼睛望见那个眸如水,柳如眉的美人却是失望的摇头说道。 “哟,以前在座的各位哪个不是拜倒在姑奶奶的石榴裙下,今天这是怎么了?个个都吃错药了不成?”灯光摇曳,那一袭艳绝的红衣妖娆的站起来,风光旖旎的酥胸半露,妖娆的水蛇腰微微晃动,引得人不禁心动神迷的无限遐想,红颜薄怒的冷喝道。 “红尘阁最美的女子当属风铃姑娘,可是那日的琴声却是冠绝天下,比之那漓楚第一琴师凤止阳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实我们也是好奇能弹出这样琴声的人,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绝色女子?”下面有一人邪邪的笑着,戏谑的说道。 “是啊,让霏雨姑娘出来,我们见一见也好啊?”一个声音传来,声色犬马的红尘阁顿时闹闹嚷嚷起来。 “我们阁主岂是那样随便见人的,各位恩客要在我红尘阁找乐子的,我们姑娘多得是,必定不会怠慢各位,若是来找麻烦,对不起,先问过我风铃再说吧。”眼见红姨引领陈怀清去了后堂,宁远也不知所踪,又听到下面的人语气不善,轻声一笑,妖娆的风铃不软不硬的冷笑道。 “恒宇,我看你往哪里逃?”只听闹闹穰穰的人群中忽然一道剑光闪过,一个人影飞掠而起,带着一股冷风直袭向先前邪邪而笑的风流公子。 “刑落,你有完没完,简直像狗皮膏药一样......”那个邪邪而笑的人正是之前风影楼的恒宇,只见他亦是飞身掠起,堪堪避过那道致命的剑光,随即遽出一柄钢刀,刁钻诡异,飞扬跳脱的直接在刑落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毫不留情的直袭空门之处。 “别打了,都是兄弟,打什么打,都打了几千里了还打?”电光火石之际,又是一柄钢刀带着一股劲风遽出,堪堪挡在刑落空门之前,声如响雷的大声喝道。 “杀人了......”冷冽的刀风刮得人肌冷肤凉,一声惊叫,所有的人如潮水一般涌出红尘阁。灯火辉煌,亮如白昼,莺莺燕燕的红尘阁刹那间变得了无人烟的寂冷,唯有那三个人手指利刃的冷目相对。 “荆无命,你到底帮谁?”缠斗的两条人影乍合即分,刑落冷冷的问。 “我谁也不帮,我只知道我们是兄弟,兄弟怎么能互相残杀?这天下恐怕也唯有天心郡主才能管得了你们......”一柄大刀在肩头扛着,荆无命喋喋不休,可谓是苦口婆心的说道。 “原来你们在这里,当真让我好找啊。”一袭绿衣在万千灯火中飞掠而来,洒脱若风竹的坐在那高高的楼梯上,散然笑道。 二百三十四章 红尘夜阑珊 “姑奶奶你又不帮忙,跟着我们跑了几千里做什么?”刀光剑影乘着滔天巨浪般的气势迎面扑来,那两条人影再一次缠斗在了一起。 从山野打到大街,从荒冢打到别人的喜堂,从朱楼打到青楼,这样的情形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可是千里迢迢的跟在后面的风逐月,却是每一次都像是看笑话一般,不是隔岸观火,就是冷眼旁观的呵呵笑着。 “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这么不依不饶,不死不休的追了他几千里啊?”哈哈一笑,风逐月颇显无聊的坐在最高处,摇着头看着下面生死相搏。 红尘夜阑珊,淬亮的刀光与剑光在富丽堂皇的红尘阁中飘摇如电,如鬼如魅的两条人影带着磅礴的杀气,紫电风来,列缺霹雳,招招式式毫不留情的横劈竖砍,另一条人影一边哎一边叹的也加入战团,却是左挡一下,右挡一下,不知该帮谁的乱打一气,不过片刻之间打的红尘阁一片狼藉,人却是未伤及半分的依旧打着。 “要打你们出去打,这里是红尘阁的地方,岂容你们随便打架。”一声冷冷的娇喝,躲了起来的风铃不顾所有姐妹的劝阻,推门站了出来,冷冷的望着那三条人影,恨恨的说道。 “姑娘好大的气势,我喜欢,这些银子给你们做赔偿吧。”淡淡的望了一眼强作气势的风铃,风逐月手中飘过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莞尔笑道。 “姑娘当真是出手阔绰,这些银子就算再盖一座红尘阁也绰绰有余,只是这是红尘阁的地方,便当依红尘阁的规矩,这里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要打出去打。这天下没有房子住的百姓多得很,姑娘还是拿这些钱施舍别人去吧!”手中银票狠狠的挥出,冷嗔薄怒的风铃淡漠的说道。 “风尘中果然有奇女子,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姑娘要不要离开这里,我风逐月到可以帮姑娘一个小忙。”身上唯一一张的大额银票就这么又飘了回来,一抹亮如利剑的光芒在眸中闪过,风逐月淡笑着问。 “多谢姑娘美意,只是天下男子,万般的英雄不过都是食色性也。就算我风铃出去嫁了什么王侯,也不过是以色事人,还不若风铃在此逍遥自在。不想见的人可以不见,不想爱的人可以不爱,何须屈了心,整日的对着一个男人,说不定这个男人在背地里也到这烟花之地寻欢觅爱。到时风铃岂非很悲惨?”红唇微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刀光剑影中飞扬出来,风铃笑意盈盈的说道。 “天下女子,无论是倾国红颜,还是江湖女侠,我风逐月见识的也有不少。却还真没有像姑娘这般自在的,相比起她们,姑娘活得可真是潇洒。那姑娘说说,家有贤妻,这天下的男人为什么这么喜欢流连烟花之地?”哈哈大笑,双眸晶亮如电的望着娇娇弱弱的风铃,风逐月凝眉问道。 “天下男人都是贱货。不花钱的他们不会爱,这一曲琴音六千两。他们才会在心头念着,挂着,百抓挠心的难受,倘若这琴音他们天天听得,也就不会觉得新奇与珍贵了,男人喜新厌旧,是天生骨子里带着的,一辈子也抹不掉。”明眸一扬,风铃又道。 “这么说这错都是男人的,女人就没有一点错了?”眼神有些迷茫,风逐月抱臂问道。 “女人错就错在既然抓不住男人的心,就应该优雅的转身离去,没必要痴痴念念的等他回头,他若回头,当初又何必抛下你不管,”曼声一笑,轻闪的眸光如绽开的风铃花,妖娆中带着清新,风铃淡淡的回答。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世间难道只有负心的男人,就没有负心的女子不成,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你一个烟花女子懂得什么是爱?”一道剑光闪过,凛凛钢刀横在风铃嫩白如玉的脖子上,恒宇满脸戾气的恨恨说道。 “恒宇,你疯了吗,你在做什么?”冷冷一喝,袖中云之痕缓缓滑出,冷冷的说道。 “别打了。”身后的荆无命不顾一切的荡开刑落手中的长剑,气喘吁吁的说道。 “红尘万丈,本就是不是我负了你,便是你负了我,谁执着谁就输了,人生赢在懂得放手,尤其是感情,任谁都强求不得,若是求能求回一颗心,那么那颗心在一开始便舍不得伤害你,而舍得的都是已经变了的心。”钢刀凛凛,在细白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风铃强自镇定的说道。 “好一句舍得的都是变了的心,刑落,要杀你就杀吧,这一次我绝不还手。”钢刀缓缓收回,恒宇豁然开朗般的笑道。 “兄弟傻了吧,听着娘们说几句话就不要命了,果然是红颜祸水,那我先杀了这娘们再说。”一脸胡子的荆无命一急,手中之刀凛凛带风的向风铃砍去。 “荆无命,这里哪有你亮家伙的份?”一抹灿亮的剑光划过,云之痕翻转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招荡开荆无命的夺命之刀,冷冷的说道。 “把这姑奶奶给忘了。”一股大力传来,握着刀的虎口隐隐发麻,荆无命讪讪的笑道,随即向后退去。 “我想知道一件事情,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的对待我哥哥?”深望了一眼恒宇,刑落扬起手中的长剑,冷冷的问。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有多大的仇恨竟然让你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碎尸万段?听方才的口气,好像是因为女人吗,是不是因为女人?”云之痕无声划回袖间,清眸微闪,风逐月一脸好奇的问。 “方才是谁在这里闹事?是不是你们,都抓起来!”一个军官带着凛凛的官威,拿着大刀,带着一大队的官兵,一脸冷凝之气冲了进来,对着恒宇、刑落、荆无命三人不由分说的冷冷的下令道。 “这个人真讨厌,竟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我还要听故事呢。”袖中云之痕无声的握在掌心,风逐月小声地嘀咕道。 “军爷,这恐怕是一场误会......”纤腰一扭,娇媚的风铃带着一股香风翩然走到那个军官的面前娇笑道。 “误会?都打成这样了,还是误会吗?红尘阁现在可是很出名的,常将军可是特别交代要一个不留的将闹事的人全部抓起来,怎么风铃姑娘又说是个误会?”那个一脸横肉的军官望着娇美的容颜,顿时两眼放光的笑着问。 “这的确是一场误会,打架的人还在红尘阁的后院,还望军爷去管一管才好。”一个清朗的声音飘来,一袭白衣翩然出现在狼藉的厅堂之中,微微施礼道。 “你你你......”荆无命忽然瞪大眼睛怔怔的望着那个容颜俊朗,相貌不凡的年轻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在下韩洺,好久不见,不知几位近日可好?”轻轻一笑,韩洺温文有礼的问。 “韩洺,你就是那个神医,我早该想到的,那么红尘阁的主人不会......”荆无命拍着的脑袋,像是刚刚醒悟了一般的问。 “是一位故人。”轻轻一叹,韩洺笑道,却是令那些紧提的心重重的落了地。 “早知道是她,我就不来了,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微微一嗔,一袭绿衣飞身而起,直接消失在寂寂黑夜中。 “这几位真的是韩神医的朋友?”眼望着一个好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从他眼前如风一般的飘过,那个军官一脸疑惑的问。 这些军士均是穷苦出身,自然对在最危急时刻出手相助与穷人的红尘阁以及神医韩洺敬重有加,所以才会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的直接抓人。 “这三位不仅是在下的朋友,亦是阁主的朋友,军爷不要误会,不知常将军来了没有?这在红尘阁闹事的人有些棘手。”随意的扫视了一眼那个军官后面的人,韩洺微微笑道。 “在下杨斌,常将军随后就到,韩神医放心,我们近卫营的人也不是软柿子,无论什么人在此捣乱,我们都给韩神医解决了。”冷冷一喝,杨斌拍着胸脯说道。 “这......还是等常将军到了再说吧。”韩洺无奈的摇摇头,笑道。 “常将军。”正在此时,一袭黑衣从灯火阑珊处走来,身后的将士纷纷让路,单膝跪地行礼道。 “这......其实本官已不是将军,各位将士不必多礼。”身子微微一顿,眉目俊朗,刚毅不凡的常峰面带赫色的说道。 “常将军在我们心目中永远都是将军。”杨斌亦是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回答。 “杨先锋,不要这样,倘若被圣上知道了......”常峰伸手扶起杨斌,欲言又止的说道。 “末将明白。”杨斌挥了挥手,所有的将士皆都起身。 “常将军。”微微的躬身行礼,韩洺唤道。 “韩神医,这么晚了,不知是谁在红尘阁闹事,令韩神医如此为难?”微微的躬身还礼,常峰问。 二百三十五章 红尘夜阑珊 “还能有谁?肯定是左丞相和宁公子。”清凉的眸光微转,回头一看,恒宇、刑落、荆无命早已没了踪影,风铃叹了口气,无奈的笑道。 一弯银月高高的悬于空中,挥洒着淡淡的清光,月夜清寒,两三朵风雨后残存的花朵零零落落的盛开中,冷风吹过,凋零成泥,给人一种清冷的悲悯之感。就算是经历那样的毁灭一切的狂风暴雨,它们依旧活了下来,可是却躲不过的是岁月的摧残,时世的无情。 漆黑的双眸如夜一般深沉而清邃,那一袭天青色的身影面带着淡淡的笑容,在转转折折的青石子路上,似是期许着什么缓步前去。一道人影如闪电般飞掠而来,却是直接对着陈怀清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 陈怀清轻灵矫捷的身姿翩然一闪,定睛一看,随即对着招招式式连绵不绝的攻击而来的宁远笑道:“其实宁公子想要听琴的话,在下不介意宁公子在这里听。” “今天我一定要见到她,左丞相出多少银子,我出多少银子,还望左丞相能够成全。”宁远一愣,竟然没想到看似不会武功的陈怀清竟然能够躲得过他密如细雨般的攻势,心中一凛,不禁再一次加大掌势力度,他自然记得边关之时,陈怀清对韩霏雨的态度如何。 “在下也很想成全宁公子,可惜霏雨姑娘请的是在下,在下若是爽约,恐怕会辜负佳人的一番美意。”轻轻一笑,陈怀清风姿洒脱,轻灵飘逸的再一次躲过宁远那如毒蛇吐信,力劈华山一般的攻势。 “那左丞相就踏着宁远的尸体进去吧。”掌形划拳影,拳影化掌形,令人看不辨。分不清的直袭而来,宁远恨恨的说道。 “宁公子何必如此执着?”淡淡一笑,那灵逸如风的身姿却是从那无数的拳影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堪堪避过,而宁远却是连一片衣袂也未曾沾到。 “不要打了.......左丞相,宁公子若是喜欢听琴可以明日再来,我们阁主脾气不太一样,若是惹怒了阁主,阁主可是谁也不见了......”红姨一见事情不对,立刻躲得远远的。苦口婆心的劝道。 当然在这阁楼下,就算再给她几百个胆子,她可不敢说这从她手中强行买走红尘阁的新任阁主脾气有多么的阴晴不定。那一日明明上一刻还是面带笑意。可是不知谁说错了一句话,那双眼睛变成了似乎能吞噬灵魂一般的冷漠无情,一张红木小几只是轻轻一拍,便在她手中变成了齑粉,风一吹了无痕迹。那般诡异的情形,就算是别人忘了,她可是记忆犹新。 “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见到她,我找了她那么多年,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俊朗的眉宇间涌起抹不去的忧伤与悲冷,宁远势如猛虎一般的袭向根本未曾还击一招的陈怀清。 “也许。宁公子所要找的人根本不在这里,否则又怎会辜负宁公子如此的深情厚意?”微微一叹,陈还清轻松躲过那宁远的攻击。开山裂石的一击打在身后的假山上,碎石飞溅,宁远手上鲜血淋漓而下。 “宁兄弟。”当宁远再一次转身挥拳之时,一双冷硬如铁般的手紧紧握住那带着血,却又去势凶猛的拳头。静静的喊道。 “常峰,没想到阳奉阴违的卑鄙小人也来了。”冷冷一喝。宁远左掌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常峰的脸颊疾挥而去。 常峰右掌依旧紧紧抓着宁远,左掌如电,与之相对,不变的姿势中却是衍生出千变万化的招式,不过片刻间却已经过手几十招,然而也唯有一旁的陈怀清看得出宁远用力全力,而常峰却是攻守自如间假装吃力的应付。 “太吵了,让他们都走吧。”静雅的阁楼中传出几声轻咳之声,屋外烛光的阴影中,一个女子的侧影以手扶额的说道。 “常将军,阁主旧疾发作,还望常将军能够快些请宁公子离去。”眉宇微锁,韩洺拱手对明显没有尽全力的常峰说道。 “宁兄弟!”那几声轻咳似乎震动了他的心,掌风带着凌厉的攻势袭来,身子斜斜向后仰去,脱离那掌势袭来的范围,右掌顺势往后一拧,指尖如风,再也没有多余的花招,直接点在宁远身后的穴道之处。 “卑鄙,你果然是卑鄙的小人。”眼睛恨恨的望着常峰,宁远一动也不能动的咬牙切齿道,接着又对着那精致的阁楼大声地喊道:“玉儿,我是宁远,你还记得我吗?玉儿......” “对不起,宁公子,霏雨与宁公子素昧平生,恐怕宁公子是找错人了,宁公子还是走吧,陈大人今日真是对不起了,霏雨旧疾发作,明日霏雨好些,定到陈大人府上登门谢罪,红姨,好好招呼各位大人。”微微一声颤动的琴声传来,屋内的侧影倒在案上,孱弱的声音明显隐忍着疼痛,一句话断断续续的竟然说了半天。 “宁公子,阁主服药的时间到了,宁公子还是莫要在这里胡闹了,耽搁了阁主的病情,宁公子还是莫要后悔。”轻轻一叹,韩洺快步向前,推开紧闭的房门,眉宇深锁的扶住那道已经痛苦的伏在案上的身影。 “玉儿,你究竟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摇曳的烛光,窗外的阴影中,一根极细的银针刺在那道侧影的身上,似乎也刺在他的心上,低低的呢喃,一脉清泪顺着眼角流出,宁远怔怔的望着那道侧影,不知所措的颤抖着。 “杨斌,将宁公子送回府上。”紧握着掌心,眼睛似乎从那烛光的倒影之上移不开,常峰声音略现颤斗的说道。 他自然记得韩霏雨这个名字,他也自然记得那个颤抖的声音,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慕容晴天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一意孤行的封了后,之后却发现皇后的居所失火,漓楚皇室昭告天下,雪皇玉无情以及漓楚皇后冷天心殁与那场大火之中。 那一刻他止不住的颤抖,可是他也知道,她不会死,她一定不会死,而现在,他终于见到了她,那么近却又那么的远,远的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还好吗?怎么会好,像她那么要强的人,怎么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痛得连声音都颤抖...... “是。”杨斌与众人夹着一动也不能动的宁远领命而下。 “霏雨姑娘好好休息,无论什么时候,在下恭候霏雨姑娘,常将军我们告辞吧。”寥落的一笑,负手而立的陈怀清望着常峰,淡淡的说道。 “也好,既然此间的事情已经解决,我们告辞。”微微拱手,似乎回过了心神,常峰大步流星的离去。 “气血逆行,内力反噬,再加上服食各种毒药压制那遗世之毒,郡主,你当真不要命了吗?”银针刺入那光洁如玉的后背上,摇曳的烛火中,韩洺手中的银针在各个穴道上刺下,有些气恼的问。 “他死了吗?”微闭的凤眸,那鸦羽般的墨睫微微的颤动,轻咬着红唇,冷玉儿无喜无悲,没有任何表情的问。 “刚刚得到消息,他被花解语用易血*救了,可是郡主......这样做值得吗?倘若不是遇到无名,郡主恐怕比三殿下......”一块丝帕轻抚着那银针之上流出的黑色血液,明亮的双眸泛着丝丝的疼痛,深深的望着止不住痛苦颤抖的冷玉儿,韩洺欲言又止的颤声说道。 那神医韩洺正是以前风影楼中的那个无父无母的少年无名,那一日他在边境的废墟间遇到了那个而划了慕容清影三百剑,同时也被体内压制着激荡内力所反噬,而奄奄一息的冷玉儿,然而她醒了之后却是不顾一切的赶到云泽城,他也便一路追随着她的踪影到了云泽城,却发现冷玉儿竟然在服食各种毒药压制体内的遗世之毒,于是便化名为韩洺,一刻也不敢离开的护佑在她身边。 “这几日可有卿儿他们的消息?”微微牵扯了一下嘴角,缓缓张开双眸,眸中暗影沉沉,仿佛那荒芜的沙漠一般的干净而漠然,冷玉儿问。 “没有,所有朝中显贵都不知道他们到底被安置在了哪里,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目前情况下没事。”黑血不再从针孔中流出,韩洺一根根的拔出戴着黑血的银针,轻声地回答。 “我还有多长时间?”轻轻地拉起衣衫,冷玉儿虚弱无力的伏在小榻上,眉目寥落的问。 “无名一生除了师父没有亲人,郡主是无名的姐姐,只要有无名在,无名不会让姐姐有事。”微微握起双手,烛光摇曳中,那一双清眸绽放着清明而坚定的光芒,韩洺掷地有声的说道。 “不,我不是你的姐姐,你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把我当做一个陌生人的好。”讽刺一般的轻声一笑,缓缓的闭目,冷玉儿黯然神伤的说道。 二百三十六章 无名 “如此一来,姐姐就认为无名不会伤心了吗?姐姐不是无情之人,无名岂是那无情之人?既然已经相遇,便是不能逆改的命运,上天既然让无名遇到师父,又让无名遇到姐姐,那么无名就会照顾姐姐,无论姐姐认不认无名,无名都是姐姐的家人。”轻轻的将伏在榻上的冷玉儿抱到床上,无名替她盖上被子,清淡而坚定的说道。 “无名,你走吧,不要管我,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找个喜欢的人,成亲,生子,一生一世平静的过下去。”悲伤的飘渺一笑,冷玉儿拉住那双手,紧紧地握着,似乎在强忍着痛苦的说道。 “无论姐姐说什么,无名都不会离开姐姐,姐姐若是想过那种生活,等姐姐的毒解了,无名可以陪姐姐过。”被冷玉儿紧握住的手,有些痛,有些凉,他却一动也不敢动的站在那里,淡而有力的说道。 “可是我走的路注定不是一条救赎的路,那样的生活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原来还是什么都握不住。”缓缓的松开那双手,轻轻的闭目,鸦羽一般的墨睫微微的颤动,漠然、冷酷的笑道,那样的笑容似对他人,却更是对自己的冷漠。 “那么姐姐就算是去地狱,无名也会在后面跟着。”静静的望着眼前如玉的清颜,云淡风轻的一笑,无名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你离开,我不要再见到你,出卖你的人永远只会是你身边的人,我不会在让任何人出卖我,你离开,离得越远越好,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我。”猛然睁开的清眸暗影沉沉,仿佛有无数的生灵寂灭其中。仿佛历尽红尘生死,那沉痛的声音恍如崩落的雪山,她凌厉如剑撑起身子,却又带着自嘲一般的笑容,悲哀的笑道。 “就算天下人都负了姐姐,无名也会站在姐姐的身后,我是姐姐的亲人,我会让姐姐相信我,也不会再有人可以伤害姐姐。”一双眼睛清明而镇定,反手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扶住那颤抖的身子,无名彷如誓言般的说道。 “你不要碰我......你们都是骗子,是你把他们引过去的。是你一手策划了整件事情,他呢,他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我们自小相识,一切都是一个骗局。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你们都是骗子......”完美如玉的脸上涌现起无数的清痕,仿若一条条的小蛇蜿蜒在脸上,眼前似乎浮现起一个模糊不清人影,那黑沉沉的眸底浮现起太多的悲伤,太多的侵魂蚀骨的疼痛。那一腔毁天灭地的的怒火顿时爆发,冷玉儿几近疯狂的甩开无名的手,恨恨的说道。 “姐姐累了。先睡吧,一切有无名在,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姐姐。”轻轻的挥了挥手,一股异香飘荡开来,冷玉儿安静的睡去。一双眸子宛如一面不起波澜的冰镜般坚定,无名轻轻的为她盖上被子。笃定的说道,随即掩上门离开。 天清如水,夜凉如玉,岁月的齿轮悠悠转动,好像一转眼间,那个曾经落魄的少年成长为了一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他们两个呢?”轻轻地推开门,一脸疲惫的无名对着那个在他屋子里毫不客气喝酒的荆无命说道。 “他们两个一听郡主在这里,就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的溜走了,不管了,反正打了这么多年,谁也打不过谁。”荆无命一边喝酒一边上下打量着无名,嘿嘿的笑道。 “你看什么?”微微一叹,无名也上下看了看自己,掸了掸衣服,有些疑惑的问。 “没想到当年那个连话都不敢说几句的臭小子,几年不见竟然这么风流倜傥,差点就没认出来,现在又身处在这花花世界,连这屋子都有一股女人的香气,你小子肯定艳福不浅吧。”伸手扔过一个酒坛,荆无命一脸坏笑的说道。 “方才是谁要提刀砍人家姑娘,现在又在这里说这种酸话。”一掌拍开酒封,仰头喝了一口酒,无名意味不明的笑着问。 “兄弟和女人自然是兄弟重要了,哪能让那个女人在哪里胡说八道,话说郡主真的在这里?”荆无命有些尴尬的呵呵一笑,接着又问。 “是。”眉宇有些落寞,无名淡淡的回答。 “郡主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青楼啊?”大大咧咧的将手中空酒瓶子一扔,荆无命一脸疑惑的问。无论如何他也想不通,那般一身傲骨的女子怎会选择流落这烟花之地。 “她想让她所有的敌人知道她回来了。”眉宇似伸展不开的无奈的笑,无名喝了一口酒,依旧淡淡的回答。 “她还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没心了对不对?”紧闭的窗口霍然而开,一条人影飞掠而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荆无命身边的一坛酒,拍开酒封,邪邪的笑着问。 “没心?以前郡主的事情我也听说过一些,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怎么会没心?没心还怎么活?”好想知道恒宇会来一般,荆无命未曾理睬那个喝酒的恒宇,一张粗狂的脸上泛着一丝担忧,静望着无名的问。 “我找到郡主的时候,郡主服下了红尘劫,斩断了前尘,而且,我还发现郡主很早之前中了遗世之毒,一直以来都是以毒攻毒才能支撑下来,我刚刚以金针渡穴祛除一部分的毒,可是不知是毒的原因,还是红尘劫的原因,郡主这一段时间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有时候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有时候却好像什么都知道......总之现在的情况很不好。”狠狠的喝了一口酒,一双眸子深沉而无奈,无名颇有些借酒消愁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天下唯有遗世之毒是无解的,这他妈的叫做天妒红颜吗?”只觉浑身一凛,抹了一把胡子上的酒,荆无命恨恨的说道。 “郡主来到这里想要做什么,难不成想要杀进皇宫?”恒宇坐在窗口,遥望着深深沉沉的天宇,微微一叹,颇感兴趣的问。 “就算是杀进皇宫,算我荆无命一份,我的命是郡主救得,就算给郡主陪葬,我荆无命也没有二话。”狠狠的摔了手中的空酒坛,荆无命铿锵有力的说道。 “我没有说你们来了,就算她知道,也会让你们走的越远越好,如你所说,她没心了,现在谁也不信任。”无名微微一叹,遥望着天上璀璨的繁星,目光飘渺的说道。 “谁也不信任,为什么?当初像我们这样人人得而诛之的人,她都是和我们把酒言欢,谈笑风生,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还有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薛空、凌吟呢?”有些残酷的一笑,恒宇问道。 “我救她的时候,她在昏迷中总是在说出卖你的人永远都是你身边的人,可是我问她,她却什么也不说。”清亮的眸光微微一闪,无名有些无奈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问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我们可是江湖上杀人不眨眼,并且是最无情无义的悍匪,你不怕我们也出卖她,就像那个商晨一样?”眼角挑起一抹邪异的笑容,恒宇喝着酒,笑着问道。 “无名是看人脸色长大的,我看得出你们不会出卖她的,况且在这里,我一个人保证不了她的安全。”淡淡的一笑,无名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人说道。 “我荆无命此生没有佩服过谁,唯佩服那个在破牢房里跟我喝酒,还一起上过断头台的郡主,你敢出卖她,我先杀了你。”一把钢刀从腰间抽出,荆无命一脸不忿的看着恒宇,直接翻脸不认人的狠狠说道。 “以前恒宇被人出卖过,自然知道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卖的滋味,所以我只会杀人,不会出卖人。”轻轻一笑,恒宇毫不介意的仰头喝着酒,眉目清亮的说道。 “酒也喝了,天也亮了,你们也该走了吧,让郡主知道你砸了她的场子,总归不好。”微微晨曦驱走了一夜的黑暗,无名望着天上浅淡的那一轮明月,淡淡的笑道。 “那钱我会陪,既然这里是青楼,青楼总得敞开门做生意,我恒宇最喜欢姑娘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也算是躲个清静。”恒宇一笑,抬腿开门而去。 “无名兄弟,这里你熟,有什么好的推荐?算了,算了,我自己找......”荆无命大大咧咧的拿着钢刀,一脸坏笑的问,又看无名的脸色不虞,面色讪讪的笑着离去。 “你去找谁,是不是找那个叫风铃的?” “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也去找她啊......我找她的姐妹......” “刑兄,他们都走了,该出来了吧。”门外呵呵的笑声渐行渐远,轻轻的关上门,清亮的眸光望向寂寥的窗外,无名对着虚空笑道。 “我住在你这里,给你打下手,就当是打碎你东西的赔偿。”一条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面无表情的说道。 “也好,你守在这里,我去看看她。”无奈的一笑,无名拿起药箱,淡淡的说道。 “现在去是不是有些早?”望着那还是微微亮的天色,刑落拿起一坛酒,拍开酒封,笑着问。 “就算是我给她用过药,她每天能睡两个时辰就算不错了。”微微一怔,无名开开房门转身离开。 “希望你真的不会出卖她。”仰头喝了一口酒,刑落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眉目寥落的自言自语。 二百三十七章 醉生梦死 一丝光明渐渐地从天际缓缓的延伸开来,天慢慢的亮了起来,街上也开始渐渐的有卖东西小贩穿梭来往。可是对于青楼来说,这个时候不过是午夜,然而一声声的拍门的巨响不知震醒了多少人的春梦。 “这究竟是谁啊?这么不懂规矩,这个时候打扰人家休息,不知道人家昨天晚上没睡好吗......”一个个娇娇弱弱的莺莺燕燕,头发凌乱的起身,不耐烦的娇喝道。 “别敲了,这几天红尘阁歇业。”伸手打着哈气,一脸疲惫的红姨冷冷的说道。 “歇业也得开门,咱家来了,你们也敢关着门不成?”门外传来一声尖尖细细的声音,令人不由得心头一凛,这样的声音,这样的称呼岂非只有宫中内侍才说得出。 “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赎罪,还望赎罪......”略略的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红姨打开门,不断地点头哈腰的笑道。 “呦,都打成这个样子了,看来这韩霏雨的魅力不一般啊,人不疯狂枉少年,咱家还真是没见过这宁公子为那个女子这般疯狂过。”一双凌厉的眼睛不断扫视着里里外外,那个内侍看着一片凌乱的红尘阁,无奈的感叹道。 “这红尘阁还没来得及收拾,真是失礼了,不知公公驾到有何贵干?”红姨小心谨慎的保持着一张笑脸,恭恭敬敬的问。 “自然是来请霏雨姑娘,你不知道这昨天的事情早就上达了圣听,既然这霏雨姑娘琴技非凡自然被这个小小的地方给困住了,皇上又下了旨意,看来这霏雨姑娘要鲤鱼跃龙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那个明显身份不低的内侍,一脸意味不明笑意的说道。 “可是昨天晚上霏雨姑娘旧疾发作。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进得了宫?”身子有些颤抖,但是红姨依旧不管不顾的颤声说道。 “旧疾发作?人只要没死,就算是爬也要给我爬到宫中去。”尖锐如针的声音冷冷一喝,那个内侍狠狠的望着红姨,淡漠的笑道。 “公公,这......这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吧?”身子在那种仿佛吃人的眼神中已经抖如筛糠,却依旧是十分小声的辩解着什么。 虽然明知这样的辩解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还有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可是她见过那旧疾发作时候的痛苦,那并非是一个一般女子所能够承受得住的。换作是她。这短短的一夜,她恐怕是爬了爬不起来,况且她知道皇宫中的那个铁血一般女人。飞上枝头变凤凰,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在她的眼前? “强人所难?你这老女人听不懂咱家的话吗?这可是圣旨,那容得你们讨价还价,找死......”手掌微微扬起,宛如俯视蝼蚁一般。俯视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的说道。 “公公想让霏雨去哪里,霏雨去就是,何必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微微一拂袖,一股清风迎面而过,无形中化解了那个内侍的凛冽杀气。 一袭如火一般的红衣翩然而来。韩霏雨带着一抹金色的阳光,清清闲闲的从后院走来,略显普通的容颜却偏偏有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的眼睛。散发着夺目而璀璨的光芒,令人眼前为之一亮的淡淡而笑。 “这就是霏雨姑娘?与别的女子果然有些不同,话不多说,轿子在外面候着呢,霏雨姑娘请吧。”掌心的杀气被无形的化解。那个内侍冰冷的脸上却是绽开一抹笑容,恭谨中依旧略显刺耳的说道。 “你现在哪里也不能去......”冷冷一喝。一双手紧握住冷玉儿,无名挡在她的前面,满目担忧的说道。 “阁主......”一旁的红姨亦是有些担忧的欲言又止。 “霏雨姑娘可以不去,不过抗了圣旨,红尘阁就等着陪葬吧。”一双如刀般锋利的眸光扫视着红尘阁上上下下,那个内侍双拳微微握起,整个身子处于一种时刻爆发的状态,冷冷的说道。 “红姨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头微微扬起,清湛如水的眸光在红尘阁的三个地方略微顿了顿,却是轻轻一笑,甩开那双手,一抹灿烂的红色,头也不回的飘然走入轿中。 一次又一次服下致命的毒药来延缓遗世之毒的发作,可是每一次毒发却都是她最脆弱的时刻,她记不清楚自己有多痛,也记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拼命地试图用疼痛来忘掉那生命中曾经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些事情。 忽然觉得很可笑,以前是那般拼命地想要知道过去,而现在却已是拼命地想要忘掉过去,果然,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可是有些事情却不能够忘记。 “停轿......”她虚弱的倚在轿子里,可是一阵风吹起轿帘,却望见一张熟悉的脸,她冷冷的喊道。 “霏雨姑娘怎么了?耽搁了时辰皇上可是要怪罪的。”那个内侍冷着一张脸,阴阳怪气的冷笑道。 “没事,似乎看到了一个熟人而已,不会耽搁时辰的。”轻轻一笑,妩媚的容颜静冷而沉静,仿佛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般,冷玉儿转身坐进轿子中。 一身很普通的粗布衣服,担着两桶酒,和众多忙忙碌碌的普通人带着一样的笑容,急匆匆的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可是那一张脸却仿佛刻在脑海中一样,永难遗忘,刀光飘摇,眼前仿佛泛起一片的血海,他就是那个凄厉的雨夜中在她面前无情杀人的官兵,而她的生活也是在那一刻改变,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再一次见到,第一次感觉到上天也在帮助她。 “皇上,韩霏雨姑娘到了。”那个内侍一路引领着冷玉儿到了一座偌大的宫殿之中,躬身对着醉眼朦胧的皇帝行礼道。 “听说韩姑娘的琴音冠绝天下,不知今日要弹奏哪一首曲子,朕很是期待。”整个大殿中全部都是破碎的酒瓶,和令人作呕的酒气,那个伏案的人起身,又拿起身旁的酒瓶,仰头喝着酒,颓然的笑着问。 “其实霏雨除了琴音,还会跳舞,今天霏雨为皇上准备了一支舞,倾城舞。”微微的行礼,冷玉儿垂首低眉的笑道。 “倾城舞?好,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舞是不是倾国倾城,除了琴师,其余的都退下吧,看到你们就讨厌,全部都是那个女人的探子,她不喜欢我喝酒我偏要喝,哈哈哈......”一脸颓废的方玉龙不停地喝着酒,大笑道。 “可是皇上......” “怎么朕说的话不管用了吗?还是你们只听那个女人的?”一个酒瓶在地上飞溅开来,方玉龙恨恨的说道,随即又拿起一瓶酒,猛灌而下的疯狂大笑。 醉生梦死,醉中生,梦中死,醒来之后却还是依旧独自一个人,浑浑噩噩的活在这个世上,什么是520小说,什么是终点,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他应该是一个诗人,与她云游四方,与她看尽天下,可惜他却生在一个大大牢笼里,过着天下人都为之艳羡的醉生梦死生活。 可是需要喝多少酒才能够真的忘记前尘,忘记痛苦,忘了自己,天下没有醉生梦死的酒,只有醉生梦死的人,于是他摒退所有的人,因为这个世界上也许只有她,才能给他一个真正的解脱,那亦是永远的解脱。 琴声起,舞步飞,腾挪跳跃,似足下生莲,水袖飞扬,似凤翥龙翔,纤腰楚楚,似回风舞雪,衣袂乍飘,似飞花逐流水,顾目生情,水波流转,迅若飞凫,飘忽如神。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情深恨长。那一天她就是这样没有一丝伤,没有一丝痛得跳着舞,她说将来如果有可能你就跳给他看一看,现在她就在做她的姐姐最后想做的一件事情,当然等到这一支舞完了的时候,亦是血溅三尺的时候。 以最高调的姿态告诉所有知道她的人,她回来了,又以最高调的姿态引得宁远与陈怀清大打出手,必然会惊动这个不问世事的醉鬼,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宣她进宫,她等的岂非就是这一刻。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霏雨,非羽为翡,翡儿,你知不知道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那个不停喝酒的皇帝,醉眼朦胧的看着场中飞舞如莲花绽放的人,悲哀的笑道。 那一首曲子,还是他和她一起弹奏,她说过她会为他编一支舞,等到成亲的时候她跳给他看,可是他却负了她,而她现在兑现了那曾经的诺言,来讽刺他的懦弱。 那一袭红衣宛如一朵复仇的火焰飞扬在偌大的宫殿中,惊鸿一瞥,宛如蝶翼展开的流袖中一根银针飞掠而出,直刺向那个弹琴的女子,琴声嘎然而止,那个女子甚至连一丝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二百三十八章 一场游戏 一柄寒刃握在手中,足尖轻点,红衣一闪,淬不及防间,寒刃横在方玉龙的颈脉间,冷玉儿恨恨的紧盯着那双醉意阑珊的眼睛,冷冷的问:“我不是翡儿,却是来要你命的人,为什么要等我,是不是自己舍不得杀了自己,你还是像以前那么的懦弱?” “不,不是我懦弱的不敢死,而是只有我死在你的手里,我才用勇气去见她,杀了我吧,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吹毛断发的寒刃就在他的脖子上,方玉龙却是悲凉一笑,还是喝着酒满不在乎的说道。 “知不知道我想像过很多种剑拔弩张的见面,可是却未曾料到我现在竟然没有一点的恨意,反而有一种已经报了仇的快意,因为姐姐已经自己报了仇,所以我不会杀你,你活着才是对你最大的惩罚。”淡漠一笑,那一抹寒刃反手一转,恨恨的刺在方玉龙的手上,鲜血飞溅,换来的却只是一声闷吭。 “你想做什么?”鲜血渐渐的洇了开来,望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方玉龙意味不明的一笑,仿佛不知疼痛的仰头问。 “和你们做一个游戏。”红袖一闪,堆积而起的酒坛纷纷落地,带着巨响飞溅开来。 “大胆刺客,你最不该的是在咱家面前显出武功。”窗牖霍然而开,一抹寒剑带着冷冽的杀气直袭而来,那个先前带冷玉儿进宫的内侍冷冷的喝道。 “其实你最不该的是一个人闯进来。”冷玉儿微微一笑,那一袭红衣如流云一般,以极妙的身形飘然向门外飞掠而去,宫中有多少侍卫,又在什么时候经过哪里,她岂非早已调查的清清楚楚,现在才是她步步谋算的第一步。 “对付你。咱家一个人就够了。”那个内侍自负的冷笑,随即手持利剑,亦步亦趋的跟随了出去。宫廷之中谁也不是善与之人,本来在皇后身边一手遮天的他,还指望着能从这个皇帝身边调回去,这样的功劳岂能让他人染指? 前方的那一抹红影总是在那几乎没有人的地方一闪而过,转转折折竟然消失不见,一声女子惊恐的尖叫,靴声囊囊,无数的侍卫心中一凛。从远处飒飒而来。 这是一座冷宫,是无数女子没有任何尊严的丧命之地,曾经的他就在这个地方为现在的皇后杀死了无数或美艳。或温婉的女子,当然今天他带进宫的韩霏雨,按照以前的规矩也会死在这里。 “自己跑到这里,就莫怪咱家心狠了。”内侍小心翼翼的在宫中最荒凉、破败的冷宫中搜寻着那一抹火焰一般的红色,狠狠的叹道。 一股阴风吹过。咔擦一声,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声,内侍当即回头,却是一抹寒光闪过,喉咙处的鲜血喷溅开来,那个内侍瞪着双目。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那个似妖似仙的女子,似乎到死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就这样的死在一个女子的手中。 既然是一个杀人的游戏,她怎么会不把所有人的弱点都猜的清清楚楚。宫中内侍没有女人,更没有子女,唯有把他人踩在自己的脚下,才能感觉到自己可怜而又可悲的存在,他怎么肯陪着一个无用的皇帝呆在那最清冷的宫殿中?像这样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他更不会让他人抢去功劳,对权力的贪念。对自己的自负,便是他的最致命弱点。 靴声囊囊,一道身影如龙飞于空,首先出现在破败的冷宫之中,却是望着那一抹红影为之一愣,他也曾想过他们会是一种怎样的方式见面,却不曾想竟会在最没有可能的地方再一次见到彼此。如以前,如现在,她似乎总是以一种惊心动魄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二哥,有人要杀我,我怕......”身后无数条身影飞奔而来,她却像猫儿一般躲在了他的怀里,止不住的瑟瑟发抖,抽泣一般的娇声喊道。 “玉儿,不怕。”那轻声的呼唤似乎唤起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常峰的身子微微的战栗着,却是不由自主的抱住她,轻声的安慰道。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抱着她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追杀,然而现在,怀中的那个小女孩已经长成千娇百媚的倾城美人,他霍然心惊的想要推开她,然而她却紧紧抱着他,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二哥,他们刚刚杀了这个公公,还要杀霏雨,二哥要保护霏雨啊......”一对侍卫愣愣的停在他们面前,冷玉儿依偎在僵硬的似乎一动也不敢动的常峰怀里,手指微微向重重宫宇的屋檐上指去。 那里刚刚好露出恒宇以及荆无命惊愕的半张脸,任他们再怎么惊愕,似乎也想不到冷玉儿会这般轻易的出卖了他们,难道有些事情真的已经变了吗?无奈的相视一笑,两条身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在重重宫宇间施展着轻功中,逃命而去。 “追。”深深地望了一眼常峰怀中的那个女子,身后的杨斌冷冷的下令,和众多的侍卫向那拼命逃窜的两条身影出追去。 “玉儿,没事了。”手掌微微扬起,似乎想要安慰怀中的人,却又苦笑的收回,深叹一声,常峰淡淡的说道。 “小的时候,二哥不是也是这样安慰玉儿的吗?怎么现在不敢了?二哥不是说要保护玉儿一辈子的吗?那玉儿嫁给二哥怎么样?这样二哥就能保护玉儿一辈子了。”轻轻一笑,微凉的手指轻轻的划过那棱角分明,刚毅不凡的脸庞,冷玉儿在他耳畔迷离而魅惑的问。 “玉儿真是调皮,等长大了玉儿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谁说玉儿嫁不出去,玉儿若是嫁不出去,就嫁给二哥,一辈子粘着你,烦死你......” “好,若是玉儿真的嫁不出去,等长大了,就嫁给二哥,二哥一辈子疼你。” 似乎穿越时空,眼前似乎又浮现起那个巧笑嫣然而又倔强无比的小女孩,常峰却是浑身一凛。 “玉儿,二哥对不起你,你就不要再戏耍二哥了。” 那样近的距离已经充满了暧昧的意味,心仿佛滚过一道雷火,不由自主的砰砰跳着,他望着她,面色有些僵硬的苦笑着,声音梗塞而艰难的说道。 “玉儿没有戏耍二哥啊,玉儿说的是真的,二哥不是曾经说过等玉儿长大了就会娶玉儿的吗?怎么二哥说话不算数了,二哥把玉儿送给了别人,玉儿的心真的好痛......”一双明眸闪着莹莹的微光,红唇掠过那张硬朗的脸颊,落下一个浅而明艳的吻痕,她明显感觉到他浑身在剧烈的震动,冷玉儿宛如一个小女孩般轻笑中带着深深的痛苦,指责一般的问。 “那些孩子话怎能当真?”他的笑容更加僵硬,他想要挣脱她的怀抱,却是宛如点了穴道一般动也动不了,她究竟想要干什么,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只是觉得那颗心不受自己控制的想要从胸口蹦出来。 “孩子话?这么说二哥记得,二哥既然记得曾经许下的诺言,为什么在找到玉儿的时候不要玉儿,玉儿受了很多苦,二哥知不知道?”她依旧依偎在他的怀里,仰着头,目光明亮净澈而又充满忧伤的问。 “因为二哥没用,二哥救不了玉儿,二哥知道玉儿受了多少苦,可是......对不起,玉儿,都是二哥的错......”听到那样的话,心猛然一痛,痛的似乎快要窒息过去,缥缈的雾气在眼眶中打着旋,他蓦然鼓起勇气将她紧紧的抱入怀中,一脉清泪划过脸庞,落入单薄的衣衫之上,却是了无痕迹。 “二哥以后都不能再离开玉儿了,就算是地狱,玉儿也要永远和二哥在一起。”明艳的唇边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冷玉儿在他耳边轻笑道。 “玉儿,你是不是玉儿?”荒凉破败的冷宫中,转身走进一条褚褐色衣衫,紧握着手掌,宁远静静的望着常峰和那个缩卷在他怀里的女子问。 “奴家韩霏雨,恐怕公子认错人了。”她依旧依偎在他的怀里,微微侧着头,好似不认识一般,上下打量着一身潇朗的宁远,轻声地回答。 “无论你是谁,我知道我要找的就是你。”一双忧伤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张陌生的容颜,宁远淡淡的笑着,笃定的说道。 “可是我不认识你,你是谁?你要找的人又是谁?”缓缓地离开常峰的怀抱,却又握住他的手,冷玉儿以一种陌生的眼光静静的望着他,略感兴趣的问。 “在下宁远,在下要找的人是在下的未婚妻子,在下已经找了很多年,不过这一次不会你有错,我知道你回来了。”眼眸从那紧紧相握的手上掠过,微微一笑,宁远淡淡的回答。 “我是韩霏雨,公子真的找错人了,不过我找到我二哥了,很小的时候,我二哥就说过要娶我,等喝喜酒的时候,公子一定要来啊。”嫣然一笑,冷玉儿对宁远像个小孩子一样欣喜地说道。 二百三十九章 凤羽凰袍玉鸢儿 “霏雨,可是他已经有妻子了。”眉宇微锁,清亮的双眸浮起微微的雾霭,似乎再也看不清眼前的女子,宁远似是在对她说,又似是在低低的喃喃自语。 天空晴好,微暖的风吹开了星星点点的花朵,却依旧掩盖不住的废弃宫殿深冷的破败与萧索。那个女子以另外一种脆弱无助的姿态,宛然如梦的站在他们的面前,说着他们谁也听不懂的话,在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回来了,无论她想怎么做,或者做些什么,他陪着也罢。 “有妻子了?二哥,你娶妻了吗?你为什么不等霏雨长大,为什么?”冷玉儿浑身颤抖的望着身侧的常峰,一时间面色苍白如纸,噗的一股鲜血从口中喷溅而出,点点鲜血宛如一朵朵美艳的莲花,绽放在地上,却是悲凉的问。 “玉儿,你怎么了?”常峰一惊,急忙扶住踉跄而倒的冷玉儿,神色慌张至极得问。 “我中毒了,二哥,你一定要救我,是韩洺下的毒,他们是风影楼的间隙......他抢了我的红尘阁,下毒害我,还逼我服下了红尘劫,说是能够斩断前尘,我忘记了好多事情......可是二哥,我没有忘记你,二哥你不要离开我,我好难受......”一抹鲜血顺嘴角而下,冷玉儿痛苦的抚着胸口,颤抖而虚弱不堪的断断续续说道,然后便晕了过去。 “玉儿......”一声急呼,常峰单掌抚在她的后背,一股强悍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冷玉儿的体内,噗地一声又是一口鲜血从嘴角流出,人却是依旧未醒。 “你这样做会损坏她的经脉的,她的内息絮乱。受了很重的内伤,中的毒也不止一种,我们先出宫,找个大夫,用银针止住乱窜的毒气,再去找那个韩洺要解药。”手把着冷玉儿微弱混乱的脉搏,宁远的面色却是越来越凝重,一时放下对常峰的介怀,焦灼的说道。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做了。”常峰减弱掌心的真气,指尖如风在冷玉儿身上各个穴道之上轻点。划动,不再强行压制,而是改成引导那在冷玉儿体内乱窜的各种毒。而后又以内力将毒气锁在某个不起眼的穴位之上,抱起冷玉儿凝重的说道, 如今他终于明白她没有戏耍他,红尘劫,他听说过这一种药。若是她真的忘记一些事情,那也是一种幸福吧?毕竟知道真相的代价永远是永生的不得安宁,可是就算是她是回来用自己的方式报仇的,他也不能再违背自己曾经对她,对晴阳许下的诺言了,哪怕是死在她的谎言之中。 “常将军走了。这里的事情又怎么办?你们就不怕皇上有什么闪失,这皇宫如何的天翻地覆吗?”远处刀剑之声铿然作响,一个冰冷渗骨的声音突兀的传来。一股寒气亦是刹那间弥漫而来,玉鸢儿带着一队侍卫怒气冲冲赶来。 “参见皇后娘娘,微臣失职,请皇后娘娘恕罪,不知皇上......”冷宫之外一袭华丽的凤羽凰袍闪身而出。那一双眼眸凛冽如寒冰般从地上的死尸掠到常峰宁远二人身上,二人不由浑身一凛。随即行礼问道。 “原来二位大人心里还记得有皇上?若非陈怀清陈大人及时赶到,这天下恐怕就要易主了!”微微一叹,眸光轻闪,唇角扬起一丝自嘲一般的笑意,玉鸢儿笑道。 宫中发生行刺的事情,这个时候她应该在自己的丈夫方玉龙身边嘘寒问暖,然而当她走到那座宫殿之前的时候,四年前那个凄裂雨夜,方玉龙的话似乎还萦绕在她的耳旁,挥之不去,字字句句都像一根根针,扎的她的心鲜血淋淋。 “玉鸢儿,从今天起,我们生死永不复相见,朕所有权利全都是你的,朕,不再做那个向你摇尾乞怜,有名无权的皇帝了......” “朕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还做皇帝有什么用......”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此情可同日月久,天荒地老永不弃。翡儿,我方玉龙发誓,今生不会再爱其他女人......” “玉鸢儿,你这恶毒的女人,我们恩断情绝,你若敢来见朕,朕就死给你看......” 她知道只要她走进那座宫殿,他一定会像以前那样以死相逼的侮辱她,她不能卑微的站在他面前,再一次受尽他的讽刺,也只能用一种决断的姿态,站在这荒废已久的冷宫之中,替他守候着万里江山。 四年来,她任由他过着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生活,而踏着铁血一般脚步的她,过得比冷宫中的女子好不了多少的生活,想必此时此刻死在这冷宫中的冤魂也在讥笑着她吧?忽然不知道那一日所做的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可是若不那样做,又能怎样,她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别的女人鸳鸯相对,琴瑟和鸣,她的心受不了,也容许不得,所以就算是做错了,她也绝不会认错。 “微臣已经下令封锁皇宫内外,只要刺客在这皇宫中,杨斌杨统领定能将刺客捉拿归案。”仿佛松了一口气,常峰抱着昏迷的冷玉儿,朗声说道。 “好快的剑,好轻盈诡异的身法,竟然能够在一招之内,无声无息的杀死武功、心机都不弱的程公公,且还能在守卫甚严的皇宫之中来去自如,这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办到,常将军恐怕这次要失算了,杨统领挡不住那些刺客。”玉鸢儿微微俯身,淡漠的望着那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冷冷的说道。 鲜血已经渐渐地凝固,脖子上的那一剑甚至连声音都未曾发出,那个内侍便倒地身亡,灰白死气的脸上那双惊愕至极眼睛依旧瞪的大大的,好似到死也不相信自己会如此轻易的被人一剑杀死。当然那样短暂的死亡时间,他不会有任何的痛苦,也根本没有机会留下任何一丁点的线索。 “微臣失职,请皇后娘娘责罚。”常峰单膝跪地,将冷玉儿揽在怀中,依旧输送内力将毒气压制着毒气,静静地回答。 程公公的武功如何他自然知道,能在皇宫中生存下来,且一直是玉鸢儿心腹的他,怎能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内侍的武功通常以阴柔诡异见长,可是刺客却是直接一招毙命,而且是无声无息的情况下杀死的他,这样的武功,这样的心机,绝非是那个心思粗莽,武功也非上佳的杨斌所能够抓到的。 “这个女子可是红尘阁韩霏雨?听说发生事情的时候唯有她在皇上身边,那么此人定也脱不了干系,恭喜常将军立了一功,本宫自会论功行赏,来人,先抓起来,再严刑拷打出刺客的下落。”冷漠如冰的看了一眼昏迷在常峰怀里的韩霏雨,眼眸微微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玉鸢儿无情的挥了挥手,淡淡的笑道。 “皇后娘娘开恩,霏雨是微臣寻找多年的未婚妻子,并非什么刺客,刺客的身份我们已经查清楚,是漓楚风影楼之人,霏雨也因为这件事情身重奇毒,还望皇后娘娘开恩,容微臣先救霏雨一命,微臣定当为国尽职尽忠,死而后已。”清眸凝然,宁远挡在冷玉儿身前,锋利如剑一般,不软不硬的朗声说道。 “风影楼,他们竟然敢行刺皇上,就不怕我杀了他们的质子吗?传令下去,将质子府严加看管,封锁红尘阁,全部抓起来,好好审问。”意味深长的眸光从常风和冷玉儿身上掠过,继而紧盯着宁远,玉鸢儿淡淡的下令道。 “此事可能与红尘阁无关,应该是他们借红尘阁行善之事,一步步潜入红尘阁,借机逼迫霏雨帮他们进宫行刺皇上的,霏雨定是不肯才会被韩洺下毒所害,以至于像现在昏迷不醒,此事事关重大,还望皇后娘娘明察。”怀中的人似乎微微一颤,刚刚理顺的气息似乎再一次慌乱起来,常峰慌忙说道。 “韩洺在外行医济世博良善之名,却在背后下毒害,威胁微臣的未婚妻子刺杀皇上,意图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栽赃给霏雨和红尘阁,此人用心歹毒至极,实乃人人得而诛之,还望皇后娘娘明察,还霏雨一个清白,也算是救了红尘阁无辜之人众多性命。”宁远重重的叩头,朗声说道。 “未婚妻子?宁大人是本朝状元之才,怎么会认一个青楼女子为未婚妻子,若是传出去,你父亲的颜面何在,朝廷的颜面何在?你可知娶了她是要被革去功名的。”清亮的眸子似乎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寒冰,玉鸢儿微微转头,静静的望着宁远笑道。 “革去功名又如何?霏雨此生命苦,就算是让宁远舍去性命,宁远也要和霏雨一生一世的在一起,宁远唯希望守护在她身边,给她一个快乐的生活。”似是云淡风轻的一笑,宁远望着那张憔悴的容颜,淡淡的笑道。 二百四十章 凤羽凰袍玉鸢儿 “好一个有情有意的状元爷,可是昨夜红尘阁的事情本宫也听说了,不知这女子为何不愿见宁大人,又不知常胜将军和这女子有什么关系,竟然也这般紧张的救她?”冰冷如雪的眼睛从韩霏雨忽青忽白的脸上掠过,继而落在常峰不断朝她体内输送真气的掌心,玉鸢儿冷如冰雪的笑道。 “回禀皇后娘娘,霏雨是微臣失散多年的三妹,微臣曾经有负三妹,所以这次微臣一定要救三妹,还请皇后娘娘恕罪。”怀里紧紧抱着冷玉儿,常峰一边暗中输送真气,一边凛然说道。 “为了你一个女子竟然敢顶撞本宫,置整个皇宫而不顾,又是一个有情有意的常胜将军,你说她是你的未婚妻子,你又说她是你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吗?既然她对你二人如此重要,又怎会失散多年?”冷厉如刀的眼睛在他们身上划过,玉鸢儿清泠如水的声音带着严冬飞雪的冰冷。 “回禀娘娘,霏雨小的时候身患重病,一云游四海的神医便把她带在身边,走遍天下寻找各种灵药才救得霏雨一命......多年以来毫无消息,实属迫不得已。”一双清眸忧伤的望着那张憔悴的容颜,宁远半跪在地上,仿佛揭开伤疤一般,略显颤抖地回答。 “微臣就是在三妹云游四海之时所结识,后来分道扬镳,也就在也没了消息,这件事情太过曲折,直至一年前,我们也才知道我们二人所牵挂的是同一个人。”深锁眉宇,常峰亦是静静地回答。 “先前还是剑拔弩张,一语不合便大打出手的两位朝中重臣,现在竟然同时维护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这件事情本宫不得不怀疑其中的蹊跷。你们所说的事情谁能证明?”冷冷一笑,玉鸢儿问。 “此事左丞相陈大人能够证明,左丞相在边关之时见过霏雨,皇后娘娘若是不信的话,可以传召陈大人,便知分晓。”眸光清明而坚定,宁远朗声回答。 “传丞相陈怀清。”玉鸢儿挥了挥手,冷冷的下令。 “遵旨。”一个内侍领命而下。 “二哥,不要走,有人要害我。我好怕......”昏迷中的冷玉儿瑟瑟发着抖,紧紧拉着常峰的衣角,放如梦呓一般脆弱而卑微的说道。 “霏雨不用怕。二哥保护你,二哥说过会永远保护你。”长眉俢目一凛,心再一次猛地一痛,掌心的真气宛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的输入冷玉儿体内,常峰喃喃自语道。 “二哥......二哥已经娶妻了吗?二哥为什么不等霏雨长大......霏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二哥又何苦救我?”一股股阳和的真气游走全身。暂时压制住那乱窜的毒气,冷玉儿悠悠醒来,却是一把推开常峰,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悲痛欲绝的断断续续说道。 “霏雨,你怎么样了?”宁远扶住气息紊乱至极的冷玉儿。焦灼的问。 “我不需要你管,你们都骗我......”冷玉儿虚弱的推开宁远,情绪激动之下。一口毒血再一次顺着嘴角流出,踉跄的跌在宁远的怀里,晕了过去。 “这又是怎么回事?宁大人,似乎你的未婚妻喜欢的是别人?”冷眼看着一切,意味深长的一笑。玉鸢儿悲哀的望着宁远,淡淡的问。 “霏雨被人强行灌下了红尘劫。有些事情记不清了,冒犯之处,还望皇后娘娘恕罪。”目光忧伤而凝重的望着那张痛苦的容颜,宁远扶着冷玉儿,回答。 “红尘劫,好狠的心啊,不过服用红尘劫之后所能记住的人,才是心中最难以忘掉,也是最难以释怀的人吧......这是一颗解毒丹,可解百毒,不过唯解不了红尘劫的毒,给她服下吧。”红袖一挥,一颗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药丸落到宁远手中,玉鸢儿况味不明的冷冷笑道。 “多谢皇后娘娘。”与常峰对视一眼,微微握着那颗药丸,继而略微有些颤抖给冷玉儿服下,宁远把着冷玉儿微弱的脉搏,紧张的言道。 有些事情他已经知道真相,所以他不奇怪冷玉儿用易容术改变面貌的保护自己,可是这颗药的变数太大,若是不服下,很有可能直接将冷玉儿置于更加危险,甚至是当庭毙命的境地,若是服下也许会有一丝生的机会,毕竟她还不知道有一个仇敌渐渐的靠近她,不管怎样他都要赌一赌。 “放心,三个时辰之后,她自会醒来。”望着一脸担忧的宁远,嫣红的薄唇微微一笑,玉鸢儿冷冷的说道。 “微臣叩见皇后娘娘。”破落的冷宫院门外一袭天青色衣衫,单膝跪地行礼道。 “陈大人,你可认识这个女子?”幽幽一叹,梨涡浅笑,玉鸢儿缓步走近,扶起陈怀清,颇有些无聊的指着依旧昏睡的韩霏雨问。 “霏雨姑娘?在边关的时候见过,宁公子的未婚妻子,不过好像和常胜将军有些儿女情长的纠葛,当时闹得整个将军府都不得安宁,此事常夫人也知道,当时常夫人还拜托微臣若是再见到霏雨姑娘,好好劝一劝霏雨姑娘,不要空负了宁公子的一片痴心,所以微臣昨天才会去红尘阁,看一看着红尘阁的霏雨姑娘,到底是不是曾经在边关的霏雨姑娘?”黑沉如夜的眸光在常峰三人身上掠过,莫名的一笑,陈怀清微微躬身,感慨一般地问。 “儿女情长的纠葛?没想到忠厚老实的常胜将军竟也又一桩风流案吗?罢了,既然是别人的妻子,常胜将军还是放手的好,毕竟宁大人已经找寻了多年,宁大人带着你的妻子走吧,至于常胜将军,还是先办公事为好吧。”冷眸如冰,淡望了一眼常峰三人,那一袭凤羽凰袍随即转身离去。 望着渐行渐远的那个身影,常峰与宁远同时松了一口气,冷风一吹,后背一凉,原来不知不间已是冷汗湿衣,宁远朝陈怀清拱手一谢,继而抱着冷玉儿离去。 二百四十一章 芬芳杜若 是日夜晚,西边的天空呈现的是一片沙黄色,继而忽起狂风,变幻的风云再一次蹂躏着世间的万物,吹得破旧的门窗断裂,吹得大树连根拔起,更吹得人眼睛睁不开。 街上的灯笼摇摇晃晃,一袭黑色如夜的长衫在风中缓步而来。长街的尽头,似乎有一朵嫣红的花朵带着惊喜之声,迎向解下盔甲的常峰,清脆如银铃的声音焦急而欣喜的唤喊着:“二哥......” “二哥,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将军府外,狂风之中,纷纷扰扰的三千发丝之中,那张宛如精灵一般快乐的容颜,笑对着常峰,冷玉儿说道。 “玉儿,你怎么来了?你的毒解了吗?”望着那双明澈如一汪秋水的眼睛,身子猛然一震,常峰惊愕的问。 “二哥,我没事了,只是我不是玉儿,我是霏雨,二哥要记住,玉儿是不能活在云泽城的。”轻轻一笑,冷玉儿轻灵的在常峰面前转了个圈,俏皮而略感悲伤的说道。 “霏雨......”微微握着拳头,静望着那张似乎没有受过半点伤害的容颜,一阵冷风吹过,眼前的人影似乎模糊的看不清楚,常峰低低的喃喃自语道。 “二哥记住就好,红尘阁被封了,红姨她们也被抓起来了,霏雨没地方住了,霏雨要住在二哥家中,二哥不能不管霏雨。”轻咬着红唇,晶亮的眸光纯澈无尘,冷玉儿拉着常峰的手,撒娇的说道。 “霏雨......跟我回去。”长街之上,一个人影迎着狂风艰难地跑来,拉住冷玉儿,宁远焦灼的说道。 “宁公子请你自重。我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跟你回去,再说你的父亲也不喜欢,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宁公子,你还是自己回去吧,免得你父亲担心。”奋力的甩开宁远的手,冷玉儿躲在常峰身后,有些惶恐的讥笑道。 “我父亲何时说过不喜欢你了,霏雨。不要闹了,皇后娘娘已经为我们赐婚了,我们回去和父亲商量商量。把日子定下来好不好?”望着像受惊了的小鹿一样,躲在常峰身后的冷玉儿,宁远深叹一口气,静静地说道。 “我不管,我不要嫁给你。她何时问过我喜不喜欢你就赐婚,简直是太霸道,太自作主张了,皇后娘娘赐婚就让皇后娘娘嫁给你好了,还有你父亲,他虽然没说不喜欢我。可是看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你还是自己回去吧,我要到我二哥家去住。”紧紧拉着常峰的衣衫不放手。冷玉儿倔强而蛮不讲理的说道。 “霏雨,不要乱说话,会有麻烦的,你还是跟宁公子回去吧,赐婚的事情不可能变得。”常峰握住那微凉的手。将她从身后拉出来,无奈的说道。 “我不。我都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嫁给他,他这人真是奇怪,好像一见到姑娘就哭着喊着要别人嫁给他,这样的人我怎么能嫁给他?万一他也跟别的姑娘说这些话怎么办?再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要嫁给二哥。”轻咬红唇,冷玉儿依偎在常峰的身上,像小时候一般,撒娇的说道。 “霏雨,不要再闹了,二哥已经娶妻了,二哥需要对另外一个女子和孩子负责。”缓缓的松开冷玉儿的手,一双眸子明亮而坚定,常峰淡淡的笑道。 “相公,来客人了吗?这样的天气,怎么相公不请客人进去坐坐?”不知何时,身后,一个温婉娴静的女子带着甜美的笑容望着常峰,笑语盈盈的问。 “莹雪,风这么大,莹雪怎么出来了?这位是右丞相家的宁公子,边关的时候你见的,这位是我失散多年的结拜义妹韩霏雨。”大风之中,那个明婉的人影宛如一朵美丽而娇弱,风一吹便会飘零而去的杜若,令人有一种保护的感觉,常峰走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揽在怀里,言语间轻柔如风的说道。 “见你许久未归,有些不放心,便出来看看,这就是相公常念叨的三妹吗,真是美人,这里风这么大,妹妹穿的这么少,莫要着了凉,还是先进屋吧。”温柔的一笑,柯莹雪打量着眼前的韩霏雨,继而拉起她的手,抬步向走进将军府。 “多谢常夫人。”一杯暖暖的香茶驱走身上的寒气,宁远坐在一言不语,面色明显十分凄楚动人的冷玉儿身旁笑道。 “宁公子客气了,刚刚听说皇后娘娘给宁公子和霏雨赐了婚,没想到竟然是相公的义妹,说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了,以后宁公子就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好了。”略微整理了一下常峰的衣衫,柯莹雪温柔似水的笑道。 “多谢常夫人,天色已晚,宁远改日再带霏雨来拜访将军与常夫人。”眉宇微锁,宁远起身微微施礼,便欲拉起冷玉儿离去。 “不,我不要和你走,二哥,我不要和他走。”一双眼眸凝起凄楚动人的涟漪,冷玉儿狠狠地甩开宁远的手,一脸期冀的望着常峰,忧伤的说道。 “宁公子,天色这么晚了,外面又这么大的风,这个时候出去恐怕不安全,不如就让霏雨在这里住一晚吧,反正也不是外人,宁公子,你看怎么样?”缓步走进冷玉儿,没有丝毫生疏的拉着她的手,柯莹雪笑着问宁远。 “这恐怕太麻烦了吧,霏雨有宁远保护,常夫人不必担心。”略显尴尬的笑了笑,深叹一声,宁远静静的说道。 “这有什么麻烦的,这里是相公的家,就是霏雨的家,霏雨住在这里理所应当,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客气话?我看宁公子也是个痴情人,霏雨遇到宁公子也算是有福气,改天有时间了,也请宁大人过来,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我们大家一起坐下来,商量商量你们两个人的婚事,才最重要。”轻轻抿了抿冷玉儿有些凌乱的发丝,柯莹雪怜惜的说道。 “我才不要嫁给他,我不认识他,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才不要任由他人摆布,那个皇后娘娘根本就没问过我到底喜欢谁,怎能就擅自做主?”猛然抽出冰冷的手,冷玉儿倔强而肆无忌惮的等着宁远,再一次重申道。 “霏雨,不要胡闹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一言不发,面色忽青忽白的常峰忽然宛如一个长辈般,严厉地说道。 “为了我好?二哥若是不要我,我走便罢,反正二哥也不是第一次不要我了,何必找这样的借口?这一次我就是死在外面,也不要二哥管了。”明眸中似有泪花微微闪动,冷玉儿轻咬红唇,恨恨的一跺脚,转身便走。 “霏雨,说什么傻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住一辈子二哥都不赶你走。”眼见那就连在梦里也是牵挂的放不下的人。急走两步,紧紧的拉住冷玉儿,常峰无奈的叹道。 “我就知道二哥对我最好,才舍不得我露宿街头,宁公子你自己走吧,天黑路远,宁公子自己小心,恕不远送。”嫣然一笑,宛如花开,冷玉儿毫不顾忌的依偎在常峰的怀里,撒娇而又淘气的对宁远摆手道。 “霏雨毕竟是女儿家,女儿家难免会有些娇羞,这还没有成亲怎么能住到宁公子家,说出去让人家笑话,也不成规矩,我看不如宁公子......”微笑的神情微微一怔,柯莹雪又笑着对又惊又气的宁远说道。 “常夫人,不知将军府有没有多一间客房,最近霏雨被人下毒,这刺客也没有缉拿归案,我怕霏雨会再一次受到他们袭击,所以常夫人能不能找一间客房,宁远也好保护霏雨平安,当然将军府若没有空房的话,宁远就守护在霏雨的门外也可。”直接接过柯莹雪的话,宁远神色从容的笑道。 “宁公子真是一个痴情人,也好,最近这云泽城也不太平,多一个人照应总归是好的,将军府有一别院,倒也清净,宁公子若不嫌弃,就先委屈的住一晚,回头我着人收拾。”清亮如水的眸光缓缓的从常峰身上收回,柯莹雪摇着头笑道。 “多谢常夫人,如此叨扰了。”微微施礼,宁远仿若谦谦君子般温文有礼的笑道。 “我不许你跟着我,你这人怎么这么像跟屁虫,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讨厌死了,二哥我不喜欢他住在这里。”狠狠地瞪着宁远,仿佛想要吃了他一般,冷玉儿皱着眉头,厌恶的说道。 “今后霏雨在哪里,宁远必在哪里,宁远绝不会再让霏雨离开宁远一步,以保证霏雨的安全,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常夫人,不知那处别院在将军府的什么地方?”一双晶澈的明眸仿若古井不波的静静望着冷玉儿,宁远云淡风轻的问道。 “管家带宁公子去吧。”微微苦涩的一笑,柯莹雪回首对一年老的管家说道。 “多谢常夫人。”仿佛没有看到冷玉儿那双似乎想要杀人的眼睛,宁远跟在管家的 二百四十二章 阳光底下亦有阴影 “你怎么能这样,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我的死活也不管你的事,二哥,你也不管管,你乱走什么,这里是我家,我说不让你住,就是不让你住......”看着似乎铁了心要住在将军府的宁远离开,冷玉儿紧跟在他后面,恨恨的说道。 “霏雨,你不愿意让我跟着你也可以,先嫁给我,和我生几个孩子,我便不跟着你,因为这样,就算你跑得再远,也会回到我身边。”走出房门,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宁远转身望着冷玉儿,坚定执着的说道。 “生孩子?你还真是白日做梦,你愿意住就住吧,我绝不会嫁给你,管家,我的房间在哪里?”如幻觉一般,飘渺一笑,冷玉儿气呼呼的问那个似乎总是睁不开眼睛的老管家。 “公子和小姐就住一个院子吧,别的地方根本没收拾过,就那个院子比较干净一些。”老管家老眼昏花的挑着明灭不定的灯笼说道,又令得两人,一个喜一个怒。 “我才不要和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的家伙住在一起!”斜睨了宁远一眼,冷玉儿一跺脚,紧跟着那个老管家,咬牙齿切,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的说道。 “不知小生哪里自作聪明,自作多情,令的小姐产生如此误会,还请小姐指教,小生也好改掉这些臭毛病,以博姑娘一笑。”轻轻一笑,宁远挡在前面,静望着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容颜,带着一抹掩饰不住的欣喜问。 这个又气又怒,肆无忌惮的样子才是真正的她吧?仿佛历尽了千辛万苦,历尽了红尘万丈,历尽了世间所有的悲喜,她终究回来了,回到了他的身边。很想,很想就这样的把她拥入怀中,可是他知道他不能。 “什么我是你的未婚妻子?好像我们已经私定终身了是的,我问你我认识你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别以为长的风流倜傥,这天下所有的女子都会迫不及待的跟你走!这不是自以为是,自作聪明是什么?”一双眼睛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冷玉儿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的讽刺道。 “其实在下不但长得风流倜傥,而且还文采斐然,痴心一片,今后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多多接触一下。霏雨不妨多多观察一下,宁远是不是霏雨的良人。”一双眼眸笑意盎然的望着咬牙切齿的冷玉儿,宁远揶揄的笑道。 “我管你什么文采斐然。风流倜傥,我说过我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了,你不要再缠着我就是了,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像小时候一般,挥舞着拳头怒气冲冲的作势欲打。冷玉儿恨恨的说道。 “你不记得了,我记得,我们做个游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记起。”大风之中,望着那唇红齿白,熟悉而又嚣张的气焰。无声一笑,宁远紧跟着老管家抬步而去。 “游戏刚刚开始,只是你莫要后悔。”况味不明的望着那个背影。清澈的眸子沉敛如夜,冷玉儿低弱的声音似乎连自己都听不到的喃喃自语。 夜冷风凉,吱呀一声,院门推开,被风吹的连根拔起的几棵花树。横七竖八的的倒在地上,在大风四起的黑夜中像是择人而噬的狰狞死神。不由得令人肌冷肤凉。 “到了到了,公子、小姐莫要只被这院子的表面所迷惑,其实里面干净得很。”面对一片狼藉的小园,苍老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老管家提着早就被风吹灭的灯笼,笑着说道。 “多谢管家,霏雨你先选一间喜欢的房间吧,我们毗邻而居,也好彼此熟悉熟悉。”神情坦然的一笑,宁远微微施礼,对冷玉儿说道。 “就这一间了,相信宁公子是个正人君子,不会有黑夜走错房间的事情发生吧?”手指在几间房子之间乱点一气,随即直接推开一扇房门,转头冷笑问道。 “当然,霏雨放心,任何人都不会打扰霏雨休息。”轻轻一叹,眸光清明而坚定,宁远眉目含笑的回答。 “如此最好,宁公子住得远一些比较好,就算皇后赐下了婚,也毕竟人言可畏,还有,老头,你吩咐下去。我的房间谁都不许进。”一双眼睛温热的光芒刹那间退去,清若冰泉,冷若寒潭的对园中的两个人笑道,随即掩上门。 黑夜之中纤纤素手剔亮一朵悠然的烛光,摇曳的灯火倒映在黑沉如夜的眸子中,似乎照不亮的是眸底的心海。轻轻拔下银簪,挽做万千风华的发丝倾泻而下,蒙尘的铜镜中,柔美的唇角微微漾起一丝微笑,一个极其清弱的声音在黑夜中微微响起:“都走吧,以后莫要再跟着我,我不需要人照顾。” “郡主怎知我们在这里?看来郡主并非真的狠心将我们赶尽杀绝。”黑暗的角落,一袭似是从地狱的杀伐中走出的的染血白衣轻轻地飘出,现出一张苍白而虚弱的容颜,却是无名淡然的笑道。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怎么不知道,现在你们自身都难保了,怎么保护我,还是各自逃命去吧,免得连累我。”一把木梳轻轻梳着被风吹的凌乱的发丝,清冷的眸中似乎有一丝悲伤一闪而逝,冷玉儿轻笑着说道。 “郡主认为这样,我们就会离开吗?郡主未免太小看我们兄弟了。”另一个黑暗的角落亦是闪出一袭染满鲜血的衣衫,却是刑落极力的压低声音的说道。 “郡主,无名和我们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现在不是我们保护郡主,而是郡主保护我们了,他妈的没想到渭国的近卫军也如此的厉害,郡主看在以前的情意上,先收留我们一段时间吧,否则我们一出去就是死。”浑身是血,有些地方还反着鲜红的血肉的荆无命,踉踉跄跄的从角落了走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抹着嘴角的鲜血狼狈的说道。 “是啊,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渭国,会在一个女人得手里如此的屹立不倒了,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我们恐怕要折在这卧虎藏龙的云泽城了。”轻声一叹,一抹邪邪的笑容在黑暗的角落慢慢的展现,却是气息明显不顺的恒宇,自嘲一般的笑道。 “没想到你小子也认栽了,不过也好,总比死在自己兄弟手中好。”一说话便是一口血沫的荆无命,却是感慨良多的笑道。 “这里有药,一人一颗,明天就走,我不收留废人,也不收留麻烦,你们好自为之。”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梳子,手中一个玉瓶飞出,稳稳的落到无名手中,一双眼眸静冷而无情,冷玉儿没有一丝感情的说道。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伤好了之后,还要报答郡主的救命之恩,怎能说走就走,我们岂是那无情之人?”接过药丸一口吞下,依旧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嘿嘿的傻笑,荆无命涎着脸皮说道。 “我是不会再允许任何人接近我,更不会允许任何人有机会出卖我,若是还念着昔日的一点情谊,你们明天就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否则我会先杀了你们。”银簪轻挑着摇曳的烛光,那双眼睛静冷仿佛一块坚硬的石头,无情的说道。 “既然郡主这么说,那我们之间便没有半点关系,既然没有半点关系,那我们兄弟要走要留也不需要听郡主的任何吩咐了。”恒宇服下药丸,邪魅的一笑,没有半分感情的说道。 “我刑落说过我一定要杀了你,所以你在哪里,我必追杀到哪里,这是我的宿命,没有任何办法,所以也只能请郡主恕在下无礼了。”刑落咬碎药丸,一边打坐化开药力,一边无奈至极的笑道。 “郡主有没有想过,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因为他们的沉默,因为我们的忽视,而真正的朋友往往会是我们意想不到的那个人。”一双清澈的眼眸望着手心中那颗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药丸,无名感慨的说道。 “我在这世间没有朋友,有的只有敌人,我也不需要朋友,对于你我来说,那真是一种奢侈的东西。”银簪暗灭那朵摇曳不定的烛火,清冷的房间再一次陷入黑暗,冷玉儿淡淡的说道。 “因为有黑暗,所以上天赐给了我们阳光,就算是这世间再奢侈的东西也并不代表没有,只是我们还有遇到而已,怎能就此否定所有美好?”那双眼眸闪着似乎连黑夜都掩饰不住的晶亮的光芒,无名亦是无声的笑道。 “阳光底下也是有阴影的,人不可能总活在阳光之中,就算遇到了,也是海市蜃楼一般的虚幻,却蒙蔽了多少人的双眼,不如未曾见过的好,这世间谁又能看得清谁的心,做人还是不要太感情用事。”缓缓的起身,冷玉儿掀开那垂落的帘帷,躺在柔软的床上,闭上双目,忧伤的说道。 “无名记住了。”服下手中的药丸,闭上深沉的眸光,盘膝而坐,打坐化开药力,无名淡淡的回答。 二百四十三章 晴阳旧居 夜深,无月,狂风大作,吹得一处屋宇的破旧窗牖吱呀作响,屋内的蜘蛛缠结多年的蛛网断裂,勤劳而无怨的蜘蛛又开始忙忙碌碌起来。 这似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残旧的轻纱凌乱的随风而舞,一袭天青色衣衫随风走进,轻轻地掩上破旧的窗牖,从袖中掏出火信,燃起一只白色的蜡烛,缓步走在空旷清冷的屋宇中,四处的打量着。 “谁,谁在那里?”多年没有人影,满是灰尘屋宇中有几个零乱的脚印,忽又听身后有异响,黑沉如夜般的眸子轻微闪动,袖中凤栖刀缓缓滑出,陈怀清举着蜡烛冷冷的问道。 没有人回答,摇曳的烛光忽然熄灭,一股杀气凛然而出,只见一道如黑夜中的闪电一般的光芒划过,堪堪已到眼前,危急时刻,带着血色绯光的凤栖刀出手,宛如漫天绚烂花影的绯光与之相击,顿时激溅而起的火花如万千流星从九天银河纷纷而落。 黑夜,璀璨的刀光剑影之中,倒映着一张清丽秀美,风骨傲然的容颜,那黑暗中的惊鸿一瞥,令陈怀清不由得心中一惊,却是唇角优雅的扬起一丝笑容,收敛刀上的杀气,轻声笑道:“姑娘一语不发的就动手,若是杀错了好人,岂非会终生遗憾?” “你是好人吗?”只一招两人便不再动手,摇曳的烛光再一次点燃,眼前的女子望着容颜俊美,清淡风雅的陈怀清,婷立如风竹,雅淡如风竹,洒脱如风竹的收回云之痕,微锁着眉宇,仿佛十分无奈一般的笑着问。 “姑娘怎知我不是好人?”一抹绯艳如血的刀光不着痕迹的收回袖中。故作风流的一笑,陈怀清举着手中的蜡烛,一瞬不瞬的静望眼前的女子笑道。 “半夜三更,来这荒废已久的质子府,难道会是好人吗?我看你是来偷东西的吧?”肆无忌惮的迎上他的眼睛,仿佛在看一件货物一般,上下打量着眼前可以称得上俊美无双的男子,一袭绿衣的风逐月戏谑的笑道。 “半夜三更,姑娘又在晴阳公子曾经住过的质子府中做什么?难不成也是来顺手牵羊的?”坦然的接受她那像是鸡蛋里挑骨头一般的打量,陈怀清笑着反问。 “我不过一个红尘迷路之人。又遇这讨人厌的狂风,只好找个地方借住一宿了,我看这里不错。又没人住,就先住下了,哪里像你所说的那般不堪?”似乎是满意一般的点点头,风逐月抬步,无声的走在空旷的宫殿中。淡淡的回答。 “在下也红尘迷路之人,没有地方住,刚好走到这里,便附庸风雅一番,也来瞧一瞧这天下第一公子的旧居,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似是无奈的摇头一笑。陈怀清将蜡烛插在烛台上,眯着眼睛望着光影迷离中的那一道剪影,笑着说道。 “倾城暖日流水颜。君子无双承影现。天下第一公子也免不了一捧尘土掩风流,当真世事无常,最可惜的是,一向喜欢自由自在的他竟客死异乡,就连那有影无形。只限于天地黑白交际一瞬间的承影剑也不知所踪,难免让人感慨万千。”灰暗的烛光中。风逐月似是对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十分感兴趣一般,一一细看着,感叹道。 “天下风云变幻,有多少人可以真正的自由自在?承影剑只要存在这个世上,终能找到,也许找到的那一天,也便是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门外的风呼呼作响,似是幻觉一般的轻叹一声,陈怀清亦是慨然而叹道。 “你说晴阳公子即使天下第一公子,那么武功智谋都当的第一才对,这世间又能有谁杀得了他?”秀眉微蹙,眼睛一直滴溜溜乱转的风逐月四处乱看的问。 “有时候杀人不需要武功,只需要心狠,也许是他最亲近的怀中人也说不定。”一直在那窈窕的身后不远不近,亦步亦趋跟随,陈怀清揶揄笑道。 “怀中人?可怜倾尽天下酒,天涯难觅知音人。晴阳公子若是真的将某个女人揽在怀中,也不会感叹没有知音之人了。”曼声一笑,风逐月摇着头,东走西看的直接否定道。 “姑娘见过晴阳公子吗?这么肯定他没有所喜欢的女子?那他的人生一定很无趣。”目光也从一件一件满是灰尘的物品上掠过,陈怀清感叹道。 “仰慕已久,却未曾见过一面,实属今生的遗憾,所以也只能在他最后生前之地看上一看,至于知音之人,若是他心中有喜欢的女子,又怎会会自喻难觅知音之人?”转了一圈之后,宛如水浸的眸子静望着身后的人影,风逐月笑着反问。 “人是会变得,心也是会变的,也许他就在这里碰到了也说不定。”脚步停下,两个人不远不近的相望,陈怀清笑意不明的说道。 “这里好久都没有人来了,若是真的有一个他喜欢,也喜欢他的女子,那么应该留下些痕迹才对。”望着满是灰尘,已经不知多久都没人打扫的屋宇,风逐月肯定的回答。 “既然是她杀了晴阳公子,她又怎么会回来?若是我,我才不会回来。”蔚然一叹,陈怀清紧锁着眉头,轻轻的笑道。 “不,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女人,她也舍不得杀死他,因为这天下唯有一个晴阳公子值得一个女子用生命去守护,你是不知道当晴阳公子传出噩耗之时,漓楚有多少为了等他,而不肯出阁的女子哭瞎了双眼,又有多少忠烈的女子悬梁的悬梁,投井的投井,直接一缕香魂随他而去。”无奈的摇摇头,风逐月再一次叹道。 “姑娘很了解晴阳公子?”暗沉如夜的眸子闪着幽幽的亮光,陈怀清问。 “当然,他的事情试问天下那个女子不知?所以喜欢他的女子有很多,可以为他去死的也有很多,当然他喜欢的女子也很多,可是他爱的女子却定然没有,更不要说是杀了他的女子,所有我觉得凶手是个男人。”清亮的眸光微微转动,风逐月再一次十分肯定的下结论。 “一个最难意料的结果,也许会有一个更难以意料的故事,斯人已逝,这个故事却没有任何人知道了。”轻轻一叹,陈怀清忧伤地笑道。 “是不是天下男人都只会惦念着他得不到的女人,像是一心一意等他一个人,爱他一个人的女子,他都会弃之如敝履,一曲六千两,他们才能在心头念着,挂着,百抓挠心的难受?男人是不是都是喜新厌旧?”眉宇略缩,风逐月咬着手指头,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 “这是谁说的?姑娘怎能这么想?”更加无奈的一笑,陈怀清静望着她问。 “就是你......你们男人都喜欢的去的红尘阁风铃姑娘说的,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总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眸光闪烁,风逐月略显尴尬的回答。 “是不对,那是因为她没有付出真心,自然也收获不了真心,爱情本不该计较得失,谁又能算得清楚谁欠了谁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心甘情愿。”微微一笑,明灭不定的灯火下,陈怀清悠然叹道。 “是啊,像她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付出真心,就算付出了真心,恐怕也活不到现在了,总而言之一个人一个活法,感情的事情怎能一概而论?”良久,风逐月目光清亮如剑,抬眸一笑,如风过竹林,一片的静谧安然,傲骨风姿。 “是啊,每一个人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感情,怎能一概而论?若是早一些遇到你,是不是我们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微弱的声音似乎低的听不清楚,陈怀清低低的喃喃自语。 “晴阳公子信佛吗?这里居然还有观音的像?”抬手拿起一个角落中歪倒的观音佛像,轻轻地用衣角擦拭着上面的灰尘,风逐月奇怪的说道。 “普度众生的观音总是一副悲悯模样看着芸芸众生,不知是否真的了解人生之苦?”似是从沉思中醒悟过来,陈怀清淡淡一笑的感叹道。 “这观音佛像眉眼好像和你有点像,当真是更加奇怪,你们......见过吗?”风逐月看了一眼佛像,又紧紧盯着陈怀清,意味不明的问。 “当然没有,其实这观音佛像更像他的母亲凤太后,这凤太后我是见过一面的。”那样的眼神不由得令他浑身一冷,从风逐月手中拿过观音佛像,陈怀清略显尴尬的解释道。 “原来如此,仔细看也不是很像,你是个男人,怎么用你的样子来做观音佛像?”无所谓的一笑,风逐月又道。 “聊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姑娘芳名?”窗外的风渐渐的停了,漫漫长夜也渐渐的退去,一缕晨曦透过窗子悄然射了进来,微微施礼,陈怀清眉目含笑的问。 “萍水相逢,何必留名,我不想骗你,所以也不想你骗我,我们还是不说得好。”轻轻的推开破旧的窗子,一股新鲜的清新之气迎面扑来,风逐月迎着那一缕晨曦,微眯着眼睛,笑着说道。 “好,他日有缘,我们再见。”无声而笑,轻轻地拱了拱手,陈怀清踏着晨曦迎风而去,只余一个长长的影子渐渐地消失。 二百四十四章 女人的硝烟战场 昨夜的一场狂风似乎吹走了所有的阴霾,第二日的阳光宛如金子般洒满大地,在狂风中逃过一劫的叶子,依旧翠绿如玉。推门而出,冷玉儿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然后又狠狠瞪了那个远远施礼的宁远,跟着来请吃饭的小丫鬟,一路小跑的去找常峰。 “二哥,我们下棋吧,我好久没跟二哥下棋了。”吃完简单而又丰盛的早餐,冷玉儿拉着常峰笑着说道。 “不可以的霏雨,一会儿将军要进宫的。”依旧温柔的一笑,柯莹雪抱着年幼的孩子,轻声地言道。 “没关系,霏雨想下棋,宁远可以陪霏雨下。”云淡风轻的一笑,宁远神色从容的站在一旁,一双眼眸深情如许,静望着冷玉儿笑道。 “你是我的对手吗?我想下棋,不是找大哥,便是找二哥,只有他们才有资格和我下棋。”清淡的笑容在脸上慢慢地消失,冷玉儿毫不领情的斜睨了宁远一眼,冷冷的说道。 “今天我不用进宫了,以后都不用再进宫了,二哥陪霏雨下棋。”仿佛触动了某根神经,常峰神色有些恍惚,像是安慰孩子一般安慰着冷玉儿,轻轻的笑道。 “相公,到底怎么回事?”身子微微一僵,轻抬眼眸,身旁一个妇人便将孩子带了出去,柯莹雪望着常峰问。 “夫人还不知道吗?有些事情还是将军说出来的好,霏雨我们还是走吧。”彬彬有礼的微微一笑,宁远拉起冷玉儿,淡淡的说道。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要跟我二哥在一起,要走你自己走。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记性?”依旧是厌恶一般,狠狠地甩开那双手,冷玉儿恨恨的说道。 “昨日宫中走了刺客,皇后娘娘大发雷霆,我已经被撤职,这将军府也要被收回,所以霏雨你还是跟宁公子走吧,过了今天,也许我们都要流落街头了,你长大了。二哥再也护不住你了,也不需要二哥在守护了。”握住柯莹雪有些冰凉的手,缓缓的起身。常峰平淡无波的说道。 “就算是流落街头我也要和二哥在一起,我知道大哥已经不在了,我就只剩下二哥一个人了,难道此刻要我抛下二哥一个人吗?大不了我和二哥一起浪迹天涯也罢,又不是没过过那种生活。想当初什么山洞,荒野,坟冢,我们可是都住过,我什么都不怕。”一双眼眸静静的望着常峰,冷玉儿坚定地说道。 “常将军这是怎么了?一大早怎么就这么不高兴?”一袭天青色的衣衫带着满身的阳光缓步走进屋内。却是陈怀清眉目含笑的问。 “陈大人,我们马上就搬走,能不能宽限几日?”望着陈怀清身后一大队抬着东西的人马。常峰微微施礼,神色有些尴尬的问。 “霏雨姑娘,宁公子。”陈怀清略微点头施礼,继而淡淡的笑道:“常将军说的哪里话,我们同朝为官这么多年。我岂是不讲道理之人,不过昨夜那场风把我那丞相府吹得东倒西歪。连人都住不下了,不瞒将军,下官昨夜可是随便找了一间废弃的屋子过的夜。” “这么说就是你要抢我二哥的府邸?”眸光轻闪,满含着仇恨的目光紧盯着陈怀清,冷玉儿狠狠地问。 “霏雨姑娘说的哪里话?其实下官是来向常将军借宿的,皇后娘娘可从来没有说要收回将军的屋子,这些人放下东西就走,唯有我这表妹和下官实在没有地方去住,所以也只能求将军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帮帮忙。”深深的鞠了一躬,陈怀清指着身后一个容颜绝丽的女子,言语悲切的说道。 “陈大人言重了,皇后娘娘真的没有说要收回这府邸吗?”慌忙深深的鞠躬回礼,眉宇微锁,常峰疑惑的问。 “常将军糊涂了不成?皇后娘娘保留了将军的名号,只是褫夺了将军的兵权,这将军府自然是将军的,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收回,毕竟这渭国还需要将军守护。”微微的摇头否认,陈怀清满含笑意的解释道。 常胜将军的这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金字招牌,那玉鸢儿怎能不知道价值几何,又怎会真正的轻易放他离去,这一点他还是看的清楚的。 “怎么能这样?我还想和二哥浪迹天涯呢,这一下又走不成了。”轻咬红唇,眸心幽幽闪烁着点点星辰般的光芒,冷玉儿撒娇的说道。 “不知霏雨姑娘和宁公子怎么也会在这里?当真有些令人惊讶。”仿佛没见过他们二人一般,一双眼眸不断上下打量着二人,陈怀清意味不明的笑道。 “这是我二哥的家,也是我的家,我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这个人和自诩风流的宁公子一样,实在讨厌得很,明明有家,却偏偏要住别人的家,一看就知道不安好心。”冷冷的迎上陈怀清的目光,同样肆无忌惮打量的陈怀清和他身后那个女子,冷玉儿没有半点好气的说道。 “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什么这里是你的家,你不欢迎我们,难道别人心里就真的欢迎你吗?刚刚你的二哥不是也赶你走了吗,是你硬要留在这里碍眼的。”那样的眼神彷如尖针一般的刺在身上,陈怀清身后那个肤若白雪,玉钗雾鬓,容貌不俗的女子,与她同样肆无忌惮的反唇相讥道,一时间整个屋子硝烟弥漫的令人透不过起来。 “这是下官的表妹陈子瑶,从小被家里人惯得不成样子,希望将军和夫人莫怪,霏雨姑娘莫怪。”身子挡在那刻意低调,却偏偏又一种高高在上审视着别人感觉的女子身前,微微地拱手,陈怀清有些干笑的说道。 “子瑶见过将军,见过夫人,见过宁公子,子瑶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将军、夫人,还有宁公子不要见怪。”微微屈膝施礼,一双眼睛如被水浸过一般,笑意盈盈的从宁远身上掠过,陈子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淡淡的笑道。 “陈小姐多礼了,其实陈小姐倒是和我这三妹的脾气差不多......“轻轻瞟了一眼气鼓鼓,仿佛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冷玉儿,常峰有些无奈的说道。 “你刚刚说什么,你说谁碍眼了,我碍谁的眼了,你说清楚!今天我还就不让你住怎么样?”冷玉儿气的直跺脚,咬牙切齿地问。 “说的就是你,有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让别人说的太过于明白,说的太明白,倒丢了我的身份。”满不在乎的斜睨了韩霏雨一眼,陈子瑶再一次冷冷的讽刺道。 “霏雨若是受不了,我们可以走,我保证宁家绝对不会有人这样对待霏雨。”一双眼睛满含笑意的看着二女,宁远找在冷玉儿的身边,淡淡的说道。 “宁家,你以为不说出来我就不知道吗?你父亲那双眼睛里分明就写着红颜祸水,我们家不欢迎你这几个大字,跟你走,笑话,今天可真是个笑话。”气呼呼的一笑,一双眼眸清若寒潭,冷若冰泉,冷玉儿望着宁远,冷声笑道。 “霏雨,我们去下棋,陈大人请便,宁公子请便。”一手拉住暴怒的想要打人的冷玉儿,常峰快走两步,离开满是硝烟的战场,无奈地说道。 “陈姑娘真是漂亮,陈姑娘的东西有哪些,我着人替陈姑娘送到房间里去。” “常夫人客气了,常夫人以后叫我子瑶就好。”身后隐隐传来柯莹雪与陈子瑶的笑语声,令冷玉儿的心不由得一凉,却是眸色更加的纯明。 二百四十五章 人是会变得 天色晴好,温柔的风宛如情人温柔的阳光,默默地倾洒到人的身上,仿佛有种幸福的错觉。也许就算是再大的风,似乎也阻止不住的是春天的脚步,将军府中不大不小的花园,到处都是春天的气息,绿色的芬芳。 “不要生气了,霏雨,其实现在陈大人在管刺客的案子,红尘阁的人都是他在审问,我们也不便得罪于他。”凉亭之中,面对着依旧气鼓鼓的冷玉儿,常峰无奈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摇摇头淡声说道。 “二哥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求他?我才不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你们那个皇后娘娘派来监视你的,什么丞相府需要修葺,鬼才相信他的话。”轻咬红唇,冷玉儿亦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恨恨的说道。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在监视她,玉鸢儿那样的人怎么会轻易的相信宁远那几句可笑的话? “朝堂上的是本就是你搬倒我,我搬倒你,这些年已经习惯了。”含着淡淡的微笑,常峰波澜不惊的回答。 “二哥不是喜欢一人一马,仗剑天涯的快意生活,怎么会习惯这种肮脏的生活?”那一双眸子静冷而明净无尘,冷玉儿静望着常峰,似乎想从那张如古井不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声音略显悲凉的问。 “人是会变得,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每个人心中也都会住着一个人,只要那个人在你的心里,那颗心也便不再是你的了。”握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常峰淡淡的笑道。 “是为了柯莹雪吗?”凤眸微眯,带迷离的浅笑,冷玉儿静静的问。 “大概是吧,我不能负了她。她已经是我的责任了。”无奈一笑,常峰落下一子,淡淡的回答。 “原来如此,恭喜二哥找到自己的幸福,那二哥在这里这么多年,知不知道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暖风吹过,一句话,令凉亭中执子对弈的两个人收敛起笑意,冷玉儿忽然轻轻的问。 “当时晴阳大哥病得很厉害,每天都在咳血。要喝很多很多的药,守在他身边的花阡陌说他还能在支撑两年,可是有一天早上。我去看他,却发现他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一把刀,没有任何挣扎、打斗过的痕迹,花阡陌不知所踪。我也不知道谁有这个能力杀了他。”指间的棋子良久才缓缓的落下,轻轻一叹,常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 “其实若论武功,这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清眸静冷,冷玉儿没有拈起棋子。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淡淡的笑道。 “玉儿,你在怀疑我吗?”抬眸望着那双有些陌生的眼睛。常峰无波无绪的问。 “我只是开玩笑,谁在查这个案子?”一霎那间,仿佛又恢复成韩霏雨的模样,冷玉儿拈起棋子,又问。 “说起来也巧。正是宁远兄弟的父亲,宁涉宁大人。”微锁眉头。眼眸金望着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双子,常风笑道。 “真的很巧,有什么线索吗?”一枚白子轻轻落下,毫不留情的将黑子团团包围,再无反击之力,冷玉儿淡漠的问。 “玉儿的棋艺越来越精湛了,二哥已经下不过玉儿了,不知玉儿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事情?”常峰没有回答,手中的一枚黑子收回,淡淡的笑道。 黑与白的世界,每一颗棋子都在自己的位子上撕咬厮杀,白子在无形中连成一片,步步紧逼的将黑子围困起来,唯有黑子决绝的舍弃半壁江山,才能够扳回一句,可若是这样,他还是会输,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而已。 眼前的女子一张陌生的容颜,唯有那双清眸优美的轮廓不变,却是在眸底的心海带着一抹睿智与决绝的光芒,柔美的唇角微微勾起,从容而漫不经心的一笑,仿佛抬手间倾倒天下,挥手间覆灭天下。这个女子也许还是当初的模样,可是她还是当初的她吗?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可以回答,也许如他所说,人总是会变得,有时候变得连自己都会觉得陌生。 “记得二哥,记得大哥,这些就足够了,二哥,我累了,我先回去了。”冷玉儿款款而起,一抹绝美的笑容在唇边绽放,一双眸子静若明川的笑道。 “霏雨,我正要找你,子瑶和我要去上街,你去不去?”那一抹决烈的红色在春意盎然的绿色中婉转的行走,却是迎头碰见柯莹雪带着温柔似水的笑容,欣喜异常的问。 “不去了,我有些累了。”阳光有些刺眼,冷玉儿抬手轻柔额头,挡住那一双意味不明的眼睛,言语温和的拒绝。 “其实霏雨应该出去多走动走动,这样气色也会红润一些。”望着略显苍白的韩霏雨,柯莹雪笑容可掬的关心道。 “多谢常夫人,夫人的眼睛很美丽,很像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轻轻一笑,迎着阳光的冷玉儿凤眸微眯,迷离的浅笑道。 “是吗?霏雨不去的话,那我先去了,子瑶恐怕等急了,霏雨,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我给你带回来。”略微一怔,柯莹雪又笑道。 “没有,常夫人的还以霏雨心领了,霏雨有些累了,告辞。”眉宇微锁的望着远处缓步而来的宁远,冷玉儿无奈的叹了一声,折头从小道上避开那烦人的宁远。 望着那逃似的一抹红影,宁远缓步走进凉亭,淡望着那纵横交错的棋盘,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这样的棋艺看都让人看得头晕目眩,怪不得她会如此的讽刺他,原来他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许从来都不是。 “你说她记得多少以前的事情?我记得她以前喜欢的是白色。” 常峰亦是望着那一抹渐渐消失的红色,仿佛在自言自语般的问。 “将军什么意思?无论她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无论她想要做什么,她都是我的玉儿,将军请记住,不要再伤害她,就算她忘掉了,我也没有忘掉,我来,也只是想说这一句话,告辞。”仿佛惊醒了梦中人,宁远冷冷的说了一句话,随即目光从棋盘上收回,转身离去。 二百四十六章 花影卧秋千,更长人不瞑 花影卧秋千,更长人不瞑。风冷人静,夜凉如玉,冷玉儿独自一人坐在那花园的秋千上,哼着不知名的歌。月华如银细细碎碎的洒在她的身上,轻轻地抬眸,望着天上点点疏星,眸心幽深暗沉,却有一种令人深深的陷下去的魔力,柔媚的无声而笑。 经过那场大风的折磨,花园里芬芳的杜若,又坚强的酝酿出几朵星星点点的花苞,带着春的气息怒放与晚春,一袭天青色衣衫踏着曲曲折折的小径,缓步而来,夜立中宵,遥望天宇,却是闭目而笑。 晚风吹过,浅浅淡淡的月华之下,那一袭天青色的身影似乎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记忆的深处慢慢的涌上心头。慕容晴天、凤止阳他们两个人的面貌难分彼此,可是若是陈怀清亦是站在他们的身边,那么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不是三兄弟。 这世间当真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吗?而且这个人居然是与之敌对的渭国丞相,难道他是漓楚安插进来的一枚棋子,可是玉鸢儿绝不是一个笨到如此程度的人,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在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不知陈大人在看什么?”秋千架上,百无聊赖的学着陈怀清遥望着天上的星辰,冷玉儿趣味十足的问。 “霏雨姑娘?没想到竟能在此遇到霏雨姑娘,当真是荣幸。”微微地拱手,陈怀清淡笑着对在花丛深处荡着秋千的冷玉儿说道。 “陈大人说笑了,陈大人不但是皇后娘娘面前的红人,更是一个大忙人,每天从早到晚忙得可是连影子都见不到,所以在这里遇到陈大人,是霏雨的荣幸才对。”唇边带着一丝迷离的浅笑。冷玉儿微眯着凤眸,揶揄的笑道。 “霏雨姑娘说笑了,霏雨姑娘是特意等在这里的吗?”意味深长的一笑,仿佛有种熟悉的错觉,陈怀清略感自得的问。 “没有,只是夜里睡不着,才出来走走,透一透气,没想到竟然遇到陈大人,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扫兴的很?”无奈的摇摇头,冷玉儿坐在秋千上,仰头望着天上星星点点的繁星。长吁短叹的说道。 “霏雨姑娘不是特意等在此处,求下官对红尘阁的人网开一面的吗?”良好的感觉顿时消散于无形,无声而笑,陈怀清静望着那张月光底下,宛然如梦的容颜。一头雾水的问。 “红尘阁的事情,我相信大人会秉公处理,绝对能做到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走一个坏人,我又何必过多想问,问了。反而让陈大人有徇私之嫌,霏雨何必给陈大人找麻烦?”冷玉儿眉目含笑的在秋千上摇摇晃晃,不以为意的说道。 “那不知下官何处得罪了霏雨姑娘。霏雨姑娘说清楚的好,否则下官真是摸不着头脑。”微微的施礼,坦然的接受了冷玉儿那不软不硬,处处为他着想,简直是恰到好处的高帽。陈怀清依旧是一头雾水的笑道。 “其实也不是你,是看到了你。我就想起你那个处处与我针锋相对,得理不饶人,没事像疯狗一样乱咬人的妹妹,我怎能不头疼,我头疼的都睡不着。”一双眼眸在月光下,闪着柔媚生辉的光芒,冷玉儿轻笑道。 “霏雨姑娘当真不同寻常,其实子瑶也并不是和霏雨姑娘过不去,只是被下官惯得有些过了,才会肆无忌惮,霏雨姑娘莫怪。”黑沉如夜的眸子隐有一丝血色一闪而逝,陈怀清眼前似乎有些恍惚,很是无奈的说道。 “你们走了,我就不怪你们了。”清亮的眸子沉静如水,清淡的笑靥宛如朝阳花开,冷玉儿彬彬有礼得下了一道逐客令。 “可是霏雨姑娘好像收了下官银子还没有给下官弹琴,不知霏雨姑娘何时实现诺言?”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的浓重,陈怀清宛然一副大债主伸手讨债的样子,戏谑的笑道。 “我现在没心情,不想弹琴,你也别跟我谈钱,我可没见你的一文钱,当然我身上也没有一文钱的,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连这大门都不敢出。”清清亮亮的眸子转了转,很是无赖的伸开空空如也双手,冷玉儿耍赖的笑道。 “那下官只好住在这里,就算是收点利息吧,因为那六千两银子可是下官全部的家当,下官此时也是身无分文,否则早就去住客栈了,所以等霏雨姑娘哪天心情好了,给在下弹奏一曲的时候,在下就算是露宿街头,也立马走人。”黑眸如夜,暗沉的没有一丝的光亮,陈怀清同样也是伸开空空如也的双手,耍赖道。 “那陈大人慢慢欣赏月色吧,霏雨先行告辞了。”眉宇微锁,轻轻一笑,拾步从花木深处走来,却是胸口一滞,一抹凄艳的颜色顺冷玉儿的嘴角流出。 “霏雨姑娘?”彼此擦肩而过,那一抹凄艳的鲜血触目惊心,陈怀清不由的拉住她冰冷的手,惊叱地唤道。 “陈大人,现在霏雨真的没有心情弹琴,当然更没有钱还给陈大人,还望陈大人见谅。”她依旧毫无知觉的轻轻笑着,却是每说一个字,她的气息也越来越衰竭,只觉得很累,累的全身虚脱了下去,却没有感觉到她自己的口中在流血。 “霏雨,你中毒了。”轻轻的擦拭着她唇角的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陈怀清苍凉如水的静望着她,有些冰冷而惊愕的说道。 “我好累,也好怕,你不要娶别人好不好,不要娶她,就算是假的,也不要娶她好不好......我累了,不想再玩下去了,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我知道你不是我的归宿,心真的好痛,痛的感觉就这样死掉了,也算是一种解脱吧......”迷离的眼睛朦朦胧胧的倒映着一张熟悉的容颜,悲然一笑,冷玉儿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喃喃自语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碧落丹,这就是你的真心话吗?”静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柔美容颜,打横抱起已经昏倒,却依旧胡言乱语的冷玉儿,陈怀清眉心紧缩,却是闭目行在漆黑的夜中。 二百四十七章 碧落丹,上穷碧落下黄泉 清晨明亮的阳光中,三千飞尘纷纷扰扰,一脉阳光落到那紧闭的眼睑上,冷玉儿幽幽睁开眼睛,却发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紧握着她的手,常峰紧锁着眉宇坐在她身边,沉沉的睡去,脸上带着似乎一松手,便会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的凝重神情,令人的心为之一痛,一冷,一伤。 “霏雨,你醒了。”感觉到有轻微的声响,常峰从睡梦中醒来,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安然无恙的冷玉儿,欣喜地说道。 “我怎么了?我记得我在花园里,二哥,我是怎么回来的?”头似乎依旧有些晕晕乎乎,冷玉儿支起有些僵硬的身子,一脸疑惑的问。 “不要乱动,你中毒了,已经昏迷了一天两夜了,不过终于醒过来了。”慌忙扶着虚弱的冷玉儿坐起,常峰紧张而带着有些僵硬的微笑,轻声的说道。 “什么毒?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身子虚弱的没有一丝力气,冷玉儿只好依偎在他的怀里,虚弱而憔悴不堪的问。 “碧落丹。”明显感觉到她的虚弱,她的无力,常峰仿佛习惯性的将她揽在怀里,查探着那微弱的脉搏,再一次确定她无事之后,轻声的回答。 “玉无情的毒,我说什么了?”轻轻一笑,明澈清眸的湖心倒映着悲伤的颜色,冷玉儿面色平静无波,极度无力的问。 碧落丹,一种不但无色无味,而且还可以无声无息,在不知不觉中夺去人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它会让人在临死前说出隐藏在心中,甚至是灵魂深处最深的秘密。无疑这种毒药,是她最致命的克星,有人想要迫不及待的解开她的秘密。 现在关键是她在当时那种情不自禁的情况下,有没有说些什么,说了什么?这些仿佛在记忆的脑海里不存在的东西又如何去解释? “你说你累了,很累很累,累的好像只有死去才是一种解脱,你总是在重复这几句话。”剑眉星目蔓延着悲伤而疼痛的感觉,常峰轻轻揽着怀中的人,似乎感同身受的笑道。 “只是这些吗。我只是说了这些吗?”阳光从门缝里悄悄钻了进来,落到那墨玉一般的双睫之上,冷玉儿无力的微眯着凤眸。有些不确定的问。 “只是这些,你一直重复的只是这句话。”胸腔里溢满了浓重的苦涩,苍白而无力的一笑,常峰肯定的回答。 “是,二哥。我是每天活的都很累,可是再累也要活着,因为还有些东西我们是死也放不下,这才是人生最大的痛苦。”依偎在他的怀里,听着那怦怦的心跳声,仿佛有种安全的感觉。冷玉儿悲哀无力的笑道。 “放心,你中毒的事情我已经着人去查了,我不会放过那个下毒的人的。只是这一次,二哥又没有保护好你。”手指不由自主的轻抚着她憔悴的容颜,微锁的眉宇中无声滑过一丝杀气,常峰自责的笑道。 “二哥是怎么救了我的,玉无情所配置的毒不但独一无二。而且是无人能解,二哥不会去求玉鸢儿了吧。我死也不会让她来救我的。”头枕着他宽厚的胸膛,一双憔悴的凤眸清明而坚定,冷玉儿决绝的笑道。 “没有,宁兄弟在第一时间也是想去求玉鸢儿,但是陈大人请来宁大人将他拦住了,我们只是说你旧疾发作,在云泽城内广召名医,竟然真的找到一位高人,在最危急的时刻救了玉儿,这才是上天无绝人之路。”言语间不知不觉对玉鸢儿改变了称呼,常峰扶着冷玉儿轻轻躺下,安慰的笑道。 “高人,看来这云泽城果然卧虎藏龙,就连玉无情的毒也有人能解了吗?”无力的闭上双目,冷玉儿唇边扬起一丝讥讽的笑意,淡淡的笑道。 “玉儿,你不要想这么多了,好好休息,放心,二哥一定会把下毒的人找出来,给玉儿一个交代。”掖了掖盖在冷玉儿身上的被角,常峰笑着想要离开。 “不必了,碧落丹,上穷碧落下黄泉,最起码我可以知道他们没事。”轻轻拉住他的衣衫,冷玉儿睁开双眸,眼含笑意的说道。 “谁?”笑容凝固在脸上,常峰不解的问。 “晴空,卿儿,云曦,只有他有玉无情的解药,一定是他送来的,我知道。”无声一笑,清眸流转着灿烂如星辰的光辉,冷玉儿想起了那些慕容晴空无聊时候,喜欢摆弄从玉无情那里花重金得来的瓶瓶罐罐,轻轻的说道。 “玉儿,你疯了,你们竟然用这种方式传递消息?”似乎猛然知道了些什么,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那双得意的眼睛,常峰紧握着拳头,眼含怒意的问。 “是,我一定要救他们,一定要,我不会让发生在晴阳哥哥身上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冷玉儿清清淡淡的笑着,那浅若低吟的声音含着斩金截铁的坚定。 “玉儿,你当真是疯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玉鸢儿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反手握住那微凉的手,常峰眼眸中划过一丝愤怒,气急败坏的望着那一双从未有过的清亮眼眸,恨恨的问。 “既然你不知道他们在哪里,那么玉鸢儿最信任的陈怀清一定知道,这值得我用任何办法去冒险,我一定要确认他们的安全。”无所谓的一笑,冷玉儿毫无畏惧的望着那一双充满疲倦、愤怒、怜惜百感交集的眼睛,执着的回答。 “所以毒是你自己下的?你赌他一定会救你对不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赌输了怎么办?”心仿佛痛得无法呼吸,常峰无力地闭目,苦涩的笑着问。 “倘若我说毒不是我自己服下的,你信不信?不提也罢,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其实在这个世界,就算再有把握的事情,输与赢也从不在我手中,一切只能看天意,如我,如你。”憔悴的疲倦中带着一抹轻松的笑容,冷玉儿说着谁也不明白的话,缓缓的闭目。 “如我,如你?玉儿有些事情,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深深的一声叹息,常峰抬眸,在她耳畔轻轻地问。 “我只记得我该记得的事情。”似乎有一丝迷离而苦涩的浅笑在唇角一闪而逝,冷玉儿依旧闭着眼睛,轻声的笑道。 二百四十八章 与他有关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风和日丽,岁月静好的无声滑过,在床上修养的了几日,冷玉儿不顾常峰的反对,悄悄的踏出房门,一路走到几日不见,便已是芬芳的花园中,活动着僵硬的身子,却不曾想遇到了她不想见的两个人。 苍翠的树叶反射着静柔的阳光,远远地树荫里,冷玉儿转身欲离去,却忽然驻足,一双眼眸如清湛的寒水,倒映着那三个人的身影。一直下棋的陈怀清倒没什么不同,手持黑子的宁远明显没有将心思放在下棋之上,每隔一段时间却是眉宇深锁的东张西望,也没有什么异常。 其实令她不由回头的人是那个,一直以来一见面便是剑拔弩张,就算是看人也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陌离之感的陈子瑶,明媚的春光之下,那一双明眸在宁远分神的时候,明显有一些异样的光辉在流动,那是一种欢心与爱慕的眼神,是在任何女子面对心爱之人时所出现的眼神,她怎能不知道? 其实宁远这傻小子好对付的很,为了躲清静,只要她说看到他,她就不吃药,他就绝对不敢再踏进她的房门一步,所以她知道他在看些什么,也知道他在等什么,可是只能这么看着,因为他们之间那一丝浅薄的缘分早已断的一干二净。 陈子瑶,她在漓楚的时候似乎已经见过,那个手捧着珠宝,却悄悄打量她的侍女岂非就是她,但是她的敌意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这世间却没有莫名其妙的事情,除非有些事情是自己没有想到的,而如今谜题似乎解开了。 “霏雨姑娘好些了吗?”花园中与宁远执子对弈的陈怀清,唤住转身想要离去的冷玉儿,戏谑的望了一眼宁远与陈子瑶,笑着问。 “好多了。多谢陈大人关心。”转身从容一笑,却是云淡风轻的踏着小径,一步步走进凉亭,淡看了一眼黑白对弈的棋盘,漫不经心的回答。 有些人,有些事,就算再不想面对,也要面对,如黑白对弈,有胜。必有败,若是直接转身逃走,那便是还未开战。便已经败了,她岂是那种认输的人?况且她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曾经有人说过,被人窥到的心,便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心。当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不是我关心,是宁公子关心,明着和我下棋,其实心里想的都是霏雨姑娘,却又不敢去看,生怕惹了霏雨姑娘生气。你看这败的也太离谱了。”黑沉的眸子从宁远局促不安的身上掠过,陈怀清揶揄的指着棋盘笑道。 “输得太惨了,这只能怪他本就学艺不精。怨不得我,不如霏雨借这一盘残局,跟陈大人下一盘吧。”完全不理会宁远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以及陈子瑶那双毫不顾忌的散发着敌意的眼睛,冷玉儿平静无波的望着棋盘上惨败的黑子。淡笑着说道。 “也好,听闻霏雨的棋艺不凡。在下也算是找到了个对手,只是霏雨姑娘要不要考虑重新布局,这样似乎有些不公平。”望着自信满满的冷玉儿,陈怀清笑着问。 棋盘上,黑子先下,却被步步为营的白子牵制的毫无反击之力,无论是进还是退,不出十步必定惨败的收官,根本绝无回天之力。 “那样还有什么意思,普天之下,除了一人之外,霏雨从未输过,这一盘残局虽然看上去黑子无论走哪一步都是必死无疑,可是还是有一丝反败为胜的希望,陈大人请。”轻轻一笑,冷玉儿拈起黑子,随意的放在棋盘之上,清眸镇静的说道。 “真是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命不凡的女人,这棋艺我虽不懂,可是我也知道你走这一步,是明显自寻死路,若是宁公子下,还可以走十步,而你,我看不出五步,你必死无疑。”淡淡的望了一眼棋盘,陈子瑶颇感无聊的讽刺道。 “是不是在子瑶姑娘的眼里,心里是不是只有这一个宁傻子好?否则子瑶姑娘不懂围棋,又何必坐在这里看这无聊至极的对弈?我看是在看人吧?”柔美的一笑,冷玉儿对陈怀清做了个请字,毫不掩饰的将陈子瑶的心事说了出来。 “韩霏雨,你怎么没被毒给毒死?”脸色顿时涨得通红,陈子瑶不敢去看宁远,恨恨的跺着脚,不承认却也不否认,十分尴尬的诅咒着冷玉儿,却又支着耳朵似乎等待着什么。 “霏雨,我们之间没什么,霏雨你不要误会......”谁知宁远也是通红着脸,却想划清界限一般,顿时躲着她远远地,慌慌张张的解释道。 “子瑶,去倒两杯茶。”干咳两声,陈怀清拈起一枚白子,轻落到棋盘上,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一般的说道。 听到宁远极力撇清与自己关系时,陈子瑶只觉得自己那颗砰砰直跳的心一滞,那双本是含娇带羞的眼睛顿时溢满了泪水,随即转身跑开。 “霏雨,我们之间真的没什么,如果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发誓。”只是望了一眼逃一般离开的陈子瑶,宁远又涨红着脸,解释道。 “你与她有没有关系,与他有关系,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宁公子不必向我解释什么,我不关心,也不会在乎的。”清眸微闪,冷玉儿又在棋盘上不起眼的角落放下一子,指着陈怀清,像是说绕口令一般的说道。 “霏雨姑娘的眼睛好毒,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看出了这么多事情,那丫头的心我这做哥哥的怎么会不知道,可惜宁公子却是心有所属,我也不能为丫头来个王老虎抢亲,把宁公子给抢回去吧?霏雨姑娘,这实在对不住了。”轻轻一笑,陈怀清一语双关的收了几枚黑子,揶揄的望着尴尬至极的宁远,戏谑的笑道。 “陈大人莫要开玩笑了,子瑶姑娘还是未出阁的小姐,将来还是要嫁人的,怎么能够随意的调侃?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子瑶姑娘还怎么做人?”宁远重重的跺了跺脚,想要离去,却是极为不舍的望着冷玉儿,留了下来。 “陈大人说的哪里话,你看这盘棋岂非又活了,话说宁公子真是个正人君子,这么替子瑶姑娘着想,陈大人一定要转告啊。”手中一枚黑子又是在不经意的地方轻轻落下,冷玉儿亦是一语双关的说道。 再看那棋盘之上,黑与白的世界,黑子舍弃了眼前的利益,可谓说拱手让出半壁江山,却是再一次在另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悄然做活一个新的气眼,连起了许多看似没用的弃子,顿时整个棋势不再是白子牵制着黑子,反倒成黑子隐约带着一股睡龙已醒,吐噬九天的强大不凡的气势,令人的心不由得为之一惊。 “霏雨姑娘的玲珑棋局果然不同寻常,放心,宁公子的话在下一定带到,宁公子,我可没有开玩笑,子瑶若是知道宁公子的一番心意,定会十分高兴,宁公子改天可一定要去提亲啊,也算是成全一段佳话,我想霏雨姑娘一定不会介意的吧?”眉宇深锁,手中的白子再也不肯轻易落下,陈怀清却是再一次调侃的说道。 “霏雨,你明白我的心的,怎么能够这样对我?”面对两个人语带双关的不断调侃,狠狠地跺了跺脚,宁远怒然的说道。 “宁公子,你也明白我的心的,又何必强求,其实霏雨早已觅得良缘,一直对宁公子一片痴情有所愧疚,现在宁公子得遇佳人,霏雨恭喜宁公子。”冷玉儿拈着黑子,随意的下着棋,脸上带着极度轻松的笑容说道。 二百四十九章 绝情茶 “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一阵暖风吹过,花园里杜若的香气迎面而来,却是柯莹雪与常峰笑意盈盈的走在曲折的小径上,温和如水的问。 “常夫人,没想到常将军与常夫人也来了,我们在聊宁公子的终身大事。”陈怀清小心翼翼的落下一子,无视那脸色已经是越来越难看的宁远,开心的笑道。 “哦,不知是不是宁公子请陈大人做主婚人,择日迎娶我们家霏雨啊?最近的事情太多,也该有件喜事冲冲才好,我这做嫂嫂的可是等不及了。”顺手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杜若,柯莹雪亦是笑容满面的问。 “霏雨,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的病还没好,怎么能跑出来?”只听耳畔冷冷一喝,却是常峰眼含怒意的望着下棋的冷玉儿,无奈的说道。 “二哥,我已经好了,再在屋子里呆下去,我没被毒死,也被闷死了。”轻咬红唇,冷玉儿拉着常峰的衣袖,撒娇的说道。 “看来常夫人还是要再等等,我说的是我家喜事,我这妹妹,一直以来可都是我的心病,不知宁公子意下如何?”眉宇深锁的望着棋盘,陈怀清无奈的摇摇头,慌忙起身,生怕宁远被别人抢走了一般的急急问道。 “陈大人就莫要再打趣宁远了,宁远已心有所属,而且此心不变。”紧紧的握着拳头,宁远镇定而执着的说道。 “陈大人,你们这是又在搞什么把戏?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缓步走进凉亭,一抹温柔的笑意在唇间慢慢勾勒,柯莹雪望着无所谓的冷玉儿,略显担忧的笑着问。 “年轻人的事情我们本来就看不懂,但是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我可是知道的,看来我那可怜的妹妹又要伤心难过了。”眉宇深锁的望着棋盘。好似生怕落入陷阱一般的落下一子,意味不明的一笑,陈怀清很是头痛的笑道。 “陈大人这是要宁公子坐享齐人之福吗?我们家霏雨可不会二女共侍一夫的。”抬眸静静的望了一眼站在冷玉儿身畔,被整盘棋势所吸引的常峰,柯莹雪莞尔一笑,带着一股淡淡的气势说道。 “夫人就这么肯定吗?”棋盘上黑白双子已成掎角之势,各据一方,不分输赢的占据着半壁江山,陈怀清拈着白子,眉宇紧锁的盯着棋盘。没有抬头的问。 “不是我肯定,是将军一定不会同意,霏雨可是将军的一块心头肉。找了这么多年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的找到了,怎么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再者说霏雨与宁公子的亲事是皇后娘娘亲自定下来的,怎么能容陈大人说变就变?”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寒冰的气息,柯莹雪站在一言不语,好似什么都没听到的常峰身旁。笑着说道。 “皇后娘娘也只是说说,皇上还没有金口玉言的下圣旨,这件亲事也是成不了的,其实只要宁公子同意,我也可以现在就去找皇上要一道圣旨。”语气中亦带着一丝冰冷,陈怀清轻落下一子。又道。 “陈大人未免太不把我们家霏雨放在眼里了,这女儿家被人退婚可是奇耻大辱,更何况是皇后娘娘赐的婚。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啊?”柯莹雪明白往往不起眼的儿女小小的婚事,也会牵扯着朝廷纷争,现在将军府势孤,陈、宁两家如那棋盘上的局势一般,权倾朝野。却是形成掎角之势,各自为政。若是再结为儿女亲家,可谓是左右天下,将军府便是一枚弃子,更不会有出头之日。 “霏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毕竟是她要嫁人,缘分的事情本就强求不得。”淡淡一笑,反手握住柯莹雪的手,常峰不急不缓的说道。 “这盘棋不下了,陈大人快去找皇上去吧,解除了我这婚约,陈府与宁府两家联姻,皆大欢喜,我也能睡个安稳觉。”将手中的棋子一抛,冷玉儿仿佛松了一口气,静望了一眼脸色已经是难看至极,却似乎依然在等待着什么的宁远,无所谓的轻松笑道。 “原来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也罢,霏雨既不喜欢我,我也不再强求,不过我的婚事绝不会是某些人的棋子。”宁远重重的跺了跺脚,压着满腔的怒气,恨恨的说道,转身就想离去。 “茶来了,你们要喝茶吗?不过真是对不起,刚刚这里只有三个人,我也只泡了三杯茶。”弯弯曲曲的小径上,陈子瑶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端着一个茶盘,踏着轻盈的脚步迎面走来,恰好挡在了宁远身前。 “没关系,我们略坐坐就走,子瑶今天打扮的太素净了些,我看花园里这朵花最配子瑶。”轻轻地将手中那朵杜若,别在一袭素衣的陈子瑶的发间,柯莹雪笑着说道。 “多谢常夫人。”柔美一笑,陈子瑶将一杯茶放在冷玉儿面前,随后又将另一杯茶放到陈怀清面前。 “宁公子,喝杯茶再走吧,免得辜负了佳人美意。”冷玉儿毫不介意的掀起茶盖,轻轻端起的放在唇边,却是被劈手夺过。 “好,今天这杯茶就算是我们的绝情茶,喝完之后,你我再无关系。”无视陈子瑶递到面前的香茗,宁远却夺过冷玉儿面前的那杯茶,冷冷一笑,不管那水烫与不烫,恨恨的饮下,摔在地上,转身离去。 “宁公子,我们只是开玩笑,你又何必认真?”茶杯飞落在地,陈怀清无奈的对那个怒然的背影笑道,只是笑容还未在脸上延伸开来,便见还没走两步的宁远踉跄的跌倒在地。 “宁公子......”陈子瑶慌忙飞奔到宁远的身边,望着宁远唇角那一缕触目惊心的黑血,凄楚而悲伤的喊道。 “你下毒,你要害死她吗?”天上的太阳白花花的耀眼,仿佛一股无声无息的火焰在他的体内四处的游走,侵魂蚀骨的疼痛,宁远强撑着身子,用一种极其陌生而悲伤地目光望着急急赶来的陈子瑶,虚弱的问。 “生死两重天,方云缨,你玩够了没有?竟然下这么阴狠的毒?”手把着宁远紊乱的脉搏,冷玉儿怒然的说出一个藏在所有人心中的秘密。 想当年晴阳公子被人刺杀与渭国,慕容晴天,乃至漓楚整个国家都震惊到兵戎相见,然而渭国公主方云缨病殁与漓楚,慕容晴天直接将尸体送了回来,而渭国并未作出任何的反应,这说明什么问题? 这只能说明那个公主是假的,他们才会没有理由开战,而真正的公主也必定跟随在送亲的队伍中,才能够做到金蝉脱壳。陈怀清是送亲大使,自然也会参与到里面,那么这无端冒出来的妹妹自然就是已经‘死去’的公主方云缨。 这一点其实她早就怀疑了,这个女子身上就算是刻意的低调,也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在她以陈子瑶身份住进来的时候,常峰与柯莹雪以及宁远,对她有意无意露出的恭谨态度上,更加肯定了这一点。 “对,我是方云缨,但是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要以为只有你是最聪明的,把所有的人都玩弄于掌心之中,冷玉儿,你玩够了没有,谁跟你有仇,你玩谁就好了,你何必招惹他?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你,和他父亲决裂,你又知不知道你和常峰的事情已经是满城风雨,他走在大街上,又是被他们怎么嘲笑他的?这些你们可以不在乎,假装不知道,但是我不行!”一双不断溢出泪水的眼睛悲凉的望着痛苦的宁远,陈子瑶,亦是方云缨,不知所措的向后退去,执着而苍凉的说道。 二百五十章 敌人,抑或是朋友 那一句句话无异于平地炸起风雷,震动着每一个人的心,虽然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在漓楚病殁的云缨公主,会好端端的又回来了,可是他们依旧选择沉默的面对这件事情,因为那这不只是一个人的生死,而事关国之信誉,国之存亡,如何能轻易的说出,他们以为他们瞒得很好,可是还是逃不过那双睿智的眼睛。 漓楚三年钩心斗角的生活,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几度的出卖或者被出卖,自然会练就一双读人心思的眼睛,只要有一丝破绽,她便会将整件事情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瞒,如何瞒得过? “云缨公主不要再说了。”柯莹雪拉住激动异常的方云缨,轻柔地劝道。 “不说?我偏要说,你们这一群虚伪的大骗子,你明明知道她是回来做什么的,却偏偏不说,你明明知道他的心中对她不只是兄妹的感情,却偏偏伪装成一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件件事情都为她着想的常夫人,你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吗?你们都是大骗子,都是伪君子,你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吗?不要傻了,他们相识的更早,是你耍了手段,当年的常胜将军才娶了你......”方云缨甩开她的手,泪水滚滚而落,毫无顾忌的说出了那在岁月长河中,连她自己都似乎忘记了的事情。 “云缨公主何必如此讽刺于我?”听到方云缨的风言风语,柯莹雪将头别过,一脉清泪顺着眼角无声流下,悲伤柔弱的说道。 那一年他一人一骑,在烽火连烟的边关,冲过千军万马,踏着无数的鲜血将她救出。那一刻她将一颗少女的痴心都给了他,他是她一生中唯一的英雄,可是两年的嘘寒问暖,两年的朝夕相处,却并没有打动他的心。 于是有一天,在她沐浴时,她故意得让一个丫头传错的话,让他不小心的闯了进来,然后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当然在各种威压。各种不堪风言风语之下,她风风光光,得偿所愿的嫁给了他。 她早该想到会落到现在一种结局。可是如果今生不能和他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所以她当时选择将那一件自己制造的风流韵事,闹得人尽皆知,她就是要告诉他,如果他不娶她。她便是孤独一生,也是好的。 她原以为那件事情就算变不成一段佳话,也会随着时间被掩埋,可是现在有人看透了她的心,她也终于尝到自己所酿的苦果,泪水挡不住的流了下来。然而一只手却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抬眸,望到那一双令人沉醉不能自拔的清湛目光。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她忽然明白。他知道的,其实什么样的心思能瞒得过他?他是运筹帷幄,生死杀伐的大将军,她的那点小心思,小手段又如何瞒得过他?原来他一直都在包容着她。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 “子瑶不要再说了,你记住你现在是陈子瑶。方云缨已经死了,你是陈子瑶,你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和整个渭国没有半点关系,你是自由的,无论何时你都是陈子瑶,解药,把解药给我。”陈怀清拉住泪流满面的方云缨,命令式的说道。 “没有解药,我要杀了她,我要用最痛苦的方法杀了她,怎么会有解药?”悲冷的一笑,方云缨痛苦的回答。 “你把解药交出来,我保证不会再见他一面,也不会将任何事情牵扯到他的身上。”听到那些痛苦,却是最真的真心话,无力闭目而笑,那紧握着宁远的手缓缓的松开,冷玉儿坚定的说道。 “玉儿......”那一缕缕的火焰似乎将他的灵魂慢慢的煅烧,焚心彻骨的痛,宁远紧紧的拉住那想要离开的手,带着一抹发自内心的轻暖微笑,低低的唤道。 “我说过我没有解药,我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他,怎么可能会害他,为了他,我训练了一个侍女顶替我的位子,嫁到了漓楚,为了他,我跋山涉水的去了边关,可是他一遇到你,便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了,你知不知道他追在你后面,不小心掉到了冰窟窿里去,是我把他救上来的,你知不知道他为你受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屈辱......你回来若是好好爱他,也就罢了,可是你竟让他受尽屈辱,这使我最不能忍受的,所以我要毒死你,也就没有解药。”方云缨悲伤的望着宁远那张痛苦到狰狞的脸,无声流泪的回答。 “云缨公主,你曾经救过我,我不怪你,你走吧......玉儿,这是我此生离你最近的距离,我不需要解药,没有你,要解药又有何用?”宁远紧紧握着冷玉儿的手,唇角不断的流出黑色的血液,一双眼眸却是温柔而明亮的望着冷玉儿,心满意足的低低说道。 “你等着,我去找解药,你记住我不容许你死。”用力地掰开他的手,一瞬不瞬的望着宁远,冷玉儿坚定而执着的说道。 “不要走,求你不要走,我死了,你就能永远的记住我。”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却还是被她用力的掰开,宁远悲伤而绝望的说道。 “好好活着,因为有人还爱你,你死了她会很伤心,想想她是用多大的勇气,又是冒着多大的风险来爱你的吧,你如何能够辜负她?再者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想你知道,就算是死,我恐怕也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忘了我吧,记住你该记住的人,她是你此生的唯一。”一双玉手如孔雀开屏一般在宁远的眼前绽放,柔美的指尖在光与影之间妖娆的幻化,轻柔魅惑的声音宛如绳索紧紧地牵住了他的心,他看到了一双流泪的双眸,心猛地一痛,晕倒在地。 “摄魂术,霏雨姑娘果然不同寻常,子瑶谢谢霏雨姑娘吧,宁公子今后会视你为唯一。”黑沉如夜的眸子意味不明的看着冷玉儿,陈怀清淡淡的笑道。 “不,你不能这么做,这样对他太残忍了,我不允许你自作主张,如果是这样的爱,我宁可不要,我方云缨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必须要一个真心真意爱我的男人,就算他喜欢的不是我,我祝福他也无所谓。”清亮如水的眸光静静的望着冷玉儿,方云缨傲骨风姿,斩金截铁的说道。 “我只是不想太过麻烦,有些事情他还是不要插手得好,所以才让他沉睡一段时间,你放心,我会解开他的记忆,还你一个你真正喜欢,也真正喜欢你的宁远。”清眸静冷,宛然女巫手中洞彻万物的水晶球,冷玉儿冷漠淡然的将宁远交到方云缨的手中,没有一丝表情的说道。 “那不知霏雨姑娘是四年前的冷玉儿,还是冷天心,或者是漓楚的皇后?”轻轻一笑,陈怀清那双似乎毕业更加深沉的眼眸,一瞬不瞬的望着冷玉儿,冰冷如雪的问。 “冷玉儿永远是冷玉儿,不是冷天心,更不会是什么漓楚皇后,陈大人多虑了。”曼声一笑,一张如玉的清颜,若仙若灵,如妖如魅的缓缓展现在人的眼前,冷玉儿带着一抹静冷的伤,夺魄的美,清清淡淡的说道。 “本官不得不多虑,冷玉儿回来会威胁到皇上、皇后的生命危险,倘若是冷天心,那么她会威胁到整个渭国的安危,本官作为渭国丞相岂能不管?”陈怀清轻轻的笑着,袖中凤栖刀无声地滑到手心,语气极其冰冷的问。 “陈大人,无论她是谁,我常峰只知道她是我的三妹。”常峰的碧峰剑也无声的滑出袖中,松开柯莹雪的手,缓缓的向前踏出一步,挡在冷玉儿的面前,静静地说道。 “大人不是说过敌人有时候会是朋友,朋友也许有时候会是敌人,是友是敌,只要对自己有利,还是莫要分得太清楚的好吗?”硝烟无声漫起,冷玉儿在那强烈迫人的杀气中,缓步向前,越过常峰,与陈怀清面对面的说道。 “不知冷姑娘有何好的提议?”面对那样一张绝世完美的容颜,似乎不得不将那凛然的杀气悄悄地收敛,陈怀清趣味十足的问。 “我想以常胜将军和陈大人的内力可以压制宁公子体内之毒三天,三天之后,我会拿解药来,以他的命来换一个人的消息,不知陈大人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静望着那双黑沉如夜的眼睛,冷玉儿提议道。 “那个人不在我手中,一直以来都是宁涉宁大人在管那件事情,所以恕我无能为力。”似乎十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陈怀清又淡淡的笑道。 “那就更好办了,你觉得他有选择吗?我想陈大人会解决好这件事情的。”一双冷眸淡漠而无情,微扬的唇角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轻声一笑,那一袭轻灵如火的红衣,如风过云烟的转身离去,她来的是那样的突然,去的依然是那样的突然,仿佛只是个幻觉一般的出现,却又消失。 二百五十一章 再起波澜 黑幕沉沉,天上没有一颗星辰,整个世界似乎都陷入一种绝望的黑暗,偌大的丞相府灯火通明,照不亮的是心中迷茫的前路。两天过去了,就算是陈怀清与常峰两个人竭尽内力的镇压两重天之毒,宁远也依旧在冰与火的残酷世界里,承受着撕心裂肺、侵魂蚀骨的疼痛,那种痛似乎要将人的整个灵魂都要燃烧殆尽。 一直沉默寡言,却一直守护在房门之外的宁涉更是一夜之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那愁眉不展的脸上阴郁,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头发怒的豹子,任谁也不敢接近半分。他这个儿子似乎从来没有听过他的话,为了一个女子,为了一个绝不可能在一起的女子,他竟然忤逆的和他断绝父子关系,然而父子亲情是说断就能断的吗? “子瑶,你多少吃点东西吧。”柯莹雪端着一些菜肴,放在庭院的石桌上,对一直守护在宁远门外的陈子瑶,轻声说道。 “人是不是真的不能做错事情,一步错,步步错,再也无法挽回?”一双通红的眼睛,绝望而悲伤的含着泪水,陈子瑶止不住颤抖问。 “子瑶,不要再瞎想了,她不是说过,三天之后,定拿解药回来救他。”一阵冷风吹过,柯莹雪只觉得浑身发凉,却是苦涩的一笑,轻声安慰道。 “三天,你说我为什么那么狠心,竟然用这样阴狠的毒,那毒本是我没有退路的时候,自己留给自己的,我为什么那么狠心,竟然想到要害人?”孤独无助的握住柯莹雪的手,陈子瑶泪水涟涟的哭道。 害人终害己,那颗苦果她终于是品尝尽了。两天以来。她似乎将一生的眼泪都为他流尽了,两天以来,她经历了这世间最痛苦,最漫长的煎熬,她不断地自责,不断的哭泣,可是眼泪终究是没用的,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尽冰与火的煎熬,这就是爱一个人的表现吗?也许真的只应在一旁看着也罢。 “子瑶不要自责了,没有人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做的只能是等待。”微锁眉宇,紧紧地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柯莹雪温和如水的安慰道。 “公主殿下还是休息去吧。这里有老臣看着就好了。”和她们一样守护在房门之外的宁涉,微微施礼,恭谨的说道。 “不,我一定要在这里等他醒来,宁伯伯。我不是什么公主殿下,方云缨已死,我是陈子瑶,一个等候他很久的普通女子。”如一个晚辈对长辈般的微微还礼,陈子瑶眼含着泪水,恭恭敬敬的对宁涉说道。 “子瑶小姐已经守了两天两夜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身体会受不了的,如常夫人所说。我们要做的只有等待。”一双浑浊的老眼宛如水浸一般,闪闪发亮,宁涉不慌不忙的换了个称呼,略显激动的关切道。 堂堂的一国公主为宁远所做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他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然而缘分的事情却是最不能强求,如二十几年前的他和她。有缘的无份,有份的无缘,人生从来都是如此,任谁都逃不过一个命远的曲折,缘分的聚散。 紧闭的房门依旧没有动静,送进的食物全部原封不动的退了出来,足以说明里面的情况比想象中的严重,可是他们也只能等待。可是这世间也许唯有等待是最煎熬人心的,因为我们不知道会等来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陈大人,犬子......”黑沉沉的夜,没有一丝的亮,似乎在昭示着什么,一声轻微的响声,那紧闭的门缓缓而开,随即又轻轻地掩上,宁涉慌忙向前疾走几步,望着满脸疲惫的陈怀清,紧张而颤抖的问。 “事情有变,宁大人,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令公子恐怕永远都不会醒来了。”深深一叹,好似过了良久,陈怀清才静静地说出那永远让人无法接受的结果。 “天要亡我宁家吗?远儿......”那一句无情的话,直接让年老的宁涉踉跄的后退几步,老泪纵横的晕了过去。 “把宁大人扶回房中,去请大夫吧。”宁涉晕倒,丞相府顿时慌乱起来,陈怀清沉着冷静的吩咐道。 “不可能,三天还没到,怎么可能,我要进去看看。”陈子瑶剧烈的颤抖着身子,慌乱的眼睛执着的望着那紧闭的房门,便欲推门而入。 “除了生死两重天之毒以外,他的身体里还隐藏着另外一种毒,碧落丹,现在两毒攻心,就算是常峰拼尽全力,再过一炷香的时间,没有解药,怕是华佗在世,也是无救了。”陈怀清挡在陈子瑶的面前,冰冷无情的说道。 “一柱香的时间,她说过她会回来救他的,我去找她,我去找她。”陈子瑶疯狂的奔出丞相府,在寂静无人的黑夜中,宛如落水之人,孤独而无助的寻找着那最后一根的救命稻草。 “子瑶......”柯莹雪望着那个匆匆而去的背影,焦急的喊道,像这样盲目的出去,她能找到什么? “其实每一个人都像是迷失在黑夜中,找不到出路的人,让她去吧,总比让她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死在眼前,好受一点。”夜风吹过,心底的冰凉蔓延到黑沉如夜的眼中,陈怀清无奈的说道。 “冷玉儿,你出来,你不是说你能救他吗?你出来,毒是我下的,你的家人也我哥哥害死的,你若是恨我就杀了我吧,这件事情与他无关,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冷玉儿你听到没有,你出来啊......”孤独荒凉的夜,黑暗的没有一丝光,陈子瑶跌跌撞撞,辨不清方向,只知道一路向前的跑着,跑过长街,跑过深巷,跑到慌寂无人的地方,嘶哑着嗓音,恨恨的喊道。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求求你,救救他,一切的事情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你真的忍心他就这么死了吗......”似乎奔跑的再也没有了力气,喊的也在也没有力气,陈子瑶悲伤而绝望的伏在冰冷的地上,痛哭却失声。 “你真的知道错了吗?”没有一丝光的黑暗中,无声无息的飘来一袭红衣,那一张静冷的容颜淡漠的望着狼狈的陈子瑶,冷冷的问。 “是,我错了,我不该做那么傻的事情,爱情本就是心甘情愿,他心甘情愿的为你背负所有的伤痛,我亦心甘情愿的为他做尽一切,可是我应该默默站在他身后的,因为如果你死了,他会比我现在更加痛苦,我怎么能够看着他痛苦?那不是爱,是占有......”朦胧泪眼望着那张绝美淡漠的容颜,陈子瑶紧紧抓着黑夜之中,宛如鬼魅一般出现的那一袭红衣,痛苦的说道。 “这是碧落丹的解药,两重天的解药我会帮你找到,回去吧,陪他一起撑下去呀,他会明白你的心的。”一双晶亮的眸子似乎黯淡了下来,手中一个玉瓶跌落到陈子瑶手中,冷玉儿抬步转身离去,清淡的声音随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错了的事情,唯有自己能够更改,多谢。”陈子瑶不可置信的紧握着手中的玉瓶,望着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低低一叹,亦是转身飞奔而去。 黑夜仿佛总是那样特别的漫长,那一袭如鬼如魅出现的红衣,似是听到了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回身静望着飞身离去的陈子瑶,轻轻的低叹。 天上的黑云渐渐的压低,远远得地方似乎隐隐约约传来打斗的声音,那一袭红衣足尖抵地,翩然向前飞掠而去。 夜色流觞,无人的荒冢,密如连珠的刀剑之声响绝于耳,那一袭红衣无声无息的走近,漆黑如墨的夜刀光飘摇,璀璨如流星的刀芒,在无月的夜色之下更显得熠熠生辉,却是刑落、荆无命、恒宇将一个同样身着红衣的女子团团围住。 三个人,两柄刀,一把剑,快捷凌厉的刀锋与剑气荡满整个林间,那个脚步轻盈的女子在分进合击,横批竖砍,宛如密网一般纵横交错的刀光之中,也唯有仗着飘忽不定的奇异步伐躲闪着刀刀催魂夺命的凛凛锋芒,根本没有毫无还手之力。 “又是江湖仇杀。”无声一叹,那一袭红衣转身想要离去,这个时候,她根本没有任何心思,也没有必要去管这些闲事。然而就在这时,忽然身后响起那个女子痛苦的闷吭,紧接着又是冷冷的一喝:“千面狐狸,我看你今天往哪里逃?” “千面狐狸?”眼眸闪烁着惊慌,她猛然转头,望着荒冢之间在三个人的刀光剑影中极力想要逃走的那一个身影,低低的喃喃自语。 “想杀我,你们还没那个本事,姑奶奶什么时候怕过。”似乎受了些伤,那一袭妖娆红衣脚步有些不稳,却依旧施展着恍若回风舞雪般的轻功,在凛冽如电的刀光剑影中,游走不定的躲闪着催魂夺命的迅捷剑势。 二百五十二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方才没有受伤之时已是毫无还手之力,现在的那一袭红衣更是力有不及,一道闪电般的剑光又从她身上划过,鲜血飞溅,踉跄的转身间,那个红衣女子竟带着一张惟妙惟肖的狐狸面具,在暗黑的荒冢中,令人的心不由得为之一惊。 “那今天我们就要了你的命,我看你怕不怕。”大大咧咧的一喝,荆无命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风,拦腰砍去。 与此同时,恒宇手中那一柄钢刀大开大阖,与之环环相扣,进退相逼之时,精确无比,刁钻狠辣的朝她的颈部砍去,面对两柄凛凛寒刀上下齐攻,那一袭红衣因为没有武器与之相争,只能以奇异的身姿寻找到一处生门。 红袖翩然扬起间,躲过了那两道刀锋,却不成想一道璀璨耀目的剑芒,忽然出现在眼前,再躲闪已然来不及,眼看着那一道锋利的剑芒一剑穿喉,电光火石之间,‘叮’的一声脆响,一柄短剑带着一股罡风从千面狐狸的身后袭来,却是挡下了那催魂夺命的剑芒。 “快走。”黑夜之中,又一袭红衣如鬼如魅的出现,却是拉起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人影,施展着恍如回风流雪般轻功,逃出三个人围攻。 “常夫人何必着急?”没有一丝光亮的夜,身后的人忽然使了个千斤坠,紧紧拉住一袭红衣的‘冷玉儿’,轻轻的笑道。 “你走了之后,不要再回来找我了,也不要在我的身边出现了。”身前的‘冷玉儿’恨恨的甩开她的手,冰冷而愤怒地说道。 “常夫人说的是我,还是千面狐狸?”轻轻一笑,栩栩如生的狐狸面具掀开,露出一张温润清媚。若仙若灵,遗世而独立的容颜,那竟又是一个冷玉儿。 只见那一个冷玉儿柔美的红唇微启,流转的清眸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望着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清清淡淡,没有任何感情的笑道。 “是你?”眼眸中流落骇人的惊慌,‘冷玉儿’转身想逃,却又被另外三条隐藏在黑暗中,势如猛虎的人影挡住。 “常夫人何必这么着急的离开?”刑落、荆无命、恒宇三人在不同的地方。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却是封锁住她所有的退路,眼含笑意的问。 “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无声一叹。缓缓的闭目,轻轻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柯莹雪面色苍白的问。 “因为我看得出你爱常峰,很爱很爱,无论我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你一定不会给我机会来害他,一开始我就猜到了你的心,所以才能够步步为营的将你引入瓮中。”一双静冷无情眸子宛如一把利剑,似能穿人心的静望着有些狼狈的柯莹雪,眉目如雪的笑道。 “只是将我引入瓮中?不知处置一个小小的我,对天心郡主有什么好处?”冷风吹过。肌冷肤凉,面色苍白的一笑,柯莹雪紧握着颤抖的手。冷冷的问。 “没什么好处,不过我不喜欢被人下毒而已,碧落丹无色无味,置人死地与无声无息,是天下间最没有痛苦。也是最防不胜防的毒药,你一个眼色你身边的人就知道你想要做什么。这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应有的气魄吗?将军府所有的膳食都是你准备的,所以其实那一天我们都中了毒,只不过你又分别给了他们解药,独独没有给我。” “当然那一日花园里,在人最多的时候,你又下毒,因为在人最多的时候,才会没有人特意的注意你的一举一动,可是我注意到了,毒就在你手中那朵花上,不过那次你把毒的分量减弱到今晚子时发作,此时我身边不会有一个人,这样也不会有人怀疑是你下的毒,只是你没想到陈子瑶也会下毒,更没想到的是宁远会喝那杯茶,对不对?”条理分明的将所有细微的事情连串起来,一字一句的分析着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冷玉儿淡漠的望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柯莹雪,曼斯条理的问。 “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你是回来报仇的,只有他们两个傻瓜才相信你,你让我如何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入你的圈套?可谁知竟是我落入你的圈套?我想宁远也知道那杯茶里有毒,你不断的用话激他,就是让他替你喝下那杯茶,对不对?”惨白的一笑,一脉清泪顺着眼角流出,柯莹雪颤抖着身躯,自嘲的笑道。 她早该明白,漓楚三年生不如死的生活,早就让她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心,如何看透别人的心,又如何的去利用那些蠢蠢欲动的心。从她一出现,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圈套,她柯莹雪不是她的一个对手,方云缨更不是,他们都是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按照她的意思一步一步走着。 “不,我没有打算让他喝下那杯茶,那杯茶即是你们准备给我的,自然是我喝,这世界唯有他是最无辜的,我从未想过要牵连到他,当然他若是愿意替我喝下去,我也绝不会拦着,幸而你良心未泯,否则今天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常峰,也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无声一叹,冷玉儿轻轻地抬眸,眸心的湖海似乎荡漾着淡淡的微澜,在暗黑的夜中闪着微微的亮光,浅浅的笑道。 “你的条件是什么?”轻轻擦掉眼角的泪水,柯莹雪似是看到了一丝希望,静静的问。 “常夫人很聪明,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我说过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你便沉不住气向我下手的,现在又冒死要救这个千面狐狸,倘若我猜错的话,常夫人是千面狐狸的女儿?”夜冷如霜,明亮清眸流散着如星辰般的熠熠光辉,冷玉儿扔掉手中的狐狸面具,又淡淡的说出一句惊天的秘密,令柯莹雪惊慌的后退几步,再一次不由的从心底里发冷。 “看来这天下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天心郡主,因为她真的能看透任何一颗隐藏的心,一箭三雕,不但打败了陈子瑶,揭露了柯莹雪,又引出了千面狐狸,不知天心郡主找我何事?”黑暗的密林之中,一道身影倏忽而过,却是一个极尽妖娆的美人,挡在柯莹雪的面前,双眸流光潋滟的对冷玉儿笑道。 “对于一个时刻隐藏在暗处,又是那么想致我于死地的对手,我怎能不对她提心吊胆的想念?”似乎对千面狐狸的到来一点也意外,柔美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满意的微笑,冷玉儿轻轻的笑道。 “现在的你和以前真的很不同,就算是天下在你的手中,你也能运筹帷幄,反手乾坤,看来你在漓楚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可惜单单忘记了那句话,出卖你的人永远是你身边的人。”一双妖娆魅惑的眼眸从刑落三人身上掠过,千面狐狸揶揄的笑道。 “信者不疑,疑者不信,做大事的人,何必为了区区小事计较,只要你能看透人的心,就算是朋友也会变成敌人,当然在共同的利益面前,敌人有时候会变成朋友,我想知道,母亲是不是都会不惜一切的保护自己的女儿?”三柄寒刃无声出鞘,一股杀气凛然而出,刑落三人渐渐缩小着包围圈,冷玉儿自然知道她又在挑拨离间,云淡风轻的一笑,袖中划出一柄利刃,漫不经心的问。 “天下人都知道千面狐狸是一个阴险狡诈,令江湖所不齿的女人,可是没有人知道她有一个女儿,天心郡主是如何得知?”一个冷玉儿已是极难对付,更何况还有三个武功智谋都不弱与她的江湖中人,千面狐狸自是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却是不得不笑着问。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说那张皮是你母亲的,她在那个了无人烟的地方,等了你三十年,是什么原因让你三十年没有去看自己亲生母亲一面?只是为了避祸吗?其实后来我又回去了一次,我在那里找到一个香囊,香囊里有婴儿的胎发、乳牙,我想你是看着她长大的,这就是你的软肋吧?说来也巧,在我第一次见到常夫人的时候,我便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其实我也只是提了提,没想到常夫人就记在了心上?”妩媚一笑,冷玉儿望着没有任何表情的柯莹雪,递给千面狐狸一个锦囊,莞尔的笑道。 “原来如此,为了保护她,自她出生我便给她找最好的人家,在她身旁默默的做一个普通的女人,看着她像公主一样慢慢的成长,其实有时候连我都忘记了我还有一个女儿,她是我的公主,是所有人羡慕的公主,却不成想到最后,我还是害了她?话说回来,费了那么大的力气,不知天心郡主想要什么?”千面狐狸依旧挡在柯莹雪的面前,眸光平静,却是放弃了所谓的挣扎,认命一般的问。 世事如棋局局新,她知道她这一次躲不过,因为现在的冷玉儿根本不是任何人所能看得透的,她一步步地摆着棋局,他们一步步的踏入瓮中,她将一切都舍去,变成了一个没有心的人,一个没有心的人,任谁也抓不住缺点,她如何是对手? 二百五十三章 不只是一箭三雕 微凉的风吹过,暗沉的夜似有花开的声音,清澈的眸子眸子深敛如夜,幽幽射出一抹冰凉渗骨的冷光,那张如玉一般的容颜之上,淡漠的没有一丝表情,轻轻的笑道:“千面狐狸这么聪明,又何必明知故问,自然是天下人都想要的东西。” “那件东西太过于重要,交到天心郡主手里,说不定整个天下便是腥风血雨,血流成河,天心郡主确定想要吗?”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千面狐狸轻轻地递过,望着那一双再也看不清,看不透,宛如黑夜的大海一般深沉而魅惑的眼睛,冷冷的问。 “不知虞美人认不认识慕容倾城?”没有丝毫犹豫的接过,冷玉儿轻轻展开那保存完好的羊皮卷,平淡的脸上根本没有泛起一丝波澜,又漫不经心的问。 “漓楚最美的美人,雪幽国的王后,怎么会是我们这种人认识的?”黯然一笑,千面狐狸听出那漫不经心之下所隐藏的杀意,不得不自嘲的说道。 “那替你死的人是谁?你又如何与王尊相识?”眼眸清亮,仿若女巫手中的水晶球一般,洞彻人心的望着千面狐狸,冷玉儿宛如寒冰一般的问。 “王尊为了钱可是什么都愿意做的,我找到他,替我安排了一场假死,可是我没有钱,所以后来我才帮他对付天心郡主的,其实我也不想与天心郡主这样的人为敌的,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那一双妖媚的眸子终于出现一丝惊慌,唇角不易察觉的微微抽动,千面狐狸戏谑的笑道。 “很好,能得千面狐狸这样一句话,实在是过奖了,其实就算你是她的人也无所谓。我一个一个慢慢的收拾,武功留下,今天,我们谁也没见过谁,当然常夫人也莫要再帮玉鸢儿了,她大势已去。”清清冷冷的声音宛如冰过琴弦,优雅的一笑,再一次决定两母女的命运,当真做到了生死予夺于谈笑间。 柯莹雪这一次只觉的那一股凉是从骨头里传出,花园中那一番的针锋相对。她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不知道那毒是谁给的,原来她早就被人一眼看透。还自以为聪明的玩着小把戏,当真可笑至极。 陈怀清与宁涉联姻,口口声声都是皇上如何如何,便是表明态度支持方玉龙重新夺回皇权,并且她也知道一直以来。纷争的朝廷背后,一股新的势力不断地渗入,表面上是唯玉鸢儿之命是从,实则不知是谁在把控着朝廷一切,而那个铁血一般的女人这几年来一直是因情而伤,似乎再也无力去管什么事情。 那股势力就像玉鸢儿当时一样。极其秘密的不断的壮大发展,这云泽城恐怕不久之后又会是一场血流成河的风云变幻,一想到这里。柯莹雪又是浑身一凛,只感觉,天地间似乎有一张网,将他们全部的人网在了其中,谁也逃不掉的挣扎在里面。而她不过是那张网中的其中的一条小鱼而已。 “天心郡主做事情,用不用那么绝?”轻声一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千面狐狸苦笑着问。 其实她曾经想过无数种结局,然而这一种结局对她来说,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只是事到临头,却有些难以接受的做着最后无谓的挣扎。 “我不想被人暗算第三次、第四次,以你的本事,躲开那些仇家应该不成问题,为绝后患,所以还请阁下在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自己动手,亦或者是我动手,当然其实我最希望的是千面狐狸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尘归尘,土归土我才最放心。”刑落、荆无命、恒宇身上的杀气越来越浓,轻灵的眸光微微闪动着星辰般的光芒,冷玉儿却是像看猎物一般看这千面狐狸,妩媚温柔的笑道。 “没有心的人才不会被人窥到心,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这天下真的要大乱了,我是不该再趟什么浑水,儿女自有儿女的福气,母亲真的走了,不能再帮你了,后会无期,永远不见。”缓缓的抬手,一掌拍下,毫不留情的震碎自己全身经脉,千面狐狸嘴角流出一口鲜血,凄然的望着柯莹雪笑道。 她可以亡命天涯,但是她的女儿却不会和她一起亡命天涯,她在这世上最心爱的两个人都在这里,怎么可能逃得了,天心郡主就是算到了这一步,才会那么有恃无恐威胁着她,反而言之,只要她没有了武功,柯莹雪也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每一个人身上都有软肋,现在的天心郡主就是那个能够,扼住他们所有人命运喉咙的人,令他们每一个人再也逃不掉,她只能够自己震碎经脉,保住她的女儿。 “母亲保重。”缓缓的闭眸,似乎不忍心看到自己母亲那悲惨的结局,柯莹雪轻轻一叹,一脉清泪缓缓流出眼角,转身逃一般地离去。 “郡主。”暗沉的夜,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一袭黑衣轻点树梢,几个起落便落到冷玉儿身旁,却是无名轻轻的唤道。 “我想郡主不只是一箭三雕这么简单吧?罢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情了。”从那个瞬间消失背影之上缓缓收回目光,疼痛和疲惫的无力感在全身蔓延,千面狐狸紧咬着牙关,望着冷玉儿身后的四人,失落的笑道。 “不错,你知道也无妨,不过我劝你还是躲起来看热闹的好,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淡淡一笑,冷玉儿云淡风轻的说道。 “天心郡主有心了,还是不看的好,免得我这双眼睛又要不保了,天心郡主保重,就此一别,后会无期。” 再也不可能有轻盈的脚步,千面狐狸仿佛苍老了二十岁,迈着沉重而拖沓的脚步,一步步地离开,她的身后天微微亮,似有阳光轻轻的洒落。曾经以为她失去了赖以保命的武功,会落到一个不敢想象的悲惨境地。 可是现在她的内心,却是仿佛有从未有过的安宁,二十几年来,她精心呵护的女儿第一次唤她母亲,原来竟是这样满足的感觉,得舍之间,首先有舍才会有得。 “郡主,宁涉果然去了质子府,这千面狐狸就这么放她走了吗?”微微的晨曦透过云层,轻轻的洒落林间,无名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疑惑的问。 “事情闹得越大才会越好玩,对于任何人来说,她已经没用了。”莞尔一笑,缓缓升起的绚烂朝阳下,那倾城的眉宇流转着晶莹如雪的光芒,冷玉儿淡漠的笑道。 “郡主计谋就是好,太过瘾了,他娘的,我真想好好的再打一场,郡主我们什么时候踢场子?”憋了半天的荆无命忍不出呼了口气,扛着大刀,大大咧咧的笑道。 “我们还要等一个人。”三千发丝迎风飞扬,冷玉儿仰望着那从云层中跳跃而出的朝阳,黑色的瞳眸流转着莹亮的光辉,轻声笑道。 “除了我们,不知郡主还要等谁?”无声一叹,夺目的阳光下,似乎有些看不清那张如玉的容颜,恒宇邪邪的笑着问。 “不用等了,我来了。”一袭绿衣从树梢上,宛如一朵大大的流云,轻轻地飘落,阳光之下,那个女子整个人浑身上下皆是那种万物中潇洒,修篁独逸群的风骨。 “风逐月?”四人不由得惊呼,他们当然还记得,那一次风逐月只是听到她的名字,便直接转身离去,却没想到她们两个居然有连他们都不知道的深藏联系,更没想到的是风逐月那么高傲的人,会做跑腿这样的事情。 “你猜的没错,真正知道质子府下落的不是宁涉,昨天晚上出去的宁涉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而真正去找晴空殿下的人是陈怀清,不过事先声明,我不是给她跑腿。”似乎明白他们惊愕的眼光,风逐月轻轻拭去脸上微微的汗水,斜睨了那四个人一眼,淡淡的笑道,却是再一次令他们心中一惊。 “妈啊,险些有去无回,郡主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无名去跟踪那个宁涉?”荆无命直接无视风逐月的解释,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狠狠的叹道。倘若他们按照无名所指的路线一顿乱打,不但打草惊蛇,而且还会直接落入敌人所设下的陷阱,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我们不过将计就计,迷惑他们而已,你哥哥那边有消息了吗?”眸光微闪的轻叹一声,冷玉儿又问。 “哥哥那边说他们已经整装出发,三殿下的伤也痊愈了,一个月后,两国必定交战。”清亮的目光低沉而平静,风逐月略带忧伤的回答。 “他还是按耐不住了,也罢,这样的结局我早该想到,我们六个人今天就闹一闹这风云际会的云泽城。”清眸一扬,如常一笑,冷玉儿淡淡的说道。 “好,反正好久没打架,手痒得很。”风逐月一笑,足尖抵地,施展轻功在前方引路,六道身影如风过云烟,向着太阳的方向飞掠而去。 二百五十四章 鲜血如花,开遍她所走过的路途 相比于凤凰城的浓墨浅彩,云泽城更显得气势磅礴,恢弘大气,闹市的质子府却不过是掩人耳目。距离皇宫不远之处,是一片起伏不平的山脉,云出山岫,雾锁千岭,更有绝崖峭壁,瀑布飞流,就算是阳光普照的初夏,亦是一片清凉舒爽的感觉,当真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冷玉儿不惜以身试毒,又搅得将军府、丞相府人仰马翻,风逐月更是费尽千辛万苦方才找到这一处隐蔽的地方,这才是她的目的,或许说是她其中一个的目的,这一次她要的不只是一箭三雕,而是将整个师姐掀得天翻地覆。 风逐月悠长的气息声从身侧传来,冷玉儿抬眸与之相视,嫣然浅笑,彼此心领神会,同样聪明洒脱而恣意妄为的女人,从来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更何况她们有共同的目标,怎么能明明碰到了,还会失之交臂? 几道闪电般的人影在山林之间一闪而逝,只似几个起落便跃上山峰,瞬间逼近那荒无人烟,却是重兵把守的山谷之处。 “这么多人,我们要偷偷的潜进去吗?”临近山谷来来往往的重甲凯兵,几人隐藏在山林的深处,刑落提议道。 “不,我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光明正大的进去,佛挡杀佛,魔挡杀魔。”流眸轻笑,带着一股俾藐天地的狂妄姿态,冷玉儿散漫从容的说道。 一声清啸,袖中划出一柄寒剑,剑光闪烁如流星,一双冷眸莹透精芒,淡看天地,一语不发,几个起落间已划出几道幻影一般的剑花。剑花绽放而出,门前的那几道身影好似被使了定身法一般,静静地站着不动。 然而当荆无命、刑落等人走到之时,细看之下,才发现那些人的颈部却隐隐有一道细如蚕丝的血痕,血痕渐渐裂开,喷溅出一片细细密密的血雾,血雾散开之时,那些重甲护卫同时倒地,竟无先无后。好像同时中招一般。 那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在倒地之时,犹自不可思议的睁着,似乎连死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死在了谁的手里。 “好厉害的剑法。我荆无命今天就痛痛快快的大开杀戒,荡平这里。”气冲云霄的大笑一声,荆无命扛着大刀一路向前冲去。 没有对手,这里虽然是重兵把守,但是根本就没有能与冷玉儿较量的对手。就在那样几招惊世骇俗的剑法之下,他们做的只能是逃命。无数的鲜血在眼前飞溅开来,宛如灿烂的鲜花开遍她所走过的路途,而她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一人一剑,唇角微微的上扬,冷玉儿当先迈着从容的步伐。一路的向前杀去,宛似地狱中噬人魂魄的最美罗刹。终于号角呜咽,警钟长鸣。真正的主角就要上场,先前的打法不过是打得他们他们措手不及,像他们那样几个看守大门的小兵,根本不知道慕容晴空他们关在哪里,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将看守在这里的主将引出来。 风云开始变幻。刚刚还是万道彩霞的天空此时乌云密布,继而又起冷风。雨淅沥沥的下着,似乎想要冲淡那弥漫在鼻端久久不散的血腥之气,手中一柄油纸伞轻轻的撑起,那一双眼眸依旧淡漠而无情的淡看风云。 红衣飞扬于风雨中,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手中那一柄催魂夺命的剑,寒芒轻闪,剑尖灵动,幻影生花,每出一招,必要一人的性命,雨若琉璃冲洗着剑尖上的鲜血,那一袭红衣就那样不惊风尘,遗世而独立的漫步于鲜血之中。 “大胆刁民,你们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竟然如此放肆?”细雨中慌慌张张走来一衣衫不整的将士,手拿一杆银枪,人还未走到,便是一声摄人心神的冷喝。 此地隐蔽,根本从未有人接近过,就算是朝中重臣前来,也是一重重的请示,一道道关的走过,是一个既清闲又有油水的肥差,他怎么会想到竟然有人会找到这里,而且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的一路杀进这里。 “狂龙银枪杨泓,原来是你在这里,不好意思,就是因为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所以我们才大驾光临的。”风中一朵血色的花朵妖冶的绽放,油纸伞下,冷玉儿轻轻地抬眸,云淡风轻的望着那匆匆赶来的杨泓说道。 “你们......是谁?”先前只听有人闯了进来,却不曾想他来到之时却是这样一番人间地狱,而那个站在自己眼前的女子却是那般的从容淡定,就那样漫不经心的抬眸一笑,宛似抬手间倾倒众生,挥手间覆灭天下,这样一个女子,当真是天下的劫难,杨泓慌慌张张,结结巴巴说不成一句的问。 “不要管我们是谁,你只需要知道我们要找的是谁就可以了,否则就拿你的命来换如何?”轻轻一笑,漫天的血雨中,一个恍惚,长剑遽出,一股大力击打在银枪之上,银枪脱手而出,落到积水之中,那柄长剑早已横在杨泓的脖颈之间,冷玉儿曼声笑道。 “姑娘饶命,我这就带姑娘去。”蓄势待发的长枪根本没能出的了一招,那柄带着一抹绯红血色的长剑便架在了自己脖子上,那双莹莹生辉的清亮瞳眸,似乎带着慑人魂魄光芒,杨哨只觉心神激荡,不能自已的结结巴巴回答。 “放心,待会我会给你一个痛快。”油纸伞下,那个红衣女子宛似从江南烟雨中走出的山间精灵,浅笑嫣然的在又惊又怔的耳畔轻轻地说道。 “......”眼前是女子绝美的容颜,鼻端缭绕着女子清淡的体香,耳畔是清泠如山泉的娇笑之声,然而他浑身却是颤栗的说不出一句话,只能迈着沉重的脚步按照她的要求,带她去见她想见的人,虽然他知道就算她不杀他,他也逃不掉玩忽职守的罪责,可是他依旧像是失去魂魄一般,踮着脚尖向前走着。 漆黑的山洞,转转折折的台阶,将人引入一个九环十八绕的诡异世界,这个天然形成的山洞,不但极深,而且大大小小的山洞极多,若是没有人带路,别说找人,他们就算是有本事进得来,也出不去,正是藏人的好地方。 架在脖子上的剑依旧冰凉的贴着杨泓的肌肤,令他不敢有半点的轻举妄动,好似走了很久,杨泓才在山壁之上摸索着什么,片刻之后,咔嚓一声石壁打开,整个山洞却是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唯有石桌上一个玉瓶静静的放着。 “两重天的解药,我们来晚了。”轻轻握住那桌上的玉瓶,晶亮的眸光隐约掠过一丝杀气,冷玉儿恨恨的说道。 “还有谁知道这个地方?”云之痕直接在狂龙银枪杨泓的身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涓涓鲜血淋漓而下,风逐月一双杀人的眼睛,紧盯着杨泓冷冷的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有很多的山洞,皇后娘娘交代我们,每天要把他们蒙着眼睛,换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只有我知道,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不敢相信那么多人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杨泓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惊恐的说道,这一下不死也得死了。 “不知杨将军方才在做什么?为何会如此的衣衫不整,又惊又慌?”长剑遥指仿若失去魂魄的杨泓,凛冽的剑气透剑而发,柔美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冷玉儿意味不明的问。 “方才,没......没做什么,我只是小睡了片刻,小睡了片刻......”杨泓不自觉的躲闪着那双清亮的似能洞彻人心的瞳眸,结结巴巴的回答。 “小睡了片刻?不知杨将军是和谁小睡了片刻?好像是个女子吧?”清眸一扬,流淌着丝丝缕缕的杀气,冷玉儿轻嗅着杨泓身上很明显的胭脂味道,漫不经心的笑着问。 “不,不是,就我自己,真的就我自己,姑娘饶命,姑娘饶命......”一语未必,杨泓顿时哆哆嗦嗦,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军营私藏女人便是杀头的罪过,更何况是为了一个女人又贻误军情,不但自己的部下死伤严重,丢失最重要的漓楚质子,这可是抄家灭族,就算是他九死也不能抵过的罪,他如何敢认? “杨将军何必跟我解释,又有如何,没有又如何,要杀要留都是她玉鸢儿的事情,杨将军还是带我们去看一看你那个美人去吧。”冷冷一笑,冷玉儿戏谑的说道。 “没有,真的没有什么女人,姑娘还是去别处找找吧,说不定他们还没有走远?”杨泓一个踉跄,跪在地上重重的叩头,惊慌失措的哭道。 “白忙一场,郡主何必再问,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像他这种唧唧歪歪的人,一刀杀了得了,留着也是个孬种。”狠狠地跺脚,浑身是血的荆无命,手中一把大刀虎虎生风的就要当头砍去。 二百五十五章 自己设下的陷阱 “有有有,是有一个女人,姑娘饶命,我这就带姑娘去。”凛冽的寒刀停留在他的脖颈一寸之处,一缕发丝在罡风中慢慢飘落,杨泓满头是汗的大声喊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杨将军这一点可是很不好。”眸色阴阴沉沉浮现着冷冷的杀意,冷玉儿淡笑着说道。 “姑娘说笑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别说下官的小命不保,说不定还会连累整个家族,我怎么敢乱认?”阴凉的山洞中,后背的小衫已然湿透,杨泓抹着头上的涓涓而流的冷汗,一脸尴尬的笑道。 “你不用怕皇后会对你怎么样,她大势已去,也许有一天你会更后悔告诉我这件事情,去救风铃她们吧,他们把红尘阁的人全部关在这里了。”紧握着两重天的解药,如水的眸子阴沉不定的看着杨泓,轻声的叹道。 “郡主怎么知道是红尘阁的人关在这里?我们可是找遍云泽城所有的监牢都没有找到他们?”阴沉沉的山洞,潮湿而低矮,看不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荆无命将刀架在杨泓的脖子上,揉着脑袋,不明所以的问。 “风铃身上的香是无名调制的,云泽城独一无二的一份,杨大人一个堂堂男儿绝不会对女儿家的东西感兴趣,所以他所藏得女人定是风铃,对不对?”莞尔一笑,冷玉儿清眸一扬,带着意味不明的杀意望着杨泓,淡淡的问。 “下官仰慕风铃姑娘已久,无奈风铃姑娘却是连看都没看过下官一眼,所以在这里乍然相见,有些难以自禁,不过我可没有委屈风铃姑娘和红尘阁的任何一个人......”眼眸闪烁不定,杨泓通红着脸。尴尬的笑道。 “你竟敢......她若有什么不好,我恒宇定会慢慢的找你算账。”一双邪异的眼睛宛如嗜血的狼一般,狠狠瞪着瑟瑟发抖的杨泓,恒宇冷冷的说道。 “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我留着他有用,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先走了。”无奈的一叹,冷玉儿紧握着两重天的解药,望着曲曲折折的山洞,转身而走。 “你就这样走了。四殿下他们怎么办?”望着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的山洞,垂头丧气的风逐月对着冷玉儿的背影。略带担忧的问。 “他们没事,这里没有动手的痕迹,我想一定是他们认识的人,赶在了我们的前面,若是有事。这解药根本没有机会留下,把红尘阁的人救出来,这个人也带走,好好的安顿,我去去就回。”转身冷冷的看了杨泓一眼,冷玉儿不再多语。那一袭红衣如风过云烟,瞬间消失在曲折的山洞中。 其实一直以来她也有软肋,那个无辜受到连累的宁远便是她的软肋。所以她才不惜用这样一种血腥的办法,引出守将杨泓,以最快速的速度找到这里,因为三天的时间已如流沙,在指尖不留痕迹的悄悄滑走。她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本不该卷进纷争的宁远死于非命?可是乱世之中。谁又能真正的独善其身?终究该承担的总是要承担,该舍弃的总是要舍弃。 雨依旧淅沥沥的下着,各色人等摩肩擦踵,忙忙碌碌的出入丞相府,油纸伞下那一袭红衣翩飞与高高的屋脊之上,清冷如雪眼眸深敛如夜,在宁府隐蔽的各个角落轻轻地掠过,柔美的唇角幽幽荡漾着一丝绝美的微笑。 雨如琉璃,从油纸伞上一颗颗的滑落,倘若说她是一树开在悬崖上的梅花,那么她不是那隐与白雪中的白梅花,也不是富贵清雅的碧玉梅花,更不是那柔情卓态的粉色梅花,她是那绝艳如火,冷艳如血,妖冶到极致却傲然的开在风雪中的红梅花,也许只有那样的颜色才能衬出她的决烈与凄美。 “天心郡主果然准时,不知犬子的解药是否找到?”好像等待了千年万年的时间,一双冷漠深沉的眸子静望着高高在上的那一袭红衣,疲惫而憔悴的宁涉放下紧提着的那一颗心,拱手问道。 “自然,我说的话从来算数,只是宁大人好像有些不地道?”清亮如水的眸子不经意的掠过看似空无一人的院落,唇角扬一抹讽刺的笑意,冷玉儿轻笑道。 “犬子的性命在天心郡主手中,希望天心郡主能够大发慈悲,救一救犬子的性命,毕竟他是无辜的,不应该卷进任何的纷争之内。” 雨没完没了的下着,屋脊之上,伞下的那个女子宛如一团火焰般妖娆的燃烧着,宛如多年以前的那个高傲的身影。 清清静静的院子角落,隐藏着多少散发着寒意的幽幽冷光,宁涉自然知道,但是他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只用了一句无辜将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轻轻带过。 “乱世之中谁不是无辜之人?罢了,我们大家各为其主,我不怪你,当然也希望宁公子醒来,不要怨怪宁大人,这是解药,宁大人希望宁公子能够平安醒来,我们后会有期。” 手中的玉瓶以内力送出,稳稳的落在宁涉的手中,宁涉转身直接掠进宁远的房间,然而就在冷玉儿淡笑着转身间,无数的窗牖霍然而开,一排排的弓弩搭着一支支的冷箭,蓄势待发的对准屋脊之上的那一袭红衣。 “不知漓楚的天心郡主莅临此地,已是罪过,若是郡主就这样的走了,岂非本宫怠慢?”一袭凤羽凰袍缓步而出,却是冷眸如冰的玉鸢儿望着屋脊之上的冷玉儿,轻声的笑道。 以前她可以不在乎那一条漏网之鱼,可是现在她不得不费尽心机的除掉她,因为她已然成为了她最大的威胁。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怠慢不怠慢之说?今日本郡主还有事情,来日你我之间的帐再算个清楚。”轻轻的转身,冷玉儿静望着玉鸢儿,非但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慌,反而淡淡而笑,那清泠如水的声音如风一般远远地传出。 “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算清楚吧,省得我们彼此之间都心心念念的惦记着。”轻轻的挥了挥手,那密集如蝗的箭镞,如奔雷似闪电的呼啸而去,玉鸢儿淡漠无情的说道。 “今天似乎还不是个时候,你又何必着急?”那一袭红衣依旧撑着油纸伞,轻灵飘逸的身影,带着霍霍剑光游走在密集如蝗的箭雨中,却是淡淡的笑道。 水晶般的雨珠在伞上轻轻滑落,仿佛有无数朵流光溢彩的剑花开放在淋漓细雨中,冷冽的剑光所到之处,箭矢纷纷落地。而那一袭红衣依旧似不染风尘的仙圣一般,从容淡定,云淡风轻的站在屋脊之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若不死,本宫岂非寝食难安?”冰冷的眼眸静静望着那一袭如火焰般的红衣,玉鸢儿握住长弓,三柄闪着幽幽蓝光的箭镞搭在弓弩之上,刹那间嘶风咧啸的箭镞,挟着冷风劲浪,势如猛虎,狂如游龙游走而去。 那三支宛如毒蛇吐信的箭镞之快,之猛,绝非前面的箭雨相比,空中游走于箭雨中的人绝对避无可避。然而就在那三支箭镞撕裂空气,直插入那一袭红衣胸口之时,一道清湛从容的光芒脱鞘而出,宛如惊涛骇浪般大气磅礴的剑气透剑而发,一袭黑影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堪堪挡住那带着强烈劲气的箭镞。 “玉儿,快走。”在宁远房中压制着两重天之毒的常峰,听到声音匆匆赶来,不但关键时刻救下冷玉儿一命,而且手持碧峰,宛如一道山岳般挡在她的前面,焦急地说道。 “多谢二哥,二哥保重。”手持的油纸伞,踏着高高的屋脊,冷玉儿那清明的眼眸,轻轻的掠过院落深处,已是面如死灰的柯莹雪,意味不明的嫣然一笑,转身施展轻功,恍如回风舞雪般翩然飞走。 “大胆常峰,竟然放走漓楚天心郡主,简直是通敌卖国,你可知该当何罪?”暗劲一使,手中的弓弩碎裂成尘,玉鸢儿冷冷的望着常峰,恨恨的问。 “微臣知罪,此事与微臣的家人全无关系,请皇后娘娘从轻发落。”没有丝毫的狡辩,常峰重重的跪在地上,静静地说道。 “很好,没想到常胜将军竟然如此磊落,押下去择日再审。”冷冷的下令,玉鸢儿意味不明的望了一眼藏在院落深处的柯莹雪,转身离去。 金甲重兵飒飒而去,只余满地的箭镞,柯莹雪慢慢的跺出那阴暗的角落,雨淅沥沥的下着,她仰头望着黛青色的天空,无声流泪,她出卖了她,却从未想到这一次的结局竟然是这样,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她竟又落入她的圈套。 也许她被就不该将她当做一个对手,因为她不过是她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棋子再怎么计算也算不过握着她命运的人。 “娘,雨里凉,娘亲还是进屋吧。”一个小男孩努力撑高手中的伞,一双乌黑洁净的眼睛,望着自己的母亲说道。 “笑儿,知道你的名字为什么叫做笑儿吗?因为娘希望你能笑口常开,以后千万不要被仇恨迷住了眼,落入自己给自己设下的陷阱。”柯莹雪抱住常笑,自嘲一般的苦涩的笑道。 二百五十六章 莫要失约,后会有期 “风铃......”阴暗的山洞,按下石门的开关,却飘来一抹浓重的血腥之气,恒宇一脚踹开前方引路的杨泓,却见风铃已然倒在血泊之中,那一颗早已死寂的心似乎再一次感觉到久违的疼痛,恒宇抱着衣衫不整的风铃,脑海中一片空白,无法呼吸的压抑。 “你个乌龟王八蛋,你做什么了,老子打死你。”荆无命怒气冲冲的对着杨泓举刀砍下,一道剑光闪过,火花四溅,却被刑落生生拦住。 “你拦着我做什么?”又是一怒,荆无命举着大刀,看清了拦住自己的人,恨恨的问。 “下手轻点,别打死了,郡主说他还有用。”眸光从恒宇身上轻飘飘的掠过,刑落淡淡的说道。 “你放心,我顶多打个他半身残疾。”重重的跺了跺脚,荆无命收起大刀,只得一边大骂,一边一脚一脚的狠狠踢着杨泓。 “我真的没把她怎么样,我还没来得及......你们就杀了进来,我怎么知道一个青楼姑娘也这么想不开,哪有当婊子还想立贞洁牌坊的......”被荆无命踢的口吐鲜血,杨泓一边躲闪,一边断断续续的悻悻说道。 “你他妈的懂个屁,青楼姑娘怎么了,青楼姑娘就应该任你欺凌,你信不信老子杀了你。”荆无命一脚把杨泓踢飞,大大咧咧的舞着大刀,恨恨的骂道。 “还有气,只是失血过多。”手指在风铃鼻息之上掠过,风逐月轻点风铃手臂上的穴道,止住手腕上涓涓而流的鲜血,松了一口气的对一言不发,却明显心如死灰的恒宇说道。 “多谢。”宛如雕像的恒宇仿佛像是活了过来一般,激动地将手掌放在风铃的后背。源源不断的输入内力。 “不用谢,没想到天心郡主的凝聚力这么大,你们这是第一次没有大动干戈吧?没事的时候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就当是谢我了。”眼眸意味不明的从站在洞口时刻防备的刑落身上转来转去,风逐月笑道。 “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浓重的鲜血勾勒着凄艳的绝美,紧闭眼眸终于缓缓的睁开,迷离而绝望的看着恒宇,虚弱而欣喜的说道。 “傻瓜,以后不要做这么傻的事情了。有我在,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不顾所有人齐齐射来的目光,恒宇尽敛浑身杀戮的血腥之气。紧紧地将风铃抱在怀里,悲伤而疼痛的说道。 “我知道你会来,可是我怕的是他们利用我来要挟你,我怕会连累你。”苍白一笑,风铃虚弱的倒在他的怀里。轻轻的说道。 “没想到竟然玩真的,兄弟,喝喜酒的时候记得喊上我。”荆无命狠狠瞪了一眼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杨泓,大大咧咧的笑道。 “够了,我们还要救其他的人。”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感情,轻声一叹。刑落拉起杨泓,无奈的走出山洞,继续寻找其他的人。 凄风冷雨。风逐月带着他们救出的红尘阁之人,一路前往晴阳公子曾经住过的质子府,目前只有这一片没有人知道的荒凉地方才安全一些,当然除了另外一个人,风逐月心中不经意的掠过一个人影。却是无奈的轻轻一叹。 调皮的树枝轻轻勾住那一袭绿衣,风逐月回头。却发现树枝上一缕天青色的衣袂碎片,雨依旧没完没了的下着,泥泞的地上,有一些浅而杂乱的脚印直通向晴阳公子的故居,手握着那一片衣袂,风逐月的脸色有些苍白。 “我先进去看一看,你们在这里等着。”袖中云之痕无声无息的滑到掌心,风逐月回首对刑落等人说道,随即独自一人在雨中走向那荒寂的屋宇。 破旧的窗牖随风摇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凌乱残旧的轻纱间,一袭天青色的衣衫若隐若现,风逐月心中一凛,不由的向后退去,雨若琉璃,从明媚的脸上滑落,宛如泪的痕迹,那一袭绿衣溅满了鲜血,狼狈不堪的站在风雨中,不知是该推门而入,还是该就此离去? “你来了?今天我想喝酒,就想到了你,陪我一起喝酒怎么样?”耳朵微微的动了动,漆黑如墨的眸子一丝清晰的血痕时隐时现,那一袭天青色的衣衫摸索着身边的酒瓶,不小心碰倒了一个满是灰尘的烛台,却是面带笑容的将目光,转向发出清浅呼吸声音的地方。 “你的眼睛怎么了?”风逐月似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是一惊,慢慢地走向好似什么都看不到的陈怀清,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轻声的问道。 “今天下雨,我想你一定会来这里,真的被我等到了,若是等不到,我可要走了。”没有回答那个问题,陈怀清终于找到了带来的那几瓶酒,高高的扬起,淡笑着说道。 “走?去哪里?”风逐月接过酒坛,拍开酒封,仰头喝下一口酒,上下打量着同样是满身泥泞,狼狈不堪的陈怀清问。 “回家,我该回家了,不然会找不到回家的路。”轻声一笑,那漆黑的瞳眸没有任何的焦点,陈怀清喝着酒,悲伤的回答。 “你家在哪里?我有空去找你喝酒。”确定了陈怀清真的看不到任何东西,清亮的瞳眸划过沉沉的失落,风逐月却是喝着酒,淡笑着问。 “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你在山清水秀的南方长大,一定不喜欢。”似乎是无奈的一叹,陈怀清笑着回答。 “还没去,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只要你请我喝酒,无论多远,我都能找到。”风逐月随意的坐在他的身边,似乎想把他永远的记在心里一般,一瞬不瞬的静静望着他,眉目含笑的说道。 “沙漠,一个没有任何人烟的地方,承载的是无边的孤独与寂寞。”似乎感觉到那双眼睛的存在,陈怀清冷峻如刀的脸上始终蕴含着淡淡笑意,轻声叹道。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没有人烟的地方才是最干净的地方,这世界上最看不清、猜不透的就是人心,还不如远远地离开,过一些自己想过的生活。”莞尔一笑,眸心莹亮,如修竹一般的风逐月喝着酒,洒脱不拘的笑道。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轻声一笑,陈怀清喝着酒,眉心深锁的问。 “我希望和自己喜欢的人过像风一样,无拘无束的生活。”仰望细雨连绵的天空,淡淡沉沉的眸子清亮而明净,风逐月回答。 “像风一样的生活?你喜欢过一个人吗?”唇角微微上挑,扔掉手中的空酒瓶,又开始在地上慢慢的摸索,却不小心触到一只温暖的手,陈怀清一触即回的笑着问。 “你呢?你喜欢过一个人吗?”没有回答,风逐月递给陈怀清一瓶酒,意味不明的望着他,眼眸中似乎带着一丝期冀,轻声的反问道。 “有,不过她死了,就死在我面前,我没有告诉过她,甚至她死的时候也不知道我喜欢她。”仰头喝下一口酒,陈怀清一双黑眸静望着虚空,悲伤而寥落的叹道。 “所以你有一个心结,心结解不开,你便不会再喜欢另外一个人?”无声一叹,干净的眼眸一黯,风逐月声音有些沉落的问。 “是,本来我来到这里,是想看清一些东西,却发现越来越看不清,只好就这样的离开。”似乎看到了那双暗暗沉沉的眼睛,无奈的缓缓闭目,陈怀清的气息有些混乱,漆黑如夜的眼眸中那一丝血痕更加明显,却是轻声回答。 “你放不下她,所以练功的时候才会走火入魔,变成这样?”一时间只觉得心空空落落,孤独的可怕,瞬间明白了那双眼睛为何会突然看不到,风逐月淡淡的问。 “不,没有认识她的时候,我的眼睛也是时常的模糊,她死了之后,更加的明显了而已,这几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便再也看不到了,不过你放心,你的样子我记住了。”无奈一叹,陈怀清笑道。 “其实能够放下的爱情都不是爱情,爱情是,你心中最放不下的那个人。”眼眸中似有什么东西在盈盈闪闪,风逐月清淡的笑道。 “你还会找我去喝酒吗?”俊逸的脸上沉静而寂寞,陈怀清喝着酒,有些忧虑的问。 “你怕我不去找你喝酒?”风逐月静静的望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眸,脸上浮现出一丝揶揄的笑意,戏谑的问。 “人生难得一知己,你若不去,我此生恐怕会更加寂寞。”眉宇间浮现出深深的寂寥,陈怀清一口气喝光瓶中的酒,落寞的笑道。 “当然会去,我答应你的。”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风逐月扔掉酒瓶,清亮的回答,抬眸展颜一笑,如风过竹林,一片的清幽静谧,傲骨风姿。 “我等你,莫要失约,后会有期。”释然一笑,陈怀清摸索着站起来,凭借着记忆,一步步消失在雨中。 “后会有期。”望着那一个渐渐消失的天青色背影,风逐月低低的喃喃自语。 二百五十七章 看的太清,只会痛苦 雨渐渐停歇,天上浮云渐散,一缕阳光冲破云层,出现在西边的天际,遥远的东方,与之相对的是一道美丽而奇幻的彩虹,风逐月独自站在山林间,静望着那一道彩虹,目光飘渺而忧伤,无语的落寞。 “在想什么?”一袭红衣不惊风尘,宛然如仙的从山间走来,唇边漾起一丝微笑,冷玉儿望着风逐月,嫣然浅笑的问道。 “我记得你喜欢穿一尘不染的白衣,怎么现在又变成这么艳丽的红色?”眸光轻闪,似乎回过心神,风逐月望着那一袭如火般妖娆却孤冷的红衣,淡淡的问。 “因为红色既看不到自己的血,也看不到别人的血。”那一袭绿衣依旧是满身斑驳的血迹,清澈的眸光静冷而淡漠,冷玉儿含着一抹淡笑,无所谓的回答。 “血可以溅在身上,却不能溅在心里,你知不知道揽心剑上至今有一丝血迹,怎么擦也擦不掉?”风逐月静望着那一双淡漠而无情的眼睛,轻声问道。 “什么意思?”清亮的眸子深敛如夜,轻咬红唇,冷玉儿依旧淡笑着问, “相传揽心剑是一把心剑,也是一把魔剑,只有使用它的人心底干净,它才会干净如水,若是心中有杀戮之意,它就是一把能控制人*的魔剑,血已经溅到你的心上,你今天不该杀那么多人的。”无声一叹,风逐月眸色清明的回答。 “试问世间谁的心又能真正的干净如水,那把剑终究不是我的,那些人终究会死,不如死在我的手中痛快一些,我要走的路,本就不是一条救赎的路,若还是像以前一样心存怜悯。恐怕也活不到今天。”柔美的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冷玉儿漫不经心的回答。 “你说得对,没有谁可以评价谁的对与错,路不同,风景不同,心也不同,终有一天,我们会变成一个我们自己都或许不认识的人。”夕阳渐渐西垂,前路弥漫起淡淡的烟岚,翠绿的山色宛然仙境。风逐月淡声一笑,无奈的说道。 “你放心,我不会被路边的假象迷住心的。”彩虹最后的光芒似乎落到如玉的清颜之上。宛如如梦的一笑,清澈的目光从那一道渐渐消失彩虹收回,冷玉儿静静的回答。 “我要走了,四殿下的事情还请郡主多多周旋,让他早日回去。”静静望着那倾城却又冷漠的眉宇。风逐月拱手说道。 “晴空对我有恩,在这里我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你让他们放心。”如幻觉一般的轻声一叹,冷玉儿眸色清明而坚定的回答。 “今日一别,不知他日相见又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轻轻地闭眸,风逐月似看不清前路一般。寂寞的问,似乎是在问冷玉儿,又似乎是在问自己。 “他日相见。若是兵戈相向,你我都不必留情。”红衣飞扬与山岚之中,带着一抹火一般的决烈与无情,冷玉儿眉目如雪的说道。 “陈怀清的眼睛坏了,恐怕不久也要离开。你莫要再对他动手。”深深的一叹,风逐月睁开眼眸。眉心紧锁,略带一丝担忧的对冷玉儿说道。 “你们见过了?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对他动手,我知道他是谁,你放心。”仰望苍穹,空明的天色之上隐隐现出一轮淡月,冷玉儿的目光似乎穿越了虚空,轻声回答。 “原来你知道,如此也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洒脱一笑,轻轻地拱了拱手,风逐月踏着淡淡的月色,渐渐消失在山岚之中。 “你的心没有染血,真的很令人羡慕,后会有期。”望着渐渐离去的那一袭斑斓的绿衣,冷玉儿目光清渺悠远,低低的喃喃自语。 “郡主,红尘阁的人都在这里,但是长久下去一定会被人发现。”刑落一脸担忧的从她身后轻轻飘来,沉声说道。 “那个故事是假的,恒宇没有杀你的哥哥,你和他不过是假戏真做,对不对?”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清亮的眸子也随之一黯,仿佛有无数生灵寂灭其中,冷玉儿背对着刑落,不惊风尘的问。 “郡主何出此言?”那句清清淡淡,仿佛没有任何波澜的话却是使他浑身一震,身边无声飘来两袭同样染血的衣衫,刑落与恒宇、荆无命对视一眼,有些惊慌的问。 “平时张狂嗜血的恒宇,今天为什么会如此惜命的没有杀一个人?难不成你认识他们?你不要不承认,那伤口看似很深,却刀刀不在要害之上,为了制造假死的情景,你们的刀上都有麻药,再者说杀人的那一刻,你们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你们自己。”轻轻地回首,冷玉儿望着无声站在身后的三个人,古井不波的说道。 “就算是假的,我们也是为了保护郡主,郡主放心,在这世上,唯有我们绝不会出卖郡主。”恒宇敛去身上的邪异与不羁,微微垂首,沉声说道。 “承认了就好,你们都走吧,若是还想和风铃在一起,就都走吧,在这里,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唇边无声溢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冷玉儿轻声说道。 “郡主,我们都发过誓,死也不会离开郡主,否则又何必被人锁住琵琶骨,费尽心思的和郡主相见。”大大咧咧的荆无命亦是收敛一身的匪气,微微的垂首,像是对上位者一般恭恭敬敬的承诺道。 “不要跟着我,我的路我自己都看不清,无法带着你们走,我知道你们的心,不要担心我,你们的任务完成了,我放你们自由。”月光无垠的落下,宛如一层朦胧的轻纱笼罩着冷玉儿,轻轻一笑,她眸色平静无波的说道。 “郡主看得太清楚只会令自己更加痛苦。”眉宇紧锁,一双清眸隐含着重重地迷雾,恒宇轻轻的叹道。 其实他知道终有一天她会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这虽然不算是出卖,却也不会令人好受,敌人抑或朋友,在这乱世最难分得清,就算是为了某个人,隐瞒和谎言终究是首先破坏了友谊的第一步。 “就算是痛苦也要清醒的活着,总比一生浑浑噩噩,不知道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好。”月光下,冷玉儿带着一身的孤冷,飘渺一笑,低低的说道,转身离去。 明月渐渐升空,云泽城中的灯火次第而亮,然而偌大的丞相府却没有一丝的灯火,荒凉寂静的好像根本没有人烟,宁远的毒解了之后,陈怀清以病请辞,并将丞相府所有的人一天之内,全部解散, 月夜清寒,那一袭如火般妖娆的红衣轻飘飘的落到丞相府,清风吹过,雨珠无声从树叶上滑落,那一袭天青色的衣衫静静的站在庭院中,徒余一声寥落的叹息。 “不知陈大人为何要唉声叹气?”轻声一笑,冷玉儿踏着恍若回风流雪般的脚步,落到陈怀清的眼前,戏谑的笑道。 “像天心郡主这般绝色的美人大驾光临,可惜我这个瞎子却无法一睹容颜,难道不应该唉声叹气吗?”无奈的一叹,漆黑如夜的眼睛中,那一道血痕宛然如细蛇般越来越明显的攀沿着整个瞳眸,陈怀清揶揄的笑道。 “真的看不到了吗?太可惜了,我是来实现诺言,替止清哥哥践行的。”熟悉而俏皮的在陈怀清眼前挥了挥手,轻轻一笑,冷玉儿波澜不惊的说出一个,似乎连他自己都早已经忘记了的名字。 “天心妹妹不是吃了红尘劫,忘记了很多事情,怎么还记得止清哥哥?”好似多年前一样,听声辩位的随意的抓住那俏皮的手,陈怀清没有否认,反而笑的很开心的问。 “止清哥哥这些年都在沙漠吗?当年听说止清哥哥不在了,天心可是哭了很久,难过的要死了。”轻轻的扶着陈怀清的胳膊,冷玉儿轻咬着红唇,撒娇的说道。 “当年你不过三岁,知道什么是生离死别?莫要唬止清哥哥,止清哥哥问的事情,你怎么不回答?”漆黑如夜的眸子似乎溢出一丝戏谑的笑意,陈怀清在冷玉儿的搀扶下坐在石凳上,无奈的地反问道。 “我哪里不知道,我记得小的时候,每一年我都和止阳他们一起给止清哥哥上坟,我若是不哭,他们全部合起火来欺负我,看在我哭了这么多年止清哥哥的份上,止清哥哥先回答天心的问题,这些年止清哥哥过得好吗?”手托着下巴,冷玉儿静静的望着陈怀清,调侃的问道。 “当年殷红素前辈找到我母亲,说浴火凤凰不应该断送在我们手中,母亲亦是觉得自己和凤太后愧对了她,我总不能让止阳离开母亲,所以只能自己和她去了沙漠,这些年也就是这样过来的,后来殷红素前辈说当年她欠方玄空一个人情,让我在渭国辅助他三年,如今三年早已经过去,我也是为了等你,才滞留到如今的,现在看你自己一个人也能够独挡一面,我是时候走了。”无奈的摇了摇头,陈怀清亦是凤止阳的哥哥,凤止清好似根本拿她没有任何办法一样,简单地讲所有的事情说清楚。 二百五十八章 杨花落尽子规啼,又是一年送别日 天上如水的月色清清洒落,庭院中杨花开得正盛,飘着一股清淡淡的暗香,缭绕于鼻端,缠绕着指尖,清风吹过,杨花纷纷而落,宛如点点星光,飞舞于身侧。 “四年前是止清哥哥拦下晴天的马车的吗?为什么止清哥哥要将他打伤?”幽幽一声轻轻的叹息,冷玉儿扔了手中光秃秃的花枝,仰着头又问。 “不是我将他打伤,是他将我打伤,也可以说是两败俱伤,两国开战,我夹在中间真的很为难,所以只能以受伤为名,不用与自己人刀剑相向,说起来止清哥哥还是有些自私,好像又把事情弄得一团糟。”轻声一叹,凤止清轻笑着说道。 “一切都是命,怨不得谁,后来止清哥哥去漓楚是为了看天心吗?”冷玉儿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一段与写月之间的缘分就是在那种情况下结成的,可是后来该了断的早已经了断,早就没有了任何念想,轻轻一笑,冷玉儿说道。 “是啊,自小你就最不让人省心,总得去看一看才放心,后来你回到了清平县,止清哥哥也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会胡闹吗?”眉宇微锁,似乎能够感受得到那张容颜上的失落,凤止清说道。 “是天心胡闹,止清哥哥总是帮天心收拾烂摊子,只是没想到雪幻空多年的话一语成谶,最后还是我们兄妹几个把天下闹得天翻地覆,如果我们没有生在皇族又该多好?”从身侧摘下一朵花,无聊的一瓣一瓣的撕落,冷玉儿略带遗憾的笑道。 “就算是想雪幻空这般的方外人士都有看不开的事情,更何况是我们?”像小的时候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冷玉儿的头,凤止清无奈的笑道。 “止清哥哥。姐姐当时喜欢的是你,还是方玉龙?”手中的那瓣花被捏碎,残汁如血映在掌心,冷玉儿轻轻地问。 “你看出来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天色将晚,头顶上的子规却是声声啼血,无奈而憔悴的一笑,凤止清紧锁着眉头,像是被人揭穿一个秘密般的苦笑着问。 “下雨的时候,在阁楼上我见过你的背影,那个地方就那么大。我怎么会不知道是你?”轻咬红唇,冷玉儿娇笑着说道。 “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她定也看出来了。你还记得十一年前的桃夭酒吗?四年前他说他还有一个约定没有实现,就去了清平村,其实他们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桃花林的树下有他们一起埋了七年的桃夭酒,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想她喜欢的应该是方玉龙。”眉宇间有些寥落,凤止清轻声说道。 “原来如此,一切真的是命。可是他太懦弱了......”心微微的一颤,只觉得浑身一冷,冷玉儿低低的喃喃自语。苦涩至极的笑道。 曾经她那么执着的认为是慕容清影引他到的清平村,可是她却忘了早在十一年前,那个和姐姐一起埋下桃夭酒,相约七年后一起开启的少年竟是方玉龙,而她却因为这件事情在他的身上划下了三百剑。这就是命运的捉弄吗? 其实一直以来何止是她布着一局局的棋,还有两个人隐藏在扑朔迷离的故事背后。虽然看上去她们与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她们却是事情一开始之时,那个布局对弈的人,那个使他们都误会的幕后黑手是谁?她似乎已经明白了,可是她欠下的这笔债要怎么还?也许真的如雪幻空所言,他们之间只是镜花水月,一场幻象。 “是人总有缺点,他是我见过最不像皇帝的一个人,他喜欢看书,喜欢画画,他说他最想画的就是天下的美景,最不想做的就是皇帝,其实我们都是困在自己世界里,不愿意出不来的人,说说你吧,你是怎么记起我的?”黑沉如夜的眸子微微扬起一丝波澜,凤止清轻声问道。 “倘若红尘劫真的能够忘却前世今生,那么这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蓝芷妍也应该快快乐乐的度过她的余生,何必陪玉无情寻死?”轻轻一笑,明亮的眸光飘渺而虚幻,冷玉儿轻笑道。 “据说红尘劫可以忘记前世今生,亦是天下没有解药一种药,为何到了你的身上没有半点作用,难道那颗药是假的不成?”眉宇微锁,凤止清摸索着想握住她的手腕,却被冷玉儿轻易闪开,无奈的问。 “不是假的,倾城姐姐怎么可能用假的东西,可惜她却不知道,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轻轻地站起来,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冷玉儿言语不详的淡笑着回答。 玉无情之所以会选择死在她的手里,必定是因为他已经见过了慕容倾城,救一人,杀一人,玉无情便是慕容倾城与慕容晴天所做交易的筹码,她怎么会想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但是他们之间到底交换了什么,她却想不明白,也许只有等见到那个同样倾国倾城的女子之时,才能明白。 “倾城?是她给你的药?不过不要怨恨她,其实晴阳的事情,最伤心的就是她了,听说她一夜之间白了头,抱着晴阳的尸首久久不放。”提到那个名字,凤止清只觉的浑身一凛,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却是苦笑着安慰道。 “我知道,我不恨她,现在我谁也不恨,风逐月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要错过,莫要让人家等白了头。”如山涧泉水般轻声一笑,冷玉儿扶起在石凳上坐了半日凤止清,漫步于花木深深的庭院中,戏谑的笑道。 “其实不止我心中有放不下的事情,她心里也有放不下的人,等到哪一天我们都放下了,也许便是一个新的开始,好了,止清哥哥要走了,景星凤凰不能断送在我的手中,恕止清哥哥不能在保护你了,你自己好好保重。”轻轻的拍了拍冷玉儿的手,凤止清有些不舍,却又不得不舍的说道。 “这世间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急流勇退,我送一送止清哥哥吧。”冷玉儿依旧扶着凤止清,眉目清明的笑道。 “止清哥哥就算看不到也能回家,你能送到我哪里?终有分别的时候,又何必相送,有空的时候去看一看止清哥哥,止清哥哥就心满意足了。”缓缓的松开冷玉儿的手,凤止清轻声言道。 “谁?谁在那里?”淡淡的月光下,清眸一冷,冷玉儿挡在凤止清的面前,对着黑暗的角落,冷冷的喝道。 “玉儿,是我。”脚步有些踉跄不稳,房屋得一隅缓缓走出一个人影,却是眼睛上蒙着黑纱,风尘万里有些狼狈的凤止阳,欣喜的笑道。 “止阳,你怎么来了?千里迢迢,眼睛又看不到什么,你是如何赶来的?”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冷玉儿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是一惊,上前几步扶住他,将他的手放在凤止清的手中,眉目含笑的问。 “就算是再远,我也要来见哥哥一面,否则又怎么能安心的离开,只是现在才知道眼睛的重要性,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天已经这么晚了,哥哥不留一夜再走吗?”两只手有些颤抖的紧握在了一起,凤止阳略显激动的问。 “现在对于我来说,晚上和白天没有什么区别。”一丝如蛇般的血痕缠绕着黑沉如夜的眸子,凤止清淡淡的笑道。 “哥哥的眼睛真的坏了吗?止阳是不是来迟了?”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凤止阳失落的问。 “没有,只要打通体内的几个重要的穴道,我的眼睛应该还可以再见光明,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担心,总算我们兄弟能够以这样的方式,以这样的称呼见上一面,父亲母亲还在等我,止阳和我一起走吗?”黑沉如夜的眸子幽幽闪着泪光,凤止清含笑问道。 “不,我要去苗疆找灵儿,灵儿只有在那里休养,才能够恢复身体,我不想她等我太久了,等我找到灵儿,我和灵儿还有无悔一起去找哥哥,孝敬母亲父亲。”那紧握在一起的手缓缓松开,凤止阳低落的说道。 “好,无论多久,我等你,哥哥要走了,止阳保重。”好似无形中松了一口气,凤止清再一次波澜不惊的说出离别的话语。 “哥哥留一夜再走吧,止阳刚刚见到哥哥,还有些话想跟哥哥说。”听到那句离别的话心中不由的一惊,身子微微颤动,凤止阳不舍得问。 “算了,该说的早就都已经说过了,晚一些走,恐怕今生也走不了了。”轻轻一笑,凤止清却是轻轻的拍了拍凤止阳的肩膀,反身抱了抱冷玉儿,如古井不波般,淡淡的说道,没有丝毫留恋的抬步而去。 “那哥哥保重。”心头猛然空空落落,匆匆而见,却又匆匆别离,这一别却是南辕北辙,一个去了荒无人烟的沙漠,一个又要去人烟罕至的苗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天清如水,夜凉如玉,风拂过脸颊,杨花纷纷而落,那一道决然离去的身影似乎惊动了那熟睡的子规,一声惊啼,子规扑闪着翅膀飞走,杨花落尽子规啼,又是一年送别日。 二百五十九章 没有选择的路 “你打算什么时间走?”望着那个渐渐消失在浓浓黑夜中的背影,轻轻回眸,冷玉儿静望着凤止阳,意味不明的笑道。 “这千山万水,一路的风尘,止阳刚刚来,玉儿就要赶止阳走吗?”清风吹过,如黑缎般的长发猎猎飞扬,凤止阳轻叹一声,无奈的问。 “这个地方没有人,应该也很安全,止阳先在这里呆几天吧,我还有事情,先走了。”脚步沿着花木深深的庭院曲折的辗转,清眸漾起一丝微澜,冷玉儿淡笑着说道。 “能不能,不要走,我们才刚刚见面,又要说别离吗?”凉薄如剑的唇角浮现出一丝淡而不明的微笑,凤止阳紧握着拳头,轻声挽留。 “不能,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清眸中那一丝微澜渐渐消失,一片得深幽静冷,看不清,看不透的深沉,冷玉儿却是平静无波地回答。 “玉儿,和我离开吧,不要再纠缠与过去,你会看不到前路的。”耳畔有风吹过,整个偌大的花园,婆娑静谧,无声无息,凤止阳静静地站着,神色凝重的说道。 “我不是冷玉儿,我是天心郡主,有些路从来都没有选择,你应该明白的。”低低一声轻叹,那一袭红衣翩飞于空,站在高高的屋脊之上,淡淡的笑道。 “天心郡主?你从来不肯承认这个名字的,对于过去,你知道多少?”似乎知道那一袭红衣离他越来越远,凤止阳神情冷峻,一字一顿的问。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过去的事情只要发生过,就不会成为一个秘密,终有一天会暴露在阳光下。”微微一笑。轻灵的声音如山涧泉水,冷玉儿越走越远,对着依旧静站在原地的凤止阳,莞尔笑道。 “你在逼他们出来?不,不要走,不要逼他们出来,你现在还可以选择。”手指微张,似乎想要挽住那高高屋脊上的人影,凤止阳眉宇深锁的说道。 “没有选择,你我都没有选择。”仰望天上璀璨而繁乱的星辰。倾城的眉宇间绽放出纯美的笑容,冷玉儿翩飞于夜空之中,消失在寂寂黑夜。 深夜卖酒的人从来没有。所幸丞相府所藏甚多,寻了一处安宁之地,冷玉儿独坐在高高的屋脊之上,冷寂的眉宇间带着千古不变的寥落,不辨滋味的喝着凤止清私藏多年的好酒。酒色冷冽如清流,酒香浓醇甘醇,穿喉而过,暖暖的酒意四溢全身,温暖着空虚的灵魂,不禁幽幽叹道:“这样的酒都没有带走。就这么匆匆忙忙的离开,果然人人都是先知先觉,只有我一个人后知后觉。” 寂寞的月夜。巍巍紫禁,气势恢宏的云泽城,千里江山,万里沃土,她的眼前似乎有一条没有选择的路。倘若有选择,也许真的不该服下那颗红尘劫。当真像是经历了一场永远无法脱身的红尘劫难。 深夜沉沉,无人的街上,如幻影般飞来两道身影,轻轻地飘落与冷玉儿身旁,却是久无消息的梅似水、白流云。 “好久不见,原来你们也在这里?一起喝酒。”随手扔给他们一瓶酒,眼眸微眯,迷离而朦胧,冷玉儿带着几分醉意的笑道。 “是,我们一直都在大师兄身边,只是大师兄从来不让我们插手任何事情。”梅似水稳稳的接过那瓶酒,确实没有半点喝酒的意思,静静的望着冷玉儿,轻轻的说道。 “他不让你们插手,你们还是莫要插手的好。”淡然一笑,冷玉儿仰头喝下一口酒,无波无澜的轻笑着说道。 “郡主能不能放过大师兄?”仰望苍穹,天上那一轮明月挥洒着清泠如水的光辉,白流云微微一叹,眉宇紧锁的问。 “其实我们之间的结,不难解开,只要他把那些人的名字交给我,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朦胧的眼睛宛然盛着梦一般的光辉,冷玉儿放下酒瓶,轻声笑道。 “郡主知道他不会出卖兄弟的。”二人对视一眼,自然明白冷玉儿所说的是那些曾经血洗清平村,之后又被常峰藏起来的将士,不由的深深一叹,曾经清朗飘逸的梅似水,眉宇沉重的说道。 “没关系,也许他们自己会站出来的。”天边微微露出一丝晨曦,冷玉儿将手中的空酒瓶随手一扔,依旧带着迷离的浅笑,轻声叹道。 “郡主如此逼迫大师兄,难道真的不知道大师兄这些年来为了郡主付出了什么吗?”紧握着拳头,白流云沉声问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仇与恩无关,没有任何鲜血可以与恩情抵消,他为我付出的,有一日我会还给他,可是现在我要的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轻轻的站起,月色的光辉渐渐的变淡,仰头望着天边那一线朝阳,冷玉儿如银铃般轻声笑道。 “因果循环,不知郡主还记得大师兄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不想杀人,因为杀了人之后,变成孤魂野鬼,永远的随波逐流?”紧蹙的眉宇间隐隐凝聚着淡淡的怒意,白流云又问。 “是,他是曾经说过,那又怎样,这世界有谁的手真正的干净?”清晨的第一缕光芒落到冷玉儿如玉的眉宇间,微眯凤眸,冷玉儿仿若无事般笑着问。 “有,碧落宫中人的手必须是干净的,凡碧落宫弟子在江湖中历练,必须手不染半点鲜血的回去,方能有资格继承碧落宫宫主之位,如非为了郡主,大师兄也许早就是飘渺海外的碧落宫宫主,而如今我们都是再也回不去的孤魂野鬼,想必师父定对我失望至极,碧落宫就此凋零也说不定。”清亮的眼眸,一行泪水无声滴落,白流云沉声说道。 “我说过,我欠他的会还给他,但是这件事情我必须做。”清晨的太阳偷偷露出半边笑脸,冷玉儿背对着他们,静望着那一轮红日,眸光清明而坚定的说道。 “郡主何必如此执着,伤了自己,也伤了真正守护自己的人。”深深一叹,梅似水凝重的说道。 “我已经没有心了,没有心的人不会受伤。”街上开始不断的涌出三三两两的人流,红袖一扬,冷玉儿从屋脊之上飞掠到地上,眸色淡然,平静无波的说道。 “希望将来有一天,郡主不会后悔。”紧握着拳头,白流云望着那个渐渐离去的背影,冷冷的说道。 这两天以来,常峰通敌卖国的消息像疯了一般的传遍整个云泽城,曾经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百姓悲痛万分,群情汹涌的涌上牢狱大门之前痛骂常峰,幸而有一直忠诚追随左右的杨斌等人护佑,才在牢狱之中得一时半刻的安宁,而如今朝廷右丞相要对其开堂过审,于是云泽城的百姓清早便将整个衙门包围的水泄不通,这也正是梅似水、白流云漏夜寻来的原因。 一条长长的街道是牢狱到达衙门的必经之路,戴着手链脚铐的常峰艰难的,在全部都是谩骂的人群中缓缓的走着。四处不断飞来的烂菜叶,臭了的鸡蛋,甚至是大大小小的石块,他没有躲闪,只是默默的承受着。 一路哀哭的柯莹雪想要护住他,却被他无情的推开,直至那庄严的衙门前,他不但身上已是肮脏不堪,连额头上也是鲜血直流,狼狈的令人不忍再看,却是依旧高扬着头颅,宛如一座山岳般静静而立。 站满人群的高高的酒楼之上,那一袭红衣面色平静的淡看着一切,柔美的唇边微微勾起一抹笑容,如今有些事情也到了收网的时候。 战争使无数的父母失去了儿子,无数的妻子失去了丈夫,无数的姐妹失去了兄弟,更使无数孩子失去了父亲,那一路恸哭与谩骂,是对叛国者的仇恨,更是对战争的仇恨,常峰在茫茫人海中,目光明亮而清澈的对着那一袭红衣抬眸而笑,他不怕脏水泼满全身,却怕他会失去前路的方向,然而他却无法告诉她。 布衣荆钗,一身狼狈,满面泪水的柯莹雪不断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知道如今也只有那个步步为局的女子能够救得了他,她曾经愧对过她,可是现在,她尝到了她亲自酿下的苦果,哪怕是要了她的命。 猛然回首,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笑容,睡着那柔和的目光,在茫茫人海中,她看到了那个带着同样微笑的如玉清颜。摩肩擦踵的人群,唯有她的身边不是那么的拥挤,她身上那股清贵与陌离将人群隔得远远地,就那样自在站在最高处,淡看着一切。 她知道她只是一枚棋子,在她的手中怎么逃都逃不掉,可是那又怎样,她一定要救他,哪怕是要了她的命,哪怕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她也一定要救他。 “郡主,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求求你救救他。”穿过千万的茫茫人海中,柯莹雪不顾所有人错愕的眼神,重重的跪在她的面前,失声痛哭的说道。 二百六十章 血染长街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让我救他,我自身都难保,又怎么救?”轻轻一笑,冷玉儿在阳光下微眯着凤眸,淡淡的笑道。 “我知道只有郡主才能救她,莹雪对不起郡主,莹雪愿意以一死来换他的命。”一柄如泉水般在阳光下闪着粼洌光芒的寒刃横在颈脉间,柯莹雪擦干脸上的眼泪,无尤无怨的笑道。 “碧水刃?常夫人不要这样,若是连你靥死了,你们的孩子可要怎么办?况且我要你的命又有何用?”两根手指轻轻一夹,那柄曾经最为熟悉的碧水刃不可思议的落在她的手中,冷玉儿轻轻抚摸着那柄寒刃,轻笑着问。 “那么郡主到底想要什么?”仿佛明白了什么,柯莹雪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清亮的明眸,坚定而决绝的静望着含着笑容的冷玉儿,带着一丝希望的问。 “常夫人知道四年前的事情吗?我想常夫人应该知道,那么常胜将军有没有跟常夫人提起过一些人的下落?”微微的垂眸,清亮的眸光迷离而朦胧,冷玉儿淡笑着问。 “郡主难道就不能给一条活路吗?他们现在已经只是普通人了。”柯莹雪的泪水再一次滚滚而落,眸光微闪的望着那张如玉的容颜,凝眉问道。 “看来常夫人真的知道,常胜将军与夫人真是伉俪情深,活路在你的手中,你知道我要什么,常夫人自己想想吧,为了那些该杀的人,他有必要受那么多委屈吗?”紧盯着那双流泪的眼睛,冷玉儿唇角啜着一丝浅笑的说道。 “不,我不能,他不会出卖兄弟,我也不会出卖他们......”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柯莹雪颤抖却是斩金截铁的说道。 “你怕只要你说了出来,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对不对?”阳光下,手中的寒刃闪着粼粼的冷光,冷玉儿将碧水刃缓缓的递还给她,意味不明的轻声笑着问。 “伉俪情深?你说得对,自始至终他都是那么的相信我的,而我却有那么多秘密隐瞒着他,我怕他所托非人,不会原谅自己。我怕你们永远也回不去。”紧握着那柄碧水刃,柯莹雪猛然从悲伤中清醒了过来,颤抖而镇定的说道。 “我们早就回不去了。就算能回去,晴阳哥哥也活不过来。”望着眉目明净,仿佛大彻大悟的柯莹雪,冷玉儿轻叹一声,眉目寥落的笑道。随即从酒楼之上翩飞而下,轻飘飘的落到狼狈不堪的常峰面前。 “玉儿,看到这样,你可满意?”漆黑的眸子如朝阳般迸发出明亮而纯净的光辉,宛如初见的望着她,常峰没有一丝怨恨的笑着问。 “满意。很满意,不过你这是何苦?为了那些连手无寸铁的百姓都杀的人,值得吗?”仿佛被她身上那股出尘的气质所震慑。满街的人海没有一丝的声音,静寂得针落可闻,冷玉儿清亮的眸光从人海之中掠过,冷冷的说道。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玉儿。这样做,你值得吗?”仿佛刹那间明白了什么。常峰脸色煞白的望着含着笑容的冷玉儿,有些颤抖的问。 “常将军,只要常将军说出来那些人的下落,我就有办法证明常将军是被人陷害的。”明眸轻扬,冷玉儿看着那越来越苍白的脸,缓缓的走到他的面前,轻声笑道。 “我说过那些罪孽我一个人承受也罢了,玉儿何必如此的逼迫与人?”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越来越近的冷玉儿,常峰强忍着怒意,冷冷的说道。 “看来他们真的在这里,真的没有枉费我一番心血。”静寂的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纷纷的窃窃私语,冷玉儿面色平静的望着常峰,在他耳边淡笑着说道。 “玉儿,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那些人命由我一个人来背负,用我的命偿还给你。”眸色越来越冷,紧咬着牙关,常峰斩金截铁的说道。 “不,我不会要你的命。”微微一叹,冷玉儿转身对着人群,眼睛定定的看着牢记了一生的那张脸,冷冷的说道:“你们自己站出来吧,否则我保证,常胜将军明日此时必定以最惨烈方式,横尸街头,当然他也将永远背负叛徒这两个字。” 寂静的人群,一个人站了出来,紧接着又一个人站了出来,不过一刻钟,冷玉儿面前已经站出十几个身穿布衣,和普通的平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细细看去,眉宇间隐隐有一股铁血杀气的硬朗男儿,再不过一刻钟,又有十几个人站了出来。 他们在常胜将军的庇护之下平淡的生活了这么多年,此时此刻,他们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敬仰如神的常胜将军,背负那么多的屈辱,冷玉儿轻轻地闭眸,淡然惨笑,她又一次利用了人性中的善良来达到目的。 又过了一刻钟,五十个曾经在那场凄风冷雨中,无情挥舞着手中寒刀的人全部站了出来。 “玉儿,四年前的事情是我下的命令,我曾经答应过他们,只要他们血洗清平村,我放他们自由,所以这件事情的责任我全部承担,你若要杀他们,就先从我身上踏过去。”只是轻轻一震,那困住他全身的手铐脚镣碎裂一地,常峰挡在那些人的面前,面对着冷玉儿,坚定而决绝的说道。 “很好,那我们一起死,反正我早就应该死在那场杀戮之中,我们就这样全部死了,倒也干净。”红袖一扬,袖中划出一柄冷刃,一柄长剑横在颈脉间,冷玉儿眸光轻闪着解脱般的笑容,淡淡的说道。 “玉儿,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逼我吗?”深锁着眉宇,常峰缓缓的走近冷玉儿,震惊中带着一丝颤抖的说道。 他知道她笑的越平静,越是认真。 “二哥还记得我们曾经发过的誓言吗?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今天我们就一起死,也算不负曾经对苍天的起誓。”明媚的红色,在闪着寒光的剑端轻轻滴落,一滴一滴,如绝美的花朵绽放在她的脚下,冷玉儿平静、淡然的笑道。 那样的笑容宛如春日花开,宛如月落平江,宛如朝阳升起,不经风,不沾尘,不惹埃。曾经不断地有人对她说,不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威胁任何一个人,倘若他不在乎,死又有何用?可是她知道若是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在乎她的生死,那个人就是常峰。 “还记得将军曾经说过,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将军是大将之才,成大事者必须无情,怎可为了我们搭上性命,郡主想要我们的命,拿去便罢,将军莫要因小失大。”五十人中缓缓走出一人,手中一柄寒刃同样横在颈脉间,话一说完,顿时满腔热血四溅与地。 “将军保重,我等并非为将军而死,只是为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情恕罪,毕竟战士应该死在战场之上,而不是出卖灵魂换取自由。”一个眉目磊落的男子站了出来,长剑在脖颈上一划,鲜血再一次迷蒙住了人的眼睛。 “将军保重。”剩下的四十多个英朗男儿朝着常峰拱了拱双手,慷慨的横刀赴死,鲜血流了满地,迷住了人的眼,亦迷住了人的心。 人群中不断的有人发出一声声的尖叫,四十多条人命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刎颈而死,血染长街,他的手却被一只温暖的手紧紧的握着,一动也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在自己的面前,却无能为力。 “玉儿,你真的变了。”紧握着拳头,常峰压制着心头焚山煮海的怒火,冷冷的望着曾经那样熟悉的容颜,愤怒的说道。 “二哥生气了?有些事情终要有一个结局,无论结局是好还是坏,二哥若是想死,玉儿陪着。”缓缓的松开常峰的手,仿佛根本没有看见那五十具渐渐变冰冷的尸体,冷玉儿静望着那双愤怒而不可置信的眼睛,淡笑着说道。 “他们是无辜的,是我下的令,你应该杀的人是我。”头顶上白花花的阳光,照的人眼睛睁不开,鼻端那股血腥之气越来越浓重,常峰握着她的手,将她手中的剑,狠狠的指向自己,冷冷的说道。 “他们是无辜的?四年前那些死在他们刀下的人,就有罪吗?二哥真会开玩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杀你,你是我二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唯独让我自己一个人悲痛的活着,玉儿真的不好受。”手腕一沉,一股劲气荡开紧握着她的手,长剑跌落到那渐渐蔓延开来的鲜血之中,眉目宁静的望着常峰,冷玉儿清冷如雪的说道。 “如今你也想让二哥尝尝这种滋味,是吗?”悲伤而寥落的一笑,常峰一双眼眸朦胧着淡淡的雾霭,眉目凉然的轻声问道。 “二哥若是受不了这些,就和妻儿一起离开,过一些普通人的生活吧。”清亮的眼眸闪着坚定而明净的光芒,冷玉儿唇边含着一抹笑容,轻声的笑道。 “你是在逼我离开,你知道漓楚大军已经从凤凰城出发,还要逼我离开,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独自一个人面对吗?”宛如火山一般的怒火毫无保留的迸发,常峰恨恨的望着那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怒火中烧。 “把他押下去,择日再审。”一声冷喝,一直在一旁静默观看的宁涉下令说道,人群再一次混乱起来。 二百六十一章 习惯了守护,便再也没了自我 本是平静的人群被常峰一句话掀得天翻地覆,人心惶惶,宁涉派人将常峰押下去,连忙进宫,而那个一向杀伐决断的铁血娘子玉鸢儿却是挥了挥手,一言未发的闭眸惨笑,方玉龙更是无心理他,无奈之下,只好一个人穿过混乱的市井,默默走回家。 有些凌乱的发丝花白,似乎一天之内,变得苍老略显的宁涉沉重走到花园前,忽听到自己的儿子宁远对一直守护在他身旁的陈子瑶,轻声说道:“那个女子有些眼熟,不知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是,以前你们认识的。”身子微微一颤,只见陈子瑶静站在盛开的花木之前,眉目磊落,没有丝毫隐瞒的含笑的说道。 “是吗?我竟认识她?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来,不过我想我们一定不熟。”宁远从凉亭中缓缓的起身,眉目清明的笑道。 “为什么?你怎么会这么认为?”花朵氤氲的香气缭绕于鼻端,陈子瑶回眸望着宁远,有些惊愕的问。 “像她那么心狠的女子,这世间唯有一个皇后能够与之相较,我怎么会和那样的女人做朋友?所以就算是认识,也绝没有任何交集。”轻轻地走近陈子瑶,宁远折下一朵盛开的花,插在陈子瑶鬓上,静看着那张娇羞美丽的容颜,轻笑着说道。 “她心狠吗?”面色有些微变的轻轻一叹,陈子瑶仿佛自言自语般轻轻的问。 “是,心狠而无情,为了逼出自己的仇人,可谓是机关算尽,可是我总感觉她比当今皇后更美丽,更出尘,像天上的雪一样冰冷而洁净。让人有种恨不起来的感觉。”微锁眉宇,眸光悠远而飘渺,宁远略略思索,笑着说道。 “宁远,你认识她,曾经你很爱很爱她,爱到可以为她去死。”紧握着掌心,清亮的眸子一黯,陈子瑶有些失落的笑道。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几天一直都是你在我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我知道你的心,你也知道我对你的感觉。为什么要告诉我,我曾经爱过别人?”轻轻地拉起陈子瑶的手,宁远静望着她,眉目含笑的问。 “我只是不想骗你,如果她在你的灵魂深处。终有一天你会记起她,到时候你远远的离开我,回到她的身边,我会受不了的。”缓缓的闭眸,陈子瑶寥落而悲伤的说道。 “傻瓜,真是个傻瓜。我受了那么重的伤,她却没有看过我一眼,可见她心中根本没有我。以前的我,也许因为太过于爱她,才会看不清楚她,现在,我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很清楚的看到了她的另一面,所以就算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也不会离开你,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你才是真正爱我的那个人。”轻轻的一拉,宁远把陈子瑶拉到怀中,在她耳边带着满足而快乐的笑容,轻声说道。 “不管你离不离开我,我都不会离开你。”陈子瑶带着满足的笑容依偎在宁远的怀抱中,低低的喃喃自语。 微微一叹,苍老的眸光中现出一抹欣慰,宁涉缓步绕道离开,无声的推开房门,却见一袭红衣,含着笑容坐在棋盘旁边,凝眉苦思着那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天下将乱,国之将亡,宁大人是要急流勇退,还是迎难而上?”从棋盘上转过目光,轻轻地抬眸,冷玉儿拈起一枚棋子,平静的淡笑着问。 “你怎么来了?”身子明显一震,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在脑海中魂牵梦绕的熟悉身影,宁涉惊怔望着冷玉儿问。 “我记得我曾经和宁大人说过后会有期,宁大人忘了不成?”轻轻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明眸浅笑,冷玉儿云淡风情的笑道。 “不知天心郡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似乎从惊怔中回过心神,只觉得脊背一凉,却是冷汗湿透了衣衫,宁涉稳定下心神,沉定的问道。 “宁大人不必惊慌,天心不过是想和宁大人叙叙旧。”缓缓的站起,冷玉儿轻轻地关上门,含着一抹洞彻而又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道。 “叙旧?不知郡主想从何时开始叙旧?”无奈的一笑,宁涉从容的坐到那盘棋旁,略微思索,在棋盘上轻落一子,漫不经心的问。 “就从这盘棋说起,如何?”随意坐在棋盘的另一端,冷玉儿拈起一枚棋子,轻轻落下,搅乱了整个原本是互相牵制的黑白世界中,轻灵的笑道。 “其实郡主心里明白,又何必明知故问?”一步一步像是厮杀一般,在棋盘上走着棋局,宁涉紧锁着眉宇,淡看着冷玉儿,苦涩的笑道。 有些事情终究瞒不住,从来她到云泽城,他便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那四年前的一场无情厮杀不过是表面,杀戮背后的真相绝对不可能被鲜血所掩埋,只会更加清晰的呈现在这个绝顶聪明女子的眼中,其实一直以来她和她是多么的想象,怎么瞒得了? “玲珑棋局,师叔,多谢师叔这么多年来的维护,如今师叔是否该给天心一个真相?”黑与白的世界被一枚枚的棋子搅的天翻地覆,冷玉儿再一次一语道破天机。 玲珑棋局,她再也没有什么心思去打机锋,如今一步步的走来,她要的就是一个真相,虽然那个真相在她服下红尘劫的时候,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般,很清晰,很清晰,再也不可磨灭的印在了脑海中。 “师叔只有一事相求,不要让宁远沾染任何事情,师叔一辈子不得脱身,我希望自己的儿子也为了一个女子,一辈子脱不开身。”一枚枚棋子以决绝的方式在棋盘上,毫不留情的互相的杀戮,仿佛血染了整个江山,宁涉静望着冷玉儿,一双虎目隐含泪水,沉声说道。 “我明白师叔的一片苦心,天心也本不愿他纠缠在无谓的杀戮之间。”冷眸如雪,清泠如水的声音带着斩金截铁,杀伐决断的味道,冷玉儿淡声说道。 如此可以左右天下的玲珑棋局,他却没有传授与自己的亲生儿子,明明可以学到绝世武功,却偏偏让他甘于平淡,便是为了宁远不会像自己一样,一生只为别人而活,她如何不明白? “玲珑塔,你要的真相,在玲珑塔。”棋盘上纵横着波澜诡异,无人能挡的的杀气,宁涉幽幽一叹,收回手中棋子,轻声说道。 “多谢师叔,师叔想走也走吧。”轻轻起身,那一袭红衣翩然从窗子中飞去,淡声说道。 “这么多年了,习惯了,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缓缓的闭眸,一行浊泪无声滑落,宁涉苦涩一笑,低低的喃喃自语。 逝去的记忆恍惚间涌上心头,他又想起了二十多年以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他和他的师兄还很年轻,天下大乱,风云变幻,他和师父、师兄三人在那幽深的山谷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然而有一天他们同时遇到了一个女子,不变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变化着。 那个女子与一个男子从山巅跌落到山谷,他和他的师兄救了她,而那个男子却早已没有半点声息。她就那样的沉沉的睡着,仿佛不愿意从幻梦中醒来,而他们两个,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轮流守护在她的身旁,只因为他们都想她醒来的时候,能够第一个看到是自己。 沉睡中的她是那么美丽,美丽得像黑夜中最灿烂的星辰,发出璀璨夺目的光亮,她是那么高贵,高贵的就像天上随风翱翔的凤凰,却带着仿佛失去灵魂一般的忧伤,后来他们才知道,她真的是一只令人无法直视的凤凰,高高在上的飞舞云端。 她醒了,然而她却失去了她最爱的人,她说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那个人,可是那个人终究死在了她自己的手中,她问他们为什么要救她,她说如果就这样死了该多好?如果生不能在一起,死在一起又该多好?为什么上天连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没有给她? 那个时候她说了很多很多的傻话,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里,他知道他的师兄也同样的记在了心里,她有很多很多悲伤的过去,她也有很多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却阻挡不住,他们兄弟二人同时钟情于她。 虽然他们谁也没有说出来,但是他们的师父何等睿智,临终之前,师父将那本玲珑棋局一分为二的给了他们两个,目的就是怕他们两个为了一个女子反目成仇。 果不其然,在一次不得已的抉择之中,她选择了师兄,那一段时间,他们三个真的反目成仇,他不断地陷害他们,然而他们却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他,直到他远走他乡,直到他赌气般的娶妻生子,也不得安宁的思念着她。 就这样他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再也得不到解脱的为她步入阴险仕途,为她以江山为棋局,以人命为棋子,守护了二十余年江山,只为她能有几年快乐无忧的日子。 这就是他悲伤的故事,守护与等待已经成了他无法改变的习惯,习惯了等待,习惯了守护,习惯了事事为她着想,便再也没有了自我。 二百六十二章 九重塔,九重天 夕阳斜曛,那一座古老的玲珑塔宛如一个曼妙的少女,在夕阳中披着轻纱,舞动着轻盈的身姿。缓步的走进,那一座塔沐浴在历史的长河中,有一种荒凉与沧桑的味道,迎着阳光,冷玉儿静静的望着玲珑塔,抬步而上,推开那古老的塔门。 众所周知,玲珑塔由渭国最顶尖的高手所镇守,那塔顶便是不逊于揽心剑、无情刀的玲珑剑,登上玲珑塔顶,拿到玲珑剑之人,便是站在世间的最高处,有媲美于皇帝的掌握生死,杀伐决断,甚至是左右天下兵势,再掀风云之权。 然而自渭国开国以来有无数的高手,胸怀大志的进了这道门,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活着出来,也就是说这一道生死之门,进得去,出不来。而她却不得不近,因为答案就在眼前,她想见的人就在眼前,可是只有爬到最顶端,俯瞰整个苍茫世界,她才有资格知道真相。 一道落日的余晖随着那敞开的大门照了进来,似乎照不了亮的是塔中千年不变的黑暗,大门在冷玉儿缓步走到塔中之时无声无息的关闭,缓缓的闭眸,神思陷入一片空明之中,静寂荒芜的身侧,她似乎听到了微尘飘落的声音。 一柄寒刃无声祭出,砭人筋骨的杀气刹那间荡满整个塔内,剑光灵动,幻影生花,那轻灵飘逸的身子在无声飘来的风中游走不定,严禁细密的一缕缕的剑光中,映衬着四道如鬼如魅的身影,而她就在那交织入网细密剑光中翩然飞舞。 这就是九层塔的第一层,塔中之人自小生与黑暗之中,活与黑暗之中,一生从未见过阳光,练就了一双夜间窥人的眼。也就是说他们可以看到塔中的一切,而闯塔者若非是那耳听八方的绝顶高手,则在那未出手之际早已死在那细密的刀剑之下。 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仿佛跌落一片天地未开的混沌世界,让人不由生出恐惧与迷茫,其实有时候我们害怕的不是黑暗的本身,而那颗被黑暗蒙住,看不到光亮,看不到前路的心,只因为我们总是愿意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而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心。 似乎有无数的刀光剑影在黑夜中晃动,却看到一丝光亮,他们的剑亦是黑色。而她的剑飘摇与风中,却是每一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黑暗的刀芒急如厉风,迅如闪电的直袭而来,然而却令人最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毫发无损的游走于那剑光中。 他们自然不知道,先前漓楚之时,她是如何蒙着眼睛分辨那花与叶的重量。目中无剑,心中有剑,剑随意动,紧紧地闭目。聆听着风划过的声音,心脏跳动的声音,以及那微不可查的灰尘碎裂的声音。一道道的剑锋带着凛冽的杀气无情的挥出,她将自己的心化为一道利剑,一道无与匹敌的剑光划过,耳畔传来裂帛之声,紧接着又是几声闷吭。 没有人知道那剑是如何快绝的划出。也没有人知道那剑为什么会那样精确无误的划在自己的身上,他们只是看到那那一袭红衣随意地轻飘于风中。却听到了鲜血滴落在地的声音,如风荷滴露,如山泉流淌,一股剧痛传来,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的倒地。 第二道门缓缓的打开,一脉灰暗的灯火照亮躺在地上挣扎的四道身影,那四双眼睛中闪着幽凉而欣慰光芒,这是他们一生中第一次见到光明,那光竟像火一般温暖着人孤寂的心灵,令人的灵魂都为之颤抖。 紧接着光中有一团如火焰般美丽的人影,缓步而进,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活着的人走进第二道门,原来他们输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中。 提着带血的剑,缓步走进第二层塔,一声声咯咯的欢笑声顿时传来,九个十二三岁,穿着和冷玉儿宛然一样浓烈如火焰般的衣服,如画中美丽可爱的福娃娃蹦蹦跳跳的做着游戏,本是三个孩子一起玩,却忽然在冷玉儿到来的一刻,变成两个孩子一起玩,唯剩下一个孩子在那里孤独地站着。 一个的孤独不可怕,可怕的是欢乐是众人的欢乐,悲伤是一个人的悲伤,茫茫人海中,习惯了有你,却又淬然失去的孤独。那个可爱的孩子惊怔的望着欢乐的伙伴,不知所措的想要加入,却被别的孩子无情的推开。 那些孩子依旧蹦蹦跳跳的玩着,唯有她一个人孤独的仿佛不存在,那种感觉不是别人当做你不存在,而是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存不存在,只留一颗绝望荒寂的心,宛如孤魂野鬼一般,在茫茫人海中不知所措的游荡。 “姐姐好漂亮,和我一起玩吧,她们都不和我玩,姐姐,我怕一个人。”那个孩子蹦蹦跳跳,宛如年画上的福喜娃娃,带着欣喜雀跃笑容跑来,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的望着冷玉儿,开心地说道。 她就那样的走来,满是灰尘得地上却没有落下一个足印,再反观整个大殿,不但她的足下没有脚印,那些快快乐乐蹦蹦跳跳的脚下,也是没有留下一个足印。虚空涉地,不惊风尘,仿佛从未有人踏足过此地一般的干净,若非她亲眼看着这些孩子的笑容,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地方竟然会有这般绝世的轻功。 “姐姐也想和你们玩,可惜姐姐还有事情。”柔美的唇边微微勾起一丝幽凉的微笑,望着那双让人硬不下心肠的眼睛,冷玉儿握着滴血的长剑,遗憾的说道。 “姐姐是一个人,妹妹也是一个人,姐姐就和妹妹玩吧,姐姐若是走了,妹妹在这世上一个人多孤独啊。”轻嘟着小嘴,那个可爱的孩子一脸期盼的说道。 “孤独,人生之路,本就是一条孤独的路,没有任何一人可陪你走到终点,就算再不习惯,也要慢慢习惯。”远远地望着那紧闭的一道门,冷玉儿轻声笑道。 若想到达下一道门,必须经过这些看似孩子,却不是孩子的身侧,冷玉儿绕开那个孩子,缓缓的踏出一步,足下虽未落下一道足印,却明显惊起了些风尘,饶是她练就了回风舞雪这样可以在江湖任何地方登堂入室的轻功,也依旧不敌这塔中孩子的轻功,轻功既已如此,那么他们的武功更是可想而知,然而这些却都不是她停留的理由。 “姐姐坏,姐姐欺负妹妹。”腰间一柄软剑遽出,那可爱的娃娃变成了地狱中走出的恶魔,直刺向继续前行的冷玉儿。 剑尖灵动,幻影生花,张扬如火的红衣似血如魔,那雪影浪涛的剑光,却是杂乱无章,带着毫无规律的眼花缭乱,好似一个不懂武功的孩子随意挥舞着手中的剑势,却是快绝如电,剑剑不离冷玉儿周身大穴的疾刺而来。 这一招冷玉儿自然熟悉,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正是慕容氏揽月决中的最后一招,亦是最催魂夺命的一招。怪不得这世间没有人能够在塔中活着出来,即使他能过的了第一关,也绝对过不了第二关,这不只是一个国家的武功精髓,而是两个国家的武功精髓。 这世间躲得过,不是手握天下,便是早已看淡天下,飘渺仙山,谁还无谓的走进这塔内争夺什么左右天下的兵势。 “啊,她欺负我们,我们一起打她。”一声脆生生的孩子声响起,无数的针芒象密网一般射来,竟然是漫天花雨散金针。 但见那八个孩子长袖一拂,那点点微芒勾勒成一朵朵美艳到极致的鸢尾,紧接着微芒散了开来,彷如九天银河从天而降,绚烂到极致,璀璨到极致,可是到了眼前,针芒四射,穿空裂气,却是仿佛长了眼睛一般,形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将冷玉儿从四面八方的包围住。 越是美丽到极致的东西,越是夺人性命到极致的武器,满天花雨撒金针,幻星夫人的真传,可是雪幻星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前有幻星夫人的金针,后有慕容氏追魂夺命的揽月决,冷玉儿微微一笑,能挡得过此招这世间恐怕只有一招。 揽心诀,心飞扬兮浩荡。手中无剑,心中无剑,剑法的最高境界。 四年以来,那用生命的代价换取而来的绝世内功,终于再一次有了用武之地,一次次的受伤,一次次的生命垂危,才会有一道道别人的内功输入她的体内,她才能一步步的走到这里,是上天的无意安排,还是有人刻意而为之?为的就是有一天她能够有资格站在那塔顶的最高处? 那无数的针芒到了眼前却是凝滞不动,那纷繁杂乱,奇诡多变的剑端亦是在她身后刺不出半分,而她眉宇间一抹如白雪般莹莹的光辉越发的美丽动人,勾魂摄魄。 掌心的纹路似乎渐渐的消失,玉手轻挥,一股冷冽如雪的罡气从体内散发而出,将九个孩童般的高手震飞了出去,她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着,走向那缓缓打开的第三层门。 二百六十三章 九重塔,九重天 九重塔,九重天。这第二层便需要这么强大的武功,又出现那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两门绝世武功,不知这第三层,第四层,亦或是第九层会是个什么样子?这个尘封了几十年的塔中,究竟有多少秘密,她忽然很感兴趣。 一双决然而静冷的双眸停留在第三道石门之上,石门还未打开,一股冷冷的杀气却是蔓延开来,袖中之剑无声划出,冷玉儿微微一笑,不管等待她的是什么,她都要义无反顾的走进,魔挡杀魔,佛挡杀佛。 石门缓缓打开,幽亮的灯火闪烁摇曳,根本还未看到人影,一股劲风带着凌厉的杀气迎面而来。那一招一式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凌厉快绝,因为在石门开启之前,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还是根本未见到他们出手,便被那凌厉的杀气逼得无处可躲。 长链飞出,流星一闪,如插翅猛虎,似过海蛟龙,一股开山裂石的杀气迎面而来,堪堪到了眼前,冷玉儿只觉一身冷汗,手中长剑剑气透剑而发,迎上那锋芒毕露,精致婉约,如流火,似闪电,却是催魂夺命的暗器。 一招相击,火花乍起,璀璨如九天银河从天而降的陨火流星,冷玉儿本以为以自己的内力可以一击便将那飞来的暗器直接打落在地,却不成想那暗器随着她的剑招翻转,宛如跗骨之蛆,直接绕在了那柄长剑之上。 与此同时,冷玉儿的身后猛然浮现出精巧细致的铁锤,风声泠泠,一道优美的孤线,带着一股逼人的冷风,与那先前袭来的暗器相互配合,淬不及防的朝着她空门大开的后背要害部位袭去。 如此近的距离。两者相互配合的天衣无缝,再加上那长剑被六爪银钩所缠,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回身挡下那任谁都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铁锤,倘若真的让他一击即中,莫说能否再接着走下去,就连那性命恐怕也会留在这塔中。 “铁画银钩。”冷眸轻闪,在他们同时出手之际,冷玉儿虽未看清楚人影,却是猛然想起那曾经风影楼之争时出现的银钩铁画两人。 只是当时他们虽然也是偷袭。可是武功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刁钻凌厉,更没有像现在这样,仿佛像是要了她性命一般。不顾一切的痛下杀手,这个地方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不但有熟悉的武功,竟然也出现曾经熟悉,却又陌生的人。看来她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可是眼下却不得不先避过这夺人性命的同时一击。 快绝无伦而又以刁钻之极的方式出现的暗器,该如何躲过?或者如何化解,电光火石之间,左手在腰间一拂,再一次划出一柄长剑。并以奇异而不可置信的姿势在身后反转,直接挡在拿铁锤袭来之地,紧接着一个回风舞雪。冷玉儿长袖一闪,右手被银钩缠住的那柄剑,带着一股劲风脱手而出,直接刺向手握长链的银钩本人。 白练当空,罡风阵阵。一抹如闪电般快绝的剑光直袭而来,银钩不由得大惊。忽然想到慕容家的通常习惯是准备两柄剑,以备不时之需,可是他根本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把自己手中的剑,变成最厉害的暗器,直袭了过来,只一个刹那间转换最不利的局势。 “左手剑?”刚刚那一招,不但是反手剑,更是左手使得反手剑,那偷袭不成的铁画,如何不惊骇的叹道。 微微一愣之间,冷玉儿身形偏闪,早已脱离了他再一次袭来的距离,而他多年以来从未失手过的搭档却是面临最危险的境地,那柄朝着他飞掠而去的长剑,无论是力度还是上面带的劲气,竟然是连他们浸淫武功几十年来都无法化解。 铁画银钩从来不分彼此,银钩若是今日丧命,那么下一个轮到的就该是铁画他自己,忽然之间,他们有种错觉,是不是这一次真的来错了? 本是占据塔内最有利环境银钩,在冷剑袭来之际,却变成了最劣势的所在,这狭小塔内,四面皆是那冰冷的墙壁,无论是后掠,还是左翻右转,根本避无可避,况且就算是使出平生绝学,他也没有那样好的内功,可以与那毫无征兆的飞来的一剑相拼。 飞火流星,在千钧一发之时,一柄长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眼前,火树银花,仿佛有璀璨的烟火绽放在眼前,那飞掠而来的一剑却是被另外一道剑光挡下,银钩在惊怔中抬头一看,却是冷玉儿含笑站在他的眼前。 “不过三年未见,天心郡主的剑法竟然精进至此,看来我们真的是老了,不该趟这一道浑水。”剑端停下,杀气早也消失,那方才阴险出招的两个老人却是一身的冷汗,却不得不佩服的说道。 “不知二位前辈又是受何人所托,在此等候天心?天心可是差点丧命在两位老前辈的手中。”漫不经心的微微一笑,随手收回两柄剑,冷玉儿不由的叹道。 “天心郡主是说我们两个老东西是绊脚石吗?”不由得呵呵一笑,再一次恢复了淡然的眉目,方才未受惊险的铁画笑着问。 “天心不敢。”微微躬身施礼,冷玉儿笑道。 “天心郡主恐怕说错了吧,曾经天心郡主的剑法超群,但毕竟未曾下过杀手,但是这次若非天心郡主手下留情,老夫恐怕早已见了阎王,不知老夫是该感激天心郡主救命之恩,还是该就此转身离去,不再过问任何人间是非?”有些尴尬的轻咳几声,方才险生还死的银钩有些记仇的问。 “原来两位前辈有话想问天心,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上一次铁画银钩也未曾如此这般的下杀手,为了感激二位前辈,天心有问必答。”清亮的眸光洞彻而清明,意味不明的一笑,冷玉儿亦是有些记仇的说道。 方才的事情,若非她机警,现在恐怕早已血溅三尺,现在他们到来兴师问罪,当真有些令人不舒服,冷玉儿无声一叹,也许后面的话会更让人不舒服。 “好一个有问必答,天心郡主应该知道我们同花静风那个老东西的关系,所以我们不过是想问问,天心郡主为何如此残忍的灭他全家?”看出冷玉儿有些敌对的笑容,重重的跺了跺脚,冷哼一声,银钩恨恨地问。 “我若放他一命,那么他肯不肯放我一命?其实你们今天站在这里,便是心中都清楚,他若活着,恐怕我到死也走不出漓楚一步,更不要说会站在这里,聆听二位前辈的淳淳教诲。”眉宇微锁,眸子深敛如夜,冷玉儿有些气恼的反问道。 “天心郡主知道了?真是好笑,别人都认为是天心郡主做了那楚皇的棋子,杀了不该杀的人,却不曾想原来天心郡主不过是利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扫除了自己的敌人,铺就自己平坦的道路,好个杀伐决断,好个深沉心机,临了,花静风那老狐狸被小狐狸给算计了,竟死得如此冤枉!”听道冷玉儿略显讽刺的话语,银钩不由得捶手顿足,眼泪朦胧,毫无顾忌的说道。 “二弟,天心郡主,我二弟就是个急性子,天心郡主莫要往心里去。”看着那越来越冰冷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凛,铁画慌忙替银钩解释道。 “死就是死了,有什么冤枉的,是楚皇要他死的,我不过顺水推舟,再者说,他做过的事情就算是一百条性命来抵偿也不冤枉。”冷眸如冰,冷玉儿轻笑一声,好似没有听到那般凌厉的质问,无波无澜,不惊风尘的回答。 “就算他该死,那千语、解语那两个丫头何辜?你竟害的她们如此?”心神有些激荡,银钩再一次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恨恨的问。 “不管二位前辈相不相信,我没有对她们下手,两位前辈,天心问一句不该问的话,若是天心有一天落得个不幸的下场,两位前辈是否也会为天心抱打不平?”眸光微闪,冷玉儿望着那两个语气带刺,却是有一颗赤子之心的老人,轻声的问道。 “我们和你们的父母都是生死之交,只是你们相煎何急?”比银钩略为稳重,却依旧面有戚戚然的铁画,目中隐隐泪水的悲伤说道。 “有些事情前辈管不了,就莫要管了吧,没有什么兄友弟恭,姐妹情深的事情,江湖凶险,天下也太平,前辈好好保重。”无声一叹,冷玉儿转身走向第四道门,忧伤的回答。 “二弟,我们走吧,他们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了。”铁画望着那一袭决烈的背影,无奈的拉着银钩离开,若有所思的说道。 站在第四道石门面前,冷玉儿微微握住那洁白如玉石般的掌心,悲然一笑,她很想知道,如果她死了,会不会有人也会像他们一样,不顾一切的去质问另外一个害她的人,可惜她没有机会知道,那个人掩藏的是那么的深,谁会想到害她的人会是她? 二百六十四 九重塔,九重天 第四道门无声打开,犹如天籁的佛音回荡于耳畔,竟然让人无法再走下去半步,仿佛有一片华光在眼前出现,缓缓照亮了塔的第四层,那第四层之内静坐着一个白衣无尘的和尚,那和尚喃喃的念着使人昏眩的佛经。 一声声的佛经似乎净化着人的心灵,亦是扰乱着人的意志,足下似有千斤之重,竟载也无法走动半步,冷玉儿强撑着内力,一步一步艰难的向前走着,良久方走到那和尚的面前,却是缓缓的坐在和尚面前的蒲团之上。 那诵唱的佛音似乎澄净了人心灵的世界,那杂乱纷飞的心变得空明一片,仿佛一种光亮照耀着她的全身,洗涤着那曾经染血的灵魂。血染在灵魂之中,是因为不忍,是因为不愿,所以才会念念不忘的悲伤,才会任由那伤口无法结痂的腐烂成疮,然而这如流水般天籁的佛音,是否能够令困顿的灵魂得以解脱? 虚无,冷玉儿在那个和尚的身上只看到了一片虚无的圣洁,那种虚无已经超脱了人们口中所说的无欲无求,而是灵魂,亦或是自我的虚无。他仿佛融入整个世界,又仿佛脱离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与人的眼前的游离九天之外,也许他只是人脑海中的一个景象,却是那么真实的存在与眼前,令人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人无妄念,心无妄想,她的心也似乎也跟着那个和尚,走进一片虚无之中,柔和的光包围着她的全身,一切的情与爱,仇与恨,悲欢离合,抑或生离死别全部消失。只剩下纯净的灵魂,忘我的在那团光中静坐冥想。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纷纷扰扰的三千飞尘中,不思天地,不思愁苦,不思情爱,不思取舍,四大皆空,身心皆明。如此一生也许能够超脱于世,畅游天地,可是人生在世。若是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曾经历,什么都放得下,只是这样一团的虚无,又何苦来走这一遭? 人世间若无爱恨。若无悲欢,若看得开生离死别,若是没有一个心心念念,怎么忘也忘不掉的人,那该有多无趣? 心如白纸,人生亦如白纸。回忆是苍白,现在是苍白,将来是苍白。灵魂亦是苍白,这样的人生还是有生命存在的痕迹吗?七情六欲人之烦恼,亦是人之快乐的根本,或者是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的根本。 一团柔和圣洁的光中,那一袭红衣缓缓起身。柔美的唇边带着一抹彻悟的笑容,继续在靡靡佛音之中。抬步前行,虚无的地上忽然长出许多尖刺的荆棘,每走一步,殷红的血如花一般,绽放于她的足下。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前方已无路,施主何不回头?”柔和的光亮中,那个和尚缓缓睁开眼睛,清亮的眸光洞彻而平静的望着起身离开的冷玉儿,宛如晨钟暮鼓般,警彻人心的说道。 “敢问大师,什么是路?是必须别人走过的,还是佛祖安排好的?”没有回头,冷玉儿望着第四道紧闭的石门,再一次艰难的踏出一步,鲜血再一次流了出来,清晰的疼痛使她紧握着拳头,却是云淡风清的笑道。 “来时欢喜去时悲,空到人间走一回。前方的路既是一条荆棘之路,便是佛祖不愿施主前行的意思,也许施主回头,便能踏上佛祖为施主安排了另外一条平坦之路。”双掌合十,宝相端严,眉目慈和的和尚淡然说道。 “敢问大师,佛祖既然已经为我安排了另外一条路,那么我为什么此刻会在这里,而非在那一条平坦的路上?看来一切,不过都是命运使然,世间皆有定,奈何费思冥?”冷玉儿紧握着拳头再一次踏出一步,无心而笑的回答。 “偈有千语,人有万象,三千世界,路有万千,真真幻幻本就分不清楚,施主脚下的路又如何知道是命运使然,还是不归歧途?”缓缓的在那团光中起身,手中的念珠不停地转动,超脱尘世的白衣和尚静望着那个决然的背影,缓声说道。 “歧途亦是路,不过是人的选择不同,否则佛祖何必安排这么多条路?”再一次在那和尚所带来的压力之下,艰难的抬步,沉重的落下,冷玉儿柔美的唇边含着一丝微笑,却是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歧路是用来回头,不是用来选择的,施主明知那是一条不归之路,又何必自寻烦恼?”那一团柔和的光似乎变淡了些,白衣和尚不解的望着那一袭红衣艰难的朝前走着,轻声问道。 “不知大师法名?”依旧一步步的朝前走,冷玉儿眉目静然的问。 “无心。”那柔亮的光慢慢的变浅变淡,白衣和尚无心回答。 “无心而来,无心而去,无心大师何必自寻烦恼,管这人间俗务?就算是命运安排好的,人生之路也该由人来走,可惜世间本无平坦之路,若是因为荆棘而停止不前,忘记前行的使命,那么人生还有何意义?”终于走到那第四道石门的前面,鲜血如鲜花开满她所走过的路途,冷玉儿平静无波的淡声说道。 “水月镜像,无心去来,无心多事了。”那柔和圣洁的光芒终于消退为虚无,似乎由天上跌入凡尘,无心双掌合十,依旧超然的无心一笑,却是无心而去。 前路漫漫,不知是谁渡了谁?她也依旧没有学会回头。 第五道门在无心离开之后,缓缓打开,她身后的荆棘刹那间消失,徒留来时沉重的脚步,却没有一点的鲜血,脚上的疼痛感自然也消失不见。摄魂术,雪幻星的摄魂术竟然又一次出现在这里,而且比貌似得到真传的她,高明的不止一星半点,冷玉儿微微一笑,不知后面会有什么样的惊喜? 踏着满是灰尘的台阶拾步而上,墙面的石壁上颗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茫,塔的中心却是一方小小的水池,浮光耀金,静影沉璧,仿佛千百年都没有一丝波澜的水池,在冷玉儿走近之时泛起微微的波澜,波澜之中一个美人影子倒映在水中。 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幅幅的画着绝世美人的古画悬于墙壁之上,在夜明珠的照耀之下,如真如幻。抬目而望,但见画中四个女子个个天姿国色,有着夺目而惊魂的美貌与魄力。魄力,是的,即使在画中,冷玉儿依旧可以感觉到她们身上的有一种威压的魄力。 第一幅画中女子明眸善睐,丹唇外朗,冰肌玉骨,高贵清华,凤衣飞扬,翩翩惊鸿,她就如一只美艳而高傲的凤凰,张扬着就算是掩饰也掩饰不住的风采,那是一种令百鸟为之低头朝拜,独一无二的风采,令人不由得想起凤凰凤太后,绝世的独立天下。 第二幅画中的女子眉如柳叶,眸如点钻,轻移莲步,体弱飞凫,飘忽若神,只是浑身上下是一股清清淡淡、纯澈清明的冷色,如冷江浸月,如晨荷风露,如芝兰玉树,不染半点人世间的尘埃,绽放着倾国倾城的倾世风姿。 第三幅画中女子秋水明眸,笑靥花绽,晕晕娇颜,飘飘仙子,芸芸神赞,如一抹洒脱的长风,更似天上随时随风化去的流云,飞扬明朗,婉若游龙般飞舞在大海无垠的水面之上,惊世的风流自在、恣意不拘。 而第四幅画中美人不但白衣如雪,就连飞扬而起的三千发丝亦是如冰似雪,俊美如雕刻的容颜上,蓝眸幽深如海,仿佛整个人都是那冰雪所化,冰雪所生一般洁净、冰冷、无情,仿佛从不为人知的异世中走来,奇绝天下的女子。 四个美人,四种不一样的美,却绝对是无论过去、现在、亦或是将来,都属于那种最美的女子,只一幅画便有一种令人心神荡漾,意乱情迷的魅惑之感,这应该是沙中火凤凰、天上白玉剑、海上碧落宫、雪花无情刀创始人,只是却不知为何会供奉在这玲珑塔内? 这应该算是供奉吧,因为每一幅画的前面都有三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在不分昼夜的塔内宛如香火一般的存在,无心的回眸,却发现那风平浪静的水池依旧荡漾着微微的涟漪,抬步走近,饶是冷玉儿如何的冷静,却是不由得大惊。 那水池之中并非像她先前所认为只是自己的倒影,而是每时每刻不断变换着悬挂于墙壁上女子的容颜。再仔细观看,那倒映的影子竟然翩若惊鸿,娇如游龙的挥舞着剑招,正如冷玉儿所想,每一个女子手中兵器正是凤栖刀、揽心剑、碧峰剑以及无情刀。 四个仙子凌波踏水,宛然如仙的舞动剑势,凤栖刀之绝世风华,揽心剑之倾世风姿,碧峰剑之恣意自由,无情刀之异世奇绝,却是招招式式唯美而惊艳、凌厉而霸气、洒脱而不羁,顿掀风云变幻,顿使天地变色的融会贯通在一起。 二百六十五章 何为情缘 四种绝世武功,四种绝世秘籍竟然全部出现在这里?冷玉儿只觉得自己的心翻山倒海,翻天覆地。倘若先前只是雪幻星的漫天花雨散金针以及摄魂术,冷玉儿绝对不会惊愕到这种程度,可是现在这绝对能够对决于天下的四种武功竟然全部出现在这里,如何能让人不惊且骇? 不,应该是五种,纯阳玄空指,还有纯阳玄空指,那一幅画是一个男子,在塔顶的中间,亦是水池的中间,当那四种武功一一演示之后,便是一个伟岸男子的身影,那个男子看不清楚容貌,却是演示着因为需要童子之身修炼,所以失传了多年纯阳玄空指。 一招招一式式精妙绝伦的武功在眼前不断的闪过,眼花缭乱,却又是那样的吸引人,除却那条件比较苛刻的纯阳玄空指,倘若是掌握了这四种绝世武功,那么天下谁还是他的对手,莫说武林至尊,就是统一天下,亦不在话下。 云淡风轻的挥了挥手,荡起满池静水,水中人影渐渐消散,冷玉儿却是漫不经心的笑了笑,这就是第五层的秘密,也是最魅惑人心的秘密,倘若真的想要学会这是四种武功,恐怕这辈子也别想离开这座玲珑塔,只因为太过于贪心,所以才会被迷住一颗不坚定的心。 可是水月镜像,就算是绝世美人,亦或是盖世英雄,终有一天会向那满池静水一般,只是一个微动的涟漪,便会随风消散,过水无痕。她不需要这些,她要的是一直以来困在心中的那个答案,哪怕那是一条不归之路。 第六道门轻轻的打开,黑暗的塔中有人走动。有轻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有衣衫婆娑的轻响,却没有一丝的杀气。一声轻微的响声,摇曳的烛光幽幽亮起,映照着一个熟悉而恍惚,却宛如山岳般坚挺的背影,巍然的不动,亘古的不变。 “玉儿。”轻轻的回头,一张温和明朗,眉目刚毅。风神清俊的脸带着淡然的浅笑,仿佛可以涤尽一切阴霾的春日阳光般,静静地望着她。轻轻地唤道。 “二哥?没想到会是二哥?”冷玉儿静望着常峰,无奈的笑道。 “能走到这里的,便是懂得取舍之人,武功、智谋已不需要再考验。”一丝若有若无的阴郁在眉宇间流转不息,那曾经杂尘不染的眼睛多了几分沉重与无奈。却依旧怜惜的望着冷玉儿解释道。 “其实一直以来我最信任的除了大哥之外,就只有二哥一个人。”缓步走进,无声一叹,清亮的眸光漾起一丝微澜,冷玉儿轻声说道。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写月还是晴天。都不曾给过她,就算是天塌下来,这个世界依旧会有他替她撑起的安全感。所以。后来她知道了他隐瞒的一些事情,她也没有不曾不信任过他,冥冥之中,她感觉他就像是一个守护神,永远的站在她的背后。让她不受半点的伤害,却不曾想。有些不得已的事情,却使她怨恨了他那么久。 是不是真的不该用那样残忍的方法血染长街,可是一世因,一世果,她要的不过是因果循环,那是她曾经发下过的誓言,如何能辜负? “玉儿不必多说,我明白,可惜二哥对不起你,有些事情终究伤害了你。”宛如水浸的眸子微微一颤,常峰明了的笑道。 “是玉儿对不起二哥,让二哥受了那么多的委屈。”紧握着那渐渐消失纹路的掌心,眉宇微蹙,忧伤明媚的一笑,冷玉儿淡声说道。 易容术可以掩饰她如玉一般的眉宇,却无法掩饰掌心纹路,也不需掩饰,她要知道她还能活多久,还能做哪些事情?恩与仇不能抵消,倘若有足够的时间,她绝对不会选择那样的伤害他,可惜她没有时间了。 “世事无常,你我都没有办法,不提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如和煦春风般微微一笑,常峰握住她的手,很想将她像小时候一样的揽在怀里,拂开那仿佛舒展不开的眉宇。 “多谢二哥,其实我知道,在这世界上,无论我做什么,也只有二哥能够无条件的包容我,也只有在二哥怀中,我才有一种踏实的感觉。”轻咬红唇,冷玉儿依偎在常峰的身上,像是回到了十年前一般,享受着那久违了的温暖,孩子气般的说道。 “玉儿,能不能回头?不要迷失了自己,二哥不想让你承担太多。”无声一叹,常峰紧蹙着眉宇沉声说道。 “二哥何苦问这一句话?”指尖如风,轻点常峰胸前要穴,冷玉儿仰头笑着问道。 “罢了,其实我若能拦得住你,你根本就不应该在这里。”一动也不能动的静静站在那里,无奈的苦笑,常峰轻叹道。 自小到大,她想做的事情,谁能拦得住?像她这样的女子宁愿被真相伤害,也不会愿意虚伪而没有自我的活着吧? “二哥,你是我的哥哥,我不想再伤害你,也不想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二哥不用担心。”缓缓地离开那个温暖的怀抱,冷玉儿继续向第七道门走去,清清淡淡的声音,斩金截铁的坚定。 第七道门打开,冷玉儿有些犹豫,隐隐的感觉,第七层塔中一定有一个人在等待着她,却不知会是谁?微微苦笑,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着,无论是谁,她必须走到塔的最顶端。 果不其然,那烛台上的蜡烛已经燃尽了一半,仿佛在等待她到来一般,整个塔内纤尘不染,幽静而明亮的地方静站着一袭皎然出尘的背影,无心回首,清淡的笑眸,温润的神情,却仿如初见般的孤冷与寂寞。 “好久不见。”脚步轻抬,冷玉儿静静的望着那双如月一般明亮的眼睛,没有一丝波澜的轻声笑道。 “好久不见,其实我等你很久了,我知道你一定能够走到这里。”清清淡淡的声音,依旧宛如琴音出弦,慕容清影含着一丝笑容,坚定的说道。 “对不起,之前的事情,误会你了。”眼前的人影有些恍惚,似乎又看到了那满身鲜血,却依旧含笑的脸,冷玉儿有些惊慌的说道。 “什么事情,我早就忘了。”无心一笑,慕容清影仿佛闲话家常一般的说道。 “你忘了,我可没有忘,无论怎样,那是我欠你的。”明眸忧伤,冷玉儿艰难而苦涩的说道。 三百剑,她在他的身上划了三百剑,如何忘得了?无论那件事情是谁设计的,她终究是那个划了他三百剑的人,这笔债终究是她欠下的,也终究该她还。 “其实今天来,我只是想知道,当初所说过的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另外一个人说的?当时,面对你的认识我,可是在你心里,想的到底是谁?”眉目寥落的一笑,清亮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她,仿佛想将她看清、看透一般,慕容清影一字一顿地轻声问道。 “什么话?我忘了,你也忘了吧。”微扯唇角,艰难的一笑,盈盈如水的眸中,淡淡的悲伤,却是看不出半点的悲与喜,冷玉儿笑道。 “只要他忘不了,我就忘不了。”淡淡浅浅的一笑,慕容清影缓缓的走近她,似梦呓一般的说道,喃喃自语中有低低的绝望。 “你知道?”蓦然心惊,有些心痛,冷玉儿苍白的笑着问。 “知道,所以才会选择放手,因为我不想用别人的心来爱你,那样对你不公平。”轻轻拂开她额前那微乱的发丝,慕容清影不由自主的将她拥入怀中,悲伤的笑道。 “如果,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小虫子该多好,那样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纠结与爱恨。”没有拒绝,也不能拒绝,顺从的伏在他的胸前,如玉质般细腻的手轻放在那颗咚咚直跳的心房上面,冷玉儿苦涩得笑道。 “玉儿,那个诺言还算数吗?”寂寞一笑,慕容清影拥着怀中的人,仿佛一个迷途的孩子般,绝望而悲伤的问。 “什么诺言?”漆黑的眸子洞彻而清明,冷玉儿寂寞的问。 “据说人有三世情缘,今生无缘,我们来生再续前缘,我会用一颗完整的心去爱你。”低低的声音温柔而绝望,慕容清影悲伤地问。 “我欠你三百剑,今天还给你吧,无论今生还是来世,我都不想与你们慕容家有任何的瓜葛。”袖中划出一柄冷剑,冷玉儿漠然离开那个怀抱,双手捧剑,放到他的眼前,微扬的唇角,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真的要斩断一切?就连来生也这样无情的挥刀斩断?”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手中的剑,慕容清影惊怔的问。 “何为情缘,不如就此斩断个干净,来生我要快乐地活着,所以还是不相见的好,见到你,只会失了我的心,心只有在自己的手上,才不会受伤。”云淡风轻的一笑,冷玉儿苍凉的说道。 “来生竟然也是求而不得,罢了,也许前世我欠你三百剑,今生你是讨债的。”无声一笑,默默的回首,慕容清影寂寞的转身离去。 二百六十六章 红尘劫,夺心的毒药 那一道身影消失在她来时的道路之上,可是她却不敢再向前迈出一步,那八层塔上是他吧?是那个从一开始她只能远远躲开,却不敢走近一步,害怕长歌当哭,害怕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的孤独,害怕与他生离死别的人吧? 可是此时不见,以后也终会再见,已经将心舍却,她还有什么好怕的?耳畔忽然传来一缕幽渺的琴音,宛如山间之清风,月下之石流,那样的纯净,那样的超脱,促使她一步一步的走在那蔓延而上的阶梯之上。 石门打开,一张绝世的容颜却是蒙着眼睛弹奏着一张古琴,琴声悠扬,似那无牵无绊的浮云柳絮,无根无蒂,清零不羁,天高阔远随风飞扬的洒脱。 “玉儿,是你来了吗?”澹荡不定的琴音在指尖如水般流淌,蒙着眼睛的人仿佛知道冷玉儿就站在眼前,仰头笑着说道。 “好洁净的琴音,没想到你的琴音也是如此的高超,足以与止阳相提并论,可是不要装了,我知道是你。”眸子清澈而静冷,静望着那张在梦里千回百转,心心念念,怎么也忘不掉的容颜,冷玉儿无声而叹的说道。 “我记得我从未在你面前弹过琴,你是怎么知道的?看来还是我们心灵相通,我做什么都瞒不过你。”蒙着眼睛的黑纱轻轻落下,露出一双波光潋滟,勾魂摄魄的漆黑清眸,慕容晴天玩世不恭的笑道。 “止阳既然想去南疆,又何苦南辕北辙,千辛万苦的来到这里,只是为给哥哥送别吗?再说亲兄弟之间何必那样客套?恐怕是止清哥哥答应你离开,你才会放止阳南去的吧?你们之间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无奈得一叹,那颗固若金汤一般冷寂的心。在他的面前分崩瓦解,冷玉儿努力保持着笑容,揶揄的笑道。 “我也是为了他们兄弟好,我想你也不愿意他们卷进无谓的纷争之中,不过一眼就能知道我不是止阳,除了母亲之外,你是第一个,你是不是对我念念不忘?”静望着那双迷离而妩媚的眼睛,慕容晴天轻舒了一口气,笑意盈盈的问。 “当然不是。就算你们再相像,终归还是很不同,止阳和他的琴声一样干净清爽。而你身上有血腥的气味,当然现在还有女人的的香气。”灵眸轻闪,灵敏的鼻子在他身前轻嗅,眉宇微锁,不屑的一笑。冷玉儿讽刺一般笑道。 “怎么你吃醋了,要不要回来?我保证那皇后的位置还是你的,当然今生你也会像我母后那样,六宫之中唯你一人,我不会碰任何一个女人,怎么样?”一步一步的走到她的面前。淬不及防的握住那双如玉一般的手,静望着那张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却又好像时时刻刻没有离开过的容颜。戏谑的说道。 “你有心,我却无意,天下女人那么多,你去享受你的后宫三千,我走我的千山万水不是很好吗?何必痛苦的纠缠在一起?互相的猜忌。互相的折磨,你不累。我累了。”想要抽出被他紧握的手,却好像初见时一般的无能为力,冷玉儿苦笑道。 “累了就休息,从来都是你折磨我,我何时折磨过你?你知不知道你那样无情的离开,我每天,每一时,每一刻在被你折磨的死去活来,害怕从此之后再也见不到你,害怕你喜欢上了别人,害怕很多很多?你刻在了我的心里,却无情的走了,我只能不无时无刻的刮骨疗伤。”凝眉冥想,慕容晴天散漫的笑着,仿如初见,像个无赖一般,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我不应该离开吗?只有你被折磨吗?那我们就秋后算一算账,先说说你为什么编造一个那么大的谎言......”微微苦笑,冷玉儿尽量远离那张凑得越来越近的容颜,妩媚的眸光带着春水一般的柔情,却是十分较真的的说道。 “好了,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伤心,让你难过,再也不骗你,不瞒你,一生一世只对你一个人好,无论眼里、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好不好?”微凉的手指压在她的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黑眸勾魂摄魄,慕容晴天在她耳边呵气如兰的笑道。 “你无需保证,既然要在一起又何必离开,既然离开了又何必回去?”宛如泉水般轻声一笑,冷玉儿意味不明的望着他,却是决绝而坚定的回答。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好不好?我想你了,很想很想你,你想我了吗?”猛然将她拉入怀中,慕容晴天狠狠地将她禁锢在怀里,微凉的手指在她如玉的容颜上轻轻地划着,倏尔微凉的唇压在她的唇上。 她想挣脱那个怀抱,却无能为力的任由他抱着,他的舌尖野蛮的撬开她的贝齿,吸吮着她甜美的双唇,他知道此生此世,他不能没有她,哪怕是倾尽此生的温柔,哪怕是最野蛮的占有,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永远的留在身边。 从开始的躲闪慢慢变成从未有过的温柔,冷玉儿温顺的伏在他的怀里,轻启贝齿,婉转相迎,任由他的舌尖深深的探入,炽热柔软的唇辗转厮磨在一起,似要磨尽一切的温柔与缠绵,却是沉重的令人窒息。 其实情之伊始,便已刻骨铭心,只那一刻的相遇,相思便已如苗疆的蛊毒般细细啃噬着彼此的心,侵魂蚀骨,刻骨铭心的眷恋与不舍,如飞蛾扑火一般,她怎能挣脱这个充满诱惑的怀抱?怎能挣脱那致命的温柔? 一场必输的赌局,赔上一生的情动,在她的世界里,久远的回忆何尝不像一把锋利的刀,处处凌迟她自己。 “晴天,多谢你,三年的质子生活,多谢你的照顾,多谢你为我隐瞒了那么多,多谢你那样的爱我,我也很爱你,很爱很爱你,可惜,我们有缘无份,我们隔得太远了,就这样忘了,也许是最好的结局。”紧紧抱着那个无力的身躯,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冷玉儿紧抱着慕容晴天,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般,在他的耳畔,刻骨悲伤的说道。 “你给我吃下了什么?”仿佛全身的力气被她抽空,轻抚着刻骨温柔的唇边,慕容晴天惊怔地握着她的手问。 “红尘劫,忘了吧,忘了我吧,我们都彼此忘了吧。”柔美的唇边漾起纯美的微笑,缓缓的闭眸,冷玉儿艰难的说道。 “红尘劫若是有用的话,你是怎么记起所有的一切的?我不相信那是你猜到的,红尘劫一定有解药对不对?”那曾经多么深湛的目中流露出无比的惊慌,他不停的干呕,想要呕出她乘机给他吃下的药丸,恨恨的问。 质子,三年的质子生活,像她那样高傲的人,怎能容忍过没有自由的质子生活,可是这就是命运,这就是谁也改不了的命运,小的时候她就说过,她讨厌做一个没有自由的质子,所以他选择用尽一切的办法隐瞒,可是她是那样的聪明,如何瞒得了? 她让他忘了自己,可是如何能够做到?以前他以为自己能够忘记,换来的不过是无休无止的自我折磨。忘记,人生间最能做到的就是忘记自己最心爱的人吧?可是现在,她一颗毒药,就要了他的心,那颗心满满的都是她,她如何忍心? 她竟然用自己去做诱饵,骗他服下那颗夺心的毒药,而一向警醒的他竟然上了当,当真是可笑。难道她不知道,他这一生总归握在了她的手中,也败在了她的手中,如何能忘得掉? 眼泪无声滑落,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似乎想在最后的时刻,把她深深地印入脑海,可是眼睛却是沉重的无法睁开,全身的力气在药力的作用下慢慢的流逝,那紧紧相握的双手缓缓的松开,他无力的伏在她的身上,听到了她伤心的心跳,既然彼此相爱,为何要彼此的忘记,这个游戏很好玩吗? “红尘劫,是毒药亦是解药,越是想忘记的时候,他偏偏让你记得那么清楚,你说可不可笑?”手指无声滑过他的脸庞,那双眼睛明亮而静彻,心在刹那间片片碎裂成尘,冷玉儿悲伤而苦涩的笑道。 “不要走,求你不要走,你从未想过回头吗?我就在你的身后,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头?一直都在等,从未变过......”慕容晴天喃喃的低低自语,仿佛在诉说着自己内心最沉痛的悲伤。 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吗?一语成谶,那初见时所说过的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徘徊,讽刺着他无谓的等待,终于那一袭红衣消失在开启的石门中,他重重的跌在地上,沉重的双眸缓缓的闭上,失去了知觉。 等待,无论是什么事情,等待永远都是最煎熬人心的,因为那一条只有自己的寂寞之路。选择等待的人,何尝不是把自己的心交给了那个不知何时才会在人生道路上,偶尔回头望你一眼的人,而自己却背负着永恒的伤痕。 然而她却没有回头,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着,她选择的本就是一条孤独的路,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 二百六十七章 相见不相识 夜风习习,天青似水,花开月圆,落寞的玉鸢儿带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孩子,孤独地走在皇宫中。曾经也是这样美丽的夜晚,他与她并肩的站在月下,温柔的抬眸,轻轻细语,琴瑟和鸣,相携连理,夫妻情深。 还记得七年前,她是雪幽国高傲的公主,从第一眼见到方玉龙时,她就爱上了这个温润如玉,满腹诗书,彷如游戏红尘的浊世佳公子。 一年后,她得偿所愿,嫁与方玉龙,执掌凤印,成为渭国的皇后,与他并肩而立,与他抚琴吹箫,与他恩爱无疑,只是那时皇权为太后所把持,而太后却非他亲生母亲,她狼子野心,勾结朝野,想扶植自己亲生儿子登上皇位。 那时不但他的地位岌岌可危,就连他的生命也时时握在别人手中,中毒、刺杀、失足落水,群臣罢官,兄弟阋墙,一次一次的阴谋无形的包围着他们,令他们寝食难安。 两年来,是她尽心竭力,运筹帷幄,用铁血一般的手法,将太后所有的党羽全部铲除,那一年她杀了许多人,手上染满了鲜血,她的心也渐渐冰冷起来...... 那个如花一般的年纪,她也曾是个无忧无虑,单纯可爱,毫无心机的少女,可是为了他,她宁愿背上铁血娘子的称号,不但守住他的命,还要为他守住江山,可是换来的却是,生死永不复相见。 为了一个女人,他竟要和自己生死永不相见,这岂非是自己听过的最大的笑话,堂堂一国之主,九五之尊,竟拿生死来要挟自己,这岂非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可是这一切都不是笑话。 在爱情上,她发现自己才是一个摇尾乞怜,有心无力的可怜人。 “母后,孩儿累了,母后这是带着孩儿去见什么人?”那个眉目如画的孩子扬起小脸,乌溜溜的瞳眸望着自己高贵而落寞的母亲,不解的问道。 “带你去见你的父皇,我的孩儿怎么可以还没见过自己的父亲?”玉鸢儿心疼的抱起孩子,一步一步的朝前走着,悲伤的笑道。 四岁的孩子正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然而她的孩子却是在一出生的时候就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他走的时候,她已经快要临盆。然而他回来的时候,只是不停的酗酒,昏睡,接着又是酗酒,却是问都没有问过自己的孩子好不好。 “父皇的病好了吗。为什么父皇从来没有来看过孩儿?”有些疲惫的伏在母亲怀里,小小的孩子撅着小嘴问。 “父皇的病还没有好,不过我们可以去见父皇。”轻轻的一笑,玉鸢儿冷澈的眼眸含着泪水,惨淡的笑道。 “那孩儿先睡一会,等见到父皇的时候。母后一定要叫醒孩儿。”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小小的孩子含着甜美的微笑,无力的闭上眼睛。仿佛睡梦中见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父亲。 自从会说话了之后,她的孩子每一次问到这个问题之后,她都是无力的笑笑,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能告诉自己的孩子,他的父亲为了一个女人不要他们了。她更不能告诉自己的孩子,他的父亲也许从来不知道他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推开沉重的门。本是灯影辉煌的宫殿却是黑暗一片,整个宫殿掩埋在浓重的黑暗与颓废的酒气之间,玉鸢儿紧紧抱着已经沉睡,所以显得异常那个乖巧的孩子,走在满是碎裂的酒瓶之上,苦涩一笑,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过的。 她知道他就黑暗的角落,其实这四年来,她很也喜欢黑暗,因为只有黑暗可以掩藏那颗碎裂不堪的心,只有黑暗可以掩藏绝望脆弱的泪,也只有黑暗可以掩藏一切一切的肮脏。 回忆如刀,刀刀割心断肠,轻灵的火焰在烛台上跳动,映衬着一张苍白如雪的脸,坐在角落里的人模糊的望着眼前的人,却是悲伤而寥落的一笑,仰头喝下一口酒,惨淡的笑着问:“你是谁?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不许任何人来?” “真的忘记我了吗?那还记不记得他?”抱着孩子,玉鸢儿一步一步地走进方玉龙,没有惊讶,没有忧伤,却含着一丝淡笑的问。 “他是谁?你又是谁?你是来报仇的?还是来讨债的?杀了我吧,我等了很久了。”仰头继续喝着酒,恨恨的将空酒瓶摔碎,方玉龙冷冷的说道。 “他是你的孩子,你真的忘了吗?”紧紧握住他拿起酒瓶的手腕,玉鸢儿将睡熟了的孩子放在他的怀里,眉目清明的问道。 “孩子,我真的有个孩子吗?”怀中蓦然多出一个温暖柔软的小身躯,方玉龙有些不可置信,却是出于血液中父子相连的习惯,将孩子紧紧抱住,目光浑浊而朦胧的望着眉目如画的孩子,低低的喃喃自语。 “他是你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孩子,好好看看他,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摇曳的灯火有些明灭不定,玉鸢儿望着那略显激动的侧颜,静静地说道。 “对我还有个孩子,你是玉鸢儿,可是我记得你的头发是白色的,你的眼睛是蓝色的,为什么嫁给我之后都变了,你的头发变成了黑色的,眼睛变成了黑色的,就连心也变成了黑色,你不再是你,你还我的鸢儿......”紧紧地将孩子抱在胸口,泪水一颗一颗的往下落,方玉龙没有抬头看眼前雾鬓黑眸的人,只是颓废而孤独的自言自语。 “对不起。”轻声的低喃,那冰冷的眸中亦是滑落一颗颗的眼泪。 她以为她不会再留一颗的泪水,她以为他不会再留恋她,她也不会留恋他,可是原来他爱过她,他们彼此相爱过,可是却是她亲手毁了这一切。初见时她白发飘摇如雪,蓝眸清澈如海,可是她害怕他不喜欢,因为她是异族,她记得他曾经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她努力了一年,终于找到了一种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一颗颗的眼泪滑落,洗不清的是那黑色的眼眸,她不要在他心里只是一个异族,她要和他一样,这样他们的心也会变得一样,可是错了,一切都错了,现在的他只记住了那个时候最纯净的她,原来只要心一样,相貌的不同又有什么关系? “你爱过她吗?”久违的眼泪划过脸庞,玉鸢儿落寞的一笑,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颓废的方玉龙,轻声的问。 “爱过又怎样,没有爱过又怎样?宁我负天下人,而不能让天下人负我,这才是玉鸢儿,这才是真正的她。”满是胡须的脸摩擦着孩子娇嫩的脸,孩子闭着眼睛有些不满的往怀里钻,方玉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依旧没有抬头,却是带着深沉的怨恨,冷冷的叹道。 “所以你看清楚了,你们之间的缘分也就尽了。”玉鸢儿强忍着眼眸中的泪水,紧咬着银牙,悲伤而绝望的笑道。 “你不是鸢儿对吗?你知不知道鸢儿在哪里?”一颗颗眼泪无声滑落,他抬眸望着她,就好像望着一个陌生人一般,有些焦急的问。 “你找她做什么?你不是说永远不想再见她吗?”明灭的灯火,莹莹的泪光,心中的疼痛泛滥成海,将她深深的淹没,玉鸢儿仿佛无法呼吸一般,沉重的问。 “你看这是我们的孩子,就算鸢儿再坏,他也不能没有母亲,你知不知道鸢儿在哪里?她为什么没有来?”提及到那个名字有些冷漠与恨意,悲伤而寥落的一笑,方玉龙却是带着慈爱的目光,望着怀中的孩子,清冷的问道。 “她已经死了,那药有毒,把她的心毒烂了,她说她希望你能够原谅她。”漆黑的黑眸涌出无数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湿了衣衫,玉鸢儿轻声地回答。 “我劝过她不要服那种药,可惜她不听,心毒烂了,是不是那药迷失了人的本性,她才会做出那么多错事?”那双浑浊的眼眸再一次变得清亮,方玉龙静静的望着眼前陌生的女子,带着一丝期冀的问。 “是,她说她知道错了,她不希望你再因为她的错,折磨自己。”紧紧握着双手,长长的指甲划破了掌心,一颗颗鲜血无声滴落,玉鸢儿含着泪水,淡笑着说道。 “因为她的错,折磨自己?其实我也有错,我也大错特错,多谢姑娘,我要走了。”像是抱着最珍贵的宝物一般,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方玉龙艰难的起身,坚定的一步一步朝宫殿的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缓缓起身,玉鸢儿望着那一袭曾经最为熟悉的身影,悲伤的问。 “既然她已经死了,我不希望我的孩子生活在这里,延续我们曾经犯过的错误,我希望他能够海阔天空自由飞翔。”屋子外面依旧是黑暗,却是有璀璨的星辰,有皎洁的月光,他缓步走出宫殿,仿佛像是走在光明里,走向自己的新生。 “海阔天空,自由飞翔。”玉鸢儿轻声低喃,泪水再一次模糊了双眼,缓缓摊开掌心,殷红的血在掌心如花一般的绽放,其实他们的血是一样的,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以至于像现在这样,相见不相识。 二百六十八章 一个牢笼到另外一个牢笼 九重塔,九重天,九重念,其实最令人难过的不是那武功智谋的考验,而是取舍得失之间的较量。第九道石门,她终于站在了第九道石门之前,她的手有些颤抖,究竟是谁能够把写月与晴天全部请来,究竟是谁派了那么多忠心耿耿的人守护在她的身边,她心中早已明了,却依旧止不住的颤抖。 她是一个质子,延续着慕容晴阳的悲剧,红尘劫是毒药,亦是解药,很久很久以前,一颗红尘劫令她忘记了前尘。只可惜命运太过于曲折,当她想忘却一切的时候,第二颗红尘劫却也令她想起了一切。 曾经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和自己的母亲与父亲,在那漓楚过着没有自由的生活,所以她才会认识晴天、写月、止阳、止清他们。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也注定一个悲伤的结局,他们的相识是在不信任的基础上,所以他们也必将结束在怀疑与猜忌之中。 一个女子静站在第九层塔中,望着那天边缓缓升起的太阳,俯瞰苍茫天地,眉宇间带着隐隐的忧伤,却是在朝阳中缓缓闭目,似沉浸在悲伤与幸福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之中,心痛沉沉,却是无声而笑。 石门缓缓的打开,朝霞绚烂,天边的一丝阳光缓缓照进塔内,轻落到她的身上,晕染了一层金纱。纵使似水流年岁月无情,纵使风华不在,青春不复,纵使朝如青丝,岁暮成雪,那个女子依旧是绝美无尘,带着俯瞰天地的气度的站在塔的最顶端,仿佛像那随时随风化去的仙人。 “母亲。”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一袭红衣踏进第九层的塔门。冷玉儿望着那一袭仿佛在梦中熟悉的身影,却是轻声唤道。 站在塔顶等待她的人唯有她的母亲,亦是碧落宫传人,方玄空的妹妹,渭国的公主方明霜,她知道她登不上塔顶,便不能撑起一切,不能俯瞰天下,也就没有资格和自己亲生父母相认。虽然这一切是那样的艰难,可是终究值得。 不知自己父母是谁的子女。就算是过得再幸福,再无忧无虑,也不过是那没有根的浮萍。飘泊在随风流动的积水之上,带着一身流落的伤痕,活在不知所措的世界里,不知该走向何方。淼茫积水非吾土,飘泊浮萍是我身。 “玉儿。你受苦了,回家了,母亲在这里。”一缕仿佛侵入灵魂的轻唤,拉回了所有的思绪,一个长相与冷玉儿极其相似的女子缓缓的转身,悲伤而慈爱的将颤抖的她拥入怀中。一脉清泪无声滑落。 “母亲。”盈盈闪闪的眸光却没有一滴泪,冷玉儿伏在母亲的肩头,依靠着久违的温暖。轻声唤道。 无论孩子长到多大,母亲的怀抱永远是最温暖的,那个家虽然给予了她七年最平静的生活,也给予了她最完美的母爱与父爱,可是却还是不及骨肉相连之间深沉亲情。那是灵魂与血脉的召唤。 “不要怪母亲,母亲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跟着母亲只会处处受流落与杀伐之罪,可惜母亲还是错了,母亲没能保护你们,害的翡儿无辜惨死,也害得我的玉儿受尽沧桑与折磨......”眼泪不停流了下来,化掉脸上绝美的妆容,露出眼角细细的皱纹,方明霜颤抖的说道。 三国联姻,互递婚盟,不过是一种掩饰,倘若真的信任,又何必每一个国家都要送出一个质子,去换那心思叵测的信任,那样的信任岂非很可笑?而他们便是那不顾一切,自以为一个人可以换的天下太平的可怜人。 “我明白,玉儿明白,母亲也受苦了。”轻拭着母亲脸上的泪水,冷玉儿笑着安慰道。 “玉儿。”相比于方明霜的激动,冷玉儿似乎已经变得很淡然,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与喜,却是令方明霜为之一颤,何时她的女儿竟变得如此冷静,冷静到近乎与无情? “玉儿明白,玉儿明白母亲的良苦用心,母亲这些年来在哪里,过的好吗?”悲伤一笑,缓缓的闭目,轻声问道。 她想到了那个每时每刻萦绕在心间的至亲骨肉,为了她能够平安,能够快乐,她岂非也选择了和母亲一样的路。 可惜那件事情必须瞒着任何人,只有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她才能够无忧无虑的长大,即使那是永远也斩不断的骨肉亲情,也必须无情的斩断,从今往后她有她的生活,与活在痛苦与仇恨中的她没有任何关系。 “郡主孤身一人来到漓楚之时也不过十七岁,而晴空殿下今年也是十七岁,郡主太过于担忧了。”耳畔响起凌吟当时所说的话,冷玉儿更加悲伤的一笑。 当然她知道薛空与凌吟的意思,其实一直以来他们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才会编造谎言,故意用仇恨把自己骗出谷底,就是为了能够有一丝希望解去遗世之毒,否则她的孩子真的就再也没有了母亲,可是这条路却是那样的艰难与无助,充满了算计与阴狠,有时候真的就这么闭上眼睛,永远放弃也罢。 “在雪幽国,从漓楚到雪幽国,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面对的还是一样的东西,只是不想让你们再受同样的罪,所以才选择让你们忘记一切的离开,只可惜却连累了无辜之人惨死。”盈眸轻闪,方明霜感叹道。 曾经的漓楚,前不久的雪幽,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客居之地,她如何忍受自己的子女和她的命运一样,如此流落的过一生,可是她的选择似乎又错了,任她如何的费尽心机得掩藏,似乎终究斗不过的是命运的轮回,人心的泯灭。 “他们怎么能够这样对待我们?”浑身一颤,冷玉儿静望着那斑白的双鬓,不由得颤声问道。 像母亲那样可以逍遥天下的碧落宫传人,却是活在如此悲伤的境地,情何以堪? “渭国皇室本就人才凋零,再加上相互倾扎,更是无人能够承担起这么重的责任,若是再换一个人去,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无奈一笑,眼含泪光的方明霜轻声回答。 多少年来,就算是脚踏天下,挥斥方遒的哥哥也无法改变后*宫居心叵测,祸起萧墙的尴尬,以至于渭国皇室沦落到现在这样一种无人能再撑起大任的局面,所以她也不得不回来,站在这个地方,等待自己的孩子放下一切,做那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权倾天下。 “卿儿,是不是被慕容倾城劫走了?”眉宇微锁,冷玉儿只觉的心一凉,不由得问。 如今她的母亲已经归来,她的妹妹却不知去向,便只剩下那一种可能性,便是小小年纪的卿儿再一次成为了质子,去了雪幽国慕容倾城那里。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晴空在她身边,他们是姐弟,你不必担心。”微微摇头,方明霜有些焦虑的说道。 漓楚还回渭国的质子,那么渭国也应放了慕容晴空,只可惜他们的命运却不是自由,而是另外一个牢笼。 “漓楚大军压境,母亲认为雪幽国会如何选择?玉无情已死,一个玉鸢儿算得了什么?况且我们也不知道晴天与慕容倾城之间的那个交易。”眸中暗影沉沉,冷玉儿紧握双手,冷冷的问。 那个山洞没有打斗的痕迹,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母亲救出卿儿,没想到竟是慕容倾城带走了他们,当真是失算,她怎能容许自己的妹妹从一个牢笼又到另外一个牢笼? 二百六十九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所以我才会等你回来,从今天起,这天下就是你的,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那玉鸢儿已没有任何的依仗,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就像昨天那样血染长街,也没有任何关系。”从窗口向外俯瞰大地,整个云泽城,甚至是整个天下都在她们的脚下,方明霜对冷玉儿轻声说道。 多年不见,漓楚的历练,她拥有环环相扣,步步为局的深沉计谋,她拥有纵使千万人死在她面前,也依旧不改目的的冷漠,她拥有无论是对自己,对朋友,抑或是对敌人的无情,她现在是唯一一个可以承担起渭国重任的人,只可惜没人知道她最不想变成那个样子的人。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母亲,天下从来不是某个人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这千年万年不变的是江山,我们不过是江山的过客,什么也留不下。”一双明眸洞彻而清明,轻轻一笑,冷玉儿云淡风轻,没有丝毫波绪的说道。 “玉儿,方才你为他承担下杀害花静风的罪孽,是不是心里还有他?你若是心里舍不得,和你一起回去吧,现在还有的选择。”君临天下,万里江山,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女子做得到,然而她却那样无所谓的一笑,方明霜无声一叹,轻轻地问道。 “没有,只不过他不藏私的将自己家传武功全部传授与我,让我得以在这玲珑塔中没有丧命,一报还一报,不想欠他的而已。”冷玉儿微锁眉宇,依旧是看不出悲喜的回答。 “玉儿,你若现在想走,母亲不怪你,作为一个母亲她没有守护在你们的身边。已经很对不起你们,如今又将那么重大的责任放在你的肩头,岂非更加的自私,是母亲没有顾念到你的感受,你若想走,就走吧。”轻声一叹,方明霜望着曾经熟悉,现在却是那样陌生的亲生女儿,轻抚着那如玉的脸庞,安慰的说道。 “母亲不必说了。卿儿没有回来,我不会走。”紧握着拳头,一丝丝的血痕在掌心蔓延。冷玉儿望着那斑白的云鬓,憔悴的容颜,含笑说道。 那个温暖的怀抱若是放不下,她又怎能走到这里?母亲已老,妹妹还是一个质子。难道就这样一走了之,她知道她走不了,她的人生放不下的太多。 “玉儿,一切我已经准备好,只要你愿意,你会得到你应得的一切。玉鸢儿若是现在没有离开,也别怪我没给他们机会。”一轮骄阳升至半空,耀得人眼睛睁不开。方明霜的一双眼眸冰冷而无情,对着皇宫的方向冷冷的说道。 渭国的江山是方玄空和方明霜两个人一起打下来的,作为一个和方玄空一样有折服力的渭国功臣,方明霜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力气,便可以将玉鸢儿苦心经营的一切彻底打垮。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没有人愿意臣服于异族的脚下。 “绿筱媚清涟,娇荷浮琬琰,母亲,我出生在五月,所以姐姐才是天心,而我是琬琰,凤太后怕我有一天回来无法做人,所以才说我是天心对不对?”炎炎夏日,站在阴冷的最高处,俯瞰大地,冷玉儿唇角微微勾一丝微笑,若有所觉得问道。 “是,翡儿才是天心,玉儿是琬琰,天心已死在那场大火之中,所以玉儿不用怕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你皇伯伯曾经留下遗诏,若是方玉龙无力承担天下重任,可直接废去,不过母亲现在老了,只能把江山托付于你。”淡淡一笑,方明霜静望着冷玉儿,悲伤而慈爱的说道。 多年的征战,颠沛流离的焦虑,毁去的何止是一个凤太后,还有当时另外一个倾国红颜方明霜。虽然多年以来,她依旧是那么美丽的存在,可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也许不久的将来,满身伤痕的她,也像凤太后一样,撑不了多长时间。 “母亲,晴阳哥哥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我觉得我与他也是血脉相连。”莹亮的眸子微闪涟漪,有些不解的问。 “因为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当年母亲还很年轻,天下也还是一统,母亲喜欢慕容灏的弟弟慕容恪,可惜他喜欢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我等了五年,却依旧没有换来他的心,便离开了,后来发生了些事情,我才遇到你们的父亲,晴阳的出生只是一个意外,其实一直以来我最对不起的是他......”眼泪在一次迷蒙了双眼,方明霜惨笑着说道。 “母亲,不要说了,我明白。”打断断断续续的悲伤话语,冷玉儿说道。 她明白这就是生在帝王家所必需承受的生离死别,任谁都改变不了。 “母亲,父亲在哪里?为什么父亲没有来看玉儿?”抬眼江山,却是被阳光照得有些头晕目眩,冷玉儿无声一叹,轻声问道。 “整顿兵马,等母亲一起出发边关,这里的事情就交给玉儿了,玲珑剑在手,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轻拭脸上的泪水,方明霜在塔的暗格中拿出一柄同样绝世天下的玲珑剑,递给冷玉儿,淡笑着说道。 “母亲?”那柄剑是那样的锋利,那样的耀目,又是那样的沉重,冷玉儿不得不接过,带着疑问与不舍的轻声唤道。 其实在一步一步踏上塔顶之时,她已经做好最沉重,甚至是最支离破碎的准备,却没有想到无常的世事,竟然给她如此的结局,原来她也是从一个牢笼又到了另外一个牢笼。 “玉儿,你我久别相逢,奈何时间匆匆,话不在多说,救回卿儿,如果可以的话,一起离开,不要再纠结于胜负成败之间。”轻轻抚摸着冷玉儿的脸庞,眼眸中的泪水再一次无声滑落,方明霜慈爱的笑道。 “母亲既然知道,又何必纠结其间,不得脱身。”紧紧握住那转身而去的衣角,冷玉儿颤声说道。 “习惯了守护,脱不开身了。”那一片衣袂渐渐的脱离那柔弱的指尖,方明霜洒然一笑,从那一道石门中落荒而逃般的离开。 二百七十章 玲珑剑出,愿赌服输 头顶上的阳光耀眼而夺目,金黄色的殿宇流火淌金,一袭如火般红衣从宫门中堂堂正正的走了进来。苍凉古老,锋芒毕露、绝世风华的玲珑剑映衬着那张艳而不媚,卓尔不屈,冷而不傲的容颜,是那样的张扬而夺目,高傲而冷漠,却又是那样的相得益彰,仿佛她天生就是那柄号令天下之剑的主人。 褪下一袭凤羽凰袍,清淡妆容,缟素衣衫的玉鸢儿就那样静静的的站在清冷的宫门口,面含微笑的望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面前,平静的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这样的结局,她岂非早就知道? 四年以来,她任由一股神秘的势力,像当初一样一步一步的慢慢的蚕食她,她任由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背叛她,其实一直以来,在渭国她不过是一个客人,如何能够反客为主?宁涉进宫根本不是请示边境作战,而是警告她,她该离开了。 “多么可笑,多么的讽刺,以前出卖、追杀、利用,现在又需要你来守护这破碎不堪的国家。”白衣素服,玉鸢儿静望着那渐渐走近的冷玉儿,轻笑道。 “还以为你已经走了,不过也好,有些事情总该有个了断。”阳光下,迷离浅笑中一抹冷芒散发着迫人的冷意,玲珑剑在手中翻转,剑尖灵动,幻影生花,一抹飘摇的寒光,直刺向那没有丝毫杀意的玉鸢儿。 “是该有个了断。”炎炎夏日,骄阳当空,白如玉的掌心聚集着一缕缕冷如冰雪的寒意,顷刻间,天地之间漫天大雪,雪中一把逼人寒意的冷刀渐渐凝聚成形,在杀意凛凛的玲珑剑袭来最后一刻。堪堪挡在了身前。 同样的一袭白衣,一袭红衣,不过是四年后双方换了个位置,她终于持着剑杀进了皇宫,不但可以复四年前的血海深仇,更是剑指江山,手握天下,可是这么多年了,她经历了什么,又付出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假如一切可以重来。她们两个人是否会选择另外一条路,也许现在她们会是携手抗敌,并肩作战。可惜人生只有一条路,也只有一个机会去选择,她不会放下手中的刀,她亦不会放下心中的恨,人生从来没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 恩与怨。情与仇,生死轮回,以及放不下的一切就在今日了断也罢。 无数随风飞舞的柳絮在眼前飘落,晶莹剔透的光芒在阳光下耀眼而夺目,与苍凉古老的剑端相击,细细密密的剑雨。风一梭,雨一梭的交织在一起。无数短促的风裂寒冰之声,渐渐形成连绵不绝的雪山崩落之声。电光火石之间,左防右挡,前攻后守,两人已不知交手几何,却依然无法攻破对方严密的防护。 点水成冰。风雪天下,那个人冰雪一般的漠然冷冽。苍白的眉宇痛苦的微锁,那柄在骄阳下闪着夺目光芒的寒刀,在风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带着冷湛如冰的冰雪气息夺人性命的闪过,却是一招暮雪千山。 玲珑剑出,一时间嘶风裂雪,寒光烁烁,人影如魅,剑影如蝗,一招我舞影零乱,我歌月徘徊的凌乱剑影,凛冽如火般穿过冰雪,弥漫着苍凉古老气息的玲珑剑一招击破暮雪千山,碎了成翩翩飞舞的雪花,落在人的脸上,随即化为点点冰珠,刹那得芳华。 “你输了。”冰冷的剑尖遥指玉鸢儿的脖颈,剑气透剑而发,冷玉儿含着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意,任凭那点点飞雪打在脸上,化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琉璃,冷冷地说道。 “愿赌服输,送给你一样东西。”白袖一扬,手中一方代表至高无上权利的玉玺送到冷玉儿面前,玉鸢儿无喜无悲的说道。 “你舍得?”一抹惊讶不留痕迹的闪过,冷玉儿没有接,却是收回手中的剑,面无表情的问。 “你不杀我?”手中玉玺沁凉如雪,玉鸢儿深锁着眉宇,望着那收回的剑,有些惊讶的问。 “我若是杀了你,岂非变得和你一样?况且我不需要杀你,你中毒了,无药可救的毒。”柔美的唇边漾起一丝清清淡淡的笑,眸色清明洞彻的望着面色苍白的玉鸢儿,冷玉儿说道。 “你怎么知道?”一丝殷红的血迹顺嘴角而下,强压着胸腔内翻腾的血再也忍不住的流了出来,玉鸢儿尽敛一身清寒,轻笑着问。 “为了活命,我尝试过所有的毒,我记得它们每一种的味道,自然闻得到你身上毒的味道,你头发、眼睛和皮肤应该就是这种毒所改变。”轻轻一笑,耀目的阳光下,再也没有一丝的杀气,冷玉儿望着那双与她同样的黑眸,笃定的说道。 “不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了他,我甘愿服下那种从心里往外腐烂的毒,我想变得和你们一样,只可惜,却依旧挽回不了他的心,你说这算不算报应?”清眸微闪,玉鸢儿望着那和常人一模一样的肌肤,悲伤的笑道。 “也许开始的时候我们会在意容貌,可是韶华易逝,岁月无情,到最后人们更加在意的是紧密相连的心。”清亮的眸中无声滑过一丝悲哀,从未想过她们能够像这样平静的闲话家常,冷玉儿淡淡的说道。 “原来如此,拿着吧,最舍得的都舍了,还有什么舍不得?他走了,你放心,我给他服下了红尘劫,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将手中的玉玺放到冷玉儿手中,玉鸢儿悲冷的淡笑道。 她原以为他会忘记,却从未想过,服下红尘劫的他竟然会记得她的影子,只可惜一切都不能够再回头,只能彼此遗憾的擦肩而过,也许从一开始他们便注定应该擦肩而过,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她依旧是单纯、美丽的雪幽国公主,可是现在想来,她不后悔她为他做过的每一件事,包括手染鲜血,包括为他改变容貌。 爱情是含笑以毒酒的悲伤,茫茫人海能够遇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已经是很幸运。生死相许,生死相依,永不言悔,亦或是万劫不复,形同陌路的悲哀,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你的幸福没有人能够夺走,不是你的,任如何的强留也终究成为陌上红尘。 二百七十一章 算心,才能算无遗策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下毒?就算我们没有见过,我也是渭国郡主,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望着手中的玉玺,深叹一声,眸中划过一丝冷芒,冷玉儿冷冷的问。 “我没有想你死,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你本应是雪幽国质子,也是我送给哥哥解毒的人,要知道遗世之毒唯有纯阴的特殊体质才有用,你是唯一一个可以救哥哥的人,哥哥也是唯一一个可以救你的人,可惜我没算到的是人心。”寂寥一笑,玉鸢儿轻抚去唇角的鲜血,静望着冷玉儿回答。 “人心难测,这世间能够把握住人心的恐怕只有一个人。”眸中暗影沉沉,似有无数生灵寂灭其中,冷玉儿淡望着玉鸢儿轻声叹道。 半梦浮生,最难测的就是人心,就像她从未想到,她会亲手惹下那么多的血债,就像她从未想到,她竟然会饶恕那个曾经对她伤害最深的人,就像她也从未想到,一直以来,她也是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那个女人利用所有人的私心,步步为局的把他们变成自己的棋子,天下知道她们姐妹三人在那里的,除了方玉龙,唯有晴阳,当时晴阳临死之际一定把她们的消息告诉了她。当然,她把这件事情透漏给了写月,让写月认为他把方玉龙引入一个迷局,接着她又利用写月的痴心,把她从玉无情处安然的带到漓楚。 后来她知道晴天需要钱,她便让王尊借用她的手送了大笔的银子,当真慷慨,但这一切都只为让漓楚有对渭国动手的能力,然后她一定又利用玉无情,与晴天做了一笔交易,这笔交易也许倾覆天下。也许是生灵涂炭,但是她知道晴天一定会答应。 为谁倾尽天下泪,为谁白了少年头。虽然她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一次,但是在漓楚发生的一切事情,握在她的手中,冷卿儿与慕容晴空握在她的手中,也就相当于渭国与漓楚也握在她的手中。 她才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推波助澜,步步为局的高高在上者。她才是令天下风云变幻,沧海桑田浸染鲜血,九州大地荒尸遍野的无情之人。她就是漓楚公主,雪幽国皇太后慕容倾城,可惜现在冷玉儿就算知道这一切与她有关,却是无能为力。 慕容清影不会相信,慕容晴天不会相信。当然心思纯明的慕容清空更不会相信,这天下唯有算心才能够算无遗漏,王尊岂非就是靠算心,握住漓楚大半的财富。 “既然你知道,那我也不必多说了,我知道我哥哥死在她的手上。可惜我再也没有办法帮他报仇,我想他也不希望有任何人替他复仇,毕竟那是他心爱的女人。爱到可以为她死。”心已经疼痛的没有了感觉,唇边的鲜血不停地流出,玉鸢儿悲哀的笑道。 她自然也知道冷玉儿说的是谁,她何尝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可惜爱情使人眼盲。心也盲,等到豁然开朗的时候。也便是失去那个最爱的人,亦或是失去自己,如她玉鸢儿,如她冷玉儿,如他玉无情,亦如她慕容倾城,她们都是拿命去赌的魔鬼。 其实玉无情之所以愿意以血为药,三番四次的救了冷玉儿,又何尝没有一份感情在里面,也许因为那一份根本不能容许的感情在心底蔓延,所以才会选择死亡来解脱吧,毕竟一颗心怎么可以给两个人分,毕竟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当然她也知道慕容倾城爱的人始终不是她的哥哥玉无情,她爱的是天下第一公子慕容晴阳,晴阳死了,她的心也便跟着死了,可惜没有人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万里江山,君临天下?最心爱的人都死了,心便无以为继,君临天下又有何用?她想不明白。 “你走吧,我不杀你。”古井不波的望着那张憔悴而虚弱的容颜,冷玉儿淡淡的问。 她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就算有解药,那多年以来积压在身体里的毒,已经腐蚀了她的五脏六腑,人若没有五脏六腑,又怎能活下去? “你能原谅我吗?原谅我以前所做的错事?”眼眸中带着亦是期冀,玉鸢儿望着那倾城的眉宇,笑着问。 “不能,错就是错了,人死不能复生,错误也无法更改,我可以放过你,却无法原谅你,我不是神,也不是佛,我只是一个人,脱离不了喜欢或是厌恶。”淡淡的抬眸,清亮的目中没有任何东西,明净如雪、若仙若灵的脸上看不悲或者喜的说道。 “我知道,你是怕杀了我,脏了你的手。”看到那样目空一切,连看她一眼都不屑看她的冷漠眼神,她就已经知道了为什么,玉鸢儿微微一笑,悲哀的说道。 “就算是吧,找个清静的地方,等死吧。”冷玉儿没有否认,却是轻笑着回答。 “多谢。”仰头望天,天上一块浓墨般的乌云遮住了耀眼的骄阳,一阵凉风吹过,吹散压抑沉闷的空气,只是顷刻间,天地变色,再掀风云,微闪的眸光再也没有泪水,死亡近在眼前,玉鸢儿反倒是云淡风轻的笑道。 “不送。”白色的闪电如蛇一般从天而降,轰隆隆的雷声淹没了她的声音,冷玉儿淡漠的抬步走进宫门,无波无绪,没有丝毫感情的说道。 那一袭红影如风过云烟的消失在遥远的宫殿之中,豆大的雨点如泼墨般倾洒而下,肆意蹂躏着世间万物,再一刻钟,狂风乍起,天地一片混沌。 风急雨骤,似是天怒人怨,风啸雨滚,似是鬼泣魅哭。天地间一片洋洋浩浩,漠漠茫茫,一道霹雳叱咤而下,似要劈开无边无尽的黑暗,如四年前那个风凄雨厉的夜晚,不过是双方换了一种结局。 天空肆意泼洒的雨珠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厉风呼啸而过,一道闪电从头顶劈开,树影幢动,恍若厉鬼择人而噬,她虚弱的走在雨中,单薄的衣衫早已被雨水浸透,她终于也体会到,原来失去了家是这样一种感受。 那一袭白影越走越远,那黑色头发被无根的雨水洗过,再一次变成雪一样的白色,仰头望天,雨水滴入眼中,黑色的瞳眸也变成纯澈的蓝色,纵使如此,她的心也化成了一滩脓血,随着嘴角流下,沾满了白色的衣衫。 无根之水,飘零无根。 二百七十二章 君临天下 檐雨如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冲洗得干干净净,手握着玲珑剑,她无力地走在人头颤动,却是寂寥静冷的宫殿之中,接受者内侍宫女,朝中大臣或敬畏,或惊讶,或心怀不轨,或旁若无人的眼神,她知道她要的不是这些,却不得不接受。 倘若玲珑塔上,她回头望一眼,不知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景?可惜自始至终她走的不是一条能够回头的路。 “皇室人脉凋零,皇上昨夜不知所踪,还请琬琰郡主主持大局。”眼看着那脚步停留在那龙椅之前,却迟迟不肯坐下,宁涉带领权臣拜倒在地朗声说道。 “琬琰郡主是个女子怎能主持大局,宁丞相糊涂了不成,皇上找不到了,就应该全力寻找皇上,怎能皇上昨夜走丢了,今天一大早就另立君主,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一个满脸横肉,身穿盔甲,一看便知是个官职很高的将军,如鹤立鸡群般站在跪倒的人群中,看着冷玉儿,一脸不屑的说道。 “杨老将军说的对,说什么皇上走丢了,杨将军的儿子到现在都生死未明,杨将军也未曾说随便找个人充当儿子,这皇上更是一国之主,怎是随便一个人做的,更何况她还是一个不明来历的女子?”一个鲜衣华服,官衔很高,却是一看便知,是酒色过度的老头也站了出来,冷冷的讽刺道。 那个他口中时所说的杨将军,便是随着先帝方玄空几经征战,历经生死,立下过汗马功劳,亦是被冷玉儿生擒的狂龙银枪杨泓的父亲,狂龙金枪杨藩,绝对的是那种在朝中跺一跺脚。整个云泽城抖三抖的人物。 绝对的权力面前,那张代表着至高无上尊严的龙椅不过是虚设的而已,如先前的方玉龙,如后来的玉鸢儿,当然这也不是他一个镇国公韩空所支持他的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不过是为了保住他拼死打下江山时,那三代为爵的荣华富贵。 人心是贪婪的,多年安逸奢侈的生活,已经令他从骨子里厌倦了杀戮与争夺,所以他今天必须给方才还在犹豫。此刻却是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个女子一个下马威,当然谁做皇帝他无所谓,他要的只是属于他的荣华富贵。 可是再看一眼那张面无表情。却是自有一股清贵高傲,静冷淡漠,如一树梅花傲骨铮铮的开放在冰天雪地之间的容颜,内心却是微微一颤,那样步步为局。逼得五十条人命血染街头的她,会那么容易受他威胁吗?是不是今天这一步走错了? “杨将军、韩国公有所不知,琬琰郡主乃是明霜公主的亲生女儿,先皇方玄空曾留遗诏,若是现在的皇帝方玉龙无法承担天下重任,皇位便由明霜公主继承。现在明霜公主已经立召传位琬琰郡主,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宁涉冷冷的一拂袖,拿出遗诏大声说道。 方玉龙是一个什么样的皇帝。所有的人都是有目共睹,那玉鸢儿不过是一个异族,迟早有一天会反叛而去,如今能担起大任的唯有明霜公主,而明霜公主一早从玲珑塔中出来。便亲赴了边关,对抗外敌。如今的形势已容不得任何人挑挑拣拣,琬琰郡主是镇住朝中各个大小势力,防止雪幽国趁机来袭的最佳人选。 “遗诏是真是假,我们暂且不论,宁丞相和琬琰郡主该不会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吧?”根本无视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杨藩冷冷的笑道。 “杨将军想找儿子对吗?那就先把杨将军的儿子请出来。”一双静冷的眸子微荡着迷离的浅笑,冷玉儿坐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无喜无悲的笑道。 这个位置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然而她却是不想做,却不得不做,这个国家已经支离破碎,她知道不久之后不但是漓楚大军压境,雪幽国也不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下面的大臣却只是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她只能够如坐针毡的坐在辉煌的龙椅之上。 “什么,我儿子在你手上,可怜我杨家世代衷心与皇上,如今竟落得被奸人要挟的地步,我若是因为儿子而眼睁睁的看着你们的阴谋得逞,岂非愧对先皇,愧对天下百姓,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一听到杨泓在冷玉儿的手中,心中不由得大惊,杨藩随即老泪纵横,如恶狗一般的反咬一口,一副要血溅朝殿,誓死不屈服的模样。 “杨将军莫要想不开,我就不信这世间还没有天理了?”当然他身后的韩国公迅速的拉住他,却是惺惺作态,中气不足的说道。 “我们杨家世代单传,又对先皇忠心耿耿,你想怎样......”杨藩抬眸望见那就如一面平镜,根本不会掀起任何波澜的静冷容颜,知道这一招根本没用,便趁机下了台阶,不再寻死觅活,只是依旧老泪纵横,以求博人怜悯。 “杨将军莫要着急,杨将军既然如此惦念先皇,本郡主会成全杨将军的一片忠心,不过杨将军死也要死的有价值才好。”红袖一扬,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冷玉儿平静的说道。 那一句平淡无波的话语,顿时令那杨藩与韩空一身的冷汗,她这是真的要杀人吗?猛然想起那一片幽静的山谷之内的血流成河,那长街之上的步步为局,她早已把威立下,只是他们没看明白,现在想起来却是已经晚了。 他们可以肯定的是她又要杀鸡儆猴,以封悠悠之口,因为现在的怀柔政策太慢,唯有快刀斩乱麻,统一所有的力量,以抗外敌,才是一个帝王该做的,否则内忧外患,渭国必乱。只是很不幸的是他们是那投石问路的一颗石子,要大无畏的身先士卒了。 “你这个从青楼勾栏那肮脏地方走出来的妖女,竟敢篡夺皇位,还滥杀朝中重臣,实在是天理难容,怪不得你一进云泽城,便天显异象,这天都容不得你。”杨藩明知她动了杀机,却依旧恨恨地跺了跺脚,冷冷的讽刺道。 这一次他要搏一搏,无论输与赢。 二百七十三章 君临天下 “杨将军对本郡主的行踪真是了如指掌啊,不知本郡主为何如此吸引杨将军费尽心思,当时可是没有任何人知道本郡主的身份。”轻抬莲步,带着一股压倒性的磅礴气势,一步一步的走到杨藩的面前,静望着那双冷漠狠毒的眼睛,冷玉儿淡漠的问。 那时的她戴着人皮面具,那时的她是天心郡主,那时的她与琬琰郡主没有任何关系,琬琰郡主可谓是凭空而出,任谁都不知道,他又如何知道?除非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他就是那双时时刻刻盯着她的眼睛。 “强词夺理,明明是你把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本将军不过是凑巧小的时候见过你,才知道罢了。”身子微微一颤,又是一身的冷汗,杨藩恨恨的说道。 他身后的韩空亦是一身的冷汗,却是领略了言多必失的后果,再也不敢说一句话,那个此时安坐在龙椅之上,君临天下的女子,绝对不是个善与之人。 “强词夺理?是不是强词夺理你我心中都清楚,今天我们把话说明白了,把事情弄清楚了也好。”轻轻一笑,宛若朝阳花开,冷玉儿明媚而灿烂的说道。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只不一会的功夫,狼狈不堪,被点住穴道的杨泓被刑落、荆无命、恒宇三人押至大殿之中。 “微臣参见郡主。”三人跪地行礼,恭恭敬敬的说道。 “郡主?”被人狠狠的压在地上,抬眸望着那张绝美的熟悉容颜,杨泓浑身冷汗,这个女子岂非就是那一天闯进山谷,以最无情的手法救人的人,她怎么会转眼间,真正成了手握天下。手握他生死的人。 一阵冷风吹过,那不知是雨还是汗湿透的身子宛如身在雪山之中般的冰凉,他忽然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倘若那一天他咬死不说,或者直接死在她的剑下,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心惊胆战的面对她,她可是知道他所有的秘密。 “杨将军是怎么守得漓楚质子,不但让渭国将士死伤无数,而且竟然让他们不知所踪?”冷冷的望着瑟瑟发抖的杨泓,眸中无声滑过一抹冷很。冷玉儿淡淡的问。 “这......这不是郡主您劫的人吗?那些将士也是您杀的,郡主怎么忘了?”与杨藩对视一眼,眼眸微闪。杨泓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回答。 那一句很真实,很真实的话又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是事实他无须掩饰,也没有栽赃。可是说出来,便是在说现在的堂堂一国之主为救别国质子,而无情残害自己同胞,如何能担当起天下大任,又如何能够君临天下? 只听得耳边全部都是窃窃私语,荆无命已经抡起大拳。狠狠的打在了毫无反抗之力的杨泓身上,冷玉儿却是依旧云淡风轻阻止,面带和煦春风的笑容。淡笑道:“本郡主当然没忘,可惜那些将士是不是我国的将士,本郡主还分得清,当然杨将军的心属不属于渭国了,本郡主也看得明白。” “郡主怎能血口喷人?漓楚质子那么重要的人质。守卫的将士怎能不是我国之人,郡主真会开玩笑。”微微扬起头颅。偷偷打量着那双睿智平静的眼眸,杨泓心中一惊,却是镇定自若的说道。 “杨将军才是在开玩笑,卖国求荣,不知杨将军收了多少好处,把我渭国如此重要的消息卖了出去?”眼眸无声从刚刚还是大吵大闹,此时却是沉静如水的杨藩身上划过,冷玉儿波澜不惊的淡淡笑道。 “卖国求荣,好大一顶帽子,郡主如此污蔑属下,不知郡主有何证据?”眸色微闪,那伏下的身子笔直地跪在地上,好似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将军,杨泓凛然问道。 “杨将军衣衫不整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一样东西,不知杨将军还记不记得?”冷玉儿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囊,打开香囊,拿出一缕如雪一般的发丝,淡笑问:“杨将军莫要说这是杨将军母亲的东西,据本郡主所知,杨将军的母亲早逝,杨将军的父亲也没有这般雪一样的白发,你说是不是,杨将军?” 顿时全场一片寂静,若是一方守将与一异族女子私通,做出出卖国家的事情也并非不可能,毕竟情之一字迷惑的是人的心,那醉生梦死,不知所踪的方玉龙岂非就是前车之鉴。 可是真的是这样,那渭国江山便也会毁在他们父子的手中,毕竟他们是除了常胜将军以外,是手握重兵,掌管云泽城生死安危之人,若是与雪幽国里应外合,那渭国真的是风雨飘摇,一想到这里,韩空不由得后退几步,离那杨藩远远地,以便撇清关系。 “你这是栽赃陷害,一缕头发能证明得了什么?只要随便抓一个雪幽国的人,这雪一般的白发多得是。”身子微微一僵,杨泓冷哼一声,依旧镇定自若的说道。 “当然,杨将军质疑的问题也对,不过本郡主可以让你与死尸对症,不偏不巧,这雨来得真是及时。”静冷的眸子暗影深深,仿佛有无数生灵寂灭其中,仰望那一直不停歇的大雨,冷玉儿轻轻挥了挥手,荆无命与恒宇默默退下。 “我杨泓自问在押守漓楚质子之时有失职之处,罪应当斩,死不足惜,可是郡主如果以卖国求荣这样的罪名来侮辱我,杨泓是死也不服。”再一次将腰杆挺得笔直,杨泓大气凛然,视死如归的说道。 “如此说来杨将军倒是一条汉子,难不成我误会杨将军了?不知杨老将军怎么看?”微闪的流眸从杨泓身上划过,冷玉儿转头望向此时一句话也未曾说的杨藩,淡淡的笑问。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郡主要杀便杀,本将军求饶,有用吗?”老眸中一抹精芒闪过,杨藩一眼也未看跪在地上的儿子,冷冷的回答。 “杨老将军方才还害怕本郡主,会拿你三代单传的儿子要挟老将军,怎么现在如此绝情?竟然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难不成杨老将军也是做贼心虚?”一双明亮的笑眸如一把利剑,似能穿透人心的望着反差极大的杨藩,不含悲喜的问。 二百七十四章 似雪白衣,蓝眸如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杀便杀,我杨藩绝不受人要挟。”雨洗白阶,黑暗的天空渐渐的亮了起来,身子笔直如一杆锋利逼人的寒枪,凛然不可侵犯,杨藩冷冷的回答。 “杨老将军放心,本郡主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轻轻地拂袖,冷玉儿笑道,微扬的唇角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 “郡主,尸首已经带到,就在外面。”恒宇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微微躬身,行礼道。 “是不是欲加之罪,还请两位杨将军以及各位大人移步,去雨中看看便知。”门外的雨势渐小,冷玉儿含笑说道,抬步而去。 雨如琉璃从头顶上的油纸伞上滑落,伞下那张静冷的容颜看不出一丝的表情,手举着油纸伞,孤独的走在白玉石阶上,她不相信人,所以就算是手握天下,她依旧选择自己撑伞,而且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君心莫测,如今的她是君心莫测。 几十具尸体被人抬来,随意的置放在雨中,白布掀开,雨打在他们的身上、脸上、发上,黑色的头发渐渐的变成白色,那怒目圆睁的黑眸也变成了蓝眸,他们便是利用玉鸢儿所使用的毒药,改变面貌混进军中的奸细。 一具具尸体变得惊世骇俗,却又是那么真实的摆在人们的眼前,就算不相信,也不得不相信,虽然每一年都会有一两个奸细能够混进军中,但是也不会是这么多的人全部混进他杨泓的军营中,除非他真的勾结雪幽国,卖主求荣。 “无根之水,唯有天上的无根之水能解去他们身上的伪装,杨将军你说这场雨,来得及不及时?”一具具尸体不容辩白的摆在人们眼前。没有人敢说一句话,却是都离得杨藩远远地,天地间静寂的除了雨声就是雨声,冷玉儿眸光冷洌漠然的轻笑道。 “无话可说,我无话可说,只是你是怎么知道的?要知道这些人,就是连那玉鸢儿也看不出任何破绽。”仰望那连绵的细雨,杨泓悲伤绝望的闭眸,却是平静异常的表明立场,他并非玉鸢儿的人。这些人是连玉鸢儿都不知道的人,那么是谁,自是不言而喻。 “就算掩藏的再深又怎样?玉鸢儿身上的毒我能闻得到。他们如此多的人聚集在一起,那散发出来的毒气又怎样掩藏?再者说那样复杂的山洞,没有你杨将军的帮助,如何能够捷足先登?”如山间泉水般清澈明净的一笑,冷玉儿举着油纸伞。站在雨中,静冷的说道。 “郡主鼻子是狗鼻子吗?居然可以闻得到别人闻不到的味道?”没有任何命令,杨泓浑身一震,将压着他的两个小兵震开,凛然站起,宛如一杆银枪。锋芒毕露的面对着冷玉儿,冷冷的讽刺道。 “我这鼻子不过是偶然得一奇人异士指点,加上刻意的训练以及大夫的调理。才小有成就,却是与那狗鼻子相差甚远,否则就算不出门,我能知道杨大人身在何处。”云淡风轻的一笑,冷玉儿自嘲一般戏谑的说道。 殊不知那一句不知刻意还是随意的话。却是令站在雨中不敢动弹的所有的大臣及内侍心惊肉跳,倘若琬琰郡主真的有那样的能人异士。恐怕他们谁都没有秘密,当然他们知道,这是在警告他们,琬琰郡主绝非善与之人。 “既然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此事与我父亲无关,还请郡主莫要牵扯到我父亲身上。”笔直的身子重重的跪在地上,这一跪却是真真正正心服口服的拜跪,杨泓没有看自己的父亲,也不敢看那张失望至极的脸。 “好一个有担当的硬朗男儿,不知杨老将军有何高见?”清亮的眸中泛起一抹笑意,冷玉儿望着面无血色的杨藩,依旧无波无绪的问道。 “叛国者,诛九族,郡主既然已有证据,就下旨吧,我杨藩无话可说。”卸下一身的盔甲,杨藩走到杨泓旁边,亦是种种的跪在雨水之中,凛然说道。 “看杨老将军与杨将军都是气宇轩昂之人,怎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诛九族,似乎有点太残忍,毕竟渭国现在是内有外患,正是用人之际,不如这样,杨将军说个名字,杨老将军以及杨将军的家人,本郡主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妥善安排怎么样?”眼眸中一抹冷痕划过,冷玉儿清清淡淡的笑道。 生死予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就是权利巨大的魅力。可是这杨藩为何此时与儿子一同承担下罪过,最好的选择不是应该尽快把自己摘出来,以图后策,难道他是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冷玉儿不敢对他下手不成? “杨泓既已承认杨泓所犯下的过错,那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但是名字,恕杨泓不能说,孩儿不孝,犯下天大的罪过,辱及先祖,还请父亲亲手杀了孩儿,向琬琰请罪。”重重的对着身边的父亲叩了三个响头,杨泓古井不波的说道。 杨泓叛国,作为他的亲生父亲亲手奉上自己儿子人头,向琬琰郡主请罪,这般大义灭亲,任谁也说不出什么,他杨家也不会因为他的缘故付出沉重的代价,这件事情其实在一开始的时候,他早就想好了,也算计好了。 “好,死在侩子手手中,不如死在我狂龙金枪手中,也不枉我们父子一场。”惨然一笑,不只是雨水还是泪水划过那明显苍老的脸上,杨藩大声笑道,笑声苍凉苦涩。 “取枪。”那张静冷如雪的容颜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却是淡淡的下令道。 刑落随即了然的退下取枪,看来今日必定是血溅宫廷。不过,此时众人才看明白,像那誓死追随方玄空、方明霜二人的杨藩,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刻选择背叛,他这是在利用自己的儿子给她琬琰郡主立威,让那些蠢蠢欲动者不敢在作出任何事情,毕竟现在的情况必是以雷霆之势,才能够镇得住那些贪图安逸之人。 一杆银枪,一杆金枪,两条矫健在雨中如青龙吸水,似猛虎下山般纠结在一起。雨如琉璃在枪尖飞溅开来,金枪出动时如游龙戏水,急攻时如毒蛇吐信,银枪撤步时地动山摇,反身暗挑是如山崩地裂,两种同样的武功,步伐相同,招式相同,一个人手中的枪略微一动,另外一个人便立即做出反应,这是几十年来的习惯,一时半刻如何能改的了? 三十年前狂龙金枪杨藩,以一杆金枪,忠心耿耿的追随方玄空南征北战,攻城略地,杀人无数,血流成河,才创下今天万里江山的基业,而如今手中这杆枪却是在要自己儿子的性命,这难道是生灵涂炭、血染江山的报应吗? 金蛇伏地猛跃起,托镖回马刺腰中。 上断咽喉下断阴,梨花点头刺中心。 但见那银枪挑把转身间如玉女穿梭,奥妙莫测的直刺而去,金枪一闪,翻转间,托镖回马直刺向杨泓的心头,那一剑刺下去必死无疑,杨泓微微一笑,坦然受死,自从走上那一条路,他便知道这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那抹笑意还未从唇边扬起,一袭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直挡在他的身前,鲜血飞溅开来,迷蒙了人的眼,亦迷蒙了人的心,雨一直下着,那挡在身前的一袭白影如雪一般的冰冷,如雪一般的洁净,亦仿佛如雪一般的脆弱。 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刹那,一袭似雪白衣,蓝眸如海,白发萧萧,整个天地静寂得针落可闻,没有说话,唯有冷玉儿微微的叹息声掩藏在那雨落的声音中,没想到,她竟没想到在这里也碰上了熟人,红唇轻启,轻灵似水的声音打破所有的寂静,带着深深的惋惜,轻声唤道:“玉人。” 玉人如雪,雪如花,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最美好的感觉,她就像那冰雪一般的干净、唯美,纯粹,只是没想到她也会笑,而且笑起来像是那天空中飞舞的雪花,可是他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因为他们效忠的国家不同,而现在,他们是不是能够在一起了? “玉人。”金枪回撤,鲜红色的血再一次直飙了出来,那一个只有在梦中回旋的熟悉身影,由于惯性倒在了他的怀里,杨泓仿佛梦呓一般的轻声唤道。 “我很高兴......”鲜血浸染了白色的衣衫,玉人无力的依偎在杨泓的怀里,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带着明亮的笑意,静静的望着杨泓,轻声笑道。 染血的手指轻抚着剑眉星目的眉宇,玉人笑得很开心,很快乐,是的,很高兴,她很高兴,他宁愿死也没有出卖她,她很高兴还可以见到他,她很高兴能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偎在他的怀里,她也很高兴一切都结束了,终于在痛苦与杀戮中结束了。 原来有些事情最终是以死亡来结束,慕容倾城再一次得逞了,利用对杨泓的控制窥的玉无情的一切,利用对玉人的控制,安插奸细,得到渭国一切的有关信息。冷玉儿唇边溢出一丝苍白的惨笑,忽然觉得很累,累的她无法掌控这世间,哪怕是极其细微的事情。 二百七十五章 绝世利剑,高处不胜寒 最终杨泓也死在了那场雨中,他选择了自我了断,虽然她很想宽恕他们,可是却不能宽恕,现在这个时刻,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杀一儆百,威慑天下,倘若连叛国者都可以饶恕,在旁人眼中不是你宽宏,而是你无能。 力挽狂澜,首先也必须学会得与失,取与舍。漓楚兵势来势汹汹,不但有风惊云、风无涯、风逐月,更有李静影、武宁辉等谋士将才,而纵观渭国,此时也唯有常峰与宁远能挡一二,所以他们还未等冷玉儿从玲珑塔中出来,便已经离开云泽城,镇守边疆。 此时的云泽城亦是风雨飘摇,雪幽国虽未有任何表现,骨子里却是蠢蠢欲动,冷玉儿必须对慕容倾城有所防范,然而能够做到这一切的前提便是,她必须让所有甘心或者不甘心的人彻底的臣服于她,调动所有可以调动的力量。 虽然她只是暂代皇权,并有任何登基的形式,当然她也不会真的把自己放在那个高高在上,高处不胜寒的位置。但是终归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渭国没有任何根基的她,最需要的就是忠心耿耿,誓死效忠之人。 在漓楚之时,慕容晴天岂非也是这样不惜一切代价的坚壁清野,只为整个朝野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身为一个帝王,身为一个掌控国家未来之人,怎能让其他的人左右自己,左右天下,他们都是高傲的人,高傲到心中只有自我,那才是君临天下。 虽然做到这一点不难,只需要流血就够了,但是真的要这样做吗?今日血溅宫廷,明日血溅朝野,当然不久后就是血溅长沙。那些血流得太多太多,多的蒙住了眼,蒙住了心。在漓楚之时她不需要管,也不能管,然而现在又该怎么办? 手指从微凉的尖端划过,如今的她终究变成了一把绝世利剑,生死杀伐、运筹帷幄于掌心。她不再是温室里的花朵,不能再享受那些温柔的呵护,到现在她才知道,在漓楚他将她保护的有多好。他杀的人,血从未沾惹到她的眼睛,她的心。 那个时候她什么都不需要想。一切都由他帮她挡在前面,而她似乎从未感恩过。而现在,他们再一次相见,必是金戈铁马,兵戎相见。到那时恩与怨。爱与恨何去何从?刀光剑影,帝王霸业,风云变幻,天下纷争,生死相搏。 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再也不是他们。也就再也看不清彼此的心,也许从未看清,不过是那一厢情愿的自以为了解。柔美的唇角逸出一丝无人看见的的悲凉苦笑。无声一叹,其实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 他应该忘了吧,忘了也好,再见面便是初识,就不会因为曾经的事情而纠结痛苦的下不了手。他们肩上都扛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本不该有那么一段情缘,就当一切都还给他也罢。只可惜,至始至终她也未学会回头。 窗外的雨早已停歇,整个宫殿空旷寂寥,唯有夜明珠泛着幽幽冷光,缓缓伸开手掌,掌心中代表这过去未来,生老病死的纹路越来越淡,这些天来,她已经很小心,很小心的用毒来‘照顾’自己的身体,然而遗世之毒还是侵蚀着她的生命。 她还有多长时间,她自己也不知道,当然她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她还能做什么,或许依照他们之间所剩不多的情谊,能够平息干戈,恢复到以前的状况,可是那样做还是需要一个又一个的质子,继续延续着他们此生的悲哀。 可惜渭国皇室祸起萧墙,因为无休止的内斗与女人的私心,直接导致整个皇室后继无人,若非冷玉儿姐妹两人被送到漓楚做了质子,侥幸活了下来,可能也早已死在玉鸢儿的刀下,现在渭国除了不知所踪的方玉龙,就只剩下冷卿儿与她自己两个人,如何再选出一个有影响的质子,换取那虚伪的和平。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的形势对于渭国来来说是最坏的,因为他竟然连一个继承人都找不出来,更别提如何在虎视眈眈的两国之中,艰难的生存下来,不过这也许是天上那被改变的星辰在慢慢地,慢慢的重新回到自己的轨道,那样是不是也该结束他们,各自的悲伤命运? 不知不觉已从那冰冷的宫殿缓步走出,是的,冰冷,就算是炎炎夏日,这重重的宫宇也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整个金碧辉煌的宫廷,似乎到处都浮荡着那久久不愿离去的孤魂,无声地嘲笑着她,该如何的收场。 庭院中花色撩人,漂浮着幽幽清香,一袭如火一般的红衣静静的站在明亮的月光下,晚风吹过,发丝轻扬,抬眸望天,黑眸中波光轻漾,幽幽渲开一抹冷色,那张如玉般的清颜依旧静冷的没有任何表情。 繁乱的星辰闪着灿烂的星光,一脉清泠泠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静止万端、若仙若灵,却是勾勒出一抹孤淡而坚定的背影,宛如一树开在悬崖边上的梅花,兀自在那凛冽的风雪中,不屈的傲然绽放。 “郡主,夜深了,郡主还是早些休息吧。”恒宇不由的放重脚步,从黑暗的角落走出,静立在她身后,有些担忧的说道。 今日那般步步为局,雷厉风行,反手乾坤确实是镇住那些还在观望世家名流,可是他知道只要发生流血的事情,她就会睡不着,彻夜的失眠。这样的女子看似坚强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打倒,却是偏偏心太软。 一个可以生死予夺的高高上位者,心软是最厉害的致命伤,因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没有人会因为你的心软而对你手下留情,他们只会毫不犹豫的践踏你那所谓的善心,因为善心从不会存在与帝王之家,那不过是迷惑民间百姓的一种手段。 “今天你当值吗?”轻轻的回身,冷玉儿好似松了一口气,无悲无喜的问。 “是。”微微施礼,恒宇尽敛一身的邪气,恭恭敬敬的回答。 人只要一进皇宫,似乎无论多么肆意妄为的人,都不会的小心翼翼,就好像以前,他们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的说话。,可惜一切都回不到过去。 “不是让你们都离开,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微微苦笑,冷玉儿望着明显不再一样的恒宇问。 自由,她得不到,但却能够给想要自由的人,这就是现在唯一一点值得庆幸的事情吧。 “郡主不是游山玩水,我们怎么能放心?”知道冷玉儿此时的心情,恒宇开玩笑似的说道,无端拉近了些许陌离的气氛。 “风铃在哪,她在宫里吗?”些许悲哀在眼眸中无声滑过,冷玉儿笑着问。 “在,其实她也是我们的人,郡主大可放心。”眉宇微锁,不明白冷玉儿为何会提及风铃,恒宇小心翼翼的回答。 红尘阁是方明霜的一个秘密地方,里面所有的人都是誓死效忠方明霜与冷玉儿所培训死士,冷玉儿看似一个人秘密的来到渭国,其实无论是漓楚,还是在渭国,除了那一次他们被一些人无端缠住,冷玉儿被王尊与千面狐狸暗算,失去联系之外,她的身边无时无刻都有像他这样的暗影死士保护。 “如果你喜欢她的话,就和她走吧,去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好好生活,否则你会后悔。”黑眸中暗影沉沉,仿佛有无数生灵寂灭其中,冷玉儿轻轻折下一朵花,轻声叹道。 “郡主此话何意?”恒宇面色一变,重重的跪在地上,小心谨慎的问道。 他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可是他不相信风铃会背叛他们。 “不要问为什么,有时候做人还是糊涂一点,简单一点好。”芬芳的花香萦绕鼻端,仿佛侵入灵魂一般的挥之不去,冷玉儿苦涩的笑道。 从风影楼开始,无名便开始研究那狗鼻子楚承的不同,直到不久前,他找到了能够将气息放大无数倍的穴位,当然,这件事情只有冷玉儿一人知道。自此之后,她也便知道了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又和什么人接触过。 玲珑塔中,慕容晴天身上的香味便是风铃身上的味道,这也可以证明,风铃是漓楚安插在渭国的间者,她真正衷心的人是慕容晴天。接近恒宇,就可以打探到冷玉儿每一天所做的一切,而又不让别人怀疑到自己的身上。 但是这件事情她却不能直接说出来,所以只能让他们离开,离得远远的,不再插手任何事。因为她不想再做伤害朋友的事情,她本就没有几个朋友,如果这些人也伤害了,那么她真的成了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 “多谢郡主,郡主大恩,风铃与恒宇来世再报。”幽幽暗处,一袭黑衣的风铃无声飘到冷玉儿身后,与恒宇跪在一起,恭谨而虔诚的重重叩了三个响头,抬眸静看着一脸错愕的恒宇问道:“恒宇,你愿意什么都不问的和我一起离开吗?” 二百七十六章 祭心茶,心祭成灰 恒宇和风铃走了,他真的什么都没有问的就和风铃一起离开了,自此二人携手,与乱世风云,逍遥天下。他知道冷玉儿是为了他好,否则不会将风铃的事情一句话不说的放在心里,因为她不想他们的命运,像杨泓和玉人那样的悲伤。 她没有将他当做誓死效忠的手下,而是将他当做朋友,当做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伤害他的朋友,所以他也只能离开,否则只会令她陷入两难境地,不是她不相信别人,而是在这个世界,分不清的是敌,是友,只有互不相干,才能彼此放心。 “他们都走了?”夜色寂寂无声,只剩下那一个孤冷的身影,寂寞的站在飘渺的月色之下,仰望璀璨的星空,无名从冷玉儿身后无声走来,轻轻地问。 “是,都走了,只有你,是我人生路上偶遇的一道风景。”轻轻一笑,冷玉儿回首望着几年不见已变成英朗少年的无名,淡笑着说道。 “只要他们都是为了姐姐好,姐姐又何必在意是不是偶遇?”深深一叹,无名唇间扬起难得的灿烂笑容,轻轻地走近冷玉儿,欣喜的笑道。 这一句话,是对他最好的评价,人生偶遇,茫茫人海中,偶遇是多么难得。 “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安排我自己的人生。”几不可闻的微微叹息,冷玉儿抬眸对着同样寂寥月色笑道。 “姐姐和我离开这里吧,不要再管任何人,任何事了,与其这么累的活着,不如离开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也罢。”轻轻的眸光荡漾着微微的涟漪,无名静望着冷玉儿,带着一丝期冀的说道。 “可惜。那已经不是我能够选择的了,有一条路,即使明知道是错的,也要永不回头的走下去,因为那是你肩上的责任。”仰望天上繁乱的星辰,冷玉儿眸光清渺而悲伤的回答。 “姐姐何必活的这么累?”眉宇微蹙,无名沉声问道。 “人生在世,每一个人都活得很累,每一个人却都没有资格喊累,这就是命运。我要让脱离了轨道的星辰重新回到自己的轨道上去,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逃避。就算再怎么逃避,也逃避不了命运的安排。”几不可闻的微微叹息,收回那寂寥的眸光,鸦羽般的墨睫微微颤动,冷玉儿执着而坚定地说道。 “姐姐无论想做什么。无名都站在姐姐身后。”云淡风轻的一笑,无名负手而立的站在冷玉儿身后,亦是坚定而执着的说道。 “不,和他们一样,我让你带着刑落和荆无命离开。”淡然一笑,冷玉儿望着无名。命令式的说道。 “为什么,姐姐不相信无名吗?”月夜朦胧,那张没有波动的容颜看不出任何的表情。语气有些低沉,无名无奈的问。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想让你们都牵连到这其中来,以后的事情会太复杂,也太血腥。”无声一叹。眸中暗影沉沉,仿佛荒芜的沙漠一般干净而漠然。冷玉儿淡淡的说道。 她知道她这一路走来是多么的艰难,多么的血腥,他们本不该牵扯到战争之中,尤其是可能彼此相识的人相互的厮杀,血溅彼此的刀刃。 “无名不怕,无名怕的是姐姐一个人承担的太累。”芬芳的花朵随风飞舞,凋零成泥,无名深深地望着冷玉儿,坚定地说道。 “也罢,既然如此,姐姐交给你们一个任务,这里有一本书,你好好保管,将来有一天,天下若是不太平,你要帮照顾一个人,我想这世间唯有你知道那个人存在的。”袖中拿出从千面狐狸那里得来的书,冷玉儿递给无名,眸色清明的说道。 “飞鸢、火药、天下机关,更有可以将一座城池变成一个巨大的机关,这等奇书就算是天下也能尽收囊中,姐姐为何不能像自己所下的棋局一样,退而谋后路,二十年后,我们定能杀回来?”轻轻地翻了几页,无名便已被那书中的东西所惊骇,苦涩的笑着问。 “二十年后?二十年后我希望这是个没有战争与阴谋的太平盛世,人生本不能像棋局那样随心所欲,拿着这本书,没有人知道它在你的手中,将来有一天,若是天下不太平,你应该明白,只有你能救她,救一个比我还重要的人,我想你知道她是谁。”明媚的一笑,宛如朝阳花开,冷玉儿静望着无名笑道。 她知道,这个条件他一定答应。 “姐姐你在逼我,好,姐姐保重。”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无名转身离去,在他替她把脉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一个她生命中比自己更重要的人,他把那件事情当做一个烂在心的秘密,没有想到今天她竟将她托付于他,这是比托付她自己的生命更加坚定的信任,这样的请求,他如何能拒绝? 天边隐现光明,黑夜终于悄悄的退出,柔美的唇边无声滑过一丝微笑,终于将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毕,也是时候该想一想,如何处理这场乱局。 随着第一缕阳光的出现,安宁的云泽城却是一片慌乱,昨天血洗宫廷,手握渭国大权的琬琰郡主就是曾经漓楚皇后,慕容晴天最心爱之人天心郡主的事情,像疯狂的毒草一般,永远无法拔出的深深地种在慌乱的心中。 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天心郡主是慕容晴天安排到渭国的奸细,只待登基为王,便将整个国家卖给漓楚,而渭国百姓尽皆为奴,做那男为奴、女为娼永世不得翻身的贱民,换取她自己的安享荣华,整座云泽城中的百姓像是疯了一般的携家带口奔逃。 消息一传出,不但不明真相的普通百姓慌乱地如丧家之犬,就连那驻守云泽城的将士也开始人心惶惶,一个个跪在地上,声若响雷对着宫廷的威胁道:“杀了天心郡主,宁血染疆场,誓死不做亡国奴。” 一个人走在那慌乱的大街上,那一袭飞扬的红衣,与慌乱、哭泣、绝望的场景显得格格不入,轻轻地抬眸,天上的阳光挥洒大地,照不暖的是人的心,那柔美的唇边扬起一丝幽凉的微笑,冷玉儿知道,这是有人想逼走她。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知姑娘有没有兴趣与在下喝一杯茶?”雅致的茶楼间,一个玉带金冠,雍容雅贵若王侯,彷如初见般倚着窗,饶有兴趣的望着乱成一团的云泽城,闲适着喝着茶,淡淡的笑问着冷玉儿。 “寂心茶,七情六欲寂灭于心,王公子的寂心茶,霏雨怎能错过?”嫣然的红唇轻轻一笑,冷玉儿抬步走到王尊面前,无喜亦无悲,一派的云淡风轻从容风流,淡淡的笑道。 王尊这个时候出现在云泽城,岂非就是要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他做的,是他把一滩静水搅得天翻地覆。 “难得霏雨第一次这么赏脸,寂心茶,其实是祭心茶,心祭成灰的茶。”优雅的抬手,一脉浓重的茶水沏入冷玉儿面前的杯中,王尊在桌上用水写了一个祭子,轻轻的笑道。 “原来一直是霏雨误解了这茶的含义,不知这心中该有多苦,才会用这么苦的茶来祭心?”字在桌上渐渐地消失,却是深深的印在了心里,冷玉儿喝了一口茶,浓重的苦涩在口中化开,久久不散,一股麻木从舌尖隐隐传来,冷玉儿笑着问。 “人从一开始便是哭着来这个世界,所以人的一生便是一场苦难,霏雨的心不苦吗?”无声一叹,王尊目光清亮如剑地望着冷玉儿,似乎想在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上,想要看出来些什么,略带沧桑的笑道。 “霏雨有王公子惦念,从来不苦。”一口喝掉杯中那苦不堪言的茶,眸光清明而坚定,冷玉儿戏谑的笑道。 “霏雨可以不苦,不知冷玉儿亦或天心郡主或者琬琰郡主,有没有觉得苦?”眼眸落到来来往往,像无头苍蝇一般携着全家大小四处奔逃人身上,王尊亦是揶揄的问。 “为谁倾尽天下泪么为谁白了少年头,像倾城公主这般倾尽天下,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美人也喜欢这祭心茶,她们怎么会不苦?不过是可怜的同命相连之人。”莞尔一笑,冷玉儿漫不经心的说道。 “郡主果然聪明,可惜天下与郡主同命相连的不止倾城郡主,比如说常胜将军、宁大人,当然还有明霜公主、驸马爷?”同样漫不经心的喝着茶,王尊不急不缓的笑道。 “不知王公子还知道什么?”手指微微一颤,冷玉儿微眯凤眸,一抹精亮的冷痕无声滑过,轻声笑着问。 “没什么,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说边关一带战事不利,渭国处处受到打压,不但折兵损将,明霜公主疑似旧疾复发,情况很是不好。”他知道如此混乱的云泽城,她又刚刚遣散自己的人,根本不知道边关上发生的事情,所以有些事情只能他来告诉她。 “多谢王公子提醒,告辞。”款款而起,落落而行,冷玉儿看似不惊风尘的缓步离开,却是一个恍惚,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二百七十七章 金戈铁马,踏碎江山 她知道这是慕容倾城在逼她出现,不过她也不愿意呆在这个沉闷压抑的地方,索性将云泽城托付杨藩、宁涉,反正这个地方也再也容不下她。一人一骑,飞奔烽火连烟的疆场,也唯有那鲜血才能够安抚这些慌乱的心。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宁涉在她走后,亦是带领一队兵马,从后而至。明霜公主的死活他如何能够不顾,几十年来,他甘心入士,他甘心为她手染鲜血,他甘心所做的一切,甚至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岂非就是为了她? 密密的山林间,苍翠的树木郁郁葱葱,却是一片血染的疆场,惊天动地的刀枪剑戟之声响绝于耳,热血如雨挥洒而落,刀光如练飘摇如电,金戈铁马,踏碎江山,号角呜咽,战鼓雷鸣,冥冥天地奏一曲抛头颅洒热血的慷慨悲歌。 老当益壮风惊云,傲骨风姿风逐月,宝剑藏于匣,暗蕴锋芒的风无涯三人将常峰团团围住。凤家风云决,剑势如风,气势如云,剑意凛冷如雪,攻势之间风卷残云,是除了五大顶尖家族之外的最强势的武功,并且风无涯,风逐月更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隐有将那隐没的玄空指替代而下的趋势。 刀刀无情,剑剑无心,却是三个人配合默契的将常峰围住,不得脱身,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不论成败,不论生死的将他困住,以便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两个人,对付另外一个同样惊采绝艳,身怀绝世武功的方明霜。 方明霜,碧落宫弟子,三十年前从碧落宫中一出世,便以恣意风流、洒脱磊落,不拘一格名扬天下。一手碧落宫的长生碧落剑使的出神入化,行云流水,若不是因为慕容恪,恐怕现在早已是那飘渺仙山,永不出世的碧落宫宫主。 但见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两道身影,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带着凛凛杀意,同时迅绝凌厉的向她出手,刀光潾潾,剑光闪闪。那一袭在阳光下泛着冰冷光泽的银甲,在那密如细雨的剑光中从容游走,眉宇间是泰山崩于前的处变不惊。 鲜血在眼前飞溅。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手中之剑轻轻扬起,左攻右挡间,那两道剑光仿佛幻化成无数的剑影。从四面八方将她团团围住,竟看不出一点的漏洞,显然是两人经过无数次研究与配合才使出的一招绝命杀势。 方明霜依旧保持着那从容的剑法,却是不由的眉宇紧锁,看来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早就做好了与他们一战的准备,至少这一招。绝对是一起研究了很多年,才研究出来的默契与真正的杀招。 同心蛊,也许早应该想到他们身上的秘密。却不曾想他们竟然利用这一点,用这样的后招等着她,当真是失策。 那两剑看似随意,却是将她前后、左右所有地方全部封住,不留半点空门。令她攻守之间都是必定受伤。果不其然,方明霜堪堪躲过了那逼人的剑光。却不得不承受那慕容清影重重的一掌,那一掌却是打在了旧疾之上。 一口鲜血喷溅而出,将方明霜生生震开两丈之远,直到脚下被死尸挡住,才努力稳定住身子。 胸口部位牵动着旧伤,刮骨一般的疼痛,不过如此一来,却是有了喘息的机会,方明霜持剑而立,用尽全力压下口中上涌鲜血,纵使岁月无情,纵使鲜血满身,依旧是当风卓立,傲骨的绝世风华。 铁血无情,在厮杀的战场上的每一个人必须铁血无情,唯有这样他们才能够在鲜血之中找出一条活路。他知道这一掌下去,他们之间仅剩的一点情谊也如浮云一般风流云散,也许早就已经结束,他们之间只剩下生死杀伐,铁血江山。 就在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掉挡在方明霜身前的几个士兵,步步逼近方明霜之时,一股大气磅礴的浩然剑气将风惊云、风逐月、风无涯三人生生震开,那一道身影如闪电般挡在了方明霜身前。 风惊云、风逐月、风无涯三人被那惊涛骇浪的剑气震退五丈,亦是一口鲜血压制不住的从口中喷溅而出,不可思议的望着那一道身影如游龙般冲向另外一个地方,不由得深深叹息,这就是他们风云决与碧落宫的差距,原以为只是一步之差,却不曾想依旧是云泥之别。 此时唯有方明霜自己知道,她已是强弩之末,那最致命的不是新伤,而是旧疾再犯。 多少年前,她胸口上的那一剑是他刺得,刺的她一怒之下与他共赴黄泉,却没想到她活下来,他却死在了她的剑下,曾几何时她不断的问自己,是不是他故意这样做的?他故意死在她的剑下,以弥补他对她的亏欠? 吞灭灵魂的疼痛袭来的那一刻,眼前有些恍惚,她好像看到了他由远及近的走来,又好像看到死神的脚步越走越近,却不得不强撑着身子。 她不能倒下,就算是倒下,也不能倒在这里,虽然作为一个战士,死在战场之上是光荣的,可是隐瞒她死亡的消息,才能令渭国有喘息的机会,也才是目前最有意义的事情。 “宁兄弟快把公主带走,我来挡住他们。”一道碧水般的光芒雍容的绽放在她的眼前,凛凛剑气荡开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的长剑,常峰有些焦急的说道。 陷入尘世纷扰,宛如一个孤魂般游荡在这世间的他为渭国效力,岂非就是因为他想保护冷玉儿,想为她守住一片安宁之地,而如今安宁何在? 风惊云、风无涯、风逐月被常峰的剑气震得气血翻腾,别说阻挡方明霜离开,就是阻挡一些普通的小兵都有些吃力。当然他们也时刻关注着那一个坚强的身影,虽然那个女子紧咬着牙关,强撑着一口气,但是他们也知道方明霜和他们的情况差不多。 在他们刚刚有所行动之时,宁远却是将方明霜护住,杀气凛凛的眼神冷冷的望着蠢蠢欲动的三人,带着方明霜一路从千军万马中杀了出去。 风惊云深深一叹,十几年过去了,没想到再一次见面竟然是在血染的疆场上,彼此厮杀,当真是造化弄人。 眼见着方明霜与宁远越走越远,常峰不再与二人纠缠,直接带着不到五百人向更深的密林之中跑去。丛林深处,危险重重,更有不计其数的猛虎野兽,虽然不是逃命的好机会,却是引开敌人的最佳选择。 他知道他们一定会不舍不弃的追杀他,方明霜已经受了重伤,现在他们杀进苍茫山的唯一阻碍便是常胜将军,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怎能错过如此好的机会?果不其然身后是他们二人带领着大队人马的拼死追杀。 五百多人在密密的山林中分散开来,兜兜转转,虽然暂时出不去,但只要隐藏起来,慕容晴天他们也不能轻易找不到,如此也只为能够拖延住他们,以求云泽城指派援军,以解苍茫山之困。 一人一骑,不眠不休,千里风尘,几天的时间,跨越了半壁江山,再一次来到清平县,相比于四年前的波澜不惊,现在这个地方却是人仰马翻,东奔西逃。明霜公主身受重伤,常胜将军不知所踪,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漓楚大军攻下苍茫山,血洗清平县。 一路打马,直冲向苍茫山势,还未走到那血染的疆场,便是浓重的血腥味随着冷风吹来,那应该是一幅怎样的人间地狱?一路的鲜血,一路的追逐,一路的担惊受怕,她终于看到了三条熟悉的身影。 清湛雍容的碧峰剑,长天如水的揽天剑,以及冷湛如月的揽月剑,在密密的丛林中横开纵壑,锋芒万丈的缠斗在一起,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再一次以最契合的方式,施展出那演练多次,并且毫无漏洞的一式,一掌打在常峰胸前。 常峰借势向后退去,身形一闪,直接隐没与丛林之中,慕容晴天冷冷的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轻轻的抬手,一支火箭握在掌心,拉弓射出,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却是令匆匆赶来的冷玉儿心中一寒。 他这是要做什么?当真如此狠心?那支火箭如一条火龙一般直接射入林间一棵枯藤老树之上。轰的一声,枯树燃烧起来,慕容晴天轻轻挥了挥手,身后无数支同样的火箭,如飞火流星一般射进丛林,燃起熊熊大火。 山火肆虐,纵使猛虎也是插翅难飞,他慕容晴天岂是任人戏弄?今日他不杀常胜将军,怎么能血洗六年前的那场耻辱? 那一次是他第一次领兵,却被他使了毒计,全军像是感染的瘟疫一般,一个个以泪洗面的等死,以致常胜将军未损一兵一卒,而他却是损失惨重的败北归巢,这样的耻辱,他怎能忘记? 妖娆而毁灭的山火倒映在那双深沉如海的黑眸中,凉薄的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极端惊艳的红衣冷冷的望了他一眼,拍马直冲进肆虐的山火之中。 二百七十八章 山火无情 媚肆张扬的红衣,清冷似雪的眉眼,若仙若灵的容颜是那般完美的契合在一个人身上,温润清媚,恣意放肆,傲骨的风姿,绝代的风华,慕容晴天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这个女子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是怎么想也想不起他们是否曾经认识。 神差鬼使,脚步不由得向那一场大火中飞掠而去,好似在追逐着那一袭冲过火海的红影,他知道他们一定认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直在他的灵魂深处,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一定认识她,如何能够停住脚步,不去追逐? “皇兄?”见到那张熟悉的容颜,慕容清影何尝不是大惊,然而更令他吃惊的是明明服下红尘劫忘记一切,把征服世界,统一天下当做人生己任的慕容晴天,竟然在一瞬间的失神之后,不顾一切的冲向火海。 “退兵,回营等消息。”为什么能够令人忘掉一切的红尘劫,会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失效?难道这就是斩不断的缘分,斩不断的情丝?唇角一抹幽凉的微笑渐渐的漾开,随即冷冷的下令,亦是施展轻功,跟随在慕容晴天身后,闯进火海。 北风扬起,肆虐的山火随着风势向常峰那一方渐渐的推进,算天时,得地利,加上他被慕容清影所伤,就伤在冷玉儿曾经刺他的那一剑之上,那一个一直没有痊愈的伤疤再一次被狠狠的揭开,鲜血淋漓而落,胸腔的血气压制不住的不断上涌。 身后的火势越来越迅猛,烤的身上的铠甲都是滚烫,身边的兵士已经将沉重的铠甲脱下,因为这样不但可以走得更快一些,更不至于落到还未被烧死,却被铠甲烫伤的尴尬境地。而他却是在也走不动,这一次终究躲不过了吧? “将军,你没事吧?”山火比想象中来得快,飞鸟走兽尽皆逃命,身后的杨斌扶着脚步越来越沉重的常峰,眼底满是担忧的问。 “没事,你们先走,我挡下敌兵,随后就到。”冷眼往身后看去,却见两条身影从无情的山火之间飞掠而来。常峰深吸一口气,宛如亘古不变,巍然不动的山岳一般的站在原地。镇定自若的对杨斌下令道。 “将军,这种时候,我们怎能弃将军不顾?兄弟们,我们跟他们拼了。”回首一看,杨斌不由得大惊。彷如誓言般举着手中的刀,恨恨的说道。 身后越来越少的兄弟随之响应,虽然只是零零落落的声音,却自有一股不惧生死的凛然气势,慕容晴天放火想要烧死他们,却不曾想他二人也跟了进来。这是要斩尽杀绝,不留后患吗? “都退下,这是军令。违令者,斩。”刚毅不凡的眉宇一凛,常峰紧咬着牙关,强压着上涌的血气,恨恨的下令道。 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所有的人都死在这里,能逃多少是多少。听天由命吧。 “将军保重。”山火越来越近,杨斌看不出常峰的异常,只好带领着剩余的残兵败将告辞离去,因为如果他们留下,只会是常胜将军的累赘,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眼见着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越来越近,一袭和山火一般的红影猛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协起气息不顺,一口鲜血喷溅而出的常峰向前飞掠而去。 “玉儿,你怎么来了?”狼狈不堪的常峰看到身侧的那张容颜,不由得大惊,却是气急败坏的问。 她竟然不顾一切的闯了进来,当真不要命了吗? “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扶着常峰,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去,冷玉儿彷如无事一般,云淡风轻的回答。 “......”听到这样的话,看到这样肆虐的山火,常峰无言以对,却是心一暖又是一凉,他们该往哪里寻找退路? “姑娘,姑娘等等......”身后的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冲过肆虐的山火,在那一袭红衣身后,大声地喊道。 他一定见过她,否则那个熟悉的身影怎么如此深刻的烙在他的灵魂深处?他的脚步又怎会如此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她? “快走。”冷玉儿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加快脚步,执着而坚定的向前飞掠而去。 “皇兄,不要追了,我们想想该怎么出去吧?”慕容清影一边向前跑一边恨恨的说道,现在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了,是不是她故意引他们进来,来个同归于尽? 山火在追逐着他们,而他们在追逐着那一袭红影,风势越来越大,炙热的温度烤的头发都卷了起来,烤的皮肤生痛。不是说好了来生的相遇都斩断了,为什么偏偏在此时此刻相遇?当真她就是他的劫难,她就是他此生的克星,同归于尽也罢。 四个本是在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却是狼狈至极的在肆虐的山火中东奔西逃,她不但要躲避致命的山火,更要躲避那身后的两条如影随形的人影,当真是气愤至极。而他们不但要躲避那越来越近的山火,还要寻找那个和火一般绝艳的身影,当真是辛苦至极。 “玉儿,你自己走吧,你自己走还有一丝逃命的机会,带着我只会连累你。”被黑雾呛得直咳几声,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沉重的几乎是一直在靠冷玉儿的力量维持着他机械式的脚步,常峰不由得想挣开那扶着他的手,漫不经心的笑道。 其实她你能够为了他冲进来,他就已经很高兴了,哪怕没有办法的时候,她把他丢进火海,他也不会有怨言。 “你放心,这一带我很熟,我自有办法。”冷玉儿没有放手,反而将他负在后背,施展轻功向前奔去,消失在浓浓的黑烟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一道红影只是他自己的幻觉?弥漫的黑烟中,慕容晴天不禁有些怀疑的揉着眼睛,明明每一次快要追到那个身影的时候,那一袭红衣却是兜兜转转的消失不见,当真是令人不由得从心底心急如焚?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却是很真实的在心中泛滥成海。好似那个只在今天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对他来说很重要很重要,重要的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岂非现在就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否则又怎会神差鬼使的踏进有死无生的火海。 “皇兄,我们想办法出去吧。”第一次被浓浓的黑雾呛得直流眼泪,慕容清影强压着咳嗽声,不但风度尽失,简直是狼狈不堪的说道。 “你说我是不是疯了,怎么会追逐一个身影?”飞掠的脚步没有停下,也不能停下,慕容晴天忽然傻傻的一笑,自言自语一般,自嘲的说道。 “皇兄......”慕容清影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脚步岂非也是跟着那个身影,不由自主的冲进着无情的火海之中的吗? “皇兄小心,有陷阱......”浓烟滚滚,看不清路,忽然脚下一轻,走在前面的慕容清影跌进一个深洞中,不由出言提醒,却没想到,话未说完,慕容晴天便重重的砸在他的身上,疼得他冷汗直流。 “姑娘,原来是你。”一抹幽幽的灯火映照着一张如玉的容颜,慕容晴天猛地在慕容清影的身上坐起来,欣喜如狂的看着冷玉儿,不知所措的问道。 “快走。”同情的望了一眼被慕容晴天当软垫一般做着的慕容清影,冷玉儿不带一丝感情的吐出两个字,随即扶着,亦是护着常峰一步一步走在地底天然的溶洞中。 终究还是不忍这两个人死在山火之中,冷玉儿将他们拉进山洞,可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这里下杀手? “姑娘,我们认识吗?”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拿亲生弟弟做肉垫,慕容晴天猛地站起来,跟在冷玉儿身后,涎着脸皮,故作风流不羁,却是一点什么大将之风,君主之势,君子之气都没有的笑着问。 幸好漆黑的山洞没有一丝光,否则冷玉儿一定看到,慕容清影整张英俊的脸已经通红到了耳根。他只觉得自己一生中最尴尬的事情就是这一件,连看都不敢看冷玉儿一眼。 他的哥哥丝毫没有感觉到当肉垫的弟弟,只是傻呵呵的乐着,自顾自的向前走,没有办法,他只好艰难地爬起来,亦步亦趋的跟在好像傻了的慕容晴天身后。 “不认识。”在前面带路,却是疏淡陌离的冷冷回答。 “姑娘,既然我们在山洞里,何必着急向前走,跑了那么久,姑娘若是觉得有些累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下。”意料之中的回答,慕容晴天本就没有奢望她回答他们认识,却是不分场合,亦是完全丧失往日清明与机智的说道。 他不就是想要好好的和她说说话吗? “你想变烤红薯吗?想的话就不要走了。”眉目如雪的冷玉儿微微一顿,唇角不由得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弧度,依旧冷如冰霜的说道。 二百七十九章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常言道水火无情人有情,果不其然,今天我们兄弟二人欠姑娘一条命,来日我慕容晴天定会还给姑娘。”慕容晴天傻傻一乐,忽然想到烤红薯可不就是这样烤的吗,他今天怎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心不由打了个激灵,难道真的是美色误人?他只不过是十分想要和她好好的聊一聊,看看是不是真的前世相识,今世才会相逢,不然怎会有那种熟悉的感觉?当然他也完全忽视了冷玉儿身边,刚刚还是生死相搏,不死不休常峰的存在。 慕容清影更加郁闷,也更加为他感到羞愧了,从没想到他这个刚刚解开情锁,并且变得铁血无情的大哥再一次见到冷玉儿,会失分寸失到如此的地步,简直就像三岁小孩,说一句错一句,水火无情,那火岂非是他放的? “玩火*,还大言不惭,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火是谁放的。”果不其然,前面带路的冷玉儿,鄙视一般的说道,当然只有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时刻下意识的做着反击准备的常峰,看到了她嘴角的一抹极淡的笑意。 “姑娘认识常胜将军吗?那好,看在姑娘的份上,我今天没见过他,他好自为之,我慕容晴天说到做到。” 猛然想起了这火好像真的是他自己放的,当下脸有些微微泛红,却是才看到冷玉儿身边是那他非杀不可的常胜将军,不过为了表示自己大度,慕容晴天咬牙说出了承诺,当然大丈夫一言九鼎,虽然这是一个极难得的机会,但是他说出的话,一定会说到做到。 “有我在,你杀不了他。我会在你杀他之前,先杀了你,不然我何苦救一个敌人,给自己添堵?”常峰没有说话,却是不需要冷玉儿扶着,而改走在冷玉儿的前面,一步一步的探路,冷玉儿当下再一次狠狠的鄙视了一眼慕容晴天,毫不感激的说道。 到现在才发现这里还有他的敌人,若是不待他反应。直接杀了他,他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说什么放别人一命。当真好笑。 此时慕容清影似乎已经习惯了慕容晴天的一再犯错,一句话也没有说的默默跟在慕容晴天的后面,谁也不曾想到前几日还是你死我活、铁血无情的两大对手,今日竟然会因为隔着一个女子,彼此视而不见。 “姑娘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地下山洞的?看来我们真是命大。没有姑娘熟门熟路,我们可是死定了。” 其实慕容晴天想问她真的会杀她吗?可是又看了一眼常峰,十分不满的撇了撇嘴,这个女子岂非就是为了他而冲进火海,问了不过是个自己添堵,于是又换了个话题。厚着脸皮,像小孩一般讨好一般的问。 “小的时候经常在这里走动,曾经掉下去过。走了三天才走出来罢了。”轻轻一笑,冷玉儿握住常峰的手,不断的朝他体内输送真气,压制那翻腾的气血,与他并排而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彷如无事般淡淡的回答。 冷玉儿这是第一次见慕容晴天如此得失分寸。也是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的讨好自己,可是他们之间早已斩了情,断了缘,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是你一个人掉进去的吗?那你肯定很害怕吧,可惜那个时候我没在你身边,不然有我保护你,我一定不让你害怕。”听到她说的话,慕容晴天只觉得心狠狠的一颤,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好似怕丢了她一般,遗憾的说道。 这句话倒不是矫揉造作,而是发自内心,试问一个小女孩在不知前方到底会有什么的山洞中,独自一人呆了三天,那该是多么令人崩溃的一件事情?只是慕容晴天又看到了那双紧握在一起的手,只觉得自己狠狠一颤的心又狠狠的一紧,很不舒服感觉。 “不需要,漓楚之皇慕容晴天若是敢踏进我渭国一步,本郡主定让阁下有去无回。”冷玉儿随即表明自己的身份,表明他们双方的立场,冷冷的回答。 “琬琰郡主?姑娘可是琬琰郡主,难怪会有如此气度,敢以后背对着我,难道郡主不怕本王在背后偷袭吗?”一句话好像把他从梦中来回了现实,黑眸如海,暗影沉沉,玩味的望着冷玉儿,漫不经心却隐带杀意的笑道。 “难怪人人都说帝王之心难测,刚刚阁下还说要如何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才过了不过一会的功夫,阁下的心就变了吗?”眉目如雪的一笑,冷玉儿继续在那弯弯曲曲,宛如地下迷宫的山洞中走着,冷冷的讽刺道。 这就是让人猜不透的帝王之心,无论是谁挡了他称霸天下的路,他都不会瞬间清醒过来,把她当做生死搏杀的敌人一般的看待。 “在下对姑娘的心从未变过,只是......”那般无情的话语深深刺透了他的心,慕容晴天立刻换了语气,想解释又无从解释,不知该说什么是好的局促道。 作为一个帝王,他见过多少女子,可是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是那么的不同,可惜为什么偏偏是最不能在一起的那一个?两两为王,他们只能在战场之上,兵戈相见,哪有同床共枕的奢望?当真是奢望了。 “只是不能对琬琰郡主动心对吗?”淡淡一笑,无喜亦无悲,冷玉儿说出了他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的话,漫不经心的问。 “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怎么会如此的造化弄人?放心,姑娘的恩情,我们兄弟二人一定回报。”慕容晴天在身后重重跺了跺脚,仿若誓言一般,掷地有声的说道。 那般漫不经心的话却偏偏又一次刺透了他的心,原来她明白他的心,也怪自己一见到她,便不可自拔的沉了下去,任谁看不出来? 一旁的慕容清影却是松了一口气,难得,他终于还记得他身后还有一个弟弟,也终于从那恍惚的神思中清醒了过来,只是再一次面对江山美人,孰轻孰重的如此尴尬的境地,这应该很痛苦吧? “不知阁下要怎么回报?停战如何?”莞尔一笑,冷玉儿回头瞥了一眼慕容晴天,依旧云淡风轻,仿佛闲话家常般的问。 与此同时,冷玉儿一边握着常峰的手,一边悄悄地收回的朝他体内输送真气,以便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二人可以与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有一战的机会。救自己的敌人当真是十分不理智的事情,这种事情一定不能再有下次,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停战容易,不过可得要姑娘以身相许,随本王会漓楚,本王还没有后*宫,本王保证本王的后*宫唯姑娘一人,怎么样?”慕容晴天紧跟几步,忽然狠狠的握住冷玉儿的手,同时打落常峰的手,他真的很恨那双手被别人握着,一双眼眸冰冷而清湛的望着冷玉儿,好似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说道。 “楚王这是要本郡主以一国相送,换一人的荣华富贵吗?楚王觉得可能吗?”狠狠地用内力甩开慕容晴天的手,冷玉儿微扬着下巴,一双黑眸微漾波澜,高傲而讽刺的望着他,仿佛嘲笑他痴人说梦一般,冷冷的笑道。 那一双眼眸宛如一潭深沉的静水,令人不由自主的深陷其中,不得自拔,原来就算真的忘记了一切,他也会给出她不变的承诺。可是她有她的骄傲,她有她的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骄傲,哪怕有一天死在他的剑下,她也不会同意他痴人说梦一般的话。 身后的慕容清影却是一惊,没想到再一次见面,他竟然还是不顾双方不同的身份,冥顽不灵的对她说这同样的话,这到底是埋藏在心底的奢望,还是命运的使然?看来一切精心的算计与计算,挡不住的是缘分脚步与掩藏在灵魂深处的深情。 “本王没有说要你以一国相送,来换取什么荣华富贵,本王只是想要姑娘的终生幸福,我想明霜公主也不会反对这么好的提议吧,毕竟一个女人如何做掌管天下这么累的事情?”眼眸一瞬不瞬我的望着冷玉儿,他看得出她的眼睛里有他,他感觉得到她的心里也有他,他们绝对不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慕容晴天不顾一切的重重承诺。 “累与不累不劳楚皇费心,楚皇还是照管自己的好。”凤眸低垂,宛然一笑,冷玉儿努力避开那双令人沉沦到万劫不复的的幽深眸光,猛然拉起身侧一直没有说话的常峰,一个闪身转入曲折的山洞,消失在洞口的幽亮之处。 不知不觉已到了出口,出口之处便是各奔东西,便是那在战场上相搏的敌人,不能有任何的留恋。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可惜,可惜。”紧握着手掌,眸光变幻莫测的望着那突然消失的身影,慕容晴天一身的冷汗,低低的喃喃自语。 “皇兄。”身后的慕容清影暗自松了一口气,轻轻地唤着彻底清醒的慕容晴天,提醒着他身上那最重大的责任。 “可惜梦醒的真快。”抬步前行,慕容晴天恢复了冷峻的容颜,再也没有任何留恋朝着洞口的幽亮之处行去。 二百八十章 再加一把火 因为在地底溶洞时刻防备着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两人,所以并没有感觉到闷热,而一出溶洞,一股热浪迎面袭来,无数的飞禽走兽慌不择路的向前奔逃。冷玉儿回首一看,一朵大大的火云映衬着明媚的娇颜,那肆虐的山火原来并没有离他们有多远。 冷玉儿与常峰再一次施展轻功向前飞掠而去,这一次他们没有好运能够再遇到一方地底溶洞供他们避难,就算是有,看这山火迅猛形势,作为两国天然屏障的绵延苍茫山势,没有一个月的时间也不可能熄灭,他们也不可能在那地底溶洞躲避一个月的时间,就算能躲避,没有吃的东西,恐怕也会饿死在那地底溶洞。 “二哥,你没事吧?”脚步越走越急,却是在那绵延的苍翠古木中,犹如找不到出路的无头苍蝇般乱走,冷玉儿不由的担心身受重伤的常峰支持不住。 “二哥没事,二哥不会拖累玉儿。”刚毅的眉目间绽放出一次温和明朗的笑意,常峰强忍着胸间翻腾的气血,淡淡的安慰道。 此时此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最应该做的就是找一个地方调理内息,打通身上的阻塞的穴道,静养那沉重的伤情,待到下一次见到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才能有与之一战的资格,否则便是冷玉儿的拖累。 “二哥永远不会拖累玉儿,玉儿只会拖累二哥,若非玉儿,二哥现在应该是飘渺仙山的碧落宫宫主,而不是在这里仓皇逃命。”眉目微锁,冷玉儿扶着常峰,一边不断的传送真气,护住他的心脉,一边毫不停留的往前飞掠而去。 此时此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很对不起身侧的结拜二哥,是她将他拖累到这纷乱而无谓的争端之中,不得脱身。否则真的如白流云所说,这个一人一剑,浪迹天涯,快意江湖的好男儿,应该有最光明的未来。 “碧落宫宫主,二哥不稀罕,玉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是不是我们一开始的相遇,便注定了这后来的血色苍茫?”深深一叹,常峰似乎整个身子都依附在冷玉儿的身上。借助着冷玉儿的体力机械式的向前走,那肆虐的山火就在身后的不远处,好似吐噬他们的魔鬼一般,不依不饶的紧紧相随。 常峰想起了那如火一般经霜流丹的枫叶,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识的地方。那个宛如梦境的地方岂非就像那满地的鲜血,那红色的山火。现在想想,似乎他们每一次见面都是那苍茫血色的颜色,这是不是他们命运的颜色? “二哥稀罕什么?等我们出去了,玉儿都给二哥。”心头微微一痛,她亦是想起那无边的枫叶。那蔓延的献血,那当真是他们命运的颜色吗?冷玉儿顾左而言他的问道。 “二哥稀罕玉儿,如若那个时候。二哥带着玉儿一起纵马山河,浪迹天涯,你说现在,我们是不是又会是另外一种结局?”常峰笑了笑,黑色的瞳眸散发着比那山火还要绚烂的光辉。颇感遗憾的问道。 那个时候,他的脚步没有为她停留。而现在他想改变一些结局,却只能无能为力的承受。带着她一起浪迹天涯,那个时候,她多么想带着她一起浪迹天涯,可惜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何能够让她陪着自己吃不饱,穿不暖的去追逐所谓的梦想? “纵马山河,玉儿早就想与二哥一起纵马山河,可惜二哥是个英雄,是个大英雄,那个时候玉儿那么小,怎么能够跟着二哥,做一个拖累?”冷玉儿亦是笑了笑,秋水一般的眼睛,波光粼粼,比之那曾经的枫林更像是一个一戳就碎的梦境。 那个时候,她也很想就那样的陪走了,也许现在他们会在飘渺仙山中,做一对飘渺仙人,可惜命运的绳索似乎根本不在自己的手中,冥冥之中,她总感觉自己在等一个人,等了很久很久,那个人都没有出现。 直到有一天晴阳的出现,她知道她等的就是他,天下第一公子,亦是她同母异父,最最疼爱的她的哥哥晴阳公子,她一直等的人是晴阳,以至于错过了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因为他是这世间最值的她信任的人,如果和他在一起,也应该很幸福吧?可惜他们有缘无份。 原来他们都是那种不想拖累彼此,却又被命运绳索所牵连在一起的人,命运真的很奇妙,明明不能够在一起的人,为什么要他们偏偏相遇,彼此惦念,彼此折磨,不能想,亦是不能忘的过一生? “其实二哥不想做英雄,二哥只想保护玉儿,只想玉儿能够快乐,可惜二哥连这一点都没有做到。”被飘来的浓雾呛得轻咳几声,常峰有些艰难的喘息着说道。 曾经发誓对她生死相护,可是到头来,他做了什么,世事的无常,她与他越走越远,也离自己那个誓言越来越远。 “你不能保护的人,我可以保护,常胜将军大可放心,就算常胜将军的家人,慕容晴天也可以放过。”身后一个风裂玉碎的声音响起,带着君王一言九鼎的承诺,如冰水过弦般,冷冷的笑道。 从地底溶洞中出来,再一次奔向逃命的旅途,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不得已,只得跟在冷玉儿两人身后,隐隐约约听着两人说的话,慕容晴天自是从心底怒不可言,恨得牙根痒痒,直到忍无可忍终于冲到两人面前,却是表面一派云淡风轻的笑道。 “慕容晴天你跟着我做什么?而且还敢在本郡主面前,如此大言不惭,大放厥词,当真讨厌。”斜睨了慕容晴天一眼,冷玉儿毫不客气的冷冷讽刺道。 “琬琰郡主,我们这样逃可不是办法,山火无情,我们逃到哪里也逃不出这一片火海。”慕容晴天仿佛没有听到冷玉儿说什么一般,直接提出一个当前很严峻的问题。 放火之前,他找那钦天监算过,说这几日的风向一直都是北风,所以他才会将常峰一路向北逼去,没想到这风势现在真真的不利于他们。忽然有一种作茧自缚,玩火*的感觉,这火当真不是那么好玩,一不小心把自己也搭了进来,下一次说什么也不会放火烧山了,慕容晴天深深的感慨,当然冷玉儿不知道,知道了也是深深的鄙视他而已。 “那就再加一把火如何?”果不其然,冷玉儿再一次鄙视了他一眼,冷湛的眉宇一舒,淡淡的笑道。 虽然她也想过就算在这样逃下去,也逃不过山火的速度,可是这件事情却绝不是她一个人能够办到的,既然有些事情都说开了,他们可以在最危险的时候合作一次,毕竟生与死之间,没有必要再计较什么国与家,恩与怨。 “看来我们真是心有灵犀,你说我们是不是前世有缘?”慕容晴天停了下来,一掌打断一棵粗壮的高树,远远地抛出,戏谑般的笑道。 慕容清影自然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于是也停止脚步,一边当一个很好,很无语,很清醒的旁观者,一边暗运掌力,将身侧的一棵棵粗壮的树木打断,远远的抛开。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整个丛林一分为二,阻挡那无情的山火。 “前世有没有缘我不知道,不过今世我们绝对是没有缘分,因为遇见你,太倒霉了。”冷玉儿将常峰扶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安心地打坐调理内息,后又听到慕容晴天戏谑的笑声,于是一边冷冷的反唇相讥,一边将大树震断抛开。 她知道她和他之间,必须快刀斩乱麻的斩断那有的,没的感情,他们本不该相遇,就算相遇也不过是相交之后渐行渐远的两条线。 “是很倒霉,难得我慕容晴天对一个女子如此的有兴趣,没想到到头来却是敌人,如果我们战场上兵戎相见,琬琰郡主会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火海越来越近,一棵棵大树被浑厚的内力打断,远远的抛进那火海,慕容晴天有些不甘心的问。 “本郡主倒是很想对阁下手下留情,只可惜,生死战场哪有情义可讲?我若留情,楚王也不会给我留命。”柔美的唇边无声滑过一丝冷笑,冷玉儿隐藏着自己武功的渊源,不断的将大树打断,揶揄的讽刺道。 “好一句生死战场哪有情义可讲,好,下次见面,我们谁都不要留情,生死各凭本事。”慕容晴天哈哈大笑,豪迈的笑声在即将到眼前的大火中,略显悲怆。 作为一个君王,情意本就是一件奢侈的东西,恐怕今生今世也不可能拥有,然而面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子,他总是在心底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亦或是难以抑制的期冀,期冀他们之间有一点,哪怕是一点的期望。 “好,生死各凭本事。”大火映照的明媚容颜,莞尔一笑,冷玉儿坚定冷漠如铁的说道。 二百八十一章 帝王之威 一棵棵的树木倒在火海之中,火海依旧渐渐的袭到了眼前,他们的内力隐有不济,狼狈的衣衫被那汗水所湿透,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低估了山火的无情。 如果不能把整座山林一分为二,到时候那肆虐的山火定然会左右、前后夹攻,将他们死死的困在一隅,就算不被烧死,熊熊烈火的温度,也定会把他们变成烤红薯般的烤人干。 “姑娘,我们还是走吧,在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走不了了。”眼见那火势越来越近,而那绵延的的丛林好像没有尽头一般的遥远,慕容晴天狼狈的提议道。 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该托大的提出如此建议,没有力气的他们现在三掌也打不断一棵树,已然来不及将整个丛林一分为二,为今之计也只有放弃这行不通的办法,再一次选择慌不择路的逃跑。 “现在才想来逃,还能往哪里逃?”熊熊的山火在那黑亮的眼眸中跳动,冷玉儿一掌打断一棵树木,冷冷的说道。 “可是难道我们就这样等死吗?”慕容晴天停了下来,喘着粗气,漆黑的瞳眸好似绝望的望着那熊熊烈火,低声的说道。 “别忘了这场孽是你造的,你死不足惜。”一双静冷无波的眸子冷冷地瞪了一眼慕容晴天,冷玉儿冰冷如雪的说道。 她何尝不知他这是在逼常峰出手,他害怕常峰恢复了体力,会在他们失去自我保护能力的时候下手,竟然在这生死一刻,都在算计着别人,当真是其心可诛的帝王。 “是,我是死不足惜,也许。也许就这样死了,倒也不错。”那样洞彻的眼神只望了他一眼,慕容晴天就觉得浑身冰冷的好像冬天来了一般,不由得讪讪笑道。 熊熊烈火中,他狼狈不堪的一笑,却是那锦绣山川也为之倾倒的惊艳绝世风姿,突然有一种和她死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孤独的感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说不出来,可是这种感觉很熟悉,一定是前世他也是这样和她死在一起的吧。不知来世又会是如何的情景? “玉儿,你先休息一下,我来。”常峰在那安全的地方走出。握住那虚弱的双掌,用坚定无比的眼神静静的望着她,淡淡的笑道。 若是十年前慕容晴天说这样的话,他不会怀疑有任何问题,而现在。他知道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在忌惮他,此时他若是再不出头,恐怕真的令他怀疑常峰等待机会,在他们身后下刀子,一举解决掉他们这个麻烦,而他怎么会是那样的小人? “是男人的就坚持下去。”冷玉儿冷冷的剜一眼趁机休息的慕容晴天。任由常峰拼劲内力的打断粗壮的树木,缓缓的退出,恨恨的讽刺道。 只要他们有一人保存实力。他们就是安全的,毕竟现在的慕容晴天她还是看不清,总的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好。 “师兄......”就在此时,冷玉儿身后面的丛林隐隐约约传来焦急的呼唤声。 熟悉的呼声越来越大,冷玉儿不动声色的心头一喜。两袭身影如风过云烟的飘到他们面前,却是梅似水与白流云。紧接着又有两道身影紧随着他们而至,却是宁远与方云缨。 “你们怎么来了?”无奈的一笑,冷玉儿有些嗔怪的问道,难道他们不知道这里可是九死一生的地方,想也不想的就闯了进来,还真是笨,不过也给他们带来了生存的的希望。 “我们虽然答应过师兄不插手任何事情,但是并不代表大师兄的事情,我们可以置之不理。”望了一眼有些狼狈的冷玉儿,白流云怒中带惊,惊中又带着喜的说道。 开始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只有常胜将军一人被困山火之中,却不曾想当时对常峰毫不留情面的冷玉儿竟然也在这里,不由的又是喜又是惊,也就将以前对她的不满消失殆尽,毕竟江湖中人都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冷玉儿说到也当真做到了。 “郡主,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担了多大的责任?你知不知道整个渭国都在你的手中,你知不知道你什么叫做天下为重?你竟然会在这里,你不顾自己的性命,难道也不顾天下人的性命了吗?”依旧带着一股书生意气,宁远恨恨的冲到冷玉儿面前,冷冷的教训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十分厌恶她冰冷无情的眼神,可是现在,看着火光中的她,宁远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竟然不顾身份的冲到她的面前,狠狠地教训她以天下为重。 可是话一出口,他就暗暗后悔,他们之间好像不熟,就是熟,他也不能以这种语气对一个未来有可能手握天下的人说这样的话,他这是怎么了?宁远不由的望一眼身侧执意跟来的方云缨,他为什么没有担心过她跟来这里有没有危险? “你们吵什么吵?不过来帮忙,还在那里聊起了天,当是在这里摆宴。”慕容晴天轻咳几声,他当真不满意宁远对冷玉儿的态度,不由的出口讽刺道。 对于援兵的到来,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相视一眼,眼眸中充斥着喜与忧,喜的是有这四个人他们又加了一笔胜算,忧的是双方的平衡被打破。 如果琬琰郡主到最后的时候过河拆桥,下令活捉他们,他们恐怕不是选择慷慨就义,就是也只能乖乖的跟着走,成为历史上最没出息的战俘皇帝,毕竟他们根本没有把握对付三个碧落宫的弟子。 不过他还是要赌一赌,赌她不会对他出手,赌他没有看错人,否则这不顾一切地冲进来,当真是死得冤枉。 美色误人,慕容晴天撇撇嘴,不由的心下郁闷,渭国何必兴师动众,直接把琬琰郡主推出来,送到他身边,腐蚀他好了,腐蚀的他从此君王不早朝,他也不会打仗了。 现在好了,如果他打胜了仗,把琬琰郡主抢回去,那漓楚的百姓肯定说他是为了一个女人才会兴师动众,其实他不知道,他本就是为了一个女人才掀起了风云。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梅似水这才看到那与常峰并肩而战的两个人,惊得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那两个狼狈地身影,不明所以的问。 倘若他没有看错的话,他们今天可是还是战场上厮杀的敌人,倘若他没有记错,这把火就是他慕容晴天放的,怎么他们两个也被困在了这里?这是冷玉儿所说的因果循环,天道报应吗?他慕容晴天玩火*? 当然剩下的几个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慕容晴天知道他们这么想,肯定会郁闷死,因为他还在担心,这几个人会乘机把他们兄弟二人直接推进火坑,这样整个漓楚在无君主的情况下,肯定会自动退兵,这就是普通人与帝王的想法。 帝王纵观全局,永远不会被私人感情所迷惑,如果今天换做他占上风的话,那么他会毫不客气的将冷玉儿劫走,当然他逼常峰出手的时候也是这么打算的,岂料人算不如天算,他终究棋差一招,等来的依旧是他作茧自缚,玩火*。 “你们从哪里来的?”冷玉儿又一次鄙视了一眼慕容晴天,沉声问道。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他们从身后的丛林赶来,就一定找到了出路,她不信堂堂一国之主慕容晴天连这一点都没有想到,他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想把他们拖进来,以便没有心思对付他,当真别人都和他一样的奸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们快马加鞭绕了很远才从那边山林中绕进来,郡主,师兄,我们走吧。”白流云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一脸欣喜的说道。 “你们走吧,这火是我放的,我负责把这火熄灭,你们不用管我。”慕容晴天回首与慕容清影对视一眼,继续像伐木工人般打断树木的说道。 作为敌对的双方,他怎么可能与他们一起上路,那不是自己找死吗?而作为帝王,他也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知道前面是不是有他们设下的陷阱? 其实梅似水、白流云两人出身江湖,只是那种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人,哪里会管他是不是皇帝?当然宁远至今还是意气书生,更不会用鄙劣的手段挟持元气大伤的他们二人,再者说他们两个人是那么挟持的吗? “好大的口气,你能弥补得了自己的过错吗?”冷冷一笑,冷玉儿看着做无用功却是做得很认真的两个人,讽刺的说道。 帝王之心,他想的问题她如何想不到?其实把他们就这样抓回去也好,省的再在战场上拼的你死我活。 “我慕容晴天说能就是能,今日不灭山火,我誓死不下山,你们不用管,快走吧。”黑眸一暗,仿佛有无数生灵寂灭其中,慕容晴天凛然说道。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救下这扑不灭的大火,只是他的一念之差,林间多少无辜的生灵惨死在大火之中,又有多少苍翠的丛林化为灰烬,作为帝王还要有一颗怜悯的心。 就在此时,晴朗的天空飘来几块浓墨般的黑云,遮住了那金光四射的太阳,黑云开始在头顶翻滚,一声霹雳响彻天地,怒斥山河,豆大的雨点从天而落,毫无征兆的落到冷玉儿的脸上。 此时此刻,不但是冷玉儿、常峰等人,就连冷若山石的慕容清影也停下来,惊愕的望着突然变幻的天空,这是帝王之威吗? 二百八十二章 帝王星现,天命所归 大雨倾盆而下,一连下了三天,直至林间的山火渐渐地熄灭,整个漓楚军营一片沸腾,只因为那浓如墨的黑云之后,有一点亮光绽放如星,虽然只是一霎那,钦天监的老头却是跳脚直呼帝王星现,天命所归,并声称那熄灭山火的大雨就是帝王之威,慕容晴天是统一天下的天命帝王。 阴沉的天,雨洗白阶,一袭形态风逸,宛然如超脱于世的仙人般的青衫静望着那连绵不断的雨,精芒内敛,温润清朗的眉宇深锁不展,帝王星现,天命所归,这是当真天要亡他渭国吗?这一场仗还没有打,就已经输了一半。 “父亲。”那一袭红衫如一朵飘零的花朵,怒然绽放于风雨中,似乎给整个颓败的世界添上了一抹明亮的颜色,冷玉儿站在那一袭青衫之后,轻声唤道。 “玉儿,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那一袭青衫正是冷玉儿的父亲冷明轩,冷明轩回首望着从雨中撑着伞而来的冷玉儿,轻声的问道。 “父亲,其实天下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能够真正的为天百姓着想,就是个好皇帝,就是天命所归。”柔美的唇边漾起一丝微笑,缓缓地伸出手,雨若琉璃,滴在她的掌心,冷玉儿淡淡的笑道。 帝王之策在于赢得人心,这一场仗根本不必打,风云变幻,天显异象,在楚军传出帝王星现,天命所归,在冷玉儿到来之前,甚至在方玉龙与玉鸢儿离开之时,冥冥之中,所有的结局都已经定了下来。 渭国没有了储君,明霜公主虽有先帝遗诏,可是终归不可能让所有的人。对一个女人俯首称臣,再者说明霜公主唯有冷玉儿与冷卿儿两个女儿,就算再怎么强撑,皇室子嗣的衰落正是那天命消失不可辩白的证明,慕容晴天这一招,用的当真是好。 “玉儿,你真是这么想的?”深锁的眉宇依旧不展,深深一叹,冷明轩有些惊愕的望着冷玉儿,轻声问道。 “父亲。我要天下何用?不过都是身外之物罢了。”清湛的眸光悠悠抬起,静冷的容颜轻轻一笑,冷玉儿柔声叹道。 “对。都是身外之物,那么就回到他身边,和他一起并肩俯瞰天下吧,我的女儿有这种资格。”黯淡的妆色掩饰不住的是如玉的眉宇,冷明轩用父亲特有的深沉热情静静地看着冷玉儿。自豪地说道。 现在这种情况,争与不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方明霜重伤在身,常峰重伤在身,梅似水、白流云不会插手这些杀伐之事。他又答应了宁涉找个机会让宁远与方云缨离开,现在只剩下了冷玉儿一人,可惜人心已经没有了斗志。哪里还有争的必要? “父亲,这场仗败了我便是亡国公主,我不会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的。”心微微一痛,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闪动,遮住那一脉幽暗深沉的眸光。无声一笑,冷玉儿淡然回答。不变的云淡风清,从容不迫。 “我倒忘了你还有你母亲身上的傲气,只是这样苦的就是自己。”冷明轩深深一叹,眸色暗沉的说道。 “玉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时候放弃,才能重获新生。”清澈的眸中闪着坚定、纯净、洞彻的光芒,冷玉儿微微一笑,宛如春日花开,宛如月落平江,宛如朝阳升起,不经风、不沾尘、不染埃。 可是要有多么坚强才能笑的万种风情,笑的舍你忘我?她舍得不是什么金银珠宝,她舍得是天下,她甚至舍了情,如此潇洒的放手,小小年纪,是不是不该看的太透了,看的太透了,却没有*,也是一种痛苦吧? “是啊,这个国家就是久病沉疴,无可救药的躯体,放弃就放弃了吧,只要你愿意就好。”冷明轩轻轻把冷玉儿抱在怀中,宠溺的说道。 这些年来,他们最亏欠的就是自己的三个女儿,为了让他们能有安宁的生活,不得已而离开,却不曾想这个世间哪有一方安宁的乐土,也许天下一统,真的能够获得一个新的生命,一种新的生活。 “多谢父亲。”全身仿佛一松,冷玉儿笑道。 “我明白,你母亲那里我去说。”轻轻地拍了拍冷玉儿的后背,冷明轩亦是安慰般笑道,毕竟这个国家是方明霜与方玄空一起打下,怎能说放弃就能放弃? 雨势未停,冷玉儿撑着一把油纸伞,在风雨中慢慢地向前行走,如今她还有一些疑问没有解决,所以她必须去那满是桃花的清凉寺,见一位故人花阡陌。 花开阡陌,花阡陌是花溪风的女儿,小小年纪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并且一直晴阳公子体弱多病的身体,可是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子,能够在慕容倾城的注视下与晴阳公子同进同出,并且能够让晴阳公子亲传摄魂术,只是因为她的医术高明吗? 雨打落叶的声音淹没了她轻盈的脚步与呼吸声,清凉寺看不到一个僧人,显得偌大而凄凉,冷玉儿缓步走到那曾经解开摄魂术的屋子,一个宛如风过琴弦,宛如山间泉水叮琮,宛如凤鸣笙箫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阻止了那欲敲门的纤手。 “最近总是睡不着,睁着眼睛到天亮,阡陌,你给我开服药吧,现在只有梦里,我才能见到他。”虽然过了很久很久,可是她记得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是她努力地从逝去的回忆中,如抽丝剥茧一般想起来的,那个声音是慕容倾城。 “你最近忧思过度,不要再伤神了,否则喝多少安神茶晚上也是睡不着。”静谧的屋子幽幽燃着檀香,将所有凄风苦雨尽数隔绝,一个绿衣女子提笔写下几味药,柔软的声音宛然如水般的说道。 “也许等到事情都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轻轻地抬眸,那世界上最美丽,如星钻的凤眸却是毫无生气,只有心寂成灰的灰暗,慕容倾城惨淡的笑道。 那张璀璨如钻,柔亮如明珠的容颜,仿佛世间最完美的容颜,没有人会怀疑她无论站在那里,浑身都散发着不能掩饰的璀璨明光,只是现在,那柔美的唇边漾起一丝冷伤的微笑,眸光黯淡,是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心寂成灰。 “等一切结束了,你的心会好吗?你真的能放下吗?我想晴阳公子在天有灵,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你这样。”娟丽的小楷跃然纸上,花阡陌收笔,静静地说道。 “晴阳?阡陌你喜欢晴阳对吗?你也喜欢他对吗?不要骗我,我知道的,那一天,你为了救我,受那万蛇噬咬之痛,我就知道,你喜欢他,比我更喜欢他,为了他不伤心,你才救我的对吗?” 慕容倾城轻轻地拉下蒙在花阡陌脸上的绿纱,那张曾经温柔如水、美丽如水的容颜,是那万虫噬咬留下的狰狞恐怖,永不可修复的疤痕,苍白的手指落到丑陋的疤痕之上,轻轻地划着,慕容倾城眸中划过一丝心痛,轻声的问。 那是她拿了玉无情毒经之后的事情,那一天她想以毒攻毒的办法治好晴阳的病,可惜她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一口,情急之下,又打破一个罐子,罐子里的毒物发起了狂,一声凄裂的鸣叫,那收集起来的万种毒物都不安分的从罐中爬了出来,而她的意识渐渐的薄弱、模糊的看不清楚。 就在那万种毒物噬咬她的时候,是花阡陌听到声音把她一把退了出去,可惜她却不小心跌倒在那万种毒物之间,毒蛇、毒蝎、各种毒虫咬在她身上,她挣扎着爬起来,关上房门,替她掩饰一切,堂堂一国公主怎么能够玩那些绝不是正派人士所有的毒物,传出去要面临多少指责,多少污言秽语。 “天下有哪个女子不喜欢晴阳公子,我承认我喜欢他,可是我救你,不是为了他,因为就算你变的和我现在一样,也改变不了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他只会更加的爱你,我救你是因为你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倾城,倾城,收手吧,晴阳不想见到你变成这样。” 仿佛忘记了那曾经发生的事情一般,花阡陌遮好脸上的面纱,只留一双明澈的眼睛,静静地望着慕容倾城,轻声笑道。 “你果然比我懂他,可是收手?阡陌你知道的,现在收手,我就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黑色的斗篷,大大的帽檐掀开,一头白发飘摇如雪,慕容倾城悲伤的笑道。 晴阳死在她怀里的那一刻,她所有的眼泪为他流尽,那三千乌发为他而白,她的心也随他而去,永堕地狱。 “你在害他的妹妹,害他和你自己的弟弟,你觉得他会原谅你吗?”花阡陌有些震惊的望着那一头的白发,一脉清泪缓缓流出眼角,沾湿了面纱,没想到她竟为他白了三千青丝。 “我在替他实现愿望,他不会怪我的。”轻轻的起身,慕容倾城推开紧闭的房门,无声而笑的回答。 二百八十三章 一招诛心,算尽天下 “倾城姐姐,好久不见。”门外,一袭红衣撑着伞站在那风雨中,好似等着她一般,唇畔含笑的说道。 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一切阴谋的背后者,她如何能错过相见的机会,冷玉儿来这清凉寺,要找的人岂非本就是她,可是听到那些话,她却没有办法恨她,因为她知道,她是真的爱晴阳,爱到舍弃了自我。 “好久不见,琬琰妹妹。”红唇轻启,轻柔的声音宛如风过琴弦,慕容倾城望着那一袭明明娇颜,却有十分孤冷的红衣,莞尔笑道。 她望着她,完美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惊讶,好像知道她一定在外面等着自己一样的淡定如水。如果不知道,如果想避开,她何必推开房门?终究有的人应该见一见,有些话也该说一说。 风雨飘摇,乌衣雪发,明明是黑与白单调的颜色,却如天上的阳光般,一扫阴雨连绵的沉闷,夺目而绚烂的让人睁不开眼睛,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三笑倾心似乎错了,应该是一见倾城,二见倾国,三见倾心,她不需要笑,就能够迷住人的心,倾倒天下。 倘若晴阳公子是天下第一公子,那么她就是无人能比的天下第一美人,包括那曾经乌发白衣,清媚素颜却自有一股清冷孤绝的冷玉儿,也自感有所不及。怪不得玉无情为了她舍了天下,舍了命,因为她值得,她值得天下所有的男人舍却一切。 冷玉儿知道唯有独一无二的她站在晴阳的身边,而不会被天下第一晴阳公子的风采所压倒,她是唯一一个可以与晴阳并肩而立的女子,倘若他们能够在一起,他们绝对是比天上的神仙倦侣更让人羡慕的璧人。 可惜天不从人愿,终于明白了凤太后所说的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有缘便是一种奢侈,又何必在一起互相折磨是什么意思?凤太后恐怕到最后最放不下的就是,求而不得,自己舍弃自己的慕容倾城。 “倾城姐姐,不知卿尘与晴空可好?”手中撑着一柄普通的油纸伞,衬着那如火焰般红衣,如仙如魅,冷玉儿踏着青石板,缓步走到慕容倾城面前,低姿态的轻声问道。 “很好。琬琰妹妹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曼声一笑,清冷的眸光划过一丝冰冷的戏谑笑意。慕容倾城淡淡的回答。 她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命脉都掌握在她的手中,只要她握着他们最在乎的人,就能够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如当年的她一样,晴阳若非为了他们。何必去做一个没有自由的质子,而她又何必为了晴阳,万里迢迢的嫁给玉无情。 “琬琰想念妹妹,不知倾城姐姐可否放卿尘回家,倾城姐姐想要什么,琬琰都不会拒绝。包括天下。”轻轻地抬眸,眸色清明而妩媚,冷玉儿宛如一个孩子般。带着期冀的目光静静望着慕容倾城,清淡的声音斩金截铁的说道。 倘若天下能够和平的统一,岂非比战争得来的更有意义?既然已经选择放弃,又何必再让天下生灵涂炭,血染山河。不如拱手让出的大度,她相信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结局,也是天下人最想见到的结局。 当然她不介意那如刀的史笔,如何把她说成不过是贪生怕死,惧怕楚王之威,弃位而逃的一介女子,她本就是一介女子,而且是个不久于人世的病美人,如何坐那翻云覆雨的强者?又何必把自己置于高处不胜寒之处? “袖手天下,琬琰妹妹好大的气魄,真的选择放手了吗?”魅惑天下的唇边漾起一丝淡笑,慕容倾城有些不解,却没有惊讶的问。 “倾城姐姐不是想要天下吗?琬琰不忍苍生再受颠沛流离、兵戈相争之苦,愿意双手奉上,求倾城姐姐善待天下。”放下所有的骄傲的骨头,深深的鞠躬,冷玉儿托付天下,托付苍生,彷如誓言般说道。 “善待天下?那你可不能放,因为我要看着你们自相残杀,看着你们痛苦绝望,让你们也尝一尝晴阳一生的痛苦。”仿佛听到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慕容倾城粲然一笑,却如那无心的魔鬼一般笑道。 是的,她没了心,冷玉儿说过自己没心,可是她知道她有心,她的心不过是对自己,对别人狠了点,但终究有心,否则又何必顾忌宁远的生死,顾忌常峰是否会受伤。而慕容倾城是真的没了心,在晴阳死的那一刻,她抛弃了自己的心。 从此以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生命只剩下了黑白两色,她再也看不到花的颜色,树的颜色,天的颜色,水的颜色,以及那最美的彩虹的颜色,她没有色彩的活着,如同一个美丽的行尸走肉,再也感觉不到世间的美丽。 袖手天下,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晴阳八年的质子生活,二十几年没有母亲的生活,客死异乡的结局,她慕容倾城错嫁他人,与晴阳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的情殇,岂是一句不忍苍生之苦,拱手天下能够弥补的? 不忍苍生之苦,难道她不是苍生吗?难道她生在皇家,就应该受苦吗?爱没了,便只剩下了恨,她恨自己的母亲如此狠心的逼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她恨方明霜只为自己的自私,抛弃了晴阳,她恨冷玉儿需要晴阳的保护,她恨这个不把人命当人命的世界。 一招诛心,算尽天下。她步步为局的设下一个又一个算无遗漏的陷阱,等着他们心甘情愿的跳下去,她利用玉鸢儿的私心害死了玉无情,她甚至亲手设计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可没想到冷玉儿居然要拱手天下?不,这绝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我慕容倾城的游戏绝对不允许别人选择退出,我要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痛苦的活着,我要所有的人都心寂成灰,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活着。琬琰妹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要做一次不仁的天地,握着天下苍生的命运,我就是要血染江山,踏平天下。”那一袭黑衣在雨中迎风飞舞,慕容倾城宛然入地中走出的魅影般,目光空洞的只剩下恨意的笑着。 “倾城姐姐何必执着?晴阳哥哥一定不喜欢倾城姐姐滥杀无辜,倾城姐姐就算为了晴阳哥哥,收手吧。”柔美的唇角啜着一丝淡笑,冷玉儿对她所说出的话,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平静地说道。 “收手这件事情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不在乎天下会如何,就算天下的人都死了,也不关我慕容倾城的事情,当年晴阳是为了你们姐妹三人能够有安宁的日子,才会选择做一个质子,现在也该你们尝一尝那种痛苦了。”满头的白发飘摇如雪,疲倦的眸子里是浓浓的伤,是只有鲜血才能够洗去的浓浓恨意,慕容倾城冷冷的笑道。 “倾城姐姐我明白那种痛苦,可是晴阳哥哥知道倾城姐姐这样,一定会心痛的......”清亮的眼眸望着明明快要崩溃,却又十分坚定的慕容倾城,冷玉儿轻声说道。 她能深深的感觉到他们之间的痛苦,为了一个人而负了自己,她冷玉儿做不到,可是慕容倾城做到了,为了晴阳,她不但负了自己,更负了天下。 这般不顾一切,甚至不给自己留半条后路的决绝之爱,要有多勇敢才能默默地承受,所以她只能抬出晴阳劝她收手,虽然她知道,这不过是徒劳。 “你不明白,因为晴天把你保护的很好,你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勾心斗角,步步的算计,你甚至觉得晴天为你做的事情很肮脏,你讨厌流血,你讨厌本应该是你该承担的一切,你总是像鸵鸟一般的逃避,现在你应该为你的自私付出代价。”轻咬银牙,慕容倾城冷眼望着雨中的冷玉儿,恨恨的说道。 “这天下没有干净的人和事,既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我们能做的就是不被这个世界所改变。”低低的一叹,冷玉儿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知道她无法改变什么。 “你觉得你能劝得了我吗?能劝我的人已经死了,你走吧,以后也不要找我,这般可笑的话,我早已经听腻了。”再一次笑着提醒她晴阳已经死了,慕容倾城绝美的笑道。 阴沉的天依旧下着雨,雨淅沥沥的打在青石板上,一颗一颗的扣人心弦,两个同样绝世的女子静静而望,其实她们都被这无常的世事折磨得遍体鳞伤,不同的是一个活着却没有了希望,一个生命将逝却充满对新生的希望。 淡淡一笑,冷玉儿没有再说什么,世间最难医的是心病,更何况是心死了,她说得对,能劝她的人已经死了,她的心也死了,心死了的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如何能听得到别人的声音?不过是徒劳。 转身踏着青石板,一步一步的离开,是的,冷玉儿和慕容倾城不同,她有希望,那是她拿自己的命保下来的希望。 她很庆幸她的生命中有一个希望,因为,无论她能不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见到她的希望,她都不会觉得孤独,不会觉得生无所系。 二百八十四章 就此一别,后会有期 那前一天还是山火肆虐之处,此时此刻只剩下了黑浓浓的烟,不灭山火,誓不下山,就连老天都这么帮他?罢了,她本就无意于江山,何必纠结这些? 剑指江山,问鼎天下,站在最高处的人总是有铁骑踏血,一统天下的抱负。她知道不管他如何宠溺她,慕容晴天总是有自己的原则,他会为了她下一道罪己诏,大赦天下,放归宫女三千,却绝不会为了她改变律法。 他会为了她接受花家易血*舍命救她,却绝不会阻止她以血入药,救天下的百姓,他可以从来只守护她一个人,却绝不会阻止别的女人留在他身边,因为那是政治的需要。 他容忍她所有的一切,好的,不好的,他甚至会为了她去设计慕容清影与玉无情,却绝不会为她停留下脚步,从一开始,他也未曾因为她停留过自己的脚步,现在也一样,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在她选择离开的时候,早就没有留恋之处了,他们注定是敌人,只要他们站在同样的位置,便是永远的敌人,抑或金戈铁马,兵戎相见,不死不休,抑或形同陌路,尔虞我诈,抑或互相维持这一个平衡点,平平淡淡互不交集的过下去,可惜她知道他不会这样做。 这是打败渭国,抑或是是铲除渭国,甚至是统一天下的最好机会,他离那个最伟大的地方只有一步,怎么会错过?这就是万千红尘中所谓的命运,剪不断,理还乱,却终究需要一个结局,无论这个结局是好还是坏。 “子瑶,你在等我吗?”缓步走回军营。冷玉儿却见陈子瑶撑着伞站在雨中,绮罗的衣衫湿了大半,显然等她等了很久。 “你能不能帮宁远解开摄魂术?”面色微红,陈子瑶轻声问道。 陈子瑶,她现在只有一个身份,也永远只有一个身份,陈子瑶,宁远心中最爱的人,可是她知道,在那颗被更改的心中永远会有一个人的身影。那个影子会随时随地的出现,搅乱宁远和她自己的心。 就算她再悲哀,她也不需要这样可怜的存在。无论她是不是公主,这是一个女人最基本的尊严,她有她的骄傲,她不允许自己这样的活着,她也不允许宁远。她自己的男人在潜意识中喜欢另外一个人。 “其实摄魂术不过是顺应了人的心,否则谁也不能改变谁,尤其是一颗执着的心,他其实是想忘记我的。”轻轻一笑,眸色有些黯淡,冷玉儿淡淡的笑道。 负了你的信约。误了我的众生,那个时刻,她岂非只是听到了晴阳的名字。就想起了晴阳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她记起了那个不曾实现的信约,她记起了那张如陌上暖日,如山间流水般清澈明净的容颜。 她在第一眼的时候,甚至只是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她岂非就爱上了慕容晴天,冥冥之中。她知道他们之间,绝对没有好结果,却偏偏不受控制,如飞蛾扑火一般的的爱上了他,她只知道那一刻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任谁都改不了。 情之伊始便已刻骨铭心,相思如苗疆蛊毒侵魂蚀骨,却从未后悔,那无论是摄魂术还是红尘劫都无法改变的事情,其实再厉害,再完美的摄魂术,挡不住的是执着的心。 “可是,你还是帮他解开吧,他有权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眸光微闪,陈子瑶有些不确定,依旧轻声说道。 虽然解开摄魂术有她的自私,她的尊严,可是每一个人都有权利知道喜欢的究竟是谁,如果真的爱一个人,她不会在乎宁远最终的选择,陈子瑶从来不是输不起的人,只要她是陈子瑶,她就有选择的权利。 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也承载了方家独有的傲气,那是刻在骨子里抹不掉的,一如方明霜,一如冷翡儿,一如冷玉儿,亦如她方云缨,是自己的,努力抓着不放手,不是自己的,就算是死,也会弃之如敝履的彻底放手。 “那不是喜欢,他只是习惯了等我,那只是一种习惯,不是爱。”轻盈的眸光闪动着涟漪,冷玉儿莞尔笑道。 只有她知道等待与爱之间的区别,只有她知道,爱一个人无论第一眼,是狼狈不堪,还是光鲜明亮,抑或是化为枯骨,都会有一种深深的疼痛之感,为他,也为自己。 而等待只是一种潜意识的习惯,无关爱恨,宁远不过是等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而已,所以在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对冷玉儿没有任何的感觉。 “琬琰,我是自私的,我想赌一把。”眸光清明而执着,陈子瑶轻声笑道。 “子瑶,找了你很久,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身后宁远举着一把伞快步而来,又见一袭红衣的冷玉儿,客气而恭敬的微微施礼道:“琬琰郡主。” “琬琰郡主求你帮帮我,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会后悔。”眼眸对上宁远深情的望着自己的眸光,陈子瑶再一次恳求道。 每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陈子瑶便感觉宁远眼中的人不是她,而她自己是夺取别人的幸福,这样一种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她承认她受不了。 “子瑶你在干什么?”宁远握住那双冰冷的手,惊异的问道。 “宁远,我不希望有一天你恨我,恨我瞒住了真相,恨我让你失去曾经最心爱的人。”盈盈泪光蓄满眼眶,陈子瑶对宁远笑道。 曾经的他是那么的爱她,那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她怎能自欺欺人? “傻瓜,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很清楚现在就是真相,所以没有必要,琬琰郡主对不起,打扰了。”轻声一笑,宁远静站在陈子瑶身边,再一次客气而陌离的对冷玉儿微微施礼。 “如果有一天真的想要记起一个故人,去找无心或者无尘吧,他们才是摄魂术最厉害的人。”雨如琉璃,在油纸伞上轻轻滑落,冷玉儿淡声说道。 “多谢郡主,郡主真的打算放弃了吗?”眸光黯淡,宁远再一次微微施礼,恭谨而无奈的问道。 冷明轩在方明霜的房间内待了很久,出来之后,就流露出拱手河山这般大气而又令人沮丧的事情,幸而这件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不然渭国真的会不战而败,成为一个笑话。 不过这样的事情,就算没有传到军营中,这场仗,他们也没有赢的把握,敌强我弱,加之上天似乎都给慕容晴天面子,无端端的下起连绵大雨,扑灭的山火,楚营士气如虹,又放出天王星现,天命所归的话,已经深深影响到了渭军的士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自古以来哀兵必败,加上冷玉儿袖手天下的淡然,如此形势,这仗也不用打,打了不过是徒添人命,宁远不否认自己内心有多么的生气与无奈,可是这件事情并不是掌握在他的手中,他也只能问一问。 “是,不想做败军之将的话,现在就离开吧,早一步离开早一步干净,千古罪人,有我一个就行了。”淡然而笑,冷玉儿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她知道说出这一句话,宁远一定会走,这就是逼宁远走的机会,宁远绝不会容忍她的不作为,也决不会做败军之将,接受别人的怜悯。 “郡主说笑了,父亲来信,说是母亲病重,让末将回家看望母亲,既然郡主已有了决定,还请郡主准许末将早日还家,侍奉母亲于榻前。”宁远微微躬身,谨慎的说道。 拙劣的借口,他的母亲早已经不在了,这是云泽城众所周知的事情,他知道倘若她揭穿,他一定会留在这里,隐隐约约他觉得应该给她,也给自己找一个留下来的借口,也许能够改变她袖手江山的想法。 没有人喜欢战争,更没有人喜欢做亡国奴,可是现在唯一能够拯救渭国的人都已经放弃了,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也有自己的骄傲,他不会等待所谓的失败,也唯有离去。 “今日就走吧,这个地方不需要多少人了。”无声一笑,冷玉儿静静看着宁远,没有揭穿,反而顺势说道。 “多谢郡主。”紧握着拳头,宁远知道他无法改变什么,冷着一张脸,拉着陈子瑶,狠狠的踏着积水,行礼也未收拾的转身离去。 “郡主,我们是来向郡主辞行了,师兄已无大碍,我们师兄妹而让人还是不打扰郡主了。”开门见山,梅似水拱了拱手,直接辞行。 “也好,也许今天真的是一个辞别日。”无声一叹,冷玉儿有些失落的笑着说道。 “郡主,如果有一天郡主纵马江湖,我们会须一饮三百杯,做刎颈之交。” 有些恍惚,又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那惊艳的片刻,义气相投,君子坦荡胸怀,本就是一眼的事情,如若冷玉儿不是什么郡主,不用纠结于杀伐与江山,那么他们应该是江湖上那种值得刎颈之交的朋友吧。 “好,梅兄一定要准备好美酒,无论天涯海角,我定会寻酒而去。”冷玉儿明白梅似水的意思,其实她也期待那一天。 “郡主保重,我们师兄妹等着郡主,后会有期。”白流云似乎也放下了所有的成见,明朗的笑道,毕竟就此一别,再相见,不知是何时何日。 二百八十五章 以刀为笔,以血为墨,画一副人间地狱 别是容易见时难,就此一别,后会有期,冷玉儿望着那消失在雨中的身影,微微握着掌心,苦涩一笑,不知此后是否还会有相见之日? “玉儿,一切都安排好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眸光微闪,似有无尽的宠溺,冷明轩望着刚刚回来的冷玉儿说道。 对于女儿,他们夫妻二人是亏欠最多,以至于总是失去后才知道该如何的珍惜,其实冷玉儿何尝不知道,所以她无论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她知道她的父母都会接受,那样的重任自己承担也就罢了,怎能负累女儿的一生。 “父亲和母亲也走吧,剩下的事情,交给女儿解决,慕容晴天不会拿我怎么样的。”收起手中的伞,冷玉儿走进屋子,抬步间散漫飘逸的说道。 “还是等处理完了,救出卿儿,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家四口再也不分开。”神情轻松而洒脱,冷明轩像是卸下一块大石头般,淡然的笑道。 身外之物,放手不过如此,什么万里江山,功成名就,一切不过浮云,如冷玉儿之前所说,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他们不过是这江山的过客,终究随岁月的流逝而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没有人会记得他们曾经存在过。 “母亲受伤太严重,父亲还是先带母亲找寻良医,这里我一个人能应付的。”轻抚着那把代表至高无上权利的玲珑剑,冷玉儿有些担忧的说道。 “玉儿,你回来了。”此时常峰疾步走进来,微微对冷明轩施礼,轻声说道。 “二哥,你的伤好了吗?若是没有大碍,先护送我母亲和父亲离开。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我不放心。”冷玉儿对着常峰明媚一笑,轻柔却完全不留商量的余地的说道。 “玉儿,十二年前,我见过慕容倾城,慕容倾城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你又想一个人承担一切吗?我不允许。”眉峰一扬,常峰紧握着拳头,隐忍着怒气的说道。 十二年前,慕容倾城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孩。却拥有常人所不及的智慧、隐忍,当然更多的是残忍、冷酷与无情,她恨玉无情因为她而追杀晴阳。她恨晴阳为了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家人不但离开了她,而且放弃了她。 百般痛苦之下,她答应了玉无情的求婚,一点一点的不但是在*上。更是在精神上折磨着玉无情,不过几年的事情,让一代国君弃位而去,为天下所唾弃,更是在最后的时刻,让玉无情心甘情愿的用自己的命。换取她需要任何东西。 这样一个女人,现在不管她图谋的是什么,她都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放弃。所以冷玉儿一定知道些什么,故意放出拱手江山的事情,将宁远、陈子瑶和梅似水、白流云气走,他们四人一走,常峰更加肯定冷玉儿的想独自承担一切的想法。如何不气? “玉儿,我了解慕容倾城。想当年凤太后曾经因为殷红素丢下她八年,而她怨恨了凤太后一辈子,我不相信凤太后得死与她无关。”身后传来一个温怒的声音,却是方明霜缓步走进冷玉儿的房间,冷声说道。 “母亲。”冷玉儿微微垂首,敛去黯然的的眸光,轻声唤道。 她知道这一切瞒不过的是母亲的睿智目光。 “慕容倾城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当年凤凰带着一身鲜血从千军万马中将慕容灏救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欣喜异常,唯有慕容倾城带着怨恨的目光,我知道她恨她的母亲丢下她八年,当然后来哪怕与自己的母亲亲近,也不过是装给她父亲看的。 对于母亲,她宁愿选择雪幻月,因为雪幻月在凤凰消失的八年之间,比她的母亲更像是一位母亲,生母不如养母大,后来雪幻月因为生慕容清影死了,她更是失声痛哭的指责自己的母亲是杀害雪幻月的凶手。 因为凤凰是最后一个见到雪幻月的人,因为小小年纪的她,查出了雪幻月的尸体没有心,当时凤太后什么也没有说,慕容灏狠狠的责备了她,她也只能将那份怨恨深深的掩埋在心了,所以凤太后深宫中之所以会遭到袭击,之所以会忽然之间的死去,一定与慕容倾城有关。”无奈一叹,方明霜淡望着垂首的冷玉儿,慢慢的陈述着有关慕容倾城的事情。 这些事情本来已经成为秘密,可是瞒不过的是当年人的眼睛,尤其是方明霜的眼睛,幸而她的女儿并非这样,这是最令人欣慰的,所以就算是冷玉儿真的袖手了江山,她也不会怪她,她所做的一切,岂非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能够从容的活着。 “母亲,雪幻月的尸体为什么没有心?”眸子深敛如夜,没有一丝的波澜,冷玉儿的那颗心却是微微的痛,不由的轻声问道。 “我想你应该猜出来了,同心蛊,八年的等待,不及凤凰一刹那的出现,所以雪幻月犯了所有痴情女子都犯的错误,她在慕容灏的身上用了同心蛊,做了出慕容灏的第二个女人,生下慕容清影,她的生命也快要结束。 为了慕容灏能够活下来,所以只能求凤太后将她的心挖出来,养在特殊的罐子里,为了保住雪幻月的名誉,这件宫中秘闻除了雪幻空与凤太后之外,就连知道慕容灏也不知道,不过慕容灏相信凤太后,无条件的相信,所以不管慕容倾城说什么,慕容灏也不会相信,但是慕容倾城一定怨恨她的母亲,我了解慕容倾城。” 说出当年那段过往的秘辛,方明霜的脸色有些苍白与难看,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没有丝毫表情的冷玉儿,她了解慕容倾城,也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她一定在乎同心蛊的事情。 “她说她不允许我们退出她的游戏,她说她要握着天下苍生的命运,她要血染江山,踏平天下。”冷玉儿知道瞒不住母亲那双明亮的眼睛,低低的垂首,掩去眸中的忧伤,轻声说道。 有些事情的确并非她一人可以承担得起的,那担子太重,重的她喘不上气,也无法独自一人面对。 “说出这样的话,才是真的慕容倾城,没关系,玉儿,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承担。”方明霜轻抚着冷玉儿冰冷的脸庞,安慰般的笑道。 “其实没有必要牺牲那么多人,她就是一个没有心的疯子,我们没有必要和她玩什么游戏,母亲和父亲还是走吧。”轻轻握住那已经渐渐消失纹路了的掌心,冷玉儿淡声说道。 其实还未战,冷玉儿就知道她已经输了,慕容倾城握着他们两国中最要的质子,冷玉儿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渭国所有的希望都在冷卿儿身上,慕容倾城握着冷卿儿的命,他们如何反击,加上慕容晴天也会因为慕容晴空,也会唯慕容倾城马首是瞻。 两国的夹击,步步精心的设计,他们如何反败为胜? “报,帝都云泽城被雪幽国攻陷,老将军杨藩战死疆场。”凄风厉雨中,杨斌沮丧着一张脸,在冷玉儿房门外,单膝跪地,颤抖的说道。 “宁涉宁丞相的状况如何?他现在在哪里?”方明霜急走几步,却是气血攻心,又牵动那还未好的旧疾,不由得吐出一口鲜血,焦灼的问道。 慕容倾城的谋算从来都是明知道是个陷阱,也依旧会让人心甘情愿的跳下去,王尊利用谣言,利用冷玉儿的母亲逼迫她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谋算好了,当然冷玉儿隐约猜到他们的算计,可是依旧马不停蹄的赶来,一切不过因为慕容倾城算准了冷玉儿的心。 “宁丞相带领三万军马前来增援,两天后便能赶到边关。”杨斌紧锁着眉宇回答。 云泽城的情况十分的混乱,冷玉儿与宁涉刚刚离开,雪幽国便开始一路攻城,加之之前的流言蜚语,云泽城内十室九空,守军将士亦是军心大乱,饶是杨藩拼死抵抗,不过两天的时间,便沦陷于对方。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可怕的不是云泽城的沦陷,而是雪幽国雪发蓝眸的异族,为取得绝对的控制,对另外一个战败的异族,进行了血腥而惨无人道的屠杀,以至整个曾经繁华的云泽城血流成河,浮舟飘杵。 仰望飘雨的苍天,慕容倾城一双美丽的眸子空洞而绝美的笑着,她终于实现了曾经发下的誓言,她让整个城池为晴阳陪了葬,她恨天下所有的人,包括自己的母亲,可是她却唯独恨不起来晴阳,哪怕他曾经也伤害过她。 她知道她的人生只为晴阳一个人而绽放,晴阳痛苦,她便痛苦,晴阳开心,她就是不开心也会开心,她为他负了自己的一生,她也让很多人像她那样痛苦的活着,晴阳死了,她筹划了四年,终于等到了这复仇的一刻。 鲜血洗不尽心中的恨,眼泪换不回的是毕生的遗憾,晴阳说过,来生若是生在天下一统的时刻,他们必定能够在一起,所以为了那个希望,她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谋算着,哪怕是以刀为笔,以血为墨,画一副人间地狱也在所不惜。 二百八十六章 生死间 山火熄灭,雨渐渐的停了,天边露出一抹如血的残阳。云泽城变成了一座空城,狠狠的打了冷玉儿一个耳光,慕容倾城绝对是一个疯子,她用那么多人的鲜血告诉她,她的游戏不允许任何人退出。 战争还未开始,他们便棋输一着,而输的代价便是那遍野的横尸,无尽的鲜血,冷玉儿紧握着手掌,虚无的眸光,冷冷的望着那渐渐垂落的夕阳,孱弱的身影宛如那孤绝冷寂的梅花,傲然绽放于风雪间。 帝王无情,所以她也必须学会无情,可是她的心不够狠,现实中也不会像棋盘中黑白双子一样,只是简单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取与舍,退与进。一招诛心,算尽天下,慕容倾城看透的是人心,利用的是人心,也牵制着整盘棋局的局势。 那么她应该怎么办?无人的夜,冷玉儿摊开掌心,掌心那代表过去未来的纹路空空如也,衣衫覆盖的手腕,隐隐的青筋红线也凝然的如翡如翠。遗世之毒,天下无解,现在的她不过强弩之末,活不了几天。 慕容倾城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果她真的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天下第一公子晴阳公子怎么会喜欢她,喜欢上一个宛如魔鬼一般的女人,在冷玉儿记忆中的慕容倾城绝不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否则慕容清影与慕容晴天不会在玉无情面前,如此的维护、信任她。 暮色四合,一只白鸽冲破漆黑的夜晚,飞落到冷玉儿的肩头,冷玉儿轻抚着那洁白的绒毛,抽出绑在鸽子腿上的细竹筒,轻展细纸,上面竟是一副慕容晴天的详细作战图。 每一个国家。哪怕是最没有实力,表面看上去最人蓄无害,与世无争国家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培养只忠于自己的间者,生间抑或死间,只要将敌人有用的消息传递过来,便是那力挽狂澜,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人,哪怕当时只是没有自由的漓楚质子,冷玉儿也在无形中安插了这样的人,她知道总有一天会用得到。 根据间者传来的作战图。漓楚麾下三十万大军,慕容晴天、慕容清影带领十万精兵从正面袭击,风惊云、风逐月、风无涯带领十万精兵从左面袭击。李静影与武宁辉带领十万精兵从右面袭击。三股史无前例的强大力量冲破苍茫山势这天然屏障,意图一举击破,直捣黄龙。 “出动三十万大军,这一次看来慕容晴天真的想要速战速决。”望着手中的纸条,冷明轩眉宇深锁的凝重说道。 “云泽城已经被雪幽国占了。若果他再下不定决心,就算有一天兵不血刃的胜了我们,那他也是只有喝汤的份。”刚刚到来的宁涉在听到宁远离开后,轻舒一口气,眼底却是透着一抹异彩的望着方明霜,轻声笑道。 “李静影、武宁辉。他们不是战将,不是应该坐镇后方,为何也会带领十万大军攻城略地?玉儿。情报会不会有误?”纸条传到方明霜手中,方明霜起身,眉宇微锁的问。 李静影她知道,曾经方明霜因为他天资聪颖,传了十招碧落宫剑法。可是单凭这十招武功只能保命,根本不可能在战场这种残酷的地方活下来。 “明霜。不要忘了,我在凤凰城的时候,李静影曾拜我为师,可惜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两军交战,也罢,他交给我了,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眉宇清疏,冷明轩心微微的痛,却是淡笑着说道。 冷玉儿不语,她知道她的父亲在漓楚之时,定是将玲珑局全部传授与她,那个时候,他肯定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是师徒对决的情况。 武宁辉,心思缜密,天资过人,且长袖善舞,冷玉儿从未问过他的事情,他也从未说过自己的事情,可是她知道他身上一定有一个秘密,但是这个秘密是什么,能够让慕容晴天弃了整个风影楼,却独独放过他? 最重要的是,李静影与武宁辉的关系从平淡到现如今的比肩合作,那么一从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定是非比寻常,只是他们掩饰得很好,瞒过了她的眼睛而已,冷玉儿的目光掠到神思恍惚的宁涉身上,倘若她没有猜错的话,武宁辉定与宁涉有关。 “师兄,你也不要忘了,还有一个武宁辉,这难道就是命运?”与此同时,宁涉似感觉到了异样,目光不着痕迹的从方明霜身上收回,手指轻敲着桌面,清亮的眸光似穿越虚空,自嘲一般的笑道。 “武宁辉?有什么特别?师弟难道认识他?”唇角扬起一丝揶揄的微笑,他知道这个师弟喜欢故弄玄虚,冷明轩明知故问的问道。 “你有徒弟,我怎么可能没有,只是我们都瞎了眼,选了漓楚之人做徒弟,真是作茧自缚。”轻声一叹,宁涉摇着头,后悔一般的回答。 “师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件事情?”略缩眉宇,明亮的瞳孔一缩,冷明轩凝重的问道。 “你当然不知道,没有几个人知道,其实想想,我们何曾好好的说过话?那一年,你大喜之日,我一怒之下离开凤凰城,其实我没有回渭国,而是四处云游,遇见了可谓是天纵英才的武宁辉,一时兴起,便收他为徒,如今他们联合起来,恐怕不会再害怕我们的玲珑阵,毕竟他们有完整的玲珑阵,而我们不过是一人只有半部书。”宁涉深深的一叹,说出了所有人最担心的事情。 完整的玲珑局,这么长时间的磨合,他们恐怕早已将自己手中的半部玲珑局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玲珑局再现天地,那将是多么可怕的一场杀戮,当真是以刀为笔,以血为墨,画就一幅血染江山的人间地狱。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倘若师傅知道我们一起迎战,也算老怀安慰了。”冷明轩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却是云淡风轻的笑道。 几十年的磨合,两个分道扬镳的师兄弟终究再一次携手合作,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合作,可是他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合作,冷明轩与宁涉了然于心的相视而笑,过去的事情终将过去,未来的路却是因为老眼昏花,再也无法看清。 “那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交给我吧,我了解他们。”紧握着拳头,冷玉儿知道那应该是最好的安排,于是轻声说出自己的决定。 “玉儿,还是交给我吧,现在的他们,你不了解。”唇边掠过一抹悲伤地笑容,方明霜紧握住冷玉儿的手,轻声说道。 曾经的恋人,如今生死对决的敌人,这样的见面该是多么的悲伤,方明霜明白那一份感觉,因为她曾经也是这样与慕容恪相见,她不能让她自己的女儿再经历自己曾经的悲伤,虽然不可避免的兵戎相向,但是相见不如不见。 “是,我已经不了解他了。”无声一叹,清亮的眸光宛如冰水浸过,徒留冷彻孤寂,冷玉儿淡声笑道。 那曾经的了解是否是现在的了解,帝王的心有谁是真正了解的?慕容晴天忘记了和她在一起的一切,慕容清影和她相见,亦是一句话也未曾说过,就算他们站在一切共同抵御山火,他们也从来都是立场分明。 这是一份责任,是一份重大而艰巨的责任,就算她不想担起,也必须担起,她不能再让更多的人流血,力挽狂澜,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她知道无法做到这一点,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玉儿,你放心,有我在,我们不会有事。”眉峰一凛,常峰似乎明白冷玉儿的感受。轻声安慰道。 “好,那风惊云、风无涯、风逐月就交给我,对付他们三个人,我还是可以的。”眉目一扬,飒爽的风姿,傲骨的不凡,冷玉儿笑道。 天蒙蒙亮,几个人商议了一夜,终于将所有的细节敲定,此时杨斌单膝跪与门外,大声喊道:“报,将军,慕容晴天遣人给琬琰郡主送了一份大礼。” “出去看看。”一行人红着眼睛,却是精神奕奕的出去。 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一看,却是一颗血淋林的人头,冷玉儿不由得后退几步,那颗人头她认识,那就是曾经在风影楼背叛她的商晨。 能出卖你的人永远是你身边的人,而有时候朋友会替你挡下所有的不利因素,包括恶名。谁都没有想要一直以来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商晨,是掩藏在漓楚最深的间者,可是慕容晴天还是把他拔了出来,以这样的方式送了回来。 冷玉儿紧紧握着拳头,恨恨闭上的眼睛无声的睁开,低垂的眸光暗影沉沉,仿佛有无数生灵寂灭其中。 “玉儿,这是我们的人,被他发现了。”所有意味复杂的目光都深深地看着她,常峰望着那颗人头轻声叹道。 商晨是他派去保护冷玉儿的,是冷玉儿让他乘机混入慕容清影的军营,希望能够在关键时刻有所作为,只是没想到慕容晴天的警觉心竟然这么强大,只是一夜的时间,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生死间,从来都是有死无生。 二百八十七章 苍茫山顶,惊云之巅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然而面对这冷玉儿以及身后那些身上带着凛然强势气息的人,慕容晴天派来的使者总觉得泰山压顶般的沉重,沉重得连颤抖,都不知该怎么颤抖,不是不敢颤抖,而是忘记了该怎么颤抖。 这就是那个惊采绝艳的帝王的敌人,这世界上恐怕也唯有她配得上是慕容晴天得敌人,可是他总觉得在这世间似乎,也唯有这个女子可以站在他的身旁,陪他一起手握天下。可惜命运总是这般的作弄人,他们竟然会是敌人? 那个来使感慨万千的同时,却是一动也不敢动,或者忘记了该怎么动,仿佛他一动,下一刻便是灭顶之灾,他送来的是什么,他知道,在那张静冷的容颜上他也看到了死亡的气息,到现在为止,他不知道这一次他能不能活着回去? “你们皇上有没有带什么话?”紧握着掌心,轻轻地抬眸,眸光冷若冰霜,寒若残星的扫过那个稳稳的站着,却明显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来使,没有一丝波澜的问。 这个来使她从未见过,冷玉儿知道,肯定是慕容清影特意挑选,他在告诉她,再相见他们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想到这里,冷玉儿的唇边漾起一丝苍白的笑意,他们之间也许本就是不曾相见的陌生人。 “皇上说苍茫山顶,惊云之巅,备有美酒,恭候琬琰郡主大驾。”清泠泠如冰水般的声音划过耳畔,仿佛在心上结成了冰,来使只觉得自己的心被冻住了,而那冷汗却不由自主地从毛孔里钻出,他不敢擦拭,任由那汗滴一滴一滴的滴落,有些结结巴巴的回答。 “本郡主准时赴约。你可以走了。”渐渐收敛身上的杀气,冷玉儿横扫了一眼大汗淋淋的来使,面无表情地回答。 来使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冷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浑身已经被汗湿透,仰头望天,天还是那么蓝,阳光还是那样的炎热,心好像又变暖了过来,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头再看却是那一袭飘渺而去的红衣。 一袭红衣,宛如浴火的凤凰,冷玉儿拿着一把长弓。一步一步走向峥嵘险峻的苍茫山顶惊云之巅。 远远的山峰,慕容晴天回首,与冷玉儿遥遥相对,却是眼含笑意,如望着一直手到擒来的猎物一般的望着她。大声的笑道:“琬琰郡主,不知本王送的礼,琬琰郡主可满意?” “对自己忠心耿耿,浴血奋战的将士都杀,琬琰佩服,但不知楚王有没有兴趣再杀几个。那样,琬琰在战场上也能够轻松一些。”清亮的眸光从慕容晴天的身上掠过,冷玉儿驻足。远远的彼此相望,云淡风轻的笑道。 当然她所暗指的那几个人是风无涯、风逐月、李静影、武宁辉,甚至是慕容清影,反间计,她也会。虽然这只是无关痛痒,却是在告诉他。也是在告诉自己,一旦站在战场之上,彼此便是敌人,永远的敌人,不死不休。 天清如水,白云浮玉,天地一片静谧清幽,盈盈如水的眼眸,看不出一丝悲与喜,这就是他们的命运,纵使披荆斩棘也终有一天咫尺天涯,形同陌路,抑或兵戎相见,金戈铁马,踏碎江山,彼此又何必执着?不如相见不相识。 “本王佩服,也欣赏琬琰郡主,我们两国还是像以前那样两国联姻,互递婚盟,换取这天下太平如何,还是那句话,本王还没有后*宫,本王可以保证唯琬琰一人,琬琰郡主可以与我并肩而立,俯视天下,琬琰慎重考虑一下怎么样?” 一双黑瞳宛如那风华无限的大海般深湛不见底,如无赖一般戏谑的望着冷玉儿,却是很认真很认真的说道,让人分不清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抑或信了便是真,不信便是假,一切皆在一念之间。 自从见到那张静冷容颜,总觉得自己的心欲壑难填的想念着她,也许只有她能够站在自己的身边,陪他看尽天下,可惜,他们竟然是敌人,于是一切的思念,变成万千的虚无,消失在苍白的指尖,徒留唇边一抹自欺欺人的笑意。 “慕容晴天,你的胃口太大了,想要兵不血刃的让我渭国臣服于你吗?”轻声一笑,冷玉儿不带一丝感情的望着慕容晴天,戏谑的讽刺道。 “一个女人管着天下,还要上战场的生死相搏,琬琰郡主不觉得太累了,本王替琬琰觉得累,本王是天命所归,跟着本王你不会吃亏。”远远地相望,谁都没有走近的意思,慕容晴天如无赖一般望着冷玉儿,风流不羁的笑道。 “生死各凭本事,慕容晴天接招吧。”柔美一笑,冷玉儿伸手取下身侧的弓箭,冷冷的笑道。 弯弓,搭箭,拉弦,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不过可惜的是,那幽凉冰冷的箭镞对准的是曾经相爱人的心口。 “琬琰郡主客气了,多谢提醒。”俊美的容颜宛如初见般无赖的笑着,反手一握,亦是取下身侧的弓箭。 不得不说两个人心有灵犀,明明是相约喝酒,却偏偏都带了一张弓,和那一袭红衣一样,弯弓,搭箭,拉弦,将那冰冷的箭镞对准冷玉儿的心口。 风从耳畔吹过,宛如琴音出弦,天与地的时间仿佛从此静止下来,虫儿不鸣,鸟儿不叫,唯有那一袭红衣与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飞扬。两人同时松手,两只箭镞宛如毒蛇吐信一般,疾若雷霆,迅如闪电的飞掠到两人的眼前。 然而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躲开,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着,好似笃定那致人性命的箭镞在下一刻,不会插在自己的身上。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平明寻白羽,没入石棱中。 冰冷的箭镞没有插在两人的心口,而是插在了彼此身后的石壁之上,徒留那白羽随风微微的颤动,两只箭镞并非阴狠的取人性命,不过是考验彼此的胆识,谁动谁输。 “琬琰郡主好胆识,本王想过了,本王作战计划不变,琬琰郡主有没有胆识相信本王一次,我们下一场江山得棋。”箭镞从耳畔穿过,一缕黑发飘落在风中,慕容晴天静望着同样一动未动的冷玉儿,清朗的笑道。 “楚王也是好胆识,既然楚王提出,本郡主又怎能拒绝?我们为天下苍生一局定胜负,我输,渭国从此划入你的版图,你输,在你有生之年,漓楚永不过苍茫山势。”红衣猎猎飞扬于风中,冷玉儿一步一步走到慕容晴天面前,云淡风轻的笑道。 “有意思,琬琰郡主果然怜悯天下苍生,那就为天下苍生,定生死一战。”明亮一笑,慕容晴天抬手倒了一杯酒,优雅的递到冷玉儿的面前,朗声说道。 惊云之巅备有美酒,既然赴约怎能不喝一杯酒,这一杯酒便是他们的协议,当然慕容晴天自然知道冷玉儿的意思,世间哪有一战定输赢,渭国后院起火,除了与他定下生死一战,速战速决之外,她再也没有别的办法拖延下去。 可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雪幽国已经占了先机,现在他们谁都拖不起,这场仗没完没了的打下去,不但对于渭国没有好处,对与漓楚更是没有好处,苍茫山易守难攻,到时候就算他兵不血刃的拿下苍茫山,整个渭国也已然划入雪幽国的版图。 “希望阁下守约。”没有丝毫犹疑的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冷玉儿轻声笑道。 “明日辰时,恭候大驾。”与此同时,慕容晴天亦是饮下杯中之酒,歃血为盟一般的笃定说道,随即从惊云之巅飘渺而去。 从近处看她,她一颦一笑都充满了诱人的熟悉味道,他害怕他再晚走一步,他会情不自禁的把她拥入怀中,从此不管什么天下,不管什么江山,可惜不行,他的弟弟还等着他拿渭国的半壁江山去换,这是他与慕容倾城的交易,怎能够置之不顾? “玉儿,慕容晴天的话有几分可信?”眉宇紧锁的望着在从惊云山颠离去的慕容晴天,不放心的常峰从隐蔽之处飘了出来,有些犹疑的问道。 毕竟没有人会愚蠢的将作战计划明明白白的告诉与人,更可气的就连那时间也精确无误的说了出来,除非他是一个很自负的人,可是印象中的慕容晴天自信,却绝非自负、自大之人,不由的令人怀疑其中有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他是帝王,他一定会守约,否则又怎对得起帝王星现,天命所归的预言。”曼声一笑,冷玉儿亦是从那惊云山颠飘渺而下,笃定的说道。 她知道他不会骗她,就算是伤害到底也从未骗过她,只不过是她从不问,他也不说,就算问了,他不想说的也从未说过,这一次,也一样。 既然这一场仗必须打,那么就光明正大的打一场,一场过后,一切做个了断,这个世界的一切一切,都与她无关,包括他。 二百八十八章 最后的战役 渭国在那一战中消失了,关于那一战的传说有很多,苍茫山,玲珑局,璇玑阵各展所长,背水一战,是整个战争中,也是迄今为止最惨烈的一场战役,那一战将整片山林染成丹红色,那一战天下同悲,人神共泣。 据从那一战侥幸逃脱的人说,李静影、武宁辉名义上按江湖规矩,斩断一只手臂,与冷明轩、宁涉断绝师徒情义,摒弃了玲珑局,该设璇玑阵,只可惜璇玑阵与玲珑局交叉在一起,却是将所有的人都困在那宛如雷霆震动,天地惊怒的阵中。 明明晴朗的天空,却只是刹那间变得闷雷滚滚,一声一声震动人心的雷声,牵引着人的心跳,摧毁着那最坚定的意志。众人只觉胸腔血气激荡,无数的人口吐鲜血,极度痛苦的在地上翻滚,呼救,不多久,那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七窍流血,惨烈的死在他们面前。 假如以前的战场是修罗地狱,那么他们这一场战役便是步入了真正的鬼蜮,因为那是一个没有任何能够存活下来的地方。闷雷声过,灰蒙蒙的浮雾遮住那耀眼的阳光,天地一片黑暗,那是一片无声地黑暗。 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敢说话,甚至连呼吸都极力的压抑着,迷蒙的世界什么都没有,一切的花草树木皆都消失,唯有眼前的迷雾慢慢的飘荡,人的眼睛开始变得血红,而眼前的迷雾却渐渐的凝聚成内心最恐怖的东西。 他们的刀在极度的惊惧中,还未来得及举起,那迷雾中伸出一只利爪狠狠的扼住他的喉咙,迷雾中出现两个血红的眼睛,宛如那死神的召唤,将人的灵魂吸入那渐渐成形的迷雾中,那些死去的人似乎成了恶灵的祭献品。 浓浓的黑雾。若隐若现着龙蛇之变,恶灵渐渐的成形,将所有死去的,未死去的尸骨吸进那迷雾之中,一只散发着尸体腐臭的庞然大物高耸与天地之间,居高临下,张牙舞爪的蔑视着宛如蝼蚁一般的人们。 仿佛被不知名的东西蒙住了眼,那还未死去的一个个战士丢下手中的刀,宛如被摄去魂魄一般,一步一步的走向那狰狞恐怖的恶灵。恶灵不断吸入灵魂,竟发出桀桀的恐怖笑声,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在冷明轩、宁涉、李静影、武宁辉的掌控中。 璇玑阵以中宫太极为基。上下正反设位形成上下中宫太极,再分别以上中下宫太极为基,进行左右正反设位形成上左右、中左右与下左右宫太极,其相交部分为公用宫位,再串联一起。两端引出生死两门相连。 玲珑阵从八卦阵中衍生出来,以九为基数,以十天干与十二地支形成六十种格局,加之每一种格局重复四次,共有二百四十种格局,却是逆转八卦。八卦逆转,天生异象,让人找不到生门、死门。甚至连掌控者都分不清八门何在? 两阵相交,虚像丛生,惑人心神,却不曾想李静影与武宁辉各断一臂,鲜血恰好浸满两阵中心。变成了以血祭天,不知引来何方恶灵。布下了一场无法破解的死局。 开始的哀嚎声渐渐地消失,沉寂的苍茫山只剩下那一步步诡异向前移动的脚步声,整个阵中只有四个人还算是清醒,冷明轩、宁涉、李静影、武宁辉一刀一刀的在自己身上割着血肉,望着那惨死的将士,努力保持着清醒。 他们从来没有想到两阵相交,竟然会是这样一种结局,璇玑阵被人改动过,李静影、武宁辉穷尽三年的时间才拨乱反正,之前他们曾经一次又一次的试验过,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情,今天,天要亡他们吗? 浑浑噩噩,隐隐约约一声声的惊雷从天上劈了下来,似乎狠狠的劈在那恶灵的身上,恶灵痛苦的挣扎,渐渐的消散,茫茫黑雾消失,天青似水,浩宇明澈,而那残存下来的将士仿佛失去所有力量,沉沉的晕了过去, 宛然做了一场噩梦,没有人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们清醒的时候,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鲜血,触目惊心的腐朽尸骨,还有一张张狰狞恐怖的脸,惨烈的不是人间。 而他们的记忆似乎也是不一样,有人说见到了一条腐烂的巨蟒,巨蟒需要灵魂修复那白骨粼粼的身躯,有人说见到的一条黑龙,龙身全部都是由痛苦的灵魂组成,张着森白的獠牙,蚀人魂魄,还有人说他见到的是一条条的美人蛇,跳着柔美的舞姿,要人心甘情愿的祭献他的灵魂,总而言之所有的人见到的幻象都不一样,然而有一点是一样,那就是他们看到那些死去的人的灵魂被恶灵摄走了。 他们也找到了冷明轩、宁涉、李静影、武宁辉的尸体,他们四个人相对于痛苦死去的人,却是神情安详在四个不同的角落,用鲜血画就了一副神奇而令人看不懂的符文,那符文似乎是有生命一般,在人们发现的时候,竟然渐渐渗入地下,消失不见。 关于那一战,经历过的人记忆只有这些,纷繁杂乱,而没有统一的口径,而冷玉儿那一方的传说只有一个。 一袭红衣猎猎飞扬于风中,宛如一把风华凛冽的绝世利剑,红色,鲜血的颜色,既看不到别人的血,也看不到自己的血,可惜那一战根本就没有流血。 两军对战,一身重甲的风惊云、风无涯、风逐月端出四碗酒。 “琬琰郡主,你我相识已久,若非立场不同,我们本该是生死相托的刎颈之交,不曾想有一天会兵戎相见,疆场作战,刀剑无眼,今日我们杯酒断义,喝了这碗酒,待会动手之时,不须留情。”风姿不凡宛如一柄锋芒暗蕴的古剑的风无涯,慨然笑道。 “琬琰郡主,逐月先干为敬。”宛然如风竹一般,洒脱而深邃的风逐月,端起一碗酒,淡声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风惊云与琬琰郡主的母亲相交一场,在漓楚之时却未曾照拂,作为长辈,风伯伯愧对于你,但是在战场之上......”神思有些恍惚,风惊云感叹的端起一碗酒,欲言又止的说道。 “风伯伯不必说了,玉儿都明白,杯酒断义,喝完这杯酒,你我恩断情绝,兵戎相见,不须留情。”眉目一扬,清零的眸光冷湛而决绝,冷玉儿端起一碗酒,一滴不剩的喝下,狠狠地将空碗摔在地上。 如玉的脸庞在阳光下闪着晶莹如雪的光芒,周身亦流转着氤氲的柔和光芒,风姿卓越的令人睁不开眼睛,风无涯静静地望着她,清澈的眼眸意味不明,他知道,那般璀璨夺目、熠熠生辉的光芒亦是死亡渐近的脚步。 空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而在冷玉儿抽出那把绝世利剑之时,却不曾想整个身体如被火焰包围了一般,撕心裂肺的疼痛,一颗颗冷汗从冷玉儿的额头滴落,纵使她紧咬着牙关,那一丝黑色的鲜血依旧触目惊心的流了出来。 “你骗我......”轻轻地抬眸,漆黑的眸子暗影沉沉,仿佛有无数生灵寂灭其中,冷玉儿扬起头颅,惨笑着望着一脸平静的风无涯、风逐月、风惊云,不含一丝悲喜,亦没有一丝怨怪的说道。 生死两重天,风无涯竟然在酒中下了毒,她忘记了这是战场,其实从一开始踏上战场之时,他们已经恩断情绝,又何必再一次杯酒断义? 怪不得别人,要怪只怪她自己的心不够决绝,兵者诡道也,从一开始他们本就是那分不出胜负成败,甚至的生死轮回,便永不罢休的敌人,战场之上没有情意,只分生死胜负。 “对不起。”风无涯收起手中的风之刃,抱住了那已经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冷玉儿,意味不明的望着那张苍白的脸庞,静静地回答。 “降者不杀,楚王有令,降者不杀。”风惊云只是静静的看了一眼冷玉儿,便冷冷的举着手中的刀,对着冷玉儿身后已经慌乱的十万大军,大声的喝道。 “降者不杀,降者不杀。”风惊云身后的十万将士亦是雄姿英发,威风凛凛,气沉丹田,声如响雷的大喝道。 “我们降,楚王万岁。”那被常峰派到冷玉儿身边保护冷玉儿的杨斌,丢下手中的刀,首先拜倒在地的说道。 “我们降,楚王万岁。”受到杨斌的感染,他身后一个又一个的人,也随之将手中的兵器丢在地上,拜倒在地的大声喊道。 蓦然回首,冷玉儿知道以杨斌为首的那些人,应该就是慕容晴天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计划好了,计划好了兵不血刃的收复天下。 如此这般的兵不血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冷玉儿望了一眼身后的十万大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苍白如玉的眼角滑落出一颗眼泪。 世间有没有一只笔,可以画出不流泪的眼睛? 后来无论是谁都没有再见到冷玉儿与风无涯,那一天二十万双眼睛看着风无涯抱着冷玉儿消失在苍茫山之间,却没有一个人看到他们下山。 二百八十九章最后的战役 以刀为笔,以血为墨,画一幅人间炼狱,鲜血是战争的开始,亦是对和平的期望,没有人的鲜血是白流的,这一场战役之后,便是和平,所以所有的人都不顾性命的冲向前去,毫不留情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剑。 无数的刀枪相交,剑戟征伐,鲜血如花开满他们所走过的路途,绝美而决烈的触目惊心,生死不过眨眼之间的事情,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踏着敌人的鲜血,才能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活路。 厮杀的战场,生是忘我冲杀的唯一动力,活是唯一的目的。 刀光如练飘摇如电,金戈铁马,踏碎江山。慕容晴天以为他会在这场战争中遇到她,可惜从此之后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仿佛住在自己灵魂深处的人。 罢了,人生中总有些人相见不如不见,即使相见,他手中的剑也不会因为她而停止,统一天下,问鼎江山,岂能因为一个女人的停下脚步? 战争渐渐接近了尾声,就算碧落宫的武功有多么的高强,常峰与方明霜却是受伤严重,根本敌不过的是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那演练多遍,根本没有一丝漏洞的剑影。 剑道,心道,剑如人生,无情的人身上才没有漏洞,现在的慕容晴天已经是没有一丝感情的人,哪怕是遇到了冷玉儿,他也该舍弃的舍弃了,所以他手中的剑才会随心所欲,才会有那无情的从容。 因为他是一个冷醒如神的旁观者,他一步一步的安排着自己的计划,也是一步一步,分毫不差的实现着自己的计划,他将所有影响他计划的人从记忆中,从现实中一一删除。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影响他登上前无仅有的位置。 这是最后的战役,任谁都无法阻止他,慕容晴天的眸光冷定如山,一道道剑光与慕容清影默契的配合,从手中无情的挥霍而出,打的本就受伤严重的常峰与方明霜不但节节败退,而且毫无招架之力。 鲜血在风中飞溅,如花一般妖娆而美艳的开放,胸前的气血翻腾不休,如奔腾的烈马在胸腔之内游走不定。然而手中的剑却不能停下来,停便是死,常峰与方明霜强撑着一口气。与慕容晴天、慕容清影缠斗不休。 “我们败了,快带人去接应玉儿吧。”方明霜挡在常峰面前,气息不稳,命令一般的说道。 “不行,还是公主先走吧。我来断后。”轻声一笑,一道道清湛从容的剑光横开纵壑的挥出,常峰坚定的回答。 “我保护不了她了,你能保护,还是你走吧,她不会怪你的。”手中的剑端似乎无论是否在最狼狈的时刻。都像那无拘无束的行云流水,随心所欲的任意而发,方明霜挡住了慕容晴天的致命一击。终于不受控制的吐出一口鲜血,惨淡的笑道。 这一口鲜血吐出,她便再也没有力气,也再也没有多余的生命去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她感觉天在旋。地在转,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渐渐的流逝。此时此刻便是结束的时候了吗?能在战场之上死去,亦是一种荣幸吧? “常峰快走吧,替我好好照顾她。”柔弱的声音在风中消散,她再也坚持不住的停下手中的剑,却偏偏不肯倒下去,她知道只要她倒下去,一切兵败如山倒。 “明霜公主放心,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她的,让她的生命不会如此沉重。”眉宇间掠过一抹悲伤,慕容晴天亦是停下手中的剑,云淡风轻,却是笃定笑道。 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坚强的生命,一个女子竟然要承担如此重的责任,在这份责任没有完成之前,就算是死也只能站着死,如此沉重不堪的生命,他怎能让她也承受这些,延续自己父母的悲剧? 心中莫名的怅然,致使他停下手中的剑,说出了那句承诺,只要他承诺的事情他就一定能够办到。 “无知小辈,欺我师妹与儿子,真当我碧落宫无人了吗?”一声冷喝,漫天的刀光剑影之中,一道骨仙风,眉目凛然的老者冲过茫茫人海,所过之处刀光剑影纷纷落地,紧接着又是一道不拘一格的剑光闪过,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手中的剑不由自主的脱手而出。 “师兄。” “父亲。” 两个声音同时脱口而出,方明霜沉重的身子再也坚持不住的倒下,常峰则重重的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师妹。”那个道骨仙风的老者只是一霎那间便到了方明霜的身边,伸手抱住,不断地朝方明霜体内输送真气。 “师兄,不用了,慕容灏走了,凤凰儿走了,我也该走了。”迷蒙的眼睛望着那个突然出现的老者,方明霜苍白一笑,虚弱无力的说道。 “凤凰儿走了吗?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一出山,故人都变成了古人?”掌心不断朝方明霜体内输送的真气如石沉大海,斑白须发的老者有些颤抖的笑道。 “师兄,我想回碧落宫,我想回家。”轻弱的声音消失在风中,一颗清澈的泪水从眼角流出,方明霜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再也支撑不住那沉重的生命,如花美眷,抵不过似水流年,原来记忆的深处,她的家依旧在碧海的深处。 “师兄带你回去。”老者很轻柔,很仔细的擦拭着那张容颜上的泪水与鲜血,抱起方明霜,彷如誓言般的说道。 “父亲。”有一种感觉比死亡更加令人不安,再也压制不住胸腔内的积血,常峰抚落唇角的鲜血,垂首唤道。 “峰儿,出来这十几年也没给为父去一封信,为父还以为你死了。”冷冷一喝,老者恨恨的说道,却是看到自己的儿子,明显松了一口气,眼眸中闪着欣慰的光芒。 “峰儿有负父亲的期望,罪该万死,不敢叨扰父亲。”常峰笔直地跪在地上,憔悴而虚弱的说道。 “前辈可是碧落宫宫主常山?”唇角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慕容晴天微微垂首,恭敬有加的问道。 那般的武功,那般的气度,天下也唯有碧落宫宫主,只是碧落宫宫主从不出世,就算出世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却不曾想竟是常峰的父亲,加之方明霜重伤在自己手中,不知能不能善了,毕竟他不想得罪从不出世,却闻名于天下的神秘力量。 “慕容晴天,凤凰儿的儿子?放心,我碧落宫不插手人间是非,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情,我也不管,今天我带走他们两个,你可有异议?”精亮的眸光从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身上掠过,常山很不客气的问道。 “当然没有,前辈请便。”淡淡一笑,慕容晴天没有丝毫不悦的从容说道。 “凤凰儿与雪幻月的儿子,很好,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这场仗你们胜了,天下是你的了,今后不要辱没了你父亲与母亲的名声。”常山抱起方明霜,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平静而冷漠的说道。 “多谢前辈教诲。”轻轻地拱了拱手,慕容晴天暗自松了一口气,从容淡定的笑道。 “峰儿,随父亲回家吧,闭门思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常山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常峰,冷冷的说道。 “父亲,恕孩儿不孝,孩儿不能走。”常峰拄着剑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平静而坚决地说道。 “峰儿,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她的世界,你插不上手。”满目鲜血,满山的尸首,常山宛如飘渺的仙外之人,目光深沉而无奈的望着自己的儿子,沉重的说道。 “孩儿明白,孩儿只是放不下。”苍凉一笑,常峰轻声回答。 放不下,便走不开。 “等你放下了,记得回家。”常山抱着方明霜渐渐冰冷的尸体,转身离去。 自古以来,碧落宫不留迷途于尘世之人。 “三弟,等收复了天下,一切都安顿好了,随我回凤凰城吧。”夕阳西下,慕容晴天站在苍茫山的惊云之巅,仰望苍天,俯瞰大地,对慕容清影说道。 “皇兄,我曾经与一个人打赌,输了的人永不踏入凤凰城,我输了,永远回不去了,可是现在,我想去找一个人。”红河日下,江山如画,如月眸子闪过浓浓的悲伤,慕容清影淡笑着说道。 “什么时候回来?”慕容晴天怅然若失的问。 “找到的时候。”清明的眸光坚定而执着,慕容清影望着苍茫的万里江山,笑着回答。 找到的时候,找到她,抑或找到自我的时候,这是一场没有时间的放逐。 “三弟,你知自己想要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眼前的如画江山,似乎变成了一张如玉的容颜,慕容晴天低低的喃喃自语。 “二哥,这是红尘劫,是倾城皇姐让我交给你的,这颗药可以让人忘掉任何一个人。”将手中的药递给慕容晴天,慕容清影没有丝毫留恋的转身离去。 慕容晴天望着手中的药,俯视天下,惨淡而笑,所有的人也都有了结局,只有他没有,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有他不知道,江山,美人,到底孰轻孰重? 二百九十章承影再现 远古的一个黎明,天色黑白交际的一瞬间,一双手缓缓扬起。双手合握之中是一截剑柄,只有剑柄不见长剑剑身,但是,在北面的墙壁上却隐隐投下一个飘忽的剑影,剑影只存片刻,就随着白昼的来临而消失,直到黄昏,天色渐暗,就在白昼和黑夜交错的霎那,那个飘忽的剑影又再次浮现出来。 扬起的双手划出一条优雅的弧线,挥向旁边一棵挺拔的古松,耳廓中有轻轻的“嚓”的一声,树身微微一震,不见变化,然而稍后不久,翠茂的松盖就在一阵温和掠过的南风中悠悠倒下,平展凸露的圈圈年轮,昭示着岁月的流逝。 天色愈暗,长剑又归于无形,远古的暮色无声合拢,天地之间一片静穆。这把有影无形的长剑就是在《列子。汤问》之中被列子激赏的铸于商朝,后来被春秋时卫国人孔周所藏的名剑:承影。(借鉴承影剑的传说) 倾城暖日流水颜,君子无双承影现。 承影剑是一把精致优雅的君子之剑,多年前,随着天下第一公子晴阳公子的出现而出现,二十年前,亦是随着晴阳公子的逝去而不知所踪。但是现在所有的武林人士都得到了一个消息,承影剑再现江湖。 承影剑有很多传说,真真假假分不清楚,可是传说最多的依旧是那个举杯倾尽天下酒,天涯难觅知音人的晴阳公子,以及后来凭空消失的天心郡主冷玉儿。 岁月无痕,就算悠悠十六年过去,那一场残酷的战役,人们仍记忆犹新,冷玉儿、风无涯消失不见,风逐月亦是浪迹天涯。不知所踪,最重要的是,慕容晴空、冷卿儿和李云曦千方百计在慕容倾城手中逃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任谁也找不到。 现在传说中的承影剑再现江湖,那些曾经消失的秘密是否会一一浮出水面?所以平静已久的江湖再一次掀起了腥风血雨,不仅为那把黑夜与白昼交错只是才会出现的那柄神奇的剑,更为了承影剑背后的真相。 号令天下的晴海以及玲珑剑不知所踪,整个江湖一盘散沙,大大小小的江湖门派都有妄图称霸武林的宵想。承影剑出现之时,更是有人刻意在江湖中传言,得承影者得天下。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江湖武林门派消失的七七八八,路边皆是那无人掩埋的尸骨。 那把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剑,就像生生摧残着那曾经人们心目中无比坚定的信仰的魔咒,弟弟杀害兄长。妻子出卖丈夫,生死之交的朋友互相残杀,一次次的灭门事件,将所有丑陋的人心暴露于世,面对巨大的利益,亲情不复存在。更何况那些所谓的同情。 一路踏血,一路杀伐,新崛起的江湖顶尖高手程明背着一个长长的包裹。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飞奔在密密丛林之间。 程明,一个十六年前,无门无派,且是四十多岁才在江湖中出现。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成名的一个神秘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也没有人能查到他的来历。 他不近女色,从不喝酒,也不多说话,为人虽恭谨,却不与任何人拉帮结派,也不惹任何仇杀,像一匹孤独的狼行走在江湖之中。 然而承影剑出现,他出手了,三天了,这是他拿到承影剑的第三天,他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不记得身上有多少伤口,也不记得被围攻了几次,他只知道自从拿到承影剑之后,他的脚步从来没有停下来过,他剑上的血也从未干涸过。 他不敢停留一刻,哪怕是吃饭、睡觉的时间,也是在奔跑中度过,现在他感觉得到,他的身后最起码有十几个武功一流的高手穷追不舍。 .三天了,他似乎用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胸膛之间的那颗心跳动的快要炸开,干裂的唇角在一丝丝的流着血,他舔了舔,浓重的血腥之气流淌过干涸的喉咙,他似乎又恢复了一丝力气,却是猛地停了下来。 只是逃能逃得了何时?不如停下来面对,也许还会有一丝的机会。 “程明,把承影剑交出来,我们饶你不死。”随着冷冷的喝声,几道身影从后飘忽而来,根本不给程明回答的时间,直接遽出手中之剑。 “无耻宵小之辈。”一道道剑光从眼前飞掠而来,却是下手直取人性命,程明后退几步,嘶哑着嗓音,红肿着眼睛,手忙脚乱的格挡着那致命杀机。 十几个绝顶高手的围攻,纵使程明没有受伤,也绝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为了躲避各路人马,程明一路狂奔,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没有眨眼,那十几个人都知道,程明现在不过强弩之末,支撑不了多久。 “剑是你们的了。”果不其然,一道剑光闪过,为了活命,程明将自己背后的包裹用剑挑起,挂在了高高的树梢之上,而他在所有人错愕之间一闪身,消失在密密的丛林之间。 那十几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那个黑色的包裹,宛如饿狼看着到口的猎物一般,下一霎那,所有的剑端直指合作的对方,开始混战。 他们的目的不是程明的命,而是他背后的承影剑,既然他已交出,那么合作的他们便是敌人,因为剑只有一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也只有一个,他们都是只差一步便踏上去的人,可能眼睁睁的与之失之交臂。 十几道身影宛如疯了一般的打在了一起,一招招一式式毫不留情的划在彼此的身上,鲜血随着怒骂之声飞溅开来。隐匿在不远处的程明则跌坐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喝着水,一副事不关己的老狐狸模样。 恍恍惚惚一声懒懒的叹息之声传来,程明眸中闪过一抹精亮,猛然抬头,却见那密密的树叶之中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只轻轻一勾将那黑色的包裹勾进树梢之内。 “何方宵小之辈,竟敢偷窥我们的东西。”那混战中的十几个人自然也看到了令人震撼的一幕,他们自认为自己的武功很高,却不曾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拿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承影剑,彼此心照不宣的停下手中的剑,脸不红,心不跳的冷冷喝道。 “你们的吗?我捡的。”一袭无尘的白衣从树梢之上不惊风尘的飞掠而下,仿佛刚刚睡醒吗,一个不谙世事少女懒洋洋却是轻灵如水的声音传来,竟引得十几个武林高手心神恍惚。 少女宛如一只白色的蝴蝶般轻盈落地,然而首先吸引那是几个武林人士的不是她手中的包裹,而是那少女微扬的唇角,如水的明眸,恣意的风流,不羁的洒脱。阳光宛如金子般洒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她一出现,整个世界都变得明媚而美好起来。 可惜他们看不到少女的脸庞,因为少女脸上带着半阙白玉面具,白玉面具在阳光中折射着美丽柔和的璀璨光芒,那般的夺人眼目,耀得人眼睛睁不开,有一瞬的失神,好似天与地之中只有少女那唇畔的笑意,盈盈的眸光。 藏在不远处的程明心中大骇,自从晴阳公子逝去,玉无情逝去,慕容倾城为情所困,冷玉儿消失,月冷公子消失,江湖之中,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种人物?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只一个背影,竟有这般倾世的风姿? “姑娘,这把剑对姑娘没用,还请姑娘还给我们,我们定当感激不尽。”片刻的失神之后,十几个人不着痕迹的将那个少女包围起来,却没有报上姓名,空口白话,空手套白狼的说道。 “原来是一把剑,谁说没用,本姑娘行走江湖,刚刚好缺一把称手的剑,没想到竟从天上掉下来一把,看来这剑还是与本姑娘有缘,本姑娘岂能给你们?”刚刚还打得你死我活,可是面对共同的敌人,现在的他们又是同一战壕里的朋友,当真可笑,那少女岂有不知,不过将计就计的说道。 “姑娘,这剑是我们的,还请姑娘还给我们,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双拳难敌四手,姑娘可要想清楚的好?”十几道人影将少女团团围住,依旧没有报上名字,却是阴森森的恐吓道。 他们有自信,只要他们联手,什么江湖人物都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是一个个刚刚及笄之年的女子。 “是你们的吗?在我手中就是我的,怎么会是你们的?难道现在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都喜欢以多欺少,强抢他人财物?”少女一副飞扬洒脱,精灵古怪的样子,微微勾起的唇角含着一抹讽刺的笑意,揶揄的说道。 “姑娘既然这样说,也别怪我们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反正现在这里也没有人,就算我们杀了姑娘,姑娘也没处诉冤不是?”手中剑芒一震,一个目光阴鸷的人冷冷一笑,剑指少女,杀意凛凛的说道。 这个女子一看便知是刚刚出道,连闻名天下的承影剑都不知道,就算武功高一点,江湖中人也没有人知道这一号人物,他们杀了也就杀了,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有谁知道是他们杀的,又有谁会管一个不知名的女子? 二百九十一章弃剑而去 “诉冤,我从不诉冤,都是别人诉我的冤。”阳光明媚,少女的面具下的笑容似乎更加明媚,仿佛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一般,无所谓的笑道。 因为她又想起了被自己欺负的那个傻傻的弟弟,从来都是他弟弟诉冤,她何时诉过怨,就连她的父母都说,再生个弟弟就是陪她玩的,虽然她自己跑出来有点对不起自小陪她一起长大的弟弟,可是山谷实在太寂寞了,寂寞的有些可怕。 她只好拼命的练轻功,终于有一天杀了出来,却不想走了一个月,碰到了江湖仇杀,而且还大言不惭的威胁她,因为她也自信她的武功虽称不上天下第一,也可谓是无人能及,总而言之,她的父母曾经说过,只要不碰到那几个变态,这世上没人能打得过她。 “那就对不住了姑娘。”十几道剑光从不同的方向袭来,将那少女笼罩在无穷无尽的剑光之中,竟然不留一丝的空门,显然想一招之内,致那少女于死地。 这等用心相当歹毒,隐匿一般的程明不由的有些忧心,虽然那少女的轻功明显不错,但是终归太年轻了,又没有对敌经验,若是不小心受了伤,或者落在他们手中,当真是他的罪过,毕竟是他觉得那棵树上有人,才会冒险让他们双方自相残杀,其实他的用心也十分歹毒,不过这就是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总......总算赶到了,姑娘别怕,有我在,没......没人能欺负得了你。” 在少女还未出手之际,一个年约二十岁左右,眉目英朗,风流潇洒。却偏偏有一种长大未成人感觉的少年以极快的速度,直接冲道少女的身侧,一道清湛从容的剑光闪过,生生将十几道致命的剑光震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认识你吗?”少女怔怔的看着那个少年,闷闷不乐的问道。 他怎么能抢自己动手的机会,更何况她看起来像是被欺负的吗?其实她不知道,十几个身形高大的人用尽全力一击,怎么看起来不像是被欺负的? “路见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姑娘不必担心,他们不是我的对手。”少年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呼吸。一副严阵以待,却是局促不安的模样举着手中的剑,对准被打倒在地的十几个据说是武林高手的人。 这是武林高手吗?怎么一招就被打成这样了?爷爷不是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行走江湖不能托大。他不过用了七分真气,这些人怎么这么不经打?也不知死了没有,死了的话就惨了,少年很是不安的看着像虾米一般躺在地上的十几个人,根本未曾注意到身侧少女略显不悦的眼睛。 “碧峰剑,碧落宫之人也出山了?”不远处的程明惊骇的望着少年手中那把碧峰剑。眉宇深锁,意味不明的自言自语道。 众所周知,碧峰剑曾经随着常胜将军常峰南征北战。无往不利,当年亦是随着常峰不知所踪,为何那剑竟在那少年手中,难道这少年是常峰的儿子常笑,常笑既然出现了。那么常峰也在不远之处吧? 程明的眉宇间渐渐舒展开来,苍老的唇角勾起一丝微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些眉目,也不枉他千辛万苦的隐匿江湖这么久,又不顾生死的抢夺那把承影剑。 什么一统天下,什么承影剑再现江湖,不过是引出故人的一个借口,有些人等不及了,那些隐藏起来的秘密总应该再现天日,至于这些江湖中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当真死得冤枉至极。 “你是谁?多管什么闲事?”那些被打趴下的人虽然吃痛,却只是受了些伤,一个个抹掉唇角的血珠,恨恨的站起来,不露声色地再一次将那二人围住,冷冷的问。 程明再一次在远处扬了扬嘴角,连碧峰剑都认不出来,活该你们倒霉,死了也不过是个小插曲。 “没死,还好还好,不然我就惨了。”没想到少年见他们没死,连忙拍着胸脯,暗自镇定的说道,那模样似乎当真很怕自己一剑威力巨大,不小心把这些人打死了一般,紧接着,似乎由回过味来一般,义正言辞的说道:“你们十几个大男人为了一把什么捞什子破剑,联合起来欺负一个姑娘,不觉得羞耻吗?” “破剑?这是一把破剑吗?”那少女把少年的话当了真,随手打开包裹,却见只有一柄剑柄,根本没什么剑,不懈的冷哼一声,便随手甩出:“当真是一把破剑,让给你们吧,本姑娘不稀罕。” “这剑染了无数人的鲜血,爷爷说那剑脏得很,是不祥之物,姑娘丢出去甚好。”少年见那少女拔剑丢了出去,却是大喜的说道。 “咦,不祥之物,好脏,你怎么不早说?”少女一副嫌恶的模样看着自己的双手,却是转头在少年身上蹭来蹭去。 “你们不要,本公子要,脏吗?本公子就喜欢血的味道,这柄剑刚刚好适合本公子。”一个风流倜傥,雪发蓝眸的风流公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丛林之中,五指微微一动,那被无情丢出的承影剑便到了那人的掌心。 蓝眸如海,白发如雪,那张完美如冰雕的脸,更是像那山巅上的一抹不含半点杂质的白雪,却是偏偏冷如冰的唇角漾起一丝邪邪的微笑,妖冶而邪魅的望着手中的承影剑,隐约含着冷冷的血腥之气,那是真正杀过人,上过战场的血腥之气。 “你不嫌脏,那就给你吧,我们离他远点,那边有水,你不要在我身上蹭了,很脏的,我们一起去洗手。”少年拉起少女的手,似乎没有看到那些人惊呆的模样,更没有看到那俊美奇异的公子,携手并肩向那丛林深处行去。 “你不要拉我的手,你也很脏。”少女嫌恶的甩开少年的手,清泠泠的声音宛如山涧的泉水,洗涤沾染凡尘的心。 “是你动了那把剑,我不嫌你脏就不错了,这里很危险,你跟着我,我保护你。”没来由的想要亲近,少年又抓起少女的手,紧握在掌心。 “谁让你保护,我保护你还差不多。”少女甩不开那只手,心里却是暖暖的,只好由他任意的抓着,一蹦一跳的消失在所有人的眼前。 奇葩,这两个人当真是奇葩,不但那不远处的程明惊呆了,就连那十几个杀人不见血的武林高手也惊呆了,他们两个人武功不弱,就算有那明显是雪幽国皇室中人的公子,今天开打,他们也有把握打得过。 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了,而且还说走就走了,这可是能够号令天下的承影剑啊?当真就这么舍了?弃剑而去,是潇洒,还是傻? “阁下是何人?这剑是那姑娘还给我们的。”只一眼,那十几个人都知道这一次他们又遇到了一个变态,隐隐约约,那雪发蓝眸之人似乎比方才那两个人更可怕。 因为他知道,这柄剑的价值,而且他喜欢血的味道,可是他们不甘心,不甘心他们离那把剑,那个位置很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有些东西,并不是你们能够窥视的,我劝你们识相点,像那两个傻瓜一样自动消失在我的面前,否则别怪本公子对你们不客气,本公子的剑下从不留活口。”白发蓝眸的公子甚是不高兴的看着手中的剑,冷冷的说道。 那两个人从自己面前就那样施施然的走过,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看,忽然有一种被忽视的感觉,他出现的地方永远都是人群的焦点,何时受到过这般的轻蔑与不屑,他们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不知道这是在谁的地方吗?而且还在他面前那么的亲近,他有一种想杀人的感觉。 明明根本未曾看到那张脸,为什么,为什么见到她的时候,心跳不由得落了一拍,该死,该死的很,他现在真的很想杀人。 “我们走。”似乎感觉到那一股激荡的杀气,那十几个人相视一眼,随即转身离开,诚如那个少年的话,这个地方太危险了。 “现在想走,没那么容易了。”冷冷一喝,晴朗的天空中开始飘摇冰冷洁白的雪花,那一个邪异的公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挡在那十几个人的身前,大风扬起,一柄透明如琉璃般般的冰剑渐渐在手中成形。 “雪花无情刀?雪皇玉修罗?”一个人惊怔的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那俊逸的公子,双腿不由的打颤,惊恐异常的问。 玉修罗,雪幽国的皇帝,十三岁从慕容倾城手中接掌雪幽国后,以冷血无情成名,谁会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帝,竟会出现在渺无人烟的莽莽丛林之中? “知道就好,死在我手中,是你们毕生的荣誉。”邪异而俊美的一笑,手中之剑在风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没有多余的花招,十几个武林高手,寂寂无名的曝尸在了荒山野岭之中。 二百九十二章玉修罗 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浓荫匝地,繁花似锦,天青似水,白云浮玉,这一切却都令玉修罗很不舒服,不过看到鲜血溅满山野,还有那狰狞恐怖的尸首,玉修罗呼出一口浊气,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这些年来,只要他不高兴,便会有人死在他的手中,他身上带的血腥杀气就算是再无知的孩子也察觉得到,更何况那隐匿在不远处,经历过无数生死的程明。 玉修罗收好承影剑,转身一步一步的朝着程明藏身的地方走近,而程明却是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不动还有一丝生的机会,动必死。从小没有父亲,一直以来在母亲的悲伤与恨意中长大的玉修罗,怎么可能是个善与得主? 玉修罗,修罗殿,几乎每一天都会有人因为不明原因,不同的手段死在他的手里,否则又怎能十三岁就从慕容倾城的手中夺回王者的霸权,真正的掌控整个偌大的雪幽国,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代霸主。 落到玉修罗手中不是生不如死,就是被他极其残忍的,以各种变态方法所杀,他不懂得什么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只知道他手中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想要谁生谁就生,他想要谁死谁就死,这个世界他最大,他就是生死予夺的神。 他所做的一切,程明都暗中看在眼里,面对他一步一步的走近,程明如何的不怕?但是纵使那冷汗如蚂蚁一般从额头流了下来,程明也依旧不敢动弹一下。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哪里。”蓝色的眸子闪着妖异而邪魅的光芒,满头白发飘摇如雪,说不出的高贵、冷魅与嗜血。 他现在就是很想杀人。一想到那双握在一起的手,他就想杀人,他知道不远处一定有个人躲了起来,可是现在却找不到任何的气息,难道走了吗?他有些不确定,不由得出言试探。 “啊......” “不要看。”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玉修罗欣喜地回头,却见那少年紧捂着少女的眼睛,将她拥在怀里,不由得更加愤怒,愤怒的结果依旧是杀人,而不远处的程明轻舒了一口气。算是躲过了一劫。 “你,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半阙面具闪着盈盈的光芒。那少女推开少年,冰冷的眸子闪着怒意,一眨眼的瞬间,便到了玉修罗面前,冷冷的望着那张俊美的容颜,有些颤抖而惊慌。却是恨恨问道。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如此血腥的事情,而杀人的人却好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面含笑容的望着她。她如何得不惊,如何的不恼? “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了我,方才他们不是也想出手杀了姑娘吗?不是每个人都姑娘那般的幸运,有人帮忙挡在姑娘的面前。”杀意似乎在她来到自己面前之时,一霎那间融化的无影无踪,玉修罗面带俊美笑意的说道。 “狡辩,凭他们的武功伤不了你。”很想挥拳把那张自诩风流的脸打扁,那少女依旧怒气冲冲的冷冷问道。 “他们的武功是伤不了我,不过要怪就怪他们学艺不精,闯荡江湖,死了也怨不得谁。”玉修罗拿出把扇子,轻轻地摇着凉风,无所谓的说道。 他没想到这个轻易动摇他那颗坚定的心的姑娘,竟然会为几个不但不认识,而且还想要杀她的人如此严厉的质问他?当真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不过没关系,他很喜欢,这一刻他也很不可思议,他很喜欢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甚至就算现在她想打他,他也不生气。 “我们不要理他,他身上的杀气很重。”那少年似乎有些害怕,轻轻的拉着那少女的手,有些局促的说道。 其实若是仔细看来则是不屑与之为伍的表情,爷爷说过,要离杀人的人远一些,他才不屑与不把人命当人命的人与之为伍。 “怎么碧落宫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望着那又握在一起的手,玉修罗心中又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意,冷冷的讽刺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碧落宫的人?”眉峰一扬,一只手紧握着少女的手,一只手则紧握着碧峰剑的剑柄,那少年略微有些紧张的问。 “碧峰剑,你是常笑,小的时候我见过你,你忘了吗?真可怜。”玉修罗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讽刺的看着名唤常笑的少年,不屑的笑道。 “你......”神思恍惚,有些惊怔的望着眼前那张俊美的容颜,常笑眉峰紧锁,努力回忆着那掩藏在记忆深处的事情。 “还记得你父亲怎么死的吗?”玉修罗好心的提醒道,却令隐藏在不远处的程明不由得一寒,那曾经百战百胜,无往而不利的常胜将军死了吗? 原来有些人十六年前已经有了结局,可惜他们不知道,不知道那遗世而独立的冷玉儿是否也化为了尘土,程明的心猛地一抽,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秘密揭开的那一刻,连幻想的机会都没有,可惜真相就是真相,就算再心痛,也无法永远掩埋。 “你,是你逼死我父亲的,我要杀了你。”心猛地一痛,碧峰剑脱鞘而出,一道清湛从容的光芒滑过风中,常笑冷冷一喝,砭人筋骨的剑气激荡而出,直指玉修罗。 “怒了吗?碧落宫的人不是不会杀人的吗?假心假意,全是满口仁义道德,虚伪至极的骗子。”翩翩飞雪宛如柳絮飞舞与林间,玉修罗手中幻化出一柄透明的冰剑,格挡住那怒意凛凛的一剑,冷冷的讽刺道。 果不其然,常笑的剑忽然慢了下来,他不但答应过爷爷不杀人,也在父亲临死之前答应过父亲,不杀人,也不用替他报仇,可是就是他逼死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母亲,令他一夜之间变成孤儿,现在他就在自己的眼前,常笑怎么忍得住不出手? .“一看你就不是好人,我来帮你。”眼看着常笑被玉修罗打的节节败退,那少女终于也忍不住,蛮腰一晃,一柄软剑出现在手中,剑气透剑而发,直向玉修罗袭去。 “多谢姑娘,你还是走吧,这个人不好对付。”漫天的雪花打在脸上,沁骨的冰凉,加上少女的从旁帮助,常笑恢复一丝神智,担忧的说道。 软剑袭来不仅那玉修罗心中一惊,就连那远处的程明也喘了口粗气,胸间气血再一次翻腾不休,软剑是慕容世家第二把佩剑,不是什么江湖人物所能拥有,更不是普通剑客用的了得,但凡能够使用软剑者都是慕容皇室嫡系或者最亲密之人。 再看那少女的武功,程明的心跳得更加的厉害,回风舞雪,幻影圣手,甚至在玉修罗剑锋逼迫之时,竟然使了一招揽天决天清如水,这个少女到底是谁,回风舞雪、幻影圣手是薛空、凌吟的成名绝技,揽心诀则绝对是慕容皇室的不传之秘。 程明只觉得自己的心蹦蹦跳得厉害,这世间会这几种绝技的人都已经消失,却奇迹般地出现在那个少女的身上,那个少女到底是谁?若是与二十年前那个清颜如玉,若仙若灵的天心郡主没有关系,又怎会有如此的风姿? “看来你记得我,那你记不记得是你的母亲出卖了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才会死得那么惨,不知你找到你父亲的尸骨没有?”蓝眸如海,涌动如潮,冷冽如冰,闪动着冷魅诡异的光芒,玉修罗漠然冰冷的讽刺道。 修长的十指随意的舞动,指尖不断幻化出无数的冰剑,玉修罗真的怒了,他们竟然联合起来一起打他,像他这般俊美无双、武功盖世而又高贵雍容的人竟然比不上那个邋邋遢遢的穷小子吗?他不就是比他晚到一步吗?怎么她就连看他一眼都没看? 两道身影挥舞着变幻百端的剑影,进退起落之间翰彩神飞,飘逸如仙,碧峰剑与少女手中的软剑彼此默契的配合,无数的冰剑寸寸碎裂,打的玉修罗力有不及,无奈之下,玉修罗只得以话语相讥,令常笑心烦意乱。 “你......”果不其然常笑心境激荡,一个恍惚,一道冰冷的利剑已经穿过重重防护,袭向常笑心间袭去。 一道寒光袭来,纵使常笑剑端如何的多变,也依然躲不开那穿破空门,已然到了眼前的冰剑。人影如魅,剑影如蝗,常笑虽然堪堪避过那直袭心间的剑锋,却觉的自己的胳膊一凉,紧接着又是一麻,一道鲜血淋漓而下,手中之剑再也握不住的跌落在地。 点水成冰,更何况那冰剑已然见血,常笑整条臂膀被那寒冰冻结,不但握不住手中的剑,更是连动也动不得半分,玉修罗唇边微微勾起一丝冷魅的笑容,不管怎样,这一次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其实十六年前他本不应该放过他,否则就不会出现今天这一幕,母后原来你也有失误的时候,玉修罗又想起了十六年前的事情,恨恨的暗忖道。罡风一阵,猎猎飞扬的白袍,他看得出常笑以及这白衣少女的武功不弱,却是缺乏战斗的经验,否则也不会轻易地被他制服。 二百九十三章谁家玉笛暗飞声 漫天飞舞的白雪纷纷而落,翩飞如蝶,仿若下了场唯美绚丽的花语,玉修罗乘着白衣少女为常笑担忧而分心之时,出其不意的一招将白衣少女震退数丈之后,那无数细小的冰剑渐渐溶成一柄晶莹璀璨的长剑,将那冰冷的剑尖遥遥指向此时已经动弹不得的常笑心间。 冰剑祭出,似是不经意间,玉修罗左手向后一弹,一滴如水般晶莹的璀璨的光芒却是向程明藏身的地方射去。那冰滴快如闪电,迅如雷霆,就算是没有受伤之时,程明也无法躲的开,更不要说几天几夜奔波之后的他。 看到玉修罗出手,他知道这一次他躲不过了,可是刚刚才知道的这些消息还没有传出,他真的很不甘心,程明不假思索的扬起手掌,哪怕是废了这只手,让他撑下片刻的时间,他也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传出去,尤其是那个白衣少女的事情。 常笑怎么样了他没有看到,也没有能力管,他的手却被那滴水珠生生打穿,水珠穿过鲜血,又生生打在了他的肩胛部位,火,鲜血飞溅开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全身就像着了火一般,侵魂蚀骨的痛。 生死两重天,原来最致命的的不是那颗水滴,而是那水滴上的生死两重天之毒,现在他终于知道了那个二十年前白衣女子有多么的坚强,那火似乎从骨头里往外燃烧,疼痛如海一般深深的淹没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程明疼痛的倒在地上,肩胛与掌心的血渐渐地变黑,他止不住的痛苦的呻吟了一下,随即咬住嘴唇。生生的忍住,他记得同样中了生死两重天之毒,天心郡主却是连呻吟都没有呻吟一声,那应该需要多么坚强的勇气? “一剑伤两人,雪皇好气魄,好武功。”正当那柄致命的冰剑直指常笑心间。那白衣少女却无能为力之时,一个俊雅温和,眉目如玉,唇畔含笑,宛然那春日阳光般优雅淡泊的男子飘然而至,随手扶住踉跄的白衣少女。另一只手,手中玉笛轻轻一抬。那柄阴寒的冰剑在常笑胸前寸寸断裂。 “你是谁?居然能挡得住本王的冰剑?”玉修罗掌心暗运真气,警惕的望着那翩然而至的温润如玉少年,冷冷的问道。 在他的身上,他嗅到了危险的气味,这是刚刚出道的常笑与白衣少女身上所没有,那个人就算是一身的温润。一脸和煦春风般的笑意,可是玉修罗知道,他是真正见过血。也见过各种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事情的。 “在下方子落。”唇畔依旧含着温润的笑意,方子落扶着跌倒在他怀里的白衣少女,再一次轻轻朝常笑挥动手中的玉笛,淡笑着说道。 常笑手臂上冻结的寒冰,片片碎裂开来,却是气血翻腾,不由的吐了口血,踉跄几步,却宛如一座山般,强自支撑得拄剑而站,对着方子落微微含笑,以视谢意。 “玉笛公子方子落?不知玉笛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又多管本王的闲事?”玉修罗邪异的一笑,望着那跌落到他怀中的少女,有些恨恨的问。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玉笛公子,三年前,以一把玉笛闻名于江湖,江湖中更传玉笛公子方子落是纯阳玄空指的传人,否则怎会那玉笛只是轻轻一指,便能伤人于无形,更何况自他踏入江湖一来,无数的貌美女子为之倾倒,却没有一人近的了他的身,入的了他的眼,这不得不更让人怀疑。 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也是为了他手中的承影剑?玉修罗用眼角的余光上下打量着一直面含笑意的方子落,像他这样看上去人蓄无害,极易亲近的人物,倒是能够统领江湖,可惜遇到了他,他怎么能够容忍这世间有除了他以外的势力? “雪皇言重了,在下不过是不巧路经此地,扰了雪皇的雅兴罪过,罪过。”眼眸从显然被凌虐而死的尸首上无声滑过,含笑的眸中隐约泛起一丝涟漪,方子落面色不改,从容淡定的轻声笑道,却偏偏没有走的意思,反而把玩着手中玉笛,缓步向前,将那白衣少女与受伤了的常笑挡在了身后。 “这荒山野岭,玉笛公子是来游山玩水的吗?”一双蓝色如海般令人沉醉的眼眸泛着冷魅无双的光芒,玉修罗暗握着手中的承影剑,目光不离方子落手中的玉笛,淡笑着问。 路过?谁信,有能引得天下所有江湖之人为之不顾性命厮杀的承影剑,就算是路过,也不会是巧合,天下哪有什么巧合,所有的巧合不过是骗鬼的,可惜当着玉笛公子的面,却是不能再杀常笑,毕竟他无法确定他能否打得过方子落与白衣少女的联手。 “自然不是,方某是来找人的,可惜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不知雪皇来这荒山野岭又是为了何事?”方子落与玉修罗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句不提方才杀人,救人的事情,两个人宛如闲话家常一般,而又彼此试探的问。 “本王也是来找人的,麻烦方公子让一让。”玉修罗冷声一笑,他才没有功夫与方子落闲扯,抬眸一看,却发现不知何时那白衣少女、常笑消失不见。 “雪皇请。”此时方子落亦是有些惊怔的看向身后,却是微微而笑,当真是低估了,那少女的轻功世间绝无仅有,竟能在他背后,无声无息的把人救走,看来承影剑再现江湖,江湖便不会寂寞。 “方子落,这笔账我们好好算算。”再一次转身,不但那少女与常笑消失不见,就连他刚刚打伤的那个人也不见了,玉修罗如何的不气,冷声一喝,天地之间在一次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一把冰剑在掌心渐渐成形,狠狠地向方子落袭去。 “在下也想领教雪皇绝世武功。”温润一笑,方子落扬起手中玉笛,放到唇边,横笛而奏,飞扬如波涛翻滚,万马奔腾,荡气回肠的乐声,在风中凝成一把利剑,嘶风裂雪的与玉修罗的冰剑缠斗在一起。 以气凝剑,杀人无形,岂非就是纯阳玄空指的要义,玉修罗微微一笑,看来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都在今天出现了。 “方子落,你父亲那个灭国皇帝方玉龙现在可好?”淡声一笑,玉修罗掌心寒气越来越盛,只一刹那间,如火的骄阳变成了雪满天下。 寒风怒卷着千层雪花,一片片雪花变成冰棱,带着冬的肃杀之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击向竖笛而奏的方子落。 “阁下怎知我父亲的名讳?”如金鼓齐鸣,昆山玉碎的笛声骤然停下,方子落手中玉笛翻转乾坤的轻轻一挥,一股罡风凛凛而去,浩荡如海的真气,如万马奔腾,以雷霆万钧之势挡住那细细密密的雪棱子,温润的眼睛无声滑过一抹冷痕,惊且怒的的问道。 自己记事以来,他知道他的父亲名唤方玉龙,和那个灭国皇帝一个名讳,却从来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他害怕自己是灭国皇子,也从未想过曾经拥有过世人瞩目的身份,这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的父亲与心中最忌讳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他如何不怒? “我自然知道,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纯阳玄空指,你的武功不错,不过我现在没空跟你玩,一生一代一双人,我要去找人了。”蓝眸如海,翻滚如潮,玉修罗,露出一抹邪异的笑容,冷魅的说道。 冰剑清啸如龙,风声呜咽成伤,乘着方子落片刻的失神,玉修罗暗藏在袖中的掌心寒气越聚越多,渐渐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随手向方子落一挥,漫天雪花,如崩裂的雪峰一般,铺天盖地的席卷而去。 雪芒飞射,密集如蝗,如排山倒海,疾风骤雨一般发出裂石穿云之声,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激起千堆雪,风雪天下,天地无情,再一回首,玉笛公子方子落被冻结在那一道冰墙之内,途留一道寂寞的身影。 玉修罗施施然而去,其实一直以来他才是隐藏最深的人,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因为他的沉默,因为我们的忽视。 那一年他不过十岁,继承大统,把万里江山踏于脚下,他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柔弱去讨好母亲,不用再装乖巧去迷惑世人,他才是世间最残忍无情的人。 没有父亲的教养,没有母亲的疼爱,每日每夜都是孤独寂寞的一个人,也唯有鲜血才可以让他感觉到一点点的温暖,是的,雪山之上,只有那鲜血是温暖的,他贪恋那种感觉,贪恋那火一般妖娆的颜色,贪恋那不甘心面对死亡的眼睛。 母亲不疼爱他,他知道一直以来她都把他当做一个耻辱,他是她心中插得最深的一根针,拔不掉,割不去,渐渐的流血成脓,腐烂成疮。真是可笑,他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可是她的母亲却从来不愿意看他一眼。 为什么,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既然从不喜欢他,为什么要把他生下来,让他自小承受着这世间的荒凉与悲伤,他需要一个答案,否则,他就毁了这个世界所有欢乐的笑脸,温暖的人心。 二百九十四章沧海遗珠 “我们这样跑了,是不是太不讲义气了啊?”胸腔内气血翻腾不休,常笑拒绝白衣少女的搀扶,踉踉跄跄的奔跑在密密的丛林之间,苦涩的笑道。 “没关系,那个玉笛公子方子落的武功与玉修罗不相上下,我们留在那里只是添乱。”另一个被顺便救出来的程明,擦拭着唇角的黑血,安慰一般的笑道。 这种情况居然还在担心别人,不得不说这常笑绝对是常峰的儿子,这样的心胸,或者说这样迂腐,也只有碧落宫的人才能教的出。 “打不过就跑,我们活下来,才能有仇报仇,有恩报恩。”那白衣少女有些狼狈不堪的喘着粗气说道,饶是她轻功再好,一个人带着两个人逃命也是一件很费力气的活,可是不跑,自己虽然没事,但是他们两个只有等死的份,她知道玉修罗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你们自己走吧,我们萍水相逢,姑娘不必如此费力得救我,况且没有解药,我左右不过是死,还耽误姑娘与少侠的时间......”一口黑血再一次从口中不受控制的流出,程明用尽全力的推开那白衣少女,踉跄的跌倒在地上,虚弱而痛苦的说道。 全身仿佛被炙热的火焰所焚烧,生死两重天,果然是世界上最歹毒的毒药,因为它不但令人在冰与火之间剧烈的痛苦挣扎着,还让人在短时间之内死不了,生不如死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程明再也坚持不住的将自己的剑抵在喉咙处,他承认自己没有曾经他见过的那个女子坚强,假如就这样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吧。. “男子汉大丈夫什么坎过不去。就算再痛,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怎能轻言生死,就算是死,也要把那什么雪皇玉修罗杀了再死,你这样死岂不是白死。”没想到那白衣少女狠狠地将他手中的剑打落。一双眼眸静冷而无情,隐含着怒意的说道。 “不知姑娘芳名,如果有一天我程明侥幸活下来,必当报姑娘的救命大恩。”程明紧咬着牙关,隐隐有些期待的颤抖问道。 其实他哪里是想死,不过是借机想问那白衣少女的名字。承影剑出现,至今为止常胜将军的儿子常笑出现了。玉无情与慕容倾城的儿子玉修罗出现了,若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玉笛公子方子落应该是方玉龙与玉鸢儿的儿子,那么这个凭空出现的少女会是谁? “我叫薛翎羽,老伯叫我翎儿就好,不过什么救命大恩就算了。我可没解药。”那个自称薛翎羽的白衣少女一边照顾着两个伤病,一边跌跌撞撞的走在密林之间,轻灵的声音宛若山涧的百灵鸟。像极了多年前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 “薛翎羽?姑娘姓薛?”程明眸中划过一丝失落,随即恢复平静的低低喃喃自语。 薛翎羽,难道不是他要找的人吗?他记得天心郡主一路离开漓楚之时好像消失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十个月,倘若这段时间天心郡主真的有一个孩子,那么这个孩子也应该这么大了,可是为什么姓薛,难道不应该姓慕容,再不济也应该姓冷吗?程明痛苦不堪,一双浑浊的眼眸时而迷茫,时而清亮,脑子里却是天马行空的想道。 回风舞雪,幻影圣手,薛,薛空、凌吟,他记得那个时候同天心郡主一起消失的还有时刻追随在她左右的薛空、凌吟,当天心郡主再一次出现的时候,这两个人似乎没有出现,难道,不,一定是天心郡主托孤于他们二人,程明苍白的脸色现出一抹奇异的红润,努力控制着自己那颗蹦蹦跳动的心脏,终究皇天不负苦心人。 “敢问姑娘,姑娘的父母是不是薛空、凌吟?”有些激动地咳出一口黑血,程明一双浑浊的眼睛隐隐含着泪光,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知道面具后面那张容颜是否与想象中的一样,是个女儿,亦或者说是个公主,她是漓楚的公主,虽然别人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个浑身上下充满明媚光芒的女子定是他漓楚的公主。因为他不是什么江湖人物程明,而是一直隐匿在江湖打探消息漓楚内侍承安,是一个最了解慕容晴天与冷玉儿的人。 “是啊,老伯怎么知道?老伯与我父母认识吗?”薛翎羽暗自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选择把这位老伯带走,倘若被她的父母知道她见死不救父母的朋友就惨了,更何况她还是偷跑出来的,她救了人是不是就不用受罚了? “我和你父母是旧交,遇到姑娘真是万幸啊。”再一次确定了少女的身份,程明擦拭着唇间流出的黑血,踉跄的随着薛翎羽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气若游丝的小声笑道。 他知道若是换成天心郡主,也不会丢下他不管,这不管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义气,这关乎那颗善良至极的心,她们都是那种不能容忍,哪怕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无辜的死在自己面前。 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十六年的流放,陵南王十六年的自我放逐,以及那至高无上的人十六年来心心念念的牵挂,终究换来上天的垂怜,找到这尊贵无双,令人欣喜而又心疼的沧海遗珠。 承安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说,也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想要问她,可惜逃命的路上根本不容许他们有说话的机会,能够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还魂谷,这是什么地方?”胸间气血翻腾,跌跌撞撞的常笑扶着丛林深处的一块石碑,有气无力的问。 “还魂谷,以命换命,救一人杀一人,东方即明,薛姑娘,这个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们走吧。”程明低低的念着石碑上镌刻着的几个字,有气无力的说道。 还魂谷,一个江湖中最神秘的地方,凡是进谷者皆是进得去,出不来,那还魂谷谷主东方即明更是喜欢用人试药,救一人杀一人的意思就是想要活命,就必须为他找一个心甘情愿试药的人,而试药的人往往都是死无全尸,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以至于程明严重怀疑这个还魂谷谷中有虐待倾向。 “无论怎样,我们都要试一试,试一下也许我们就能活,不试的话,就只剩下死了。”薛翎羽将承安扶到石碑旁,坚定不容更改的说道。 “翎儿,我陪你一起去。”似乎恢复了几分力气,常笑紧握住薛翎羽的手,苍白一笑,亦是坚定不容更改的说道。 “姑娘,不用为我们冒险,不值得,这还魂谷谷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就算我程明死了,也不会怨恨姑娘。”落寞一笑,程明亦是紧紧拉住薛翎羽的手臂,阻止那即将踏进还魂谷的脚步,紧张而坚定地说道。 人世间挡不住的是生离死别,没想到相逢来的这么短,就算他死也绝不能让他的小公主为一个身份下贱的人冒险,绝不可以。 “不用,你们在这里休息,我可以的,大不了,事情不对,我就逃出来,你知道我其他的本事没有,我逃命的本事可是练出来的。”薛翎羽粲然一笑,如水的明眸泛着丝丝的涟漪,云淡风轻,从容洒脱的说道。 “交给我......” “交给我......” 程明与常笑不约而同的说道,眼前这个还魂谷从骨子里给人一种阴森邪异的感觉,淡眼望去,那谷中一棵棵树木如谷外一般,东一棵西一棵,毫无规律的生长着,可是若是看久了竟有一种气血翻腾,头晕眼花的感觉。 薛翎羽没有受伤,有内功护持,自然感觉不到,他们两个受了重伤的人可是感觉的清清楚楚,只是在谷外就如此的凶险,更不要提踏入谷内,怪不得会没有一个人能够活着走出来,这还魂谷恐怕布这一个极其邪异的阵法,令人进得去出不来。 “在下常笑,在下有一朋友身中剧毒,不知哪位前辈高人在此精修,可否移步相见,救我们朋友一命,在下感激不尽。”常笑不顾身受重伤,用内力将话语远远传出,朗声说道。 “小家伙你受伤了,还魂谷不接两个病号,再说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你们还是走吧。”谷中阴阴沉沉传来一个气息绵长,略显苍老的声音,足见谷中之人的内功有多高。 “不错,姑娘,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不如姑娘跟我走,我送给你解药如何?”一声邪魅的笑声传来,玉修罗从远处看似闲庭信步,却是不过眨眼间便走到了薛翎羽面前,面含令人发冷的笑意说道。 “不需要。”薛翎羽冷冷一喝,腰间软剑直接袭向那张令人讨厌的脸,竟打的玉修罗措手不及,堪堪一避,一道血光从手臂上流出。 “你......”玉修罗不由的捂住受伤的手臂,抬眸一看,却见那飘逸灵动的身影兔起鹘落的挟着两个受伤的人逃命一般的跑进还魂谷。 玉修罗望着鲜血直流的手臂,心猛然一痛,他有这么可怕? 二百九十五章玉碎 踏进那还魂谷,抬眸打眼望去,整个林间似乎都是路,又似乎都不是路,看久了竟然感觉天在旋,地在转,分不清楚东西南北。饶是薛翎羽如何的大胆,也不敢在林间妄动,她知道这是一个阵,一个极厉害的阵法,可是她身后是令人恶寒的玉修罗,她怎能不跑? 第一次偷偷跑出来就见到了这般令人讨厌的人,真是不一般的晦气,所以她宁愿踏进九死一生的阵法,也不愿意面对那个什么雪皇玉修罗。 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他们一脚踏进来,却好像踏入了鬼门关,原本晴朗的天空却变成了灰沉沉的天,似有闷雷时时传来,一声一声牵引着跳动的心脏,薛翎羽用内力压制着慌乱的心脏,受了伤的常笑与承安却是胸前气血翻滚的再一次呕出鲜血。 薛翎羽见他二人支撑不住,慌忙单掌置于二人背心要穴,用源源不断的内力护住二人心脉,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薛翎羽便觉的自己内力隐有不济之象,当然在阵法之中,以一人之力支撑三个人不倒下,体内的真力自然会比平常情况下消耗得快。 一颗颗汗珠从下颚划过,滴落在地上,薛翎羽却兀自咬牙支撑,不肯放手。 “翎儿(姑娘)放手,你自己走吧。”而常笑、程明二人在薛翎羽内功的护佑之下,渐渐平息胸口宛如湖海般翻腾的气血,却是感觉到薛翎羽的异常,同时大声说道。 “不放手,是我把你们带进来的,要走一起走。”宛然而笑。薛翎羽坚定而执着的说道,微扬的唇角泠然的决绝,傲然的落寞,令的那隐藏在高高树枝之间的那双眼睛,微微的一震,这个仿佛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表情。他很熟悉。 “翎儿,你若不放手,我们三个人都会死在这里的,翎儿,你还是自己走吧,不要为我们报仇。拿着我的剑,去找碧落宫。自会有人好好的照顾你。”恢复了一丝力气,却是欣慰的苍白一笑,常笑苦涩的说道。 “姑娘,在下何德何能让姑娘拼死相救,不值得的,姑娘还是一个人走吧。找到碧落宫,姑娘就安全了。”承安虽然想让她会漓楚,可是又不能这样暴露薛翎羽的身份。否则那玉修罗绝对不会罢手,不得不顺着常笑的话说。 横竖只要躲过这一劫,薛翎羽总有一天会回到漓楚,成为他的主子,有这样不顾一切救他性命的主子,他心甘自己一辈子为她效命。 “我说了要走一起走,谁都改变不了,你们若是死了,我就找玉修罗报仇,让你们死也死不安心。”薛翎羽胸口发闷,却是恨恨的说道。 “不,不用为我们报仇,我们不过萍水相逢而已,以后也是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路,不需要你替我们报仇。”常笑想要移动身子,却被薛翎羽以掌力吸住,焦灼不安而又冷漠霸气的说道。 爷爷说过仇恨是一辈子最沉重的包袱,就算复了仇,也逃不过心灵的不安,母亲也说过千万不要被仇恨迷住了眼,落入自己给自己设下的陷阱,他死不要紧,可是他怎能让她背负那些血腥的未来? “你......不识好歹。”薛翎羽恨恨的说道,却是再也支撑不住,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一股暖流游走于薛翎羽的七经八脉,薛翎羽一惊,猛然回头,却是看见一张俊朗不凡的脸庞,薛翎羽面色一赫,紧接着欣喜地说道:“无名叔叔,你来了。” “真是调皮,害的无名叔叔找了好多天。”身后的伸出援手的人正是同样多年以来了无音信的无名。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承安听到那个名字,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震,却是毫不隐瞒的道谢,这一次无论谁阻止它,他都要把小公主带回去,让她得到本应属于她的一切,可恨这无名明明知道小公主在何方,竟然隐瞒了他们这么久? “前辈,前辈来了就好,快把你家翎儿带走吧,这个地方不好玩。”常笑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又担心无名也跟着陷进阵中,不由的大声说道。 “二位不必客气,我自会照管好我家翎儿。”无名的目光越过薛翎羽看向承安与常笑,蓦然发现一张略带沧桑却是隐约熟悉的侧颜,不由微微一笑,显然他没有认出常笑,却认出了那个曾经去竹林宣旨的内侍。 无名没有点破,十六年了,有些事情他也想知道一个结果,这岂非也是一个机会? 十六年来,他几乎找遍了天下所有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难道真的去了吗,他不相信,也不愿意承认,他的姐姐怎么会死?现在既然有人想要搅乱一池的静水,所有不安分的人也都出现了,那么找到人的几率是不是也大一点? 但是翎儿怎么办,他不能把他牵扯进这些血腥肮脏的阴谋中去,否则冷玉儿不会让薛空与凌吟永远的留在谷底,可是只有飞翔于天空的鸟儿才是快乐的,永远把她留在那一方天地虽然安宁无忧,却是最残忍的事情,他怎能让她做一只井底之蛙? 只一瞬间,无名纷繁杂乱的脑海中下了一个决定,他曾经答应过冷玉儿他用自己生命去保护薛翎羽,一个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人。其实冷玉儿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吧?否则又怎会早早的安排他们时刻的保护她。 “璇玑阵,这个阵法是璇玑阵。”承安从疼痛中恢复一丝神智,望着那错综复杂的密林,蓦地大惊的得出一个结论。 “在下风影楼无名,江湖籍籍无名之辈,冒昧进谒,请谷主恕罪。”无名亦是看出一些端倪,这个阵法就是当初在风影楼时,慕容晴空与冷玉儿时常琢磨的一个阵法,他虽然只是略懂一二,却也看得出这真的是璇玑阵。 既然是璇玑阵,那说不定此地真的能遇到熟人,无名与承安了然的相视一笑,他们想起了曾经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风影楼中人。只一天的时间,他们不但找到了薛翎羽,常笑,方子落,更是在这里遇到漓楚皇宫珍藏的璇玑阵法,看来是冥冥之中一切皆有注定。 然而良久过后,还魂谷中没有一丝的声音,令的无名与承安不由的有一丝的失望,难道他们猜错了吗?虽然风影楼早已经没有了,可是这明明是璇玑阵法,懂得璇玑阵法的人怎么会不认识从风影楼中,经过千辛万苦才走出来的无名。 一阵阴风吹过,远处的树丛簌簌而动,无名挡在薛翎羽前面,薛翎羽却是微挪几步,不着痕迹的将受了伤的常笑与承安护在中间,自己断后。 天上的闷雷声渐渐地停息,一阵凉风吹过,头顶一片树叶宛如蝶翼,轻轻飘落,薛翎羽不由的拼住呼吸,仰头望天,此时正是春暮夏初,这个季节怎会有落叶? 隐藏在树叶后,凉薄如剑的唇角微微一扬,一点寒芒乘此机会无声无息的挥了出去,无名在前,薛翎羽在后,两人相距甚远,就算偷袭,依照常笑与承安这两个受了重伤的人,也不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出得了手。 寒芒微闪,穿空裂气,恍惚间宛若天上的流星一般飘了过来,等到薛翎羽感到危险的时候,却已然无法躲闪,躲在树上的人微微的摇头,俊逸的容颜有些失落,这无名教出来的人竟然如此的大意,看来以后又要费些功夫了。 “小心......”无名、常笑、承安三人亦是感觉到了危险,确实如那隐匿在树叶中的人猜想的一样,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针芒朝着薛翎羽刺去,却是无能为力。 正当薛翎羽觉得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那枚银针划过脸庞,脸上那半阙白玉面具碎裂开来,露出一张依稀昨日的容颜,一模一样,与那个清颜如玉,静冷似雪的容颜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那般的灵动无尘,那般的若仙若灵,恍如昨日。 浓浓的乌云似乎在那一霎那之间随风消散,万道阳光洒落林间,却仿佛独独照耀在那道身影之上,将她与整个世界隔绝开来,或者奇异的融合在一起。清风吹过,没有挽起,丝丝缕缕无拘无束的长发随风飞扬,飘向长天,似要挽住那飘走的流云,那双眼眸如黑夜也掩饰不住风采的墨玉一般,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清澈、干净、飞扬、恣意的无拘,快意的风流,明媚的容颜,宛如荡尽一切尘埃的清风,更似松间清泉中倒映的明月。此时此刻薛翎羽虽然被那枚银针打得措手不及,却丝毫不显狼狈,仿佛她一笑,整个世界为之倾倒,她一蹙眉,山河万物为之悲泣。 那一刻,常笑、无名惊呆了,承安则是老泪纵横,就连隐匿在树梢中的人也眼眶红润。倘若没有仇恨,倘若不是生活在爱情与阴谋之中,十六年前,那个遗世而独立的女子,也该是这个样子吧? 可惜,天意难违,一切早已成定局。 二百九十六章兄弟情深 此生,此时,此刻,此心皆被此情此景所震撼,微扬的唇角是释然的微笑,那一双皎然如月的眸子默默含泪,无言而笑,终究是等到了,等到了他们所有人的希望。 一霎那间,薛翎羽稳定了心神,随即从腰间晃出利剑,提足点地,宛如发怒的鹞鹰狠狠刺向偷袭她的树梢之间,利剑划过,无数落叶纷纷而落,翩飞如蝶,然而没有人,那棵树上却没有一个人影。 薛翎羽回首看着那碎裂的白玉面具,倘若不是那面具真的毁掉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被偷袭了,可是这世间真的有如此厉害的轻功吗?她只是失神了一霎那,那个偷袭她的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该有多高的武功,既然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又何必藏在角落里干偷袭的勾当,薛翎羽挠了挠头,丝毫不给面子的恨恨想道。 十六年过去了,眉宇沉稳,双鬓斑白,早已不见了少年时代的飞扬与意气风发,但是那一双湛静如月的眼眸依旧是那么的令人无法自拔的沉沦。 其实今天何止出现的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闻名与天下的月冷公子慕容清影,此时也正踏着恍惚的脚步,仿佛游山玩水一般,带着淡淡的笑意,闲庭信步于错综复杂的还魂谷林间。 夕阳斜曛,暮霭沉沉,繁花似锦,绕着木屋如梦似幻的开放,一个眉目清明,俊逸清朗,然而那斑白的白发,看上去比月冷公子更加阴郁、苍老几分的男子,却是坐在木制的轮椅之上怔怔出神。 他的身侧花香馥郁。迷美如梦,却是没有一只蝴蝶、蜜蜂,仔细看来那花田之间却有蝎子蜘蛛等无数的毒物在互相的撕咬,拼杀,懂得制蛊的人一定知道,这个地方定是在培养一只蛊王。一只吐噬靠同伴而成长为最强大,最歹毒的蛊王。 “四弟,三哥找了你很多年,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夕阳慢慢地垂下,花香馥郁得有些迷幻,慕容清影停在那花田之外。看着那个坐在似锦繁花中,一如往昔的男子。有些激动的轻声说道。 其实踏入还魂谷,他便隐约猜到了这个地方的主人会是他失踪多年的弟弟慕容晴空,毕竟如此完整的璇玑阵也只有寥寥数人懂得,就算风影楼中人如此的聪颖,慕容氏也不会把如此重要的阵法悉数教给他们,那无名与承安岂非依旧困在阵中。 “东方即明便是晴空。三哥是你没用心。”轻轻的挥了挥手,那似锦的繁花以看得见的速度纷纷凋谢,碾落成尘。那些毒物亦是挣扎几下,变无声无息的变成尘埃,化为灰烬,慕容晴空推着轮椅,淡笑着说道。 “四弟,你的腿怎么了?”慕容清影紧握着拳头,震惊的望着慕容晴空自己推着轮椅,朝他一点一点的走近,从没有想到他们兄弟见面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情境。 那个曾经飞扬洒脱,矫矫而立,渊渟岳峙的少年竟然失去了双腿,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最信任的皇姐究竟对自己的亲弟弟做了些什么?慕容清影的心翻山倒海般的抽搐与震惊。 “习惯了就好。”仿佛没有经历过风雨,没有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疼痛一般,慕容晴空依旧淡笑着回答。 挥手间毁掉精心培育多年的一切,慕容晴空一点也不心疼,如从前一样,在他眼里,什么都比不上亲情重要,可是有些事情却并非他想象的一样,因为过于信任,他失去了双腿,因为过于重情,他失去了何止双腿,可是他依旧会选择信任自己的哥哥。 “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卿儿和李云曦呢?这个地方怎么只有你自己?”只是片刻间,慕容清影望着那几间空荡荡的的木屋问道。 慕容晴空、冷卿儿、李云曦他们三个人做什么事情,从来没有分开过,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面对这样的慕容晴空,他不敢想象,却又不能够视若无睹。 “三哥,没有必要纠结与以前了,重要的是我还活着,还能见到三哥,说实话,在这里的十六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云淡风轻的一笑,慕容晴空从容的说道。 “既然快乐,又何必养蛊毒,四弟,你是我弟弟,你骗不了我的。”慕容清影看着那芬芳百花霎那消失的地方,冷冷的说道。 倘若真的放下了,又何必那般无动于衷的看着那些毒物厮杀,他知道纵使岁月如流年,冲白了回忆,忘却了曾经彻骨的疼痛,却终究意难平。 “三哥,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相信?”眼眸低垂,掩着沉沉的悲伤,慕容晴空笑着轻声问道。 “我相信,我们是兄弟,这一口气,你能咽得下去,三哥能咽得下去,二哥也咽不下去,无论四弟是谁所伤,三哥和二哥就算也失去一双腿,也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紧握着拳头,慕容清影恨恨的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段恨如此的深刻,倘若不是曾经凤太后刻意安排,那么十六年前去渭国和雪幽国做质子的应该是他,那么现在坐在轮椅上的人也应该是他,可是他宁愿是他一个人孤独的住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也不愿飞扬洒脱的弟弟变成如今的这般模样。 一辈子的兄弟,手足情深,那个曾经被他们保护的洒然不羁,无忧无虑的少年,怎会变成这般悒郁的模样? “三哥......”慕容晴空深沉的叹了一口气,轻声唤道。 “四弟说什么,三哥都会相信。”清眸中隐隐泪光,慕容清影再一次笃定的回答。 “没有人害我,我的腿是我自己打断的,卿儿和云曦在一起会很好的,三哥,四弟没有任何怨言。”慕容晴空静静的望着慕容清影那双如月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轻声说道。 “四弟......” “三哥,外面的那个女孩真的是冷姐姐和二哥的孩子吗?我毁了花田,破了璇玑阵,他们也应该找到这个地方了吧?”云淡风轻的一笑,慕容晴空淡淡的说道。 “是,和玉儿长得一模一样,任谁都办法掩饰,我慕容家终于后继有人。”欣慰的一笑,慕容清影说道。 终究他今天不但找到了薛翎羽,也找到了慕容晴空,只要他们二人没事,一切的付出都值得。 “二哥和三哥,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找到心仪的女子吗?”一扫眉宇间深沉的阴霾,慕容晴空轻笑着问道。 “没有,估计二哥现在被人烦的头都大了,谁让他当初做到那个位置,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慕容清影难得的笑了笑,戏谑的说道。 “二哥的手段,三哥不必担心,不过这世间的确少有像冷姐姐那般的美人,二哥看不上也是应该的。”无奈一笑,慕容晴空淡淡的笑道。 “二哥不是看不上别人,而是放不下,太过于痴情,就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更别提放在心上。”清亮的眸光似穿越虚空,看到了另外一个身影,慕容清影轻声说道。 今生无缘,来世无份,她把来世的情缘也毫不留情的一刀斩断,现在他找到了两个想找到的人,不知今生今世是否还可以与她相见? “皇姐说得对,我们慕容家的男儿都是痴情种,可惜太过于痴情,就会被人抓住把柄。”眉宇微蹙,慕容晴空笑着说道。 “四弟,是不是你的伤与皇姐有关?”慕容清影蓦地一震,有些不安的问道。 十六年前,作为漓楚质子寄居雪幽国,按理说慕容晴空是慕容倾城的亲生弟弟,为什么在那场战役之后,倾城皇姐会说他们离开了,既然离开,又为什么从此失去了音信,而现在,慕容晴空又变成这般的模样,这不得不让他怀疑。 那双腿,晴空说是他自己打断的,假如没有人逼他,他何苦打断自己的腿,一辈子坐轮椅之上,隐居在这个渺无人烟的地方,与毒物作伴?慕容清影越想越觉得心惊,这个事情真的是自小保护他们的皇姐慕容倾城做的吗? “三哥,我说过,与任何人无关,况且我们发过誓的兄弟姐妹之间永不阋墙,倾城姐姐怎么会害我?”清澈的眼眸深沉平静如一潭静水,慕容晴空淡笑着说道。 “没有就好,你不想说,我不逼你。”清亮的目光如剑,慕容清影一瞬不瞬的望着慕容晴空,似乎想把他看穿看透的说道。 既然慕容晴空不想说,他也不会逼他,但是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他不会放弃,找到了慕容晴空,真相还会远吗?总有一天他会查出所有的一切。 “这个小姑娘难不成迷路了吗?怎么还没有找到这里,三哥,我们去看看吧。”眉宇间隐约有些着急,慕容晴空推动轮椅,笑着说道。 “有无名在,应该没事,我们一起去看看,不过找到了她,我们以后有的费心。”如月的目光难得的轻柔,慕容清影握住轮椅,慢慢的推着慕容晴空朝林间深处走去。 二百九十七章千山万雪中的水晶宫 从迷梦中悠悠醒来,一霎那的失神,薛翎羽记得自己在那个林间迷路了,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会晕倒了,那么现在的她在哪里? 轻揉了揉眼睛,眼前竟是一间极尽奢华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袅袅的龙涎香,轻柔的白纱随风飞舞,触目之处皆是那奢华璀璨的珠宝。 颗颗均匀,拇指大,散发着柔润光芒的珍珠串成帘子垂在她的眼前,眼眸穿过帘子,又落到那古色古香的屏风之上,那屏风散发着幽幽香气,竟是堪比黄金的沉香木所制成,那地上也铺了一层精致而美丽的地毯,薛翎羽有些迷茫,她这是在天上吗? 轻轻的掀开名贵至极的天蚕丝被子,薛翎羽*着双足,挑起珍珠帘,缓步向外走去,房门慢慢的打开,刺目的阳光和刺骨的冷风迎面而来,薛翎羽下意识的用手挡在眼前。 冰冷的风吹过,薛翎羽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待到眼睛适应阳光,薛翎羽踏出房门,目及所至,却是令人从心底里震撼,那极尽奢华的屋子竟建在一座山顶之上,临高而看,千山万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极尽的梦幻,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大概就这般的模样吧, 她的身侧仙雾缭绕,从山顶的护栏向前看,有俯视天下,手握乾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她的身后一座座的冰宫,抑或称之为水晶宫,宫殿巍峨、纯粹而辉煌,无论白天还黑夜,都折射着七彩琉璃的璀璨光芒,恍若天上,恍若仙境。可是这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地方? “姑娘醒了,外面冷,姑娘还是莫要出去的好。”耳畔幽幽传来邪魅的笑声,淬不及防间,一双大手毫不客气的拥她进屋,紧紧的关上房门。在她耳畔呵气如兰的说道。 “玉修罗。”蓝眸雪发,薛翎羽一惊,浑身战栗,宛如游鱼般从那个令人恶寒的环抱中挣扎出来,向后飞掠而去,恨恨的说道。 “不错。正是本皇,到了本皇的宫殿。住在本皇的寝室,待着本皇的身边,薛姑娘应该感到荣幸才对。”蓝眸如海,白发如雪,一身轻袍缓带,潇朗俊逸的玉修罗带着邪魅的笑容。步步欺身而近的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你的宫殿,恶心。自以为是......”微扬的唇角带着一抹冷笑,薛翎羽只觉的浑身恶寒,随着玉修罗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冷冷的讽刺道。 “你说本皇自以为是?”玉修罗不明所以的问道,自他出生好像还没有人骂过他,就连不喜欢他的母亲也未曾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也许是不屑对他说话,毕竟她从未关心过他,不过这些他早已不在乎了,可是现在似乎,他很在意她的评价。 “你最好让开,我要离开这里。”空气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来,*而诱人的双足向前,薛翎羽施展轻功想要从玉修罗身边掠过去。 依照她的轻功,无论如何她总要试一下,再往后退就是那床了,她可不想被他逼的失了方寸,傻乎乎的自己跑到床上去,任他欺凌,她看起来像是又傻又好欺负的吗? “你想去哪里,我陪你。”眼看那个身影轻飘飘的掠过他的身边,玉修罗一伸手,便将薛翎羽拉到自己的怀抱,不怀好意的望着那张有些惊慌的笑脸,风流而魅惑的说道。 “不需要,我不想见到你,你离我远点。”心中又是一惊,薛翎羽在玉修罗的怀抱中奋力挣扎着,恨恨的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要求吗?这个房间你可满意?”狠狠的钳制住薛翎羽的双臂,带着霸占以为的蓝眸中有些怒气,玉修罗却是平静地问道。 “很满意,就是多了点东西,当真令人讨厌。”唇角扬起一丝讽刺的微笑,薛翎羽不再看那张带着苍白虚假的脸,轻咬红唇,冷冷的说道。 她练武这么多年,居然无法从这个变态手中挣脱,当真什么什么都白学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当初勤加修炼内功,说不定现在能一掌把他震开,可是现在,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一想到这里,她的肺都快气炸了。 “什么东西令姑娘如此嫌弃,我派人拿走,免得污了姑娘的眼。”玉修罗无意识的放松手中的力道,力求不让薛翎羽离开自己的怀抱,也不会伤害她,有些得意的轻声笑道。 他就知道任何女人面对他之时,都会向他妥协,他可是雪幽国的皇帝,他坐的可是万万人之上的位置。他的母亲虽然从未管过他,但是有一点说得对,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令任何人低下高贵的头颅。 “就是雪皇你啊,你是这房间里最多余的。”曼声一笑,薛翎羽冷冷的讽刺道,那气势像是炸了毛的小兽,令人既无奈又狠不下心对她下手。 “有意思,看来姑娘对本皇有误解,没关系,来日方长,我们慢慢培养感情,你们汉人曾说过一句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本皇不急。”玉修罗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一句话让他很无奈,很不甘心,却依旧不愿松开的望着那张羞红的脸庞,轻声笑道。 倘若别人说出这句话,他绝不会容忍她活到下一秒,可是不知为什么,听到从她口中说出,他偏偏没有生气,反而有一丝的得意与欣喜,她这是害羞了,还是在和他开玩笑? “没有误解,你令人恶心,看到你这张脸,我就不想吃饭。”她与他咫尺相近,鼻息交缠,薛翎羽浑身一阵战栗,丝毫没有考虑的又说出一句令人崩溃的话。 “本皇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果不其然,玉修罗的眼眸宛如结了寒冰一般,瞬间变得很可怕,这一次他知道,她没有开玩笑。 “忍不了,就把我杀了,杀人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吗?”玉修罗就是她父亲与母亲经常提的那个不好招惹的变态,落到他手中的人,没有一个可以活下来的,薛翎羽冷冷的看着玉修罗,丝毫不惧的说道。 “本皇很不喜欢你的态度,既然知道本皇喜欢杀人,那么就让姑娘见识见识惹怒本皇的下场。”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玉修罗恨恨的拉着薛翎羽,走出房门,迎着冷冽寒风走向另一座高大的宫殿。 “你放开我,你个变态。”一路之上,皆是那雪发蓝眸的宫女小心翼翼的给玉修罗行礼,玉修罗浑身的寒气宛如下了一场大雪,薛翎羽*的双足冻得已经没有的知觉,却偏偏挣脱不了那宛如铁链一般紧握着的手。 “这里一切都有本皇说了算。”玉修罗打开那紧闭的宫门,恨恨的将薛翎羽丢了进去,他恨所有人对他冷淡、漠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无视他的眼神,宛如他的母亲,有多少年没有人敢这般的对待他? 因为那些人都死了,除了他的母亲,所有反对他,无视他的人都已经死了,其实就算到现在,他依旧期望自己的母亲能够来看他一眼,可是没有,他的母亲只会每天的躲在屋子了,无视他,无视身边的每一个人。 “你果然是个魔鬼。”冰渣划破了脚趾,温热的鲜血融化着冷冽的寒冰,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薛翎羽惊怔的看着眼前那些眉目如画,栩栩如生,却是被冻结在寒冰中,宛如标本一般,一排一排,数不清的人,恨恨的笑道。 那些冷冻的人都保持着临死前的恐惧,以各种姿态站满了整个辽阔的宫殿,使整个外表看起来最迷幻的宫殿充满了阴森、诡异、与恐惧。薛翎羽何曾见过这些,一行行热泪不由得顺着脸庞滴落,不是恐惧,只是悲伤与愤恨。 “他们都不听本皇话的人,本皇要他们亲眼看着本皇在这里呼风唤雨,君临天下,当然也包括薛姑娘的那几个朋友。”冷魅一笑,玉修罗好心的在薛翎羽的耳畔提醒道。 “你把他们怎么了?无名叔叔......常笑......”薛翎羽蓦然一惊,再一次浑身战栗,冷声一喝,在那冻结的寒冰中,泪流满面的需找着那熟悉的身影。 忽然很害怕,很害怕在这里面找到那令人悲伤绝望的身影,这是她第一次从山谷中出来,也是她第一次面对死亡,她怎么会想到因为她的任性,导致陪她自小一起长大的无名叔叔惨死在这里? 一定不会死的,薛翎羽奔跑在那宛如冰雕一般的寒冰之中,泪水止不住的肆意而流,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的,她的无名叔叔,还有新认识的朋友常笑,程明,一定都不会有事的,鲜血如花开遍她所走过的路途,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你希望他们在这里吗?”玉修罗望着那在堪称艺术品的冰雕之中,不停寻找什么的薛翎羽,没有丝毫怜惜的邪魅笑道。 “你是个魔鬼,他们若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隔着冰雕,薛翎羽红着眼睛,含着从未有过的恨意,对着玉修罗冷冷的说道。 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原来人心是这个样子,母亲说的对,外面的世界都是肮脏的,肮脏的杀人不见血。 二百九十八章母亲母亲 精美绝伦的冰雕,蓝眸雪发的容颜,一切一切宛如天堂,可惜天堂不过是粉饰死亡的地方,因为无论天堂还是地狱都改变不了死亡的结局。水晶宫再美,里面住着魔鬼,也变成了肮脏的地狱,薛翎羽觉得浑身发冷,玉修罗,修罗殿,这就是修罗殿,无间地狱。 “为什么要落荒而逃,我不是说了可以给你解药的吗,为什么不相信我?”无声的闪身,玉修罗站在薛翎羽面前,冰冷而毫无感情的的问道。 第一次他对一个人敞开心扉,可是那个女子却独独对他紧闭心扉,甚至见到他后转身而逃。修罗殿,他本该把把这一切统统掩藏,他不该把她带到这里来,可是他觉得就算是骗了天下人,也不应该骗她。 他将自己最丑陋的一面放在她的面前,他知道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从此以后,他的生命将无以为继,永远沉沦与无边的黑暗中。也许本就不应该奢望有如此的爱情,一个生活在阳光之中,一个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两个人,怎么会有爱情的奇迹发生? “他们在哪里?”温热的泪水滴落在地上,和着流出的鲜血,结成血色的琥珀,薛翎羽无喜无悲,平静如一汪秋水般,冷冷的问。 玉修罗淡然一笑,脚步向修罗殿的更深处走去,仿佛有种魔力,薛翎羽抚去脸上的泪水,亦步亦趋的跟随。 泪水永远不能够对着自己的亲人,亦或是敌人流出,因为前者会为你心痛,而后者永远都会满不在乎的幸灾乐祸,泪水永远是令亲者痛。仇者快,亦或是天下最无用的东西,天不会因为你的泪水而怜悯你,你的敌人亦不会。 “你把他怎么样了?你到底把他怎么样了,其他的人呢?”隔着透明如琉璃的寒冰,封闭的冰室里面。只有常笑,没有其他的人,薛翎羽强忍着泪水,恨恨地问。 “他们不值得我动手。”玉修罗平静的望着冰室中痛苦不堪的常笑,轻轻的笑道。 “生死两重天?”常笑咬破的唇部一点一点的黑血结成寒冰,在那张因为痛苦而变得扭曲的脸上。显得异常的狰狞与恐怖,薛翎羽紧握着拳头。努力凝注眼眶中的泪水,绝望而悲伤的笑道。 “用你的命换他的命,你换不换?”蓝眸无声滑过一丝忧伤,玉修罗唇畔含笑的望着薛翎羽,带着意味不明的悲伤,淡淡的问。 “不换。但是我们可以同生共死,我不会因为任何人牺牲自己,但是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倾城的眉宇含着了彻的微微淡笑,薛翎羽镇定自若的回答。 她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哪怕是用自己最在乎的人的性命相威胁,她现在承认,她很在乎他,很在乎那一个她在这个世界中第一个遇到的人,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可是她可以输,可以死,却绝不会做了一个任人摆布的提线娃娃,她恨没有自由的生活,所以她宁愿死,也绝不会留在一个不喜欢的人身边。她知道,他喜欢她。 其实死亡永远不是最残忍的事情,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甚至相爱相杀,互相的折磨才是世间最残忍的事情,她怎能容忍她和他,以后的生活会是那般的痛苦? “你不会,他会,生死两重天,这世界上最令人痛苦的毒是生死两重天,冰与火的交替,爱与恨的永不相容,每一次当他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便给他解药,一天之后,我再给他们下毒,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永远没有尽头。 你昏迷了多久,我不记得了,我不想让你醒来面对这一切,所以我只能折磨他,看着他一点一点的为你受尽折磨,我下了几次毒,我也不记得了,你说可不可笑?”玉修罗一字一顿的说着残忍的话语,清清淡淡的笑容,却仿佛那山巅上不染尘埃的白雪。 “你当真残忍。”薛翎羽怒然说道,劈掌恨恨的打在那阻隔着他们的冰墙之上,冰如琉璃,溅在脸上,划了开来,宛然泪水。 “残忍,这不是最残忍的,还有更加残忍的事情,你要不要看?”轻轻地挥袖,一掌打在那厚厚的冰墙之上,冰墙慢慢的龟裂,紧接着轰然而塌,玉修罗信步踏过冰的残渣,回首望着惊怔的薛翎羽,隐隐的期待而笑。 那笑容凛冽如冰,宛然如雪,令人迷茫而恍惚,何时他竟有此干净的笑容? “翎儿,不要进来。”一双通红的眼眸惊怔的望着眼前的薛翎羽,常笑仿佛置身与火山焰口,那全身流淌的血液好似沸腾起来,却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绝望的说道。 他的翎儿竟然还活着,玉修罗竟然骗他,骗他说她已经死了,甚至还有最重要的证据,然而他竟然可笑的相信了,所以他才不能让她进来,绝对不能。 “这里有你想要的答案,有你想要的真相,你要不要看?”玉修罗纯净如琉璃般的笑着,清澈的声音带着丝丝不容拒绝的魅惑,冰凉凉的说道。 他知道只要薛翎羽踏出第一步,这个地方不仅是她的地狱,更是他自己的地狱,就算再不想承认,就算在自欺欺人,终究有一天,所有肮脏的一切都会暴露于阳光下,可是他不想这一切是在别人口中说出。 “翎儿,不要进来,求你,不要进来。”没说一个字,那压制不住的黑血便从口中不停地流出,一双眼眸深深的望着薛翎羽,常笑哀求一般的说道。 不能进来,真的不能进来,求你相信我,求你相信我,常笑不停的在心中呐喊,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因为他知道她一定进来,玉修罗一定会想尽任何办法让她进来。 “你不想知道这个傻瓜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的让我对他下毒,你不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绝望的想死吗?”玉修罗狠狠的将常笑的脸踏与足下,令他说不出一句话,湛蓝的眸子深邃而魅惑,微泛着迷人的涟漪,令人沉敛如梦的说道。 终于,纤细的玉足踏过那残碎的冰渣,鲜血如花开遍她所走过的路途,薛翎羽一步一步踏进冰室,颓然的跪倒在那琉璃的冰室之中,无声的哭泣。 真相,原来这就是真相,琉璃琥珀的世界,眉目如画的女子微闭着双眸,带着浅浅淡淡的笑容,宛如世间最美的艺术品冰封在那冰室的一堵冰墙之中。一模一样,那个被冰封的女子与她一模一样,原来真相就是永生不能承受之重。 母亲,那个女子一定是与她血脉相连的母亲,仿佛跌入无尽的寒冷之中,她痛苦的说不出一句话,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只有那颗碎裂的心,无力的呐喊:“母亲,母亲......” “她是我十六年来最美的艺术品,是不是美得惊心动魄?天心郡主,她就是那曾经倾倒天下的天心郡主。”那一颗颗的泪水滴在心上,结成了寒冰,玉修罗感觉自己的心如那堵冰墙一般,慢慢的龟裂,紧接着轰然而塌,灰飞烟灭,却是轻笑着说道。 当他第一眼看到那张脸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输了,输得很彻底,输的连心都无以为继。他不但是常笑的杀父仇人,更是她的杀母仇人,早在十六年前,他们便结下了的不共戴天之仇,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爱上自己的仇人,而且陷得那么深。 原来无情之人最痴情,玉修罗一步一步在那琉璃世界中缓步而去,倘若彼此只能站在对立的一面,又何必如此的留恋,何必再有不必要的期冀?不若痛快的一刀两断。 那一年,苍茫山流了多少血,他记得清清楚楚,渭国灭了,他不会留下任何将来有能力反抗他的人,因为母亲说过,做大事者,对自己的敌人永远不要留余地。 那一年,桃花寺中,他用铁血一般的手段,逼自己的亲舅舅慕容晴空自残双腿,他逼冷卿儿与李云曦服下红尘劫,她要他们永远的相爱相离,相见相逢不相知。 “我愿为了他们自残双腿,此生此世,永不相见。”当时那是多么讽刺的一句话,可是现在,他很想说,他也愿意用双腿换他们此生此世,从未相见过。 第一最好不相见,从此便可不相恋,倘若从未见过,那么他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的悲伤,这样的绝望。 那一年他更是用常笑的命,胁迫柯莹雪变成冷玉儿的模样,将身受重伤的常峰带到桃花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双双跳崖而亡。 “从没想到,到最后出卖你的人,会是我。”当时那句令人心痛,辛酸的话是那么的可笑,而如今却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从没想到,到最后伤你最深的人,会是我。”原来她会是他永恒的伤。 那一年,他设计风无涯,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只有花阡陌可以救她,他的计谋成功了,到了他的地方,他怎能容他们安然离开,他将全无知觉的冷玉儿带回着水晶宫,那她母亲的情人一样,冰封在水晶宫中,作为他胜利的展品。 那一年,他亦是打败了他的母亲,成就了天下,可是胸腔里面的那颗心却是那样的冰冷,那样的空虚,也是那样的寂寞与孤独。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母亲为什么会将自己永远的禁锢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都是那种孤独的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无以为继的人。 二百九十九章母亲母亲 “母后,你在吗?”无声无息的飘进倾城殿中,玉修罗望着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倾城殿,轻声的唤道。 “在,母后在这里。”幽幽白纱后面,缓步走出一个仿佛历尽世间所有沧桑的黑衣雪发的女子,慕容倾城带着迷离的浅笑,望着玉修罗轻轻的说道。 “母后,儿臣想你了。”那曾经最鄙视的泪水一霎那间涌上眼眶,泪水无声而流,玉修罗一瞬不瞬的望着缓步走近自己的母亲,泪流满面的说道。 这是他的母亲第一次对他笑,那笑容宛如天上的阳光,温暖着人的心,令人无力的颤抖着,他终于得到了他人生中最奢望的东西,他比他的父亲幸运。 曾经父亲不止一次的对他说,他最希望,最希望的是有一天他的母亲能够有天上阳光般灿烂的微笑,如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候的笑容。那个时刻他不明白,他觉得自己的母亲无论笑与不笑都是这世间最美丽,最美丽的人。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生活在这冰冷的雪山中,他的母亲从来没有快乐过,她喜欢的另外一个人,她甚至为了他残忍地给父亲下毒,他一次又一次的悄悄告诉父亲,母亲给他的东西不能吃,可是他的父亲还是以口一口的吃掉。 自那以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含笑饮毒酒,自那以后他也越来越恨他的母亲,她不快乐,也不让别人快乐,她可以为另外一个人伤害自己的丈夫,却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的儿子,放过儿子的父亲,她怎能这么自私。这么残酷? 可是现在,母亲笑了,这一切都快解脱了,他才知道父亲为什么愿意为了她,含笑饮毒酒,倘若那酒是自己最心爱的人端来的。就算是死,他也会一滴不剩的喝下去。 因为活在父亲的世界中,母亲并不快乐,父亲可以给她天下所有的东西,却独独给不了她快乐,为了她能够快乐地活着。父亲才会选择死去,因为没有她。他的一生也是如此的寂寞,寂寞的守着一颗枯竭的心灵。 “母后也想念皇儿了,皇儿知道你舅舅上山了吗?”慕容倾城的手指轻划过那张苍白的容颜,轻轻擦拭着那冰冷而温热的泪水,静静的望着玉修罗,笑着问。 蓝眸雪发。冰颜玉珰,和曾经的容颜惊人的相似,有一霎那间。慕容倾城仿佛又回到了昨日,看到了那张永远带着笑意的脸。 玉无情,是缘也是孽,倘若,倘若没有晴阳,她否会和他白头偕老,恩爱一生?也许会,但是绝不会如此深刻的爱上他,因为爱情没有前后,也不能将就,所以她只能负他一生的深情,亦或是今生来世的深情。 “不知道。”玉修罗笑着回答,他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义,这代表着一切一切都将变成过去,变成故事,而他的生命也将消失在故事之中。 “现在知道也不晚。”一瞬不瞬的静望着玉修罗,慕容倾城轻笑着回答。 这是她的儿子,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自己曾经十月怀胎所剩下的儿子。长相思,长相守,注定变成一曲哀婉的长恨歌,于是每日每夜活在度日如年的痛苦之中,却不曾想原来时间过的竟然这么快,她的儿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她是不是错过了太多太多,多的已经无法再回头。 “母后,今天我们不谈论别人好吗?今天就只有我和你好吗?”仿佛又变成那个撒娇却得不到母亲注意的孩子,玉修罗紧紧的抱着自己的母亲,泪水无声滴落到如雪白发之中,了无痕迹,仿佛哀求一般的说道。 就只有一天,就只有一天,他知道自从他生下来,她的母亲就从未抱过他,他从未得到过哪怕是一刻的温暖怀抱。在这个世界上他君临天下,高高在上,俯视着世间所有的一切,却得不到哪怕是最穷苦人家也会常见的母爱。 每一次,每一次看着别的孩子可以在母亲的怀抱中撒娇,他都觉得自己的心痛的无法呼吸,他羡慕他们,他更羡慕薛翎羽,因为她的母亲可以为她承担下一切,哪怕是死,她也给她安排好了一切,让她快乐地活着。 即使黑夜,她也生活在阳光之中,而他,就算是在明亮的阳光,似乎也照不到他心灵中的黑暗角落。所以得不到,就毁了吧,这样,她会永远,永远,哪怕是死亡的一刻,她也会记住他,他所求的也唯有这一点小小的要求。 “好,就我们两个人,母后对不起你,母后对不起你。”为谁倾尽天下泪,为谁白了少年头,满头的华发倾泻而下,与玉修罗的雪发无声的交缠在一起慕容倾城眼角滑落一个晶莹的泪水,轻声的说道。 “母后,你是天下最虚伪,最心狠的人,我不要再活在这个虚伪、冰冷的世界中,母后为什么不杀了我?孩儿活的很痛,很痛......”不知过了多久,一行泪水从紧闭的双眸无声滑落,玉修罗仿佛梦呓一般,绝望而悲伤的低低喃喃自语的说道。 为什么?她不是应该乘这个机会杀了他的吗?对自己的母亲,他下不了手,可是母亲对他没有感情的。他将无名与程明留下,就是为了告诉慕容晴空,薛翎羽在他的手上,他知道慕容晴空就在那里。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父亲说过如果有一天,天下握在他的手中,能够不流血就不要流血,多少年来他忘了这句话,也残杀了很多无辜的人,直到他见到她,原来天下一统,真的可以少很多,很多的悲伤。 这世间有没有这样一支笔,可以画出一双双不流泪的眼睛?现在整座雪山战火纷纷,慕容晴天与慕容清影已经领军攻上来了,这算不算是最少的流血?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活着,为什么下不了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世界只有她有资格要自己的性命,母亲不是应该杀了他,杀了他,天下一统,这一切便都会结束,她不是一直想要一个结局吗?可是为什么不下手? “母亲,母亲,求你给我一个解脱。”泪水不由自主的滑落,玉修罗面含着淡淡的笑容,低低的唤道。 “快走吧,永远的离开这里,有什么事情,母后替你担下来。”身后的书架无声滑开,露出黑洞洞的密道,慕容倾城一把将玉修罗推到身后的密道中,一行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无声而笑的说道。 有什么事情,母后替你担下来,其实这句话早就应该说出来了,可是她一次又一次对自己的儿子视若无睹,她容忍、放纵他的胡闹,因为她的眼中,她的心中只容得下一个人,怪不得晴阳会选择离开她,一叶障目,大概就是如此吧。 她承认她不如花阡陌,花阡陌懂得进退,懂得取舍,哪怕是爱着他,也从来只会深深的掩藏在心里,也会想着她慕容倾城与她一起长大,也会在最危险的时刻因为他们是姐妹,而不是因为男人而救她与生死之间,所以她才能陪伴他走到最后吧? 泪水肆意而流,飞舞的白纱缓缓而落,良久,慕容倾城信步走到纵马飞扬的屏风后面。屏风后面是一张倾世的容颜。 天下第一公子晴阳公子如冷玉儿一般,眼眸微闭,唇边含着一丝超脱的淡淡浅笑,那浅淡的笑容却如三月的陌上暖日,可以温暖所有受伤人的心,如山间流水般清澈明净,可以净洗蒙尘的心间。 那样如九天飘渺流云上踏风而行,偶尔从云端垂首悲悯的望一眼漫漫红尘、营营众生的倾世风采,那样如山间清泠泉水洗涤凡尘窒息的心间,仿佛可以包容天地,淡然超脱不惊风尘的倾世容颜却也是被冰封在那冰冷的寒冰之中。 倾城暖日流水颜,君子无双承影现。 举杯倾尽天下酒,天涯难觅知音人。 慕容倾城隔着寒冰轻抚着那熟悉的笑颜,惨淡而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天涯难觅知音人,原来她从不是他的知音,她只是像一个孩子一样单纯的想占有他,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她要他像孩子一般无条件地宠溺她,却从未想过他身上所背负的东西有多重。 一直以来,她不但没有真正的帮过他,甚至一度成为他身上背负的责任,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她还在他的心上狠狠的插着刀子,那把刀就是她插进去的,晴阳死了,她要报复所有的人,包括他心心念念,到死也放不下的妹妹。 是她把一把刀送进他的心脏,结束了他痛苦的生命,那么现在她也该还给他了,弟弟攻进姐姐的宫殿,天下一统,她也终于实现了他的愿望,临死之前,他说过:“今生无缘,来世若是天下一统,你我都没有牵绊,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 现在,天下一统,来世他们一定可以在一起,曾经插在晴阳胸口的的那把匕首,此时也插在了自己的胸口,无尽的鲜血从胸口中流出,融化了怀中那坚硬的寒冰,她终于等到了自己的结局。 三百章修罗殿 母亲,母亲,原来她的亲生母亲在这里,为什么要到现在这一刻才知晓,母亲,十六年来,在这个地方你冷吗?薛翎羽从地上爬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水晶般的寒冰,将整个身子贴在那冰墙之上。 “母亲,这个地方一定很冷吧,一定很冷,母亲,你见过翎儿吗,翎儿长大了,和翎儿回家吧......”温热的眼泪划过脸庞滴落到寒冰之上,冰雪以极其慢的速度渐渐的融化,薛翎羽紧抱着那面冰墙,泪流满面的低低的喃喃自语。 “翎儿,不要这样,翎儿,求你不要这样,你会死的。”身重剧毒的常笑费尽全力的想要拉开薛翎羽,奈何薛翎羽手指紧紧扣在那寒冰里,鲜血从指尖滑落,在水晶琉璃的宫殿中落下一笔绝美而凄艳的颜色。 常笑明白那种绝望的滋味,当他醒来第一眼看到寒冰中的人的时候,他绝望地像是小时后失去父母的那一刻,他同意玉修罗在他的身上中下生死两重天之毒,只因为他的心比火煎,比冰冻还要的心痛。 就算是中了毒,承受着冰与火的煎熬,每天每夜的面对寒冰中的人,他也是心痛到麻木,心痛到毫无感觉。翎儿,他的翎儿已经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直到,直到她好端端的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求她不要进来,可是他却阻止不了她不要进来。 为什么要进来面对着残忍的一切,难道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玉修罗的阴谋吗?真的好傻,竟然相信了玉修罗的鬼话,她的身子已经如寒冰一样的冷,而他却丧失了保护她的能力。 “母亲。翎儿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个寒冷的地方了,翎儿带你回家,翎儿带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紧贴着身子的寒冰渐渐的融化,湿透了单薄的衣衫,彻骨的寒气冰冷着她的心。薛翎羽却依旧伏在那寒冰之上,淡笑着说道。 天心郡主,天心郡主的故事她耳熟能详,她岂非就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可是今天,到了今天她才知道。那个曾经倾倒天下的女子是她的母亲,她们血脉相连。她身上流淌的是她的血,任谁也斩不断。 可是倘若知道她是她的母亲,她宁愿没有倾倒天下的风采,她宁愿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她宁愿和她永远的生活在那渺无人烟的谷底,自己劈柴、种菜、做饭。像是从未受过伤害的一直生活下去。 可惜,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苍茫山一战。倘若天心郡主从此真的消失,那么她的心中最起码还有一丝飘渺的期冀,而现在,真相就那样残忍地摆在她的眼前,原来这就是压垮一切,一切希望的真相。 累了,真的好累,倘若睡着了,母亲,我离你这么近,你是否会到我的梦中来,看望翎儿?薛翎羽的手指紧紧地扣在那寒冰里,微笑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母亲,我爱你,虽然,虽然直到现在我才见到你。 “翎儿,翎儿......”体内的血液在不断的沸腾,常笑紧紧抱着薛翎羽,想要把她拉开却没有半分的力气,低低的呼唤。脑袋里面昏昏沉沉,他很想睡去,却是很庆幸,他中了毒,他的身体还可以给冰冷的她一点暖暖的温度。 “翎儿不要这样。”一路避过无休止的厮杀,方子落在栩栩如生,宛如艺术品的修罗殿中顺着那鲜血的足迹以最快的速度找来,只一眼,便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十六年前,那个倾倒天下的女子竟然在这里?早就该想到,这世间哪个女子只是一个背影便有如此的惊世风采?可是若他的父亲真的是方玉龙,那么她的母亲就是曾经逼死他母亲玉鸢儿的人的吧? 记忆中,他好像从未见过母亲,可是梦中却总有一个和玉修罗同样雪发蓝眸的女子,总是笑着看着他,那个女子真的是他的母亲吗?那么他们应该是世仇吧?方子落看着以奇异形状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紧握着玉笛的手微微的颤抖。 终于,手中玉笛一挥,一道寒光划过,冰墙中的女子跌落了出来,下一个瞬间,薛翎羽亦是跌落到方子落的怀抱中,终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终究上一辈的事情是上一辈的事情,他怎能因此而迁怒与她。 父亲说过,有些人,有些事,能忘的就忘了吧,只有忘掉过去,让过去的事情烟消云散,才能看到明天太阳的美丽,才能够真正的活在未来,这些年来他的父亲从未提起过过去,既然父亲已经选择忘记,他又何必记得那么清楚? 温热的鲜血激溅而出,化开千年不变的寒冰,当他们知道有一个从未想到的人存在的时候,慕容晴天以及慕容清影倾尽了在雪幽国所有的隐秘力量,一路以隐秘的形式攻进雪幽国的皇宫,从内部将整个雪幽国瓦解。 这是一条最快的路,亦是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路,几十年的姐弟情意就此中断,他要将自己的亲生姐姐逼上绝路。多少年前,他们在母亲的面前发下兄弟姐妹当如手足,永不倪墙的誓言,而如今却是变成一个可笑的笑话。 母亲,是不是你早就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所以才会让我们发下那样的誓言?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可惜他们每一个都是人中龙凤的兄弟姐妹,看不透的是一个情字,终究是走到了这一天,终究弟弟拿着手中的剑杀进了姐姐的宫殿。 红尘劫,是毒药亦是解药,越是想忘记的时候,却偏偏记得越清楚,这就是她留自己的谜语。当他受不了总是思念她的时刻,他服下了红尘劫,谜语解开,那遥远的记忆却恍如洪水一般在脑海中泛滥成灾,原来他们早就相识、相恋、相知。 可是她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之后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从此之后玉楼深处,有个人相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刻,他总是仰望天上的星辰,走在那寂寥的宫殿之中,孤独面对着重重宫宇,守着对她刻骨的思念。 每一次,每一次当他握碎掌心中慕容清影传回的消息,他都想放下一切的去寻找她,可惜那个身份真的,真的是个累赘,如果当初做皇帝的不是他,那么他也可以抛下所有的一切,去寻找,寻找他自己的幸福,无论天涯海角。 十六年,他过了十六年相思刻骨的生活,原来情之伊始便已刻骨铭心,相思如苗疆蛊毒侵魂蚀骨。她刻在他的骨子里,他不得不每一日每一夜的揭开鲜血淋淋的伤口,自己给自己刮骨疗伤。 那是他和她唯一的女儿,为什么,皇姐,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伤害她,难道不知道他们也是斩不断的血脉相连吗?所以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他的女儿救回来,十六年前,他亏欠她的母亲很多很多,没想到十六年后,他又亏欠了女儿很多很多,所以皇姐,对不起。 慕容晴天一招天清若水将围在他身边的十几个雪发蓝眸之人打倒在地,如一尊从地狱中走出的杀神一般,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将雪幽国搅个天翻地覆。 夕阳渐落,给整个水晶宫撒了一层琥珀色的宁静光辉,然而却遮掩不住的血色的苍茫,那般干净而纯粹的水晶宫被鲜血所染红,泛着异样而迷离的光芒,所有的人都在寻找他们的王,却怎么也找不到,于是整个水晶宫变成了修罗地狱。 “玉修罗把那个女孩带到了哪里?”慕容晴天的剑架在一个宫女的脖子上,一双眸子清如寒潭,冷若冰泉,如地狱中嗜血的魔鬼一般,冷冷的问。 “修罗殿......”那个宫女战战兢兢的回答。 为什么,那个女子不过出现在雪幽国几天的时间,便引来了这无边的杀戮,将这宁静的水晶宫变成修罗道场,惊慌的宫女到现在才知原来是为了那个平白出现的女子,她才是那鲜血洒满大地,也无法化解仇恨的修罗吧? 玉修罗的修罗殿,慕容晴天提着带血的剑,一步一步顺着那揪心的血脚印,穿过那宛如艺术品的冰雕,终于找到了那藏在深处的秘密,也终于揭开了那心底隐藏最深的伤痕,只轻轻的一触,伤痕无情的撕裂,血流成河,泪如雨下。 “玉儿,玉儿......”望着那寒冰中安详而宁静的容颜,慕容晴天泪如雨下的低低唤道。 无论经历多少岁月的沧桑,他都知道,那是他的玉儿,可是为什么她在寒冰中睡着了,这样会着凉的,慕容晴天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用身上的体温温暖她冰冷的身躯,含着魔怔一般的笑容,在她耳边低低的喃喃自语。 “皇兄。”随后而至的慕容清影亦是紧握着拳头,强压着心中的疼痛,轻声的唤道。 这些年来,他何尝不是活在渺茫的期冀之中,然而,这就是结局,十六年,这就是他们苦等十六年的结局吗?上天怎能如此的残忍?上天怎能如此残忍? 三百零一章依稀梦里风华依旧 “你,这是何苦?”一袭绿衣缓步走进修罗殿,却见那鲜血慢慢融化了晴阳身上的寒冰,蒙着脸的花阡陌悲哀的望着惨淡而笑的慕容倾城,轻叹一声的问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阡陌,我早就失去了他,只是不愿意相信,可是现在,千山万雪,如此寒冷的地方,你让我如何独自一人的活下去?”唇角无声划过一丝苍白的微笑,慕容倾城望着身边一直陪伴她的那一袭绿衣,无喜无悲的淡声说道。 她住在这水晶一般的宫殿中,忍受着彻骨的寒冷,陪着他朝看日出,夕看落日,晚上整夜整夜的看天上的星辰,她从不愿意承认晴阳已经去了,可是现在,她看明白了,便再也回不去了,也只有选择离开这一条路了。 “你还未看透吗?晴阳从没有怪过你,无论你做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怪你。”清亮的眸中划过一丝忧伤的黯然,花阡陌的眼睛落到晴阳那张栩栩如生的脸上,平静如古井不波的轻声说道。 自小到大,晴阳都是那样的包容着她,包容她所有的刁蛮与任性,包容她所有的优点与缺点,像孩子一样的宠爱着她,花阡陌知道就算有一天她得罪了全天下,他也会站在她的身后,背叛全天下,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宠溺。 “我知道,可是我怪自己,我依然不能我自己,记得那一天,他的鲜血也是这样染满了我的全身,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鲜血可以这么多。多的似乎深深的淹没了我,我在那浓稠的血液中痛得无法呼吸,那些都是晴阳的血。 是我把匕首送进他的心脏的,现在我还给他,今生今世,我们两不相欠。来生,来生我们一定能够好好的在一起......”一颗颗泪水划过脸庞,和着鲜血融化着寒冰,慕容倾城缓缓的闭上眼睛,却是笑着说道。 二十年前,晴阳就是这样在她的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她恨这个世界,她要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所以她把匕首无情地刺在他的胸口之上,实现她阴谋的第一步,现在天下一统,来生,来生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 “皇姐,你是否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倾城殿的门在杀伐之中打开。沮丧而绝望的慕容晴天抱着从寒冰中融化出来的冷玉儿,恨恨的喝道。 “倾城公主殁了,殿下节哀。”一双清澈的眼眸隐含着泪水。静望着慕容倾城与晴阳,蒙着脸的花阡陌有些颤抖,苍白无力的说道。 “殁了,皇姐,就这样走了吗?不给弟弟一个交代,皇姐,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能够害晴阳的妹妹?怎么能够在此时一了百了,皇姐你说话啊?请你给我一个答案?”慕容晴天紧抱着冰冷的冷玉儿,望着安宁的死在晴阳身边的慕容倾城,低低的质问道。 生离死别,没想到一天之内,竟然经历了这么多的生离死别,那曾经的天下第一公子去了多年,然而尸体却如同刚刚死去一般的栩栩如生,那个曾经一笑倾城,二笑倾国,三笑倾心的慕容倾城去了,那个曾经若仙若灵,遗世而独立的冷玉儿也去了。 “皇兄,皇姐去了。”慕容清影在慕容晴天的身后,望着那刺目的鲜血,冰冷的尸首,眼眶中无声划过一道泪水,低低的唤道。 十六年,他带着渺茫的希冀走遍世界的每一个地方,却不曾想晴阳和玉儿竟然在这寒冷的地方,受着如此的苦难,心宛如刀割一般的疼痛,却走近不了她一步。 “如果,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写月,我宁愿你们一起逍遥天下,江湖终老。”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慕容晴天紧紧抱着冷玉儿,泪如雨下的说道。 他是不是都做错了什么?还是从来没有对过?当自己最在乎的人变成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时,才是人世间最悲哀的时刻吧?倘若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宁愿当时放手,让她与他逍遥天下,江湖终老。 “她喜欢的人是你,就算我带走了她,有一天她也会后悔,皇兄,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现在是这天下的霸主。”苍白一笑,慕容清影淡淡的回答。 当时的他们都是看的明明白白,也知道的清清楚楚的人,为何到现在又变的糊涂起来?情之一字当真如一把利剑一般的伤人伤己。 “天下霸主?写月,你知不知道,你也是帝王之命?”暮色四合,天与地拉开一场黑夜的夜幕,抬头望天,水晶似的宫殿,开始泛着点点的星辰,慕容晴天转头,静望着慕容清影,轻笑着说道。 “知道,皇兄,写月知道。”没有隐瞒,也不需要隐瞒,慕容清影坦荡的望着慕容晴天,淡淡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甘于寂寞?”慕容晴天紧抱着冷玉儿,缓步走进慕容清影,目光清亮如剑,一瞬不瞬的望着他,静静的问。 “因为我们是兄弟,那个位置谁坐都一样。”依旧是那样坦荡的回答,慕容清影如一汪清水般,平静的说道。 “现在,它是你的了,当星辰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你便是这天下的霸主,天命不可违,既然一切都回不去了,我把一切都还给你。”指尖如风,淬不及防的在慕容清影的胸间疾点,慕容晴天豁然开朗的笑着说道。 “皇兄,你要做什么?”身子猛然一震,如月的眸中闪过一抹恐惧,慕容清影恨恨的问道,这样的他根本不像他,他难道忘了吗,他们心意相通。 “写月,你知不知道,皇姐小时候说的没错,你的亲生母亲,雪妃娘娘没有心,是母后把她的心取出来的,用蛊虫养在这个罐子里,维持父皇的命,现在,玉儿走了,我还你自由,你做着天下之主吧。 写月,诏书就留在璇玑殿的暗格中,其实二十年前,我就写好了,写月,皇兄累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慕容晴天把冷玉儿轻轻的放在一把椅子上,从怀中拿出母亲给他的一只小小的罐子,依旧笑着说道。 舞不尽的刀光剑影,看不透的帝王霸业,诉不清的恩怨情仇,说不穿的是非成败,一场人生一场棋,渔樵一曲高歌,却是一壶浊酒付笑谈。 歌不尽的英雄美人,看不透的伤情恨事,诉不清的悲欢离合,说不穿的生离死别,一场富贵一场梦,待到黄粱梦醒,原不过镜花水月了无痕。 现在他看透了,也解脱了,只要把心放在这个小小的罐子里面,他和他的弟弟都解脱了,他们不会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再知道彼此的心意,他们会有各自不同的人生轨道,如天上的星辰一般,各自的心属于各自,各自走各自的路。 “你若先我而去,就在那奈何桥上等着我,做鬼我都要缠着你,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我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不知道你有没有遵守我们的约定?那奈何桥上的诺言真的不是我骗你的甜言蜜语。 生没有选择,死总该有选择吧?玉儿,我说过生死我们都在一起,我绝不会食言,你等我,来生,来生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静静的望着带着恬淡笑容的冷玉儿,慕容晴天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狠狠的刺向自己的心房。 “皇兄,不可以,不可以。”慕容清影眼睁睁的看着那尖锐的匕首刺向慕容晴天的心房,却是无能为力。 他是曾经想要摆脱那蛊虫的控制,可是却从没有想过要用这样的方式的一个解脱,也从未想到过他对她的爱比自己的更深,更多,果然他只是受了蛊虫影响的人,可是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他却没有一点,哪怕是一点的快乐。 “不要。”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柔荑轻轻握住那狠狠刺向心房的手,一直被忽略的绿衣女子花阡陌轻声说道。 “晴天,不需要。”一声低低沉沉的轻唤,蒙着脸的头纱轻轻掀开,一行晶莹的泪水缓缓滑落,一张深深刻在他们脑海中、骨子里的熟悉容颜慢慢的展现在慕容晴天的眼前。 闪着寒光的匕首铿然落地,慕容晴天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看着她,看着消失了十六年,以为没有了希望,没有结局的人,如同幻觉一般的站在他的眼前,他紧握住她的手,眼眶中划过两颗晶莹的泪水,忽然发现上天待他不薄。 水晶宫般的宫殿在漆黑的夜色下反射着天上点点星辰的光芒,两个人的世界,星光璀璨,仿佛一触手,便能摘到天上的星辰,整个倾城殿全部都是那点点的星光,剔透的光芒,宛如徜徉于梦幻般的仙境星海之中。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点点的星海,朦胧泪眼中,那张容颜依稀梦里,风华依旧。 人生已经如此痛苦,但是执着到最后,终究上天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结局,虽然这个结局有些晚。 三百零二章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沙漠的风永远是那么的干热,让人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沙漠的天空想必也是依旧万里无云。一袭天青色的衣衫孤独的站在那荒凉的沙漠中,漆黑的眼眸依旧宛如一潭死水般静望着远方,看不到天上那强烈的太阳与泛着金光的沙漠。 她应该到了吧,每一年的三月三,凤止清都在等一个人,等一个绿衣女子骑着骆驼,哼着不知名的歌儿,找他喝酒,那是他们约好的,他们曾经说过,莫要失约,后会有期。所以每一年她都会千里风尘的跨越千山万水,来找他喝酒。 这是第几个年头了,他记得他们喝过六次酒,这应该是第六个年头了,不知道这六年来,在江湖飘摇的她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被人喜欢?应该有吧,否则怎么会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住一晚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终究,终究她还是来了,虽然每一年都只是陪他喝一坛的酒,但是每一年的这一天都变成了他独特的日子,他知道他没有权利要求她做什么,他岂非到现在也没能放下心中的那个结,倘若放下了,他的眼睛也能看到世间的万物了吧? 清脆的驼铃远远的从寂静而荒寥的沙漠中传来,凤止清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微笑,她总是那么的准时出现,而他却习惯站在这个地方等上三天,虽然每一天夕阳无声落下的时候总是有一丝的失望,可是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却又怀着希望静静地等她,害怕她早一天到了,找不到他。 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做这么傻的事情,是不是沙漠太无聊了,他才会做像少女一样傻傻等人的事情,不过幸而。幸而这个荒寂的沙漠,这个荒寂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寂寞惯了,不会有任何人会笑他。 “你等我吗?等了多久?”骑着骆驼的绿衣女子眸心莹亮的望着,显然已经在同一个地方站了许久的凤止清,眉目含笑的问。 风吹黄沙,纵使身上干净无尘,他足下的风沙已经没过了鞋面,显然他站在同一个地方,已经等了她很久很久。风逐月提着两坛酒。笑意盈盈的从骆驼上一跃而下,千里风尘,满身飞沙,不过看到他在等她。她也知足了。 “我,刚刚到而已,你每一次都这么准时,我来早了也喝不到酒。”一缕酒香从风中飘来,两人盘膝而坐,凤止清像个酒鬼一般接过风逐月手中的酒。拍开酒封,咕咚咕咚的痛饮一番,眉目清朗的笑道。 “猜一猜这一次我带的是什么酒?”漫不经心的一笑,风逐月拍开酒封。喝了一口酒,眸中略带促狭的问。 “竹叶青、女儿红、黄酒、杜康、汾酒、烧酒、高粱酒、米酒,还有一点兰陵美酒,有心了。”凤止清细细品味着那酒中的各种滋味,一双眼眸望向风逐月,好像静静看着她一般的笑着说道。 “还有一点桃夭酒,是我六年前埋在桃花寺,今年刚刚好破封。只是为了见你。时间早了点,酒意有些淡了,所以喝不出来。早知道明年带给你也好,白白浪费六年的时光。”风逐月喝了一口酒,清亮的眸光浮着淡淡沉沉的浅痕,细细品味着酒中乾坤,有些遗憾的说道。 “只是时间早了一点,便白白浪费了六年的时光,原来如此。”凤止清仰头喝下酒坛中的酒,顿时百般滋味萦绕心头,缓缓的闭目,陷入一片空明的沉思。 只是早了一步,他与冷翡儿相识确实早了一步,一直以来她是他心中的伤,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当时的他不过想做一个冷醒的旁观者,却不曾想竟令一个自己曾经认识,并且在不知不觉中心动了的女孩置于那般绝望的境地。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十年了,那个女孩走了十年了,当她决绝的跳入那一片荷花池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心碎了,于是每日每夜,他都活在愧疚之中,无法解脱,也不知该如何解脱。 而如今,风逐月无心的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之人,他与她相识早了一步,却如那未到年份的桃夭酒一般淡而无味,有缘无份。天上地下,万丈红尘,缘分就是不早不晚的遇见,然后不舍不弃的追随,如现在的他和她。 无论他在繁华如梦的云泽城,还是在这渺无人烟的沙漠,她都会千里风尘,跨越千山万水的来和他喝一杯酒,哪怕只是一杯酒,而不是如此轻易的放手,况且她也不是对他放手,而是用自己的生命惩罚另外一个负心的男人。 是该放下了,十年的时间,他早就应该放下了,就算当时他强硬的带她走,也改变不了什么,她爱的人始终是另外一个人,她也依然会选择用生命惩罚方玉龙。 不知过了多久,凤止清幽幽睁开眼睛,却见头顶上一片盎然的绿色,正在惊奇之间,却听到清脆的抱怨之声:“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三天。”只见风逐月收起宽大的衣袖,,擦着脸上的汗珠,有些疲惫而娇嗔的说道。 “三天?三天以来,你都是这样替我挡太阳的吗?真傻,不过几年不见,风采依旧,倒是令人挺意外的,不知姑娘芳名,可有心仪的人没有?”凤止清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缓缓的站起,活动了一下坚硬的骨头,一双清亮如玉的眼眸笑意盈盈的望着风逐月,揶揄的问。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过去的终已经过去,他怎能因为过去的事情,负了眼前之人,况且他们的年龄都不小了,是该成家了,成家之后再在这个地方生几个娃娃,大概这荒凉的沙漠也不会太孤独了吧? “你能看到了?你真的能看到我了吗?”风逐月欣喜的围着凤止清上看下看,一双盈盈若水的眼眸好似用不过来一般,欢快的笑道。 “看到了,还不错,虽然年龄大了一点,不过做老婆应该可以,我也不挑了,不过不知姑娘嫁人了没有?”凤止清以一种挑剔的目光,上下审视着风逐月,再一次戏谑的笑着问。 真的很庆幸,很庆幸,第一眼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她,在整个渺无人烟,荒寂无人的沙漠之中,还有她陪伴着他,为他遮着头顶上那毒毒的太阳,这一次他终究没有错过她,没有错过他人生中最温暖的、最美丽的春天。 “我......我定过亲,有未婚夫,我才不会嫁给你呢。”风逐月一张脸被他羞得通红,恨恨的跺着脚,冷着一张脸,语气冰寒的说道。 “哦,未婚夫,那就是还未成亲,不知姑娘的未婚夫是谁?为何姑娘过了花嫁之年,姑娘的未婚夫还未来迎娶姑娘?难道他不知道像姑娘这等的风华,可是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唇边扬起一丝恬淡的笑意,凤止清眉宇微锁,沉思一般的问。 “不是他不愿意迎娶我,是因为他死了,按照当时两家缔结婚盟的约定,我要嫁给他的弟弟,可是我找不到他的弟弟,只能就这么下去了,变成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娘。”风逐月慢慢恢复了平静,眼眸中划过一丝戏谑,揶揄的笑道。 “哦,那不知姑娘的未婚夫是什么人?要让姑娘付出如此代价?当真不通人情。”凤止清面色一赫,义正言辞的谴责道。 他死了吗?他什么时候死了,他不是好好地站在她的眼前,当着他的面竟然要嫁给他的弟弟,真是大胆,看来娶回去之后,要好好的惩罚她,免得整天的口不择言,惹他哭不得、笑不得、怒不得、打不得,就这么决定了,凤止清在心里默默的念道。 “他的名字好像是凤止清,我小的时候好像见过,挺好的一个小孩,可惜命太短了,没几年就死了,害得我嫁不出去,你说我是姑娘吧,偏偏有个名义的未婚夫,让提亲的都不敢来提,说我是克夫命,你说我是寡妇吧,我偏偏没嫁人,守寡也不知该为谁守,当真是可怜,你若想娶我,我就勉强嫁了吧,反正我也嫁不出去了。”风逐月调整好心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忍了他这么多年,怎能不给他点教训,否则他一定会认为自己等了他这么多年,可以任他呼来唤去,他们还没有风花雪月,怎么这么早就谈婚论嫁了,做他的管家婆。就算是做他的管家婆,她也要管家,管着他的一切。 “咳咳,我的名字好像就是凤止清,不过我记得我好像有个未婚妻叫风逐月,不知姑娘认不认识?”尴尬的一笑,凤止清没心没肺的问道。 “好像认识吧,不过我现在没空帮你找人,我还和人有约,先走了。”风逐月拍拍手,潇洒的转身,跃上骆驼,毫不留恋的离去。 “你和谁有约,居然就这么不理我了吗?”凤止清亦是随之跃上骆驼,毫不客气的搂住风逐月的腰,在风逐月的耳边纠结的说道。 “一个男人。”风逐月驱使骆驼前行,无视凤止清吃醋,爽朗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