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耻求娶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乾武二十七年七月,泰安,望仙居。     茶楼的小伙计提了茶壶上到三层,掀开一个小间的软帘,嘴上唱道:“好茶来咯,给客官斟茶。”     入眼就是四方小桌,那桌旁坐了个穿白衣的男子,小伙计上前两步,揭开桌上搁着的白瓷茶盖,左手一提,一股茶香入鼻,从那壶嘴里流出一股清亮的茶汤。     “我自己来便是。”说话间,就见那白衣人接过小伙计手中的茶壶。     那茶楼的伙计应声向他看去,只见那人身着月白长袍,三千青丝只用一根同色锦带束起,面如冠玉,一对剑眉衬着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鼻子高挺,一抹薄唇,好一个如画般的清俊公子。     思及此举无礼,也不敢再多瞧,又问了一句:“公子可还要些其它?”     白衣的男子摆了摆手:“你自去看顾他人,如有其它我会唤你。”     还未等小伙计从这边小间完全退出身来,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小伙计,快给我家公子上一壶好茶。”     小伙计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忙折回楼下取了一壶新茶,再上到三层时也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那要茶的客官候在小间的软帘旁对他招手道:“给我就行,我家主子不喜他人伺候。”     话音未落,就见软帘一掀,从里面出来个着了紫金衣袍的男子,金冠束发,玉带束身,流水般的线条勾勒出颀长身材。只听得他声线平缓道:“听闻你这茶楼是整个泰安最大胆的茶楼,今日要说的是什么?”     小伙计心道:又是一个提前打听说书内容的。只是茶楼掌柜交代过,不许提前泄密。     心中如此想,面上却是谄媚道:“客官海涵,我们‘望现居’虽是请了说书先生,可那说书先生不是小店里的人,是以他要说什么,小的当真不知。”     话落,就见那接过茶壶的人面色一敛,冷喝道:“放肆,说书的是你们请的,你们又怎会不知他要说的故事。”     小伙计面色一顿,忙拱手道:“小的真的不知。”     “说是不说,不说便要你难受。”     小伙计只觉颈间一凉,一柄亮晃晃的长剑架在肩头上。心下一紧,说一下又何妨,总比丢了小命好。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那架在自己肩头的长剑无故被提起,眨眼竟是又自行飞回那拿剑人的腰间挎着的剑鞘中。     在场的数人便有些傻眼了,只那紫金衣袍的男子皱了一下眉头,拦住要奔向旁边小间的手下,冷声问:“阁下是何意?”     那边默了片刻才不急不缓道:“阁下想听故事,何必急于一这一事,时辰将近,说书的先生想是已经入了茶楼了。耐心等上片刻又何妨。”     小伙计眼神一亮,正是刚刚那位白衣的公子,心下感激,忙接过话头道:“对的对的,说书先生马上来了。”     那紫金衣袍的男子顿了半响,又折回小间中,沉声道:“上茶。”     话音还未落,就听得二楼处有人喊了一声:“先生到了。”     只见那说书台上出现个青衣的白面小生,他款款走到台上,从袖中掏出一块堂木搁在身前的案上,前一刻还在沸腾的人声一时间竟是静了下来。     那青衣白面的小生拿起堂木重重压到案上,衣袖一挥,说书之态立显。只听他道:“今日给各位客官说的是东研国主余澜斯无礼求娶我大原公主之事。”     人群哗然,众人都知道东研国主在二十五年之时曾求娶于大原公主被皇帝婉拒之事,不承想时隔两年再进泰安又提起此事。一时间左右交头接耳,人声再次沸腾起来。     那三层楼处的单间里,紫金衣袍的男子对着身旁提着茶壶的人凉凉一笑:“孤倒不知,孤求娶公主还成了无礼之举。”     隔壁的小间里,那白衣的男子神色无波,端起茶盏嗅了一口,心道:仙尊交代去救的,应就是这说书先生口中的大原公主!           二佳人逝明月落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那说书的青衣小生耐性颇好,站在台上也无一丝窘态。等沸腾的人声消去,再拍堂木,缓缓开口道:“世人皆知,我大原乾武帝膝下有十四位皇子,却独有一位公主。小公主独树一帜,自然是百般疼爱,还没长成的小姑娘便得了明月公主的封号,意寓明月无双,又说她自小便相貌惊人,肤白貌美,还没长开就有第一美人之称。再说那东研国主余澜斯,此人是老国主第四子,他能越过三个人中翘楚得哥哥成了东研国主,那手段头脑定是了不得的。”     说到此处,只见青衣小生顿了半响,他视线转了一圈又开口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世人皆知此道。故此,若这明月公主远嫁东研,战事一开定是难逃人质之命,若是不嫁,只怕要更快引发两国的战事,最终还是落下个红颜祸水之名。”     忽地只听有人问到:“那东研国主此次带的什么聘礼?”     那台上的青衣小生此时一挥衣袖开口:“问的好,东研国主余澜斯执意求娶我大原公主,上次带的是东研国宝珊瑚玉树,诸位皆知东研国宝珊瑚玉树乃是无价之宝,只听说那物是百年珊瑚所成,常人见上一眼便能清心静气,久待于这珊瑚玉树周旁更是有保持容颜不老,增加寿命之功效。此次那东研国主再入我泰安,非但带了珊瑚玉树,更是以国母监国之位为聘。”     台下诸人“啊”的一声炸开锅来,监国之位等同于掌国大权,若是大原公主同意远嫁,那东研之国岂不是我大原的囊中之物了。转念一想,这东研国主年纪轻轻,又是生性狡诈手段毒辣之人,怎会将自己国家拱手送人,莫非真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枭雄之辈。     忽地只听青衣小生音调一转:“东研国主所言虚实暂且不说,只说他如此声势浩大的送来聘礼求娶我大原公主,我大原公主若嫁于他做个监国国母也是稳妥的。只可惜,天妒红颜,就在东研国主向我大原乾武帝求婚那日,公主在寝宫无故昏厥,时至今日也未曾苏醒。”     见那台下的诸人皆是睁目结舌,那青衣小生面上忽地显出一股悲凉之色又道:“宫中的御医换了几批,也不见公主醒过来,传闻我大原公主自幼便患了无药可医的隐疾,能长大成人便是万幸。也不知是何原因,那隐疾竟是又犯了。”顿了顿,又道:“小公主能否挺过这关,那东研国主余澜斯又会如何,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话落,只见他快速的收了堂木,弯腰鞠了一躬便下了台去。     那三层楼处的小间里,提着茶壶的人躬身问:“王上,要不要派人去查那说书的。”     紫金衣袍的男子看了他一眼:“有时间,不如去查查大原皇帝那一家子又玩的什么把戏。”     茶壶被搁在桌上,那提壶的人却是不见了身影。与他一道消失的,还有那隔壁间的白衣男子。     ……     乾武二十七年八月十二夜,明月公主薨。     陆芷云作为大原皇室唯一的公主,她的一颦一笑如同刻在皇室众人脑海中一般,如何能轻易抹杀得去。陆淳手抚冰冷的棺面,终是按耐不住,泪水汹涌而出。     大臣们静若寒蝉,眼见堂堂大原皇帝,朝堂上力挽狂澜,战场上骁勇无敌,如今却成了平常百姓家里的为女儿离世而痛哭流涕的父亲。转念一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又岂会有皇帝与百姓之分,但凡**凡胎谁又能躲得过去。     “是父皇没能护得住你,只盼你此后不再被身份拖累。”陆淳喃喃自语,半响,他蹒跚起身道:“走吧”。话落,他一挥衣袖,由张迆扶着退了出去。     大原皇后陶氏伤心欲绝,痛哭不止,完全失去了一国之母该有的仪态风范。她身后一干宫人跪着不起,众人唯恐她身体受损,屡屡劝慰。直至太子陆重白进了门槛跪在她身前才让陶氏收了哭声,正当众人暗暗松了口气时,只见她忽地抽出手一巴掌甩在陆重白脸上。众人还未及细想,又见皇后陶氏忽然带着悲凉的哭腔大笑起来,形同疯癫。     “都怪你,怪你害了我的女儿”皇后陶氏眼睛潮红,瞪着陆重白,声音嘶哑道:“现下高兴了吧,日后这大原皇室里再也不会有公主了。”     陆重白挨了皇后这一巴掌,面上显了清晰的手指印,他只勾着头跪着也不辩解。众人俱是一震,面色惨白的互望一眼,心道“皇后疯了”。许久后,皇后陶氏突然昏厥,众人手忙脚乱,陆重白抱起陶氏欲往皇后寝宫而去,临出门前回头望了金棺一眼,咬紧牙关抬脚走了出去。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陆重白扶棺而出,出了宫门骑了马寸步不离棺车。他面色憔悴,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下巴上长满了青色胡渣,整个人如同大病初愈般苍白无力。     至此,大原再无明月公主,佳人已逝,明月陨落。           三重生(上)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明月公主已甍,入了金棺,封了墓门。     直到这时,东研国主余澜斯心下仍是觉得陆淳把这戏的阵势排的如此强大无非就是糊弄自己,但他又不能说服自己就此揭过,尤其几日前见了陆重白身后那白衣人,直觉这人非同凡响正是此事关键。苦于找不到证据,只得耐住性子当了一回间谍,九月十二那天他换了张脸混到人群里把仪式瞧了个七七八八,眼见那白衣人也是在的。     余澜斯自付睿智无双,却怎么也没想到那白衣人在封了墓门之后凭空消失在他眼前,更想不到那白衣人竟是转瞬间出现在墓内地宫寝殿内。     墓外余澜斯在数人身影中找寻白衣人,他不似常人那般疑心自己出现幻觉,敛了心神仍是一无所获,一时间只见他眼珠血红,想是怒极了让怒气浊了眼睛。     那墓内的地宫寝殿里,四周燃着长明灯,石床上的金棺面上倒映着烛火。杨璟向前两步,一挥衣袖就见那金棺盖子落在地面发出沉重的声响,金棺包裹的是金丝楠木的内棺。他顿了半响,又抬手一挥,那金棺内的金丝楠木棺盖如同金棺盖一般跌落在地。     眼见那金丝楠木棺盖落地,杨璟忽地生出一丝犹豫,若是命劫与这姑娘有关是救还是不救,眼眸一暗终是走到那棺前。入眼就是那棺内随葬的宝石和金银器皿,再一细看就见那棺内躺着一个盖着金丝串珠彩绣锦被身着雀羚玉衣的少女,劲上有珠两挂,一挂是珍珠,一挂是红宝石。头顶放置了叶满绿筋的翡翠荷叶,两侧皆是金翠玉,身旁放置了玉藕和鸡蛋大小的夜明珠,足下放了两朵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翡翠莲花,脚边更是放置了翡翠白菜、玉树以及红珊瑚等无数珍品,一时间竟是难以数出这棺中究竟摆了多少无价之宝。     杨璟面色平静,半点没被那棺中珍品吸引,他只细细打量那少女容貌,峨眉雪肤粉唇小脸是个美人,那青衣的说书先生口中的第一美人。待确定那少女的容貌如那珠子中所见无二时,他俯身下去欲伸手抱起那棺中少女。眼见他脸庞与那少女仍有两尺距离,忽地僵硬停下动作,胸腔内那颗心脏竟是在这匀静的环境中发出如同擂鼓般的声响。     喉咙中溢出一声轻咳,他很快镇定下来,伸出双手去抱那陆芷云。触手便是滑腻冰凉的锦被,他一掀锦被就见那棺中少女便到了他怀中。     杨璟抱了怀中的女子抬脚欲走,忽地想到什么返身折回棺前,轻微的抬了抬手臂就见那棺盖依次顺序盖上,片刻后就见那金棺恢复如初。寝殿旁设了偏殿,这偏殿中有一宽大石台,石台上搁了四口木棺,石台下堆了数不清数目的陪葬品。     杨璟微微一愣,心中有几分不舒服,又看了看那石台上的四口木棺,以他的本事不难知道那木棺中躺的也是四个女子,想必是传闻中的人殉。忽地见他闭了眼睛似是在感受什么般,凭空给这静悄悄的墓室添了一丝阴寒。不过弹指间,那白衣人睁开眼睛,这墓中没有一丝怨气,那便是说这四人是自愿赴死。     面色一缓转了身子往偏殿门前走去,跨上墓道之后又凭空消失了踪迹,一如他出现在地宫之时一般悄无声息。空留下那昏黄的长明灯照耀着静寂的地宫。           四重生(中)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云山山麓脚下,离大原都城“泰安”还有三百里地的西北方,有个小镇叫“白竹镇。”     那小镇四周连绵长了一大片白竹,郁郁葱葱一眼看不到边,镇子因此得名。     此时小雨刚过,天空放晴,太阳升起来斜照在竹林顶端。     偌大的竹林迷茫着雾气,竹林深处有楼阁。两层小楼,外加一院草木,栅栏外未及膝深小溪,溪边绿草茵茵。     小楼建得简单,一层三间小房和长廊,二层置了桌子板凳,桌面上摆了一套茶具。离着桌子几步远的地方又置了两个柜子,那柜上密密麻麻的排满了书,那书柜旁还些斜置了一古朴美人靠。     竹林阁楼内,杨璟从榻边站起来,那榻上躺了个姑娘,盖着薄被,一头乌发如云铺散,肤色雪白,脸庞眉目生的如同刻意捏造般精致。     窗户敞开着,杨璟站在窗前,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掠起他的衣襟,他怔怔的望着那满院子草木,对身后事恍如不觉。     那榻上的少女悠悠醒来,怔了半响,缓缓坐起,往事如潮水一时涌上心头。     恍如噩梦。     千百万个念头在脑海中激荡着,可是却仍谈觉得心中一片空白。     “你醒来了啊,这就好了。”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走进一人。     陆芷云抬眼看去,只见那走来的女子容颜清丽胜雪,一身芙蓉粉的梅花长衫,滚着二指宽的浅绿色缎带,裙边绣着云纹,行走间如云霞飞涌,此时面上挂着微笑正看着她。     陆芷云一时茫然,正不知如何答话又听那女子柔声道:“你是唤作芷云吧,既是师兄把带你回来,那以后就是自家姐妹,以后你唤我梦馨。”     陆芷云听了默默不语,面前的女子面容清丽,眉眼生辉,看她形容举止更是清艳不可方物,宛如九天仙子落入凡世,令人心中爱怜有之。只是这般出尘的女子怎会出现在此,她那救人的师兄又究竟是谁,此番重活一世失了亲人卸了名号,于自己究竟是福是祸。     她咬了咬牙,终究知道多想无用,张口唤了一声:“梦姐姐。”     梦馨凑到塌边坐上去,捉住她的手:“你见过师兄没有,也未见他出门,这是跑到哪里去了。”说话间,梦馨扫了室内一圈,陆芷云随了她的视线看去,就见一人从窗户边走过来,那人着了轻软的月白长袍,身姿挺拔如竹,面容清俊却不带一丝笑意。     陆芷云出生皇室,皇室子女贵族不乏大多面容姣好者,此番睁眼先是为梦馨容貌所惊,这时走来的男子竟也是天人相貌。女子爱美,饶是她自小被人称作第一美人,也不由得在眼前两人面上多看了几眼。     梦馨回过头来:“这便是带你回来的人了。”     陆芷云只觉得心头一跳,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公主,只是那人随意捡回来的人。她一时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了他半响,而后急切的掀开薄被欲下床去。     梦馨拦住她:“不用你感恩戴德的,救你是师尊下的令,可不是师兄的功德。不过如今你也无处可去,留下来也好有个伴,不定日子久了师尊能收你入门。”     杨璟站在梦馨身旁,他轻微咳了两声,张了张嘴,却想不出该说什么,只站在那里默默不语。陆芷云因他站的不远,却不见他开头说话,一颗心只觉七上八下,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收了心神听梦馨说话。     梦馨见她神情紧张,又道:“师兄名唤作杨璟,如是没有什么不妥,你便与我一般唤他师兄吧。”     “胡闹”杨璟皱眉道:“她非师尊弟子,怎能唤我师兄。”他一张脸上生寒,眼眸深沉,一时瞧不出他心中所想。     陆芷云闻言,心下一凉,默默低下头去整理衣裳,努力使自己看起来趋于正常,尽管她心里明白这几乎不可能,只觉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梦馨自是瞧见陆芷云模样,她回头骂道:“师兄你没脑子啊?”话落,起身做抬手状:“赶紧出去歇着吧。”     “做什么”他一张俊脸没有表情,眼中却不和谐的带了些歉然,微微咳了两声道:“也好,我走。”     杨璟越过梦馨,虽是一眼未瞧那榻上坐着的少女,却也知道方才的话约莫是说的不合时宜,行走间想的全是那姑娘小脸煞白的模样。搜肠刮肚总想说点什么,临到门前出声道:“姑娘安心修养便是,既出了那道门,还请忘了那门中事,日后还得护好自己才是。”     本是几句怜惜的话语,从他嘴里出来却是变了味道。梦馨只觉他嘴里今日说出的话要坏事,跺了一脚忙转眼去看那榻上坐着的人。     眼见榻上坐着的陆芷云此时低垂着脑袋,身体控制不住的颤动起来,梦馨忙抱过她肩头:“想哭便哭出来吧。”     话音未落,传来一声呜咽,那声音飘荡开来,最后扩散成压抑而连绵不绝的哭声。           五重生(下)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乾武二十七年九月廿十,东研国主余澜斯率部归国,临行前入宫欲见陆淳一面,不曾想陆淳却是极为厌弃他,只称心神俱伤,龙体抱恙,不宜接见,特指派太子陆重白为其送行。余澜斯自白衣人之事之后,多方派人打探无果已是盛怒,此时更是濒临暴走。     陆重白也是恨极了余澜斯,好好的妹妹让他逼得炸死不说,此后更要隐姓埋名活在那不知名的地方,他越觉得余澜斯真该千刀万剐。     二人各怀心思,终是不耐纠缠下去。     余澜斯蹭地起身,掩了眼中的怒意,阴阳怪气道:“这天下,能要的令妹的人怕也只有本王。太子可好自为之。”     话落,掉头就走。     陆重白怒极反笑,道:“国主好生保重,他日重白必定登门拜谢国主对幼妹之情。”     余澜斯一怔,却是不曾停下步子。一行人出了皇城也不曾停留片刻径直打马而去。那泰安城中百姓喜闻乐见此举,余澜斯一走,城中百姓竟是奔走相告,皆是除了眼中钉般舒爽。     泰安城中百姓憎恶余澜斯,连带着也记恨上了这东研来的生意人。自余澜斯求娶之事后,泰安境内的东研商铺便常被无故找茬,今天是铺子门前被人撒了粪便,明天又是铺子遭贼,这东研来的商人只得打落牙齿往里吞,心下颇有微词却又敢怒不敢言。     东研靠海,盛产珍珠珊瑚,且所产珍珠珊瑚皆为上上之品,有皇室出资教授方法饲养贝类,捕捞鱼类,采集珊瑚。这盛产的物品在境内供过于求,自然是没有利润可言,余澜斯便把脑筋动到了大原境内,走马上任头一件事就是把生意做到了泰安城。彼时,陆淳就着机会也把玉石布料的生意也扯着进了东研境内。两家老大达成了协议,手下数人便要开始忙活生意,这东研过来的商队多不胜数,唯有一家“碎玉阁”独大。     东研不产玉石,这“碎玉阁”的牌匾不言而喻,自是插入泰安城中的一根钉子,平头百姓无钱消费不予理睬,贵人们恼其无礼不光顾。这门面自开业便是无人问津,偏偏这店一开便是几年不曾歇业,便有人猜测这铺子主子定是东研权贵。故此,余澜斯求娶事件发生之后竟无人敢在这铺子面前撒野。     这事儿在大原皇帝的眼皮儿底下发生,没多久就上报给了陆淳,陆淳却是手一指,让人把消息报给了陆重白。陆淳不理事,陆重白却是不敢怠慢,即刻命人去查,此番那人正垂首站在陆重白身后不远处。主子不讲话,他便只有挺直了脊背陪站的份儿。     陆重白沉默半响,道:“那人可来了消息?”     宋寻怔了一下,却也明白过来主子之意,他道:“未曾收到消息。”顿了顿,他大着胆子道:“陛下的意思是,小姐出了宫门便不在是这宫内的主子,还请殿下宽心才是。”     陆重白面色阴沉,他道:“主子说话,你多话,那便是不用活了。”     话一出口,就见宋寻俯身跪在他身后。陆重白也不看他,道:“那“碎玉阁”可打听清楚了?”     宋寻抬头道:“回主子,那铺子的主子是余靖绥。”     陆重白道:“这可有意思了,莫不是何靖绥跟余澜斯这两表兄弟的破事还得在我大原有点新段子。”话落,他一挥手,就见那跪在地上的宋寻起身隐入黑暗中去,一时间又是一室的寂静。           六不食烟火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晚饭时分,天色已暗了下来。     那竹林内的楼阁中,陆芷云自到了这地方后,头一次和杨璟等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这楼阁中摆设简洁却样样为珍品,单说这面前的桌子,从桌面至桌脚皆为上等红木所制,只是来了这地方几日,单看这表象,陆芷云实在琢磨不出身在何处。     梦馨挨着陆芷云坐在一旁,她道:“你可是饿了?”     思维忽地被打断,陆芷云面上些微不自然,她摸了摸鼻头,转头:“梦姐姐,这楼阁中没有厨房,也不曾见哪里生火,咱们吃的膳食可是外面送来的?”     梦馨一怔,显然未曾料到陆芷云有此一问,她道:“这膳食确是外面送来的。”顿了顿,她张嘴补充道:“这阁楼乃是师兄修行之地,又是让师兄设了点小屏障,平日是不会有人从这儿出入的,你不曾见过外人也属正常。只是你如今身份敏感,想要从这儿出去玩耍也还需些时日,你可得耐住性子。”说话间,她扫了一眼对面的杨璟,只见那人端起那瓷白的茶杯,饮上一口又放回桌面,竟是半点没受影响。     陆芷云小脸崩得紧紧地,视线如同蜻蜓点水般掠过他的脸面,不敢多做停留又想仔细瞧瞧。     面前两个女子有意无意的瞧他,杨璟面上虽无半点变化,心下微觉怪异,忽地起身:“你们且等等,我去去就回。”话落,就见白色的袍角划开一抹弧度,一双黑底印金色云纹白靴几步迈开至门口。     杨璟一走,陆芷云只觉手掌间沁了些汗水,一时间竟不知把手放在哪里。     梦馨瞧的分明,却不点破,她道:“师兄性子清冷,为人确是极好。时日久了,你自会明白。既然来了,也不要拘谨,当作自家兄妹就是。”     陆芷云面色微红,她作势理了理衣襟:“梦姐姐,可否告诉我这地方是哪儿?”     梦馨道:“是了,来了几日,倒是没跟你说起这个。这儿是云山脚下白竹林。离着泰安近三百里。你可想回去?”     陆芷云面色一僵,离着泰安百里,自己竟是在那盛传有神仙居住的云山脚下。思绪忽地一转,脑海里现出一人面容,那人眉眼与她神似,面色悲切,他道:“妹妹,是哥哥无能,不能护你周全。我大原与东研早晚一战,你若是现在不走,日后便要背上祸国之名,哥哥送你出去,只盼你能做个平凡女子,不为名所累。你且放心,只要哥哥在,定会照顾好父皇母后,定不会让那东研小贼犯我国土。”     梦馨见身旁那人并不言语,忽地感觉那人身上呼呼的冒出一股悲凉之气,心道,不好,这姑娘怕是又想到那泰安城中的亲眷。忙地捉过她的手掌:“你可发现师兄与我每日与你同桌进膳,有何不同之处?”     陆芷云被她一惊,一时间又让她问的云里雾里,懵懵懂懂不知如何作答,只轻微摇头。     梦馨道:“你出生高贵,自幼锦衣玉食,吃得精致却是量少。但我与师兄进食数量却是比你的还少。”她顿了顿,放开手去瞧她,就见她一脸苦恼,不禁笑了:“我与师兄修行数载,早已是不食烟火之体。所以这阁楼里没有厨房,也从不生火。           七初始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怔了半响,一个机灵反应过来,她话语急切:“梦姐姐你可是那云山上的神仙?”     梦馨转头瞧了她一眼,不答她话,只端起那桌上的茶壶续了水。陆芷云少女心性,她攀上梦馨的手臂,神态娇憨,双眼盯着梦馨脸庞只待她开口。     梦馨手指往远门一指,示意她看:“你瞧,师兄回来了。”     四周天色已经黑沉,眨眼间就瞧见那人一身白衣正推开院门走来,院门前两只灯笼发出昏黄的光亮,映在他脸颊上柔和了面容,此时一瞧竟觉得那人身上带了些暖烘烘的气息。若是那人每日都这般温温热热,生活在他身旁倒也是一桩美事,这么一想,陆芷云便惊讶于自己会有这般想法,不敢多瞧忙转了视线。     恍惚中听见那人走入屋中,道:“荤食皆放那边。”     竟是还有别人来么?陆芷云心道,她本欲抬眼去看是何人来此,不想视线对上那人面庞便移不开眼睛了,只觉眼前的那人竟是鲜活起来了。杨璟立在桌旁,他轻咳了两声,伸手拎了凳子坐上去,又微微抬手指了指方向。门边迅速进来几人,提着食盒,皆是靛蓝布衣腰间缠了一条粗布带子。瞧这模样,怕是哪家酒楼里的小二,手脚麻利没几下就见一桌饭食已成,又是圆滑精明,那带头的甩了甩袖子道:“大人这里幽静别致,实在是难寻的雅居,您能光顾小店可是给小店添了光辉呀,只是小的们出来太久,那店里大掌柜只怕要着急才是,还请大人送我等一程。”     杨璟截了他的话,道:“出了院门直走,上了马车别乱看,去吧。”     话落,那几人退了出去,吱呀一声院门关上。     梦馨道:“快吃吧。”说话间,一双筷子递到陆芷云手中。梦馨又道:“也不知你喜好什么,这家酒楼的膳食是这附近最好的,你且尝尝合不合胃口。师兄今日倒是难得请了人进来送食。”     杨璟接话:“今日菜多。”     陆芷云一看,见这桌上果真比往日多上几道菜,且多出来的菜品大多为荤食,又是放在她眼旁。她心中疑虑,道:“我吃不下那么多。”     杨璟拿起一双筷子:“我也是吃的。”话落,见他伸手夹了一块眼旁清拌莲藕放入嘴中。     陆芷云还未说话,梦馨已然抢到:“都是吃的,一起吧一起。”说着,她也拿起一双筷子,伸出手去够了一块豆腐。     这顿饭吃了半个时辰,陆芷云颇有些不好意思,她刚得知杨璟师兄妹皆是不食烟火之体,然晚饭之时两人却比往常多吃了不少,连带着她也吃了满满一碗白饭。纵使她天性娇憨,却也是能够意会师兄妹两的意思,这么一想,面上微微透出一丝喜色来。     陆芷云出生皇室,每日膳食起居有专人负责。初到此处,没了近侍,梦馨与杨璟皆不是能使唤之人,是以陆芷云好比那民间百姓家的姑娘般要学着去打理许多琐事。略过每日穿衣打扮贴身打理不说,最难的是洗衣清扫之事。     每日饭点过后便是陆芷云颇为尴尬之时,收拾碗筷这等事会轮到自己头上是她从没想过的事,故此第一次饭后上任之时她便打了两只碗,第二次又打了三只碟子,诸如之类频繁发生。倒是杨璟师兄妹两全然不在意,任她打坏碟子盘子,两人对望一眼,转身便离开膳厅。           八换房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梦馨拉起陆芷云的手,道:“来,我带你到你的新房间去。”     陆芷云点了点,心里还有些疑问,只是瞧着梦馨一副安排得当的模样也张不开嘴去问。     两人走出房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轮明月缓缓升起,挂在东边的天上。她们走过原先她住的房间,房门微微敞开着,陆芷云向里面看去,只见漆黑一片,只有月光洒在门前,颇有些阴森森的味道。     又走了几步,梦馨将她带到回廊旁的第一间屋子门前,说道:“芷云,你醒来之后住的那间屋子是师兄住的,他一向喜欢独居,我们师兄妹都是分房而住。师兄这个阁楼小,加上他自己那间,总共就三间,今日又加了一个膳厅。幸好平日也没人来往,我住在右侧,只有这间房是没人住的。”顿了段,梦馨看着她道:“要你一个人住在这间房,会不会怕?”     陆芷云面色有些怪异,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她摇了摇头。     梦馨道:“山居清苦,又没人近身服侍你,一切还得靠自己才是。”     陆芷云道:“我明白的,梦姐姐。”     梦馨左右看了一下,推开门走了进去,陆芷云落后她两步也跟着进去,烛台上的烛火忽地被点亮起来。只见屋中摆设一如杨璟房里一样简单朴素,桌椅床铺,旁的什么也没有了。     梦馨微微皱了眉头道:“师兄竟是没有给你多准备些家具,你一个姑娘家家难免是要些妆台衣柜的。”     陆芷云急忙道:“无妨的,这些东西不用也是可以的。”     梦馨笑道:“你别担心,明日我给你置办过来,除去这些,还得给你带些衣物。你瞧瞧还需要些什么,我一次给你带了回来。”     陆芷云双眼发亮,道:“梦姐姐你这是要外出么,我能跟你一起去么?”     梦馨道:“我将东西置办好了送到你房里,毕竟不是你自幼用惯了的物事,且慢慢习惯了才好。”顿了顿,又道:“师傅昨日传了信给我,明日我便启程回去。只是你初来此处,有许多不便之处,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只管招呼了师兄给你去买,不用怕他。”     陆芷云道:“梦姐姐你无需担心,早去早回便是。”     梦馨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屋去,关上房门。刹那间顿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她默默走到床前,吹灭了烛火躺倒床上。黑暗中,四周寂静无声,她翻来覆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又回到晚饭时分,杨璟入了屋门便向她看来,她一抬头正对上那人的视线,两人对望一眼,就见杨璟嘴角向上弯起竟是微微笑了一下。杨璟本就生得俊逸,这一笑更是锦上添花,如同正午的阳光般晃花了陆芷云的眼。     “呵呵,这样真好。”     黑暗中,陆芷云低吟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隔着一堵墙的正是杨璟的房间,他盘腿坐在榻上,冷不丁的听到传来一句低吟,他悠悠的睁开双眼。只见窗扉微斜,有一束月光照进来洒在青砖地面,如霜雪一般。他起身走到门前,“吱呀”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     他昂首看天,正是月正当空,皎洁明亮。又想到临走前师傅所说的命劫之事,转头去看那回廊旁那紧闭的房门,一时间只觉心中矛盾不已。这姑娘若留在此处,也不知是福是祸,索性不再多想,他又抬头看了看月亮,转身走回房内。     陆芷云在这阁楼的第五天,就这么过去了。           九同行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自换了房后,又过了半个月。陆芷云天性跳脱,日子久了便不在意身在何处,与杨璟同在一个屋檐下也变得自然起来。阁楼里除了自己便只有杨璟,陆芷云每日无所事事便要去杨璟眼前晃上几回,偏偏杨璟是个闷性子,每日见了她也不多话,只等着她讲完就走。     清晨,潮湿的山风带着凉意吹过竹林。霜降之后气温便开始逐步下降,陆芷云便越来越不耐走动,她不动整个阁楼就静悄悄地只听得到风声。她醒来之后便捂在被窝里不动,只睁着双眼看着屋顶怔怔出神。     “哥哥只盼你做个平凡女子,不为名所累。”     这一句话,她在心间默默念了千万遍,每念一次便要伤心一次。     忽地听到一声呼喊,她忙从床上坐起,转了视线往门看去,就听见一个声音传来:“陆姑娘,今日我有事去泰安城中。若你思念故土,可与我一同前去。”     隔着一道房门,陆芷云心生喜悦,掀了被子跳下床来,几步跨到门边拉开木门,急切道:“我去我去。”     杨璟没想到她会如此欢喜,只见那人云鬓散开披在肩上,身着白色里衣,一双玉足竟是光着踏在地上。此时正双眼发亮的盯着自己,微微一咳,他转身道:“时辰还早,姑娘可好生梳洗一番。我在院前等着。”     陆芷云这才后知后觉,忙关上房门,也不忸怩,穿衣打扮,平日磕磕绊绊的事情今日做的一气呵成。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陆芷云从房内出来,肩上挂了一个布形状奇怪的布包。天色已经渐渐明亮起来,小院院门敞开着,门外是流淌的溪水,水面上微微有些雾气。杨璟站在院门前,听到她的脚步声,也不回头,道:“跟我来。”抬脚走出院门。     陆芷云反应迅速,瞧见他动身忙跨出步子跟上,这竹林也不知是设了什么机关,看得到院外又大片的竹林,却始终走不到那处去。陆芷云跟在他身后,过了木桥走到溪边的草地上,就见杨璟在竹林前顿住脚步,正疑惑间又见杨璟向她伸出一只手掌。     陆芷云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站着不动,杨璟颇有些纳闷,冲她招了招手:“来啊,到这里来。”     陆芷云忽地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不似平日的冷面少话,声音更是从没有过的温柔缥缈,像一团云彩,荡漾着抓不到边角。     她定了定神,正要走上前去,就见那人转身向她走了两步伸手拽过她的手掌,道:“姑娘不必介怀于此,这阁楼我设了屏障,若是没有我带着,你是走不出这里的。”     说着,若无其事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去,转过身脸上的表情便有些难以琢磨。     心脏蓦地漏跳两拍。     陆芷云到底是云英未嫁的小姑娘,臊得满脸通红,索性垂下头去,仍由杨璟牵着她,也不曾注意走了几步眼前的草地已变为青绿的竹林。     杨璟道:“你把眼睛闭上。”     闻言陆芷云大吃一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紧张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上,只觉得耳根都要燃起来般燥热。杨璟却是未曾转身看她,只觉握着的小手的手掌带了一层潮湿的汗水,他轻咳一声顿住脚步。待身后那人闭了双眼,他右手捏了个诀,眨眼间两人消失了身影。           十公主本性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泰安城依旧,百姓安居乐业。明月公主离世一月,城中缟素已除。     太阳升起来照在城门楼,杨璟与陆芷云二人凭空出现在护城河外僻静处。陆芷云仍闭着双眼,她面容倦怠似是处在半梦半醒间,身体倾斜靠上杨璟臂膀。     眼见两人已落在地面上,杨璟轻咳一声:“姑娘”     “······”     杨璟伸手扶正了那人的身子,又低低的唤了句:“姑娘,你可是乏了?”     说话间就见那人眼皮一动,悠悠的睁开了双眼,眸中带了一丝迷茫,顿了半响,迟疑了一下,道:“这是哪儿?咱们到哪儿了?”     杨璟闻言侧身略微退开两步,瞟了她一眼,慢悠悠的开口:“此地不就是姑娘故土,想是姑娘离家太久,生疏了。”     “大胆,白竹镇离泰安三百里,你妄图诓骗本公主意欲何为啊?”陆芷云显然已有成竹在胸,她想也不想,张口就道:“我且去看看这是什么地儿。”     陆芷云不等杨璟说话,转身疾走,没走两步便眉头一跳,这熟悉之感油然而生,又走几步就见那百步之外有一城门,门匾上书“安平门”。     眼见那门匾就在百步之外,陆芷云面上露出惊疑之色,她想了想立马转身,面上堆上笑容几步走到杨璟跟前:“勿怪勿怪啊,泰安离着白竹镇三百里,快马加鞭也是要一天的,不曾想杨师兄你轻功盖世想是只用去了半个时辰吧,佩服啊佩服。”顿了顿,也不去瞧杨璟面色,伸手扯了那人衣袖:“杨师兄不是过来办事的么,咱们赶快进去吧。”     杨璟瞥他一眼,掩去眼中短暂的笑意,淡淡道:“我与常人自是不同的,姑娘把这个戴上。”说话间就见他递出一件黑色东西。     陆芷云伸手接过,顿时傻眼了,眼见手上的黑色事物竟是一条黑色纱布。只听说那天家贵女出行常是戴些纱巾,颜色多选清淡素雅,一则彰显自身高雅尊贵,二则掩了面容又省了非议。可如今一瞧捏在手上的物品,颜色黑沉不说,竟还是条用料粗鄙的纱布。     陆芷云颇有些犹豫,正欲抬头辩解两句,就见杨璟已走出一段距离。心下一慌,也不管手上拿的是什么,忙迈开步子追上去,行走间伸手把纱布系到面庞上去。     耳边传来那人的脚步身,杨璟略微慢了步子,待到那人近了身才走向敞开的城门。二人进了城门,就见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那赶车的车夫不急不缓地驱马前行,“笃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临近城门却一勒马绳停了下来。那车夫侧身到软帘前,也不知车里人说了句什么,就见那车夫一脸无奈的拿了车辕上的长凳搁到地面上。     软帘一掀,从车里出来个年轻男子,一掀袍子款款站到了地面上。一身白色缠枝红梅宽袖长衫,腰间一条青色流云纹绣带,发上一顶白玉冠,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陆芷云瞧了那人一眼,回头望了一眼杨璟,笑道:“你瞧那个公子可比你会打扮。”     杨璟闻言,墨玉似的瞳仁里闪着两簇意味不明的火花,忽地抬手欲点陆芷云的额头。陆芷云猝不及防,眼见那人伸手向面门袭来,慌忙之中抬手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就见杨璟手腕上现了清晰的手指印,他顿了顿,垂下手,掩了眼中的怒意道:“我有事去办,姑娘可随意逛逛,切记不可摘下面纱,天黑前我自会寻你。”     眼见杨璟转身欲走,陆芷云忙道:“刚刚是作甚?”     杨璟淡淡道:“只是方便寻你的小伎俩罢了,并非是害你之举。”话落,抬脚就走。           十一城依旧人非旧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颇有些不好意思,错把好心当驴肝,一时间便有些自我恼怒。杨璟却是抬脚一走也不管她如何,她便忽地没了兴致,也不知该往哪儿去,索性一个人挎着布包沿着大道走下去。     陆芷云生在皇室,长在皇宫十四年,能够出宫玩耍的日子却不大多。陶皇后爱她宠她,舍不得她受到半点威胁,是以要么不出宫要么出宫就是大片宫人相随。人多自然眼杂,束手束脚,吃不能随意,玩不能尽兴,无一丝乐趣不说,还平添了公主出行张狂扰民的名头。前后几次,她便没了出宫游玩的念头。     这般孤身一人流连在泰安街头却是头一次,只是如今这城依旧人却已非那人,心里这么想,脚步一顿。她在抬头低头间晃了晃脑袋,似是成功驱赶了脑中的念头一般,她嫣然一笑,左右扫了一圈。只见街道两旁酒肆林立,店铺不计其数,花楼画阁,绣户珠帘,身旁人流来往不息,宝马香车竟道于行,好一副繁荣昌盛的热闹景象。     这般热闹的环境中有一家叫作聚缘轩的酒楼尤为独特,只见那酒楼恰好位于彩霞街与小甜水巷的交汇处,地理位置极佳,楼高两层,视野开阔。     陆芷云一脚踏进酒楼,就见大堂宽敞明亮,有伙计迎了上来,笑呵呵的问:“小姐,几位?”     陆芷云道:“一位,只是我想要个雅间可成?”     那伙计面不改色,接话:“自然是有的,我聚缘轩有最好的茶就有最好的品茶之地,小姐请随我到雅室。”     穿过店堂,又过水榭,上了二楼,这才进了雅室门前。伙计招呼着陆芷云入了雅室,待她坐定,伙计问:“不知小姐想喝什么样的茶水,武夷山的大红袍,西湖龙井,或是安溪铁观音,再有······”     陆芷云截了他的话道:“可有银生?另外再给我准备些吃食,照着你们的招牌菜色来上。”     那伙计闻言,乐呵呵的退了出去带上房门。雅室的桌子设在窗前,陆芷云起身行至窗前,就见那窗下正是小甜水巷方向,街道相比彩霞街方向更为狭窄一些却也人流不息。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入雅室,带起她的裙角,正出神间就听见雅室的房门被人推开。     陆芷云转身就一白衣男子入得门来,心下一惊,暗暗观察那入门的男子,瞧着穿着倒不是那店里的伙计,倒像是来店里品茶的贵客。那白衣男子似是没注意她般,径直走到桌旁坐定,他身后跟了一人,拎了茶壶放到桌上又搁了茶盏便躬身退出。     陆芷云心中一动,开口道:“公子可是走错了房间?”     那白衣男子闻言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她,弯了弯嘴角:“不曾出错,找的便是姑娘,姑娘请入座。在下带了一壶大红袍,以姑娘的身份怎能屈尊去喝那银生。”     陆芷云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惊讶,那白衣男子分明就是今日城门前那翩翩佳公子,感受到面上黑纱仍在,她也不客气,落落大方的坐上那绣登:“公子所言差矣,本姑娘并非是那身份尊贵的贵女,只是那山野村落人家的闺女。倒是公子高看了。”     那白衣男子瞧见她便无扭捏之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转瞬笑出声道:“哈哈,姑娘好胆识,在下余靖绥,愿与姑娘结交,还望姑娘给余某个机会才是。姑娘请喝茶,余某有意结交,自不会害了姑娘,还请姑娘放心。”           十二初识余靖绥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彼时日光正好,陆芷云坐在聚缘轩二楼雅室内,她戴了面纱瞧不清楚神情,只静静的坐在那里。忽地就见余靖绥提起茶壶,亲手斟了茶水递到她眼前,又斟了一杯放在眼前桌上。陆芷云笑而不语,面纱被牵起一抹小弧度,她不为所动,余靖绥也不戳破。余靖绥端起斗彩缠枝梅花纹茶盏,揭了茶盖,闭了眼嗅了嗅,接着撇了撇茶上浮沫,不急不缓地押了一口,慢条斯理道:“嗯,果然好茶,汤色橙红透亮,清澈艳丽,回味甘醇,实乃上品。”     陆芷云端了茶盏,揭开茶盖隔着面纱嗅了嗅,却不张口饮水,她放下茶盏缓缓开口道:“茶是好茶,就是可惜如今我腹中饥饿,不宜饮茶。”     余靖绥未料如此,面上僵硬转瞬即逝,就见他微微一笑,转向门口出声道:“还不快去传菜过来。”     那门外静悄悄的未有脚步声,他语调并不如何高昂,但那万事底定的气度,却是让陆芷云高看一眼。余靖绥转过头来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眼中带了一丝笑意:“倒是在下欠缺考虑了,姑娘饿着肚子自是没有品茶的兴趣。姑娘且稍等片刻,这酒楼的吃食颇负盛名,想是能入得姑娘的口。”     说话间就听到那门口传来几下轻巧的敲门声,余靖绥开口道:“进来。”就见房门打开,进来几个着了青色衣裙的的少女,她们素手端着食盘款款而来,少女柔软的腰肢衬出一个优美的弧度,依次将食盘轻放到桌面,又款款而去。     俏丽的面容,苗条的身材,无疑是一场华丽的视觉盛宴。陆芷云不禁为此暗暗叫好,她虽不曾频繁出入酒楼,却也知此举别出心裁。     眼见房门被带上,陆芷云颇有些犹豫,她面上戴了面纱不能示人,若是要张嘴进食势必要扯去面纱,奈何又腹中饥饿。这半路杀出来的余靖绥不知是何许人也,热情满满又不忍浇他一头冷水,一时间眼中生出一丝怒气来。     陆芷云定了定神,开口问:“你可见过大原公主相貌?民间相传那可是一等一的美人。”     余靖绥不明所以,挑了眉毛示意她拿起筷子,又缓缓道:“不曾见过,只听说倒是个美人惹得那东研国主折了腰。不过可惜红颜薄命,如今也就是那天家贵人的书房里能瞧见她了吧,普通百姓哪里有幸去见。”     陆芷云闻言一顿,想了想伸手扯了面纱,拿了筷子端起小碗,视线扫了一圈,伸出手去夹那食盘里的清蒸寐鱼。     余靖绥见她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心下一惊,忙拿起桌上的筷子,就着夹菜的间隙把对面那人面容瞧得七七八八。肤色白腻,粉唇莹润,鼻子精致挺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两条形状姣好的远山黛,一张脸蛋浑然天成。一张脸蛋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只是年幼,带了些娇憨之感,竟是让人瞧得舍不得移开眼睛。     这酒楼生意颇好,赚的盆满钵满,想是饭食有其独到之处。陆芷云知他暗里打量自己也不着恼,只专心吃饭,果不其然,这饭桌上的饭食色味俱佳,一顿饭直吃得她心花怒发。     余靖绥瞧她吃得喜上眉梢,一时间便也觉得入口之食美味无比,忍不住又吃了许多。一时间,只听得雅室内碗筷轻击之声,画面十分和谐。           十三不欢而散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泰安的彩霞街是除了御街外大原规模最大,商铺最多的生意集市,汇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生意买卖好手,各家皆是使了万般手段才能在这条街上把生意做起来。     陆芷云与余靖绥坐于聚缘轩的雅室内,二人此时皆是酒足饭饱之时。陆芷云这一顿饭竟是吃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她放下碗筷,抽出袖中手帕抹了抹嘴唇,想了想又端起桌上的茶水含了一口。     余靖绥见她端起茶水,连摆手:“姑娘不可如此,茶水冷了伤・・・伤胃。”说话间,就见陆芷云含了茶水转身走到幕帘后,传来轻微水入铜盆之声。片刻之后就见她从幕帘后转出,面上又系上了黑色面纱。     余靖绥面色如水,他道:“这街上人多,响午过后,热气上涌,姑娘在此休息片刻再走不迟。”     陆芷云走到窗前,向外看了一眼:“余老板这酒楼的生意可谓红火呀。”     余靖绥心中一动,下意识的瞟了她一眼:“姑娘倒是聪明,余某不才,这做生意的事情还略懂一二。”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今日有幸与姑娘结交,却是未曾带些礼物,不如姑娘稍后随我去那“碎玉阁”中闲逛一番,若是能有一二入了姑娘的眼,就当是余某一番心意。”     陆芷云闻言一怔,她抬手摸了摸头发,今日出门匆忙只随意梳了弯月鬓,搭了一只红珊瑚制的簪子。只是听了余靖绥这话,心下颇有些不舒坦,若论首饰头面,这大原上下的女子中无一人有她富有,且不说这数量几何,单说这质地,陶皇后和陆淳给她的哪一件不是无价珍品。虽说如今出了宫门不曾带出,但也容不得余靖绥小瞧了去。     陆芷云面色一敛:“余老板当真一手好本事,手下产业遍地生花,想必已是赚的盆满钵满。只是我一介村姑,能够结识余老板已是三生有幸,若还不知足收你礼物倒要成了那贪得无厌之人。”     余靖绥闻言大呼不妙,这姑娘眨眼间不知哪里来的脾气,笑道:“倒是余某唐突了,今日这饭便是余某请了,姑娘先休息一番再作打算。日后只要姑娘高兴,随时可到此处吃饭。余某有事先走一步,实在是对不住了。”话落,微一点头,转身抬脚走了出去。     余靖绥前脚一走,陆芷云理了理包袱后脚也跟着踏出房门,忽地刮起一阵清风,带起室内的幕帘。     午时已过,大原皇宫东宫内,陆重白身着朱金色四龙纹锦绣长袍,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他端坐在书案前,单手撑额闭着双眼,想是正在午休。忽地袭来一阵清风,陆重白嘴角勾起,睁开双眼,哪里还瞧得见一丝疲态。     他拿了身前的折子,淡淡道:“何事?”     就见一人从窗前走来,黑衣墨发正是宋寻,他恭敬答道:“聚缘轩也是余靖绥名下的铺子。”     陆重白头也不抬:“可还有其他?”     宋寻道:“那人带了小姐回来了。”     陆重白霍地站起身子:“她怎么样?可是瘦了?”顿了顿,又问:“余靖绥可知她身份,你细细说来。”     宋寻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只得回禀了雅室之事,末了又道:“余靖绥不曾见过小姐面容,殿下放心。”     陆重白道:“你去吧,仔细着,若是妹妹有半点闪失,你便不用回来了。”     宋寻闻言,小心退了几步,一阵清风,不见其踪影。           十四事出有因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眼瞧着太阳要落山了,陆芷云站在城门前有些心焦。白日里从聚缘轩出来之后闲逛了几家铺子便没了兴致,左右没有目标便到了城门前等候,这一等便是一个时辰。陆芷云只觉腿脚酸痛,身上的包袱越背越重,腹中饥肠辘辘,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又想起杨璟离开前自己打了他一巴掌,莫不是这杨小仙君乃是睚眦必报之人,若是如此那此次出来本应就是他丢弃包袱之举。心中千回百转,脑中又传来一个声音道,相处一月,杨璟虽是话少,却万万不是如此小气之人。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重活一世,这杨璟既出手救回了她,也许将会是她命运发生转折的最大契机。     她心中矛盾焦急,面上便涨得通红,眼眶辣红,就差了一瘪嘴就能哭出声来。宋寻隐在暗处,视线所及正是陆芷云所在,他跟了陆芷云一天又眯着眼睛瞧了半天,陆芷云那番模样着实让他心惊胆战,若是那人不来,这小祖宗得怎么安置才不至于让自己人头落地。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好在陆芷云站的位置正好是守城的官兵眼前,也不怕那坊间的泼皮来偷香。     正忧虑中,宋寻耳朵一动,就见城门外有一人策马而来,那人一身月白长袍,三千青丝束了一条锦带。这     耳听“笃笃”马蹄声,陆芷云下意识的转头去看,就见杨璟策马而来,一时间陆芷云只觉天空都明亮起来般,四肢百骸一阵轻松,眉梢眼角俱是飞扬起来,丝毫记不起半刻之前还在心伤折磨。她抬起手,使劲的挥了挥手,大声道:“我在这儿,在这儿。”     杨璟从远到近,待到陆芷云跟前下了马,他瞧着陆芷云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抬手迎他的模样,不知觉眼中带了一丝笑意,他淡淡开口道:“可是等得久了,今日办事麻烦了点,又让这东西拖了脚。”     杨璟斜了一眼身旁的马,陆芷云顺着他的视线一瞧,只觉这马的长相着实奇异。不似一般的马,这马身上长着黑灰色的毛,身后拖着一条秃毛尾巴,身形矮小,马脸尖长,两只眼珠尤为细小,仔细一瞧竟还带了些绿莹莹的光。     陆芷云皮肤上浮上一层细小颗粒,她不敢再看,转头向天看了一眼:“天就要黑了,今日咱们可还回得去。”     杨璟拉了拉缰绳:“回得去。”忽地又提高了声音道:“回去吧。”     那隐在暗处的宋寻一怔,做了个手势,就见忽地从四周跳出几个与他一般身着黑衣的人。他又做了个手势,带了身后的几人起身一跳,一丝清风吹来便不见了踪影。     陆芷云步子轻盈,她落后她半步,心中泛着一丝喜悦,这杨小仙君虽是来的晚些,但总算不是丢下自己,且他开口解释了事出有因。     二人出了城门就见四周已经黑下来,走到僻静处,陆芷云拉了拉肩上的包袱,左右看了一眼:“咱们是骑着小马回去么?”     杨璟道:“来的时候可是骑马来的?”     陆芷云一怔,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早上怎么来的。可你牵了这马来,不是要骑回去的嘛。”     杨璟不答话,向她伸出右手。陆芷云心领神会,也不忸怩,上前一步伸出小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末了闭上双眼。     杨璟左手牵了缰绳,他视线一转向着小马看去,一双眼眸深沉带寒:“这东西怎配我坐骑。”     那小马让他一看,遍体生寒,四肢一弯竟是跪了下去久久不敢抬头。杨璟左手松了缰绳,又弯了手指捏出个诀,瞬间就见两人一马消失了身影。           十五冲冠一怒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东研皇城,正和殿。     余澜斯侧卧在龙塌之上,单手撑额,另一只手手指弯曲着敲在塌面,他凤目眯起道:“钱明,把孤的宝贝拿来。”     闻言,钱明恭敬道了一声“诺”,小心退了几步转入偏殿,半响,手捧一物躬身道:“王上。”     只见钱明手上捧着一只绣工精美的方形小盒,余澜斯伸手接过便坐直了身子,他扫了钱明一眼,轻手轻脚的开了盖子,只瞧了一眼便霍地起身:“去,把闻海给孤叫来。”     钱明一惊,躬身退了出去。不多时,就见一人从殿外而来,那人个子矮小,面白无须却是生了一双眯缝眼,步伐沉稳倒是个练家子的好手。     闻海行至玉阶之下,稽首行礼:“不知王上这大半夜的使人寻臣所为何事?”     余澜斯漫不经心道:“倒是孤大意了,这大半夜的扰了师傅安寝。”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你且来看看这宝贝。”     话音未落,就见钱明捧起御桌上的盒子,小心翼翼的走到闻海跟前。     闻海拿过盒子打开便看,忽地抬头道:“王上可是用它寻了什么人?”     余澜斯脸一沉:“怎么?”     闻海心下一紧,摊开手道:“王上请看,这雪虫是我以多种药物炼制的蛊虫,它体表的白毛应景而变,可用于追踪,只需把这毛发放于所要追踪之人身上任何一处皆可。母蛊在王上手中,子蛊在被追的人身上。只要那人还存活于世,那这蛊虫自会显出方位来便于追踪。”     余澜斯眉一挑:“那此人在何处?”     闻海道:“蛊虫体表所显来看,那人应是在大原境内。”     余澜斯目光含冰扫向闻海:“国师既然把这宝贝给了孤,用这宝贝的方法可不能藏私。”     闻海忙道:“那是自然,只是这方法隐秘不能让人听了去。”     余澜斯面上带了笑,目光中却无一丝笑意,他招了招手,就见闻海躬身上前俯身过去,絮絮低语了几句。     余澜斯道:“这便是了,时辰不早了,师傅便回去安歇吧。”     闻海一走,殿门关上。余澜斯霍地站起身来,他袖子一扫,就见御桌上的物什滚落在地,他面上显出一丝怒气:“好你个陆淳,好你个陆重白,竟敢如此欺辱本王。”     余澜斯沉吟半响,眸中滑过一丝阴狠:“孤想要的东西,岂是他人可以藏得住的。传我的信,掘地三尺,也要把陆芷云给我找出来。”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余靖绥可还安生?找点事情给他消遣消遣。”     钱明咝地吸了口凉气,余澜斯冲冠一怒为红颜,连着余靖绥也要遭殃,眼见这余小王爷的逍遥日子是过到头了。他定了定神,轻手轻脚的走出正殿去寻人做事。一时间,偌大的宫殿空余余澜斯一人,他又拿出袖中的小盒,揭开盒盖盯着看,就见那盒中底垫宝蓝丝锦,锦上卧着一条白色圆润的小虫,周身覆盖白色毛发。     余澜斯看了半响,见那锦盒中的雪虫似沉眠般一动也不动,他瞧得索然无味,关了锦盒揣到袖中。忽地想起头一次用着小东西,竟是用到陆芷云身上去了,还记得是放到她眉间去了。           十六你可见过妖精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戌时末,杨璟与陆芷云二人伙同一匹小马出现在竹林。     陆芷云闭着双眼,压低了声音:“可是到了?”     杨璟放开她的手,牵过小马,不答反问:“姑娘你可知我身份?”     陆芷云睁开双眼:“梦姐姐倒是说起过,怎的神仙走路不用脚啊。虽说这一来一去倒是比起常人快了不少,也就是梦姐姐你们轻功比常人好罢了。”     杨璟待她说完,开口问:“可是瞧见你住的地方了?”     陆芷云这时才回过神来,她左右扫了一圈,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哪里有什么阁楼院子,忙道:“莫不是还没到呢,那咱们快走吧。”     杨璟伸手捏了个诀,食指弯曲就见一道白光竟是向着陆芷云去了。陆芷云猝不及防,只觉身后发出一阵光亮,仿佛一只手掌扶住后腰踏上虚空般走了几步,回神就见眼前不远处一座木桥连着院门。     陆芷云满腹疑问,视线所及未见杨璟身影,正欲开口呼唤,就听见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快进屋去。”     陆芷云回头见身后空无一人,面有惊色,大喊一声:“杨璟,你这是捉迷藏呢。”     杨璟声线无一丝起伏:“姑娘可见过妖精?”     陆芷云蓦然一惊,下意识道:“赶紧出来,别玩了。”     杨璟轻咳两声:“姑娘可曾留意今日带回来这东西与马略有不同。”     “那小马长得是丑了点,难不成长得丑就是妖精了。”     杨璟再道:“这东西本就生的如此,灰身短腿尖嘴小耳,倒不是姑娘唐突它了。”     闻得此言,陆芷云面色一变,脱口而出:“难不成那小马是妖精不成?”     杨璟淡淡道:“那泰安城外草堂村有张姓农户几日前打了一只偷吃粮食的大老鼠,第二日其妻儿惨死家中,皆是内脏被刨而亡。当差的查不出犯人,要抓了农户去问罪,那张姓的农户逃到附近便整日在那云殿里哭喊,扰得人心烦。我便去瞧瞧,没曾想能见着这东西。”     陆芷云问:“那小马究竟是个什么?”不等杨璟答话,她又补了一句:“泰安的当差的衙役怎会是那等不明是非之人,又岂会随便抓人顶缸,还让那农户跑到了这里。”     “是个灰仙,百年修为就毁在那小心眼。”     闻得此言,陆芷云只觉手臂浮上一层颗粒,她初见小马便觉那小马相貌怪异,不曾想竟是那家中的大老鼠成精所变。她定了定神问:“那你可是要杀了灰仙?当差的抓不着人,那农户以后得怎么过?”     杨璟站在陆芷云面前,中间隔了一道屏障,她瞧不见他人影,他却是能够瞧得清清楚楚。陆芷云生性纯良,惊惧之余就定下神来就思虑始末,替当差的辩解了一番,又想到了农户之难。他眸中滑过一丝笑意,淡淡道:“百年难得,杀孽难偿,只要肯改自是好的。今日我将它收在这林中,农户之事明日我自会办妥,姑娘不必忧心。天色晚了,姑娘进屋去吧。”     深秋夜晚露重,一丝凉风吹过脸颊,陆芷云紧了紧领口:“那我先进去了。”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你可快些回来。”     话音未落,就见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裙角轻摆,向着院门而去。           十七余小王爷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泰安为大原都城,居住格局为南富北贵,说的是大原皇室及权贵,大多住在北城,富商巨贾都住在南城。东城住的都是平头百姓,西城住的皆是闲散地痞。     余靖绥住在梨花胡同,此处与皇城背了大方向,周围住的都是与他一般的富商。余靖绥的管家是个精明的主儿,他给主子置办的是三进带临街铺子的大房子,这样的房子虽说不及北城的房子一般寸土寸金,却也是极其金贵的。     余靖绥是余澜斯的小表弟,东研人称余小王爷,这小王爷自小跟在余澜斯屁股后面长大起来,两人的感情不可说是不好。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余小王爷年纪渐长连着心智也张开了,好死不死瞧上了东研郡主余兰。     按说这小王爷配个郡主,身份地位丝毫不显下风,只可惜他瞧上的是余澜斯他亲妹子。本以为就着青梅竹马的关系,这媳妇儿是娶定了,谁曾想余澜斯却是个不靠谱的,临着做皇帝前把亲妹妹嫁了战功显著的齐将军。     余澜斯玩的一手湖底抽薪,气得余靖绥三天不吃不喝,又跑去与他打了一架。只是夺妻之恨又岂是那么容易消散,打也打不过,骂也骂讨不着便宜,索性离了东研。好在他头脑灵活,又肯下功夫去做,除去一家“碎玉阁”属余澜斯支配,其他几家倒是做的风生水起。     余小王爷倒是个性情中人,他白日里见了陆芷云模样,晚上睡在床上颇有些烦躁,翻来覆去都闭不上眼睛。忽地见他拥被做起来,转头喊了句:“来人,弄壶酒来。”     那守夜的是个侍女,他一出声便点亮了灯忙问道:“小王爷可是要喝水,奴婢给爷点上安神香可好?”     余小王爷掀了被子下床,喝道:“爷要的是酒,你速去取来。”     那婢女踌躇片刻,转身走出门前,不多时取来一壶美酒。     余小王爷端坐在桌前,伸手倒了酒便仰头喝下,一杯见底又倒一杯,不多时竟是喝了七八杯之多。只见他此时身形摇摆,面色绯红,手上却仍是握着酒杯不放。     余小王爷身后的婢女此时才敢走上前来,她夺了主子手上的酒杯,左手抬起架住余靖绥,摇摇晃晃向着床榻走去。刚走没几步,余靖绥道:“玲珑啊・・・爷今儿瞧见美人了,那姑娘长得可好看了。”     “好看好看,也喜欢的自然是好看的。”     余小王爷强撑着睁开双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你怎么知道呢,爷这辈子最喜欢的还是余兰。可惜她・・・她・・・嫁了别人。”     “爷可别伤心了,爷说说喜欢的那姑娘吧。”     余靖绥顿住脚步,身形摇晃道:“对,今后爷喜欢的就是那姑娘了。”     玲珑蓦然无语,她小心扶了余靖绥坐到床上,又转身取了铜盆里的手帕。拭了手脸,就见余靖绥闭了双眼躺倒,她掖了掖背角,就见余靖绥动了动嘴唇似在言语。她凑过头去,就听见余靖绥道:“可恨爷竟是忘了问那姑娘芳名,也不知何时能再见。”     虽是醉言,语气中却带了一丝遗憾。玲珑看了余靖绥一眼,眸中带了无奈,她摇摇头端起铜盆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打开门抬脚跨出了出去。           十八无良君华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隔日,朝阳初升,陆芷云悠悠转醒。思及昨日,她手忙脚乱的套了衣裙,打开房门就往外窜。     陆芷云站在门前,抬手轻敲房门:“杨师兄,你可起了?”     半响,无果。她作势欲开房门:“杨师兄,你起来没有?我可进来了啊。”     推开房门就见房内摆设如常,只是未见杨璟人影。陆芷云猛地一下转身,抬脚“噔噔”的跑出房门,到了院子又冲出院门,过了木桥大声喊道:“杨师兄,你在哪儿?”     她面色焦急,又喊道:“杨璟,杨璟,你出来,在哪儿呢?你是不是让妖精给吃了?快出来。”     左右不见人影,又出不到竹林中去,她摸了摸额头,模样很是苦恼。沉吟半响,忽地福至心灵,陆芷云提起裙角向着后院而去。     对比前院,后院地势广阔,一眼望去便是葡萄架子,再远一些便有一片草坪和几株枝叶繁茂的老树,老树后一池散发着氤氲之气的泉水。那葡萄架下挂了几串沉甸甸的葡萄,陆芷云心无旁骛便未瞧见,她轻快的穿过葡萄架,入眼就见那树顶上站了个轻飘飘的的蓝色人影,树下的草地上也站了白色人影正是杨璟。     猛地见着杨璟,陆芷云顿住脚步,还未及开口见那树顶上的人影手中飞出一道蓝色色光亮。树下的杨璟似是早有留心,他摊开手掌就见一道白芒应运而生,竟是一柄雪白的长剑。一呼一吸间,那道蓝光却是势如破竹般冲了过来,杨璟把剑往身前一挡,蓝光打在仙剑上犹如皮球一般弹跳起来又往来时方向回去。     眼见蓝芒转回,那蓝色人影从树顶下来凌空而立,全身衣衫猎猎随风飘扬。那蓝芒近了身前竟弱了光芒,化出一柄蓝色光剑,蓝衣人接过剑就见蓝光暴涨,他一挥衣袖向着杨璟方向斩去。     杨璟白色光芒一转,正要御剑对上蓝芒,就见那蓝色人影手指一伸,慢悠悠道:“那里有人正偷窥你我,待我去请她也来切磋一下。”     杨璟知他意指陆芷云,二人皆是法力超凡的上仙,陆芷云刚跨入后院便已知晓,只是二人打的正欢不予理睬。     此时听那人提到陆芷云,杨璟心道不好,当机立断飞身而去。陆芷云只觉眼前一亮,一道白光向着自己面门而来,她心知躲不开了,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抱住脑袋。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忽地一阵微微的橡苔气息吸入腹内,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自己已经站到了葡萄架下。     杨璟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恼怒,他喝道:“以个姑娘威胁于我,当真好不要脸。要打出去打。”     那蓝色人影道:“我邀美人切磋武艺,干你何事。倒是你个好不要脸的,我可是你师兄,打了半天怎的不见你唤我一声,你若是唤我一声,我便不打你了。”     杨璟默然不语,君华的面皮厚实已非常人能比,他抬手捏了个诀,一道白芒从剑上浮起,眨眼间那白光幻化出无数小剑。他眉毛一挑,就见那无数小剑奔着君华而去。     君华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为了个姑娘动真格的打你哥哥了。出去打便出去,哥哥今日不好好收拾你一番,便是有愧于仙尊。”     他口中念念有词,身形一转,避过了杨璟一击,又紧随其后飞身而去。           十九你便唤我君华哥哥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二人如行云般飞身而走,剩下陆芷云看傻了眼,这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左一个师兄又一个哥哥,口中又是叫骂喊打。     她忽地出了一口长气,呐呐道:“这早点怕是没着落了。”     陆芷云环视一圈,眼见架下有几串葡萄挂在藤上,气温日渐下降,这葡萄藤瞧着有些凋零,那挂着的葡萄却是晶莹透亮。能吃上这一年的最后几串葡萄也是极好的,陆芷云心中欢喜起来,抬脚到阁楼里取了篮子剪刀。     篮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陆芷云上前几步,踮起脚尖,素手轻扬,一串葡萄就剪了下来。葡萄不比其他水果,极是娇嫩,采摘时又不能用手直接去拽,且打理葡萄藤很是麻烦,搭建竹架利于它攀爬不说,更是每年都要适时剪去旧枝以保甜美。     剪下最后一串葡萄,眼见篮子半满,陆芷云伸手在摘了一颗,放在衣袖上搽了搽便放入口中,竟是连葡萄皮儿也不曾剥去。贝齿轻咬,葡萄汁液顿入口中,香甜爽口,连皮都咽了下去。     葡萄甜美,想是这阁楼的常住杨璟用心去打理了,又想到他月白长衫站在葡萄架上打理葡萄藤的模样,陆芷云眉眼弯弯,心下便对杨璟又喜欢了一分。     陆芷云提了葡萄就着院前的溪水清洗一番,起身就见那打架的二人忽地一前一后出现在草地上。二人皆是长腿高个儿,没走几步过了小溪便到了身前。     近了眼前一看,那蓝衣的男子眉目清俊,广袖上绣着淡雅的墨枝,一副秀雅公子模样,只是此时衣襟微开,发髻散开。再看杨璟,一袭月白长衫,眉目精致,面如冠玉,只是此时那束发的锦带散开,青丝微乱。     眼见二人从身前而过,陆芷云嘴角一挑,提着葡萄叉腰笑了起来。     二人听到她笑声,身形一僵,终是没有停下步子,只匆匆进了杨璟房门。     陆芷云提了葡萄进了膳厅,这膳厅乃是杨璟的屋子隔出来的一间小厅,她找了果盘放了葡萄。脚步声入耳,回头就见二人已进门坐到桌旁。     君华伸手摘了葡萄送人口中,砸了砸嘴又伸手再摘,道:”真甜,这葡萄好甜,姑娘更是比葡萄要甜。”     陆芷云怔了怔,瞧了杨璟一眼,见他不曾动手,开口道:“葡萄难打理,却又是最爽口的果子,杨师兄定是废了心思去做的。你也尝尝吧。”     话是对着杨璟说的,君华却接了话头笑嘻嘻道:“这之后我便住在这里,姑娘你便唤我君华哥哥吧。”     陆芷云一怔,她眼波流转向杨璟看去,就见杨璟淡淡道:“只有三间房,怕是不能留你。”     杨璟这话说得直白不留情面,本以为君华定是要甩袖而去,不曾想那人却是坐的纹丝不动,只见他又伸手摘了一颗葡萄。手腕一转,就见葡萄从他手中飞出,竟是冲着杨璟面门而去。     杨璟端起茶杯,侧身揭开茶盖,那葡萄落在地上溅出紫色汁液。陆芷云俏脸一板,起身伸手拽过果盘护到身前。     君华眼见葡萄盘被陆芷云拽了过去,微微一怔,继而看着咧嘴笑道:“这姑娘好生有趣,可是你背着仙尊金屋藏娇养得小情人?。”     话音未落,就见杨璟手中的茶盏飞向君华,后者身形一闪到了陆芷云身旁,他道:“可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顿了顿,又转向陆芷云正色道:“姑娘你叫什么,我君华既是杨璟的大师兄,又是杨璟的哥哥,你也与他一般唤我哥哥便是。”           二十仙凡不可恋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怔了一下,默默不语,红晕渐渐漫过了耳际。     杨璟瞧着她羞怯怯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疑问,抬眼向君华看去,淡淡道:“仙凡不可恋,你可是年老糊涂了?”     闻得此言,陆芷云吃了一惊,猛地抬头去看他。     “你可是饿了?”杨璟见她看过来,轻咳了两声道:“你且等着。”     杨璟顺势起身出门,厅内便剩下陆芷云与君华二人。君华拽过果盘坐回凳子上,陆芷云面色发白,他瞧的清清楚楚也不戳破。     满盘葡萄以迅雷不及之势减少,陆芷云呆坐了盏茶的时间终于回过神来,她心中有气,又不知哪里来的气。“啪”的一声抬手放在桌面上,她怒道:“本小姐的葡萄都让你吃光了,这可是我花了一早上剪的,又是最后几串葡萄,来的极是不易。你倒好,坐享其成不说,一个人吃得倒是畅快。你给我把葡萄还来。”说话间,又伸手拽过果盘抱在胸前,抬手摘了葡萄送到口中。     君华却是让她一连串的言语动作惊得愣在那里,这姑娘眉眼带怒,一张小嘴噼里啪啦的冒出一堆话来,那神态却是娇憨喜人。他在云山千年,距离上一次下云山也是百年前的事了,此番出来正是听说洛托差了杨璟去办事,他有意掺和一番才下了山,瞧了这姑娘模样倒是不枉此行。     他定了定神道:“姑娘海涵,着实是这葡萄甜美让人欲罢不能。”顿了顿,又道:“我与杨璟自小一块长大,这说话做事的方式都成了习惯,还请姑娘不要介怀才是。”     陆芷云听他语气温和,不似之前一般戏谑,心下一宽:“我叫陆芷云,你既是杨师兄的哥哥,便唤我芷云吧。”     君华笑道;“也好,唤你芷云倒是亲切。”     陆芷云抱了葡萄,这时便觉不好意思,她忙把胸前的葡萄放到桌上。刚坐回桌前就见杨璟提了食盒进来,放了食盒取出菜食。     四个小菜外加一个冷盘,都是家常菜色。摆好菜食坐定,杨璟拿起一双筷子正欲取食,就听见君华似笑非笑道:“你何时开始沾的五谷杂粮,杨小仙君你果真不瓷实,若是仙尊瞧你这样,怕是要气的吹胡子瞪眼。”     辟谷是云山弟子修行第一步,杨璟心如明镜却在陆芷云来了之后每每犯戒,他如今修为高深,这辟谷与否真是无多大影响。只是现在被君华这么一提,心下微有些不舒坦,他冷声答道:“我吃与不吃干你何事,你若是瞧的生厌,便赶紧回云山去。”     君华习惯了他冷言冷语,也不着恼,他拿起桌上的筷子:“我也是几千年不曾吃这凡间的饭食了,今日便一道开戒吧。”话落,他伸手夹了一块百合蒸南瓜。     陆芷云耳听兄弟两你来我往,面上显出尴尬之色,杨璟与梦馨最初是不思饮食的,陆芷云来了之后,为免她难堪,两人再三思索便与她一道进食。本以为只单纯吃些饭食,不吃荤食即可,不曾想那云山弟子修行第一步竟是辟谷。这吃了饭食,便是犯了戒条,若是追究起来,倒是自己害了他们。     懊恼如潮水般袭来。           二十一厨子君华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正想的出神,就听见君华哼了一声道:“这厨子手艺倒是差劲,不及我当年一分。”     杨璟接话:“若你要留下来,明日起便生火做饭,也省的我麻烦。”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若是你不愿如此,吃了这顿就赶紧回云山去。”     君华暗呼后悔,这可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一脸郁闷:“当我是你呢,生火做饭而已,都是哥哥几千年前玩剩下的把戏。哥哥明日便做了让你瞧瞧。”     话落,不再言语,三人相对而坐,安静地用着饭食,一时间很有些居家过日子,岁月静好之意。     晚饭如常略过不提。     第二日清晨,陆芷云犹在梦中,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君华在门外喊道:“姑娘,芷云,你快快起来与我一道出去。”     陆芷云惊醒,一骨碌的抱被坐起,面上似有迷惘之色。门外君华有重复了一遍,她忙起身穿衣洗漱,如今不似在宫内一般早起清洗打扮便要废去许多时间,倒是洒脱了不少。     此次出门去的不远,去的是与竹林阁楼相距约五十里地的白竹镇。君华带她出门却是不似杨璟一般,跟着杨璟出门闭上眼睛等上个把时辰,再睁开眼睛就到了地方。     君华却是站在她身旁,衣袍一挥,二人如同乘了风般只见事物往后退去,耳边唰啦啦的作响。陆芷云颇有些吃惊,她双眼睁得浑圆只想瞧得分明一些,不想却是让风吹的眼泪直流。还没回过味来,二人便已到了白竹镇外,彼时旭日初升,镇子里却已是人群熙熙攘攘,陆芷云忙地从袖中掏出面纱戴上。     二人缓步踏进集市,就见道路两旁摆满了不同种类的食材,白菜、萝卜、土豆、南瓜种类繁多,还有那挂着猪头的肉铺,墙角下用篮子装的鸡蛋。陆芷云是头一次踏入菜场,所见所闻皆是新鲜,她只觉这集市上的事物太多,一双眼睛竟是看不过来了。     君华耐住性子不去催她,他挑挑捡捡买了几样小菜,又跟着陆芷云溜了半响,待到陆芷云意足才开口唤她回去。陆芷云心中欢喜,一张小脸逛得红扑扑的,她驱步跟着君华,二人走到僻静处消失了身影。     回到阁楼处已是辰时末,虽说买了几样食材,陆芷云却是满腹疑问,不知这君华是吹了牛皮还是真有些生火做饭的本事。她站在抄手回廊处,眼见君华拎了两块大石走到阁楼前,左右一块搁在地上,又俯身蹲下身去不知在做什么。     陆芷云心中好奇,正欲过去瞧个究竟,杨璟从房内出来淡淡道:“姑娘好生待着,他自会做好了端上桌来。”     陆芷云心中咚地一跳,不说君华神仙身份,就说他身为男子若是真的洗手做羹汤,还得做好了端到桌上来,那得让多少人吃惊的掉了下巴。她面色古怪,似有难解,又有不忍,还带了些惊惧。     杨璟见她面色复杂,轻咳了两声,悠悠道:“姑娘莫不是以为神仙便是天生的?我云山的小仙都是凡人修行渡化而成,并非天成。”     闻言,陆芷云问:“那君华师兄之前是什么人?”     杨璟斜了君华一眼,压低声音道:“厨子。”     话音未落,一道白芒向着杨璟面门而来,他不慌不忙,衣袍一挥竟是化了那道白芒。           二十二你可是在外犯事了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响午时分,难得的微风吹过阁楼,吹得院前的树上枝叶晃动,透下点点碎阳,散落到了地上。     君华不知从哪里找了锅子铲子,竟是真的做成了饭菜端了上桌。待他坐定,三人也不多话,拿了碗筷动起手来。     一口下去,陆芷云吃了一惊,她抬眼望向君华,只见那人眉眼带笑也正向她看来,二人视线一撞,君华道:“可还能下得了口。”     陆芷云捏了筷子,忙伸出大拇指竖起示意。君华见此便笑得更欢,他生的清俊,此时更是眉眼生辉。他眼波流转看向杨璟,那人面目如常无一丝欣喜之色,他开口问道:“怎样?哥哥的手艺可是不行了?”     杨璟淡淡道:“尚可。”     君华只觉一口老血闷在胸口,他起身抬手作势欲打,陆芷云把他神色看在眼里,忙起身拉了君华,笑嘻嘻道:“君师兄莫激动,您老做的饭食可是顶好吃的,不说虚的,只怕宫里的御厨都不及你一分的。杨师兄说尚可便是认同与你了,我可从未听他夸过谁。”她边说边轻拽君华袖子,面容娇憨,声音清脆如莺。     想是君华颇为受用,他顺势坐了回去,掩了眸中怒意,宽慰的瞧了陆芷云一眼。     眼见避免了一场战事,陆芷云款款坐回凳子上。君华拿了筷子转头问她:“你可是在外犯事了?”     陆芷云让他问的懵了,怔了半响不知如何答话。     杨璟接话道:“怎么?”     君华瞧了他一眼:“今日刚进白竹镇就让人盯上了。”     “来的是些什么人?”     君华白了他一眼:“我怎知都是些什么人,都隐在暗处。瞧着气息倒是凡间高手。”     杨璟沉吟半响,转向陆芷云:“或是你哥哥的人,上次进城就在左右。”     陆芷云大吃一惊,刹那间脑海中飘过陆重白面容,既是哥哥的人便好。明月公主已夣,这世间除了哥哥与父母,便无人知她还健在,想必那坏心眼的东研国主也是不会知晓的。     这么一想,她心下一宽,缓缓开口道:“哥哥是不会害我的。”     眼见陆芷云杨璟二人不再言语,君华听得满腹疑问,他耐着性子揣摩了一番,开口道:“你究竟是谁?”又转向杨璟:“仙尊差你办的究竟是什么事儿?”     杨璟见他看来,眼中满是疑问,又知他性子喜欢掺上一脚,若是知了始末只怕又要闹出些事端,索性转了视线不答他话。陆芷云却是不行,她让君华盯的面色涨红,又见杨璟默然不语,只断断续续的说了自己身份,又说了东研国主黑心眼的要强求娶与她,不得已才炸死出逃,得了杨璟相救云云。     君华却不是个傻的,陆芷云虽说的简单,过了他那脑袋一琢磨便知了始末。凡间有东研大原两国各占一方,凡人好战喜功,又是贪恋权钱,这两国之间早晚得掐架。陆芷云这姑娘生在帝王家里,难免是要身不由己的,还好这大原太子爱护手足,没有把她拉上风口浪尖。转念又想,这东研国主当真好不要脸,要江山还想要美人,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二十三也算我一个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大原地理条件优越,几条江河过境,其中以云江为大。要说大原与东研的不同之处,那可海了去了,就说这百姓赖以生存的主食便有很大区别,大原水多河多,百姓种的都是水稻,吃的都是大米,而东研虽说领土靠海,却不是多水的国家,百姓种的都是小麦,吃的都是面食。再说这吃食不同,大原与东研两国百姓便有些不大一样,东研人生性粗狂好战,大原人心思细腻却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除去这些,再有便是气候不同,大原四季不分明也不曾下过雪,东研却是入冬便下,一下便是白天白地的大雪。故此,东研人便以为大原是极暖和的所在,哪知这入了冬的大原也是极寒的,室内不烧地龙,又是湿哒哒的冷,百姓出门也是靠抖来取暖的。     入冬一月,这天便跟着变冷,常常是早间哆哆嗦嗦的起身,正午能暖烘烘的晒会太阳,过了晌午又得哆哆嗦嗦的加件衣裳。加之阁楼建在竹林中,山风一吹,整个阁楼便又清冷了几分。     杨璟与君华二人却依旧是一身长袍,陆芷云瞧得很是羡慕,这二人在别人都裹粽子般穿着时仍是一身飘逸,难免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陆芷云添了衣服出房门,左右不见二人,隐约听到二楼有人声传来,她紧了紧衣裳向二楼木阶走去。     君华端了茶盏坐在二楼的平台处,他语气戏谑:“小崽子们跟了我许久了,想我君华在云山也是众多小仙女吹捧的人物,怎的到这凡间却是尽是些糙爷们儿尾随。”     杨璟抬眸:“可瞧清楚了?”     君华挑眉:“我也不曾见过大原太子的人,不过也可以肯定这些崽子定不是他的人。”     杨璟埋首书中:“怎么说?”     君华白了他一眼:“怪就怪本仙法力无边,丁点的杀气也能感觉到。”     陆芷芸“咚咚”的踏上木阶,君华见她露出半个头来,欢快的喊道:“来来,芷云到这儿来。”     杨璟闻言,眉头极快的皱了一下,却被君华正好瞧见,他哼了一声:“你也是可以这么喊的。”     陆芷云踏上最后一阶,就见杨璟书中拿了一册书斜靠在美人靠上,见她上来正抬眸看向她,而君华端了茶盏正笑嘻嘻的望着她。她面上一红,只觉这二人今日在这清冷的黄昏中散发着暖烘烘的气息。     眼见陆芷云坐定,他提了茶壶斟茶,茶水流入盏内发出一阵清香,陆芷云端了茶盏嗅了嗅:“好香的玫瑰,君师兄你从哪找来的?”     君华神色一僵:“倒是梦师妹房里留的晒干的花瓣,只听说这玫瑰是云山华净池的水浇灌出来的,想是味道不同,我便拿来试试。”     陆芷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那一声笑清脆婉转,一如夏日枝头的黄莺鸣叫。她缓了缓,掐着腰拿腔捏调地道:“哎呀,倒是不曾瞧出君师兄竟是这般风趣之人。”     君华瞧见她模样,嘴角一弯:“本仙一向如此洒脱不拘。”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这阁楼常年幽闭,你一个小姑娘想是喜欢热闹的吧,不如我明日带你出去玩几天。”     闻言,陆芷云霍地一下站起身来,她心中欢喜,忙道:“好啊好啊,咱们去哪儿?”     话落,顿觉不妙,杨璟放下书册,从美人靠上起身,他面色淡淡的,转身向楼梯走去,口中溢出一句:“也算我一个,姑娘把面纱带上。”           二十四冬雨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起风了,冷风卷起落叶,带了几分萧索。杨璟等人出现在白竹镇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     “杨璟”君华走到近旁,压低声音凑到杨璟耳边低语了一句。     杨璟面色淡淡的回眸看他:“不是你出的主意么,问我作甚。”     君华一怔,眸中闪过一丝恼怒:“杨小仙君你好不要脸,哥哥这可都是为你解决麻烦呢,坐以待毙的势必要被动挨打呢,怎的不能理解哥哥的好意呢。”说话间,苦了一张俊脸,陆芷云看的心惊胆战的,胡乱一猜怕是这师兄弟两嫌弃自己拖累训了机会要甩了自己。     杨璟斜了君华一眼:“这天下有几个是能打的过我的。”顿了顿,又悠悠道:“何况还加了一个你,闲的瞎操心。”未等君华答话,他转头对陆芷云道:“姑娘,你可是觉得冷?”     陆芷云闻言一怔,杨璟又如此一问,想是自己多心了,她心下一宽,正要开口答话。就见君华从杨璟身旁绕到她眼前,眸中带了一丝歉然:“倒是忘了你与我们不同,怕是受不住冻的,不过出来了正好你去逛逛,卖些厚实的衣服也好过冬。”     他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已砸了下来,哔哩啪啦的,爆豆似响。此时三人已进了白竹镇,眼见大雨倾盆,忙寻了屋檐避雨,虽是疾步行走,仍免不了被淋湿了些许。     这雨下的颇大,三人避在屋檐下仍是被雨水飞溅在身,又是冬日严寒,没过半盏茶的时间就见陆芷云面色发白,她哆嗦着抬起双手放在唇边呵气。     杨璟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恼怒,他掀了袍角跨到雨中就走,陆芷云正欲伸手拉他,就见君华凑到跟前拦了她:“别急,你瞧他是去哪儿?”     陆芷云眼波流转,视线所及是一家挂了白边红底长幡的客栈,杨璟冒雨急行正是向那处而去。雨帘中也瞧不清楚那客栈名字,杨璟手上拿了一物从里面出来,走到近前才看清他身上原来是一把青黑油纸伞。     他递到她手中:“姑娘快撑开,跟我走。”     陆芷云接过油纸伞便有些傻眼了,这人回的路上拿了伞怎的不打开,又单递到她手上,那君华可怎么办才是。     杨璟见她不动,催促道:“姑娘,撑伞。”     眼见陆芷云看向君华,杨璟面上眸中极快地闪过两簇火花,他淡淡道:“姑娘不用担心,快撑伞过来。”     话落,一甩衣袖,转身便走。     君华忙道:“杨璟说的是,你赶紧撑伞走,这点小雨还能淋坏了本仙不成。快走快走,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的。”话落,也迈步前行     陆芷云撑了油纸伞跟在二人身后,走到门口就见那白边红底的长幡上书“留仙客栈”,她看了眼前正在进门的二人,这客栈倒是应景,真留了两位仙君。     客栈小二上前接过她手中的伞,叠声道:“受寒了受寒了,大冷的天,让姑娘受寒了。”     君华接过话头道:“知道姑娘受寒了,还不赶紧备上姜汤热水,赶紧给我们来三间上房。”     小二转头谄媚道:“客官跟我这边请,小的早已备好热水姜汤。”     杨璟指了陆芷云道:“把姑娘先带上去,我二人稍后便是。”           二十五夜袭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衣裳被淋得半湿,加之被冻得发颤,陆芷云此时已顾不得忸怩,忙驱步跟着客栈小二。     白竹镇是离大原都城泰安最近的镇子,是以这留仙客栈的规模颇大,进门就是宽敞的大厅,一眼望去又见那柜台不远处又有一道阶梯,想是这客栈自带了酒楼。     一层厅里只摆了不到十张桌子,此时已有三桌有着客人正在吃饭,杨璟与君华寻了个靠窗的小桌坐下。     “怎的,要吃饭不成?”     杨璟淡淡道:“约莫有四人吧。”     君华一怔,即刻反应过来:“那打头倒是个了不得的,不过可惜遇到的是你我。”     杨璟从凳子上起身:“走吧,去房间看看。”     君华招手就见伙计过来,说明其意后带着二人向后园走去,这后园有四个别苑,三人都被安排在惜春苑。依次三个房间,陆芷云住在第一间里,此时门扉紧闭。     三人收拾整理一番相约到厅里吃饭,饭毕到后园的花园逛了一圈,后园的花园位于四个别苑中间,只是此时已是冬季,那花园种的花木难免有些萧索,三人一看便觉索然无味转身各自回房。     临到陆芷云门前,杨璟出声道:“姑娘可喝了些姜汤?”     陆芷云点头:“喝了喝了,辣的够呛。”     “我已吩咐小二再备一碗。睡前喝了。”     陆芷云一怔,眸中带了疑惑望向他。     君华偏过头来道:“今日见你胃口不好,想是冻得不舒坦了,听杨璟的话,再喝一碗早些歇了,明日好些哥哥好带你去玩。”     陆芷云身体不适,此时一听心中便欢喜起来,只是奄奄的也笑不出来,点了点头便上房门。     子时,夜色如水,杨璟在黑暗中直着身子盘着腿,一层若隐若现的白光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这样一个幽静的夜晚,他耳边传来的是冷风过境之声,这客栈宾客的鼾声,偶尔夹杂了几句话语声,忽地又传来几声咳嗽声。     陆芷云喝了姜汤倒头便睡,因淋了冬雨便觉头沉的厉害,睡得迷迷糊糊的还吐出两声咳嗽。黑暗中就见窗户轻微的动了一下,竟是杨璟跳窗而入,他身形一动悄无声息站到陆芷云床前。     陆芷云睡得不安稳,他看了半响坐到床边,抬手敷到陆芷云额前。触手发热,想是发烧了,手下那人仿是感到手的存在转了脑袋贴过来。杨璟心下一惊,忙抽手回来,等了片刻未见那人睁眼,又抬了手敷上去,只见一道柔和的白光从他手下溢出。     彼时月光清寒,有一黑衣黑裤的蒙面人忽地出现在陆芷云窗前,他足尖点在窗沿处,一双眼睛如鹰般扫了一圈。只见他从袖中滑出一抹银色,手指一点窗扉悄无声息的开了一道缝。闪身而入,见那床上背下显出一抹人形。     也不知为何,那蒙面人不那么干脆,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犹犹豫豫就是不走上前去。时光稍纵即逝,那蒙面想必也知晓此道终是上前,瞧了一眼那人相貌正欲掀被抱人。忽地后背袭来一阵掌风,他闪身躲过小腿一蹦使出一招侧踢,那人衣袖一挥便是轻巧花去了攻击。那黑衣人退了两步站定,就见那床头旁不知何时站了个白衣人。           二十六你们主子是谁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说时迟,那时快,这房内站着的两人浅浅的过了一招,那床上躺着的人却是睡得安稳,杨璟俯身拉过被子给陆芷云盖好。     那房内的站着的黑衣人一阵恶寒,就说今日怎的这般奇怪,原来是等着自己上门呢,再瞧这白衣人轻松化了他一击,想必也是个不得了的高手。只是主子交代的事情,不做成了也不会好过,这还没有开打也不知输赢,岂能灭了自己威风。     眨眼间的光景,那黑衣人心中便绕了几个弯,他定了定神,就听窗外传来一声轻响。想是自己的手下要进来了,他心下一宽,忽地又听窗外一人戏谑道:“就你一个怎么打的过爷爷。”     说话间就听见拳肉相击之声,那黑衣人刚松下来的心又提起来了,想必是跟这白衣人一起住进来的蓝衣人,好在己方人多,又都是出挑的高手,定是不会吃亏,忙定下心来对付眼前之人。     忽地那黑衣人身形暴起,如猛虎出笼,手中寒芒一闪,匕首向着杨璟咽喉而来。杨璟抬起手掌一掌击过去,那匕首还离着他手掌一指距离,顷刻间从匕身到匕柄依次化为齑粉。     那黑衣人吃了一惊,他那一招匕首封喉看似寻常,力道却是极大,势头又猛,这样一招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哪怕不能一招击杀,也定是伤了几分皮肉。可惜他遇着的是杨璟,他出手极快,眨眼间的功夫匕首化为齑粉不说,他顺着那黑衣人的冲过来的势头捏住那人胳膊一扭,又抬脚飞踹过去。     那黑衣人倒是硬气,就地一滚退开几步远,卸了一条胳膊没皱一下眉头。     就在这时又听见那窗外的声音嘈杂起来,放佛是又有几人加入了打斗,他眯着眼睛向杨璟看去,就见他一声白衣神色淡淡的像是未曾听到外面的声音,怕是这外面的蓝衣人也是个硬茬。     “好不要脸的小崽子。”室外那人笑骂道:“你们三个围殴爷爷就不怕爷爷发怒么?”说话间,又是一阵拳击皮肉之声。     那屋子里的黑衣人也不是蠢人,这二人瞧着清俊养眼,倒是个顶个的高手。他换了左手抽出腰间软剑,那软剑一出嗡嗡作响,杨璟仍是面色淡淡的看着他。     都是江湖好手,杨璟面上表情显是没有把他看到眼里,他行走江湖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提起手中软剑,脚尖一点飞身而起。黑衣人出手干净利落,手起剑舞,那软剑在他手中犹如一条银蛇,时而清啸,时而争鸣,招招皆是夺人性命的杀招。     杨璟也不是个弱的,他修仙千年把法术修为练得出神入化不说,那基本寻常的招数也不在话下。此番与黑衣人过用的皆是寻常招数,他也不用剑,只用一双手掌化解黑衣人的攻击。只是他出手快若闪电,眨眼的功夫,已经接了十几剑。     黑衣人投鼠忌器,始终不敢将剑喂到他掌前,又近不得他的身,一时之间便有些失了耐心。眼见二人打了一番,那床上的姑娘仍是睡得安稳,他便盘算了一番,使得招数看去是凶横无比,临到身前又撤了回来。     杨璟眸中显出一丝不耐,他一掌击出开口道:“你主子是谁,快快说来便饶了你。”     他这一掌去势汹汹,那黑衣人勉力躲过,就见那掌风顺势而去,顷刻间那窗户窗檐化为齑粉,那室外的月光照进来颇有些阴森森的味道。           二十七捉个小贼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这一下攻击乃是瞬息之间的事情,黑衣人与杨璟打了半响,杨璟只守不攻,这突然击出的一掌竟是都没看到他如何出手的。快、实在太快了,这简直不是人的速度,黑衣人心道。若是杨璟只守不攻,他还可以与之打上几回合,一旦杨璟出手,不说去化解他的攻击,能躲的过便是万幸。     眼见房间的窗户处被杨璟一掌劈出个窟窿来,室外的君华笑道:“你捉个小贼何至于弄出这么大动静,这可是要赔钱的啊”     闻言,室内外的黑衣人皆是一怔,这两人竟是把他们当作了小毛贼来打,屈辱之感油然而生。这室内室外总共四个蒙面之人,四人皆是刺客出手,下手皆是快、准、狠,招招皆是杀招,执行的又都是些别人做不来的任务,此番前来定是没有料到会受此屈辱。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提起软剑继续往前冲。     室外君华一人对三,室内杨璟一对一,师兄弟两人出手都很是随性,也不要人性命,打架就跟锻炼身体似的。     此时已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拖得越长越是不利,那室内黑衣人也知晓这个道理。就见银芒一闪,手中一柄软剑指东打西,指北打南,虚中打实,但又近不得杨璟的身,这室内的物事便遭了殃。     杨璟只觉眼前软剑打得无章无法,眸中的不耐又深了一分,也不知他怎出的手,右手往前一伸,抓住黑衣人胸前的衣裳飞起一脚。就见那黑衣人身体蜷成一个弧度,在半空中飞起,忽地一下穿过窟窿被扔出室内。     眼见那黑衣人落地,身形不稳折了室外一丛草木,君华骂道:“你们这些小崽子怎的这么不让爷爷省心,这下不知又要赔上多少银两。”     刚刚站稳的黑衣人此时抚胸一咳,喷出一口鲜血,另外三个蒙面人一怔,其中一个见势不妙上前与他两背相对。剩余两个发了狠劲,二人成夹击状向君华打来。     还未等二人近身,君华便窜到其中一人身前,将他拽起来,挥起巴掌,左右开弓“啪啪”地扇起耳光来。那被扇耳光的蒙面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人一脚踹飞,又见君华窜到另一人面前,一个勾拳直接打断了鼻梁,曲了手肘又是断了几根排骨。     君华边打边骂:“让你们这么小崽子围殴爷爷,要围殴爷爷也得把技术练好了再来,这样不堪一击真是丢脸。”话落,就见那一人又被当作肉盾扔向背对而站的两个黑衣人。     来时身手敏捷的蒙面四人此时都歪歪斜斜的躺在地上,四人倒也硬气,身受重伤眉头都不皱一下,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只是此时也是强弩之弓想是打不下去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之败来日再讨回来便是,四人对望一眼,跳上后园的墙头而去。     这别院中不止住了杨璟三人,此时蒙面黑衣人一走,便有其他住客陆陆续续从房里出来,众人七嘴八舌的围过来,一时间这本该幽静的别苑却热闹起来。           二十八占了姑娘的便宜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早有人报了客栈管事,那边派了打手过来,一看打人的是白日住进来的贵客,而被打的皆是黑衣蒙面之人,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此时见事已了,忙苦着脸出来道:“客官这大晚上的可砸坏了小店不少东西啊。     君华脸上堆了笑:“你这客栈进了毛贼,我与兄弟帮你收拾了一顿,你该谢我二人才是,怎的还问我们要钱。”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罢了,明日我兄弟二人自会给你一个合适的价钱。”     客栈管事本就是处事圆滑之人,此时闻言也不再提此事,只道:“价钱的事情好说好说,只是这天气严寒,这房间坏了窗户只怕暂时不能住了,还请客官随我到旁的苑里住一晚。”     杨璟站在被打出的窟窿前,此时接了话头:“无妨,不必麻烦。我兄弟二人同住一间便是。”     君华闻言正欲开口,就见杨璟眼风一扫,张了张嘴也不知该说什么。     那客栈的管事眼见事态已定,遂带了人离开。别苑的众人眼见再无热闹可看,又是夜深,打着哈欠回了房。     别苑里前前后后闹腾了许久,陆芷云睡在床上却是毫无知觉。     君华从窟窿处跳入房间,就见黑暗中杨璟站在陆芷云床头旁,他一只手正搭在陆芷云额头。君华心下忽地升起一丝怪异,他两步跨上去,似笑非笑道:“杨小仙君好不要脸,哥哥为你被人围攻,你倒好,趁机占人姑娘便宜。”     杨璟不答话,触手温润,已不似之前那般发热,心下莫名一定,直起身子淡淡开口:“看样子还有他人知道陆姑娘还在。”     君华拉了凳子坐上:“瞧你也不是个傻的,那大原太子闲的无聊派人来杀你玩啊?莫不是占了姑娘便宜意乱情迷不成,这么浅显的事还要哥哥来提醒你。你我二人出自云山,不是为她来的还是为我们来的不成。”     黑暗中二人也不点灯,杨璟走到桌旁:“今日事败,想必还会再来,且等等看。”     君华懒懒道:“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凡人,怕他作甚。只是这出来玩的,赖在白竹镇里着实没意思。”     杨璟不答他话起身至床前,掀了被子抱起陆芷云,口中念了一句转瞬从房里消失了身影,只见那房门不知何时已然打开。     眼见杨璟从房内消失,君华霍地起身,几步就要跨出房门,似是想起什么又转回房内,手一伸便抓住陆芷云放在床脚的包袱。     冬日的深夜冷风呼啦啦的吹,且白日下过雨,冷风中带了一丝潮湿。君华拿了包袱几步推开杨璟房门,就见杨璟刚好把手上的人放到床上,又拉了被子给那人盖上。一套动作做下来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君华手指一伸就见包袱顺着杨璟方向飞去,他口中“啧啧”有声,声线高低起伏:“不得了了,杨小仙君思凡了。”     杨璟接过飞来的包袱放在床脚,转头淡淡道:“把嘴巴闭上。”     闻言,君华抬手捏了个诀作势欲打,眼波扫了一圈,见那床上的姑娘呼吸平稳,想是睡得正酣,终究没有出手。他悻悻放下手来:“你跟我出来打。”           二十九出大事了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东研都城康京,五更正,余澜斯从龙塌上翻身而起,眸中一派清明哪有一丝睡意。室内烧了地龙,他掀了龙被喊道:“来人,更衣。”     那室外宫女鱼贯而入,穿衣洗漱有条不紊。     钱明从殿外而来,他脚步急促,那室内的宫女抬起头飞快的看了一眼,触到他灼人的目光,立刻又低下头去。     余澜斯见他匆匆而来,眼见身上已然洗整完毕,右手一挥,宫女们端了器皿相继走出大殿。     钱明忙疾步上前道:“王上,出大事了。”     余澜斯眉头一皱,向着钱明伸出一只左手。     钱明忙双手捧上一支黑色小竹筒:“黑色意喻特加急之事,刺魂一向少用黑色竹筒传信,这么多年除去王上登基那次,这是第二次,奴才想这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余澜斯冷着脸,手指并拢用力,竹筒受力而折,他伸出两指取出其中蜡丸,蜡丸触手即破,露出里面的密函。他目光含冰,就见那小小的纸张上写着“事败,刺魂重伤”。     钱明大气都不敢出,他眼角一扫就见余澜斯面上显出一股青色,一双眼眸藏了怒火,心下一惊,忙垂下头去。     余澜斯五指一弯,那蜡丸中取出的纸条被揉成一团,他冷声道:“传信给余靖绥,午时之前赶到白竹镇。”顿了顿,话锋一转:“下朝之前把具体情况的消息拿到手上。”     话落,就听远远传来一声“国主上朝”,他起身整了整衣冠信步而去,钱明不敢多言忙疾步跟上。     这厢余澜斯上了早朝,那身在泰安的余靖绥却是睡得正香,也不知是天气严寒还是其他,只见他睡梦中猛地打了个冷颤,继而又一下睁开双眼。     只听那远处传来了一声五更更鼓之声,眼见室外还是黑漆漆的一片,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只是有人偏要破坏他好睡,刚要入梦,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敲击声,他心生厌烦也不想去理,拉了被子蒙上脑袋。     被下呼吸不畅,他本来不是武林高手,此时已被憋得呼吸灼热,心下来火再也睡不着,一把掀了被子坐起来,喝道:“快给老子滚进来,讨人心烦的东西。”     窗户一动,跳窗进来一个灰衣的男子,那男子躬身道:“主子寻的那姑娘找着了。”     余小王爷闻言,心下怒气顿消:“找着了你不早说,找死啊,快说怎么回事?”     “属下最近都在寻那姑娘,恰巧有眼线在白竹镇见着刺魂等人,他们一行四人一起行动怕是被派了什么棘手的任务。”     说话间就见飞来一个枕头,余小王爷骂道:“废话那么多,当我不知道刺魂是什么人啊,说重点。”     灰衣人闪身道:“主子可是忘了国主传信的事,主子寻的姑娘也正是国主寻的人,那姑娘与两个男子住进了“留仙”客栈,子时见刺魂等人潜进客栈,刺魂等人都是绝世高手,属下也不敢靠的太近,只是没过多久倒见刺魂等人带了伤出来。”     余小王爷此时呵呵笑出声来:“哈哈,这个王八蛋也有今天,余澜斯这厮坏了我的青梅,此次不管那姑娘什么身份,定要抢了来做我媳妇儿。”     话落,唤了人去准备快马,随意梳洗一番便策马而去。           三十日上三竿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余小王爷天还未亮就策马出城的消息,即刻便传到大原皇城的两个掌权者耳中,只是这陆淳精神气头已大不如从前,又有意放权给陆重白,故此只等看陆重白作为。     陆重白手下所用的暗卫除去宋寻带的一批是自己培养起来,还有一批是陆淳拨过来给他的,历来储君代代如此。是以,除了余小王爷出城的消息,还收到了东研国主派了杀手潜入白竹镇的消息。     陆重白心中焦急,面上却半分不显,连派了几波人去打听消息,他心中隐隐觉得有那人在是不用太过着急的。果不其然,早朝前又来了消息,说那刺客四人进了客栈欲掳走陆芷云,不料那一起来的两个男子皆是高手,还没怎么出手便重伤了那刺客四人。     陆重白闻言心下一松,那人果真是值得托付的,转念一想,那人还没怎么出手便能重伤余澜斯派的头号刺客,想是难有人能在他手下过招。     陆重白面上表情渐渐放松下来,招手唤了宋寻:“想必余澜斯的老脸都要打肿了,把客栈的人撤回来,跟着余靖绥便是。”     宋寻张了张口,欲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来。     陆重白见他面上表情,难得的开口解释了句:“有那人在。”     宋寻点头称是,退出大殿。     “留仙客栈”一事在茫茫夜色中悄然流逝,始作俑者陆芷云却是好睡了一夜,次日更是睡到日上三竿。     她悠悠转醒,拥被坐起就见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砖上,煞是刺眼。心下升起一丝怪异,陆芷云左右扫了一圈,这房间布置与昨日一般,只是少了房门前木架搭起的一盆凋零的兰花,即刻便肯定下来,这房间定然不是昨日住进来的那间。     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     陆芷云忙低头审视自身,衣着无异,身上也无任何不适。忙起身穿了外衫,套了绣鞋,戴了面纱拿上包袱便走。临到门前,小心翼翼的开了房门,阳光透过门缝照进来,除此之外便是不远处的敲打之声。她沉下心来静静听了一会,那门外不远处的两人应是客栈的伙计,二人边说边笑,敲打之声似是在修理什么物事。     出了房门就见廊上几步之外有两个褐衣的伙计,二人见陆芷云从房内出来,挥了手中的汗巾道:“打扰姑娘了。”     陆芷云也不答话,转身折到旁边的房间门前,“吱呀”一声房门应声而开,屋内事物映入眼帘,竟是没有杨璟与君华二人的身影。她心中一慌,欲转身去推另一间屋子的房门。     那廊上的其中一个伙计出声道:“姑娘寻得可是蓝白两衣的二位公子,那二位公子此刻在二楼的厅里喝茶。昨夜别苑了进了小贼,让姑娘受惊了,二位公子想必也是因此想让姑娘多休息片刻。”     闻言,陆芷云心中刚刚升起的惊惧如潮水般散去,她道了一声谢驱步便向着大厅走去。     那伙计口中所说的客栈进了小贼之事,她半分不知晓,昨夜竟是如此好睡,也不知杨璟二人是否知晓此事。           三十一杨师兄生得比我好看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出了别苑便是中心的花园,彼时太阳正挂在中空,那一园凋零的草木此时望去也显出一丝活力。     陆芷云步伐轻快,半盏茶的光景就上了通往的二楼大厅的楼梯上。     二楼的大厅不似一楼一般富丽堂皇,只少许雕刻一些奇花异草,虽是简洁却是让人心感洒脱。     杨璟与君华二人坐在靠窗的桌旁,桌上搁了一碟小食和一套油彩荷清茶具,二人手边各放了一只茶杯,茶杯通体碧绿,外壁一片浓墨荷叶,两只茶杯上的荷叶又不尽相同。     正是冬日,虽说太阳照出,这天气仍是清寒。这“留仙客栈”之中唯有窗边蓝白二人衣着飘逸,不似常人一般穿着厚实,陆芷云一眼就见二人所在。     似是察觉到她视线所触,君华正转头向她看来,眉眼飞扬牵出一抹微笑。陆芷云心下欢喜,面上显出一丝笑意,两步并作两步赶上前去。     待她落座,君华道:“你这面纱让人瞧着生烦,要是生得无盐戴上还有的说,长得多好的丫头戴个面纱真是难瞧。”     他语气似埋怨,又似夸奖,陆芷云一听颇为受用。她自幼便长得清丽,所见之人无人不称道的好相貌,只是炸死一番到了杨璟跟前一站,这天生的好相貌便矮了一截。此番君华开口夸她,她便有些飘飘悠悠找不着北了:“杨师兄可比我好看多了。”     话一出口便大呼后悔,只见杨璟抬眸悠悠的看了她一眼,那面上神色淡淡的,广袖轻抬溢出一声轻咳,想是心中不大舒坦也不明说。陆芷云这话明着是夸他相貌生的好,仔细一琢磨便是说他与女子一般阴柔。     君华在旁却是笑出声来,他一努嘴:“哈哈,倒是漂亮,很漂亮。”     陆芷云不敢接话,只拿眼角去扫杨璟,那人却是未曾听见一般自顾饮茶。眼波流转,又斜了眼睛瞪了君华一眼。     君华敛了笑意,招手唤了客栈小二,点了五个菜色,又补了一句:“要香油做的。”     那客栈小二眼见这三人所点菜色皆为素菜,犹豫了半响问道:“客官可还再要些肉食荤菜。”     这凡间的诸人喜食荤腥,怎知这也是在造杀孽。他与杨璟虽与陆芷云一道进食,最初虽有荤腥在桌却从不去碰,自掌勺做饭之后便不做此类菜食。想到此处君华此刻忽地一怔,他与杨璟不食荤腥,那打小娇养的陆芷云却是与他们不是一般,相处多日也不曾见她提起这个。     显然,杨璟与他想到了一处,二人目光齐齐看向陆芷云。     陆芷云心下一惊,这二人也不知何意,眸中之意复杂难解。眼见客栈小二站在身旁,忙接过话头:“我家不食荤腥,小二哥多多包涵了,除去我哥哥所点的菜色,还请小二哥再自行给我们配上几个鲜美的小菜。”     她那一声“哥哥”听得君华嘴角一咧,也顾不得去想荤腥之事,只嚷道:“对对,就这么的,我妹妹说的是。”     客栈拿了菜单退下去,不多时便备好了一桌饭食。           三十二遇故知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午饭毕,已是午时末。     三人整理一番下楼结账,还没到柜台就见客栈门外进来两人。客栈开门做生意,人进人出自然没什么稀奇,奇就奇在那正在进来的两人与常人颇有不同。     那两人作主仆打扮,走在前面的一人衣衫凌乱,面色潮红,额角带汗,那束发的白衣冠歪歪斜斜挂在头上。后面一人手上托着雪白狐裘,身上衣衫还算齐整,面上神情也与前面一位大不相同,气息平稳眸中带了一丝无奈。     那客栈的伙计眼见二人向着柜台而来,忙迎着上去招呼,只见那前面的华服少年越过小二道:“掌柜的,我来找人。”     那掌柜的圆滑世故,眼见他衣品相貌不俗,虽说不是来住宿的倒也笑意盈盈问:“公子的找的可是我客栈住的客人,要是的话也不知与公子与那人是何关系,小店开门做生意也不能随意将客人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掌柜的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如是住店的客人,还得看看是不是故知,要是来的是客人的对头,也还有时间让客人提前跑路。他一番话下来,那厅内吃饭的三两客人心下对掌柜的又高看了一分,只是那华服少年似不是那么领情。     他手一抬,那身后托着雪白狐裘的人几步走上前来,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柜台上:“掌柜的尽管说来便是,我家公子不是来寻仇的。”     君华与杨璟走前,陆芷云跟在身后也瞧得不是很清楚,只听到君华道:“这主仆两倒是会做人。”     眼见那主仆二人站在柜台前还没解决,杨璟三人到了一楼寻了一处离柜台较近的地方顿住脚步。     “姑娘”那华服少年大喊一声,疾步向三人走来:“真的是你,姑娘,我是余······上次在聚缘轩一起吃饭的啊,可还记得?”     似是顾忌身份,未能完整报出名号来。     事起突然,谁也不曾想到那华服少年找的人竟是自己站出来了,还是个姑娘,一时间众人睁大了眼睛看着。     眼见那华服少年几步过来,君华浅笑一声忙移到陆芷云跟前遮住她身影。     “你做什么?”那华服少年怒道。     君华伸手拦了他偏过来的脑袋:“是你做什么吧?怎的问起我来了。”     两人一个拦一个冲,似是要打起来一般,与那华服少年一道来的人也走上前欲帮主子制住君华。陆芷云只觉莫名其妙也不敢仔细去看,忽地身子一晃,杨璟伸手把她拉到身后。     那华服少年眼见陆芷云站到杨璟身后又欲转了方向过来,君华忙劈手打过去,手托狐裘之人怕主子受伤,浅浅一推把华服少年推开了两步。     哪知君华只是虚出一招,眼见二人退开两步便收回了手:“哪里来的轻浮子,光天化日之下还要不要脸了。”     “你才不要脸了,你让姑娘出来说话。看看姑娘是不是认识我。”     君华正欲开口戏谑一番,就见杨璟微微一侧身,露出陆芷云半个身子,他轻咳一声淡淡的问:“你可是认识那人?”     闻言,陆芷云抬眸向他指处看去,那华服少年一身白衣,广袖上绣着一直淡雅墨枝,不是余小王爷又是谁。只是她与此人也只是一饭之缘,说是不认识难免欠妥,说是认识又有些牵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作答,微微点了头道:“怕是见过的。”           三十三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眼见陆芷云露出脸来,余小王爷心中一喜,正欲上前与她畅谈一番,还未动身又听陆芷云那句“怕是见过”,身形一僵,面上笑意扭曲了起来。     君华便笑得更欢了,他拿腔捏调道:“哎呦呦,我这妹子见过的人可不少啊。”     那厅里在座的客人此时哄堂而笑,余靖绥身后的玉书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脸上**辣的发着烧,眸中又挂上了一丝局促。     好在余靖绥是生意人,顿了半响很快便反应过来,他整了整衣冠:“姑娘也许不记得余某,余某却是记得姑娘的,不久前我与姑娘在泰安聚缘轩相识,没想到还能在这白竹镇遇上姑娘,真是缘分呀。”     玉书嘴角一抽,小王爷可真真是厚脸皮的最高境界,明明是自己奔着姑娘来的,还偏说是巧遇的,这追媳妇儿的造诣可谓海般深厚呀。     君华不爱听这话,他眉头一挑:“你不是来寻人的么,快去吧。”顿了顿,又转头对着陆芷云道:“你吃饭可是忘了给钱了?”     陆芷云一怔,这饭钱的确是没给的,那顿饭也是余老板请的,本以为这辈子是不会再见了,没承想今日会再见。这么一想,心下微微泛出一丝恼怒,倒是吃饭吃后悔了,这天下果真没有白吃的午餐。     余靖绥挥了挥袖子:“不找了,找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难得有缘跟姑娘遇上。这两位想必是姑娘的兄长吧,余某唐突了,海涵啊。”说话间,抬手做了个辑。     君华眼珠一转向着杨璟看去,二人默契的对望一眼。     余靖绥忙道:“三位这是要去哪儿?余某对着白竹镇周围倒是熟悉,如是没什么事,不如让余某带着三位游玩一番。虽说正是冬日,可这大原四季如春,倒也有些极致的美。”     闻言,陆芷云心下一动,前日说起出来游玩只是一时兴起,冬日里其实没什么好瞧的景色,只是想着跟在杨璟与君华两人身旁倒也能到处走走。     正想得出神,只听君华道:“好啊,那便一起走了,你先去把我们的账给结了。”     余靖绥一怔,即刻反应过来招呼玉书去结账。     猛地听到让自己掏银子结账,玉书颇有些郁闷,这还没跟姑娘讲上一句话呢,就得掏口袋出钱了。只是余靖绥眼锋一扫,他也顾不得再想其他,忙向着柜台走去。     眼见主子与那三人出了客栈正门,玉书掏出铜板欲结账走人。掌柜道:“小公子,总共二两银子。”     玉书冷声道:“忽悠谁呢,我家也是生意人,你个客栈虽说规模不小,也还达不到一夜几两银子的水平。识相的赶紧说的实价,小爷我便不与你计较。”     掌柜的不咸不淡的道:“昨日夜里那白衣的客官打坏了我家窗户,又折了我一园草木,加上房钱,统共就是二两银子。小公子如是不信,可去验证一番。”     闻言,玉书面上升起一丝恼怒,掏出银子砸在柜上:“你当小爷是穷的,有何好问的。银子可拿好了,不少你了吧。”     话音未落,抬脚疾步而去。           三十四打脸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客栈门外拴了两匹油光水滑的骏马,正是余靖绥主仆二人骑来的,从泰安城到白竹镇只用去半天的光景,可见那两匹都是好马。可惜再好的马此时也入不得主子的眼,此时主子眼里全是姑娘,不得已,一人拽了两根缰绳跟上去。     几人信步在街上游荡。     君华回头道:“哎呦,这马也是送我们的啊?真客气。”     玉书嘴角一抽,紧了紧手中的缰绳。     陆芷云瞧了余靖绥一眼:“余老板你有事儿忙事去吧,我三人对这附近很是熟悉,不用搁下事来招呼我。虽说能遇上不容易,但来日方长,总会再见的。”     陆芷云本意让他不要跟着,不过显然对方并不是很明白。     余靖绥正色道:“无妨,也无甚大事,难得遇上,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杨璟悠悠的转过头问:“你叫什么?”     猛地听见他开口,余靖绥转了视线看去,此时一细看,这白衣人相貌生的极是俊逸,脸庞上每个部分都恰到好处,多一份则过于阳刚,少一分则阴柔。     杨璟见他不答,两只眼睛却是定在自己脸上,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不快:“看什么?”     君华闻言笑出声来:“哈哈,谁让你长得···漂亮···”     忽地只见余靖绥面色变红,青天白日的盯着一个男人看,是有那么一点不合时宜,他定了定神:“再下余靖绥,与你家妹妹是旧······”     杨璟截了话:“东研国主与你是何关系?”     余靖绥面色一僵,这白衣人倒是心思活络,余姓在东研是国姓,在大原可不见得是,且他与余澜斯的纠葛也只有东研权贵知晓。故此,他似笑非笑道:“何以见得我与那东研国主有关系,再下只是一介商人。”     陆芷云道:“那泰安城里的聚缘轩和碎玉阁倒是余老板的产业。”     眼见陆芷云开口替他解释,余靖绥心下便欢喜起来,他顿住脚步欲转到陆芷云身旁。     杨璟伸手拦到:“你并非大原人氏,我只问你,与那东研国主是何关系?”     余靖绥敛了面容问:“你从哪里瞧出我非大原人?”     还未等杨璟答话,君华已然接过话头:“你不用管我兄弟二人怎知你非大原人,你只管说说你与那东研国主是什么关系?”     余靖绥一怔,顿了半响,心下一横,低声道:“我乃东研小王爷。”     他本意说出身份能得三人信任,却没料到君华眉头一挑,骂道:“跟那不要脸的是一家的,难怪也这么不要脸,你走吧,我兄弟二人自当没见着你。”     话落,余靖绥暗呼后悔,这余澜斯的人品果真差到极致,又经过明月公主那起子事,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当下也不管不顾,霹雳巴拉把毁青梅那事又抬出来说道了一遍,只说余澜斯不把他当兄弟看,让他失了最心爱之人,末了还补上一句与余澜斯不是一条道上的。     余靖绥一开口,玉书面色便扭曲了起来,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主子开口非但扬了,张口闭口还要与国主摘清关系,岂非是打了国主一巴掌。     好在此时街头百姓不多,余靖绥一通话也压低了声线去讲。     君华却不领情,不咸不淡道:“完了?完了赶紧走啊,大街上打自家表哥的脸子,你也好意思说自己与他不是一条道上的?”     君华这巴掌打得更响了。           三十五竹海女妖(一)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余靖绥只觉面上火辣辣的,玉书忙上前拉了他一把:“主子,咱们回去吧。”     余靖绥甩了甩袖子道:“我与那余澜斯的关系已说了清楚,再下就想知道,姑娘你可介意我与他是表兄弟?”     陆芷云闻言一怔,不介意那是假的,余澜斯逼得她炸死出宫,远离至亲,从一国公主到如今出门都得以纱遮面,是个人都得怒。前程往事诸多无奈与心酸,猛地这么被人一问,倒有些不知该如何去答了。     好在杨璟与君华都是熟悉情况之人,二人眼见陆芷云怔了半响也不吭声,对望一眼,同时开口道:“介意。”     余靖绥没能等到姑娘开口,倒是两个大男人异口同声的嫌弃他,这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了,霍地一下转了身子。     玉书站在他身后被惊得跳开几步,眼见余靖绥一脸怒意,凑上去讨好道:“主子,咱们走吧。”     眼见余靖绥尴尬不已,陆芷云出声道:“我叫芷云,可以唤我芷云。”     闻言,余靖绥心下怒气顿消,转过身来依旧一副笑嘻嘻模样:“好名字啊,芷云。”     君华闻言不乐意:“你可听见清楚了,听清楚了就赶紧走吧。”     余靖绥也不介意君华什么态度,倒是玉书有些忍不下去,他盯着君华冷声道:“你别欺人太甚。”     君华眉头一挑:“干你何事。”     玉书扔了手上的缰绳,意欲上前与君华打上一架。眼见再发展下去便要难看了,余靖绥拉住玉书,对着君华方向抱拳道:“抱歉,玉书护主,性子冲动了些。三位有事,我与玉书不便打扰,就此别过了。”     话落,转身也不管玉书如何,扯过缰绳翻身上马,只听“驾”的一声打马而去。     余小王爷主仆二人一走,最欢快的莫过于君华了,也不知他从哪里找来一辆马车,催促着杨璟与陆芷云上了马车,自己坐在车辕上驾着马车。     三人坐上马车一路出了白竹镇。     白竹镇因镇子周围都是白竹而得名,三人出了镇子便入了竹海。     古话讲松竹梅称岁寒三友,松竹越冬而不凋,梅耐寒而开花,故称岁寒三友。竹子四季常青,冬日里看去也是一派派青青绿绿的模样。是以,一入竹海虽有些潮湿清冷,但更多扑面而来的更是一种清新。     马车的软帘挑起来别在一角,陆芷云从车厢里出来坐到软帘下,眼见一片清新的绿色,心下不由得欢喜起来。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陆芷云闭了眼睛,微抬下吧,轻轻地吸了一口长气。     君华笑道:“不知道,到处走走,我也许久未在凡世走动。”     陆芷云认真道:“客栈的伙计说你两昨晚捉贼了,究竟怎么回事?”     君华眼角一扫:“问杨璟去,那窗户可是他打坏的。”     陆芷云呼吸一窒,那窗户坏的彻底,倒是没想到杨璟这般清越脱俗的人出手竟是这般决绝。她定了定神向车内看去,只见那人一手拿了小杯正在喝茶,她面上显出一丝惊疑,这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套小桌,桌上还搁了一只白釉小壶。           三十六竹海女妖(二)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杨璟搁了手上的茶杯,轻咳一声,仍是一副淡淡的面色:“姑娘想问什么?”     陆芷云挪了挪身子,心脏咚咚狂跳,第一反应就是:不好,最近一看他便觉得心跳有些失常!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早间听那客栈的伙计说,昨晚店里遭了小贼,还是你与君师兄捉起来的。我睡得沉,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怎的起来竟是睡在杨师兄房里。”     还未等杨璟答话,君华添了一句:“是挺沉的。”     眼见红晕漫上陆芷云耳际,杨璟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笑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你赶紧说说”     杨璟轻咳一声,缓缓道:“大约是我三人很早便被盯上上,子时之后别苑里来了四个小贼,其中一个奔着你房里的包袱去了。我非凡人,那四人一来便已知晓,又是奔着你那包袱来的。不得已把姑娘转到我房里去了。”顿了顿,又轻咳一声道:“姑娘放心,我并未在那房里歇息。”     话音未落,君华呵呵笑出声来,陆芷云面上腻白的肌肤刷的一下变得粉红,忙转了头向竹林看去。马车走的缓慢,竹林中吹来一阵清风,陆芷云心道,杨璟说的简洁,只怕事情并非如他所说一般简单,只是他有意隐瞒必然有不想让自己知道的理由,索性顺其自然的好。     正想得出神,耳边隐约传来一声女子的吟唱,忙敛了心神去听,断断续续的只听得一女声悠悠入耳。那声音飘飘渺渺,似是飘飞的柳絮一般。     陆芷云问君华:“你可听见什么没有?”     君华似笑非笑道:“你能听见?”     “何故听不见,虽说有些缥缈,但也实实在在听见啦。”陆芷云斜了君华一眼。     杨璟从车内探出头来:“姑娘你当真听见了?”     陆芷云小声道:“听见了。”     她心中惊疑,二人轮番问她,莫不是这唱歌的女声不应能被她感知一般,硬着头皮问:“这有何奇怪的不成?那唱歌的应是个年轻的姑娘。”     杨璟顺势坐下来,淡淡道:“这唱歌的姑娘可不是人。”     陆芷云闻言一惊,只觉手臂上生出一片小颗粒来,不是人还是怪物不成。     君华瞥了杨璟一眼,笑道:“是这竹林里的小妖精。”     闻言心下一宽,这二人皆是传说中法力高深的上仙,那小小的女妖怪想必不是什么大问题。     忍不住,偷眼去看杨璟。     杨璟面色淡淡的坐着,眉宇间一派祥和,也瞧不出一丝多余的神情,但那万事底定的气度,却让人不用自主的宽心、依赖。     忽地那飘飘渺渺的声音变得真实起来,让人能够一字一句的辨识出那人所唱,慢慢的近了,那唱歌的女妖怪来了。     陆芷云瞪着一双眼睛左右去寻那唱歌的女妖,却是没料到君华“吁”的一声喝停了马,好在杨璟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往前跌去的身子,还压低声音道:“别怕,我在。”     也不知是杨璟那话的功劳,还是被他那成竹在胸的气度所折服,心下慢慢安定下来。     待她坐定,耳边再没了那唱歌的女声,只有呼啦啦的风吹竹叶的声响。           三十七竹海女妖(三)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三人都默默不语,那风中的竹叶哗啦啦的响,忽地只见风停了,那路的尽头出现一个娇小的人影。     陆芷云心道:来了。     那人影走得缓慢,竹林中静静色无一丝声响。     君华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提高了音量对着那头道:“小妖精你可走快些,爷爷这些年见过的妖精就属你最磨叽,也不知你那几百年修去哪儿了。”     陆芷云心下一惊,这竹林的女妖怪竟是这两位仙君的旧相识?     那边传来一声娇笑,一声软软的声线道:“君华哥哥你又催我,明知道静香不似你一般高个长腿。”     君华骂道:“谁是你哥哥,你一个小妖精,也想喊本仙哥哥,要不要脸啊。”     那边也不恼,问道:“杨璟哥哥可来了?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君华眉毛一挑,向着杨璟拿腔捏调道:“哎~小妖精唤你呢,杨璟哥哥。”     陆芷云转头向杨璟看去,就见那人袍角划出一抹弧度,一双云纹长靴跨出车厢又飞到地上去了,端的是行云流水般的清逸。     那边的越走越近,只见那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身清爽的淡青衣裙,梳的是飞仙鬓,发间一支青竹叶簪。皓齿蛾眉,肤色雪白,两眉间一抹如竹叶般的青色印记,一眼望去竟是如同那竹海中的女仙一般清丽又不失美艳。     陆芷云有些吃惊,这般出尘的姑娘竟然是个妖精?     那女妖走到近前,盈盈一拜,软软的开口:“静香见过两位仙君,两位哥哥近来可好?”     杨璟面色仍是淡淡的,既不开口回话,也不多看一眼。他几步走回来,伸出一只手道:“来,下来。”     话音未落,两道火辣辣的目光打在脸上,那唤作静香的女妖冷声问:“你是谁?”     眼见陆芷云怔在那里不动,杨璟又往前伸了手道:“来,下来。”     犹豫半响,终是把手递了过去,就着杨璟的手力,轻轻一跃踏到地面上去。     待她站定,就见那女妖起身正走过来。     杨璟轻挥了衣袖道:“站得远些,别靠过来。”     说话间一阵无形的劲风向着静香方向而去,眨眼间只见她白了一张小脸,咬了咬牙勉力稳住身躯。好在杨璟意在提醒她不要靠近,并未伤她。     君华不咸不淡道:“小竹妖,你如此大费周章的将我三人拦下来,意欲何为啊?这大冬天的,你不躲在家里修炼,出来乱晃是不想修成妖仙啦?”     静香是个机灵的,早在君华开口讲话便缓了面色,软软道:“君华哥哥说笑了,静香是想,两位仙君哥哥不常来这凡间走动,静香法力薄弱又进不去杨璟哥哥的阁楼处,与两位仙君哥哥已有数年未见,今日难得一见,还请两位仙君哥哥赏脸到我家里喝些竹露。”顿了顿,又转到陆芷云方向,微微一笑:“给姑娘问好,我名叫竹静香,相见即是缘分,请姑娘也一道同去。”     陆芷云心道:好个心思通透的女妖精。     面上却是从容一笑:“我听两位师兄的。”     君华道:“料你个小竹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便与你去喝上一口竹露也无妨。”     竹静香心中欢喜,侧身软软道:“请随我来。”     君华拉了马车跟在竹静香身后,杨璟唤了陆芷云跟在身后,四人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三十八竹海女妖(四)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一路影音灼灼的走,入了竹海深处如同走在天山一般,视线所及皆是茫茫的白雾。     陆芷云心道:这女妖所居倒是如同神仙居所一般。     又走了一会,白雾渐薄,竟是走出了雾海,眼前豁然一亮。只见天际之下有一处小院,院内有一小间草屋,四周的竹子矮小秀气,那草屋之前有大片的草地。     除去草屋,此处环境竟与杨璟所居的阁楼之处颇为相似。     君华在屋前寻了一块长势良好的草地拴上拉车的骏马,三人便陆陆续续的进了小院。     进了小院就见那草屋之前有一处茅草搭建的凉亭,亭内摆了一小张四方的桌子,四面用木桩置了古朴的凳子。竹静香引了三人到亭内坐定,抽身从屋里端来一套茶具和两碟小食,一碟为蜂蜜桃肉,一碟为盐沁梅子。     此时已近晚饭时分,杨璟师兄弟二人为仙可不食烟火,竹静香为妖吃与不吃也所谓,偏偏在座的四人只有陆芷云**凡胎,却是不吃不得。故此,陆芷云取了面上的面纱,竹静香端到桌上的两碟小食很快便减了大半,且大都进了陆芷云的肚腹中去。     竹静香软软道:“这竹露乃是我每日清晨在竹尖所集,又用上好的银丝碳烧了五个时辰,泡的都是琼山上的明前古树茶,不知两位仙君哥哥觉得如何?”说话间,又给二人依次续了水。     君华接过茶杯嗅了一下:“琼山的明前古树茶长于山野,与其他树木共生,生长周期长,这色泽黑亮不说,还具有特别浓郁的兰花香。虽说不是上上之品,倒也能下的去口。”     琼山不比云山般连绵百里,只有几座山峰所成,这山中以古茶树居多,但因为山间地势险峻难攀,这茶便不是常人能够采得到的。     故此,世人皆知琼山明前古树茶乃茶中上上之品,偏到了君华嘴里成了刚刚能入口只茶。好在竹静香也不恼,仍旧一副温婉模样。     杨璟端了茶杯喝了一口,也不答话,转头问陆芷云:“你可是饿了?”     陆芷云一怔,定是自己吃了许多桃肉被他瞧出来了,也不忸怩大大方方的应了一声。     陆芷云的话一落,杨璟便霍地站起身来,欲带她去寻些吃的。     那竹静香也跟着站起身来,跺了一脚,陪了笑脸:“倒是我给忘了,姑娘不比我们,吃与不吃都无甚关系。”顿了顿,又道:“我那屋里还有些吃食,姑娘与我去瞧瞧想吃些什么?”     说话间,竹静香几步过来欲拉陆芷云的手。     杨璟冷声道:“做什么?”     一股冷冽之气从他身上猛然而出,竹静香惊得退开两步,又极快地稳住身形,掩了眸中的怨愤,娇嗔道:“杨璟哥哥可是吓着静香了,静香只想带着姑娘去取些姑娘喜欢的食物。虽说静香是妖,但也是个明事理的妖,这位姑娘既是杨璟哥哥的朋友,自然也是静香的朋友,静香自是不会相害于她的。”     君华拉了杨璟坐定,又转头对静香道:“你个小竹妖也不会傻到在两位仙君面前自找死路。”     话落,眉头一挑,示意陆芷云与她一同进屋取食。           三十九竹海女妖(五)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跟在静香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门。     屋里未点灯火却依旧亮堂堂的,原是各处挂了大大小小几个夜明珠,入门处两颗尤其硕大明亮。     只是亮则亮已,这屋里因没有灯火的原因,整个屋子显得清清冷冷没有一丝人气。陆芷云心中不喜,怔在门边不肯挪动脚步。     竹静香招了招手:“姑娘你别站在门边,快来这边瞧瞧想吃点什么?”     陆芷云心中一紧,也不知为什么,竹静香这女妖虽说面上一副温婉模样,心下却觉得没那么简单。转念一想,那两人就在屋外,这女妖再厉害也不敢对自己下手。     顿了顿,迈开步子向着竹静香走去。     电光火石间,只见竹静香身影一晃,一只右手伸出向着陆芷云而来。陆芷云心下早有所防,顺势向后一退,只是她又怎么比得过竹静香修行百年的速度。     待陆芷云反应过来时,就见一截白皙的皓腕呈在眼前,而那芊芊玉指却是扼在自己喉咙处。     她很快镇定下来,后脑勺贴在墙上,若是现在呼喊,只怕还没出声便要先断了喉咙。是以,她微微一笑,也不挣扎。     竹静香盯着陆芷云,压低声音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与杨璟是何关系?”     她目光含冰,语气生冷,哪还有刚刚一般的温婉可人。     陆芷云不答,只觉那人手劲又大了几分,她料定这女妖不敢杀她,也不慌张,反倒不由得露出一丝浅笑。这女妖怕是喜欢杨璟的。     竹静香冷声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我们做妖的杀人那是常事。”     陆芷云仍旧不答,那人手劲加大,只觉呼吸越加困难。     眼见陆芷云被她捏的面目苍白起来,微微缓了手劲:“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人类,也不管你是如何迷惑于杨璟,今日之后你速速离开杨璟。否则,下次再见便是你的死期。”     陆芷云缓了一口气问:“为什么要离开他?”     “因为我喜欢他,我不喜欢你出现在他身旁。”     陆芷云心道:果不其然,这女妖喜欢的是杨璟,只是她一个妖精也敢喜欢仙君。默了片刻,嘲讽道:“你一个妖精怎的还能喜欢仙君。”     竹静香被她戳中软肋,加大了手劲,只捏的陆芷云的面色又白了几分。     竹静香冷笑连连:“我不能喜欢他,你便能了?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什么心思。仙规只说仙凡不可恋,可没说仙妖不许,我如今已有五百年的道行,凭我的资质,再有几百年便是妖仙,那时我与他便是神仙眷侣。”顿了顿,瞧着陆芷云越发苍白的脸色,心中大快,又道:“你呢?小小的凡人,别说仙规不许,便是仙规许了,你能活几年?你能伴在他身旁多少年?所以,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免得我出手。”     本就不顺畅的呼吸此时忽地一顿,陆芷云只觉心下一痛,一时间千百个念头涌上心来,撞击着胸腔,震得她险些喊出声来。     竹静香眼见陆芷云眸中光彩渐渐消去,眨眼间她面色由白转灰,眼见目的达到,松开了手指。           四十竹海女妖(六)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喉咙上的压力一松,陆芷云忙抬手捂了口中溢出的咳嗽声,脸又憋得通红起来。     竹静香娇笑一声,大声道:“姑娘好生有趣,怎的会笑得脸都红了。两位仙君哥哥怕是等急了,你快快整理一下,咱们端了食物就出去吧。”     陆芷云直起身子,整理了衣裙,又走过去端了放好食物的食盘。     忽地见她长出了一口气,迈步想门边走去。     凉亭的四方也挂了四颗硕大的夜明珠,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杨璟起身欲往草屋中行去,还没来得及跨出两步就见那草屋中走出两个人影,一白一绿,如同进去一般前后错开几步。     他收回脚步,又坐回到凳子上去。     竹静香笑意盈盈,将食盘搁在桌上,又转头接了陆芷云手上的放好:“我与这位姑娘倒是聊得投缘,我修行百年难得遇到这么投缘的人,两位仙君哥哥不如今晚就在此处歇下,我与姑娘也好说些贴心的话。”     君华道:“笑话,你小竹妖也会有贴心的话要说?别以为本仙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     竹静香面上溢出一丝粉色,娇嗔道:“君华哥哥你又消遣我,我一个小小的妖精能那你们两个上仙怎么样,姑娘又是与我有缘之人,又怎么出手伤她。”顿了顿,又转头对陆芷云道:“姑娘,你说是与不是?”     陆芷云抬眸去看,就见竹静香笑意盈盈,那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警告。她顿了片刻,应了一声:“是啊,挺有缘的。”     杨璟道:“你不是饿了么,快吃吧。”     耳听杨璟之言,陆芷云眼波流转向他看去,只见那人在清冷的夜明珠的光辉之下,神采竟是丝毫不逊于往日,反而还出了几分出尘之意。忽然间想到竹静香在那草屋中所说,心中自问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又想到她口中所说仙凡不可恋,心下一灰,便没有胃口再去吃那盘中的美食。     眼见陆芷云怔在那里不动,杨璟拿了筷子递到她手上:“快吃吧。”     陆芷云定了定神,拿了筷子放到桌上,缓缓道:“刚才在那屋中吃了许多,现在竟是吃不下去了。”说话间拍了拍肚子,作势吃的多了。     君华见她所为,笑出声来:“你倒是贪吃,莫不是这小竹妖的手艺比哥哥的还好,你这般可是伤了哥哥的心啊。”     还未等陆芷云答话,竹静香已然抢道:“静香怎能比的上君华哥哥,姑娘只是图个新鲜罢了。”     陆芷云忙点头称是。     竹静香又道:“天色已晚,我这就去收拾房间给三位,今晚便在此歇下吧。”     杨璟不答,反问陆芷云:“你可愿意在此处歇下?”     竹静香听此一问,顿下脚步,微笑着向陆芷云看去。     陆芷云一时只觉心乱如麻,面色一僵,默然不语。     杨璟以为她不愿,缓缓道:“无妨,我们稍后便走。”     “不是的,不是这个意思。”陆芷云忙道:“我只是但是这屋子可够我四人所居。”     竹静香娇笑一声:“姑娘说的什么话,这屋子瞧着不大,住上几号人却是不成问题的。即是这样,我便去准备一番。”           四十一竹海女妖(七)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竹静香一走,亭内便只剩杨璟三人。     君华道:“芷云,你若是不喜,直说便是,不必勉强自己。这小竹妖与我兄弟二人相识百年,应是不会害你。”     陆芷云道:“不会,这静香姑娘也是个好人。两位师兄也是与她许久不见了吧,留下一晚又何妨。”     杨璟向她看来,也不说话,那眸色复杂,也不知何意。     陆芷云也不敢再看,忙低头假装整理衣服上的褶皱,胡乱找了个话题:“两位师兄与这静香姑娘怎么会相识的?”     君华瞥了杨璟一眼,似笑非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怪就怪杨璟长得过于漂亮了些。”顿了顿,只见那人连眉眼也未抬一下,又道:“那小竹妖本是这竹海中的一棵灵竹,也忒笨了些,修了百年也不成形,正好让杨璟遇着了顺手渡化了一番。她成形之后所见第一人就是杨璟,偏偏杨璟长得漂亮了些,迷得人家七荤八素。这可倒好,成形之后也不忙修炼了,见着一次追一次,她有五百年的道行便追了杨璟五百年,美其名曰‘报恩’。”     陆芷云惊讶之极:“我以为她只是单纯喜欢而已,没想到还为了报恩。”     君华挑眉:“你也瞧出来了?偏偏杨璟这个闷葫芦,憋了五百年就是不肯表态,也不知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杨璟就坐在她身旁,如是以前,别说坐个个把时辰,就是坐上几天几夜,也不会有问题。反正当他是救命恩人,敬着供着便是。     可是现在不行,自听了竹静香那番话之后,她便越加确定自己对着这清俊的上仙,已然不是单纯的感恩。他坐在身旁,他的呼吸会打乱她的心跳,他身上的气味会闯入她鼻腔内,甚至他的影子照在她身上,都会令她生出莫名的无力之感。既是喜欢上了,哪有那么容易能压抑得住。     万般不自在,霍地站起身来:“我进屋去瞧瞧静香姑娘准备的如何了。”     入夜,三人各自在竹静香准备的房中歇息。     陆芷云躺在床上如同烙煎饼一般,翻来覆去,也不知何时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明便起身出了房门。     冬日夜长,本以为其他三人定是还赖在床上,不承想出了房门便见那凉亭上的凳子上已然坐了三人。茶香入鼻,竟是都已泡好了香茶。     见她走来,竹静香道:“姑娘早啊。”     陆芷云坐定:“你们更早才是。”     竹静香娇笑一声:“我三人一夜未睡,自是早的。”     陆芷云心中奇怪,忙抬眼看去,就见三人衣裳齐整,又是精神饱满,哪有一夜不眠之象。     君华见她看来:“本来是去睡了的,这小竹妖偏说相见不易,大半夜的拉了我们起来喝茶。”     竹静香娇嗔:“我也是舍不得两位仙君哥哥呀,杨璟哥哥也是小气得紧,五百年来都不让我进你那阁楼里去坐坐。”     君华抢到:“下次你来,本仙悄悄放你进来。”     杨璟眸中一暗,扫向君华:“你且试试看。”     竹静香面色一僵,很快恢复过来,软软道:“静香说笑呢,杨璟哥哥莫生气。”     陆芷云默默不语,一时也插不来话来。           四十二竹海女妖(八)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天色渐明。     君华拉了小院前的马车,三人照着昨日进来的路线返回,不多时便回到昨日遇着竹静香之处。     君华催促陆芷云上了马车,却与杨璟二人站在车外。     二人不讲话,只听得早间特有的潮湿寒风吹过竹叶带起呼刷刷的声响。     陆芷云心下莫名紧张,探出头问:“你们怎的还不上来?”     君华一手拉了缰绳,另一手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边。     陆芷云顿悟,这意思是让她安静。视线扫了一圈,这四周除去风声再无其他,这二人是在等什么?     正想的出神,林间传来窸窸窣窣之声,从四周跳出八个人来,皆是黑衣蒙面之人。     君华笑道:“又想围殴,怕是前晚没长记性。”又挑眉对杨璟道:“今日在这竹海里不用怕打坏东西,别束手束脚的,别杀生就是。”     陆芷云不傻,君华开口便是让她知道这黑衣人来历,只怕是来寻仇的。但见这二人面色无一丝紧张之态,心下微微一宽,半蹲在软帘下,静观其变。     杨璟与君二人各站在马的两侧,丝毫没有要动手的神态。     其中一个黑衣人做了一个手势,就见八个人皆拔出腰间软剑,那软剑白光里泛青,想是淬了毒的。     陆芷云心中一紧,只怕不是寻仇那般简单。     君华戏虐道:“你们主子倒是爷爷见过的最不要脸的,打又打不过,还偏要弄点毒药来试试,待会儿伤了自己人可别怪爷爷没有提醒。”     黑衣人哪会再听他啰嗦,八人瞬时移动,竟是同时提剑而来。     八人本来是以包围状态袭上来,临到身前却是脚步一变,两两搭档,一人做脚踏,一人脚尖轻点,跃在半空。如此之态,一对搭档便至少有两下攻击,跃在半空的只袭面门,底下一人直奔对手腰腹而去。四队搭档同时行动,招式变得快又多,这攻击也就数不过来了,任你有三头六臂也要好一番应付才是。     黑衣人快,杨璟与君华更快,只见这二人如风般的飞到做脚踏的那黑衣人身前,抬脚一踢,转身一个侧踢将另外一组搭档的踹翻在地,又回到之前所站之处。     此时那跃起的黑衣人的软剑如银蛇般射来,君华厉吼一声“让你们不要脸”,上前两步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竟是出现在黑衣人身后的半空处。     黑衣人心道:人去哪儿了?     脑中传来一丝危险的信号,那人是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还未来得及转身迎战,就见一道白芒似一道闪电般划过天际。     咝地一声布料破裂之声传来,跃起半空中呈进攻状的四个黑衣人似断了线的纸鸢般向下落去。     眼见身前半空的黑衣人也呈下落之势,杨璟抬眸凉凉的向君华看去。     在这般诡异的氛围之下,忽地又闪过一阵青光,那下落的黑衣人皆吐出一口鲜血落地。     君华落回地面,笑嘻嘻对杨璟道:“不好意思啊,一时没控制好力度,抢了你的风头。都怪那小竹妖添乱,又补了一道。”     忽地那半空中又出现一人,淡青衣裙飞仙鬓,正是竹静香。她娇笑一声:“倒是坏了杨璟哥哥的大事了,静香惶恐。”     说话间,翩翩然落在地面上。           四十三竹海女妖(九)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看的傻眼了,这八个黑衣人在杨璟二人手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还没能过两招便歪歪斜斜的躺倒在地。     眼见陆芷云蹲在车厢里一副膛目结舌之模样,竹静香招了招手:“姑娘,可是吓着了?”     这话可说的有水平了,明着是关心之意,仔细一琢磨,便是说她只拖累了杨璟二人。     当下也顾不得多想,几步跳下马车,走到杨璟跟前,拽住那人衣袖道:“怎么能吓着,有杨师兄在,我还能怕什么。”     所站三人皆未料到她有此举,一时间怔在那里。     杨璟轻咳一声,眸中极快的划过一丝惊讶,好在也没有拂开她的手。     反观竹静香,那人面色潮红,眉眼含怒,一双眼睛盯着陆芷云似要吃人一般。     君华似笑非笑,正欲开口说话,忽地一片沙沙之声入耳,又跳出十几个黑衣人来。     君华道:“怎的这么不识数,爷爷可不想平白无故让你们这些小崽子破了杀戒。”     竹静香一反温婉之态,骂道:“好不要脸的小东西。”     杨璟轻咳一声:“姑娘你上马车里去。”     陆芷云也不忸怩,款款上了马车。放下软帘,长出了一口气,这竹静香骂指桑骂槐,又奈何不得她,心下大快。昨日竹静香靠近一些险些便被杨璟一袖子吹走,此番她非但能靠近那人,还拉上了那人衣袖。转念一想,今日这般也忒孟浪了些,面上便浮上一丝粉色。     车厢内陆芷云正想的出神,车厢外已然开打了。     这后来的十几个黑衣人想必与刚才那几人是一路的,功夫套路颇为相近,这三人打起来便是得心应手,不攻只守丝毫不显下风。     只是竹静香心中有火,这打起来便如同发泄一般,下手颇重,又不伤性命,一时间只听见她手下的黑衣人惨叫不止。     君华边打边喊:“小竹妖,你可轻着点,莫犯了杀戒。”     竹静香又一掌打在一个黑衣人胸前,娇喝道:“这般不要脸的东西就该打。去死吧,你个不要脸的。”     说话间,又转瞬出现在被她打飞的那黑衣人身后,小腿一绷,将那人向着马车踢去。     只听“砰”的一声,陆芷云眼前一晃,竟然横空飞进来个黑衣人。她心下焦急,左右没有任何武器,忙伸手过去拽了桌上的茶壶,如是那人过来,便拿这茶壶砸他的脑袋。     那黑衣人似是被人扔进来的,虽未昏迷,却重伤有些气息不稳。此番见到要寻之人正在眼前,踉踉跄跄爬起身来,阴测测一笑:“公主可让我们好找啊。”     陆芷云手一顿,这人怎知她身份,她很快镇定下来,冷声问:“你是何人?”     黑衣人晃晃悠悠:“公主如是想知道,与我一道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公主若是自己跟我走,我定不会伤你半分。”     陆芷云道:“你主子是何人?”     “公主不必多问,与我回去便知。可别逼我动手。”     “就凭你”陆芷云揭了壶盖,茶壶内的冷茶顺着壶口流出向着黑衣人喷去。     黑衣人闪身躲过茶水,又见陆芷云手上的白釉小壶向着自己面门而来,心下生烦一掌击出,就见那小壶四散裂开。           四十四竹海女妖(十)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眼见那被击碎的白釉小壶碎片四处飞溅,有一块竟是向着脸庞来了,心知是躲不过去了,忙抬手捂住脸庞。     臂上一凉,疼痛之感由臂上而起,深入脑海。陆芷云闷哼一声,怕扰了外面三人对敌,也不敢喊出声来。     几乎就在同时,那黑衣人脚踝一紧,竟是被人从外拉住拖了出去。黑衣人反应敏捷,忙绷直了脚尖,就着那人手劲,身体弯曲成一个奇怪的幅度,挥掌向那人打去。     杨璟却是不放手,堪堪接了他的一掌,屈膝一顶正中腹部,手上用劲,“咔嚓”一声捏碎了踝骨。     碎骨之痛入心,黑衣人惨叫一声。杨璟似是嫌他声音太吵,轻轻一挥,脱手将他丢了出去。     那黑衣人被杨璟抛出,险些撞到君华身上,君华骂道:“不长眼的,往爷爷身上撞,你这是想让我开杀戒么?”     话落,又是一脚,那黑衣人好不痛苦,平均受了这四人每人一下,又都不是要命的手法,只是让人疼入骨髓。     眼见来袭的黑衣人又是相继倒下,君华拍了拍手掌,走向一个黑衣人,正是被杨璟抛出的那一人。     那人被捏碎了踝骨,此时已经站不起来,趴在地上却仍是一副硬气模样。君华俯身蹲下去,伸出两根手指捏在那人脖颈上,正色道:“说来听听,你主子是哪个不要脸的,派了一拨又一波的来围殴我等。”     周围的黑衣人此时都晃晃悠悠的从地上起身,目光皆望向那地上的黑衣人,隐隐间呈一个半包围的状态。     杨璟冷声道:“其他的最好别动,不然他死的更快。”     君华不动,左右扫了一圈,又上下看了那黑衣人一遍,那黑衣人让他看得极不自然,生硬的开口:“要杀便杀,啰嗦什么。”     君华似笑非笑道:“我那弟弟下手重了点啊,你这辈子怕是站不起来了。”顿了顿,又道:“你且说说你主子是谁,我保你一双好脚。”     闻言,那黑衣人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他的踝骨已碎,除非那人能给他换一只脚,否则是不可能再站起来的。想到这里,他眸色一暗,索性闭上眼睛。     眼见黑衣人闭眼不答,君华似笑非笑道:“来来,爷爷让你看看,什么叫天外有人。”     话音未落,他伸出一根手指在那黑衣人腿上一划,就见布料划开。那黑衣人睁眼,就见腿上皮肉破开溅出鲜血。眼见那鲜血越流越多,君华在他腿部上方伸手一挥,再看腿上哪里还有什么伤口,只是那衣料上的血迹却是做不得假。     君华道:“怎样,你只说来我听,我便保你能再站起来。”     黑衣人神色复杂,似挣扎,似犹豫,最后他道:“恕难从命。”话音未落,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君华一怔,忙跳开两步,又搽了搽手:“没见过这么笨的,不说便不说,自杀作甚,险些让我破了杀戒。”     竹静香道:“临死还要害人一道,真不要脸。”     早在君华跳开之时便有其他黑衣人围了上去,其中一个背起地上那个已然断了呼吸的,满眼愤恨,带了其他数人消失在茫茫竹海中。           四十五竹海女妖(十一)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黑衣人退去,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杨璟颇为不喜这股气味,他挥了挥衣袖,就见刮来一阵清风,瞬时冲去了血腥之气。     此时日头已渐渐升起,竹林中潮湿之气慢慢升起来了。     杨璟走到拉车的骏马之前,只见那马的两只后腿中有一只轻轻弯曲放在地上,只承载了少量体重。他抬手轻轻一挥,那马忽地打了一声响鼻,用了四脚站立。     竹静香娇笑一声:“我道这马的胆子怎的不是一般的大,照着咱们这个打法,一般的马早就撒开蹄子跑了。原是杨璟哥哥施了法术让它睡了一觉,当真是思虑周全。”     杨璟不答反问:“你还不回去?”     竹静香娇嗔:“这不是巴巴的来替你们收拾着些坏人么,敢在我地盘上生事,定是不能让他们好过的。”     杨璟不接话,一股淡淡的血腥入鼻。似是想到什么,他几步上前又跨上马车,掀了软帘向里面看去。     只见车厢内散了许多茶壶碎片,那人曲着双腿坐在里面,嘴上咬着布条,与左手配合着正在包扎右手。     听见声音抬眸看来,见来者是杨璟,放了嘴里的布条:“都打跑了?没事吧?”见他向自己这边过来,又补了一句:“别过来,你瞧那地上都是碎片。”     杨璟手袖一挥,就见那四处分散的碎片自行聚到一起。他移到陆芷云身前:“受伤了,我看看。”     说话间,拉过陆芷云手臂,扯了好不容易包上的布条,就见那白皙如玉的手臂上有一道可恐的伤口,正溢出血来。     杨璟问:“你可怕疼?”     手臂被那人握在手中,陆芷云也顾不得疼了,只觉面上火辣辣的:“自然、自然是怕的。”     杨璟眸中极快划过一丝笑意:“那好,马上就不疼了。”     陆芷云一怔,不明所以,瞪大了一双眼睛向他看去。     只见杨璟广袖滑落到手肘上,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其中的食指下溢出一缕淡淡的白光。这人手指竟会发光,正看得惊奇,就见那人将手指移到伤口上轻轻一抹,哪里还有什么伤口。     杨璟道:“现下不疼了。”     陆芷云抽了手凑到眼前去看,只见手臂上光洁白腻,她揉了揉眼睛,若不是那车厢里还有沁了血的布条,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杨璟竟是用了法术替她疗伤,心下一甜,面上不由自主堆上笑容。     杨璟取了布条和茶壶碎片扔出车厢,转头道:“下来走走。”     眼见茶壶碎片从车厢里飞出来,竹静香娇呼一声:“这是怎么了,可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杨璟哥哥,静香来替你教训一下。”     杨璟从马车上下来,神色未动,抬手一指:“回去吧。”     竹静香心中气恼,面上却是不显,她软软道:“我与姑娘告别一番就走。”     说话间欲攀上马车,迎头便撞上正掀开软帘的陆芷云。     她攀爬的动作一窒,似是被撞的狠了,身子便斜斜从马车上摔下来。     她本意近旁的杨璟能拉一把,谁知那人见她摔过来,步子一转向着马车尾部去了,只当没瞧见她。           四十六竹海女妖(十二〕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眼见竹静香被她撞得摔了出去,陆芷云一撩裙摆跨了下去,她拉住竹静香歪斜的身子:“对不住了,没想到你会上来。”     竹静香心中正恼,听见她声音更是火上浇油,一把甩开:“可不敢受姑娘的赔礼。”     陆芷云面色一顿,知她所恼何事,也不再搭理她。     君华见她走来:“可是伤着哪里了?小竹妖也忒生猛了些。”     陆芷云摇摇头:“没有伤到。”想了想,又道:“来的这些想必都不是简单的来寻仇的吧?”     君华眉头一挑:“你觉得呢?”     陆芷云微微一笑:“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倒是连累你们了。”     还未等君华接话,杨璟上前几步道:“姑娘怎知是冲着你来的?”     陆芷云敛了面色,长出了一口气:“本以为哥哥使得这一手瞒过了世间人,没想到还是有人知道我还活着。那个黑衣人知道我身份。”     竹静香走过来:“你究竟是何人?今日之事既是因你而起,那我便说句公道话。杨璟哥哥与君华哥哥都是上仙,本是不食五谷之体,昨日我却是瞧见他们因顾忌着你而不得不食······”     “闭嘴”杨璟截了她的话,喝道:“这事与你何干?你赶紧回去吧。”     竹静香被他惊得跳起来,面上显出一丝潮红:“杨璟哥哥你当真如此不待见我。”     陆芷云心中千回百转,缓缓开口:“我也知我是个拖累,只是我无处可去。”     竹静香眉眼含怒:“天下之大,你去哪里不成,偏偏赖在这里。除了给人带来麻烦,你还会······”     她话音未落,却是被杨璟袖子一挥,带出几里远。     半响,竹林中传来一声怒骂:“杨璟哥哥,你又打我,这个狐狸精究竟是什么人,竟如此迷惑于你,看我不杀了她。”     说话间就见竹静香从竹林中飞身而起,一股青色的气息缓缓凝聚在她右手之上,不过片刻光景便有米粒大小变成夜明珠一般大。     君华忙道:“小竹妖你快快停手,瞎闹腾什么。”     话未落,只听得一声轻喝声,竹静香手中圆润的青光随着身形向着陆芷云方向而去。     君华心道:完了,小竹妖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青光眨眼便至,陆芷云只觉眼前一晃,一道白色身影疾如流星地飞了过来挡在身前。那人不急不缓,伸手捏了个诀,微微抬手随意一挥,那势如破竹般而来的青光竟是稳稳当当的接在了他的手上。     杨璟眸色一暗,手中刚刚接下的青光便脱手而出,竟是向着来时的方向飞了回去。     竹静香心中万般恼怒,此时见杨璟将她的攻击如数返了回来,心中一痛,她出手不轻,这一下若是返到自己身上定是要受重伤的。只是这来势如闪电一般,如何能躲得过。     好在君华出手了,他腾空而起,空手去劈那道青光,那青光被他劈成两半,一半向着竹林撒去,一半仍是向着竹静香而去。边劈边骂:“小竹妖,叫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本仙只能帮到这里了。”     “轰”的一声,竹林中土石带起被打断的竹子飞溅起来,竹静香那头传来一声闷哼。           四十七回家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这一下变起突然,待到陆芷云反应过来时竹静香已然从半空跌落下去。     一时间只听得周围物事落地之声。     杨璟站在她身前,那人比她高出一个头来,鼻腔间充斥着他身上的味道。虽遮住她的视线,却莫名能让人安定下来。     忽闻君华骂道:“杨璟你个小心眼的,两千岁都白长了啊。”     那人身形一僵:“我无意伤她。”     说话间,那人微侧了头看她一眼,见她安然无恙便抬脚走开。     君华缓步进了竹林。     只见竹静香散着长发,坐在一根断裂的竹子上,左手撑地,右手抹了嘴角一丝血迹。     竹静香似是极力控制着情绪,默然垂泪,不时发出一二声抽泣。     “好啦,别哭啦。”君华走到她跟前蹲下来,轻声道:“谁要你胆这么肥,出手了不算,一出手还这般狠辣。”     “君华哥哥”竹静香情绪又激动起来,她哭道:“我就是瞧不惯那小妖精,也不知她使得什么方法,勾得杨璟哥哥出手打我。”     君华轻笑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是个妖精啊,芷云也没做错什么,是你执念太深。”     “可我就是喜欢杨璟哥哥”竹静香嚷道,说话间踉踉跄跄站起身来。     君华一副了然的神情:“你当我不知道呢?只怕杨璟也是知道的。你修行百年难道就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仙妖殊途,咱们能如此平凡相处已是功德,莫要再争那些不可能的。”     竹静香心脏“咚”地狂跳起来,她抢道:“凭我的资质,再有几百年定能修成妖仙的,待我成仙了,还有什么不行的。”     君华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粒黑色丹药递过去:“你回去吧,切勿执念太深,免得出了心魔,可惜了百年修为。”     说话间,转身向马车方向走去。     眼见君华走近,陆芷云张了张嘴,终是没有问出口。     君华见她如此模样,正色道:“她无事。”顿了顿,又道:“咱们也走吧,往下到处走走。”     陆芷云跟在身后问:“去哪儿?”     君华道:“往下去云江边吧,大原冬日温暖,那江边定是来了许多过冬的水鸟。”     陆芷云脚步一顿,想了想低声道:“咱们能不能不去了?”     君华闻言,转头见她一副怯怯的模样,似笑非笑道:“那便回阁楼去吧。”     陆芷云上了马车,却见君华无上车之意,她掀开软帘看去。就见君华似笑非笑道:“本仙难得出来一趟,哪能这么容易回去,你们先回去,我再走走。”     话落,与杨璟对望一眼,转身向着竹林深处而去。     眼见君华越走越远,陆芷云悻悻的坐回车厢内,杨璟接了君华的位置,“驾”的一声缓缓掉了个头,又向着来时的路慢悠悠的回去。     马车的软帘掀起来挂在一角,入眼便是那人的宽肩窄腰,心下一阵安宁,不知过了多久便慢慢的睡了过去     杨璟目光淡淡的扫了一眼,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觉得,这姑娘与出来时有些不一样了。           四十八恼羞成怒的余小王爷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泰安城南城的梨花胡同内。     此时已是从白竹镇返回的第二日。     只说那日玉书险些和君华打了起来,他觉得丢了老脸,加之君华和杨璟二人张口闭口便是要他离去,心中着实恼怒,又不能在心上人面前肆意撒泼,只得骑马飞奔而回。     只是刚一到家他便有些后悔了,原因就是他家大门边上站了个紫衣的男子,那人在大原潮湿寒冷的冬季里直挺挺的站在他家门口,丝毫没有怕冷之态。     余靖绥下了马,揉了揉被冻僵的双手,装模作样的背着双手走到门前:“怎么,见着小王爷还不见礼。”     那人微微俯身见礼:“主子差我来给小王爷传个信,那位姑娘,请小王爷不要觊觎。”     那人虽未明说,听到余靖绥耳里却是相当明白的,定是他跑去追姑娘的事让余澜斯察觉了。只是他累了一天,当下也没有想太多,没理那人,径自回房洗漱一番倒头便睡。     直至第二日醒来,模糊记起此事,那怒火便如同决了堤的潮水一般汹涌澎拜。     “玉书,昨晚那个王八蛋说的什么,你可还记得?”余小王爷怒气冲冲的问。     玉书缩了缩脖子:“大约是让主子别找那姑娘的意思。”     余靖绥一拍桌子:“胡说,那王八蛋明明说的是让我别觊觎芷云。”     玉书嘴角一抽,明明记得还问,只是余靖绥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开口讨骂。     余靖绥黑着脸道:“去,把那个王八蛋给我找来,老子得替他主子教训一下这不懂规矩的奴才。”     玉书正色道:“昨夜主子回房之后他便走了。消息回报说是国主派他到白竹镇外的竹海中埋伏。”     “埋伏什么?”     “不知埋伏什么,不过我们的人发现芷云姑娘等人进了竹海之后一直没有出来。”     余靖绥猛地站起身子:“我道大冬天的跑去那竹林里折腾什么,原来是因为芷云姑娘。你快去查查,如今怎样了。”     玉书应了一声转身出去,还未到门口就见有一灰衣的男子疾步而来,忙侧身让那人进到屋内,又折了回来。     余靖绥道:“如何?”     “回主子,杀魂身亡。他们埋伏的正是那位姑娘等人,只是与上次一般也没讨到好处。”     余靖绥心下一惊,这杀魂与刺魂都是余澜斯身旁并列第一的高手,此番竟是折在这里了,他问:“杀魂是被谁杀的?”     “杀魂受制于人,是服毒自杀的。”     能制住的杀魂的又岂是平庸之辈,倒也不用为芷云姑娘担心。他想了想又问:“东研那边如何?”     灰衣男子道:“消息应是还在途中,属下不敢揣测国主之意。”     余靖绥默默不语,坐回椅子上顿了半响,冷声道:“不管这杀魂是死了还是活着,这芷云姑娘我是一定要追到手的,余澜斯要是再派人来捣乱。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     玉书一惊,欲伸手去捂余靖绥的嘴,只见后者显然已经料到他的目的,眼风一扫,缓缓的站起身子。     灰衣人心道:主子莫不是恼羞成怒了,这胆子越发大了。           四十九三入大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余家兄弟这厢歇了,那厢唱。     消息传到东研已是深夜子时,余澜斯正要安歇,殿内悄无声息的进来个人。好在余澜斯本身是个高手,那人一入殿他便有所察觉。     “主子”人影随声而仙,是个黑衣黑裤的男子。     余澜斯抬手示意那人起身:“如何?”     那人复又跪下:“请主子责罚。”     忽地心下生出一丝不安,余澜斯拉了衣襟:“且说来听听。”     “杀魂身亡,事败。”     掀了被子从踏上下来,余澜斯面上难掩的冰寒:“详细说来。”     黑衣人神色中夹杂着一丝伤痛,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说到杀魂身亡,红了眼眶,让人好不难过,却又压抑着不敢发出呜咽。     余澜斯身子笔挺,大冷的冬夜里站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默了片刻,冷声问道:“那两人究竟是何来头?”     黑衣人眸中闪过一丝愤恨:“属下查寻许久也未曾找到那两人出生,除去那上不去的云山,属下实在不知该往哪里去寻。”     余澜斯心中一凛,抬眸向窗外看见。只见在茫茫夜色中,灰黄的宫灯沉沉浮浮。     杀魂与刺魂乃是影卫中并列一二的高手,自小跟在身旁,没有做不下来的任务,如今这二人却是一死一伤。     余澜斯只觉怒火中烧。     “来人”余澜斯关了窗户,走到案前坐定。     殿外守夜的宫女忙疾步进来。     “去把国师给孤找来。”     小宫女应声而退,待到出了殿门只觉后背都是满满的汗水,冷风一吹打了个冷战,只是那殿内的余国主身上冒出的却是比这冷风更甚。也不敢多做停留,使了一人去寻国主近侍钱明,自己飞快的向宫门走去。     东研的冬天异常寒冷,室外的大雪都集了一指深,又是大半夜的把他从被窝里拽了出来,闻海心中好不郁闷。     待到闻海进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他揉揉被寒风冻僵的脸颊,面上显出一丝谄媚的神情,几步走到玉阶之下,俯身跪下:“微臣给王上请安。”     案前余澜斯似是没有听到一般,仍低着头。     余澜斯不叫起,闻海便只能老老实实跪在那里。直至他觉腿都麻了,上首那人才缓缓叫起。     余澜斯掩去面上神色:“国师可曾见过神仙?”     闻海心中一顿,这国主疯了不成,大半夜的传他过来就是问他可见过神仙。心中如此想,嘴上却是老老实实的应道:“世人皆传那大原云山乃是神仙所居,但从未一人见过。”     余澜斯淡淡道:“国师乃是我东研的奇人,竟也不曾见过神仙。孤今日听说,那云山的神仙下凡来了,就住在那云山脚下的白竹镇的竹林里。孤是想,既然国师也没见过,不如国师与孤一道去那白竹镇的竹林中见识一番。”     闻海心中一惊,这国主绝对是疯了。忙道:“王上三思,这神仙之说由来已久,又尽是些缥缈之说,怕是做不得准。再者,再过半月便是新年,王上势必得留在这宫中。”     余澜斯淡淡挥手一摆:“务需多言,年后初一启程,你自去准备一番,务将此事泄露出去。”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孤听说你有一好友也是修道之人,将他也一道带上。”     话落,起身进了偏殿。     闻海嘴角一抽,心中更是郁闷异常,国主此次再入大原已是第三次了,也不知那大原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心中如此想,脚步却是不敢停留,也不知能不能寻到他那法术高深的朋友。           五十登徒子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云山山麓脚下,竹海草屋中。     竹静香深吸一口气,挪到床边放下双脚,这一动才发现胸口钝痛难忍,正是那日被杨璟所打伤之处。     那一掌的威力不可小觑,混了她十成的妖力,如是打在陆芷云身上,定是能夺去性命的。     虽说她料定君华一定会从自己手下救下陆芷云,却是没想到出手的会是性子清冷的杨璟。     杨璟回出的那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左胸,打的她本元受损,若不是君华那一颗丹药,只怕再不能维持人形。     她越想越心寒,脸色阵青阵白,机灵灵打了个寒颤。     若不是陆芷云,他何至于出手伤她,又何至于如今这般身心剧痛。     心中苦痛,眼中便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伏在床上便抽抽搭搭的哭开了。直至此时,她有多怨杨璟,便有多恨陆芷云。     忽地听见院门轻响,她忙收了哭声。     似是有人走了进来,竹静香心中惊疑,这小院设了屏障,岂是凡人能随便进的来的。     当下也顾不得再想其他,闪身到门口朝外望去。     就见那院里的凉亭内站着个黑金衣袍的男子。无仙气、无妖气,竟是个凡人。     忽地那人抬眸望向这边:“出来吧。”     竹静香心下一惊,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如何进来的,当下定了定神走出门前。     眼见竹静香从草屋内内走出,那人一怔,眸中闪过两簇意味不明的火花。     那人一掀衣袍,在凉亭内坐定,不紧不缓道:“这云山果真是灵韵之地,竟能孕育出你这般姿色的小竹妖。”     竹静香心中一慌,面上却是不显,她站在草屋门前问:“阁下是何人?”     那人哈哈一笑,戏谑道:“怎么,怕我?过来坐。”     说话间衣袖一挥,只见他衣袖过处显出一套茶具来。     竹静香心道:伸手化物,定不是凡人。     眼见竹静香不动,那人倒了茶饮了一口,笑道:“你可从我身上感知到了妖气,抑或是仙气?”     竹静香眯着眼睛看向那人,既没仙气,也察觉不出妖气,又能伸手化物,必然是个厉害角色。当下暗暗戒备起来。     那人又道:“我如想杀你,你躲不过一招。你且过来我看看,像你一般清秀的小妖精倒是少见了,如是这性子也合我胃口,我便收了你做夫人。”     闻言,竹静香娇声骂道:“好不要脸的登徒子,我虽不知你身份,但若是你要以武力胁迫于我,我便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走。”     她话音未落,那凉亭内坐着的男子已不见身影,只觉有一双手忽地从后面伸过来。     竹静香反应敏捷,手上聚了妖力向欲那人下腹打去。身后那人却是如风一般的速度,还未等她出手,伸出一只手来将她两只手锁在身前。     灼热的呼吸拂在耳畔:“别动,让我闻闻香不香。”     竹静香脸色一白,心下升起一股屈辱之感,她暗暗念诀,意欲脱离那人掌控,只是挣扎半响竟是丝毫未起作用。     那人将脑袋转到她右方:“小妖精受了重伤啊,可别乱动,一不小心杀了你可就不好玩了。”深深嗅了一口,又道:“真香,我喜欢。”           五十一妖尊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竹静香受制于人,仍凭心中再如何屈辱,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绞尽脑汁寻个良策脱身。     “咦”那人吸了吸鼻子:“怎么会有一丝仙气呢,小妖精你莫不是被那道貌岸然的神仙所伤?”     说话间放开她的双手,闪身缓缓走回凉亭。     那人后背向着竹静香,正是动手的好机会。     一念及此,竹静香瞳孔微缩,手上凝聚起青色圆润状的青光,轻喝一声,跃起打出手上的青光。     电光火石间,只见那黑金衣袍的男子将右手放到身后,竹静香打出的那一抹青光到了他身后,那手掌便如同有吸力一般将那青光尽数吸入掌心。     竹静香心中大骇,这是什么了不得的法术,竟是能凭一只手掌完全花去了那绿莹莹的妖术。     那人背对着竹静香,此时只见他面上露出个玩味的笑,抬手一挥。一道劲风向着竹静香而去,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那道劲风带起身子,“噗嗤”一声又被扔入水中。     再一细看,那凉亭外不知何时出现一只半人的的沐浴桶,竹静香正是被扔在那桶中。     衣衫尽湿,羞愤难忍,竹静香再也控制不住,嘶声竭力的骂道:“你个不要脸的王八蛋,你有能耐怎的不去折辱那琼山女神,如此这般欺负于我这个不足千年的小妖······”     那凉亭内的男子手指一弹,忽地就见竹静香张着嘴却是骂不出声来,他摸了摸手背道:“废话太多,赶紧洗洗,那股子乱七八糟的仙气真是恶心的很。”     竹静香语不出声,隐忍了许久的泪水,屈辱的滑下来。     黑金衣袍的男子手上一顿,又抬手一挥。就见那本来泡在沐浴桶中的竹静香被抱到了他腿上,她眸中眼泪掉得更快了,一张小脸哭的面色潮红起来。     “不哭不哭”男子拍了拍她后背:“你且跟我说,是哪个小仙伤了你,我去杀了他可好?”     竹静香心下一顿,这人如何用这般宠溺的语气与她说话,只是她说不出声来,只得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看着他。此时细看,只见那人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双剑眉下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     竟是半点不比杨璟差。     男子伸手拂过她的脸颊上的泪珠,动作轻柔缓慢:“本尊唤作齐天,你可愿意跟我走?”     竹静香不语,眸中显出一丝震惊,欲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齐天却是不放手,轻缓的拍着她的后背,面上溢出一丝笑容:“吓着了?别怕,本尊不会杀你,又怎么会舍得杀你这般可人的小竹妖是唤作什么?”     顿了片刻不见竹静香答话,齐天伸手在她面上一挥,笑道:“倒是忘了你讲不出话来,现在行了,告诉本尊,你叫什么?”     竹静香忙退出身来,站到齐天跟前,盈盈一拜:“小妖竹静香见过妖尊大人。”     齐天见此很是满意,微微一笑:“你可愿意跟我走?”     竹静香面上显出一丝纠结,今日如是不跟他走,势必要血溅当场。若是跟他走,也不知以后会如何。     竹静香是个聪明的,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下命来总能再回来找杨璟的。     一咬牙,一跺脚,终是点头。           五十二表心迹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转眼便是除夕。     除尘、洒扫,陆芷云做公主时未曾做过的事情,如今一样一样做过来了。     君华未归,二人饭食仍旧由杨璟外出购置。     他倒也不介意每日外出去购置饭食,来回的那段路程于他不过是片刻的事。     只是有一日忽地听陆芷云说要学着生火做饭,她便真的学着君华的模样去生火做饭,最初几日弄得满身狼狈,也做不出一顿像样的饭菜。     杨璟便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之后生火这等大事便落在杨璟头上了,好在他乃上仙,虽说自己不会生火,拾掇柴火却是会的。柴火聚到一处,衣袖一挥,生火一事便被简单搞定。     今年的年夜饭便是陆芷云亲手做的,食盘端上来,本是翠绿的菜色如今都一副蔫耷耷的模样。     杨璟伸手夹了一筷子放到嘴中,默然不语。     陆芷云凑上去,眉眼弯弯道:“怎样,可是有进步了?”     瞧着她凑过来的脑袋,心中一顿,这姑娘自竹静香之处回来之后越发喜欢凑到自己跟前。只是看她一脸期许的模样,心下莫名一软,清了清嗓子道:“尚可。”     陆芷云闻言便乐开花了,端起饭碗快速的扒了起来,那眉眼处有藏不住的笑意。     饭毕,杨璟上到二楼去。这厮有个习惯,每日晚饭后定要上这二楼去看几页书。     眼见乾武二十七年就要这样平淡的过去了,陆芷云心中颇为不甘,自己心下的打算总得让那人知晓一番才是。     一念及此,整了整衣襟,又摸了一把头发,深吸了口气,努力调匀了呼吸。这才跨上二楼的木阶,她姿态从容,又是生的绝色,这一番行云流水般走来,端的是清丽不似凡物。     见她走来,杨璟放了手中的书本,从美人榻上站起身来,轻咳一声缓缓道:“我听闻凡间有守岁之说,也不知道姑娘你可兴这个?”     陆芷云心中紧张,支支吾吾道:“兴的,就是兴的。”     “子时之前我带姑娘出去看烟火。”     陆芷云不答,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杨璟。     杨璟轻咳一声,那人仍是不错眼珠的盯着。     饶是杨璟这个千年冷面上仙也让她盯着有些微微动容,这姑娘眸色复杂,盯着他的神色仿是一块想吃又不敢吃的肥肉。     再咳一声,那人才悠悠转了目光。     杨璟身姿笔挺,站在平台处,灰黄的灯下看去越加俊逸出尘。     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转头就见陆芷云两步迈到跟前,迟疑了一下,大声道:“杨师兄你答应哥哥要照顾于我,好人做到底,不如就索性娶了我吧。”     话落,涨红了脸颊,却是瞪着一双杏眼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看。     杨璟心下一惊,继而那波澜不惊的心脏竟是“咚咚”的毫无规律可言的跳了起来。     眼见杨璟面上神色仍是淡淡的,不悲不喜,不急不缓,陆芷云那颗提到嗓子眼上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她眨了眨眼睛,将眼中那一丝丝胀痛压下去,低声道:“大过年的,我与你说玩笑呢。刚刚你说什么来着,对了,子时去看烟火是吧,这大半夜的定是会冷的,不如早点歇了吧。我这便下去歇了。”     说话间转身向楼梯那边走去,步子飞快如同被人追赶一般。           五十三豁出脸来为美男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下了楼梯,小跑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只觉被抽光了全省的力气,颓然的跌坐在床上,抱着枕头仍由眼泪无声地滚落,很快便湿透了枕巾。     也不知哭了多久,慢慢地睡了过去。     因着杨璟相貌清俊,千年间不乏爱慕他的人,远到琼山女神,近到竹海小女妖,皆是为他动了春情,却是无一人如陆芷云般直接。     猛地听到陆芷云如此说,只觉心中荡了千百个念头,脑中装了一团乱麻,一时理不清楚。     杨璟站在平台处站了一夜,陆芷云之事很是困扰于他。仙尊洛托只说让他将陆芷云救下带回,可没说要他一并娶了,更没说破了仙规不予怪罪。     思来想去,始终没个两全之策。眼瞧着一夜就这么过去了,杨璟揉了揉额角从二楼下来。     好巧不巧,走过回廊正遇着陆芷云从房内出来。     二人皆是一怔,又找不出话来讲,一时间好不尴尬。     默了片刻,杨璟轻咳了两声,缓缓道:“云山仙规有‘仙凡不可恋’之说,还望姑娘务执着于此。”     陆芷云面色一白,抬眸向他看去:“除去仙规不说,你可喜欢我?”     杨璟心头一跳,想了一夜,竟是忽略了这个。相处几月,也从未往这方向去想,既是不可能之事,索性一并掐了她念头才好。     他心下计较了一番,淡淡的开口:“不曾。”     他本意一次断了陆芷云念头,仍凭她哭闹一番总会过去,待到日子久了便与她义结金兰,寻个合适的时机送出去嫁个良人,也算是不负洛托所托。     却没想到陆芷云听他话落,掐着腰笑了起来,笑了片刻正色道:“你不喜欢我就对了,咱们才认识几月,虽说我乃第一美人,但你若是这般简单喜欢于我,倒是个肤浅的主了。好在你还经得起考验,我不曾看错人。”     杨璟极快的掩去了眸中的神色,抬眼在陆芷云面上仔细瞧了一圈。那人笑面如花,本来苍白的小脸此时倒是带了一丝粉红,只是两只眼睛有些肿胀。     陆芷云又道:“看什么,可是本姑娘迷花了你的眼。”顿了顿,作势理了理衣襟:“今后咱们便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吧,假以时日,你定是会对本姑娘喜欢得不得了。”     杨璟一怔,淡淡道:“随你。”     心道,断了他人念想这事本就不是容易之事,若是一日不行就再等几日也行。     陆芷云闻言便高兴起来,也不管杨璟那张几千年不变的神色淡然的脸,上前几步拽了那人衣袖:“走走,今日大年初一,街上一定是热闹非凡的,咱们趁着去买菜的空隙还可以到处玩玩。”     说话间拉着他的衣袖便向小院走去:“昨夜你答应的带我去看的烟火也没看到,也不知你这当神仙怎的这般愚笨,我一个姑娘家的怕羞只得说不去,你就不能主动一番再来邀我一次。如是你再来邀我一次,我定是会给你赏这个脸的。”     这一番劈来啪啦的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从陆芷云嘴中溢出,倒还埋怨起自己来了,杨璟那张面上此时显出一丝轻微的不自然。     眼看就要被她拉出院门,杨璟忙道:“姑娘,凡间大年初一不开市。”           五十四女追男隔层纱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脚步一顿,松开手中拉的衣袖,嗔道:“那你不早说,今日咱们吃什么,你赶紧想办法弄来,我腹中饥饿就会来火,来火就要骂人,不想被骂就赶紧的。”     杨璟心下再次一惊,陆芷云已然颠覆了她之前所营造出来的温婉懂事的形象,仿是一夜之间突然变了个人。     还不及细想,就听陆芷云又上前扯了他的衣袖道:“你哑巴了不成,开口说话呀,不知道你做了千年的神仙是怎么过来的,换了是我,每天不开口讲上几句定是能将我憋死的。”     眼见杨璟仍是不回她话,陆芷云松开手中捏着的衣袖,伸出右手在杨璟面上捏了一把:“傻了不成。”     杨璟猝不及防,向后退开两步,面上显出一丝惊疑。     只见陆芷云面上显出一丝得意神色,轻抬起左手拂了一下右手掌心,脆生生道:“嗯,还知道退后,没傻。”     嘴上如此说,心中却道:不错,挺滑的,总算摸了一把,昨日的眼泪也没有白流。     杨璟怔了片刻,轻咳两声道:“姑娘莫要说笑了。”     话落,从袖中掏出一个褐色小袋,对陆芷云招手道:“随我来,这儿有吃的。”     陆芷云只见他掏出褐色小袋之后,迈步向屋里转回,只道他又要拿出什么新鲜玩意,忙提起裙摆跟上去。     二人进了膳厅坐定。     陆芷云问:“哪儿呢?吃的在哪儿?”     眼见陆芷云偏着脑袋凑到他跟前,杨璟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笑意,忙将手上的褐色布袋放到桌面上来。     陆芷云一把抢过杨璟手上的布袋:“你拿这个做什么?这么小的袋子还能装吃的不成?”     说话间,伸手放进布袋里,又很快拿出手来:“什么都没有啊。来来,你变点东西出来给我瞧瞧。”     杨璟接过陆芷云递来的布袋,将手伸进布袋一会儿,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再伸出来的时候,手上便拿了一个油纸包。     那油纸包颜色深浅不一,正是集市上商铺店家用来包装食物的器物,又是鼓鼓囊囊的,分明是内里裹着吃食所成。     陆芷云看得傻眼了,似是不信那小小的布袋中真装了物事,又拿过杨璟手上的布袋,正反两面仔仔细细瞧了一遍,提到半空中抖了一番,仍是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转头对杨璟道:“你从哪里变出来的,再变一个我看看。”     杨璟将手中的油纸包递过去:“你先将这个吃了再说。”     陆芷云悻悻的接过油纸包,一股香气入鼻,油纸内里的食物竟是还有一丝余温。打开油纸只见里面静静的躺着八个精致小巧的做成兔子状的包子,那模样可爱至极,放在手中实在下不了口。     杨璟催促道:“快吃,过会儿凉了。”     陆芷云一副肉疼模样,犹犹豫豫递过来一个包子:“先分你一个,这般可爱的小兔子,一点不比母后宫里的御厨做得差。”     杨璟仍是一脸风轻云淡,接过包子两口下肚,转眼就见陆芷云一脸惋惜之态,心下莫名一软,缓缓开口道:“吃吧,这边还有。”           五十五我欲成仙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闻言想了想,伸手拿了其中一个,剩余的六个推到杨璟眼前:“你替我全部吃了吧,我舍不得下口。”     杨璟道:“若是如此,姑娘可别后悔。”     说话间,作势去拿。     陆芷云闻言暗悔,忙伸手过去将递出去的扒回身前:“我琢磨着你已然不用进食过多五谷杂粮,免得坏了仙规。”     杨璟心道:好一个倒打一耙。     面上却是无一丝恼意,张口缓缓道:“凡间开市最早也是初三,这几日便不用出门。”     “那吃的怎么办?你那法宝里还有吃的?再掏一个出来我看看,有的选吗?我喜欢那泰安城里甜水巷的卢家阿婆做的桂花糕,也给我来上一份。”     杨璟心下一苦笑一声:“有是有的,就是不能选。”     陆芷云斜了他一眼:“怎的不能选,莫不是你提前装好的不成?”顿了顿,又道:“你那法宝里还有什么,快拿来我看看。”     说话间眼睛飘向桌上放着的褐色布袋。     杨璟取过布袋,就见陆芷云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手上的东西,轻咳了两声道:“此物唤作乾坤袋,专做储物之用,袋中空间奇大,能容万物。”     “哪里来的万物,我刚刚伸手进去,什么都没摸到。”     杨璟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如是谁都能伸手从袋内取物,那还算什么稀奇,这袋子样貌朴实,却是仙家至宝,需得修行到一定境界才能打得开。姑娘取不出物来也是正常。”     陆芷云心中一顿,又念及那日竹静香之话,犹豫了片刻道:“那你教我修仙可好?”     杨璟只当她是因为乾坤袋之事才如此说,缓缓道:“这乾坤袋虽说能容万物,却也不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还需自己取物放了进去才成。”     “可我就是想学,你可能教教我。”陆芷云坚持道。     眼见陆芷云满眼期盼的望着自己,杨璟怔了片刻,淡淡道:“仙途寥寥,千万年间孑然一身,因着姑娘的性子活泼,余生能够平淡过去便已是万幸,这仙不修也罢。”     陆芷云心中一紧,下意识的仔细盯着他看了一圈,就见那人端坐在桌旁,一张俊脸神色无波,仿是看透了诸事一般,隐隐间颇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无法触碰之感。     一念及此,陆芷云极快的伸出手来,覆上那人面颊摸了一把。     心道:还好,能碰的着。他又岂会知道,自己想要修仙,不过是盼着能常年伴他左右,不会因着凡人的寿命所限先离去。     一日之内被她摸了两次,杨璟心下好不郁闷,昔日怎的没发现陆芷云竟是这般主动的姑娘。     他轻咳两声,极快的掩去眸中的尴尬:“修仙之事,姑娘就休要再提。很快便是开春,如是姑娘想打发时间,那后院倒是个好地方,开垦一番,种上些许种子,不久便能见着发芽长大。”     陆芷云却是不依,眼见杨璟说话间起身欲走,她忙上前几步拉住那人衣袖:“不行,你必须得教我修仙。”           五十六定情之物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杨璟衣袖被拉,侧头向那人看去,就见陆芷云面上带了一丝慌乱,顿了脚步道:“非要修仙不可?”     “没错,就要你教我修仙。”陆芷云点头。     “就为了这乾坤袋?”     陆芷云一怔,支支吾吾道:“就算、就算是为了乾坤袋吧。”     杨璟从袖中掏出乾坤袋,递到她手上:“若是你当真喜欢这袋子,我便将它给你了。”     陆芷云将乾坤袋塞回杨璟手中:“你给我,我也用不了,你必须得教我。你可曾听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之说,这乾坤袋给了我,我用不了也是白搭,不如教我修仙,有了方法我便能随意掌控它。”     “你先把手放开,我再与你说。”     “不放,放了你要跑。”     杨璟心下叹了口气,不再着眼于拉着自己衣袖的小手,温吞吞道:“不如我再送你一样别的东西可好。”     “不好,我就要你教我修仙。”陆芷云摇头道。还未等杨璟答话,又补了一句:“乾坤袋也得给我。”     杨璟哑然失笑,这般无礼的小姑娘倒是头一次见,换做是别人早一袖子甩了出去,只是对着这小丫头却是下不去手。     陆芷云却是看得傻眼了,印象中的杨璟面容常年淡淡然,不悲不喜,不惊不怒,如古井一般深邃。今日之笑倒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他本就生得清俊出尘,这番薄唇微微翘起,勾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竟是让陆芷云看的错不开眼睛。     眼见陆芷云盯了半响却不说话,若是常人便要觉得脸上长了花一般,只是杨璟却不一般,只听他不急不缓道:“如是严格说来,姑娘并无修仙之根骨,非要强行榻上修仙之路,百年之类想是不会有多大进步。”     陆芷云一怔,忙从他脸上移开眼睛,顿了片刻,又道:“我只听闻那书中所说,若是有高人相助,这修仙之路倒也不会过于坎坷。”     杨璟心头一跳,恍惚间有种跳入深坑之感,好在他反应敏捷,从袖中掏出一条细长的手链递过去:“这链子乃是我注了仙力所成,你戴上它,我再教你一句口诀,这乾坤袋,你便能随意使用。”     只见杨璟手掌上一条由十几颗白色圆润的珠子组成,那珠子极小巧,也不知用的是何材质,只觉瞧上一眼便能心生平静。     陆芷云心下计较了一番,先接下这手链,日后还有的是时间,再磨一番定是能成。     忙松开那人衣袖接了递过来的手链,堪堪戴上左手手腕,前后转手看了一圈,眉眼弯弯笑了起来:“此物甚好,我便接了,那乾坤袋也拿来,口诀也一并说来。”     说话间就见杨璟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额前一点,还未反应过来那人为何这般,就觉脑海中晃晃悠悠跳出来一句话,再斟酌一番才知那便是杨璟所说的口诀。     杨璟只觉那人眼睛越来越亮,忽地见她笑盈盈道:“如此这般,多谢杨师兄了。”顿了顿,又伸出一只手道:“乾坤袋呢,拿来。”     杨璟心下长舒一口气,总算不再提修仙之事,将手中的乾坤袋递了过去,就听陆芷云似笑非笑道:“这两样物事甚的我心,就当做你与我的定情之物吧。”           五十七教你种花可好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闻言,杨璟心下好不郁闷,睿智如他,竟是三番两次的栽在陆芷云手中,也不知这姑娘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     杨璟默默不语,陆芷云便又上前来拽住他的衣袖:“现下我有了这两样宝贝,应是更进一步可以修仙了吧。”     杨璟心下苦笑一声,又提了这茬,果真是个倔强的姑娘,认准了的事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只是他深知修仙之苦,沉了脸道:“修仙之事,休要再提。”     话落,也不管陆芷云如何说,迈步向外屋外走去。     陆芷云心道:莫不是恼了?想来还是自己逼得太紧,缓缓又何妨。     当下也顾不得再多想,忙抬脚跟了出去。     就见杨璟穿过回廊,向着后院去了。     此时刚过大年,还未到草长莺飞之际,那后院的一院草木看去还微微有些调零之态。     陆芷云跟在杨璟身后不远,就见那人过了葡萄架下,又走到大树旁才顿住脚步。见她跟在身后,招手示意她上前。     陆芷云心中一喜,这人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忙乐颠颠的跑到他跟前。     近了跟前就见杨璟手指一伸,陆芷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树下竟是放着两把镃錤。     她心中一突,杨璟莫不是要她种地的意思。只是刚刚将那人惹得不快,此番忸怩了一下,仍是不情不愿的走到那树下抬起那两把镃錤,又晃晃悠悠的搬到杨璟跟前。     杨璟道:“我教你种花可好?”     陆芷云不明所以,一脸恹恹道:“种了作甚,还是修仙来的直接,日后待我修成了,想要什么样的花变不出来。”     杨璟不答她话,拿起地上的镃錤,撸起手上的衣袖,俯身下去挖地。     陆芷云却是被他一番所为惊得掉下下巴来,杨小仙君这般清俊的人物竟是会下地干活,且做的有模有样。转念一想,莫不是这杨小仙君未成仙前竟是是农夫,还是这般俊俏的农夫。     陆芷云顿了半响,仍是不肯去动那地上的镃錤,忽地就见杨璟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似是带了许多寒冰之气,冻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陆志云心下一惊,杨璟那一眼与昔日她初来这阁楼时一般不近人情。     心道:好不容易捂热一丁点的心,又冷下去了。     想到此处,忙抬起地上的镃錤,站到与杨璟并排处,学着那人的模样,深一坑浅一坑的挖了起来。可怜她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竟是沦落到了下地干活的农女。     眼见陆芷云那别扭的小脸,杨璟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笑意,在吭哧吭哧的挖地声之中,只听杨璟缓缓道:“凡是经过自己的手所得的东西,总要比他人给的踏实。这地方宽广,且土地肥沃,水源方便,种了花草勤于打理定是能够等到开花。如是你感兴趣,还可再栽上几棵果树,只是这果树的坑要挖的深一些,且挂果时间也长一些,还需耐心照顾才是。”     高低起伏的声线入耳,陆芷云忙抬眸去看他,他今日讲话讲的竟是比往常多了许多,不比往日那般高冷不可触摸。恍惚间只觉他身上透出一股暖暖之感,陆芷云不由心生愉悦,一叠声的应道:“我种我种,我与你一道种便是。”           五十八美男山泉有点甜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日头已经升了起来,因着大原气候温暖的关系,没过多久就见陆芷云面色已然变得红扑扑的。     杨璟侧面瞧去就见那人喘着粗气,一副卖力干活的模样,他忍不住轻咳了两声,压着笑意道:“你瞧瞧那边的葡萄。”     陆芷云闻言停下挥舞镃錤的动作,转头看了一眼葡萄架子,只见那葡萄藤上的叶子已是快要落光的模样,哪里还有葡萄挂在上面?回头便骂道:“哪里还有葡萄?怎的这世上有你这般会哄人神仙?”     杨璟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她。     眼见杨璟不答她话,心下思索一番,问道:“你让我瞧得可是葡萄藤子?瞧那个做什么?”     见她反应过来,杨璟缓缓开口:“葡萄需勤于打理,修剪能报当年产量,我瞧你倒是喜食葡萄,今年的葡萄就让你修剪吧。”     陆芷云一怔,扔了手中的镃錤,欢欢喜喜的向着葡萄架那边跑去,还没到那架下,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再转过身来那面上便显出一丝恼怒。     杨璟忙摊开手掌,就见那掌中凭空显出一把长剪,反手握了就向着陆芷云走去,边走边道:“倒是忘了把剪刀给你。”     陆芷云接过杨璟手上的长剪,只是那长剪分量不轻,又不得不再伸出一只手来撑住。     杨璟走到那葡萄架下,伸手指道:“你瞧好了,修剪宜轻剪长留,强蔓长留,弱蔓短留,上部长留,下部短留。”     陆芷云却是听得懵懵懂懂,只见她眉头一皱:“打住,你先别说如何修剪的事,你只管告知我,这高处的枝蔓我要如何攀爬上去。本姑娘可不长翅膀,你且教会我如何飞上去才是正事。”     杨璟见她双手抬着长剪十分费力的模样,缓缓道:“无妨,你只管将低矮处的枝蔓修剪一番就是,高处的枝蔓由我来便是。”     话落,只见他退后两步飞身而起,竟是稳稳落在那粗细不匀的葡萄藤上,不知何时手上又变出一把长剪,手起剪落,那被剪下来的葡萄藤便接二连三的跌落下来。那人身形敏捷,剪了这边又转向那边,一身白衣在阳光下越加光辉四溢。     陆芷云却是站在架下不动,一双眼睛只盯着葡萄架上的杨璟,忽地心下生出一丝甜意,如此这般,美男在旁,又有山泉良居,倒是逍遥快活。     葡萄藤修剪完毕,杨璟落回地面上,就见陆芷云盯着自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那下端低矮的本该修剪去的葡萄枝藤还安然未去。     杨璟只道她不知如何修剪,遂拿起手中的长剪在她的注视下,堪堪剪去了一段枯枝,又转到一根纤细的枝蔓旁,边剪边道:“这般细弱的枝条最好剪去。”     陆芷云应了一声,抬起手中的长剪对着身旁的粗壮的葡萄母蔓剪去。     杨璟回头就见那刚刚落地的母蔓,心中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又见陆芷云抬起长剪欲再剪一段,杨璟忙道:“姑娘,快快停手。”           五十九如意郎君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那份量不轻的长剪放到地上,抬眸向他看来,笑意盈盈道:“我剪的还不错吧,虽说昔日不曾做过,倒也算是得心应手。”     说话间她伸出两只手掌相互揉了一番,再摊开就见两只白腻的小手关节处各有一道红色的勒痕,正是套着长剪手把之处。     杨璟极快掩去眸意,也不说她剪坏了一根葡萄母蔓之事,缓缓道:“时辰差不多了,今日教了你乾坤袋的口诀,你且去试试可能从袋内取出食物来。”     陆芷云闻言一喜,乐颠颠的跨过长剪,跑到老树后的水池里净了手。再转回时就见杨璟站在地上正在修剪低矮处的藤蔓。     陆芷云几步跨到是石桌前,小心翼翼的从袖中掏出褐色小袋问道:“咱们可是就在这里用饭了?你装了什么好吃的?”     只见她嘴唇一动,无声的念了一句口诀,边念边将手伸进乾坤袋内。     在那袋内摸索了一番,就见陆芷云小脸一跨,转头对杨璟道:“你装的东西在哪儿,怎的我寻不着。”     杨璟衣袖一挥,手中的长剪便消失了踪影,缓步走到石桌前坐定,淡淡道:“可是口诀没有念对。”     陆芷云想了想,确定道:“念对了,不曾错。”     “再试。”     陆芷云默念口诀,只见手腕上戴着的白色珠子隐隐发出微弱的白光,顺势将手伸到乾坤袋中。     那道白光渐渐消去,那乾坤袋内仍是空空如也。     陆芷云恼了,将乾坤袋扔在石桌上:“这东西不灵验,我不要了。”顿了顿,又道:“抑或是口诀不对。”     杨璟不答话,拿起桌上的乾坤袋,伸手入内取出食盒。     “怎的不见你念口诀。”     “这乾坤袋跟了我千年,心念所想便能感知,何需动嘴去念口诀。”     陆芷云闻言,一把抢过乾坤袋放入袖中。既是跟了他千年之物,一定得好生收着,现下用的不惯也不要紧,日子久了总会听自己招呼的。     食盒内端出四个小菜,二人各自取了碗筷取食,对坐无语,一时间只觉岁月静好。     时光易逝,眨眼就是正月初五。     二人将广阔的后院开垦出了前后百步的一亩小地,美其名曰,种些蔬菜自给自足。     虽说那开垦出来的一亩地大多是杨璟的功劳,但跟在他身后跑来跑去的陆芷云也颇有收获。只说这杨璟也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如意郎君,法术高深、面容清俊不说,竟是下得了地,种得了菜。     昔日听闻民间的农夫乃是粗布麻衣面颊黝黑之人,可杨璟这农夫做的却是不一般,一声月白长袍耕作一番也是纤尘不染,怎么看都是一副仙气飘飘的泼墨之画。     陆芷云如此想,望向杨璟的目光越加不掩爱慕之情。     偏偏杨璟是个不开窍的,每每让陆芷云不错眼珠的盯着瞧了半响,总是轻咳一声,不急不缓道:“姑娘,你可是饿了?”     陆芷云甩袖道:“是饿了,可惜我没胆子下口。”     还未等杨璟答话,只听屋外传来一声道:“芷云,你有何不敢下口的,让哥哥瞧瞧是何了不得的东西。”           六十君华归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一惊,忙起身去瞧,只见君华正跨进小院的院门,那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见着陆芷云屋内出来,欢声道:“许久未见,甚是想念,芷云可曾想哥哥了?”     “不曾”     君华心下一顿,一副不与她计较的模样,口中却道:“几日不见,小丫头胆识见长啊。”     “你怎的才回来,大年都过了。”     君华上了木阶:“本仙乃是云山上仙,凡间那劳什子的大年过于不过有何影响啊。倒是我不在,这集市上的酒楼店铺又都歇业了,你这年夜饭定是没能好好吃一顿吧。”     陆芷云心道:可不就是没好好吃嘛,大过年的还留了一枕头的眼泪。好在做好了决定,吃点苦也是值得的。     心中如此想,嘴上却道:“怎么没好好吃啊,杨师兄可贴心了,特地在乾坤袋里储备了美食,我每日都吃的很是尽兴。”顿了顿,掏出手中的乾坤袋显摆到:“见我喜欢这乾坤袋,还将它赠予我了。”     君华眉头一挑:“杨景倒是好阔气,这仙家至宝也拿来随便赠人。”     说话间就见杨璟从屋内走出,仍是一脸神色淡然的模样,不急不缓对君华道:“如是你也喜欢这乾坤袋,应早说才是。”     君华闻言,在二人身上扫了一圈,似笑非笑道:“如非仙尊偏疼于你,这乾坤袋早就落到我手中了。怎的你竟是不知我向来都是喜欢乾坤袋的。”     话锋一转,又对陆芷云道:“芷云你非神仙,无一丝仙力,拿了这乾坤袋也是白搭,不如先借给哥哥用上几年,日后你有能力打开了再还给你。”     陆芷云却是不依,撸起左手衣袖,只见那皓腕上戴了一条白色珠子制成的手链,得意道:“有了这珠子,我也是能打得开这乾坤袋的。”     君华岂是个傻的,那链上注了仙力又怎会不知,却佯装惊讶道:“这是何物事?倒是好生精巧,可是你小情郎送你的定情之物呀?”     陆芷云闻言,眉眼弯弯笑了起来:“对啊对啊,就是我情郎所送。”     杨璟心下一抽,不自然的轻咳了两声。     君华却是一脸高深的模样,接着诱导:“哎呦,哥哥才出去几日,你便寻了如意郎君了,不如给哥哥引荐一番,是何等俊才能博得我这第一美人的芳心。”     陆芷云却是不吭声了,与杨璟二人共处时言行大胆,敢说敢做,此番在君华面前却是不敢那般随意。只因君华与杨璟乃是同门师兄弟,他一出现,便如仙规出现一般横在两人跟前。     君华又道:“怎的,还不好意思跟哥哥说了。无妨,你且说来,哪怕生的没有哥哥一般俊俏,只要待你是好的,哥哥定是会给个机会的。”     陆芷云犹豫了半响道:“我与你说玩笑话呢,这链子是杨师兄给的,上面注了仙力,以便我能打开乾坤袋。”     君华“呀”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我道是是哪家小郎君迷昏了我妹妹的眼,原是这不瓷实的杨小仙君。”转头又对杨璟道:“知法犯法,该当何罪呀?”           六十一君华良言劝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见他看来,杨璟冷声道:“我既知仙规所束,又怎会有意去犯。”     君华接过话头道:“既非有意的,那便是故意的了?”     话落,只见杨璟抬手挥出一道白光,君华不慌不忙道:“这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既如此,哥哥便替仙尊教训一下你这不听话的小仙君。”     话音未落,就见二人从廊上飞身而出,左一道白光,右一道蓝芒,兄弟二人又打了起来。     眼见兄弟二人越打越远,不多时竟是飞出了屏障外不见踪影。     陆芷云站在回廊处,也不知为何,此次君华归来,却是隐隐让她有种山雨欲来之感。虽说君华仍是一副笑嘻嘻模样,但他好端端的在半道上离二人而去,口中声称要去观赏一番云江边上的水鸟,仔细想来却是没那么简单。     又想到在那日在竹海中遇到的黑衣人,那黑心肝的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大约是自己亲哥哥的手段叫人识破了。再一细细琢磨,能这般穷追不舍的,除了那既想得美人又想得江山得东研国主余澜斯之外,实在想不出第二人来。     转念一想,亲爹陆淳和亲哥哥陆重白排的这场戏耗资巨大,花费了大批人力物力倒是演了一场好戏,且并无破绽能找。但这余澜斯却是识破了,还查到了她的行踪,那手段想必跟自己亲爹亲哥哥不是在一个层面上的。如是两国开战,在这方面上定然是要吃亏的。     陆芷云心下计较了一番,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得给哥哥传个信。     心知再多想也无益,陆芷云长叹了一口气,站在回廊处,嘴唇轻动,默念了口诀,忙伸手到乾坤袋里摸索一番。竟是练起了打开乾坤袋的方法。     杨璟与君华二人堪堪从屏障内打出来,眼瞧着二人打的甚是激烈,一副各不相让的模样,那竹林间的土石不时的被二人的仙力击飞起来。     君华骂道:“还不停手,怎的几日不见哥哥,这般想要与我一战高下不成?”     杨璟淡淡道:“你先停。”     君华哼了一声,收回了仙力,飘飘然落到竹林的地面上。眼见杨璟也缓缓落下来,君华似笑非笑道:“那小丫头莫非是看上你了?”     杨璟道:“莫不是你还想再打?”     “哎,我是好好与你说呢,云山仙规可说了仙凡不可恋啊,你可得注意点,别到最后弄得两伤。坏了仙规的后果可不简单,只说那离镜之痛一点也不必雷劫少。”     杨璟斜了他一眼,冷声道:“我知晓。”     君华又道:“凡间称那小丫头为‘第一美人’,是颇有几分姿色,只是咱们云山上像她一般貌美的仙姑也多的紧,你可得把持住了。”还未等杨璟答话,又问:“你且与我好好说道一下,你可有一丝喜欢她?”     杨璟一怔,顿了片刻道:“不曾。”     见他犹豫了片刻,君华深感忧虑,欲再出言说道一番。就听杨璟沉了脸道:“你无需多言,修仙不易,我又岂会傻得害人害己。”     闻言,君华一副宽慰模样:“如此甚好。”     眼见君华越扯越远,杨璟问:“此番出去查出什么没有?”           六十二听墙角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君华一拍脑门:“哎呀,我竟是忘了与你说这事了。”顿了顿,正色道:“那日我离开便是跟着寻踪咒去了,你猜怎么着,那群没本事的小崽子背着死了的那个,出了竹海找了隐蔽处皆是骑上马,一路狂奔,竟是一路跑到了东研境内。大原与东研相距近万里,那马倒是好马,不停不歇的足足跑了六天五夜,好在本仙是仙力高深的上仙,这一路追着那几匹跑得飞快的死马也是蛮用心的。”     杨璟截了他的话道:“说重点。”     君华却是不乐意了,嚷道:“好个没良心的,本仙累死累活,替你做跑腿的,你不感恩就罢,还不许我多说几句。那我便不说了。”     杨璟神色仍是淡淡的:“怎的这般啰嗦,快快说来。”     君华敛了面容道:“那群小崽子进了东研便七拐八拐的进了一个胡同里的一间黑屋子,我本欲上前看看,还没动身就见那屋子里又出来一个人,那细腰扭的实在勤,恍惚以为是个小娘子。不承想是个娘娘腔啊,也是黑衣黑裤的,料想也是一伙的。我一路跟着,那娘娘腔倒是个高手,轻功也了得,一般人定是追不上他的,好在本仙仙力高深。”说话间又是一声感叹。     杨璟截了他的话道:“他去哪儿?”     君华恼道:“你又打断老子说话。算了,不与你计较。娘娘腔进了东研皇宫啊,现下明白他们主子是谁了?”     杨璟答道:“应是东研国主余澜斯。”顿了顿,又问:“你可是去偷听他人墙角了?。”     君华一怔,转了话头道:“说起这个我倒记起来了,那日芷云说那黑衣人能一口道出她的身份,这般解释下来倒是合理了。”     杨璟又问:“然后如何?”     君华甩了甩衣袖,只见那广袖上的墨枝秀雅别致,此时随着晃动起来。他似笑非笑道:“本仙向来不屑去做那听墙根的事,今次倒是为了兄弟情谊破例了。”     “且细细说来。”     “那娘娘腔进去找到东研国主好一番哭诉,说我二人如何狠毒杀了他家兄弟。哎,照我说,怪就怪他家兄弟命薄,本仙还未好好动手就死了,死了还往我身上怪,你说亏不亏,早知如此,还不如坐实了那名头。身为天子影卫是这般水平也实在太弱,好在本仙不想当皇帝,不然来多少都不够我收拾啊。”     “接着说。”     君华狞笑一声道:“我竟不知杨小仙君你竟是这般心急之人啊,催了哥哥几次了。”还未等杨璟答话,又道:“大约是那东研国主坐不住了,新年后初一就从东研往这边来了。还带了个二愣子国师唤作闻海的,是了,听那东研国主的意思,那闻海怕是有个了不得的朋友,估摸也是个修道之人。”     杨璟细细思索了一番,问道:“年后初一动身,如今应是进了大原国境了,你怎的才回来?”     君华恼道:“怎的,还嫌哥哥回来晚了?你说本仙上一世是跟了结了什么怨啊,忙前忙后的帮你跑腿还要遭你嫌弃。真真是好没良心”           六十三认生的乾坤袋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杨璟面色不变,轻咳一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君华似笑非笑道:“那是为哪般?”还未等杨璟答话,又道:“照着你昔日的性子,此番定是与我打起来了,怎的今日却是不一般了?”     杨璟心下一惊,很快意识到君华这话中含义。他定了定神道:“怎的不打你了便不舒坦了?”     话音未落,就见他手上生出一道白芒,眨眼间向着君华而去。     君华喝道:“杨璟你好胆,看我不收拾你。”     说话间手上显出一柄蓝芒光剑,身形暴涨,转身就是霸气一击。     不过片刻间,刚刚还在叙叙而语的师兄弟两人,此时都已飞身在半空中。二人都是云山上仙,出手又如雷电般神速,顷刻间已是过了十几招,只是二人法术来源同根,打的便是谁更灵活敏捷一些。     偏偏二人都是云山翘楚,一时也分不出高下,又都不肯先抬手喊停。故此,这一打便是打了近两个时辰光景。     二人一前一后入了阁楼屏障,见那溪水里的倒影,二人皆是一怔,忙整理一番,方才堪堪入了院门。     陆芷云端坐在桌前,眼前放了一盘子西红柿炒豆腐。,手中拿了一双筷,有一下没一下的夹了放到嘴中。     君华见她神情恹恹的,显然是不满意的模样,问道:“怎的,可是口味不佳?可还有别的菜食?难不成杨璟每日就只给你被一道菜食?”     被点到名的那位,显然也不曾料到如斯场景,轻咳了两声道:“乾坤袋里还有的吃的,姑娘为何不取出来?”     陆芷云悠悠的看了他一眼,一脸郁闷道:“我也想啊,可我念了半天口诀,死活打不开这乾坤袋,好不容易打开了一回,就只掏出这一盘菜食。我琢磨着着这乾坤袋还有些认生,我使唤她,她定是不开心的,过几日我与她熟悉了就会没这般难了。”     闻言,杨璟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嘴角清浅的划出一小抹弧度,还在别人未发现时便又消去了踪迹。     君华却是没能控制住,一下笑出声来。     陆芷云眼见他笑得张牙舞爪,“啪”的一声将手中筷拍在桌上,上前理论:“世间万物皆有生灵,树有灵,花有灵,这乾坤袋乃是仙家宝贝,又长存于世间,定是也有灵的。你如此这般,是何意思?”     眼见陆芷云一张小脸气得发红,如是再笑下去就要与他打上一架的模样,君华收了笑声,却止不住那眉梢眼角的笑意:“可不是嘛,这乾坤袋跟了杨璟千年了,沾了那么多仙气,定是要有灵气一些的。既是你认为他有些认生,不如让杨璟将他喊出来,让他知晓新旧主子交替,也好让他与你熟悉一番。”     说话间,一脸坏笑的看向杨璟。     杨璟被他看的颇不自在,又触及陆芷云期许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道:“乾坤袋既是给了姑娘,姑娘便是那袋子的主子,姑娘自己将他唤出来方能显出情义。如今刚将袋子归入囊中,也不必急于一时,多加练习才是。”           六十四山雨欲来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想是陆芷云将杨璟之话听到心里去了,自那日之后越加勤于练习。平日里只见她端坐在二楼平台处,双手捧着乾坤袋,一副娘亲瞧着儿子的亲切模样。     忽而又见她口中默念几下,将手伸到乾坤袋中摸索一番,只是那乾坤袋真如她所说一般,有些认生,常常不予反应。诸如此类,每日必有十几回反反复复发生,最初几回每每都能娱乐君华一番,次数多了,他便不笑不出来了,只叹这陆芷云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耐性。     杨璟却是与君华不同,每每见她如此勤于练习,虽说仍是一副神色无波的模样,那眼中却是隐隐有种鼓励之意。     俗话说,万事怕坚持。     陆芷云练了许久,那乾坤袋没能打开,却把她手腕上那条链子练得闪闪发亮,每日只要一念口诀,那链子便会自动感知发出阵阵白光来。故此,陆芷云像是捡了便宜般,越练越是起劲。     好比今日一般,午饭过后就见她坐在葡萄架下,随着嘴里默念的口诀,那手链的白光越胜。     “嗯,不错,又有进步了。”君华懒洋洋道。     陆芷云闻言,还未细想,就见眼前坐着的二人猛地一怔,又极快的对望了一样,人影一闪,竟是双双消失了踪迹。     陆芷云一怔,直觉那两人应是在前院处,将乾坤袋塞进衣袖后,提起裙摆就跑。     待她小跑到院门处看去,果真就见那两人,一个白衣,一个蓝衣,身子笔挺的站在那屏障入口处。     那两人背对她而战,也不知道为何,虽说瞧不到那两人面容,却是从那两人身上感到了一丝冷凛。     心下突然生出一丝不安,她放慢了脚步,慢慢地走到二人身旁。抬眸望去,除了眼前站着的两人,再无其他。     犹豫了片刻轻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杨璟与君华皆不答话,只正色望着前方。     陆芷云小心翼翼的上前抓住杨璟衣袖:“究竟是如何了?”     杨璟回眸看她,缓缓道:“无甚大事,莫怕。”     心知是他托词,可心下却是缓缓定了下来。     陆芷云站在他身旁,微微垫着脚尖向他看去,只见那墨玉似的眼珠中显出一抹淡青色彩。这淡青比竹叶浅,应是屏障外来了一个身着淡青衣裳的人。     陆芷云心下一个机灵,隐隐中一个名字浮在脑海中,与杨璟二人相识的喜淡青色彩的不正是那竹海中小女妖嘛。她又晃了杨璟衣袖问:“可是竹静香来了?”     养精心下一顿,缓缓点头:“嗯,是他来了。”     陆芷云闻言一怔,如是竹静香来了,二人为何如此模样,想必除了竹静香之外,那屏障之外还来了其他了不得的人,只是从杨璟瞧不出那人身影。她又问:“可还来了其他人,为何不见那人身影?”     杨璟闻言向她看来,很快便反应过来,淡淡解释道:“与竹静香一道来的,唤作齐天,是个身着黑金衣袍的男子。”     说话间就听得“轰”的一声,只见那屏障竟是裂开一个大口,有一人的声音从外传来:“没想到你这小仙君还知道本尊。”           六十五,敢情是来找场子的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杨璟手疾眼快,极快的伸手扶了她的腰向后飞起。     待到陆芷云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稳稳的落在地面上。还没来得及细想,只觉那边传来一道冻人的视线。     抬眸看去,就见那裂出一个大口子的屏障此番接二连三的又生出裂痕来,眨眼间如同烈日下的水珠一般消去踪迹。屏障消去之后,一眼就见对面站了两个人,在前的那个相貌俊美绝伦,一身黑金衣袍。在后的那个,身形娇小,一声淡青衣裙,正是竹静香,只是那人此时两只眼恶狠狠的,正盯着陆芷云看。     陆芷云已然料到竹静香如斯模样,只仰起脸,对着那边咧嘴笑了起来。     竹静香一怔,继而十分恼怒,眼看就要冲过来与她一较高低,却被那齐天凉凉一眼看的不敢动弹。     眼见齐天带着竹静香越走越近,君华冷声道:“闯我之地,毁我屏障,妖尊意欲何为?”     齐天笑道:“果真是道貌岸然的小神仙,这竹林可是你家的?哪里写了你名字的,拿来我瞧瞧。就算这阁楼是你建的,取材也是这竹林。如要说这竹林是谁家的,本尊想应是静香的。”顿了顿,微侧头又对竹静香道:“静香既是跟了我,那这竹林也是我的。”     话落,在场几人心下生出一丝怪异来,这竹静香何时跟了妖尊了?     竹静香面露不喜,却是不敢反驳,只见齐天一把捞过她的身躯,抱在身前问:“这样你可高兴了?”     竹静香扳开他手掌,娇声道:“妖尊莫要说笑了,妖尊要如何,可不是静香能支使的。”     齐天却是不恼,当着众人的面,凑过头去在竹静香面上“吧唧”一口引了上去。     此举不单惊着竹静香自己,连带着杨璟三人也是心中一跳。     只见竹静香面上忽红忽白,一副似娇羞又似愤恨的复杂模样,君华却是不怕死的开口道:“哎呦,小竹妖你倒是有本事,寻了个大靠山,此番可是来找回场子的?”     竹静香面色一变,骂道:“休要胡说。”顾忌到身旁的齐天,软了语气又道:“妖尊见我身受重伤,好心帮我治伤,岂是你说的那般。”     还未等君华再次开口,杨璟淡淡道:“上次打伤姑娘之事,实在非我有意。”     齐天敛了笑意道:“我道是谁有这个胆子伤她,原是你这个不开眼的小仙君。”     说话间只见齐天衣袖一挥,一阵罡风如影而至,杨璟已然早有准备,扶起陆芷云腰身一闪,眨眼就见那院门“轰”的一声被打成齑粉。     陆芷云心下一惊,这齐天有如此修为,又听竹静香唤他妖尊,想必来头不小。她略微一思索,在场的除了自己都不是凡人,待会儿真打起来了,自己在这儿只会束缚那人手脚,不如早早躲开了为好。     一念及此,提起裙摆轻巧的向阁楼挪去。     不承想竹静香却是一直盯着她的,刚要抬步就听竹静香嘲讽道:“小贱人,你跑什么,可是怕了不成?”           六十六那你便来咬我啊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脚步一顿,显然在场的几人都听见了竹静香之话,尤其是竹静香身旁齐天,一脸玩味的盯着陆芷云看。本来剑拔弓张的气氛瞬时变成怪异起来。     只见陆芷云悠悠转过身来,面上无一丝恼色,又折回杨璟身旁,挎上杨璟的手臂,对着杨璟娇嗔道:“可吓死人家了,好在你这般用心相护人家,人家便原谅你了。”说话间,只见她抬起右手做惊吓状抚了抚胸口,继而又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杨璟胸口。     杨璟未料她这一连串的言语动作,此时只觉尴尬异常,白玉似的面颊上不自然的升起一丝红色。好在他心智非常人能比,很快便调整过来,轻咳了两声压低声音道:“哪里学来的这些?”     陆芷云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踮起脚尖附到杨璟耳旁:“可不是年前跟着君华师兄去集市见着的。”     话落,就见杨璟与君华二人皆是身形一僵。     那边的朱静香只当是陆芷云又不要脸的勾引杨璟,只觉怒气滔天,也不管身旁的齐天,恶狠狠的骂道:“好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可是你爹娘不曾教你礼仪廉耻,怎的三番五次的这般犯贱。孤身一人与两位男子共处一室,是为无羞,明知他人不喜与你,还巴巴的贴上去,是为无耻。像你这般无羞无耻又下贱的凡人,怎的不去勾栏里度日,跑到这清净之地来污了他人眼。”     陆芷云听得她骂自己爹娘,心下来火,松开杨璟欲上前理论一番。     杨璟心下一紧,怕她上前被齐天所杀,忙拉了她压低声音道:“莫气,她是故意激你的。”     陆志云被他拉住手臂顿住脚步,又折回来问道:“勾栏是何地方?”     杨璟面色一僵,君华一个踉跄,二人心中顿觉无力,按常理来说,此时她应是气愤自己爹娘被提及之事,怎的还有时间去关注“勾栏”是何地方。     只听得齐天大笑一声道:“小姑娘倒是有趣,不知何为勾栏,本尊便做个顺水人情讲与你听罢,那地方可不就是给你等凡间女子做皮肉生意的。”     陆芷云心下一个机灵,即刻反应过来齐天所指,冷笑道:“呸,我们女子讲话,哪来你这样凭白无故插嘴的,怎的这般没眼力劲儿。我瞧着你这模样,莫不是我小小年纪将你错看成男人了不成。”     齐天怒道:“小丫头好伶俐的嘴,本尊便要你自食苦果。”说话间飞身而起,只见他手上顷刻间凝集了一道金色的光球,隐隐间那光球还带着雷电之感。     早在齐天飞身而起之时,君华便串到杨璟二人身前,他与杨璟对望一眼,闪身到杨璟身前。二人一前一后,只见在前的君华手掌一摊化出一柄蓝色光剑,在后的杨璟伸手将陆芷云拉到身后,抬起手掌只见那掌间凝出白色的光珠。     直至此时,陆芷云心下方有些焦急起来,那齐天随意便能破了屏障,挥手便让那院门化为齑粉,又岂是一般人。     她心下计较一番,喝道:“那你便来咬我啊。”           六十七凑热闹的来了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眼见齐天出手,竹静香却是一反恼怒之态,娇笑连连不止。     陆芷云见她一副小人得志模样,大声骂道:“呸,伤了两个哥哥,看你心不心疼。”     竹静香心下一顿,又幽怨望了杨璟一眼,犹豫了片刻,抬眸向齐天看去。     只是齐天哪里还会让她有机会开口,只见他浮在半空中,冷哼一声,手中那泛着金光的光珠被他送出手去。     杨璟等人只觉随着那光珠而来的是阵阵压迫,也不知那光珠是何物体,仿是一只手扼住了喉咙般,呼吸便变得十分困难。     君华在前,眼见那光珠势如破竹般而来,只见他眸色一暗,化作数道身影迎上前去。以他如今千年的修为,要战胜万年的妖尊是不可能之事,只是他想,加上身后的杨璟,兄弟二人联手哪怕打不过,也不会输的太过丢脸。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相争。”     齐天面上一沉,只见那金色光珠应声而分,化成无数金光。     越是靠近,越是觉得呼吸困难,君华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仙剑祭出,只见那仙剑飞上半空,也化为数柄小剑。     几乎就在同时,杨璟伸手虚空捏决,一个透明的屏障出现将他与身后的陆芷云笼罩在内。只听得他轻喝了一声:“呆在里面不许出来。”     话音未落,就见身影一闪,那人已然与君华一道出现在半空中,兄弟二人一人白衣,一人蓝衣,手中仙剑光芒与衣色相仿,散发着灼灼光芒。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无数金光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竟是转了一个大弯,向着陆芷云方向而去。     “好不要脸。”兄弟二人同时开口。     那金光快,君华兄弟二人却是更快,说话间只见二人如雷电般返回陆芷云处,二人并排站住就见那数道金光已到眼前,只得抬手挥起仙剑去抵挡那金光。     二人身姿灵巧,那金光便被仙剑尽数弹开,只是那被弹开的金光所到之处的物事便遭了殃。瞬间就见那身旁的土石被击飞起来,身后的溪水也是“轰隆”一声溅得老高。     那浮在半空的齐天却是高兴起来了,只见他“哈哈”一笑,施施然落回地面上,又搂过竹静香道:“静香刚刚要与本尊说些什么?”     竹静香面色一僵,又瞧了手忙脚乱的杨璟与君华二人,转而娇声道:“静香是想与妖尊说,别跟那劳什子的小神仙置气,妖尊大人轻轻一击可不就让他们忙的手忙脚乱了嘛?”     齐天伸出一指在她面上一抹,又伸到鼻尖一嗅,深吸了一口气道:“静香真是甚的我心啊,也好,反正他们两人联手也不是本尊的对手。好在今日本尊心情舒畅,便不与他们计较了。”     竹静香顺势往往齐天身上一靠:“可不是嘛,妖尊大人不是与我说,要带我回妖界的嘛,静香可是想去的紧,不如咱们现在便走吧。”     “小妖精倒是心急的很,既是你下定决心跟了本尊,日后可不能后悔。”说话间只见齐天瞥了杨璟一眼。     竹静香娇嗔道:“妖尊大人说的什么话,静香小妖一只,可不敢背板于您,静香可是怕死的紧呀。”     话音未落,只见齐天微微侧头看了身后一眼,作势抚了抚竹静香肩头:“如此便好,只是本尊现下突然想看看热闹。”顿了顿,又抬手向竹林方向指去:“你瞧,凑热闹的来了。”           有话要说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首先要各位仙君问个好。     今日昔归发这个还蛮忐忑的。     作为初写文的小菜鸟,这是昔归第一次面临着文文要上架的问题。没错,《公主万万岁》明儿要上架了,还是在儿童节这天哈,蛮有纪念意义的。     昔归不是矫情的料子,这里真心想说几句就是:第一、从四月份开文以来,一直有个姑娘不不离不弃的支持着我,险些要放弃的时候她又把我提起来了,真心感谢你的陪伴。也希望最后你还在。第二、有部分一直在看却不肯吭声的朋友,昔归仍是非常感谢你默默地关注,也希望你能多给一些耐心,不要抛弃昔归。第三、昔归不是专职写手,但也在努力让自己变好,也在坚持自己的梦想。     说完了这些,再说一下文文的事。     上架之后保底三千。(期待过二十,加更。有捧钻石的,加更。这话说得有点没底气啊~我也是拼了)     关于文文的收费问题,相对来说,磨铁的收费不算贵来的。三千字一毛五啊,求包养啊。     关于文文内容的问题。     女主怎么能万岁呢?     杨小仙君最后开窍没有?     犯仙规的后果是啥呢?     总之,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吸引人的,就是希望能得你的一路陪伴。     谢谢各位。           六十八你们倒是打呀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竹静香抬眸看去,只见那竹林中静静的,除去风声再无其他。     杨璟与君华此时堪堪停下手中动作,收回手中仙剑。     只见兄弟二人对看一眼,又折回陆芷云身前,杨璟衣袖一挥,罩在陆芷云身上的屏障便消了踪迹。     忽地只听竹林中传来一阵“笃笃”的马蹄声,似是有人策马而来。君华心下一紧,似笑非笑道:“屋漏偏逢大雨,今日怕是日子不大好,这各处的牛鬼蛇神都往咱们这里赶了。”     陆芷云闻言一顿,面色些讪讪道:“是我拖累你们了。”     君华眉头一挑,凑到她跟前道:“知道就好,你瞧哥哥这般帮衬与你,你不把那乾坤袋借我用上几天,怎么能过意得去。”     陆志云正欲答话,抬眼就见竹林方向出现几匹疾驰的骏马。     那骏马四蹄飞奔,几步串到齐天与竹静香跟前,只见齐天抱起竹静香挥了一下衣袖,喝道:“不长眼的畜生。”     只见那骏马应声而倒,骑在马身上的人被甩了出去,想是那人也是练家子出生,被甩了出去之后,一手撑了地面,两腿举起,腰上一用劲,一个‘鲤鱼打滚’之态,又稳稳的站住了脚跟。     身子一稳,便有了空隙去打量四周,视线所及就是抱着竹静香飘飘然落回地面的齐天。     只听得他冷声问道:“阁下意欲何为?”     齐天一眼未瞧他,一副‘你再多话,我便杀你’的凶狠模样。     黑衣人显然被他神情所惊,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边的君华却是笑了起来,杵了杨璟一下道:“快看快看,娘娘腔也跟着来了。他主子肯定马上就到了”     说话间,就听那竹林方向又传来马蹄声,伴随着马蹄声而来的是五个不同衣色的男子。     见那几人越行越近,其中一个紫金衣袍的男子一勒缰绳,翻身下马,黑衣人忙上前几步接过那人手中的缰绳,忙道:“王上,你瞧那边。”     余澜斯顺着他眼神看去,就见那不远处站了三个人,在前的两个男子身姿笔挺,相貌俊美,在后的一人只露出一片衣角。     陆芷云只觉眼前一暗,竟是兄弟二人同时站到了她的眼前,这二人本就生得高大,此番站在她眼前越发衬托自己的娇小。只见她伸出两手往两人的中间一扒,竟是纹丝未动。     君华侧头道:“别闹。”     陆芷云颇觉郁闷,索性不再去扒那两人,往侧面走了两步从二人身后露出脸来。     这一露脸可不得了了,只听得那边一声大喊:“主子,快瞧,正是那个姑娘,正是属下寻得那个姑娘。”     陆芷云抬眸就见对面站了六人,为首的是个紫金衣袍的男子,他身后那人正伸出一只手指指着自己。     君华低声骂道:“谁要你跑出来的。”     方到此时才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她一缩脖子,又躲回二人身后。     杨璟面上几不可察地升起一丝笑意:“这时候再躲可来不及了。”     “就是。”君华帮腔:“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事也就你这小丫头能做。”     说话间,一把把她拽了出来。     余澜斯见她被君华拽了出来,似笑非笑道:“几月前,孤听闻大原明月公主犯了隐疾身亡,此番竟是在此处见着公主,公主这一手不可谓不高。”     陆芷云心下一惊,面色却是不变,缓缓问道:“你是何人?本姑娘可不是那劳什子公主,只是这山野村姑罢了。”     余澜斯微笑,往前走了几步顿住,不答反问:“公主当真不知晓孤是何人?”     “这位公子实在无礼,你我初见,又怎会知晓你是何人?”     余澜斯缓缓一笑:“公主可还记得,去年七月,曾有东研国主求娶公主之事。”     陆芷云犹豫片刻道:“公子所说之事乃是我大原百姓妇孺皆知之事。”     余澜斯知她不肯承认身份,又道:“去年七月,孤以东研国宝珊瑚玉树,加之国母监国之位为聘,求娶大原公主。”     “那与我何干?”     “好一句与我何干,公主如是不愿下嫁,孤必定不会强迫于你,只是你不嫁便罢了,何苦离家远走。”     陆芷云闻言,心道:好个阴险的余澜斯,明明是他将自己推上这条路,今日却说不会强迫于己。     心中如此想,面上却是何其无辜,只见她屈膝盈盈一拜:“见过国主。”起身又道:“听国主一席话,甚是惶恐,我大原公主何德何能能得国主这般疼惜,如是她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     闻言,只听得身旁的君华笑出声来,转头看去,就见伸了他大拇指对她比划着。     眼见两方你一言我一语,却始终没有动手的意思,齐天看的有些不耐烦了,只听得他道:“你们倒是打呀。”     猛地听到齐天出声,余澜斯转头去看他:“你是何人?”     见他向自己看来,齐天喝道:“你瞧我作甚,哪有你们这般啰嗦的,还不赶紧打了让本尊好好瞧瞧。”     余澜斯面色一敛:“阁下究竟是何人。”     齐天一听却是恼了,抬了手作势要挥上一袖子给他看看颜色,不承想却是被余澜斯身后一道声音断了去势,只听那人道:“妖尊大人使不得啊,使不得。”     齐天只见余澜斯身后出来一人,个子矮小,面白无须生了一双眯缝眼,正是国师闻海。见来的是闻海,齐天不以为然:“怎的是你,这小子是你何人,这般不识好歹。”     闻海面色一僵,颇有种进退两难之感,心下计较一番,转头对余澜斯道:“王上,这便是臣的那位朋友,他是······”     齐天截了他的话道:“谁是你朋友,本尊这样的朋友是你这等凡人能交得起的吗?”     闻海呼吸一窒,犹豫了片刻又道:“王上,这位便是妖尊齐天大人,是臣曾提起过的那位······”说到此处,就见齐天眼风一扫,他忙闭了嘴不敢再讲。     睿智如余澜斯,只见他上前两步拱手道:“多有得罪,海涵。”     显然此举对齐天很是受用,只见他伸手捏了竹静香的脸蛋道:“本尊原是想看个热闹,可这般凡人拖拖拉拉就是不打,实在让人瞧得生厌。与其将时间花在这里,不如回南山睡觉。”     话落,就见齐天招来一朵云彩,拉起竹静香踏云而去。     余澜斯身后的闻海却是看得傻眼了,他速来知晓这妖尊齐天非一般人,却不承想他还能腾云踏雾,如是下次再见着此人,定要好好请教一番。想到此处,看着已不见齐天踪影的天际,一双眼睛越来越亮。     余澜斯见齐天眨眼便消去踪迹,心下颇有些震惊,这齐天竟是如此高手,如是能收到靡下为自己所用,定是如虎添翼。     余澜斯这边众人还未从齐天腾云驾雾的震惊中回过味来,陆芷云那边却是传来一阵笑声。     闻海等人一惊,定了定神向那边看去,只见那身着蓝衣的男子此时正眼带嘲讽,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那人边笑边道:“一群乡巴佬,没见过老妖怪驾云啊。”     杨璟站在一旁,仍是一副神色无波的模样,只听得他转头对陆芷云淡淡道:“现下你该知晓,平日出门都是如何去的?”     陆芷云点头:“自然是知晓的。”顿了顿,又对着余澜斯道:“如是无甚大事,国主还是快快带人离开吧。我这哥哥脾性不大好,见着不熟悉之人踏进我家阁楼,怕是要发火的。”说话间就见她努了努嘴,正是君华所在。     君华一听便有些笑不下去了,只见他敛了面容配合道:“说得有理,我管你什么国主不国主,识相的就快快离去,免得我动手打人。”     他有意拔高了音量,余澜斯身后的五人听得清清楚楚,只觉怒从心头起,那怒火越烧越旺,险些便能将人燃了。只是那在前余澜斯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只见他一脸笑意,温柔的看着陆芷云。     陆芷云让他看得不自然起来,只见她伸手指着君华道:“前不久哥哥杀了个人,听闻是东研的杀手头子,那人也忒弱了些,他还没怎么动手就没命了。你们若是再不走,只怕走不出这里了。”     说话间,就见君华一个踉跄,这小丫头哪里学来的狐假虎威,且用的得心应手。     余澜斯身后的黑衣人闻言却是忍不住了,只见他从余澜斯身后窜了出来,请命道:“王上,属下自请为杀魂报仇。请王上恩准。”     余澜斯挥手截断了他的话,正色对陆芷云道:“无论公主承认与否,孤认定的人岂会认不出来。孤最后问一次,可愿意跟孤走?”     “好不要脸的东研国主。”君华骂道:“我妹妹可说要与你走了?你中意得是那死了的大原公主,与我妹妹何干。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再说你瞧瞧你那个贪心样,天下的美人都想划到你自己名下,你想的倒美。”     余澜斯让他骂的一怔,继而就见他面色奇异的红了起来,想是怒到了极点,只见他做了手势,身后的五人中,除去闻海,皆越过他向着陆芷云而去。     君华笑骂:“好胆,爷爷便将你打的让你亲娘都认不出来。”           六十九打架的时候要专心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两方相距不过百步,那四个黑衣人从余澜斯身后跃出却是迟迟不到君华跟前,君华等的不耐烦了,就见蓝衣一闪,已然窜到其中一个身前,抬腿就是一脚。     回身又到了最先出现的那身前,却是不打,稳住身形问道:“你叫什么?”     黑衣人被他如闪电般的速度惊得一顿,险些控不住身形要撞到君华身上去。君华向后退了半步,又问:“你叫什么?”     这下听清楚了,那人在问他的名号,他与杀魂等人皆是余澜斯身旁培养出来的顶尖杀手,执行任务也是手起人头落,此番被目标问及名号却是头一次。他心下一凛,冷声道:“告诉你也无妨,好让你找阎王爷诉苦之时能报的上名号。再下排行老三,正是听魂是也。”     君华戏谑道:“听魂这名字也忒难听了些,爷爷赐你一个吧,就唤作娘娘腔吧,此名与你甚是相符。”     听魂一听,怒火更甚,摸出腰间的软剑引上去,其他几个黑衣人与他呈一个夹击状围了上去。     君华不乐意了,听得他骂道:“你们这些玩意儿,就知道围攻爷爷,也不知你主子是如何教的,前后几批都是一个注定要惨败的模样。”说话间,就见他徒手打掉一人袭来的软剑。     那软剑被他打落,还未掉到地面上,又见君华身子一弯,仿是后背长了眼睛一般只伸出右手去接住那软剑剑柄。一接住软剑,就听他好心提醒道:“爷爷长着一双好眼,可这破东西可不长眼,你几个小心着。”     饶是几个黑衣人见惯了生死,冷不丁间君华猛地抢了软剑舞出一串不寻常的剑花,也禁不住吓得腿一软。幸得余澜斯在后方站着,主子看着,不得不拼,又提起一口硬气引了上去。     君华以一敌四,有一人已被他踹出老远,剩下三人与他对打也频现败象。     闻海急了,上去对余澜斯道:“王上,这个小子了不得啊。要不要臣出手?”     余澜斯微摆手道:“还不是时候。”     闻海一听,国主这话是说,出手是必然的,只是时候未到,还得小心应付。当下忙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所修习的道术,又伸手到衣袖中掏弄一番。     闻海此举,君华未曾去注意,杨璟却是瞧得清清楚楚,只听得他淡淡道:“兔子急了要咬人,这人急了不知要如何?”     陆芷云只当他是心忧君华,忙出言劝慰道:“不急,我瞧着君师兄倒是打的如鱼得水。”     杨璟不答,一双眼睛只盯着余澜斯与闻海。     余澜斯显然已接受到杨璟那边扫来的目光,只是他未将杨璟放在眼里,只见他对着杨璟挑衅一笑,凉凉吐出两个字:“动手。”     好在闻海早有准备,只等余澜斯一声令下,他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窜出。只见他三步两步跨到君华与黑衣人对打之处,到了近前更是恨得牙痒痒,君华一副戏耍黑衣人模样,只打痛处,又不伤其性命,近不得他身,又留出空隙给人进攻。     闻海只觉怒火中烧,心下暗呼要让君华尝尝苦头。一念及此,只见他摊开手掌,向着君华方向撒出一阵白灰。眼见那白灰撒出,飞散开来竟是化成无数白色带翅小虫,与君华对打的黑衣人心下一缓,知道救星来了,忙闪开身去,只让那小飞虫向着君华而去。     君华眼见一群小虫子飞向自己,面上似嘲讽似郁闷,神情十分复杂:“还学会驱虫了,不得了。”     说着,君华堪堪站到地面上,他挥了挥衣袖道:“哎,真是不省心的主,还容易有个想成仙的,不好好滚去修行,反倒来这里助纣为虐,可惜啊可惜。”末了,还摇头晃脑做惋惜之态。     闻海一听,心下一惊,这人究竟是何来头,竟是一眼望穿了他本事。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也顾不得多想,忙念了口诀驱虫而行。     忽地只见陆芷云身前的杨璟白影一闪,再出现便是在君华身前,只见他做出与君华颇为相似的动作,宽袖一挥,一阵清风从袖下而起。     那阵清风迎着闻海放出的小虫而来,只见那群密密麻麻如同白芝麻一般的小虫子遇着那风,竟是如同撞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一般。那无数小虫去势冲冲,这般突然被阻,又是遇到一块坚硬如铁的屏障,瞬时就见那小虫如同被撞晕了一般一小撮一小撮的从半空掉落下来。     闻海见此好不心疼,那些小雪虫可是他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培育出来的,此番却被那人一击击杀。只是此时唤回已然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看着小雪虫接二连三的往下掉落。     君华见此不乐意了,他对着杨璟骂道:“我打的好好的,你出来作甚,你好好站着看热闹便是,乱入战局是个什么道理。”     杨璟神色无波,回他:“可是抢你风头了?”     君华被戳破心事也不恼,只一脸惋惜之态:“你瞧你瞧,那小虫子是何物事,活了这些许年,竟还不知有这种生物?”     杨璟心下一个机灵:“放一只进来让你观赏一番可好?”     君华一副宽慰神情:“甚好甚好,你瞧着,放一只个头大的,不然瞧不清楚啊。”     话音未落,就见杨璟出手如闪电般,两只手指伸过屏障夹住了一只小虫,又抛向君华道:“接好。”     想是那小虫子反应迟钝了些,过了杨璟的手上却是没有任何反应,闻海预料中的灼烧那人手指的现象也未发生。就在闻海险些以为那小虫子被杨璟捏死了,就听得落在君华手掌的小虫‘嘶’的一声发出一声鸣叫,继而又见那小虫不知是首还是尾处发出一阵光亮。     君华怪叫一声,忙伸出两指夹住小虫,恶狠狠的骂道:“还会烫人,八成是拿来焚人的,果真跟你主子一样,不是什么好鸟。”     刚听的小虫嘶鸣的闻海心中一喜,私心以为马上便能抹去一个张狂的小子,不承想那人却是不知用了何法竟是生生夹起正在发挥作用的小雪虫。小雪虫被他两指夹住,凑到眼前观察了一番,一幅悠然自得模样,闻海心中的愿望再次落空。     只见君华看了两眼,一幅嫌弃模样:“长得真丑,灭了吧。”说话间,就见他两只发出一道几不可察的蓝色光晕,那小雪虫便瞬时化为了齑粉。     几乎就在同时,余澜斯一跃而起,看那方向竟是向着陆芷云方向而去,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只可惜他遇着的这两位可不是那速度有限的凡人,杨璟心道一声“来了”。只见君华推了杨璟一把:“快去快起,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那边肯定比这边好玩。”     杨璟被他推了一下也不恼,只见白色人影一闪,从想要阻拦的闻海眼前一闪,眨眼就出现在陆芷云身前。     闻海本意要截住杨璟,好让王上有时间掳走公主,做了一个手势就见那四散开来的黑衣人又聚拢过来,只可惜他们拦的却是快如闪电一般的杨璟。还没能捏住那人一片衣角便消失了踪迹。     闻海当下也顾不得太多,转了方向欲追杨璟,却是忽地被一只手搭住肩膀:“你矮子,你那袖子还有何好玩的物事,拿出来给我瞧瞧,看看有多少是我不曾见过的。”     闻海见那搭在肩上的手,抬起双手欲去捏住那人脉门,给那人摔个狗吃屎。     没承想那动机被人所查,那只手极快的伸了回去,末了还有模有样道:“小矮子你师出何处呀,你师傅不曾教你,打架的时候要专心啊?你这般反应迟钝,还分心他想,会被人打的亲娘都认不得你啊。你可好好爷爷的话,爷爷教你的不会有错。”     闻海个子矮小,在东研身居高位,从未有人敢如此嘲讽于他。此番君华左右都在唤他小矮子,心中怒火讲理智烧的干干净净,只见他伸手在衣袖中掏弄一番,也不细看掏出的是什么,一股脑的扔向君华。     杨璟站定瞧了君华方向一眼,见那人仍是一副气定神闲模样,方安下心来等余澜斯过来。     余澜斯双目瞪得浑圆,他自负速度非常人所能比,拜在闻海门下,本事却是比大了去了。哪怕闻海截不住杨璟,他也有时间将陆芷云带走。     只是这杨璟瞬时出现在陆芷云身前,是个什么功夫,竟是这般神速。当下暗暗戒备,飞速奔跑间脑中已然有了对策。     陆芷云眼见杨璟又出现在眼前,拍了拍胸口道:“你与君华二人果真来去无影,本姑娘早晚要被你两吓出毛病来。”     杨璟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笑意,淡淡道:“下次不吓你便是。”     话音未落,就见余澜斯已然近了身前,只见他绷起脚尖向着杨璟踢来。     杨璟心道:一出手便是用腿,真真粗鲁无比。     拉过陆芷云一闪,转身又一挥衣袖。     余澜斯只觉一阵阻力袭来,被杨璟一袖子甩出的气流逼得后退了几步。他面色一冷,喝道:“阁下可敢与我正面打斗比试一番?”           七十好个阴险的余小国主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杨璟闻言淡淡道:“我为何要与你比试?”     余澜斯一听,面色却是又冷了一分,只是此问颇有些难答,总不能开口承认是为了争陆芷云而打。他堂堂一国之主,何至于为了个女人和别人动手,是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答话。     杨璟见他不答,淡淡瞧了他一眼,也不讲话。陆芷云拽了她的衣袖,闷笑了一声,朝他伸起拇指比划了一下,嘴上不言语,那意思却是很明白,直夸杨璟‘实在是高’,一语噎死余澜斯。     这般情景却是被君华所感知,只听他在百忙之中嚷了一句:“打啊,怎么不打,不打怎么英雄救美。这东研国主一副高傲之态,实在让人瞧得不舒坦,哥哥派你去撕了他那张装模作样的面皮。”     只听得噗嗤”一声,竟是陆芷云憋不住笑了出来。杨璟侧头看了她一眼,只见那人面色微红,露出一截皓腕正捂嘴在笑。杨璟只觉心下莫名一软,面上神情便柔和了起来。     余澜斯听得君华那话,只觉火气又旺了,只是他做了几年君主,那份气度又岂是一般人能比。只见他极快的掩去了面上的怒色,就着君华的话道:“阁下想要英雄救美势必要些本事,没本事之人又怎能护得住公主,还不如早早让孤将她娶回家去。”     陆芷云一听,却是笑不出来了,只见她面上显出一丝恼怒,娇声骂道:“好一个不知羞的东研国主。”说话间,又拽了杨璟衣袖,作势告状般:“你瞧这般不知羞的人,三番五次的拿我这般无辜的姑娘开刷,君华那话甚的我意,你赶紧去撕了他那张装模作样的面皮。”     杨璟心下一顿,面上显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不急不缓道:“如此,我便替姑娘教训他一番。”     陆芷云挥手鼓励,一脸豪气道:“去吧去吧,好好打,打伤了我负责医药,别出人命就行。”     这话进了余澜斯耳朵里便如同火上浇油,只见他眸中升起一丝阴霾,也不多话,抬起右腿就是一个侧踢,继而又见另一只腿就着势头带起身子转了一圈再踢了出去。     杨璟心道:腿上功夫好生了得。虽说这招式简单易行,但能踢出他这般气势的也算难找。只是他杨璟做了千年的冷面上仙,法术武功修行中最不喜的就是这腿上功夫的修行,偏偏这东研国主正对上他的厌恶之处。     只是余澜斯又怎会得知他想法,他只掀了袍子又对着杨璟踢出一脚。     杨璟见他又是一脚踹来,堪堪抬起衣袖一挥:“粗俗。”     闻言,余澜斯面上神情便复杂起来了。想他余澜斯出生便是王子,自小便被用心培养,礼仪才学都是人中翘楚,又是长得一表人才。他自认杨璟口中‘粗俗’一词跟他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可这词偏偏还就真从那人嘴里蹦出来了,如厮场景,杨璟说的那人定是自己无疑。     眼见余澜斯被他衣袖一挥,退后了半步,顿住脚步却是不动了。     陆芷云显然也不明白为何余澜斯突然不动了,只听她道:“余小国主,你可是打不动了,不行了就赶快认输,我便勉为其难替你说上一回人情。”     猛地听见陆芷云开口,余澜斯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心中一紧,抬眸去看,只见杨璟身子笔挺,站在十步之外,好在杨璟未趁机袭击他。     见他看来,杨璟淡淡道:“走神可得分分场合。”     余澜斯心下懊恼,他又岂会不知禁忌,只是今日这般却是意料之外,以往只有他让别人陷入沉思的份儿,今日倒是被反将一军。一念及此,看向杨璟的神色中不由带了一丝赞赏。     睿智如杨璟,余澜斯那一眼之意,他又岂会不懂,只是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故此,只听得他缓缓道:“带上你的人快些离去。”     话落,只见余澜斯面色一敛:“阁下品性,余某佩服。只是开弓哪有回头箭,余某请战阁下,势必都要接着打下去才是。”     说话间,只见余澜斯抬手就是一掌劈出,那一掌势如破竹,力量惊人,掌风呼啸着向杨璟而来。     杨璟心道:总算换了个打法。     面色一缓,抬起一只手臂去接他那一掌。那掌风先于实体吹到杨璟身前,只见他发丝一动,竟是被那掌风吹得清扬清扬起来。     陆芷云在一旁看得傻眼了,余澜斯这一掌竟是如此霸道,再看杨璟发丝被掌风吹起,面上神色仍是淡淡的,丝毫不见下风之态。那眉眼,那身段,加之掌风一衬,越发显得仙气飘飘,看得陆芷云错不开眼珠。     心下越发打定主意:势必要将这厮弄到自己名下,这般清俊的美男若是放了投到他人怀抱了,岂不是生生要将肠子悔青了。     一念及此,望向杨璟的眸色越发不掩情丝。     杨璟只当她是不曾见过如此打斗,也顾不得也留意其他。     余澜斯那一掌眨眼即至,正引上他抬起的那只手臂,只听得“嘭”的一声,就见余澜斯整个人后退了几步,竟是被杨璟用一臂挡回。心下暗呼大意,调和了气息,又快速的冲了上去。     只见余澜斯猛地大喝一声,周身气势暴涨,哪里还是刚才那个软绵绵的余小国主。只见他眼眸一眯,快速移动间竟是从他身上蔓延出一股子杀气。     杨璟见他来势汹汹,只道他是急眼了要杀人了,当下极快的伸出右手凌空弹出一道轻微的白光。那白光似是长了眼睛一般,“咻”的一声奔着陆芷云而去,到了陆芷云跟前一顿,又分出数个泛着微光气泡,围着陆芷云绕了一圈,竟是连成了水帘一般的屏障。     几乎就在同时,余澜斯窜至杨璟跟前,劈手就是一道罡风。     余澜斯出手快,杨璟却是比他更快,眨眼的功夫,二人已经对了十几掌。     陆芷云一双眼睛瞪得浑圆,仍是没能看清这两人是如何出的手。只见杨璟与余澜斯打斗间同时飞身而起,二人虚空而走,堪堪从地面打到那竹林中的竹尖上,只见二人全身衣衫猎猎随风飘扬。     他被杨璟设的屏障定在原处,移动不得,视线却是跟着两人上天入地。虽说余澜斯害的她离家远走,但不能否认的是余澜斯与杨璟皆是难寻的面目俊美之人,出手也端的是行云流水一般飘逸,只看得陆芷云大呼过赢。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陆芷云以为二人就这般潇洒的打下去的同时,那余澜斯极快的从袖中摸出一枚物事。只见寒光一现,那枚物事向着杨璟面门而去。     陆志云心下一紧,不自觉大声骂道:“好个阴险的余澜斯。”     陆芷云这一言很快便引起还在与君华对打的黑衣人的注意,只见闻海极快的抬手做了一个手势,率先跳离了战场。几个黑衣人依法效仿,接二连三的从君华身前退了开去。     主子得手,哪有必要恋战。     君华也不阻拦,一副“你们早该如此”的了然模样,转头又对陆芷云道:“嚷嚷啥?黑衣人都让你吓跑了。”     这一转眼就见陆芷云面色发白,一双眼睛蛮是焦急模样。见他看来,忙道:“你快去看看杨璟,他怕是受伤了。”     哪承想,君华闻言却是一笑,宽慰道:“别急,那东研国主还没那个本事伤得了杨璟。如是真让他伤了,杨璟这个上仙也做得忒没用了些。”     仿是为了反驳他的话一般,只见余澜斯抛出的那枚带了寒光的物事眨眼便到了杨璟面前,听得杨璟闷哼一声,一时便没了动静。     陆志云心下一紧,只催促君华上前帮他一把。     君华却是不动,仍是一副笑嘻嘻模样:“别急,且再等等。”     那退回去的闻海和几个黑衣人以为事成,心下大喜,杀了这兄弟二人其中一个,颇有种为杀魂报仇雪恨的快感。下次再来将这个穿蓝衣的也杀了,那小公主还不是唾手可得之人。     心中如此想,又抬眸看向杨璟所在,只见那人面容被抬起的宽袖所遮,想是那玄铁镖正中眉心,还未来得及呼喊便断了呼吸僵死过去了,如是所料不错,不消片刻,那人定是要从竹尖摔下来才是。王上所用的那玄铁镖乃是浸了世间难寻的僵死花汁,见血便是僵死毙命,从未失手。     众人等了片刻,还是未见杨璟从竹尖摔下来,心中一突,莫不是这白衣的小子竟是能逃过僵死花之毒?     几乎就在同时,就见从杨璟所在处滴下一滴暗红的血珠。那血珠“啪”的一声砸在闻海心头,如是僵死,那全身血液定是凝在身体内部,又怎会有血珠滴下。     习武之人眼力自是常人难及,那血珠虽小,印在余澜斯眼中却是巨大的如同馒头一般。心道一声不好,就见他眉头皱起,心下盘算了一番应对之计。     陆芷云只觉心都要跳到嗓子口了,呼吸急促如风箱。她面色发白,一双眼睛瞪得奇大。     君华却是不关心杨璟那处,只见他看了陆芷云半响,眸中极快的闪过两簇复杂的火花,又缓步向着陆芷云处走了过去,面上带了一丝无奈道:“你又何苦如此?杨璟那厮实非你良人啊。”           七十一送你到东研做国主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话落,,就见陆芷云猛然转头看他,那人一张小脸写满了震怒,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君华心下一惊,苦笑一声道:“你自己看。”说话间,抬手指向杨璟处。     陆芷云顺着他所指看去。     就见站在竹尖处的杨璟忽地动了一下,继而又缓缓放下遮住面容的宽袖,那面容之上无一丝伤痕,可见余澜斯使出的暗器并未伤着他,只是此时那人白玉似的脸颊上两道英挺的眉微蹙了起来。     余澜斯见他放下宽袖露出脸颊,心中大骇,这白衣男子当真不简单。只是他身为君主,心性自是比常人更加坚韧,此时就见他将双手背到身后,大笑一声道:“阁下好本事,能躲这浸了僵死花汁的玄铁镖的,这还是第一人。”     杨璟闻言,堪堪举起手来:“这么小镖倒是制得精巧。”     说话间,他摊开手掌,只见掌心处躺了一块流线型的小镖,通体发黑,只那镖头泛着幽蓝。那镖上无一丝血迹,再看杨璟也无一丝中毒之像。     余澜斯心中惊疑,嘴上却是不急不缓道:“玄铁稀有,且材质特殊,而这小镖正是又是玄铁所制,且制这小镖的大师也是世外高人,所制之物自然精妙。”     杨璟掂了掂手中物,应道:“确实精妙,长约三寸,重约五两。”顿了顿,又问:“你说这小镖浸了僵死花汁,那是何物?”     余澜斯又细细打量了杨璟,确定杨璟确无一丝逞能之态,沉声道:“僵死花乃是东研大荒之地所产的一种毒花,甚是难得,花汁可入毒,一入血脉,即刻便能使人僵结血液而亡。”顿了顿,又似笑非笑道:“不过这般利器,竟是对阁下无用。”     话落,就见君华在那边拿枪捏调的大骂:“哎呦,我说你堂堂一国君主,真真是不要你那张老脸了啊,暗器伤人本来就失了光明正大,还要借用毒物来杀人,端的可是常人能比的阴险狡诈。”     此番叫骂,激得那竹下站着的闻海等人怒火更甚,王上之计不成,听魂与闻海等人使出万般解数也没能将君华击杀。那今日白来了不说,到头来还被那本来该人头落地的嘲讽一番,那心中滋味可想而知。不过那数人却是不觉使出暗器杀人有何不对,更觉毒物伤人也全靠本事,故此一听君华如此说,就见听魂上前几步喝道:“有本事你也用来看看,没本事用的出来你瞎叫唤什么······”     话还未能说话,就见君华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抬起右手,从那中指处弹出一道蓝芒。那蓝芒去势极快,没等听魂骂出下一句话来便入了他腹中。     听魂身后几人只见听魂抬手指着君华,却是不出声音,忙上前几步查看,就见听魂面色扭曲,一手高指着君华,一手捏着脖颈,已然一副开口不能言的模样。     闻海一瞧听魂如此模样,略一思索,方知那一闪而逝的蓝芒怕是君华射来的毒药。抬眸对君华冷笑道:“阁下也不见得又多光明磊落。”     君华一听却是笑了,一副高深模样:“爷爷可不似你们国主那厮,爷爷这般出尘高雅的人,怎会去使那肮脏龌蹉的手法。”     闻海一指听魂:“那这是为何?”     君华笑得更欢实了:“不过是嫌那娘娘腔话讲得忒多了,爷爷可不爱听他那音调,男不男,女不女的,着实让人生厌。”     听魂一听更怒,欲跑过来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却被闻海拉住,压低声音道:“你这是想去送死,既不是毒药,何不等着看事行事。”     闻言,听魂愤愤看了君华一眼,又与闻海一道返回竹下所在。     那地面上的争端告一段落,那竹尖上的两个人却是默了半响。杨璟不说话,余澜斯也不敢大意接话,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直勾勾的盯着杨璟看。     杨璟盯着那小镖看了半响,似是看够了方才抬起头来,悠悠问道:“你刚刚说什?”     余澜斯一顿,感情这人竟是没把自己的话听到耳朵里,一股子被轻视之感油然而生,他余澜斯何时有这般郁闷。好在他很快便掩去了眼中的恼怒之色,又换上一副坦然的嘴脸道:“僵死花乃是······”     杨璟截了他的话道:“这个我听到了,你说之后的。”     余澜斯心下实在恼怒,这人莫非是有意戏耍于他,他略微思索一番,并不答话。     杨璟见他望着自己,那目光中带了一丝阴沉,却仍是不肯开口接腔,又道:“你说这僵死花汁入血便能使人血液凝结僵死,然后怎的?”     闻言,余澜斯方知面色一缓道:“这僵死花虽毒,却是对阁下丝毫无损。”     杨璟一听,翻转了捏着玄铁镖的那只手,露出手背方道:“谁说无损于我。”     就见那手背光滑如玉,连着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再一细看,就见那小指与无名指的并拢处,有一道细小的伤口,表皮之上凝着一层暗红的血痂,想来刚才那血珠正是从此处流出。     陆芷云所在之处却是看不清楚杨璟手上的伤口,她只见竹尖之处的杨璟左右翻了翻手,放到此时,陆芷云心下缓缓一松,转头又去看君华。     君华站在陆芷云身旁,只是他乃法术高深的上仙之体,杨璟与余澜斯讲的什么,动作如何,他皆是清清楚楚,如同亲临现场。此番感受到陆芷云的目光,转头对她笑道:“现在放心了吧。”     陆芷云别扭了一下,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君华一顿,方知陆芷云所知刚才瞪他那一眼,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换上一副笑嘻嘻的神情:“无妨,哥哥不与你计较,只是你倒是有本事,哥哥都让你瞪得心惊肉跳。”     陆芷云心下歉然,不再接话,转了头去看杨璟处。     余澜斯见了杨璟伤口,心下惊疑,既是入了血脉,为何不见他毒发身亡?     杨璟似能感知他心中所想,淡淡开口:“你定是在想,我被这小镖划伤,也算见了血,怎的没有僵死身亡。”     余澜斯不答,眸中一派深沉。     见他不答,杨璟仍是一副神色无波的模样,丝毫不在意余澜斯会如何,只见他轻抬起另一只手,放到离那伤口处一指远的地方,轻轻一挥。     余澜斯见此就是眼眸一暗,那人一挥过处,哪里还有伤口,仿似那小指与无名指处瞬间便长好了一般。     挥手就能化去伤口,且体质特殊能解奇毒,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正思虑间,听得杨璟轻咳了两声,淡淡道:“你以暗器伤我,我不怪你,可我实在不喜你等随意进出我这清静之处,何况你带来的人,招招想要我兄弟性命,让人实在难忍。”     余澜斯闻言,方知此人虽说一直是一副淡然模样,但却有着护短的毛病。当下暗暗戒备。     那竹下的几人显然也听到了杨璟所说,只见几人运气而起,竟是飞身到了余澜斯身旁。可怜那竹子生得笔直,却不如树木般壮实,此时又被几人飞身而上,堪堪成了几人脚踏之物。如是被那爱竹的诗人瞧见,定是要狠狠与这几人说教一番。     只是杨璟却是不在意这几人如何,任凭那几人虎视眈眈的瞧着自己,又淡淡开口:“你找的是那死去的大原公主,我那妹子并非你所找之人,这之后你也无需再花费心思打她主意。今日我且讲话与你说道清楚,你若是答应做到,我便放你几人离去,你若不答应,我便替我那兄弟、妹子来讨讨公道。”     闻言,余澜斯心中一顿,这人倒是少见的君子,这般摊开来说,便是不喜争斗之意。只是他余澜斯做惯了人上之人,如何能轻易妥协,况且那大原公主炸死之事显然是打了他的脸面,今日既是找到小公主了,势必要将他带回国去,他日两国开战,这手中便又多了一张王牌。     余澜斯默然不语,杨璟便耐心等着,顿了片刻方才淡淡问道:“考虑的如何了?”     余澜斯猛地抬眸,面色一敛:“余某恕难从命了。”说话间,就见他做了一个手势。     身后几人应声而起,皆是掏出软剑,抱着必杀的决心向杨璟掠去。     杨璟却是不急,不闪不避,缓缓道了一声:“既如此,便怪不得我了。”     话音未落就见他周身生出一股冷冽之气,那股气息来如闪电又强大无比,只见那气息一现,余澜斯手下的那数人皆是胸口一痛,继而又觉胸腔之内各个脏器皆被揉捏了一番,痛的使不出一丝力来。     几人只觉再也握不住手中软剑,喉头一痒,张口便喷出一口血来。但见几人脚步虚浮,脚跟无力,接二连三的从竹尖之上摔了下去。     见那几人摔了下来便没了动静,君华忙提醒道:“悠着点,悠着点,别怪哥哥没有提醒你,如是将他打死了,势必要送你到东研做国主的。”           七十二心思难测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耳听君华的言语,杨璟淡淡一声:“我知晓,不杀生便是。”     说话间,杨璟从所站之处消去踪迹。     余澜斯只觉腹部一痛,又是鼻梁一歪,鲜血狂洒了出来,继而又是一道拳影,只听得“咔嚓”一声,断了两根肋骨。     都是实打实的最基本的招数,没有用上一点花招。     只是直到此时,余澜斯仍是不知杨璟何时出的手。虽说不是重伤,余澜斯仍是被打的嘴角噙了一丝血迹,身形不稳,索性从竹尖处飞身而下。待一细看,与他一道来的其他人皆是歪歪斜斜摔落到地面上,半天不见爬起身来。     这么看来,这一群人中,唯有余澜斯是轻伤。     饶是余澜斯这般骄傲之人,此时也禁不住自嘲一番,那白衣人出手快如闪电,如是想拿他性命,此时定是不能安然在此。     思及那蓝衣人所说,心下一顿,咬牙稳住身形。     杨璟仍是站在那最高的竹尖处,此时见余澜斯踉踉跄跄的直起身子,淡淡道:“快些离开,日后莫要再来。”     余澜斯一听,却是晃晃悠悠的笑了起来:“我东研王族向来只有战死的,不曾有过夹着尾巴逃跑的,你且下来,我们再接着打。”     君华闻言,“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要不要脸啊,明明是你只有挨打的份儿,别人怎么出手都不曾瞧得清楚,还嚷嚷着要与人比试,真真好笑。”     陆芷云见他这般冥顽不灵,开口劝道:“余国主何故如此犯傻,快些带着你的人走吧。”     余澜斯却是不听,他料定杨璟不会杀他,只当君华与陆芷云之话是耳旁之风,抬眸望着杨璟道:“怎的,可是不敢下来与我再打?虽说你体质特殊能解奇毒,出手也是快如闪电,可我余某人未曾将你放在眼里,你且下来,咱们接着再打。”     闻言,杨璟心下叹了口气,这厮怕是被自己打坏了脑袋,怎的这般不通透。也不想再去管他,飘飘然落回地面。     余澜斯只当他从竹尖上下来,必是要与自己再打一番,忙运气调息,暗暗戒备。     不承想,杨璟落地之后竟是一眼未瞧他,转身抬步便走,正是向着陆芷云那边而去。     余澜斯顿觉一拳头打到棉花里去了,有力使不出来的感觉甚是不妥。     阴险如余澜斯,眼看杨璟越走越远,他深吸了一口长气,继而眼眸一眯,电光火石间,只见有一黑色物事从他手上射出。     高明如杨璟,那物事破空之声突一想起,杨璟便猛地转过身来。只是转身之后方才看到,余澜斯的目标显然不是他,只见那物事“咻”的一声已从他身旁划过,那方向竟是奔着陆芷云那处去的。     杨璟本意要接下那物事,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未料到余澜斯竟是将此算计好的,待他转身之际,正是那物事通过他处之时。     君华与陆芷云显然也是一惊,好在君华很快便反应过来,几步跨到陆芷云身前,而后又瞧见杨璟给她设了屏障,鬼使神差的在那物事过来之际闪开身去。陆芷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物事到了眼前,因着来势凶猛,遇着那屏障竟是还往前冲了半截手臂那般远。只是那如同水帘一般的屏障又岂是那般容易撞破的,陆芷云眼瞧着那黑色物事马山就要冲到面门了,又被屏障弹了出去。     杨璟心下极是不爽快了,只见他神色一敛,冷喝一声,如影而至,一掌印在余澜斯胸口。冷冷道了一声:“我只说放你安全离去,可没说要你出手伤我妹子。”     这一下乃是瞬息之间的事,余澜斯只觉四肢百骸皆是痛意,连吐两口鲜血,眼前一黑,没了只觉。     忽地听得几声大喊:“王上······”     杨璟冷冷一眼扫去,就见与余澜斯一道来的几人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想是心急如焚,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扶起余澜斯身躯,塞了一颗药丸给他,又抬眸恨恨瞧了杨璟一眼:“阁下今日所赐,来日必将加倍奉还。”     “还不快走,还逞能什么。”君华从那边走来,又道:“在不走,你家国主便要葬身此处。”     话音未落,就见闻海背起余澜斯,踉踉跄跄上了马背,“驾”的一声绝尘而去。     ······     此时日头西斜,已是酉时光景。     闻海等人背着余澜斯负伤而出,还没完全走出那竹林,远远就见那竹林尽头有一对人马,约莫七八个人,其中一个穿白衣的站的最前,后面几个衣色各异。     因着余澜斯受伤昏迷的情况,众人宗人隐隐间以闻海为首。     闻海背上背着余澜斯,不敢大意,忙勒马止住。听魂赶马上前,他张口道:“我先去探一探。”话落就是一惊,竟是又能发出声音了。     闻海显然与他想法一致,可见那蓝衣的小子确实没给他下毒。只是如今情景堪忧,也顾不上去高兴这个。二人对望一眼,还没来得及动身去探察,就见那边传来一声大喊:“看,他们来了嘛。”     那最前的白衣人转过身来,招手道:“赶紧过来,还磨蹭什么?”     闻海等人一听,心下一喜,那正在招手的不正是余靖绥,忙打马上前。     余靖绥见那闻海后背背了个紫金衣袍的人,心下一惊,忙问:“你后背上的是谁?”     “小王爷救命”闻海小心翼翼的将余澜斯移下马,又道:“王上重伤昏迷,还请小王爷不计前嫌搭救一番。”     余靖绥不答,上前看了余澜斯一眼,就见那人面色发白,嘴角带血,心下一惊,挥手唤人将他移上马车,又道:“白竹镇上有我留下的人,你等速速保护国主去治伤疗养。”     闻海见他安排得当,抬脚便要跟上去,却被余靖绥一把拉住手臂,问道:“你们去抢的姑娘何在?带出来让我瞧瞧。”     闻海一听,刚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冷声道:“小王爷说的什么话,国主怎会是去抢姑娘的人,不知小王爷哪里听来的风声,给小王爷传消息的那人当真该死。”     余靖绥恼了,抬手喝止了正要打马的玉书,作势一甩衣袖道:“来人,闻海欲图谋害我东研国主,速速拿下。”     话落,就见玉书等人围了过来。     听魂等人几步上前站到闻海身旁,一时间场面又冷了下来。     余靖绥似笑非笑道:“闻海,我且问问你,如是表哥丢了性命,我对外宣称是你所杀,东研百姓是信你,还是信我?”     “小王爷莫要欺人太甚。”     “笑话,小爷犯的着欺你这个小小的国师,你好好想想,我瞧着表哥受伤也是蛮重的,如是不及时治疗,只怕······”说到此处,便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闻海心下一横,沉声道:“小王爷问的姑娘,还在那阁楼里。”     余靖绥面上显出一丝满意的神情,挥手屏退左右:“孺子可教也。早这么说了不就好了,还省得小爷用这般手段。”     闻海心下腹诽一番,面上却是半丝不显,好在余靖绥本意也不是要为难他。只见余靖绥从玉书手中拉过马匹,又对着他低语几句,转身跨上马匹。     玉书显然对余靖绥这般模样颇不赞同,只见他又拉过一匹马来,作势欲跟着余靖绥一道。     余靖绥本意不带他一起,见他跟上来了,凤目一瞪,喝道:“跟着我做什么,你跟着我只会添乱。小爷平日里听闻你念叨国主长国主短的,今日便给你个机会,你跟着他们回去,好好伺候余国主去吧。”顿了顿,转头又对闻海道:“闻海,这玉书知晓我留下的人员情况,你等尽管跟着他走。”     话音未落,就见他打马而去,那方向竟是往竹林深处去了。玉书见此欲跟上去,却被闻海拉住了缰绳道:“你个小奴才好没眼色,小王爷唤你带我等进镇子里疗伤,还不快走。”     玉书心知余靖绥有意甩开他来,好在他身边有暗卫常在,也不必担心安危暗卫,跳转马头正色道了一声:“跟着我来。”     一行人带着一辆马车又动了起来。     再说那余靖绥,离了玉书眼线策马疾奔,一路行到白日里余澜斯等人交战之处,只见那死马还在那处躺着。过了死马抬眼就见一幢两层小阁楼。     阁楼前站了两男一女,正是杨璟等人。     杨璟扫了余靖绥一眼,不咸不淡的对君华道:“今日倒是叫你那乌鸦嘴说准了,来了一个又一个。”     君华不答,面色怪异的看了余靖绥一眼,又问:“你可是来替你那表哥寻仇的?”     余靖绥心下略一思索,忙应道:“非也非也,听闻我那不成器的表哥打坏了你家栅栏,我心中过意不去这才巴巴的赶来替几位修理栅栏。”     杨璟应声看去,就见院前那几道栅栏歪歪斜斜,还有更甚的是被齐天一掌击成齑粉的。     “余老板严重了,这栅栏并非是你家表哥打坏的,也不用你来修理,你还是回去看看你那受伤的表哥去吧。”陆芷云道。     余靖绥一听,心下打好腹稿,欲张嘴陈述一番。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杨璟淡淡道:“也好,你便留下来将这栅栏修理好了再走。”           七十三义结金兰可好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心思难测如杨璟,着实让陆芷云大吃一惊,君华却是不言语,一双眼睛只往余靖绥身上扫来扫去。     但见杨璟一副淡然模样,转身走到死马处,轻念了一句口诀,就见那竹林间响起一阵响声,一四条腿的怪物从竹林间跑了过来。待到走得近了,方才看清,一身毛色灰黑,身后拖着一条秃毛尾巴,脸型尖长,两只眼珠尤为细小,不正是几月之前杨璟收了的那只鼠妖。     那鼠妖跪在杨璟身前:“恩公有何吩咐?”     竟是还会讲话,不说陆芷云吃惊,连着余靖绥也是瞠目结舌。     杨璟一指那地上的马尸,淡淡道:“你将这东西带走,挖个坑埋了,也算是做件好事来补你罪过。”     那鼠妖看了马尸一眼,点头应了,又对着杨璟一拜,托上马尸又往竹林中去了。     那鼠妖一走,杨璟抬手又是一挥,只见一道球状的如同水帘一般的物事从他袖下生成,不消片刻,将整个阁楼笼罩在内。     余靖绥不明所以,抬眸向四周望去,见那四周景色未变,又不知杨璟何故如此。他想了片刻,走上前去,越过杨璟欲要走出那道水帘。     余靖绥不知道那水帘是何物,陆芷云却是知道的,见那余靖绥想要直接穿过屏障走出去,忙开口唤他:“哎,等等。”     这厢话还未曾说完,就见那余靖绥撞上那屏障如同撞到木头上了,只听他闷哼一声,揉着脑门看向杨璟:“你这是做了什么鬼东西,装了这东西我还怎么出去?”     杨璟冷脸观他撞上去,也不开口提醒,此番见他恼怒,仍是一脸神色无波的模样:“时辰到了,我自会送你出去。”     余靖绥恼他那一脸清高的模样,张口便要骂上一遭。就见杨璟冷冷送来一道眼刀:“怎的,你不是来修理栅栏?”     余靖绥心道:只要能将媳妇娶回去,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一念及此,那张开的嘴便不出声了。     陆芷云见杨璟执意要将余靖绥留在阁楼中,忙对着杨璟挤眉弄眼,杨璟似是没注意她,径自走进阁楼中去了。     这样一来,这本来不宽裕的阁楼,又挤进来一位,且那位厚着脸皮要求住在陆芷云房间旁。本以为照着杨璟的性子,能允他进来阁楼就已是了不得的事情,却没想到听得余靖绥一说,杨璟顿了片刻,淡淡道出一句:“如此,你便住我房里。”     这一下又是让陆芷云傻眼了,她只道杨璟莫不是被妖尊打坏了脑袋,这接二连三的尽是些难以料想的事。只是不知为何,杨璟此番如此,倒叫她心中隐隐不安。     时光如流水,眨眼就是一月过去。此时已是开春,听得春雷“轰隆”一声响,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     因着杨璟将房间让给了余靖绥,这一月之内他自己皆是住在那二楼的美人榻上。这可将陆芷云心疼坏了,每日清早起床便要先上楼去看那人睡着的模样,可那人确实不让她如愿,每每上楼皆见那人捏了书本看得入神,只得悻悻的退回身来。     陆芷云一走,君华堪堪显出身形,他望了杨璟一眼,似笑非笑道:“别瞧了,这都一夜了也不见你翻上一页。”     杨璟放下手中书本,从美人榻上起身,冷冷瞧了君华一眼:“就你多事。”     君华却是不恼,又问:“这都一月了,你将那小子放进来,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杨璟顿了片刻回道:“你别管,我自有主张。”     “杨璟啊,不是哥哥说你,你那点小心思,哥哥还会看不出来。”君华一副了然神情,又苦口婆心道:“只是你想,那小子与东研国主可是有着血脉的兄弟,你将那丫头托付于他,只怕最后还得落在那东研国主手上。”     杨璟顿了片刻,又道:“我自有办法。”     君华伸手扶额,一副苦恼模样:“你怎的不听劝啊,且不说余靖绥如何,只说那丫头能跟着他走吗?”顿了顿,又道:“要我说,师尊也不知咋想的,净整些乱七八糟的来为难我等,你也是个傻得,这般容易就接了,现下好在了吧。”     “莫要多话,我等岂能议论师尊。”顿了顿,又道:“姑娘的事,容我再想想。”     君华闻言,正色道:“人心难测,你可小心着,莫要做出自己后悔之事。”     杨璟身形一僵,淡淡道了一声:“我知晓。”     话音还未落,听得楼下传来一声大骂:“余靖绥,你个色胚,谁允你进我房间的,滚出去。”     又是“嘭”的一声,大约是陆芷云从屋内丢了个物事出来。君华无奈一笑,唤了杨璟下了楼。     兄弟二人从楼上下来,入眼就见余靖绥站在那房门口,手上抱了个枕头,一脸郁闷的模样。     君华一下笑出声来,问道:“怎的,又被打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余靖绥点头解释道:“我清早起来做了她喜欢的薏仁百合粥,趁热端进她房里,谁晓得她今日却是选在这个时辰换衣。我也不是有意。”     说话间,就见那紧闭的房门打开,陆芷云一下蹿出门来,嘴里恶狠狠的骂道:“还说你不是有意为之,往日怎的不见你这般勤快,再说你一个东研的小王爷,借故修理栅栏混进阁楼里来,许诺栅栏修理好了便走,怎的还不走,倒是还学起厨娘做起吃食来了。今日两位师兄都在,你且好好说清楚,你进来这里可是给那东研国主作卧底来的,可是盘算好了哪日要一包毒药害了我三人,好为你那表哥报仇来的。”     余靖绥面色一僵,沉声道:“芷云何故如此想我,我与那东研国主本就不是一条道上。今日之事,是我之错,望三位海涵。”话落,转身抱着枕头进了旁边屋里。     陆芷云本意要赶他出去,此番又被他轻松绕开了,颇有些恼怒,一张小脸因着怒气红了起来。     杨璟看在眼中,心下莫名一紧。余靖绥能做到这般,也算是个有情义之人,再多些时日,定是能入得她心,也不枉自己有心帮他。只是不知为何,思及陆芷云日后要与那人一道走出这阁楼,心中竟隐隐有些不舒坦。     心中如此想,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听得他轻咳两声,淡淡道:“余靖绥也算是个妙人,姑娘不着着恼,今日之事应是他无意之举。”     陆芷云听得杨璟帮腔,又恨恨瞧了那人房间一眼,转头理了理衣襟道:“我谅他也无这个贼胆,只是杨师兄你将他留在此处,究竟是如何想的?”     杨璟心下一顿,瞥了君华一眼淡淡道:“一则那栅栏确实需要人来修理,二则这饭食也该换个新鲜口味,这日子久了,君华做的那饭食也吃腻味了,好在这余靖绥果然没让人失望。”     君华一个踉跄,未曾料到杨璟说出这番话来。他君华那厨艺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品尝的,此番竟还被杨璟嫌弃吃腻了,心中不免惆怅一番。又思及杨璟那一眼,顿了半响,只得违心道:“我瞧着这余靖绥不错,倒是比他那劳什子表哥要靠谱得多。”     陆志云心下一惊,这兄弟二人一搭一唱,口径一致,定是有什么她所不了解的事发生了。转念一想,杨璟留下余靖绥,没准正是因为这余靖绥乃是东研小王爷的身份,日后要是那东研国主再来,杀又杀不得,岂不是要被他烦死。待到那时,这余靖绥定是能发挥些许作用。     一念及此,只觉呼吸都要顺畅了些许。     忽地又听得杨璟道:“我听闻姑娘生辰乃是三月初九,再过半月就是姑娘生辰,既是我将姑娘救下来,不如就趁着姑娘生辰这天,姑娘与我义结金兰,日后姑娘便唤我一声哥哥,也算全了师尊所托,这样可好?”     闻言,陆芷云面色发白,她抬眸看了杨璟一眼,只见那人仍是一脸神色无波的模样,只是那眼神中隐隐有些许期待溢了出来。心下一痛,他明明知晓自己心意,却是当着君华的面欲与自己义结金兰,如此这般,定是要一次断了自己念头的意思。     杨璟也不看她,只转头对君华道:“我将姑娘认了妹子,你觉得如何?”     君华心下一顿,这杨璟三番五次拉他垫背,着实让人不爽,偏偏他还不能不配合,只得硬着头皮道:“如此甚好,做了兄妹就是亲人了。”转头又对陆芷云道:“能认了杨璟这般相貌俊美又法术高深的哥哥,也算是你福气,我云山有多少小女仙可天天巴望着这个,倒是让你捡了便宜了。日后要是哪个不开眼的欺负你了,只管来找杨璟去给你出气便是。”     话落,手肘一顶,转向杨璟道:“你说是与不是?”     杨璟点头应道:“是,自然是的。”     陆芷云心中一酸,杨璟这般模样,饶是她再傻也知其意。只是她心中不甘,很快便掩了那一抹神色,微笑道:“能认了杨师兄做哥哥自是极好的,只是我与那太子哥哥兄妹情深,只怕不能将杨璟当作亲哥哥来看。故此,义结金兰这事,咱们姑且先等上一段时日再说不迟。”     话落,也不管杨璟二人如何想,转身便走。           七十四生辰之变〔为一秋月钻石更)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三月初九。     因着是陆芷云生辰的关系,余靖绥大早便起床张罗。好在食材都是君华提前备好的,他只需洗捡加工一番便能上桌。再看架上那一堆食材,皆是青绿的果蔬,丝毫不带一丝荤腥,余靖绥心中又是一番吐槽,怎能给这花一般的姑娘吃这些不带一丝油水的食物。     一念及此,他放下手中的物事,长袍一掀,向着后院去了。     那后院比前院广阔许多,余靖绥走到那树下的草丛中,蹲下身子扒开草丛一看。只见那草丛里卧着一只兔子,那兔子一只后退被拴在树上的草绳绑着,身前还有一根啃了大半的胡萝卜。余靖绥揭开草绳抱起兔子,摸着兔子的皮毛道:“兔子啊兔子,小爷本不忍杀你,可这山居清苦,小爷实在找不着一点荤食。今日又是她生辰,只得拿你开刀了,等小爷将媳妇儿娶回去了,再找人给你做场法事便是。”     说话间就见他抱着兔子走过葡萄架下,杨璟站在二层上将他一番所为瞧得清清楚楚,此番见他就要往前院走去,忙出声道:“余老板,你上来。”     余靖绥抬眸看去,就见那人站在楼梯处,因背着光的关系,只觉那人站在那里如同谪仙一般高雅出尘。他心下一顿,抱了兔子上了楼梯。还未完全走上二楼,便问:“你唤我何事?今日可是芷云生辰,你有话快说,我还得下去做菜。”     “你抱那兔子作甚?”     余靖绥一怔,不耐烦道:“我抱这兔子还能作甚,自是拿它做菜,也不知你们是如何想的的,山居本就清苦,怎的还日日吃些素食,也不懂得利用这山间野物补充点油水。”     “我不杀生。”     “你不杀生干我何事,我杀这兔子可不是为你,今日是她生辰,我将这兔子杀了给她做上一盘好菜。”     “······”     “你唤我何事,快快说来。”     “你可是真心待我那妹子?”     余靖绥眉头一挑,问道:“芷云何时成了你妹子了?”     杨璟不答反问:“你可是真心待她?”     “自是真心待她,不然我何至于伺候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再怎么说,我余靖绥也是堂堂东研小王爷······”     杨璟挥手截了他的话,又问:“你可知她真实身份?”     “她什么身份有何影响,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可不是那劳什子身份。”顿了顿,扫了杨璟一眼,犹豫了片刻又问:“可是芷云这身份会害了她?”     杨璟悠悠望了他一眼,淡淡道:“她真实身份乃是大原明月公主,也就是你那东研国主表哥所求娶之人。”     余靖绥身形一僵,呼吸一窒,摸着兔子的那手也不动了。难怪余澜斯那厮如此这般要抢这姑娘,除去她貌美不说,依照他的性子只怕更多的是要拿她来与大原皇帝交换。想到此处,他心中又将余澜斯彻头彻尾的骂了一遍。     思及杨璟如此问他,定不是寻常之举,定了定神问道:“那大原公主不是隐疾复发死了么,怎的会是芷云姑娘?”     杨璟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只见此人眉眼与那东研国主有几分相似,只是那眸中不似余澜斯一般深沉,想来也是个能托付的人,陆姑娘如是跟了她,应是不会受苦。顿了顿,又道:“你不用管此事,总之她确是大原明月公主。”     还未等余靖绥答话,又问:“如是有朝一日,你能娶得我那妹子为妻,你可能如今日一般待她一成不变?”     “那是自然,我娶来的媳妇自然是我疼的。”余靖绥喜上眉梢,又试探着问:“我瞧着你这意思,可是要将芷云许给我了。”话落,又是一拍脑门道:“哎呀,我倒是忘记了,你将她当作妹妹来看,她可未将你当哥哥来看,小爷也不是傻,她心属于你,长眼的都瞧得出来。”     杨璟一怔,顿了半响,沉声又问:“你可有耐心时刻伴她左右?日后日子长了,你自然是住到她心里去了。”     余靖绥不答,抬眸又看了杨璟半响,见那人神色中无一丝勉强之态,点头应道:“我有的时间可以伴她左右。”犹豫了片刻,又问:“只是你当真舍得让我带走她。”     “如是你此生负她,我必会亲手来了断你。”     余靖绥心下一松,扬起笑容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只要我余靖绥在,自会护得她,就算余澜斯那厮以命相逼,我也定会护她周全。”     杨璟闻言,又看了他怀中那兔子一眼,道:“你今日所说,我记下了。你去吧,我自有办法让你带走她。”     余靖绥闻言,也不答话,抱了兔子又下了楼。自     余靖绥自去忙活,这一忙就过了一日,待到那红烧兔肉端上桌已是天际擦黑之时。     陆芷云瞧着那盘子里的肉眼,瞪了余靖绥一眼,凉凉道:“果真是吃不得苦的,这还未满两月就控制不住想食荤腥了。”     余靖绥心下一顿,陆芷云这话让他感觉好不郁闷,这明明是为她特意备下的,怎的又成了他吃不得苦的铁证,当下闭嘴不说,也不去夹那盘里的兔肉。     陆芷云见他不答,自讨了个没趣,又转头向杨璟看去。自那日杨璟提了义结金兰之事,她便有意不去搭理那人,一来自己心中恼他如此,二来怕他再提那事。今日再见了他,只觉恍如隔世一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绪又浮了上来,忙低了头去吃饭。     饭毕,杨璟上了楼梯回二层,就见陆芷云先他一步候在那平台前。     杨璟迈上楼梯的步子一顿,犹豫了片刻,终是踏上了二层。     陆芷云听得脚步声转身看来,就见杨璟款款而来,见她站在那里,出言道:“今日是姑娘生辰,怎的姑娘不大高兴的模样。”     陆芷云作势理了理衣襟,一咬牙,一跺脚,抬眸望着杨璟道:“杨璟,我今日再与你说上一次,你想与我义结金兰之事,这事你便不用想了,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再有,本姑娘还就是喜欢你了,你如今不喜欢我不要紧,他日能喜欢我便是。莫要想要别人来取代你的位置。”     “可我却是不喜欢你的,你我仙凡有别,我又怎会自降身份来与你厮守。若你是个聪明的,自当明白我今日不喜欢你,他日又怎会喜欢上你,你乃凡人之躯,你有多少时日能等到本仙喜欢于你?莫不是你以为,待到你人老珠黄之时,本仙能怜悯你一腔深情,再来与你共度余生?”     话音未落,就见陆芷云眼眶一红,掉出两颗泪珠。她执意不肯抬手去擦,那泪珠便如同短线的珠子一般,接二连三的滑过脸庞。     眼见这般,杨璟心下莫名一痛,只觉此情此景如同石头一般,压得他着实难受。他心中不忍,张嘴便要解释一番。只是还未等他出声,就见陆芷云“蹬蹬”两步从身旁越了过去。     一层处,余靖绥收拾一番正欲回房,听得声响回头就见陆芷云捂着一张小脸跑进了房间。     余靖绥跟上去就见那房门紧闭,屋内一片漆黑,隐隐间传来阵阵哭声。忙敲了房门问道:“芷云姑娘,这是发生了何事,你快开开门,是谁欺辱你了?你只管与我说,我去替你教训他。”     猛地听见余靖绥出声,陆芷云一下便止住了哭声。她默了半响,心中一个机灵,这余靖绥进到这阁楼来,纯粹是因为自己所在,而杨璟放他进来怕是也看出了这点。又思及杨璟刚刚所说,那眼泪便又无声的掉了下来,她越想越是心灰,起身扯了包袱收拾细软。     屋里安静了下来,偶尔有一声压抑幽怨的缀泣之声传来。余靖绥竖起了耳朵,附在门面上去听。     猛地那门从里打开,只见陆芷云双眼红肿,肩上跨了个包袱,呜咽着问:“你可愿意带我走?”     余靖绥一惊,心中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又思及杨璟所说,忙接过陆芷云肩上包袱,问道:“你可想好了?若是与我走了,想回来怕是不容易了。”     陆芷云正处于伤心难过之时,猛地被余靖绥这么一问,一下也答不上话来。     余靖绥见她不答,心中一痛,又怕她后悔,忙道:“如是你真的愿意与我一道走,日后我定会护你周全。只要我有的命在,必不会让你受伤。”     陆芷云听得此话,心下一叹,也罢,那人肯出手救她,本就是大恩,如是再要求他娶了自己,只怕那人越发要怨她不知好歹。此番与这余靖绥一道走了,不管以后如何,总好过成他拖累。想到此处,伸手抹了眼泪,轻轻一笑:“我与你走,只是你知那屏障如何打开么?”     余靖绥心下大喜,拉过陆芷云的手,见她也不挣扎,忙安抚道:“我自有办法,你且等我一下。”     话音未落,就见他转身向屋内跑去,不消片刻又拽了一个包袱出来。拉过陆芷云的手道:“走吧。”           七十五闯闯天涯又何妨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被他拉着穿过院门,又过了小溪,走到屏障之处,就见余靖绥从包内翻出一物事。     陆芷云心中不舍,又回头望了一眼阁楼,就见那阁楼二层处站着白衣的杨璟,也不知为何,她竟是能一眼望到杨璟白玉似的面庞之上隐隐带了一丝伤痛。     陆芷云心下一惊,眨了眨眼,又抬头看去,哪里还有什么人站在那处。她心中知晓,刚刚那一眼,定是让泪眼迷蒙了双眼,不说杨璟会否站在那处瞧着她离开,即便真是站在那处,也决计不会是那般表情。     想到此处,心下又是一痛。忙转头看向余靖绥,就见他抬手到那屏障处一抹,手心处发出一阵轻微的光亮,那屏障便张开了一个大口。     余靖绥从那口子出猫腰出去,又伸手进来接陆芷云,只听得他小声道:“你扶着我的手过来,莫要摔了。”     陆芷云心中一顿,又转头再看一眼阁楼,只见那阁楼在夜色中仍是静静的,一如那阁楼的主人杨璟一般。     她心中千回百转,张嘴叹了一声,将手递到余靖绥手上,又学着他的模样猫腰过了那道口子。     二人从那口子过去之后,那屏障便又合了起来,瞬时就见四处黑漆漆的无一丝光亮。     陆芷云心中一紧,忙上前抓住余靖绥衣角。余靖绥知她怕黑,小声安慰道:“莫急,我带了火棒。”     说话间,余靖绥伸出一只手来牵住陆芷云,又腾出另一只手点了火棒。     那火棒透出的光亮照不得多远,只微微能瞧得清楚身前的路,那四周却是仍是黑漆漆的一片。直到这时,陆芷云心中透出一丝后悔来,她心中害怕,捏着余靖绥的手又紧了紧。     余靖绥心中欢喜,忙开口哄道:“莫怕,莫怕,我牵着你,你跟着我脚步走。”     这般静怡的黑夜之中,余靖绥牵着陆芷云,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竹林中,虽说四处漆黑,那两人牵着的手却是让人有种有情人月下畅游竹林之感。只是,偏偏有人不让余靖绥享受这般美妙的情景,只听得“笃笃”的马蹄声传来。     随着马蹄声而来的是两个带着火把的男子,那在前的见着余靖绥就是目光一亮,忙从马背上下来迎了过去。     临到近前见了跟在余靖绥身后的陆芷云,身形一怔,又很快反应过来,躬身道:“主子。”     余靖绥恼他坏了好事,好不容易牵上的手,还没能牵热乎了又因他们到来而不得不放,咬牙切齿道:“今日倒是快的很呐。”     玉书不知他因何而恼,也不再多问,笑脸相迎总不至于挨打。是以,又笑嘻嘻道:“主子缪赞,我等在这竹林里安扎了许久,您一招呼,我等自然来的就快。”     余靖绥眼刀一扫:“你这是怨我将你们丢在这竹林。”     玉书忙拱手道:“恭喜主子抱得美人归。只要主子高兴,我等再在这竹林里待上半年也是成的。”     “那边如你所愿,你就在这竹林里待上半年再回来。”     说罢,又去拉了陆芷云,将她送上马匹,自己也跟着上马,“驾”的一声打马而去。     玉书眼见余靖绥带着陆芷云跑的没影了,转头与一道来的弟兄挤上另一匹马,晃晃悠悠的追了上去。     待到几人一走,那夜色之中忽地显出一抹白色,如同鬼魅一般飘在半空之中顿了半响,只听得清风带来一道人声:“杨璟啊杨璟,枉你修行千年,此番竟是动了万万不能动的春心啊,哥哥可帮不得你了,你且好自为之。”     那白影一怔,也不再看陆芷云离去那处,霍地一下消失了身影。     ······     陆芷云自余靖绥上马之后便着实别扭,也不知那余靖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她紧紧抱在身前,还从她两侧伸出手来拉着缰绳。     就在那马蹄的奔跑声中,陆芷云伸手掐了余靖绥一把,恶狠狠的骂道:“要你这厚脸皮的敢占本姑娘便宜。”     余靖绥疼的龇牙咧嘴,却是不敢移开手去,就怕她被马颠簸的摔了下去,一边又要赔笑道:“误会误会,我哪里敢占姑娘的便宜,实在是山路颠簸,这马匹跑起来总是没有马车那般舒坦的。”     闻言,陆芷云默了片刻,又问:“你是如何打开那屏障的?”     余靖绥思索片刻,最终决定将实情告知于她,于是缓缓开口:“你可注意我打开那屏障的是一颗珠子,那珠子是你那清俊不凡的杨师兄交予我的。”     言下之意明了,杨璟将那能打开屏障交予余靖绥,是料定了他总有一日要离去,只是不知他可料到了自己会与余靖绥一道离去,抑或是他本意就是让她与余靖绥一道离去。     一念及此,那眼眸中的光亮又灰暗了几分。     余靖绥只当她伤怀于此,也不出言劝慰,这心结总要自己去打开的好。     二人骑着骏马奔驰一夜,不知何时就见陆芷云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余靖绥放缓了速度,悠悠的走在路上。玉书从后面赶来,待到近前放缓了速度。     “那边可安排好了?余澜斯呢?”     “回主子,国主伤愈,现下还住在白竹镇里,约莫还在打着姑娘的主意。昨日主子传信,我便安排了人手去扰乱了视听,只是国主乃是睿智之人,早晚要发现主子带出了姑娘,主子还得尽早打算才是。”     余靖绥心下略一思索,转头道:“天下之大,总会有我等容身之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既得了她,也不怕失去其他。”     玉书一惊,又看了余靖绥怀中的陆芷云一眼,面上神色极其复杂,张口欲言,却被余靖绥伸手打断:“你无需多言,我只带她出去走走,待到她心属于我了,自然会归来。你且打理好手上的事,免得我日后归来还要烦心这个。”     玉书点头称是,抬眸就见余靖绥打马而去,他怀中抱了陆芷云,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只盼他一腔深情不会付之东流。     待到陆芷云醒来已是天明,因着一直坐在马上,醒来便觉浑身酸疼,歪在余靖绥胸前的脖颈尤为僵疼。     余靖绥察觉怀中那人动了一下,忙勒马止住。     陆芷云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余靖绥抱到地面上去,只听得那人软声道:“跑了一夜,休息一下也好,你四处走动一下,莫走远就是。”     陆芷云伸了个懒腰,又左右伸了胳膊揉捏一番。再抬头才仔细瞧了周遭景致,就见所在之处乃是一条山谷,一条小溪欢快的从眼前而过。也不知余靖绥如何想的,尽找些复杂的山路来走,亏得那马被训得极好,这般山路走得也算稳当。     她几步走上前去,卷起手袖弯下腰,掬水洗脸。     余靖绥拿了水壶上前,就见陆芷云正好转了头来看他。淡淡的金色阳光映着她的脸庞,那双清澈的眼眸,仿佛倒映了无数星光,璀璨夺目。     世界就在这一瞬,安静下来了。     余靖绥呼吸一窒,刹那间俊脸通红。     美人如斯。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陆芷云,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和自己,以及,那快要冲出胸腔的心跳。     在这静怡的一刻,只听得陆芷云悠悠道了一句:“本姑娘貌美如花,可是把你口水都看出来了。”     余靖绥蓦然一惊,极快的伸手擦了嘴角,待到衣袖放下又是一顿,这陆芷云分明是拿他开刷,哪里来的口水。只是他却不恼,将手中的水壶递过去:“喝水。”     陆芷云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又道:“既是跟你来了,有些事情还是得与你说说清楚。”     “芷云请说。”     “初识那日,我曾问你可见过大原明月公主,你回我不曾,事实上那死去的大原公主就是我,我炸死出宫,苟活于世,便成了今日的陆芷云。”     思及她被余澜斯逼得孤身离家远走,余靖绥心下一痛,温声道:“无论你是谁,我都会将你护得好好的。”     陆芷云闻言,心下一动,余靖绥如此待她,若说无一丝感动都是假的,只是她脑海中装的全是那阁楼中的杨璟。默了片刻,开口道:“你也知我心系杨璟,我与你出来,却不知能不能喜欢上你,且我也知你那表哥不是好相与之人,你若与我一道,早晚都会害了你。不如今日咱们就此别过,从此各安天命。”     余靖绥待她说话,面色神情一缓,轻笑一声道:“我带你出来,就怕不肯摊开心扉与我说话,此番倒好,我便没有后顾之忧了。”说话间,又大咧咧的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来搭在陆芷云肩上:“你如今不喜欢我不要紧,日后喜欢我便是,小爷我有的是时间来等你喜欢上我。”     陆芷云心中一顿,这话似曾相识,仔细一想,竟是几月前从自己口中所出,那对象乃是杨璟。此番想来,越发能体会余靖绥之痛,缓了缓,转头对余靖绥道:“如此,咱们便结伴去闯闯天涯又何妨。”           七十六你将她丢在何处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一走,那阁楼中又只剩杨璟兄弟二人。这二人虽说嘴上不说,那模样显然很是不习惯突然少了人。     好比今日,君华直嚷着阁楼过于清净,欲拾掇一番转回云山。这话要是换在往日说了,杨璟定是乐见此举,可今日见他要走,那心中竟是压都压不住的冒起火来。     君华转上二层问道:“我这便回去了,你可有话要捎给梦馨师妹的?抑或是别的师妹?”     杨璟心下来火,一挥衣袖就见一道白光向着君华而去。     君华却是不恼,堪堪躲过那一击,似笑非笑道:“哎呦,杨小仙君还会发火了,你何时变得这般喜怒无常了?”顿了顿,又叹道:“哎,为情所困啊为情所······”     还未待他话完,就见杨璟又是一击。这一下来的突然,险些打到君华胸口,君华怪叫一声,又低咒一声,这才稳住了身形。正要张嘴马上几句,就见杨璟正看着一处。     顺着杨璟视线看去,就去那空中远远飞来一只五彩斑斓的小鸟。君华一怔,此鸟乃是仙尊洛托的爱宠,难怪能轻易进的杨璟设下的屏障,只是仙尊动用了这灵鸟,必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发生了。     兄弟二人默默不语,只等那灵鸟扑棱着翅膀飞进阁楼,小眼睛灵动一转,又向着杨璟而去,堪堪落在杨璟肩头。     “敢问灵鸟,仙尊有何吩咐?”君华正色道。     那灵鸟显然未料到君华会先开口,只见它对着君华白眼一翻,又转了个方向面对杨璟,显然很是不喜君华。     眼见君华一副恨不能上前捏死这灵鸟的模样,杨璟接过话头道:“灵鸟仙君,师尊唤你来,是何事要说?”     灵鸟伸出翅膀抖了一阵,方才张开它那张尖细的鸟嘴道:“也无甚大事,就是要告诉你一声,师尊夜观天象,那南方斯君王的星象暗淡。”     杨璟一怔,又很快反应过来:“南方,可是陆家皇族。”     灵鸟瞥了君华一眼,又伸出翅膀放到杨璟肩上,作势拍他肩膀道:“孺子可教也。”     君华一个踉跄,心下腹诽:他日别让这死鸟落在自己手上,不然定要叫它做回秃毛的灵鸟。     杨璟心下略一思索,又问:“师尊可说,那帝星可有陨落之势。”     灵鸟懒懒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只是,本君听闻那陆家皇族的太子,于几日前进族中宗庙祈福,这个中厉害,你自己琢磨琢磨。”     杨璟一怔,又抱拳道:“多谢灵鸟仙君指点。”说话间又摊开手掌,只见那掌心之上有几粒五彩的稻米:“仙君请。”     那灵鸟一见那稻米便两眼放光,碍于鸟面不能妄动,此番听得杨璟一言,自然是骑驴下坡,即刻飞到他手掌间,如同小鸡吃米般将那五彩稻米啄吞下肚。     待到那五彩米粒全部入了腹内,方才懒懒抖了抖翅膀道:“时辰不早了,本君还得回去复命,你等就不用留我了。本君去也!”说话间,就见它又扑棱起翅膀,转了方向如同来时一般懒懒而去。     君华却是看得好不郁闷,对着灵鸟去的方向骂道:“没皮没脸的,谁稀罕留你,飞得快些好。”转头又对杨璟道:“大约是老天嫌你清闲了两千多年,此番给你找点事儿做来磨练你一番,不然又怎会叫你救了闺女,又得去救老爹。”     杨璟闻言顿了一下,那脑中又显出陆芷云模样,心下莫名一酸,忙出言道:“天命难违,师尊之意,只怕不在这大原皇帝陆淳身上。”     君华咧着嘴,龇牙一乐:“师尊这意思莫不是要你去赶紧将那明月公主娶回家来,免得她祸乱天下?”     杨璟却是不恼,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要回云山么?现在回去还能赶上灵鸟仙君。”     君华脸一垮,竟是十足的可怜情态:“那死鸟为老不尊,仗着自己近万年的修为欺压于我等,你倒是狠心,竟让我与它一道回去。”     杨璟不答,君华又换了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情:“再说,你杨璟有难,哥哥我又怎能丢下你自己回去呢。”说话间又几步蹿到杨璟跟前,拍了拍他肩头:“你莫急,哥哥现下便与你一道去那大原皇宫里瞧瞧情况。”     话音未落,就见杨璟招来一朵云彩,款款站到那云彩上去,眨眼便从阁楼前消失了声影。     君华深吸一口气,一副痛心模样:“哎,年龄大了就是留不住了啊。”话落,也招来一朵云彩踏上去,追着杨璟的步伐去了。     ······     泰安皇城,皇帝寝宫。     太子陆重白侍疾,寸步不离皇帝陆淳。     此时就见他接过宫女端来的金盆,搁在架上,又绞了面巾上的水,摊开来给陆淳擦脸。     那陆淳却是昏睡在榻上,一脸蜡黄,又瘦得厉害,脸上无半两肉。     杨璟与君华二人掩了身形站到陆淳榻前,见那陆淳模样皆是心下一紧,如此模样,只怕气数将尽。可那民间百姓还一无所知,想是陆重白将此事捂得太过严实,转念一想,如是叫那外界探得消息,只怕照着余澜斯那性子,即刻便要转回东研趁着大原国丧之际打来。     二人心下斟酌一番,对望一眼,似是达成一致,捏了诀,堪堪显出身形来。     陆重白心下一惊,从榻前跳了起来,待看清杨璟面容,面色一缓,拱手道:“仙君有礼。”转头又对君华道:“不知这位是?”     还未等杨璟答话,君华便接过话头道:“我乃杨璟的师兄。”     杨璟恐他又要啰嗦半天,忙接过话头问:“你父亲这是何时开始的?”     陆重白深深望了他一眼,似是想要问些什么又吞了回去,顿了片刻才缓缓道:“自妹妹走了之后便是如此,宣了御医,也查不出什么毛病,只说心内郁结而致。”     闻得此言,杨璟哪里还会不明白,这陆淳位及皇帝,身在高位,又护不住自己闺女,仍由她离家远走,那心中悲凉可想而知。加之愧对陆芷云,恐她活的不如意,慈父之心,日夜忧心,这铁打的身体也是扛不住的。     杨璟的面色渐趋冷凛。     陆重白见他不吭声,不免有些急:“仙君能救得我幼妹,定也能救我父皇。”他咬了咬牙,弯腰鞠躬:“请仙君再施援手,救我父皇。”     杨璟上前几步,虚扶一把:“莫要如此。”见陆重白直起身子望他,又道:“我听闻你今日进了宗庙祈福,如是你父亲这病不能外传,你此举岂非自打耳光。”     陆重白一愣,望向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我进宗庙祈福那日,乃是我幼妹生辰之日。”     杨璟神色一僵,垂眼避开陆重白那灼人的目光,顿了半响,缓缓道:“你那幼妹,已不在我处。”     陆重白大惊:“怎会如此?我妹妹去了何处?我怎会没收到消息?可是她做错了何事?我那妹子自幼娇惯了些,还要仙君海涵,莫要与她计较才是。”     眼见陆重白每问一句,杨璟面上便要冷上一分,君华忙出言道:“莫急莫急,我来与你讲。”     陆重白乃一国太子,自诩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动,却偏偏在陆芷云这事上不能自持。他心知自己莽撞,眸色一缓,只等君华说来。     君华瞥了杨璟一眼,正色道:“此事说来也有些复杂。本来杨璟受师尊所托救你妹子这事没什么大问题,可问题是你这妹子乃是凡人一个,总要嫁人生子,如是将她绑在杨璟身旁,她又怎么去寻心上之人。”顿了顿,又道:“我云山仙规有说,仙凡不可恋,不然倒也省了这许多麻烦事。不过你放心,虽说你这妹子不在杨璟身旁,只要她有困难,杨璟定是会站出来护她的。”     睿智如陆重白,君华虽未明说,他又岂会不知其意,怕是他那幼妹瞧上了人家杨仙君,仙凡有别不能恋,不得已才离去。想到此处,又望了杨璟一眼,心下一缓,他既是答应了护她,哪怕不在一起也是不会出错的。     陆重白心下稍安,对着杨璟又是一鞠:“给仙君添麻烦了,仙君为人,重白信得过。”     杨璟面色又是一僵,极快地掩了眸中神色,又转眼仔细打量了那躺在榻上的陆淳,淡淡道:“我这有颗丹药,你且拿去给你父亲试上一试。”说话间,就见他手掌摊开,那掌心中显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闻之气味芬芳。     陆重白大喜,接过丹药,端了水杯,扶起陆淳,一手在他下颚一捏,一手忙将药丸喂了进去,又在他胸前轻轻一拍。那药丸一入肚腹,就见陆淳面色缓和了些许,等了片刻,竟是眼皮一动,缓缓睁开了双眼。     陆淳睁眼就见眼前站了两人,那白衣的似曾相识,他缓了片刻抬头再望杨璟,心中猛地一怔,那眼中便噙了泪花。又向四周扫了一圈,望着杨璟问:“芷云呢?朕的女儿呢?你将她丢在了何处?”     他一开口,声音沙哑无力。让人听得心中一酸。     杨璟只觉心下莫名一痛,脑中激荡着陆淳那句“你将她丢在了何处?”           七十七惊闻噩耗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听得陆淳话落,陆重白歉然的看了一眼杨璟。     君华将杨璟那阴晴不定的面色看在眼里,心下长叹一口气,转头又对陆重白道:“你且好好照顾你父亲,我兄弟二人七日之后再来。”     陆淳理智回笼,忙叫住杨璟道:“你过来坐,我有话与你说。”     杨璟一怔,掩了眸中惊疑,款款站到陆淳床榻之前,又觉如此站着颇有种居高临下之感,才缓缓坐下身去。     陆淳见他坐下身来,虚弱一笑,缓缓道:“我知自己时日无多,闭眼之前只求你一事,望你能成全。”     杨璟犹豫了半响,又道:“请说。”     “如是有朝一日,她落入东研国主之手,你便亲手杀了她。”     此言如同一声炸雷,莫说陆重白当场变了面色,连杨璟那张千年不变的面容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还未等杨璟答话,陆淳又道:“这世间有许多事,自以为掌控的事,其实未必真如料想一般握在手中,人再如何也胜不得天。如有一日,芷云落在东研国主手上,你便亲手杀了她,无需犹豫,也免去她日后受苦。”顿了顿,又道:“如是能重生,我倒愿我陆家从未有女。”     话落,陆淳了眼睛躺下。     杨璟默默不语,怔了半响之后,转头瞧了榻上的陆淳一眼,起身与君华隐身而去。     ······     陆芷云离开阁楼已近一月,她与余靖绥走走停停,一路向西而去,离了泰安已是千里。要说余靖绥也是有几分本事,将出走这事在余澜斯那厮面前瞒了许久,以致于余澜斯在半月之后才发现这其中有许多不对劲之处,忙将雪虫逃出来察看一番。     这一看可了不得,那本来应在白竹镇附近的陆芷云,不知什么时候已跑出白竹镇了。当下也细细思索了一番,忙使人往西边去追陆芷云,又找来了闻海,叫他去请那妖尊齐天出手相助一把。     这可苦了闻海,昔日他对外宣称齐天乃是他闻海的朋友之流,可真要算起来,那齐天哪是他可以高攀得上的朋友。只是主子有令,不得不从,拾掇一番,也往着西边的南山去了。     待到找着齐天府邸之时又过了十日,他腆着脸拿着齐天醉酒之后落下的黑玉牌,敲开了人家妖宫的大门。那开门的是个豹头人身的小妖,开门就见门外站了个面白无须的凡人,心中一喜,只当他是无意之中乱入的凡人,扔了手中的长枪便要将闻海撕了吞进腹内,没承想那人却是从身后掏出妖尊的黑玉牌拍在他那豹子头上。     那黑玉牌乃是妖尊身份象征,见黑玉牌如见妖尊本人,不得已将闻海带进了妖宫。那妖宫之内昏昏暗暗,又飘着些许黑雾,闻海走在其中只觉心跳得如擂鼓一般。好在不多时便在半道上见着了齐天。     闻海十分热情的引了上去,稽首行了一礼:“闻海见过妖尊大人。”     齐天微有诧异:“你怎会在此。”     闻海熟络一笑,又将齐天吹捧了一番。     齐天不耐听他啰嗦,摆手问道:“你来求我何事?”     闻海一听,忙将余澜斯之意霹雳巴拉的道了出来。     齐天听他话落,戏谑一笑,说道:“你等凡人小打小闹之事,本尊实在无兴趣参与。”     闻海心中一个机灵,又道:“我家主子说了,如是日后将天下合二为一了,可将两城割给妖尊大人。”     齐天一听,却是“哈哈”笑了起来,又道:“我道你主子是何了不得的人物,原来这般小气的紧,莫说那两座城,但凡我齐天想要的,哪怕天下我也能夺得。”     闻海心中一紧,思索片刻,又问:“不知妖尊大人中意何物,只要我能寻得,定是给妖尊大人送来。”     齐天笑道:“也不是没有本尊喜欢的,就看你主子舍不舍得给。”     “妖尊大人所指何物?”     “听闻你东研国宝乃是百年的珊瑚玉树,我瞧着那物拿来做套新嫁娘的头面倒是不错。”     闻海心下一松,就怕他提出什么拿不到的物事,要说那珊瑚玉树,虽说贵为东研国宝,但如是能为国家献身,也算是物有所值。想到此处,忙应声道:“那珊瑚玉树能被妖尊大人瞧上也算是它福气,待我主子回东研之后,定将珊瑚玉树打包送来。现下还请······”     齐天截了他的话道:“你无需多话,待本尊将那多话的丫头抓来,自会去取那珊瑚玉树。”     “那就请妖尊大人与我走一趟。”顿了顿,又道:“若不是那白衣小子多事,哪里还用麻烦你妖尊大人出手。”     齐天不答,招手唤过一个妖吩咐:“你去与小竹妖说一声,本尊出去一趟,要她好生准备一番,本尊回来便娶她作夫人。”     小妖领命而去,齐天转头一挥衣袖,闻海只觉一阵狂风袭来,竟是飘了起来。闻海心下大骇,又很快反应过来,定是这妖尊携了他腾云而起。     齐天见闻海如斯模样,笑道:“好在你有幸识得本尊,要你等这般去与那两个小神仙打,只怕是有去无回。”     闻海大惊,忙问:“妖尊大人,您说那两小子是神仙?”     齐天嗤笑一声:“我道你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拿着鸡蛋去撞石头,原是不知那两小子身份。”顿了顿,又道:“那两小子,皆是云山那老贼的座下弟子,长得倒还算过得去,就是那法术不堪入目呀。”     听得齐天一言,闻海心中恍然大悟,难怪那白衣人能解僵死花之毒,出手又如闪电。想到此处,又是一阵庆幸,如非齐天能瞧上那珊瑚玉树肯出手相助,只怕余澜斯再派上几波人来还是白送性命。     闻海跟在齐天身后,二人踏在云上行了盏茶时间,又堪堪落到地面上。仔细一看,竟是又到了那日打斗的竹林之处,此时左右哪里还有那日见着的阁楼。     闻海谄媚道:“妖尊大人带我来此处是何意?”     “你不是求我来抓那小丫头?”说话间,就见齐天衣袖一挥,从那袖下射出一道金光,那金光势如破竹,飞到空中“嘭”的一声,似是撞碎了什么物事,再一眨眼,就见眼前显出一座阁楼,正是那日所见的杨璟等人所居。     闻海脸色一苦,方知忘了大事,忙告罪道:“妖尊大人恕罪,小老而一时兴奋,竟是忘了告知于你。”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个方形小盒,揭开又道:“那明月公主已不在此处,看这雪虫所指,乃是往着西边而去了。”     话落,就见齐天冷冷扫了他一眼,只惊得闻海生生打了个冷颤,还未反应过来,忽觉身子腾空,又被齐天带上了云上。     因着自己失误,闻海便不敢再多话,闷着头站在齐天身后。忽地又听得齐天问道:“你再拿出你那玩意儿瞧瞧,那小丫头究竟是在何处?”     闻海忙掏出方形小盒揭开,仔细瞧了一眼,瞬时就见他额角冒出汗来。     齐天见他不答,阴测测的笑了一声:“如何呀?”     闻海让他笑得汗毛直立,摇摇晃晃的将手中小盒递到他眼前,颤声说道:“今日再瞧,那明月公主竟是到了,到了妖宫附近了。”     齐天夺过闻海手中小盒,见那盒中卧着一条圆润的白虫子,喝道:“竟是雪虫,这般丑的虫子也就你等凡人拿来当作宝。”顿了顿,又道:“既是在我妖宫周围,那你便不用去了,待本尊将她抓了自会送过来,你赶紧回去叫你主子把东西给我备好。”     话落,就见他提起闻海衣裳后领,轻轻一丢。     这一下事起突然,待到反应过来之时已在半空,闻海心下大骇,以为必将身死,忙使出万般解数稳住身形,待到落到地面之后脚跟一软,竟是被吓得站不起身来。     闻海这一落便是落在了小镇西平,百姓见得有一人凭空落下,围了过来看他。饶是闻海被吓软了身子也坐不住了,踉踉跄跄的爬起身来,还未来得及询问身在何处便被百姓装束一惊。一眼望去,四周的百姓身上衣饰皆着丧服。     闻海心道:这城中莫不是死了城主,百姓才如此着装。     再仔细一打量,这乃是国丧装束,莫不是大原皇帝陆淳驾崩了?想到此处,他心下大喜,只是身在他国领土不能放肆,忙作出一副哀痛模样,哭喊了一声。     周遭百姓散去,闻海拾掇一番,欲找上一匹马匹去与余澜斯汇合。还未来得及动身,就听得一声哭喊,那声音道:“父皇······”     听得此声,闻海转头看去,就见一白衣男子正扶着一女子背向他而去,那女子脚步踉跄,竟是悲痛得站不稳身子。闻海眼眸一眯,也不找马匹了,驱步跟了上去。     待到走到僻静处,只见那男子伸手一搂,将那女子抱入怀中,拍着她后背作安慰状。只是那女子泣不成声,一双手捏在那男子衣裳腰线处,仿是难过至极,越捏越紧,最后竟是将那男子衣裳捏出一个包来。     闻海心中愉悦,上前两步,朗声道:“小王爷、明月公主,别来无恙啊。”           七十八被掳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余靖绥却是不理闻海,只听得他拍着陆芷云后背,微软道:“哭吧,有我在,不怕。”     陆芷云埋头在他胸前,从最初的嚎啕大哭,渐渐变成低声呜咽,最后演化成无声落泪。她死死抱着余靖绥,哭得声嘶力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余靖绥的一颗心七上八下,从心疼到无措。只得一遍一遍抚着她后背重复:“不怕,不怕,有我在。”     如此这般,稍有眼色的便不会上前,偏偏闻海是个缺心眼的,眼见陆芷云这般反倒更加愉悦。     他驱步上前,待到离着余靖绥五步之远处,就见余靖绥抬眸向他看来。只是那眸中神色不甚友善,如同带了含冰一般向他扫来。闻海心中一惊,这小王爷何时有这般慑人的气魄,倒是一点也不比国主差。     闻海心中惊疑,面上却是不显,只见他瞥了陆芷云一眼,又道:“小王爷好本事,倒是在国主眼皮子底下将公主拐了出来。”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小王爷与国主乃是血脉相连的表兄,我也不想为难于你,今日你将这小公主交予我,回去之后我必为你在国主那里说上几句好话。”     闻言,就见余靖绥无声的冷笑了一下,缓缓道:“国师打的好算盘,只是国师今日见着我了,不知还能不能平安回去。”     闻海一惊,当下暗暗戒备,四处扫了一眼,顿了半响不见周围冲出人来,心下稍安,又道:“小王爷好大的口气,不知你打算怎么来封我这口。”     余靖绥瞅着他,似笑非笑:“如此,便成全你吧。”     说话间,只见从四个方位分别跳出四个灰衣人来,那四人抬手一撒,一道大网便迎着闻海而来。闻海大惊,纵身一跳,又掏出匕首欲去划开大网。     所谓双手难敌四拳,撒网的四人配合得又紧密,还没等闻海划上一刀,又移了方向将他罩在网内。闻海一阵挣扎,没承想却把那网拉的越紧,他被罩在其中,动弹不得。     闻海被擒,那四人中的其中一个转头向余靖绥看来,余靖绥冷声道:“先关起来。”     “小王爷住手,快快放了我,只要你将小公主交给我,我便不与你计较这个。”闻海慌道。     话落,就见其中一个踹了闻海一脚,又招呼其他人扛上闻海,“嗖”的一声消失了踪迹。     方到此时,陆芷云才抽抽搭搭的从他怀中抬起头来。     余靖绥见她小脸哭的通红,一双眼睛肿的如同蜜桃般,心中一阵心疼,忙软声道:“回去看看吧,我带你回去。”     陆芷云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将自己都吓了一跳:“现在就回去。”     余靖绥点头,又吹了一个呼哨,就见一匹黑马从远而近跑了过来。他小心翼翼抱起陆芷云,如同抱着珍宝一般,大步跨上马背,又伸出两手将她圈在怀中,软声道:“你且休息片刻,我这便带你回去。”     话落,打马而行。     西平乃是大原西方小镇,离泰安千里,陆淳驾崩之时传到此处之时已过了三日。     大原皇帝驾崩,新帝不日将要登基,乱象已显。     此时乃是大原最乱之时,余澜斯定是早就收到了消息,此刻只怕已在赶回东研的路途之上。余靖绥想到此处,心下一阵暗悔,自陆芷云与他一道出来之后,他便将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方才错过此等大事。     因着事态紧急,二人出了镇子便是策马奔驰。本以为这一路定是行色匆匆,日夜兼程方能尽快赶回泰安,没承想这路上却是杀出个程咬金来。     余靖绥勒了缰绳,眼眸一眯,只见百步之前猛地出现一道金光,待到金光之后就见天际之中出现一朵云,那云上站了个男子。余靖绥心下大惊,这世间千万般武功路数,却是没见过如那人一般能接着云朵站到半空的。     待到瞧清楚那人面容,陆芷云也是一怔,那黑金衣袍面带笑容的,不是妖尊齐天还是谁。     齐天将二人神情尽收眼底,微笑道:“小丫头倒是让本尊好找。”     余靖绥眉峰一皱:“你是何人?”     齐天不以为意,仍是对着陆芷云笑道:“怎的,还不下马?还要本尊来请你不成?”顿了顿,轻飘飘的瞥了余靖绥一眼,又道:“或者,你想看看身后这小子如何血溅当场。”     陆芷云只觉心下一凉,稳住神色问:“你想要什么?”     齐天咧嘴一笑:“对了对了,本尊就喜欢你这样直接的,来,来,你快快下马,与本尊一道回去。本尊就放了你身后这小子。”     还未等陆芷云接话,余靖绥喝道:“你究竟是何人,想做什么?”     齐天戏谑道:“你管本尊是谁。”转头又催促陆芷云道:“你还不下来?你再不下来,本尊可就亲自来拉了。”说话间,于虚空中迈了一步,作势欲上前来拉陆芷云。     余靖绥早已察觉气氛不对,忙收紧手臂抱住陆芷云。     陆芷云心中一顿,扳开余靖绥手指,轻声道:“你是打不过他的,听我话,放我下去。”     余靖绥不松手,一双眼睛只盯着齐天,冷声道:“不试一试,怎知打不过。我答应护你一生,怎可独自逃生。”     陆芷云心中咯噔一响,转头深深看了余靖绥一眼,轻声道:“你听我说,那人乃是妖尊,你是打不过他的,如是要你因我而死,我必定会愧疚一辈子。就算是为我,你赶快走。”     话音还未落,就听得齐天不耐烦道:“你们两可说清楚了?”     “快走。”陆芷云一喝,说话间极快的从他怀中抽身而出,又轻巧的跳下马。     余靖绥未料如此,待到反应过来之时就见陆芷云已然从马前向那人跑去,他心中气急,忙从马上飞身而起。     齐天却是比他更快,见他又要将陆芷云拽回去,轻飘飘对着他一挥衣袖,又伸手将陆芷云拉到云彩上去。     余靖绥只觉一阵罡风袭来,还未反应过来已是被打出几里远,后背撞上一颗粗壮的树干。甫一落地,只觉胸口一痛,吐出一口鲜血。     陆芷云见他吐血,转头骂道:“你答应不杀他的,言而无信。”     齐天微微一笑:“本尊要是想杀人,他怕是早就没命了。”话锋一转,捏了陆芷云手臂又道:“小丫头哪里来那么多废话,走,走,本尊还得回去看看小竹妖准备得如何了。”     说话间,就见那云朵飘了起来,陆芷云被他捏着手臂跟在身后,二人渐行渐远,片刻之后便不见了人影。     余靖绥心中懊恼,却是半响爬不起身来,对着身旁大喝:“还不滚出来,让人吓得尿裤子了?”     身旁一阵窸窣作响,处林子里走出几个灰衣人来,正是之前抓住闻海的四人。灰衣人见余靖绥受伤也是一惊,忙上前将他扶起:“主子是被何人所伤?”     余靖绥心中有气,又担忧陆芷云安危,冷声道:“老子被何人所伤,你竟是没瞧清楚么?”     灰衣人左右瞧了一眼,不见陆芷云身影,忙小心翼翼回道:“属下跟在主子身后不远,确实不曾见到是何人伤了主子。”顿了顿,又硬着头皮问:“陆姑娘呢?也是被伤了主子的那人掳去了?主子可瞧清楚了,可是国主手下的人。属下倒是不知国主手下还有这般厉害之人。”     闻言,余靖绥心中升起狐疑,又问:“你等既是跟在我身后,怎的会没看到?”     灰衣人心中也是大惊,他只当余靖绥有意试探于他,忙躬身对余靖绥道:“如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子明示。”     余靖绥一听,方知灰衣人确实不曾看见那虚空中驾云的妖尊,心下思索一番,又问:“余澜斯现下在何处?”     “回主子,国主已以五日前返回东研。”     余靖绥冷笑一声:“果然是早就探听到了。”     又思及陆芷云被妖尊所掳,且掳她的那人并非常人,心下一咬牙,招手对灰衣人道:“回白竹镇。”     “那陆姑娘呢?”     余靖绥不答,冷冷扫了他一眼,灰衣人便觉如置身冰窟,不敢再问,忙跟上余靖绥步伐。     ······     陆芷云手臂被捏得生疼,额角冒出汗珠,眼看再捏下去便要废了一只手,不得已冷冷开口道:“你将手放开,我不跑。”     齐天一怔,忙松开手道:“你想跑也跑不掉。”     陆芷云揉了揉淤青的手臂:“你抓我作甚?”     齐天微笑道:“本来你等凡人之间小打小闹的,本尊实在没什么兴趣参与,可本尊近日打算娶了小竹妖作夫人,本尊娶的夫人怎么也不能委屈了,思来想去也就东研那国宝还能入眼,拿来给她做套头面倒是不错。”     “是以,你打算捉了我去换那东研国宝?”     齐天戏虐道:“本尊要那东研国宝,何至于拿什么去换,直接拿来便是。偏偏还没等到本尊动手去拿,那老小子求上门来了,如此正合了本尊之意,权当玩玩也好。”     闻言,陆芷云心中一痛,屈膝跪了下去:“我求你,你带我到大原皇宫,让我见我父皇一眼。”     “本尊为何要听你的?”     陆芷云咬牙道:“如是你不答应,我便死在这里。”           七十九乱象初显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齐天微微一笑,那声音却是冷得出奇:“受制于人,倒还有胆子威胁本尊。这可不是明知之举。”说话间,衣袖一挥,从那袖下飘出一道金光,那金光还未触到陆芷云身子,就见她身形一软,缓缓倒了下去。     二人驾云而行,不消片刻便到了妖宫,齐天将陆芷云扛上肩头,施施然入了大门。守在门边的仍是那豹头人身的小妖,见得齐天出去半日,竟是扛了个美人回来,那眸中敬佩之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口中一叠声的谄媚道:“尊上英明,尊上神武。”     齐天显然很受用于此,只是他心念于竹静香,将陆芷云从肩上放下,又如同丢物事一般扔向那豹头小妖:“找个地方安置一下。”     那小妖手疾眼快,接过陆芷云身子应了一声,待到齐天走远,转头看了陆芷云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本以为尊上带回来那小竹妖已是清丽胜雪,手上这姑娘却是更胜一分。     豹头小妖盯着陆芷云看了半响,喉头咕噜噜的滚动着,眼看那豹头就要凑到陆芷云面颊之上了,忽地一声娇喝在后响起:“大胆,你们在作甚?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羞。”     转头望去,正是小竹妖竹静香,思及尊上要娶她作夫人,忙垂首行礼。     “你手上抱着是谁?可是你又去山间掳人来满足口腹之欲。”竹静香问。     豹头小妖忙道:“夫人说笑,这姑娘乃是尊上带回来的。”     听得小妖此言,竹静香上前几步,映入眼帘便是陆芷云那张小脸。竹静香心中狐疑,不知齐天将她带回来有何用意,又想起杨璟因她打了自己一掌之时,心下来火,沉声道:“将她绑起来。本姑娘要好好瞧瞧这死丫头是使了什么手段来勾引他。”     豹头小妖只当竹静香口中的“他”是尊上,心下臆想了一番,只叹这姑娘运气不好,还没进门便遇上狠辣的正房。     眼见豹头小妖不动,竹静香便恼了:“怎的还不去将她绑起来,可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豹头小妖作为难状,瞧了大殿之上齐天所坐的椅子一眼:“夫人明察,实在是尊上交代,要将她好好安置。”     竹静香一听,心下更恼,娇声骂道:“你只管将她绑起来,尊上那里,我自会去说。”     小妖见她恼了,忙抱起陆芷云,三步并作两步走,又抬来“十字”木桩,将陆芷云绑了上去。     ······     大原皇宫。     皇帝陆淳梓宫停灵于德阳宫内。     太监张迤脚步匆匆,手上捏了一张纸条,跪到太子陆重白身前:“殿下,救命。”     太子陆重白扶起张迤问:“何事?”     说话间,就见他接过张迤手中被汗水浸湿的纸条,摊开看了一眼,拔腿便向着后殿走去。     那后殿中之中空空如也,陆重白左右看了一眼,开口唤道:“两位仙君可在?”     等了片刻不见人影,陆重白心下一紧,又捏了捏手中的纸条,转身欲走。还未待他迈步,就见那殿中现出两人身影,一个白衣,一个蓝衣,正是杨璟与君华。     眼见陆重白一声丧服,杨璟抬眸看他道:“来晚了,没能讨到灵药救你父亲。”     陆重白摆手道:“生死有命,怪不得仙君。”顿了顿,上前两步掀了衣袍,屈膝跪了下去:“仙君,求你,最后救她一次。”     心下升起一丝不安,忙将陆重白扶起:“你说要我救谁?”     话音未落,就见陆重白将纸条递了过来。杨璟眼波一扫,那纸条上书:公主被掳,性命堪忧。     猛地只觉心下莫名一痛,缓了了片刻又问:“这消息从何而来?”     陆重白沉声道:“不瞒两位,自那日仙君告知幼妹消息,我便使了人去找她,我猜想,父皇应是想再见她一面,未料到竟是会如此。当初将我幼妹送出宫去,本意就是不要她置身其中,这祸国的罪名岂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抗的下来了。兜兜转转,还是未能逃出天命。”     思及陆淳身前所托,君华似笑非笑上前道:“你可是要我师弟去杀了你家幼妹?”     陆重白呼吸一窒,转头对杨璟道:“只求仙君再救她一次。”顿了顿,又叹道:“芷云本身并无过错,错就错在生于皇家。还请仙君留她一命。”     “好!”杨璟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没能求的灵药救你父亲,我便答应再救你妹子一次。”     陆重白心下稍安,又弯腰鞠了一躬。待到直起身来,那殿中哪里还有那二位仙君的身影,只有那殿中的帘幕还在轻轻晃动。陆重白垂下眼帘站了半响,这东研国主掳了陆芷云,却是秘而不宣,只怕是要将她作为底牌放着,足见两国之战近在眼前。父皇驾崩,如若自己还整日沉浸在悲痛之中,待到东研打上来还如何能来得及。     想到此处,就见他眼眸一眯,杀机陡起,大声对着殿外吩咐道:“来人,准备登基事宜。”     杨璟与君华二人出了皇宫,招来一朵云彩踏上去。     思及杨璟答应去救陆芷云之事,君华问道:“你这是打算去哪儿找他?”     “先回阁楼。”     “回阁楼作甚?难不成余澜斯还会将那小丫头绑了给你送回去不成?”     杨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昔日送了她一条石链,你可还记得?那石链乃是我注入仙力所成,如是她有性命之忧,我必能感知。”     “你这意思是说,那大原太子有意引开我俩?”     杨璟不答,只道:“几日前阁楼的屏障被破,我猜想,应是妖尊所为。”     君华闻言颇感意外:“那老贼抓芷云作甚?”     杨璟不答,二人一番腾云驾雾,不消片刻便落到竹林之中。,屏障被破了一道大口子,从那口子处看去,赫然一座阁楼在百步开外。     杨璟走到那口子处,淡淡道:“果然是那妖尊。”说话间,伸手一挥,就见那口子渐渐合拢了。     君华挑眉道:“现在怎样?还找不找那丫头了?”     还未等杨璟答话,又补了一句:“哎,天命难违,哥哥都替你忧心。这小丫头怕真是你命中之劫。”     闻言,就见杨璟身形一怔,却是不接他话。     君华见他不答,似笑非笑道:“来来,你且与哥哥好好说道一番,师尊唤你来救她,可与你替了你命劫之事。”想了想,又道:“要我说,你这也是自己活该,偏偏接上这烫手山芋,现下甩都甩不掉了吧。如是你与那琼山女神结成神侣,没准就没今日这等麻烦事。”     杨璟淡淡扫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莫要嘴硬,如是我与流池结成神侣,只怕你要痛不欲生。”     君华一听,抬手就打。     杨璟早知他要出手,闪身躲了开去。君华还欲再打,就见杨璟伸出手掌道:“有人来了。”     收了掌势,就见竹林尽头出现一匹快马,那马上之人似是已瞧见杨璟二人,心中焦急难耐,于马背之上大喊:“杨璟,杨璟。”     杨璟心中一紧,待到那马到了跟前,从马上跳下来个神情狼狈的男子。那男子几步跨上前来,声线中透出一丝憔悴:“杨璟,我没能做到答应你的事。”     没等杨璟答话,君华却是笑了出来:“余靖绥,你这是被人抢了不成?”     余靖绥也不着恼,望着杨璟,将事情如实说了一通。末了又说,闻海被他所擒,威逼利诱之后道出实情,原来那妖尊是余澜斯去请来对付杨璟二人的,事成之后以东研国宝珊瑚玉树为礼答谢之。     待到余靖绥话落,杨璟点头道:“此事我已知晓。”     君华嗤笑了一声:“这齐天倒是有趣,两座城池不要,偏偏要那劳什子国宝。”     余靖绥答道:“听闻海的意思,那珊瑚玉树,妖尊是拿去给他心上之人做聘礼。”顿了顿,转头对着杨璟又问:“你如何得知此事?莫不是余澜斯让人传了消息过来。”话音未落,又摇头道:“这不大可能啊,余澜斯与我乃是表兄弟,他的为人我又怎会不知,他将芷云当作底牌,又怎会明晃晃的摆出来。”     杨璟道:“陆姑娘被掳,乃是大原太子告知。”     余靖绥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你快快动身将芷云救回来。其他事情,日后再说不迟。”     君华接过话头道:“如是对上妖尊,还得哥哥与你一起。”     话音未落,就见杨璟已凭空消失了声影,君华忙伸手招来一朵云彩,堪堪踏了上去,又对着杨璟消失之处骂道:“现下知道急了,刚才干什么去了。”     待到君华声音渐行渐远,余靖绥方觉疲惫不堪,只见他做了个手势:“快出来,将爷抬回去,爷要累趴下了。”     周遭竹林窸窣一响,走出三个灰衣人来,只见三人上前扶住余靖绥身子,低声道:“主子辛苦。”     余靖绥仍由三人架着,出了一口长气,又对着其中一个灰衣人道:“你且找人在此处候着,待那两人将她带回来了,即刻来与我说。”     灰衣人点头应了一声,退身而去。     待那灰衣人隐到竹林中不见身影,余靖绥闭了眼睛缓缓道:“乱象初显啊,这天下怕是要乱了。哎···”           八十失理智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南山乃是西平镇子外的一座山峰,此山不高却山势险峻,齐天便将妖宫建在此山山顶之处。     要说妖尊齐天也是万年的老妖,与云山洛托仙尊乃是旗鼓相当的高手,只可惜二人一正一邪,乃是对立之势。这万年间,两方人手见面便打,洛托教育手下弟子以降妖除魔为己任,齐天训诫手下要不留情面的与神仙之流斗争到底。     要说仙尊洛托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法术高深不说,培养出的弟子更是了不得。但凡修仙,五千年内能晋位上仙者,要么就是资质高深之人,要么就是有奇遇之人。而洛托手下却有三个弟子是在五千年内便晋位上仙的,杨璟与君华便占了两个,剩下一个乃是二人的大师兄。     杨璟与君华也算是法术高深之人了,只是遇上这万年老妖怪齐天,那也是不够看的。故而,杨璟与君华行至南山,不得已掩了身上的仙气。     杨璟欲从妖宫正门进去,被君华拉住衣角骂道:“杨小仙君你那脑袋可是装豆腐的,你这般大摇大摆的进去,是想要齐天出来迎接你不成?”     杨璟默默不语,却是将他的话听到耳朵里去了,掩了身形化作一道细小的白光进了妖宫的大门。     。妖宫内飘荡着黑雾,显得异常昏暗。     杨璟与君华入了宫门,就见那妖宫中四处点着燃的正旺的火把,越是望里走,黑雾越是稀薄,待到那方形的大殿之上。就见正上方置了一方龙椅,四周立了四根盘龙大柱,只是那龙却是长得凶神恶煞,让人观之恶寒。     再往下看,就见那殿下不远处立了个“十字”木桩,那木桩周旁几个小妖,成看守之态围着那木桩。杨璟猛地顿住脚步,君华让他一惊,也止住了身形,正抬眸向他看来:“你这是作甚?”     杨璟不答,心一紧,竟是有些不敢迈步。     君华又道:“究竟是怎的了?”     “石链,就在那里。”     君华顺着他视线一扫,就见那阴影处隐隐有段“十字”木桩,隐隐间那木桩上似是绑了个人。面色一变,从杨璟身后蹿了过去。     杨璟缓了片刻,只觉脚下生出千斤重量,竟是觉得迈出步子有千般困难。     木桩周旁的几个小妖恍然不觉,有两个聚在一处,正指着那木桩上的女子道:“可惜了这般貌美的姑娘,偏偏遇上个厉害的夫人,这还没能进门呢,就被打的这般惨。”     另一个忙捂住他嘴:“不要命了,让夫人听见不撕了你的嘴,捅到尊上那里更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前一个讲话的一缩脖子,一脸后怕的模样。     君华在那木桩前站定身子,抬眸就见那木桩上绑了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双臂抬起持平绑在横木上,腰上又是一条麻绳与木桩拴到了一起。     那女子一头秀发遮住面容,只那左手手腕之上戴了一条石链,此时正隐隐泛着白光。     那看守的小妖显然也瞧见了那发光的石链,那石链上冒着淡淡仙气,想来也是个宝贝,如是拿到手上定是能有助修为。想到此处,撸起袖子上前欲将石链从那女子手上扒下,只是瞧见石链的又岂止他一个小妖,几人对望一眼,忙一哄而上去扒那石链。     只几步的距离,杨璟却是走得极为费力,理智要他赶快上前,那心中却是惊惧不止不愿去看。待走到那木桩旁,就见几个小妖正冲了上来。     还未等他动手,就见君华对着几个小妖一扫,眼睛却是盯着杨璟大骂道:“你赶紧死过来看看,你造的什么孽。”     只听得几个小妖“啊”的一声,只觉猛地被掀起身子,又“嘭”的一响飞起撞在那大殿的四周石壁之上。     不等杨璟杨璟答话,又伸出手指在那麻绳所在一指,麻绳便被打断,那被绑的女子便直挺挺的倒了过来。杨璟一闪身,将那姑娘抱到了怀中。     此番动静颇大,君华动用法术便现了身形。其余的妖精见着殿内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打伤了自己人不说,还要将尊上带回来的姑娘带走,忙抄起武器围了上来。     这般昏暗的环境中,那被抱在杨璟怀中的姑娘面前的秀发一开,露出了一张苍白的笑脸,正是陆芷云。     再见这张面容,杨璟只觉有一股复杂的难以言语的情感排山倒海般而来,似苦涩、似思念、又似心疼。他抱着陆芷云的手紧了又紧,险些被这股莫名的情感逼得发疯。     那围上来的小妖们虎视眈眈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忽地一声“上”,就见四周小妖步调一致的蹿了上来。     杨璟心中正烦,这几个小妖上来便是撞上刀口,只见他身形未动,“啊”的一声从身上迸发出一股白光。那白光如同闪电一般神速,又如同狂风一般颇大,将最先上前的五个小妖扫了出去,又落回地面挣扎了一番,脚一蹬,眼看是不活了。     眼见杨璟身上隐约显出一丝戾气,君华忙道:“莫急莫急,趁着齐天还未察觉,带上芷云快走。”     话音还未落,听得一声戏虐道:“小神仙闯我妖宫,杀我小妖,不与我好好说道一番,还想着这么简单能出的去。”     说话间,就见虚空中出现一个轮廓,每说一句,那轮廓便明显一分,最后完全显出一个黑金衣袍的男子模样,正是齐天。     周旁的小妖见齐天现身,一阵欢呼。     君华嗤笑一声:“装模作样。”     齐天却是不恼,转至龙椅前坐定:“说来听听,闯我妖宫想作甚?莫不是洛托派你二人来送死的?”     君华听他言语提及洛托,骂道:“呸,你个老妖怪,今日我兄弟二人既是敢来,也不怕你与你打上一场。”     齐天笑道:“你二人打我一个,岂非是以多欺少,当真是道貌岸然。”     君华答道:“那可未必,你个老妖怪活了万年了,按年纪来算,我二人加起来还没有你一半大,你倒是好意思说我兄弟二人以多欺少,叫我说,应是你为老不尊,欺我二人年幼。”     齐天不答,仍是微笑瞧着君华,君华被他盯着颇不自然,搜肠刮肚想了一番,正要开口嘲讽于他。却是被杨璟冷声打断,只听得他抱了陆芷云缓缓站起身来,问:“你为何伤她?”     齐天仍是微笑:“本尊想伤她便伤她,想杀她便杀她,你奈我何?”     话落,就见杨璟身上陡然生出一股杀气,只见他将陆芷云放到地面上,又捏了个仙罩附上,转头对齐天冷声道:“你堂堂妖尊,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下手,如何能说得过去?”     “本尊说了,我想杀谁便杀谁。”齐天道。     话音未落,有一道娇软的声线传来:“尊上,这小贱人明明是我打的,你怎的不说实话?”     话落,就见一人从阴影处而来,那人一身淡青衣裙,正是竹静香。     齐天见她出来,对她招手道:“来来,过来这边坐。”待到竹静香走到身前,有一把将她抱到腿上:“你我夫妻一体,你打的不就是我的了。”     杨璟一听,心中怒火更胜。     眼见杨璟身上冒出的杀气越来越盛,君华心下升起一丝不安。但凡神仙,哪里会生出杀气来,杨璟这般,定是被气昏头了,如是再如此下去,只怕要生出心魔.     他忙转头对竹静香道:“男人说话,你个小娘子插什么嘴。”     竹静香却是不恼,只盯着杨璟道:“这小贱人的确是我打的,本来尊上说了,要将她送去东研换了红珊瑚,可我瞧她哪里都不顺眼。如此一来,我便将她饿上五日,不给她饭吃,也不给水喝,如是她还开口骂我,我便让她尝尝巴掌的滋味。可是这小贱人着实弱了些,还没能打过瘾了就晕了过去,如是······”     她话未讲完,就见袭来一道白光,只觉心脏提了起来,此次应是杨璟第二次出手打她。     好在坐于齐天腿上,齐天与那二人的实力悬殊颇大,心下一宽,便又“呵呵”笑出声来。     君华被她笑得活了,飞身而起又是一掌,便打边骂:“小竹妖,你何时变得这般让人生厌了?”     竹静香闻言一怔,只觉齐天抱起她衣袖一挥,就见杨璟被齐天袖中罡风扫的后退了几步。     竹静香心中一紧,忙道:“你二人回去练好了再来,何至于到此来丢脸?”说话间从齐天腿上下来,伸手拉了齐天手臂,娇声道:“尊上,我们不与这两个小子闹腾,咱们成亲要用的物品礼单我都列出来了,你快跟我去瞧瞧。”     齐天将她拉回腿上,微笑道:“不急,待本尊先收拾了这两个小神仙,回头再与你去瞧。”     话落,又是一掌劈出。     眼见二人处势堪忧,君华转头对杨璟道:“你带上芷云先走,我来断后。”     杨璟却是不听,只见他捏了决,掌心便显出一柄白色光剑。飞身而起握住光剑,大喝一声,只见周身气势暴涨,竟是向着齐天去了。     君华暗道不好,杨璟失了理智,只怕要生变故。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祭出仙剑,紧随杨璟而去。     齐天坐在那龙椅上,面色不变,拍了拍竹静香手背起身道:“你等着,本尊定要这两小神仙血溅五步。”           八十一心魔生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竹静香心下大骇,却是没能拉住齐天一片衣角。     眨眼的功夫,就见原本坐在雕龙大椅上的齐天已然出现在杨璟身前,好在杨璟早有准备,对上便是一剑挥出。齐天不闪不避,只徒手去接剑。     杨璟位及上仙,他那一剑自是威力无穷,如是遇上他人必定要伤其本元,可偏偏遇上的是万年老妖齐天。只见仙剑触及齐天的护身罩便停滞不前,又见他邪气一笑,伸出的手掌如同握住物事一般收拢起来。只听得仙剑一声嘶鸣,剑身隐隐颤动起来,杨璟与仙剑乃是人剑合一之态,此时也是额角冒出汗珠。     待到齐天一掌完全收拢之时,另一掌便凝出一道金色如匕首般的光芒。听得齐天轻喝一声,那道光芒如电闪雷鸣一般呼啸而至,杨璟大喝一声,仙剑白光大盛,横在身前,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只听得“轰隆”一声,那道金芒被仙剑反震回去,杨璟却与仙剑一道,重重的从半空中落回地面。     君华心下大惊,却顾不得去看杨璟,但见齐天又是来势汹汹的一掌,身形一闪,化作一道蓝光,竟是在这般严峻的环境之下引了上去。只是还未近得齐天身前,忽见齐天邪气一笑,右手在风中一招,掌间便出现一柄方天画戟。     方天画戟随着齐天法决,腾空而起,黝黑的戟头绽出金光,登时把君华与手中仙剑逼退了一丈之远。君华修行不如齐天,但脑袋却是机灵的,一见道行不够,也不硬拼,将仙剑祭起,化出无数小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齐天疾驰而去。身形一转,退回杨璟身前站定。     杨璟被齐天一掌击回,本就有些气恼,又见君华被齐天祭出方天画戟逼退了数步,气血翻涌,嘴角竟是流出一丝血迹。这兄弟二人自晋位上仙之后难有敌手,此时遇上齐天便如同班门弄斧一般不堪一击。     竹静香瞧得也是心中一紧,她出言嘲讽便是盼这二人速速离去,却是没想到越发激起这二人斗志。     君华只觉杨璟身上戾气又浓了一分,还未来得及劝慰,忽然身旁风声一起,却是杨璟又祭出仙剑冲了上去。仙剑白光阵阵,但见他仙影一现,腾起半空。     “万年妖尊又如何,待我来会上一会。”杨璟冷声喝道。     说话间,就见那仙剑剑身之上升起雷电之光,一时间昏暗的妖宫之中便又清冷了几分,独有那半空之上的杨璟与仙剑光华灼灼。     杨璟刚与齐天交过手,心下知晓这妖尊修行深厚,如是真要单打独斗,决计逃不了好处。当下往正在飞来的君华望了一眼,冷喝了一声:“诛魔剑阵。”     君华一听,心下一阵焦急,杨璟此意是要他注入仙力,好让那诛魔剑阵集合了二人仙力方能气势大涨,攻势勇猛。只是杨璟为剑阵加持,如是被齐天反扑回来,只怕要身受重伤。     杨璟哪里还等的他开口,只见如玉似的面颊之上一抹萧杀,祭出手中仙剑,化成无数一模一样的仙剑,每一柄皆与原身无异,这片刻间竟是已分不出哪一柄才是原身。     这般情景之下,君华也不敢犹豫,收了仙剑,将仙力集中在掌,对着杨璟缓缓一推,顷刻间就见那本就强势的剑阵又是一变,隐隐间夹杂了一丝蓝芒。     半空只见三人衣诀飘飘,风声凛冽。     忽地只听一声娇喝传来:“杨璟,你快住手,你这般自不量力,也不顾忌他人安危。你如是不罢手,我便杀了她。”     杨璟听在耳中,心下一凛,转头看去。就见竹静香不知何时已从龙椅上下来,摸到陆芷云身旁,破了杨璟设下的仙罩。她手中拿了一根泛着青色光芒的武器,正指着陆芷云喉头。陆芷云仍是未醒,那青光在她面色一照,更显出她苍白较弱。     杨璟心下一痛,眸中又起一丝红光,冷声道:“你若是再伤她一毫,我便将你挫骨扬灰。”     竹静香心中大骇,随之而来是心有不甘,杨璟因着陆芷云的关系,出手伤她已是两次,此次只怕也是言出必行。只是她心中怨恨陆芷云,又思及齐天身在,心下一横,默念一声法决,就见陆芷云喉头之处青光大盛。     杨璟眼眸一眯,也顾不得身后齐天,扯了剑阵转身。伸出手指凌空描摹,转眼间便在身前生生画出一把弓弩,听得一声破空锐啸,就见一根白芒弩箭向着竹静香面门而去。     竹静香瞪大了一双眼睛,那弓箭眨眼即至,竟是将竹静香吓得僵在那里。忽地听得耳边一声轻笑:“小妖精小胆肥了,本尊还当你真要杀人了,却是被吓傻在此处。”     说话间抬起衣袖对着呼啸而至的弩箭一扫,就见那来势汹汹的弩箭竟是从尖至尾显出一丝黑痕,即刻间化为碎片砸落在地。对着杨璟处又是掌当头劈下,嘴上还嘲讽道:“道貌岸然,装模作样,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杨璟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刹那间再无任何景象,隐隐间听得君华大声唤他名字。只觉内心深处突地冒出一股狂怒之火,几乎就要把自己的身子焚烧起来,陆芷云那张苍白的小脸出现在脑海之中。刚落回手中的仙剑又腾空而起,一股凶杀戾气,就这般游上了杨璟那张俊脸。     这般场面之中,君华心下一凉,暗道:杨璟心魔已生。     齐天将竹静香放到一处,又飞起半空,瞧了杨璟几眼,意味深长的笑道:“本来你对本尊夫人出手,本尊定是不能饶你,可如今这样,想是不用出手,假以时日,心魔噬你,你个小神仙便会堕入魔道,如此倒是比杀了你有意思的多,本尊也想瞧瞧,如是得意弟子入魔,洛托老贼该如何自处。”     杨璟不答,缓缓抬起头来,就见他眸中蛮是血丝,往日那个仙气飘飘的杨璟哪里还在。     君华心下一寒,忙闪身站到杨璟身前,硬着头皮笑了一声道:“杨璟,你莫要被那老妖蛊惑了。”     杨璟右手紧握了仙剑,登时一片清冷的白芒从那剑身而出,带起从未有过的萧杀之意,只听得声线低沉道:“让开,今日我便要将那老妖斩杀于此。”     君华又是一怔,只觉这般模样的杨璟当真陌生至极,他那眸中神色,当真有了一股血红的杀意。只是杨璟乃是他看着长大的师弟,不能放任不管,当下阴沉着脸又往前踏了一步。虽说他心下知晓,杨璟在心魔的催动之下,本身所具的法术修为定会大涨,但要杨璟这般对上齐天,只怕要被打得魂飞魄散。     就在这般间不容发的情景之下,听得一声微弱的呼喊传来:“杨璟···杨璟。”     杨璟猛然清醒过来,如同从梦中惊醒一般,整个人怔在那里,身上戾气如潮水般褪去。     “杨璟,是你吗?你来找我了,总算来找我了。”那声音谓然一叹。     杨璟心下一痛,转头望去,就去陆芷云正巍巍颤颤支起上半身来。似是感到他目光所在,抬眸向他看来,二人对上一眼,就见陆芷云对他咧嘴一笑,如同无知的孩童一般,苍白羸弱又缀满信任依赖。     杨璟白衣如雪,站在半空之中,没有移动一分,便是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仍是不动声色。那个熟悉的杨璟又回来了,君华略松了一口气,偷眼向齐天看去,只见齐天仍是一副微笑的模样,只是那眸中却是意味深长,瞧了杨璟一眼,又瞧了陆芷云一眼。     只是他与杨璟乃是同门师兄弟,杨璟又是他看着长大的,绝无回避之理。当下猛地转身,与杨璟站到一条线上,似笑非笑道:“老妖怪,还打不打了?我兄弟二人联手,也未必就能让你讨了好处。”     齐天不答他话,转头对竹静香问道:“你可想好了,那珊瑚玉树本来是打算给你做套头面的,如是将这小丫头放了,便不能换回那珊瑚玉树了。”     竹静香还未从刚才那阵势中回过神来,此番闻得齐天一问,顿了半响,心中略一思索,答道:“那珊瑚玉树也不是稀罕物事,我本就不在意那些俗物,只是瞧着这小贱人惹眼的紧,这才出手教训一下。既是这两位仙君赶来要人了,看在昔日助我成形的份上,我便不用她去换那珊瑚玉树了。”顿了顿,又娇声道:“尊上觉得这样可好?”     齐天闻言,看了一眼陆芷云,又转头瞥了杨璟,堪堪落到竹静香身旁,伸手在她面上摸了一把道:“如此,本尊便卖给夫人一个面子。”话落,转头又对杨璟意味深长道:“你二人且带着这小丫头速速离去,下次再见,本尊可不会再饶你性命。”     竹静香这才松了口气,对着地下又聚拢来的小妖摆手道:“还不去开门,尊上今日心情大好,便饶了这三人性命,将他们押出去吧。”     君华一听,看了身旁神色无波的杨璟,眉头却依然没有松开:“走吧。”     二人施施然落到妖宫的的地面上。     杨璟走至陆芷云身前,犹豫了片刻,蹲下身去,将她打横抱起。陆芷云只觉周身一暖,顿入杨璟怀中,她心神稍安,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一双小手却是紧紧捏住了杨璟衣裳。           八十二究竟是要拿你怎么办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但见有四个小妖拿了武器围上来,狐假虎威道:“还不快走,我等尊上饶你性命,那是你等八辈子修来的好运。”     君华本就心有担忧,闻得小妖那张狂的话语,抬手就要一劈,就听得杨璟淡淡道:“走吧,来日方长。”     兄弟二人不在停留,飞身而起。     君华在半空之中,忽然回头,望向竹静香。竹静香看他回望的目光,本来复杂的心里,又是一阵惘然,她与杨璟再无可能,更甚的是与这兄弟二人再见只怕就是死敌。     齐天站在竹静香身旁,将她神色都看在眼里,眉头极快的皱了起来,果然所料不错,这竹静香对那白衣的杨璟,果真是有几分情在。转念一想,那杨璟却是丝毫未将她放在心上,还为那凡间的小丫头生了心魔,有什么能比心系之人移情他人,更能叫人死心。     想到此处,对着竹静香微笑道:“你可仔细瞧了,那白衣的小神仙已生了心魔,假以时日,必将堕入魔道。”     竹静香心中一惊,极快的掩了面色,娇嗔道:“这不正好,也省得尊上出手教训他,要他那般清俊之人堕入魔道,不用我方出手,他自己便想了结了自己,尊上只需静观,除了那小神仙不说,还看了场好戏,岂非是桩快事。”     齐天知她嘴硬,又道:“不过他那心魔倒也不是不可解。”     但见竹静香忙问:“是吗?那如何解呢?”     齐天点了她鼻尖,笑道:“你为何这般有兴趣?”顿了顿,又道:“要解他心魔,这世间仅有一位解药,便是他心爱之人的心头血。”     竹静香闻言一怔:“心头血能解他心魔?可我未曾听闻他与哪位神仙结成神侣,如是没有他心爱之人的心头血,必将躲不开堕入魔道之命?”     齐天不答,只一脸温柔的瞧着她。     竹静香心下一顿,又思索了片刻。齐天之意,莫不是那小贱人就是杨璟心爱之人?可他云山仙规所束,仙凡不可恋,定是不能与那小贱人结成伴侣。转念一想,如是要解他心魔,必将取来那心头血,那心头血又岂是那般容易可取的,那贱人凡人之躯,要取她心头必先夺她性命。     想到此处,竹静香开颜一笑,只要陆芷云活的不好,她便千般快意。     齐天见她笑了起来,想是心中郁结已结。但见她那明媚一笑,喉头一紧,扳过竹静香脑袋,对着那弯起的嘴角吻了过去。竹静香一怔,齐天乃是万年的妖尊,又是睿智之人,她这般小心思又如何能瞒得了他,只是他却是不恼,反倒给予她无限的耐性与温柔。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何况对方还是高高在上的妖尊,一念及此,不知觉中便卸了心防,竹静香便加深了那一吻。     齐天感受到她的回应,心下一喜,越加流连忘返。那雕龙大椅之下站着的小妖一阵尴尬,生怕坏了妖尊好事要交代了性命,如是这般直挺挺的站着又怕妖尊挖了眼睛,一时间进退不得,只叹小竹妖好本事,竟勾得尊上欲罢不能。     杨璟与君华兄弟二人从妖宫出来,招来一朵云彩踏了上去。     怀中陆芷云显然又昏了过去,只是那双小手却是捉紧了他衣裳,令他挣脱不能。杨璟只觉心下一软,不知觉抱着陆芷云的手紧了一紧。     君华轻轻叹息一声,对杨璟道:“你刚刚在那妖宫里,发的什么疯?”     杨璟一听,不知君华何意,只转头看他:“你这话是何意?”     君华身形一僵,心道:果真,那心魔袭来,他自己却是毫无所知。     君华强笑了一声,眉头一跳,似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恢复正常:“你下山之前,师尊可交代你什么?”     杨璟听他问得不着边际,淡淡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君华看他神色无波,忽道:“师尊可曾教过你,如是被心魔所困,当如何自救?”     杨璟淡淡道:“你问这个作甚?”     君华哑然失笑:“看你这般模样,师尊定是又私传了许多给你,你赶紧说来给哥哥听听。如何能除心魔。”     杨璟不咸不淡道:“师尊乃是公正之人,对我师兄弟皆是一般无二,又怎会私传于我。”顿了顿,又道:“心魔乃是修仙大忌,但凡我等修仙之人生了心魔,如是不能除去,只怕早晚都要堕入魔道。”     君华挥手道:“你别跟哥哥啰嗦这些,心魔带来的恶果,我还会不知?你只管告诉我,仙尊教你的,什么法子可以兵器心魔?”     杨璟淡淡看了他一眼:“可是我云山哪个师弟生了心魔了?他那心魔因何而生?有果必有因,找着原因方能对症下药。”     君华眉头一挑,睨了他一眼:“可不就是师弟生了心魔么,可怜哥哥我操碎了心。就怕他一不小心走错了路,日后堕入魔道,如是哥哥帮不了他,这心中实在难过。”     杨璟感受到他眼神,只当他是为谁又操了闲心,淡淡道:“并非是敷衍你,无论是谁,这生了心魔,总要找了原因,才能掐了这果。”     君华将他神情看在眼中,也不戳破事情,心知不能着急,只要无人激他,那心魔也占不了上风。只是要彻底根除,只怕还得回云山一趟,从师尊那里套些方法出来才行。     想到此处,看了陆芷云一眼:“这丫头身份特别,那东研国主又是心思活络之人,好比此次竟是想到了请齐天出手,他那表弟余靖绥对付凡人尚且马虎,对上齐天这样的老妖怪,抑或是其他有道行的,只怕毫无还手之力,又岂能护得住这丫头,你还是莫要相信旁人了。”     杨璟心下一顿,淡淡道:“我知晓。”     君华又道:“仙凡不可恋,此事不用哥哥提醒你吧,别管这小丫头对你抱了何种心思,你只管将她当作妹妹便是,莫要跨出收不回来的那步。”     说罢,君华对自己所言很是满意,干笑了两声,又道:“我出来许久,该是回去看看师尊的时候了,明日我便转回云山。”     君华宣称要回云山已是第二次,故而,杨璟淡淡回了一句:“回去也好,省得你话多。”     君华一个踉跄,看向杨璟的眼神便有些怪异起来。他转回云山为的可是替他找寻方法解去心魔,可这厮非但不知他好意,还当他啰嗦如妇人。只觉心中憋了一口老血,吐又不能吐,咽又咽不下,当真是要逼得他出手揍他一顿不成。     杨璟将他神色看在眼里,心下略一迟疑,莫不是他口中生了心魔之人竟是自己。一念及此,当下运气周身运转了一遍,无任何异象,便很快否了自己想法,如是自己生了心魔,凭着这身修为,定不会一无所感。心下稍宽,也不再想为何君华这般。     二人腾云驾雾,很快便回到了竹林。     甫一落地,听得君华冷哼一声:“余靖绥倒是打的好主意,待我二人将姑娘安全带回来了,他再从我们手上将姑娘带走,这跑了半天,咱们兄弟二人倒是成了他的跑腿。”     杨璟不答,又瞧了怀中的陆芷云一眼,默念一声口诀,施施然进了屏障。     君华讨了个没趣,又思及余靖绥派人守在阁楼外,乃是坐享其成之举,心下一火,对着竹林一个角落甩出一袖子。     听得那个角落传来一声闷哼,君华方才高兴了起来,哼了一声,进了屏障。竹林之中便又静了下来,只有微风吹动竹叶的窸窣之声。     待到君华入了阁楼屋中,入眼便是杨璟一副别扭模样。再一细看,原是陆芷云昏了过去,手却死死拽着杨璟衣裳。杨璟束手无策,只得轻咳两声,软声哄道:“陆姑娘,你且将手放开,陆姑娘······”     陆芷云仍是无反应,君华却是绷不住笑了出来,见杨璟这般别捏模样,他心中十分高兴,又出主意道:“你且告诉她你是谁,没准她就放了。”     杨璟一听,缓了片刻,又去轻轻扳开她手指,边扳边软声哄道:“陆姑娘,你将手放开,我是杨璟,你将手放开,放开了才能给你治伤······”     又等了片刻,仍是不见陆芷云松开手指。     眼见杨璟这般吃瘪,君华方才出了一口恶气,又凑上前对杨璟道:“我琢磨着这小丫头定是昏过去了,不知晓你说的什么,你不妨把头凑到她耳前再试一次。”     闻言,就见杨璟俊脸一红,又凉凉的看了君华一眼,不得已被陆芷云所拽,分不出身来与他一较高下。缓了片刻,心下一横,方才将脑袋凑到陆芷云耳前,絮絮低语:“我是杨璟,你将手放开来,莫怕。”     话落,忙将脑袋移开。但见他那如玉的面颊之上浅浅一丝红晕,君华笑得更欢实了。眼瞧着再笑下去便要惹恼杨璟了,君华忙敛了笑意定睛看去。     也不知是让君华这只瞎猫碰上死耗子了,还是陆芷云真听到杨璟所言,忽地就见陆芷云手指渐渐松开了。     君华干笑一声道:“我瞧你个大男人也不会照顾人,我这便去给梦馨师妹传个信,要她速速过来。”     话落,忙从屋内溜了出去,生怕走慢了要挨上杨璟一掌。     君华一走,屋内又静了下来,只听得杨璟谓然一叹,压低声音道:“我究竟是要拿你怎么办?”           八十三情难控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待踏出屋门,就见君华面色一敛,笑意不再。他行走回廊之处,抬起左手来摊开手掌,又抬起右手对着掌心一指。但见他指尖射出一道蓝芒,那蓝芒立于掌心,片刻之后化为一只小鸟模样,身带蓝芒,实在可爱的紧。     那蓝鸟一现,便“叽叽”叫了起来,如同有意识般亲切的蹭了蹭君华手心。君华微微一笑,抚了抚鸟头,沉声吩咐道:“梦馨,速来,竹林阁楼。”     蓝鸟一听,乖巧的点了点头,又望了君华一眼,扑棱起翅膀飞出阁楼。     屋内,杨璟伸手抚平了身上衣袍,又化出一盆热水。顿了半响,上前拿起铜盆中的面巾,扭干了水,行至榻前又站住不动。似是想到了什么,俊脸一红,又犹豫了片刻,方才缓缓搬了凳子坐下。     视线触及陆芷云,就见杨璟猛地一怔,这般坐下来仔细一看,方才瞧出陆芷云又是清减不少,那面上无一丝血色,隐隐间竟是还能看出几道手指印。想来是让竹静香那个小妖精给打的,思及此处,只觉心下火起,缓了片刻方才拿起手中面巾轻轻往她脸上擦拭。     就在这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脚步行走之声。     杨璟动了动身子,转头向他看去,就见君华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见他看来,拿腔捏调道:“哎呦,你这般体贴入微,如是让我云山小仙女瞧见,岂非要恨死这小丫头,如此这般,倒是我鲁莽将梦馨师妹唤回来了。”     杨璟不答,冷冷瞟了他一眼,又将陆芷云另一手擦拭了一番。     君华却是不恼,自顾自的坐到桌旁,瞧了那昏睡在床的陆芷云,正色道:“如何?可有大碍?”     杨璟神色不动,淡淡道:“大约是小竹妖有意不给她饭吃,瞧这模样应是饿了五六日了,身子骨弱,这才昏睡不醒。”正说着,抬手对着陆芷云面门一点,但见白芒一闪,本来苍白的面色便缓缓红润起来。     君华放下茶杯道:“未尽然如此,这小丫头没能见上她父亲最后一面,那心中百般滋味,岂是我等所能感知的。”     杨璟怔了一下,缓缓道:“待她醒来,我便带她回去看看。”     君华笑道:“如此甚好。”顿了片刻,话锋一转,又道:“听闻大原太子五日之后便要登基称帝,那东研国主本来要捉了这丫头来威胁于她哥哥,却是让我等坏了他好事。我瞧那东研国主不是那般轻易放弃之人,此计不成,只怕再生其他毒计。你且小心应对。”     杨璟蓦然片刻,缓缓道:“她不出去,那东研国主也进不到此处。”     君华哼了一声,又道:“你个笨瓜子当真不明白哥哥此话何意,他能请得动齐天老妖一次,自然能请得动第二次。”     杨璟将手上面巾放回面盆,缓缓道:“我知晓,你放心。”     君华沉默片刻,思及心魔之事,张了张嘴,又将话吞了回去,站起身来,淡淡道:“我不在这数日,你切莫乱来,凡事先冷静一番再做。”瞧了屋外一眼,又道:“这天当真是说变就变。”     杨璟应声而看,就见天色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一刻之前还是明月高挂,此时就见那明月厚厚的被乌云遮挡,光亮顿失,黑压压的让人心生烦闷。     杨璟一挥衣袖,将黑压压的一切隔绝在外,欲转回陆芷云榻前再坐片刻。猛地又想到,陆芷云乃是未出阁的姑娘,虽说日前身子虚弱,但自己身为男子,如是坐在她榻前难免不合时宜。     一念及此,转身便要出门。只是还未等他迈步,忽地一声嘶哑的声线传来:“别走。”     杨璟呼吸一窒,僵硬的扭过头来看去,就去那榻上的陆芷云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抿着嘴不吭声,只用一双盈满泪光的眸子,哀求的瞅着他。     饶是杨璟自诩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此番也是让陆芷云那目光瞅的心有不忍。     眼见杨璟仍是站着不动,陆芷云心中一慌,惶惶以为那站着的杨璟乃是水中月镜中花,忙掀了被子要下床来伸手感触一番。     杨璟心头一颤,陆芷云眸中那抹惊慌更是瞧得清清楚楚,眼见陆芷云正要下床,忙闪身过去。     忽地只觉眼前一道白影,陆芷云抬眸看去,就见眼前站的,正是一身月白长袍的杨璟。     一双小手抚上他面颊,怯怯一声:“杨璟?”     杨璟只觉心下五味杂成,似惊似怒似气似痛又似不忍,这诸多念头激得他神情僵木。     “杨璟,真的是你。”陆芷云摩挲着他面颊,痴痴的凝视着他。     杨璟心下莫名一痛,不自觉捉住陆芷云双手:“是我。”     话音还未落,就见他猛地甩开陆芷云双手退出一丈开外,口中僵硬道:“时辰已晚,陆姑娘好生休息,其他要事,明日再谈。”     陆芷云僵在那里,只觉心下撕裂一般疼痛,怔怔望着眼前的杨璟,他那般动作,只激得她泪水直流。     你可知晓,生死那一瞬间,心中最眷念的人,便是你。     你可知晓,梦回阁楼,万千缠绵的心绪,只为你。     本以为,此生能重回他身旁,已是万千神佛开眼,可是直至此刻,她方才感知,这般不能入得他心之感,被他推拒之感,便如生生刮心之痛。一念及此,那眸中泪珠便如同断线的主子一般,越滚越多。     陆芷云那张哭泣的小脸就这么深深定在了杨璟心中。     但见陆芷云巍巍颤颤的走了几步,见杨璟仍是不动,面上神情变得害怕多于悲哀,艰难的举起一只手对杨璟道:“别走。”     这般情景之下,杨璟脑中便“唰”的一下空白了,动作先于理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然闪身至陆芷云身前。     “杨璟!”陆芷云猛地扑入他怀中。     杨璟浑身一震,身形僵硬如泥塑木雕。     陆芷云张开双臂,踮起脚尖,紧紧抱着他的颈间呜咽。诚然,陆芷云的泪水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怎么流也流不尽,怎么抹也抹不完。     杨璟僵硬了许久,心头一热,抬起两只手臂抱了抱她后背。这一抱可了不得,只见陆芷云呼吸一窒,哭声一收,登时软了身子,竟是又要昏了过去。     杨璟心中大惊,忙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走到床前,将她放下。待要直起身子欲走,就见衣袖又被陆芷云死死拉住,口中仍是神经不清的唤道:“别走,别走。”     “我不走”杨璟坐到榻前哄道。     闻得此言,就见陆芷云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见他还在,心下大定,艰难的扭了扭身子,爬到他身旁,偎在他胸前,这才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     杨璟却是不敢再动,深怕惊醒了陆芷云,胸前隐隐传来她的温度。陆芷云却是睡得极为不稳,间或身子一跳,似是被梦中事物所惊,继而又模模糊糊的在唤杨璟。好在杨璟整夜未曾合眼,待她一喊,便是即刻应声,如此这般,方到天明之时才稳稳睡去。     眼见屋外天色越来越明,杨璟心下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扳开陆芷云手指,又替她掖了被角,这才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门。     君华却是等在房外,见他出来,似笑非笑道:“可是醒了?”     杨璟心下一顿,点头道:“昨夜便醒了,苦哭闹了一夜。”     “可是因她父亲之事?”君华又问。     杨璟长叹一声,缓缓道:“我知晓你忧心何事,你只管放心,事情轻重缓急,我心中尚有度量。”顿了顿,又问:“何时走?”     君华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现下便走,梦馨师妹应是快到了。”     杨璟淡淡道:“好走。”     君华一听,微微一笑,也不答话,默念了一遍法决,招来一朵云彩,飘飘然踏上云彩,回望一眼道:“小心应付。”     还未等话落,就见身形去的已远。     也不知为何,君华此番做派不同往日,一件事情定要反复说上几次,交代的话语也是说了又说。如此这般,却是隐隐间让杨璟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阁楼中一片静怡,杨璟站在回廊处,心中将近日琐事来回仔细想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思及师尊洛托所说,命劫之事,切勿执念过盛,方能顺利过去。     想到此处,只觉醍醐灌顶。也不再纠结与陆芷云如何相处,昨夜她那般神色可见情深,只叹他二人仙凡有别,注定不能走到一起。越想越是心下清明,只觉跳出世间万物,以一副清明之眼来看这事物,又怎会被事物所掌控。那面上神色便恢复得如同往日一般淡然。     只是他犹不自知,这世间便有一种东西,你越想控制住它,越会被它所控制,待到发觉,已是泥足深陷,再无可能全身而退。     忽地只听得屋内一声轻咳,陆芷云慌道:“杨璟,你在哪儿?”     杨璟顿了半响,方才缓缓应道:“我在。”     说话间,就见他转身推开房门,抬步走了进去,又淡淡问道:“何事唤我?”           八十四三个女人一台戏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水滴石穿,力量虽小,重在目标专一,坚持不懈。     显然陆芷云深知此道,醒来之后便只当前程已忘,只专心守在杨璟身旁,一番哭闹耍赖,直搅得杨璟欲罢不能。打又下不去手,骂又开不了口,每每遇着陆芷云借故体弱,对他又摸又抱,只觉尝遍了万般滋味。     好在陆芷云好的快,几日之后便求着他,带她回皇宫。二人相携而去,待到皇宫对着陆淳尸身又是一番伤怀哭泣,好在陆重白与皇后陶氏一番安慰劝解,心中郁结方才淡了些许。     来回用去几日,且说二人从皇宫转回那日,正是陆重白登基称帝之时,他忙的脚不沾地,自然是没时间再来招呼陆芷云。杨璟招来云彩带她踏了上去。杨璟白衣胜雪,容貌清俊,陆芷云抬眸一瞧,陆芷云心中忽地升起一丝期许。陆淳已然逝去,虽说遗憾未能与他亲口道别,可也知多想无用,如是自己能过得好,也会是他想见到的。     君华归去,她与杨璟独处的时间却是将将开始。     可她哪里会想到,君华早已传信将梦馨唤来。     要说梦馨也是郁闷,虽说她知晓陆芷云之事特殊,但被君华传信唤她回来照顾陆芷云,这心中难免有些不平。她堂堂一个仙女,怎的就沦落到要贴身伺候一个凡人的地步?     故而,待二人从皇宫回到阁楼,就见那屋里坐了两个个人。陆芷云心中“咯噔”一跳,隐隐间竟有种鸡飞蛋打之感。     那坐在屋里的两人见着杨璟,忙起身迎了出来:“师兄,你回来了,可让我们好等。”     “三师兄好。”     陆芷云定睛一瞧,竟是一下来了两个,在前的一个是梦馨,这在后的虽是张生面孔,可那面容生的也是清丽,一身青绿的碎花通袖长衫。再瞧这二人这般称呼杨璟,定是云山的仙女无疑,她与杨璟独处的期许就这么呼啦啦的落了下来,心中甚是不快。     只是杨璟哪里她的想法,只见他缓步走了过去,微一点头道:“两位师妹。”     梦馨知他性子如此,也无所顾忌,上前拉过陆芷云手臂,轻拍了两下道:“芷云你父亲的事我已知晓,生死无常,莫要太过伤怀。”     话落,又松开手掌,上下打量了陆芷云一番:“倒是又清减了不少,也怪我那师兄不会照顾人,好在如今我回来,也好给你做个伴。”转头拉过一旁的姑娘对陆芷云道:“你瞧,我将我师妹也带了来了,她名唤做阮喜。”     阮喜应声对着陆芷云浅浅一笑:“芷云姑娘好。”     陆芷云一听,忙作屈膝一拜道:“仙女客气了,梦姐姐待我如亲姐妹般,仙女既是梦姐姐师妹,芷云便唤你阮姐姐可好。”     阮喜一挥手,做豪气状:“随你的便。”     陆芷云瞥了杨璟一眼,那人进了屋子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一脸的风轻云淡。转头又对梦馨:“梦姐姐你怎的回突然回来?”     梦馨心中一撇嘴角,面上却是笑嘻嘻道:“本来我在云山好好修习法术呢,可二师兄传信说你受伤,师兄又是男子不方便,唤我归来照顾你。”     陆芷云一听,忙问:“梦姐姐所说的二师兄是?”     梦馨悠悠瞧了她一眼道:“你不知二师兄是谁?可不就是君华嘛。”     陆芷云心下一顿,将君华骂了个彻头彻尾,这君华走了她也不拦,可偏偏还唤人来扰她好事。转念一想,莫不是君华瞧出她心属杨璟,有意如此来断她念想?     梦馨见她面色阴晴不定,心下略一思量,君华唤她回来只怕没这么简单。转头往屋里瞧了一眼,杨璟的品貌上乘,莫说一个凡间女子,就是云山小女仙也有大半被他所迷,更甚便是那琼山女神流池也对外宣称,只要他杨璟点头,愿与他结成神侣。     一念及此,轻声道:“芷云,你瞧我师兄如何?”     陆芷云正想的出神,猛地被这么一问,那面上便有些紧张起来:“梦姐姐,你这是何意?杨师兄人又俊,法术又高,自然是极好的。”     阮喜接过话头道:“三师兄乃是谪仙般的人,自然是好的。”     梦馨扼腕,心中只怨阮喜话多,又接着问:“我的意思,芷云你与师兄相处甚久,可还习惯他那清冷的性子?”     陆芷云思索半响,正要开口答话,就听屋内传来杨璟话语:“你三人站在我屋前,论我是非,欲待如何。”     屋外三人皆是一怔,梦馨暗道:“师兄何时改了性子了?这般话语从他嘴上所说,半假半真,竟是与以往那高高在上的上仙杨璟颇有不同。她转头瞧了阮喜一眼,就见那人也是一副见鬼的模样,心道:师兄果然不同了。     陆芷云却是很快便恢复如常,迈步进屋:“我与梦姐姐正夸你呢,怎会是论你是非。”     杨璟扫了她一眼,轻咳两声,却是不开口讲话。     陆芷云又道:“君华师兄倒是客气,他自己走了便罢,还将梦姐姐唤回来照顾我。我一个小小的凡人,当真是受宠若惊。”     杨璟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本来我也是这般想的。”     陆芷云一怔,方知他意,眉头一挑道:“杨师兄当真体贴入微,梦姐姐与阮姐姐归来,乃是正合我意之举。”     梦馨眉头一皱,忙与阮喜一道进了屋。待她坐定,杨璟又道:“云山的师兄弟可都好?”     此话一出,梦馨越加惊讶,以往的杨璟并非这般模样,此时距离上次她来,也只是几月的光景,这期间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不一般的事?她心中惊疑,又偷眼细细打量了杨璟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倒瞧不出什么。     杨璟本意乃是想从梦馨口中得知,云山师兄弟中,可有哪个是君华口中生了心魔的。梦馨这般目光打量于他,倒让他觉着自己问的唐突,转了话调又问:“我几月未归,故此一问。”     梦馨心中惊疑,面上却是如常答道:“师兄问起,梦馨自当知无不言,只是我云山时光易度,众位师兄弟也是各司其职,与往日一般。”     杨璟一听,心下了然,只当君华又不知发了哪门子疯,顿了顿,缓缓道:“既是来了,便多待几日。”     还未等梦馨答话,就听得阮喜点头道:“自然,自然,我与师姐此次回来就是要多待机日。”     阮喜不似梦馨那般思虑周全,此番见着杨璟只觉他比往日更多了些人情味,也不多想,只巴巴的想欲他多说上几句话。     陆芷云一怔,又瞧了阮喜一眼。但见那人一脸笑意,望着杨璟的目光尽是敬仰。忽地只觉心下一阵火起,瞧着阮喜的目光也就不那么友善了。     梦馨似有所感,转头问:“芷云可是不舒服?”     陆芷云面色一僵,缓了片刻站起身子,扶额道:“大约是今日回来劳累了些,这就去休息一番,梦姐姐,阮姐姐你二人稍坐。”     阮喜听她要走,一摆手道:“去吧去吧,我们与师兄叙旧一番。”     陆芷云身子一僵,这阮喜莫不是来与她争抢杨璟的。她私心以为,杨璟犹豫踌躇不敢跨出那步,皆是因她本身乃是凡人,仙规又有仙凡不可恋只说。而那阮喜,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仙,如是让她有机可乘,杨璟这般品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岂非就这么飞了。     一念及此,那那转身的步子便收了回来,压了心中的怒火,又堪堪坐下身来:“忽地觉得又精神了,我与梦姐姐也是许久不见,难得今日你们回来,我且坐在此处,听你们闲谈一番也好。”     阮喜面带狐疑问道:“你当真不去休息了?不舒服就去歇着吧,二师兄唤我们来就是照顾你来的。”     提及君华,陆芷云心下又是一阵腹诽,面上却是叹道:“怪我身子弱,又是君华师兄心善,还让两位姐姐专程为我而来,真真不好意思。”话锋一转,又道:“好在我康复的也快,这才几日已无大碍。”     阮喜摆手道:“没啥不好意思的,我也是许久未见三师兄来的。”     陆芷云一听,偷眼去看杨璟,但见那人一脸的风轻云淡,好似未曾听见有人专门为他而来,心下更是来火。转头又对梦馨道:“梦姐姐,君华师兄可说何时回来?”     见她看来,梦馨微微一笑:“二师兄回云山,我连面都没见着,只听说他一回去就奔着仙尊那里去了。”     话落,就见杨璟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疑问,莫非真有心魔其事,可生了心魔的那人,究竟是谁?君华这般做派,那人与他定是交情匪浅,可放眼云山,能让他费心奔波的只怕没有几个。想到此处,将可能之人选统统过了一遍,最后发现仍是一无所获。     陆芷云见他眸中泛着细碎光芒,伸手拽过他衣袖道:“他可曾与你说了?”     杨璟心下一顿,轻咳两声,淡淡道:“不曾说。”说话间,就见他甩了甩衣袖,欲将陆芷云拽了他衣袖的伸手甩开。     梦馨却是猛地一怔,往日在云山,除去仙尊与君华,难有人能靠近杨璟,而今日陆芷云却是拽了他袖子。一念及此,又看了陆芷云一眼,这姑娘出来此处时,身上所透出那股子胆怯,竟是毫无踪迹可查。     想到此处,梦馨开口问道:“那阁楼外的人,可是芷云你的情郎?”           八十五阁楼情事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猛然一惊,很快定下神来,思索片刻,方知梦馨所指乃是阁楼外的余靖绥。这厮听了手下人的回报,第三天便跑到阁楼前守着,一日三回,只大呼陆芷云名字,又说自己无能未能护好她,末了再说自己情根深种,只求每日能见上一面云云。     杨璟不耐听他啰嗦,索性一挥衣袖,将外界声响隔绝了去。陆芷云却是不敢去听,仔细算来,与他外出这一月间仿是她一生中最复杂的一段光景。心中记挂杨璟,又恼他三番五次推开自己。     再看余靖绥,对她百般忍耐,闻言软语,可就是住不到她心中。陆芷云心中长叹一声,缓了面色转头对梦馨道:“梦姐姐说的我情郎,可不就是杨师兄。”     杨璟面色一僵,冷声喝道:“陆姑娘莫要胡说。”     梦馨与阮喜让陆芷云一惊,半响未能开口。只听得陆芷云起身轻飘飘一句:“我可未说什么胡话,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我就是喜欢杨璟师兄,这何错之有?”顿了顿,转头又对梦馨道:“梦姐姐,我是喜欢杨师兄,可他不喜欢我呀。”     阮喜却是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起身嘲讽道:“怎的凡间的姑娘都这般孟浪,三师兄这般人物,岂是你想喜欢就喜欢的。”     陆芷云也不恼,抬手指了杨璟道:“怎的我就不能喜欢他了?莫说喜欢于他,我就是想嫁她也是使得的。”     说话间就见杨璟一个踉跄,面上刷的一下冷了几分,抬脚便走出屋子。     阮喜一听,冷笑连连:“真真一个无皮无脸的,我云山的上仙也是你一个小小的凡人能觊觎的?”     还欲再说,却被梦馨按住身子,转头对陆芷云道:“你可知我云山仙规。”     “仙凡不可恋嘛。”     梦馨微微一笑道:“芷云你年纪稍小,今日我便当你未曾说过,师兄并非是你良配。”     陆芷云一怔,垂了头,仿佛是对着自己的内心,轻轻道:“我知晓,他是仙,我是凡。他救我护我,我本应对他感恩戴德,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顿了顿,抬眸又道:“喜欢一个人,也是有错之事吗?”     阮喜闻言,一扭身子不再瞧她。     梦馨却是一怔,时间情爱本无过错,错就错在这对象不甚合适。缓了缓,对陆芷云开口道:“你可知触犯云山仙规,有何后果?”     陆芷云苦笑一声:“想必不会是轻易能过的处罚。”     梦馨抬手示意她坐下身子,方道:“但凡触犯仙规,必受离镜之苦。离镜乃是上古神器,性忠直,有自主意识,也是大小神仙观其自身所用之物。除此之外,这离镜也是我云山用来惩戒触犯仙规的利器,传说这离镜只进不出,进了这离镜之人,必定会落得的灰飞烟灭的结果。再者,这离镜处罚轻重是看受罚之人的力量。”说到此处,顿住不讲。     就见陆芷云面有苦色,问道:“你这是何意?”     梦馨再道:“如是你执意要与师兄结成伴侣,受罚之时,你定会魂飞魄散,再无投胎转世之可能。”     陆芷云面上透出一股浓浓的悲哀,又问:“杨璟呢?他会如何?”     “师兄乃是仙体,所受惩罚自然与你不同。先剔仙骨,再打散他仙元,最后受至阴之寒与至阳之火,日夜焚烧浸泡,直到他耗尽最后一口气力化为尘埃方止。”     陆芷云呼吸一窒,如坠冰窟,杨璟那般清俊之人,最后竟是会化为尘埃一粒,。只觉心下顿痛,缓了半响,方才定了定神道:“多谢梦姐姐告知。”     “你好好想想,莫要一步踏错,害了自己又害了他人。”     陆芷云身形一僵,也不答话,转身又静默了片刻,方才抬脚走了出去。     陆芷云一走,阮喜对着梦馨道:“师姐,二师兄唤你回来,只怕是瞧出了这小丫头的心思。”     梦馨应了一声,心道:只怕远没有这般简单。杨璟在几月之间转性如此,这其中定是还有什么没有显露出来。心中如此想,面上却是不显,只听得她长叹一声:“只盼她勿要执念太深才好。”     阮喜又道:“她倒是想的美,三师兄乃是我云山最俊的上仙,他连琼山女神都看不上眼,怎么对这个小丫头动情。”     话音未落,就见梦馨抬步出了屋子。走到院前听得院外传来一声呼唤:“芷云啊,你出来见见我,这都等了六日了,你快出来见见我。我知道你回来了。”     梦馨抬眸看去,就见屏障之外站了三人,其中一个白衣的正在喊他,其余两个静静站在他身后。忽地就见那竹林中又出现一个,也是灰衣打扮,身姿灵巧,三步两步跨到白衣人身前,屈膝一跪:“主子,国主来信了。”     余靖绥接过纸条一看,冷声问:“闻海跑了?”     “国师还在?”     余靖绥将纸条一摆:“那他如何得知芷云又回到这里了?”     灰衣人不答。     余靖绥思索片刻,抬手示意灰衣人起身,又道:“大约是见闻海久久不归,心中揣测来的。”顿了顿,又道:“不对,这事情不对呀,闻海被我们拿了这许久了,余澜斯怎会最近才得知芷云回来了。”     话落,心中猛的一个机灵,暗道:“莫非是余澜斯在陆芷云身上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又思及闻海会使些巫蛊之术,抑或是他自己口中的修行的法术也罢,此事应是与他有一定关系。想到此处,冷声对灰衣人道:“去问问闻海,他可在陆姑娘身上下了什么肮脏物事了?”     灰衣人应了一声,隐了身形而去。     梦馨与阮喜站在屏障之前,将这般情景瞧得清清楚楚,心中只叹此人这般行事竟是只为了这阁楼中的陆芷云,再仔细一想,这陆芷云身份复杂,将她留在此处只怕也是种麻烦。     一念及此,抬步便要去寻杨璟。哪晓得刚一抬头,就见杨璟正站在二楼处的平台上,显然那余靖绥的一番话,他也是听进耳里了。     这样一来,开口便容易多了。只见梦馨身影一闪,竟是出现在阁楼的二楼处。     “师兄,芷云的事······”     杨璟摆手截了她的话:“此事我自有打算。”     梦馨一怔,猜想许是杨璟因刚才之事不愿提及陆芷云,心下一缓,也不着恼,将刚到的阮喜带了下楼。     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黑沉沉的,看不到月亮与星星,夜空中没有一丝光亮。杨璟站在二楼平台处,已然过了几个时辰了。楼下的三个女子,各自回屋安歇,陆芷云心中烦躁,翻来覆去如同烙饼一般,始终合不上眼。     “轰隆”一声雷鸣,白色的闪电张牙舞爪的划过苍穹。陆芷云惊得一跳,索性掀了被子爬起身来,随意套了件长衫出了屋门。     豆大的雨滴砸了下来,打在竹林间,只听得噼里啪啦作响。片刻之后,倾盆大雨,滂沱而下。转眼之间,天地之间已是一片迷蒙,陆芷云想了片刻,掀起裙摆轻轻的上了二楼的木阶。     二楼之处一片漆黑,陆芷云心中一松,杨璟定是已睡了下去,白日里当着梦馨的面说了那番话之后,杨璟便不再搭理她,她心中别捏,却是抑制不住想要见他。她步子轻巧,待上了最后一级木阶,顿住调节了呼吸,这才又悄悄的踮着脚尖摸了过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闪电之光一闪而现,在这般静怡的阁楼中,她却突然看见,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陆芷云一怔,一道惊呼就要冲破喉咙,就见那人闪身过来,一把捂在了她嘴上,耳边悠悠传来一句:“别怕,是我。”     陆芷云一怔,伸手拉下杨璟手掌:“怎的大半夜不睡,也不点灯。莫不是你知我要来,有意等我来与你私会?”     杨璟一怔,伸手一挥,就见油灯断断续续亮了起来。转头就见陆芷云还拉着他一只手,面色一顿,缓缓道:“放开。”     陆芷云一听,却是又紧了紧,口中嗔道:“我就是不放,白日里我说了那番话,你便不搭理我了,可是恼了?”     只觉掌心冒出一层细汗,杨璟动了动手掌道:“快快放开。”     陆芷云却是不依:“你说啊,可是恼我了?我说了实话不错,错就错在不该当着你师妹面前说,下次注意便是,你别不理我呀。”说话间,拉着杨璟手掌又是一番摇晃。     杨璟被她一番动作激得神情僵木,如此下去只怕越发肆无忌惮,敛了神色冷声道:“你若还不放手,明日我便将你送到余靖绥那里去。”     陆芷云一惊,“唰”的一下甩开了他手掌,继而就见她面上有升起一丝恼怒,咬牙切齿道:“你当真这般不待见我,怎的三番五次要将我托付给那余靖绥。”顿了顿,又换了一副哀求模样:“你别将我送出去,你不喜欢我也是无妨的,只要能跟在你身旁便足以。我父皇没了,母后和哥哥又不在身旁,我就只有你了。”     杨璟只觉心下一软,嘴上却是生硬问道:“你与那东研国主,是如何相识的?”           八十六得了便宜还卖乖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被他问得一懵,顿了半响方才问道:“你这是何意?”话落,只觉心中一个机灵,就见她面上又升起一丝笑意,杨璟如此问,隐隐间乃是在意她之举。     杨璟哪里能料到她心中想法,又问:“东研国主两次求娶于你,我道你二人应是相识已早。”     陆芷云这才反应过来杨璟之意,面上难掩失望,淡淡道:“我哪里会跟他私下相识,那日在阁楼之前,我也是头一次正面瞧他。我怎知道,他是哪里瞧见的我,还非要强娶我为后。”     杨璟不答,转头瞧了她一眼。这一瞧可不得了,就见他上下打量了陆芷云一番,最后将目光定在了陆芷云面上。     陆芷云心中一紧,杨璟这般盯着她看,是为何意。转念一想,莫不是今日忽地发现她长得还算尚可,抑或是他忽地觉得自己喜欢上她了。     顷刻间,脑中激荡了万千种想法,抬眸看去,就见杨璟仍是不错眼珠的盯着她看。但见陆芷云面色一阵发烫,红晕慢慢漫过了耳际。     偏偏杨璟突然长进了不说,还变得大胆了,自动忽略了陆芷云羞红的脸颊,几步跨到陆芷云身前。     陆芷云更是紧张,只觉心跳如擂,死命的握着双拳,一双眼睛瞪大了瞧着杨璟。     雨声静静小了下来,只听得杨璟的呼吸声,随着他的呼吸声,微微上下起伏的呼吸声,只激得陆芷云胸口那颗心险些就要跳出喉咙。二人这般面对面的望着,近到只有一拳的距离,更奇的今日的杨璟,千年的冷面上仙总算开出了一朵桃花。     这般情景之下,陆芷云只觉两人之间流淌着一股腻人的甜香。往日那个逮着机会便要对杨璟又抱又摸的陆芷云,此刻一瞧,竟是满脸红晕,面上神情复杂,似惊似喜似紧张似焦急又似期盼。整个人呆站在那里,如是杨璟要亲她,她是该闭眼感受,抑或是睁着眼睛好好看看?     想到此处,就见杨璟猛地将头凑了过来。     陆芷云绷紧了身子,终是不自觉的闭了眼睛。     忽地只觉杨璟指尖触到她眉角,陆芷云一个哆嗦,却是不敢睁眼去看,一副咬紧牙关等他来采撷的模样。     哪知等了半响,杨璟仍是未有所动,只觉那人呼吸喷洒在面上,麻麻酥酥,险些便要软了身子。就在陆芷云以为杨璟不敢再动之时,忽地只觉眉间一痛,就见陆芷云睁开了双眸。     她猛地睁眼,惊得杨璟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扑倒她身上去。忙退开几步稳住身形,又挥了挥衣袖作势行云流水般淡然,堪堪一副清俊高冷之态。又微微转头向她看去,方到此时,杨璟才惊觉陆芷云面色酡红,一副醉酒模样。     他心下思索一番,又瞥了陆芷云一眼,心下暗呼后悔,刚才那般,只怕让她误会自己要轻薄于她。     杨璟缓了缓,举起两指道:“姑娘莫要误会,刚刚我是在瞧这个。”     陆芷云闻言,定睛一看,那人两指间并无什么物事。心下一顿,忽地只觉福至心灵,杨璟这厮,定是怕羞了,临到这步了,还装模作样的找了个莫须有的物事来做借口。这开了弓,哪里还会有回头箭。     一念及此,眼眸一眯,几步跨到杨璟身前,踮起脚尖,双手绕到他脖颈间,将杨璟头首一扳,嘟起双唇凑了上去。     既是你不敢往前,那便让我来。     清俊的杨小仙君活了千年,怎么也想不到会被人强吻,且那人不是他云山的哪个女仙,也不是琼山女神流池,竟是个小小的凡人陆芷云。     要说也是老天帮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做下来竟是只用去眨眼光景,好似训练了百次一般。杨璟被她一连串的动作惊得僵了,这一下竟是稳稳的落到了他唇上。只觉触感温润柔软,竟是又重重压了一下。     饶是之前被她夺得先机,此刻也是反应过来了,杨璟只觉心下一乱,周身气息暴涨,“嘭”的一声将陆芷云震了出去。只是这气息一现,他便隐隐间有些后悔了,陆芷云一个小小的凡人,岂能受得住。     陆芷云被他气息震的飞起,眼看就要落到楼梯间摔了下去。杨璟一个闪身,堪堪将她从空中接过。只是陆芷云被他吓得傻了,竟是呆呆的坐在他怀中,默了半响也不开口。     杨璟欲从她身下抽出手来,轻咳两声开口道:“陆姑娘。”     话音未落,就见陆芷云抬眸向他看来,但见她眼中泪光闪闪,一副委屈的模样,瘪了嘴就要哭出声来。     杨璟一阵心慌,生怕她一开口便要引得楼下的梦馨与阮喜惊醒,忙开口道:“不准哭,再哭我将你扔下去。”作势拿眼往楼梯处一扫。     陆芷云一听,瘪了瘪嘴,却是没有出声,只拿一双盈满泪光的眸子瞅着他。     让陆芷云那双盈满泪光的眸子一瞅,再大的火也是发不出来了。杨璟只觉心下一软,别捏的哄道:“你快起身,起身我再与你说。”     陆芷云不动,仍是一脸委屈的瞅着他。     杨璟一阵扶额,这陆姑娘莫不是哪里来的妖精,怎的竟是这般稳准的拿捏住了他七寸。顿了片刻,淡淡道:“你快起身,压得我手臂麻了。”     陆芷云一听,指了指几步之外的美人榻,期期艾艾的开口:“我的腿让你吓软了,你将我抱到那处去。”     杨璟闻言,面色一冷,“唰”的一声抽回手臂。这陆芷云一脸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让人好不生气。也不再瞧她如何,只冷声道:“你赶紧下楼去。”     陆芷云见他面色一冷,想是恼了,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摇摇晃晃的爬起身子来,软软道:“你为何要将我甩出来?”     杨璟一怔,心下一阵尴尬,不将你震开,难道还要让你再亲上两口?心中如此想,面上却是一副淡然模样:“姑娘说笑。”顿了顿,抬起手掌道:“你且看看,这是从你眉间取下来的。”     陆芷云只当他是恼她无状,又要拿出那莫须有的物事来说事,只怔怔的看着他,也不上前。     杨璟见她不动,缓缓开口道:“传闻这世间有一种蛊虫唤作雪虫,幼虫喂以迷药可做攻击只用,成虫喂以特殊药材,可用于追踪。那日东研国主身边那个国师,他带来的便是雪虫幼虫,今日我在你眉间所取得这个,乃是成虫之毛。”     陆芷云听他说得煞有其事,犹犹豫豫上前,仔细瞧了他手掌一眼,问道:“你说的雪虫毛在哪儿呢?”     但见杨璟衣袖一挥,周旁的油灯顿时熄了。就在这一瞬间,杨璟手掌所在之处猛地显出一丝肉色光亮,继而又消失了踪迹。陆芷云还未瞧得清楚,就见周旁油灯又亮了起来,她忙问:“刚才一闪而过的那是什么?”     又端起杨璟手掌一瞧,仍是一无所获,这才定了定神,抬起头来看着杨璟。     杨璟淡淡道:“雪虫的成虫能用于追踪,原因就在于这雪虫之毛乃是神奇物事,这随意一根毛都能应景而变。”瞧了陆芷云一脸迷惑的模样,顿了顿,又解释道:“好比我手上这根毛,在你眉间便是与你的眉色一般,在我手上,那便是跟我掌间颜色无二。”     陆芷云一听,心下思索一番,问道:“这么说,你刚刚的确是从我眉间取这个玩意?”     杨璟点头称是。     但见陆芷云小脸一跨,难掩失望之态,原是这么回事,杨璟盯着她看,并未掺杂一丝杂念,看的皆是她眉间那一根雪虫之毛。又思及她误会他犹豫踌躇不敢跨出最后一步,这才主动跨出这一步,促成了二人好事,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     又听得杨璟冷硬道了一句:“是以,姑娘莫要误会。”     陆芷云一听,心下却是乐开花了,哪怕杨璟原意是为那雪虫之毛,今日之事也是板上钉钉了,岂是他一两句话就能赖得掉的。想到此处,又作势摸了摸眼角:“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这般将我甩开出去。你我二人,今日这般,已成事实······”     饶是陆芷云性子娇蛮,终究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断断没有将话说全了的勇气。     杨璟一听,只觉心下五味杂成,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于她,只作为听懂般道:“今日也是我一时情急,好在没有摔疼姑娘。现下时辰已晚,姑娘快快下楼安歇。”     陆芷云闻言一怔,知晓他有意如此,心道:不能逼得太紧。缓了缓面色,又问:“这雪虫之毛会是何人安防在我眉间的?”     杨璟凉凉一撇,淡淡道:“东研国主余澜斯。”     提及余澜斯名号,陆芷云只觉心中一怒,骂道:“我道他怎知我还活在时间,原是因为这雪虫之毛。”     思及杨璟问她可有与余澜斯私下相识,原是这个意思,又道:“只是我实在不知晓,这雪虫之毛是他合适放上来的,我尚在皇宫之时,也未曾见过他。”     闻言,就见杨璟眸中极快的闪过两簇火花,又淡淡道:“既是如此,你可愿我一道,去瞧瞧那东研国主是如何作茧自束?”           八十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一怔,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色,犹豫问道:“你是说现下便走?”     杨璟淡淡道:“我猜想,那东研国主,近日都不曾睡个好觉。”     陆芷云一听,心下一动,余澜斯本欲抓她去威胁陆重白,现下计划落空了不说,那国师闻海也被余靖绥说捉,饶是他再睿智无双,此番怕也是气的不轻。     想到此处,抬眸向杨璟看去:“如此,本姑娘便与你走上一趟。”顿了顿,又对着杨璟伸出一只手道:“走吧。”     话音还未落,就见杨璟不自然的咳了两声,面上现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红意,想是又想到了刚才那一吻。陆芷云见他犹豫半响,思索片刻,也不扭捏,上前就拽过他衣袖,干脆道:“快走快走,天亮之前还要赶回来吧。”     杨璟先是一怔,继而极快的掩了神色,右手捏了个法决,就见二人凭空消失了踪迹。     陆芷云被他带上云朵只是眨眼光景,待到云上被夜风一吹,猛地打了个冷战。杨璟似有所感,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抬步将她挡在了身后。只是二人置身云上空中,又是夜雨刚停,岂是杨璟站在她身前就能将将寒冷挡了开去。     陆芷云哆哆嗦嗦,迈着步子又往杨璟所在凑近了些。杨璟身形一僵,缓了片刻,见陆芷云上下嘴唇只打颤,显然是冷到了极致,两手抱着身前反复的摩擦着。杨璟只觉心下升起一丝歉然,夜雨过后本就凉爽,加之二人驾云乃是处在高处之处,他乃上仙之体,自然不惧严寒酷暑,可却算漏了陆芷云乃是凡人之躯。     想到此处,又看了她一眼,心下一横,转身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陆芷云为之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是杨璟将她抱在了怀中,心下顿时欢喜起来,忍不住伸出两臂回抱了杨璟。     杨璟身形一僵,维持一个姿势不敢乱动,只觉胸腔之内那颗心,却开始剧烈跳动了起来。杨璟成仙已久,千年间心如止水,故而这般剧烈的心跳于他来说倒是种折磨,就见他那如玉的面颊之上,微微皱起了两道眉峰。     说来也是奇怪,陆芷云乃是杨璟从墓中抱出来的,期间因缘巧合,也算抱了几次,不觉有何不妥,也从来不会心有旁骛。     可如今再看,做着同样的事情,身子是僵直着的,身上任何一处都变的极为敏感,尤其是陆芷云头枕着的胸膛那处。只要陆芷云轻轻一动,胸膛之处的皮肤之上便会生出一片细小的颗粒。     偏偏陆芷云是个磨人的,杨璟恐她不耐风吹,将她搂在怀中。她倒好,蹬鼻子上眼了,回抱了杨璟不说,更是将头靠在杨璟胸前,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间或还要蹭上一蹭。     这般情景之下,杨璟心下慢慢的生出一丝气恼来。心道:如此下去,只怕这姑娘要越陷越深,需早早想出良策才是。     好在杨璟驾云的速度颇快,不消多时便到了东研皇宫,杨璟作势寻找余澜斯寝宫,松开了陆芷云。陆芷云撇了撇嘴,仿是对杨璟做派颇有微词。     二人找寻片刻,就见杨璟捏了个法决,将二人身形气息掩了去,落到余澜斯寝宫内。但见这寝宫内并无宫娥伺候,点的乃是明亮的油灯,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两人,其中一个紫金衣袍的正是余澜斯,斜靠在龙塌之上正闭着眼睛。另一个是站在龙塌的一丈开外,面上神情恭敬,正是国主近侍钱明。     杨璟与陆芷云上前几步,就见那余澜斯蓦地睁开眼睛,眸光清明并无一丝沉睡初醒的朦胧和怔忡。     “钱明,信可送到余靖绥那里了?”余澜斯问。     钱明一顿,担忧的看了余澜斯一眼,回道:“应是这两日就到了小王爷手中了。王上几夜未曾合眼,龙体金贵,还望好好保重。”     余澜斯从榻上坐起身子,嘶哑问道:“闻海可有消息了?”     钱明为难道:“国师吉人天相,应是不会有大事。”     余澜斯不答,心下思索一番,阴测测道:“余靖绥这小子越发胆大了,五日之类如是不将闻海放回来,孤便叫他自食恶果。”     钱明忙劝:“王上息怒,小王爷年纪尚小,难免犯错,捉了国师也只是一时之气,再等几日,等他气消了,国师自然就回来了。”     隐了身形的陆芷云一听,方知闻海还在余靖绥手上,心下对余靖绥此举很是满意。思及此行目的,转头向杨璟看去。     忽地耳边传来杨璟一声:“莫急,再等片刻。”视线一转,示意她再看余澜斯。     余澜斯哪里会想得到杨璟与陆芷云就潜在他身旁,心下莫名一阵紧张,只觉被人盯着一般不爽快。理了理衣襟从榻上起身,抬手作了个手势,就见那黑暗处现出一个黑衣人来,跪在他身前道:“王上。”     余澜斯轻一抬手:“大原那边如何?”     黑衣人躬身道:“太子陆重白登基称帝,称德阳帝。”     余澜斯又是冷笑一声:“手脚太快,他日死的也快。”     陆芷云一听,眸中便升起一丝火来,她捏了拳头上前欲给余澜斯好看。杨璟一看,暗道不好,慢闪身过去将陆芷云拉了回来。     陆芷云脸上愤愤不平,抬手指着余澜斯道:“他咒我哥哥早死,我怎能不揍他。”     杨璟心下一顿,在一瞧她面上神情,眸中便升起一丝笑意。顿了片刻,淡淡道:“莽撞只会坏事。”     话落,再看陆芷云,但见她眉目生怒,一张小脸写满不平。见他看来,竟是狠狠瞪了他一眼,扭了身子便不再看他。这般小女儿姿态的陆芷云,却是让杨璟讨厌不起来,反倒觉得心下郁结消了几分。     陆芷云哪里会知他脑中想法,只觉心下憋了一股气,如是不让他打上余澜斯两拳只怕回去也是要气得睡不着的。等了半响,仍是不见杨璟有何反应,心下火气便又盛了几分。     又想到现下乃是隐了身形的,即便去打他一下应是不会被发现的。一念及此,撸了袖子又冲了上去。待到余澜斯近前,听得余澜斯对着黑衣人凉凉道:“想必小公主又回了阁楼了吧。”顿了顿,又补充道:“孤要这天下,这美人若是识时务跟了我,他日踏平大原之时,尚且能放她一马。如是不识好歹,不如就毁了吧。”     陆芷云一怔,冷哼一声,又折回来拉了杨璟道:“你听你听,这黑心肝的竟是想杀了我,你傻站着作甚,快去给我揍他一顿。”     杨璟被他扯着衣袖一拉,又噼里啪啦的说一通,这模样显然将他当作了自己靠山。只觉心下又乱了起来,一把从她手中扯过自己衣袖,走上前去,举起手掌挥了一道。     余澜斯似有所感,只觉一阵清风迎面而来,猛地跳开了两步。夜色黑黑,又是在寝宫内殿,窗户未开,哪里来的清风。他心中惊疑,眯了眼眸四处打量了一圈。     钱明见他如此,忙上前问道:“王上这是怎的了?”     余澜斯心中思量一番,莫不是这殿中来了一位能掩去身形气息的高手。想到此处,凭着清风所来方向一看,沉声道:“阁下既是深夜来访,何不现身来见?”     陆芷云一惊,只当杨璟被余澜斯所察,忙上前抓住杨璟手臂,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轻声埋怨道:“你刚刚是作甚?怎的这般不小心。”说话间,瞪着一双眼睛做凶狠状,只盯着余澜斯看。     杨璟一怔,很快便知晓陆芷云之意,陆芷云这般模样竟是要保护他。只觉心下莫名一软,但见他面上显出一丝笑意,又很快掩了去,施施然走到陆芷云身前,也不讲话,抬手便对着余澜斯那处一掌劈出。     只听“嘭”的一声,余澜斯身后的顶梁大柱飞起无数木屑,余澜斯等人应声跳开了去。黑衣人和钱明面上难掩震惊,将余澜斯护在身后。     待到木屑落尽,余澜斯定睛一看,就见那粗壮的顶梁大柱已被劈出一个中间细两头大的奇怪模样。只是那中间留下的手臂大小的木头如何能撑得住大梁,还没有半盏茶的光景,听得一阵木头受力不均的吱呀声,又是“轰隆”一声,大梁砸了下来。     寝宫外的宫人被惊,大喊一声:“有刺客。”     就见各处点了火把聚集过来。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刻,杨璟伸手捏了个法决,带上陆芷云飘飘然踏云而去。     待到二人飞离了东研王宫,陆芷云一拍胸脯,竟是大声笑了出来,边笑边道:“杨璟啊杨璟,往日我怎的没发现,你竟是这般有趣的人。”     笑了半响,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问:“你往东研国主面上一挥,是想作甚?”     “你以为呢?”     “我猜想,你莫不是也给东研国主下了追踪之类的法决?”顿了顿,又问:“可你追踪他干吗?”     杨璟不答,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见他不答,陆芷云定了定神,又将事情始末思量了一番。忽地只觉福至心灵,忙开口道:“莫不是你又将那雪虫之毛下到他自己身上去了。”     杨璟一听,轻飘飘扫来一眼,淡淡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陆芷云听了,心中便欢喜起来,面带笑意道:“如此,也要他尝尝苦头。”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东研国主这厮的事情解决了,可咱们两这事,你打算何时给我个答复?”           八十八妖界奸细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闻得陆芷云此言,杨璟面上神色一动,欲言又止,无声的苦笑了一下,淡淡道:“陆姑娘休要胡说。”     陆芷云抿嘴,哼了一声,嗔道:“不说就不说,板上钉钉之事,也不怕你跑了。”     杨璟面上微微变色,也不答话,法决一现,脚下云朵又快了几分。     待到阁楼之时已是天空泛白,眼瞧着就要天亮了,陆芷云面上渐渐显出疲态,再看杨璟却是仍旧精神奕奕的模样。     入了阁楼,终是耐不住挥手道:“不行,我得去歇一下。”     陆芷云房门一关,旁边的梦馨又悠悠转了出来,见着杨璟站在回廊之处,面带微笑赶上来:“师兄早。”     杨璟不答,微微点头应了。     感受到杨璟身上带了些许朝露,梦馨忽然道:“师兄可是外出归来?”     杨璟侧头深深瞧了梦馨一眼,眼中似有精光,顿了片刻,淡淡道:“想问什么?”     梦馨笑道:“师兄可曾发现自己性子变了?”     杨璟沉吟半响,缓缓道:“大约是从何时开始的?”     梦馨正欲开口,忽又想起了什么,向左右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低声道:“师兄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仔细说来,应是芷云入了这阁楼之后的事。”     杨璟心下一凛,仔细思量了一番。如是要说转变,他自己也是略有所感,只说往日不屑回答之事,只要陆芷云问了,他却是能耐着性子答了。再有,这陆芷云三番五次无礼于他,对他又抱又摸,换了别人只怕早被他一掌劈了出去。可遇上这陆芷云,虽说心中气恼,却是怎么也下不得手去。     一念及此,缓缓开口解释道:“大约是怜她身世坎坷,并无他意。”     梦馨一听,担忧的望了他一眼:“师兄如是怕夜长梦多,不如即刻转回云山,此处便由我为师兄守着。待到那人老去,你再回来送她一程,也算全了仙尊所托。”     杨璟顿觉心下复杂难解,僵硬半响,却是做不出决定。想到此处,心下便衍生出一股怒火,自己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     梦馨见他不答,又唤道:“师兄。”     话音未落,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怎的,你师兄妹二人可是在说我坏话?”     梦馨面色微变,转头就见陆芷云正抬步而出,行走间又道:“我本来好眠,哪知你二人在此嘀嘀咕咕,实在是扰我好梦。”     待陆芷云走到近前,就见她面上难掩疲态。梦馨心中明了,师兄外出,定是也将她带了出去,心下担忧便又涨了几分。     陆芷云见二人不答她话,也不觉尴尬,伸手拉了拉杨璟衣袖道:“你带我出去买点吃的可好,乾坤袋里的食物已经被我吃光了。”     梦醒却是火了,杏眼一瞪,喝道:“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寻便是,别拉着师兄。”     陆芷云被她一惊,却不知她火从何来,笑嘻嘻道:“梦姐姐你这是哪里来的脾气?”     梦馨一怔,只当她又是装模作样,凉凉道:“昨日我说的话,你可还记得?”     陆芷云一听,方知梦馨是恼她又打杨璟注意,小脸一垮,做苦恼状:“当然记得。”顿了顿,又瘪嘴道:“我喜欢他也不行啊?不在一起不就行了啊。”     梦馨心中一寒,不由得想起书中所说一般,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杨璟这般模样,如是陆芷云再纠缠不清,只怕就要铸成大错。     正想得出神,就听得后面传来一声冷哼:“你想的倒美,如是别的女子喜欢三师兄,我等兴许不用担心会如何,可偏偏是你这般孟浪的女子,你要是说喜欢,只怕心里想着定要将他拿到手上才会满足。”     说话间,就见阮喜从屋内走出。     “阮姐姐说的什么话。”压低了声音,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瞪了阮喜一眼:“我怎会是那贪得无厌之人,能栖身阁楼渡我余生已是万幸。”     阮喜一听,面上稍透出一丝喜意,嘴上仍是不落下风道:“知道就好,如是你当真还有其他奇奇怪怪的想法,就算三师兄不忍动你,我云山弟子也是不会对你手软。”     陆芷云一怔,悻悻的点头应了一声。     阮喜信她,可梦馨哪里会信她,情这物事,哪里是能轻易掌控的,连杨璟这修炼千年又清心寡欲之人尚且不能幸免,更别说陆芷云这个小丫头。只是此事须得徐徐图之。     想到此处,面上勾出一丝笑意来:“倒是对你过于苛刻了,你刚说饿了,我现下带你出去置办一些吃食。许久不到凡间,你便当作与我一道逛逛可好。”顿了顿,转头又对杨璟道:“师兄,借你乾坤袋一用。”     还未等得杨璟答话,陆芷云依然抢过话头道:“乾坤袋我这里。”说话间,陆芷云从手中掏出乾坤袋。     梦馨一怔,这乾坤乃是仙家至宝,竟是这般轻易给了她。     陆芷云见她怔在那里,又思及昔日君华见着他拿了乾坤袋,也是一个愣神,想是惊奇于杨璟竟将此物给了他。想到此处,心中又欢喜起来,拉过梦馨道:“梦姐姐,走吧。杨师兄已经教了我口诀了,我练了许久,打开乾坤袋已不是大问题。”     梦馨忙问:“教了你口诀,可你无一丝仙力,怎会用这乾坤袋?”     陆芷云得意一笑,撸起袖子道:“你瞧,杨师兄还给我一串宝物呢,有了这东西,我也是有能力打开乾坤袋的。”     梦馨顺着一看,就见陆芷云皓腕之上一串白色石链,那石链仙气浓郁,不用想也知道是杨璟注入仙力而成。心下一凛,嘴上却道:“此举甚好,乾坤袋乃是仙家至宝,你得好好保存才是。”     陆芷云应了一声,欢欢喜喜的将乾坤袋收回袖中,瞧了面色无波的杨璟一眼,转头又看向梦馨。     梦馨见她看她,招手一个法决,猛地伸手带起她身子,眨眼的光景便出了屏障,踏上了云朵。     阮喜傻眼了,梦师姐出门竟是没有带她。转头又看杨璟,那人一语未发,月白长袍裹身,身姿笔挺,面容清俊,一副高冷的模样,却是让人舍不得眼睛。只是杨璟素日话少,此番更是不可能主动开口,故此只能搜肠刮肚一番欲上去与他攀谈。     杨璟感知她的目光,眸中升起一丝不耐,淡淡问道:“师妹可有要事?”     阮喜一惊,却是接不上话来,摇了摇头。就见杨璟一个转身,步子稳健的向着二楼去了。阮喜心中郁卒,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能与他单独共处,却是没能说上半句话。当下又想起陆芷云对着杨璟,耍赖卖混,却是能与他融洽相处,心下又是一阵懊恼。     待到晚饭时分,梦馨与陆芷云方才姗姗而归。二人皆是姑娘,一起出门倒比往日有意思多了,美食美衣,首饰玩意儿,一样不落,统统搜罗一遍。此番回到阁楼,陆芷云已是神情餍足打着哈欠只道累的紧,说话间已转回房内。     梦馨转上二楼,但见杨璟斜斜靠在美人榻上,手中捏了一本书,正专注的盯着看。     梦馨开口道:“师兄,我回来了。”     杨璟抬眸看来,极快的掩了找寻那人身影的视线,淡淡道:“今日倒是去了许久。”     梦馨几步上前,犹豫片刻道:“师兄,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杨璟放下书本起身:“只管说来。”     梦馨默了半响,咬牙道:“芷云乃是师兄所救,师兄可记得当日救她之时有何异常?”     杨璟道:“异常?你指什么?”     “芷云乃是皇家公主,可我今日却瞧见她与妖界小妖有所联系?”     “此话怎讲?”     “午间在酒楼吃饭,她道要加个菜色,故而从雅间出去,去了许久不见转回,我心忧她出事便出去寻找。哪知却是瞧见她与妖界的小妖在附耳低语。”     杨璟一听,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断然道:“陆姑娘乃是我亲手救下的,又是师尊亲口所托,绝无可能是妖界之人。”     梦馨却是不恼,谓然一叹道:“我鲁莽了,她身上并无一丝妖气,今日这般倒是让我有些惊讶。”     杨璟又道:“仙尊与妖尊齐天形同水火,如她真是妖界之人,何苦命我去救下她。”     梦馨点头称是,又道:“师兄莫怪,大约是我看错人了。”     杨璟不答,心中思量。陆芷云出生皇家,师尊命他来救,也是还了陆淳的人情,怎会与妖界之人有染。转念一想,梦馨与他做了千年的师兄妹,如不是亲眼所见,又怎会大意出言。     梦馨见他沉思不语,转身欲下楼去。临到楼梯之前,面上神色忽地一变,竟是无声的冷笑了一下。怀疑的种子既是埋下了,这以后越加有得看的才是。     这一下转瞬即逝,杨璟却觉心下猛地莫名一紧,似有所感般,忙出言道:“师妹留步。”     梦馨听他开口,转头微笑道:“师兄还有何事?”     杨璟掩了眸意,状似无意打量了一番,缓缓道:“如是再有不妥,你尽管来与我说。”     梦馨却是一顿,问道:“师兄这是何意,芷云怎会是妖界奸细?”     杨璟轻咳两声,面上神情无波,嘴上话语却是让人寒毛直立:“如她真是妖界奸细,我定不会饶她。”           八十九你可信我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转眼又过几日,阁楼处岁月静好,陆芷云好吃好睡,自是觉着日子逍遥自在。本以为日子就这般平静地过下去了,哪知命运的轮盘不曾停歇,不尽人意之事就这么迈着步子走来了。     好比梦馨被袭受伤这事儿,陆芷云只觉又被命运摆了一道,生生做了一回冤大头。     只说那日正是艳阳高照之时,陆芷云端坐在二楼之处品茶。杨璟有意避她,凡是她在之处,便无声无息的消去身影。陆芷云好不郁闷,也不知是哪里又惹恼了那人,偏偏还逮不到他人询问一番,真真是有嘴无处去说的境地。     好在她耐性颇好,每日一睁眼便上到二楼等杨璟现身,等来等去,没把杨璟等来,倒是瞧见梦馨自屏障之外摇摇晃晃而来。     往日梦馨何曾有过这般做派,今日竟是摇摇晃晃如同受伤一般,哪还有仙姿可言,陆芷云心中惊疑,掀起裙摆“噔噔”跑下楼。     出了阁楼便迎了上去,到了近前越发肯定梦馨是受伤,边走边道:“梦姐姐这是怎的了?这是被何人所伤?”     见她走来,梦馨面上一寒,冷冷喝道:“站住。”     陆芷云步子一顿,再看梦馨面上生寒,犹豫半响又走了上去。     梦馨见她顿了一顿又走了上来,心下暗暗戒备,如是她再出手,定要她有来无回。     哪知陆芷云到了身旁,伸手扶了她腰身,又问:“你这是出去打架了?杨师兄未在,软姐姐也不知上哪里去了,这可如何是好。”顿了顿,似是察觉到梦馨身上一股浓浓的提防,又软言宽慰道:“别急别急,你先进屋里休息一番。”     梦馨蓦然不语,瞧着陆芷云的目光复杂难解,似是苦恼似是防备又似愤怒。     陆芷云只当她是受伤难过,也不在意,将她扶到屋里,又手忙脚乱的去倒水给她。     梦馨接过水杯,仔细打量了那杯中清水,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陆芷云一怔,猜想她怕是瞧出自己意图,犹豫片刻红着脸道:“我一直都在二楼啊。”     梦馨一听,默了半响,又问:“这么说,你一直留在阁楼中不曾出去?”     话音未落,就听见陆芷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倒是想出去,可杨师兄设的屏障,外人进不来,我也出不去。”     梦馨一怔,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端起手中水杯饮了一口道:“我已知晓,你出去吧。”     陆芷云还欲再讲,抬眼瞧见梦馨阴沉着一张脸,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作势理了理衣襟,转身带上房门。继而又跑到后院寻了一番,仍是未见杨璟与阮喜。     直到此时,陆芷云才察觉到事情不对,梦馨受伤,可那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被她所伤一般,带着防备,还带着一丝道不明说不清的东西。心中陡然一惊,提前裙摆拔腿便跑。     待到回廊之处听得梦馨屋内隐隐传来人声,想是杨璟与阮喜已然归来,再上前几步,便瞧见梦馨的房门是紧紧闭着的。也不知为何,只觉心下生出一丝紧张来,不由得就想听听屋内之人的话语。她放轻了步子,附耳到门扉上。     杨璟问:“怎会有妖气,师妹是被妖精所伤?”     梦馨未答,只听得阮喜嚷道:“对对,就是一股子妖气,师姐你今日去了何处?凭你的法力,一般的妖精哪能伤得了你。”     话落,屋内瞬时静了下来。陆芷云又往前凑了凑,哪知这一凑,竟是将房门撞了开来。陆芷云措手不及,垂着头作竖起两只手掌,口中一叠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刚刚来的,刚来的。”     话落,抬眸望去,不想竟是瞧见站在身前的杨璟,这样一来,刚刚那门并非是她撞开来的,而是被杨璟所察而从里打开的。想到此处,陆芷云面上更是窘迫,只觉在杨璟面前丢了大脸。     眼见杨静面色无波,却是怔怔的瞧着她看,陆芷云又解释道:“我真是刚来的。”     话音还未落,梦馨道:“既是来了,不妨将话说说清楚。”     陆芷云只当她口中的事情乃是听墙角之事,苦着一张小脸凑了上去:“梦姐姐,我真不是有意偷听了,何况你们也不曾说什么不能示人的。”     阮喜哼了一声,接过话头道:“好在我们师兄妹几人未说什么云山秘辛,岂非被你听了去了。”     闻言,陆芷云眉尖一蹙,也不吭声,只哀怨的瞧着杨璟。     梦馨见她这般,缓缓道:“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事。”     陆芷云心下一宽,垂下头来暗道:不提此事便好,就此揭过,来日慢慢解释便是。这么一想,面上神色便柔和了起来。     梦馨望着杨璟道:“师兄问我怎会有妖气,原因就是我被妖精所伤。”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道:“受伤这事,说来倒是拜你所赐。”     陆芷云一听,梦馨受伤,怎会是拜杨璟所赐,她心中狐疑,忙抬起头来看。     只是这一抬头却是让她惊讶不已,梦馨那芊芊玉指,可不正指着自己嘛。只觉心下一慌,面上神色却是不变:“梦姐姐你这是何意?”     说话间,偷眼看了杨璟一眼,只见那人端坐在桌旁,一张脸上仍是风轻云淡。陆芷云心道:哪怕别人不信自己,只要他信便足以。     梦馨缓了片刻,从榻上起身,阮喜忙上前虚扶一把,口中只道:“师姐,小心。”梦馨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能行,起身走了几步站定,缓缓道:“师兄,今日上午,你与师妹是到何处去了?怎的没在这阁楼?”     陆芷云心道:梦馨此问,正合我意。守了一上午,连杨璟的一片衣角都未曾见到,与他一并消失的还有那一脸得意的阮喜,也不知这二人可是相约着去了何处。     杨璟答道:“此事说来话长,稍后再议。”微侧头,看向阮喜问:“阮喜师妹也不在阁楼?”     阮喜见他看来,定了定神,正色道:“今日上午,我的确没在阁楼,早上起来去打水洗脸,走到那溪边见着阁楼外的竹林里有妖气,看那股气息还挺强,我心中奇怪,便跟了上去。哪知道,那股气息飞的挺快,我一路跟着,追了许久,最后竟然跟丢了,这才转回阁楼。”     睿智如杨璟,阮喜话音未落,他已然明了事情始末。只道二人皆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引开了阮喜,又依法将他也映了出去,只是未曾料到这不知身份的人使了这一手竟是为了去伤梦馨。他心下计较一番,又道:“我与阮喜师妹一般,也是被人引了出去。”转头又看向梦馨:“想必伤你的就是引我二人出去的那位。”     闻言,梦馨扫了陆芷云一眼,犹豫道:“可伤我的这人,师兄定是想不到的。”     陆芷云只觉梦馨那一眼颇含深意,再听她讲了这么一句,心下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莫不是伤了梦馨的乃是她陆芷云,抑或是自己所认识之人。转念一想,陆芷云又自我安慰了一番,自己一个小小的凡人,哪里来的能力能伤的了云山女仙。若说是她伤了梦馨,只怕要让他人笑掉了大牙。     想到此处,心下稍安。     梦馨见陆芷云仍是一副坦然之态,犹豫了片刻,缓缓道:“伤我的那人,与芷云倒是颇为相像。”     陆芷云面色一僵,虽说已然做好了准备,可真走到这步,仍是觉得心惊胆战。她目光一转,下意识的看向杨璟,只是杨璟却不看她,面上无一丝神情。只沉声道:“接着说。”     梦馨再道:“我与阮喜一般,也是被一股妖气引了出去,可不同的是我瞧见了这妖气本尊。”说到此处,顿住不讲,眼神却是扫向陆芷云。     阮喜显然也是不信,问道:“怎会是她,她不是凡人么,哪里来的妖气。”     陆芷云心道:关键时刻倒是理智。看向阮喜的眼神便友好了些许。     梦馨摇头道:“此事说来也是奇怪的,我受伤而归,进了阁楼第一个瞧见的竟也是芷云。我被她打伤,心下难免有所提防,可我反复试探,她却是一副不知晓的模样。”     陆芷云醍醐灌顶,方知梦馨受伤而归那般问她乃是心有戒备,她心中一顿,忽地只觉孤立无援。又转了头去看杨璟,杨璟也正抬眸看来,二人对望一眼。     杨璟只瞧出她眼中带了一丝期许,还有一丝复杂难解。     陆芷云只瞧出杨璟眸中那一抹审视,心下一痛,这人也是不信她的。     默了半响,缓缓开口道:“无论你们信是不信,我并未伤梦姐姐。何况我一个小小的凡人,哪里有能力伤的她。”     阮喜接话道:“若你是凡人,自认伤不了梦师姐,若你是妖精,凭那气息来看,倒也是个高深的。”     陆芷云一听,苦笑一声,不由自主又看了杨璟一眼,咬牙问道:“你可信我。”     杨璟身形一僵,只觉心下一紧,却是不答她话。     等了片刻,那人仍是不讲话,心中那道期许便慢慢沉了下去:“我再说一次,梦姐姐不是我伤的。”顿了顿,苦笑一声又道:“你们如不信我,我也无话可说。”           九十祸起萧墙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话落,就见杨璟微转了头看陆芷云。陆芷云却是不看他,心中挤满了苦涩,垂着头憋着眼泪。     梦馨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不忍,长叹一口气道:“此事就这样过去吧。”     阮喜却是不依:“好在师姐没受什么重伤,此事要就此揭过也不是不行,只是总得有个说法。”顿了顿,眉眼一挑对着陆芷云道:“你是三师兄救回来的,你身上这般高深的法术就连师兄也不曾发现,倒是你的本事。不过今日既然将话摆到台面上说了,那你必然得给我几人说说,你潜到此处究竟是何目的?”     陆芷云不答,一双小手捏紧了衣角,她努力说服自己镇定下来,子虚乌有之事,为何要这般紧张。     阮喜见她不答,欲走到她身前去。     梦馨忙拉住阮喜,压低声音道:“你莫要这般,芷云乃是师兄救回来的,你这般要师兄如何自处。”     话音未落,就见陆芷云与杨璟二人又是一怔。     陆芷云忙抬眸道:“我的事与他何干?”     杨璟心下莫名一阵失落,竟是急着与他抛开关系了。     阮喜接话道:“自然与三师兄是无干的,三师兄良善,这才被你这张面皮所骗。我们也不为难你,你只管说来,此行目的何在?”     陆芷云心中气恼,却也知断不能轻易认下此事,眼眸一瞪,冷声道:“如是你们没听清楚,我不妨再说一次,我并非你二人口中的妖界之人,更没有出手伤人。”     梦馨本意就此揭过,可瞧陆芷云不肯承认,心下计较一番,犹豫道:“可我瞧见的的确是你。”     闻言,陆芷云心道:刚刚还说只是与自己想象,这一下倒是直说是自己了。思及自己初入阁楼,睁眼第一眼瞧见的乃是梦馨,而后还替她张罗吃住,那般亲切友善的模样,为何会走到今日这般?     陆芷云正想的出神,又听得阮喜喝问道:“怎的?没话说了吧?”     陆芷云的脸一下便白了,继而又红了起来,眸中盛满了怒火,瞪着眼睛对阮喜道:“就算我真是妖界之人,我伤的人可不是你,当初带我回来的是他,追究我的也只能是他。”说话间,抬手指了杨璟,转而又道:“做主的不说话,你这般咄咄逼人是何目的?”     阮喜未料她这般强词夺理,一下被气得跳脚,抬手就劈出一道光芒:“好一个快嘴的小丫头,让我来领教一下是你的嘴快,还是我的掌风快。     阮喜再不济也是云山女仙,她那一掌岂是陆芷云能受得住。梦馨面色一白,忙顿住上前的脚步,如她真是妖界之人,这一掌也伤不了分毫,反倒能让她在师兄面前现出身份来。     显然阮喜也跟她想到了一处,出掌之后堪堪收回了一副等看好戏的模样。     但见杨璟心下一顿,端着茶杯的动作一僵,如果真如梦馨所说,那陆芷云定会出手反击,如她不是妖界之人,那阮喜这一掌也算是为她扫清了嫌疑。可那道掌风越来越近,他心中却是越发紧张起来。     猛地一个念头跳入脑海中,若她不是妖界之人,阮喜这一掌只怕又要伤到她。陆芷云那张哭泣的小脸便又跳了出来。     一念及此,也顾不得再想其他,“唰”的一声起身,在梦馨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将陆芷云抱在了怀中,又伸手划去了阮喜那一掌。     这一下变起突然,待到梦馨与阮喜反应过来之时,就见陆芷云呆愣着站在桌旁,杨璟仍是一脸风轻云淡的端着茶杯。     梦馨顿觉失望:“师兄你这是为何······”     杨璟抬手止住他的话:“陆姑娘说的有理,她是我带回来的,若她真是妖界之人,也应是我出手才是。”     陆芷云一听,面色顿缓,杨璟这般可是信她之意,心中郁结顿消,转眸对梦馨道:“我说没伤你就是没伤你,我与你二人相处不长,你二人不知我秉性,故而才有今日之事。也不知究竟是谁用心如此险恶,挑拨我们姐妹关系。”顿了顿,又对着杨璟道:“杨师兄定会将此事彻查清楚,等他查处一二再说不迟。”     阮喜心里烧着一把火,可杨璟出手救她,无论她是不是妖界之人,此时也不能再出手,只好凉凉的瞧了陆芷云一眼。     陆芷云却是不恼,杨璟虽是未有过多言语,可他肯出手救她,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心生愉悦的。想到这里,也不管梦馨僵硬的神色,摸了摸肚子道:“这闹了半天了,也该让我去吃个饭了。你师兄妹几个还有话就尽管说,我就不打扰你了。“     话落,挥了挥衣袖,转身出了房门。     阮喜见她这般,心中更恼,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吃的,如不是装模作样,那必是肆无忌惮了。只是顾忌端坐在桌旁的杨璟,愤愤的坐回了床榻上。     梦馨性子比她沉稳,定了定神,缓缓走到桌旁坐定:“师兄,今日这事,怕是我鲁莽了。”     杨璟搁了茶杯,起身对着房门站定:“你当真瞧清楚了?”     梦馨一楞,很快反应过来杨璟所问,缓缓道:“我追了那股妖气许久,忽近忽远,方才察觉有异,索性转了方向不去追了。可刚一转身,正对上袭来的一掌,且那一掌与我所追的那股妖气乃是同源。”     阮喜却是憋不住了,忙上前坐到桌旁:“师姐是说,打上你的那个妖精瞬间从身后跑到前面了,还给了你一掌。还发生什么了?你快说。”     梦馨瞧了杨璟一眼,又道:“那一掌威力极大,我猝不及防,险些被打中,忙捏了法决回了一掌。可那人似乎是个高手,几招下来反倒是我有些招架不住。我见形式紧急,不得已祭出了仙剑。”     杨璟心下一惊,梦馨的资质算不上最高,在云山众弟子中也算是上乘。此番竟是说出招架不住,可见那人法术高深。他心中思量一番,嘴上却是不言语。     阮喜鼓掌道:“早该祭出仙剑了呀,我云山弟子的仙剑斩妖除魔最是在行。”     梦馨点了点头道:“祭出仙剑之后情况还好,打上几招了又不行了。”说到此处就见梦馨面上一红,默了片刻又道:“本来我想,加上仙剑之力,定是能让那人显出身形来。却是没料到,那人身上竟是透出一股仙力来。”     杨璟心下一惊,微侧了头向梦馨看去。     阮喜也是被她所言一惊,瞪着一双眼睛道:“神仙怎么可能有妖气?”     梦馨点头应道:“我也奇怪这个,若她是神仙,怎么会有那般强盛的妖气。我心中存疑,自然卖力去打,也不知那人是有意还是无意,打斗过程中露出腕上一串石链。”     阮喜忙问:“那石链有何稀奇的?”     阮喜不明所以,杨璟却是明了的,如若所料不错,那石链应是从自己手上而出。     眼见杨璟面色不动,仍是盯着屋外看着,梦馨再道:“原来那人身上的仙气乃是源于手上那串石链。那石链乃是仙力所成,如若放在一般人身上,能起保护的作用,可放在一个道法高深的妖精身上,无疑是一大助力。”     阮喜一听,上下打量了梦馨一眼:“师姐你可还受了别的伤?”     梦馨摇头。     阮喜又问:“那师姐你是怎么瞧见她模样的?”     闻言,梦馨从袖中掏出一窜五彩的铃铛,摆到桌上道:“好在师尊将这个传给我了。”     阮喜眼睛一亮,拿起桌上的铃铛,左右摇晃了一下,边摇边道:“清心铃,有了这宝贝,那妖精定不是师姐你的对手了。”说话间,又摇晃了两下,只听得那五彩铃铛“叮铃”一响,发出阵阵铃音,让人心生宁静。     梦馨额首道:“多亏了这清心铃,我方才能一剑挑了那妖精面纱,却没想到,那面纱之下会是芷云的脸。”     阮喜将清心铃放回桌上,凉凉道:“果然是她,这下赖不了了吧。”顿了顿,转头对着杨璟道:“亏三师兄你好心将她救回来,没想到救得却是个祸害。”     杨璟也不着恼,转过身来淡淡问:“你可唤她了?可曾开口问了?”     梦馨一怔,半响之后缓缓摇头道:“问是问了,她不曾回话。”     阮喜再道:“她本就做贼心虚,怎会敢出声回应。”     梦馨犹豫片刻,又道:“如说面容可以作假,她不出声也断定不了,可她腕上那串石链却是假不了。”     杨璟心下一惊,是了,那石链乃是他注入仙力所成,戴着陆芷云腕上,一来可助她开启乾坤袋,二来在危急时刻能护她性命。灌注了法决,只为她所用,如是那石链脱离她身,他定会有所察觉,可他偏偏什么都不曾感应到。     阮喜不明所以,对着梦馨问道:“那石链有何来头呀?”     梦馨一脸为难,却是不肯开口再说。     杨璟淡淡道:“那石链乃是我注入仙力所成。”     阮喜大惊,继而又道:“这么说来,那妖精定是陆芷云无疑。”话音未落,忙捂住嘴,仿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语一般,偷眼向杨璟看去。     就见杨璟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挣扎,轻咳了两声,缓缓道:“此事交予我处理。”     说罢,只觉杨璟身上陡然升起一丝寒意,抬步便向屋外走去。           九十一杀身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身为整个事件中的主角,命运却是决定走向却是掌握在杨璟手上。她想当然的以为杨璟是信她的,她吃饱喝足,拍着肚子转回屋内午睡。     也不知是夏日炎炎的关系,还是心下不知名的烦躁所致,躺在榻上却是睡不踏实。翻来覆去许久,思及杨璟师兄妹三人兴许仍在那屋内叙话,陆芷云忽地生出听上一番的兴趣。想到此处,一骨碌从榻上爬起,临出门前灌了一大口冰水。这才稍稍压下了心头的烦躁,迈起步子向着杨璟所在走去。     梦馨的屋子房门紧闭,陆芷云犹豫了片刻,又凑了头过去,那屋内静静的无一丝声响。莫不是杨璟与梦馨等人已经说清楚了,若是有结果了,怎的会没人给她知会一声。起码照着阮喜的脾气,就算不占理,也是想方设法的讨了嘴上的便宜才是。     可这屋内静悄悄的是怎么回事?陆芷云心中存疑,却是不敢再听,免得那屋内的人出来,又要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一念及此,也不再多想,转身就要奔去后院乘凉。哪晓得杨璟却是在她身后站了半响,见她要转身了,淡淡的问了一句:“如何?听到什么了?”     陆芷云先是一惊,杨璟这般神出鬼没的功夫,早晚得把她吓出毛病来。继而又尴尬不已,这一日之内两次偷听,竟是都被他逮了正着,这该怎么解释才好。     缓了半响,就见陆芷云面上神情一松,扶着墙错开了两步,傻气的笑道:“我这不是刚过来准备听听你们师兄妹说的咋样了嘛,哪晓得你们倒是麻利,我这午觉都没睡醒呢,你们都说清楚了。”     杨璟闻言,微微抬头扫了一圈:“陆姑娘这午觉睡得扎实,再过几个时辰便要日落了。”     陆芷云顺着他视线一扫,只见日光柔和,已进了申时。面上即刻堆了讨好的笑容道:“睡昏了睡昏了。”顿了顿,又大着胆子上去拽了杨璟的衣袖道:“怎的?你与梦姐姐说出个所以然没有?”     杨璟面色一冷,甩开了陆芷云拽上来的手:“姑娘自重。”     陆芷云小脸一垮,暗道不妙,这杨璟定是心中不爽快,大约是梦馨或是阮喜又说了她什么。这梦馨与阮喜果真是两个麻烦的女子,得赶紧想个招儿将二人支回云山才是。     心中如此想,面上却是笑嘻嘻的,有厚着脸皮凑了上去,拿腔捏调道:“怎的,梦姐姐可是说我是妖精呀?哎呀呀,我可真是冤大头呀,我一个小小的凡人,哪里能伤得了她。”     说到此处,顿住只盯着杨璟脸色瞧。     杨璟感知她目光,转头冷声道:“师妹不会撒谎。”     说罢,转了身子,只留给陆芷云一个背影。杨璟身着月白长袍,又是高出陆芷云许多,这般站在她身前竟是如同伟岸的大山般让人心生安定。     陆芷云心中一动,下意识的瞧了左右一眼,眼见左右无人,心中一横,大喇喇伸出双手抱了上去。     杨璟哪里料到这个时候她还生有这种旖旎的心思,只觉心下升起一丝怒火,身上气势便“刷”的一声暴涨开来。可怜陆芷云力量单薄,又被震了出去,“砰”的一声正撞上墙。     上一次虽是将她震开,所幸在落地之前将她抱了起来,这次却是没那么幸运,后腰直挺挺的撞到墙上,疼的她龇牙咧嘴,只听得阵阵抽气声。     缓了片刻,杨璟仍是不曾转身瞧她。     陆芷云委屈的揉了揉发疼的后腰,跄踉起身,她恼杨璟这般待她,也不再多话,扶了腰身便要回屋里去。     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得杨璟淡淡问:“你想去何处?”     陆芷云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也不答话,脚上步子却是缓了下来,若是他说句好话,她便不恼了。     “站住。”杨璟再道,那声音却不是陆芷云预想中的温和。     陆芷云心中一惊,杨璟怕是真让她惹恼了,赶紧跑路才是,日后等他消气了再来哄,这般想着,脚上的步子又快了起来。     杨璟见她扶着后腰越走越快,冷声又道:“我说要你站住,可听到了?莫不是还要我出手留你?”     陆芷云闻言一怔,极快的转了身子,上下瞧了杨璟一眼,她又气又恼,自入了阁楼,杨璟虽是不与她过分亲近,却不曾如今日这般疾言怒色。好在她理智尚在,知晓杨璟应是被梦馨言语所惑,此番定是还在气头上,缓了缓,压低声音问:“还有何事?”     杨璟也不看她,留了一个侧影给她,只听得他冷声道:“你可有将手上的石链转借给他人过?”     陆芷云应声晃了晃袖子,又抬手露出石链:“你给我的,我又怎会借给他人。”     “师妹说,伤她的那个妖精,手上有一串石链与你的一模一样。”     陆芷云一紧,面上神情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这石链可是你给我的,是不是独一无二的你应该比我知晓才是。”     杨璟微微点头道:“我自然是知晓的,这石链乃是我注入仙力所成,世间独有一串,且它若离了你身,我必能感知。”     陆芷云一听这话,腿上一软,险些就要扑倒在地,强撑着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石链若是到了别人手上,我不可能不知道。”说话间,就见杨璟转过身来,正向她看来。顿了顿,又道:“大约这石链,根本就未曾离开你身边过。”     但见杨璟面上生寒,一双眼眸锐利如鹰。陆芷云只觉心中一痛,原以为他是相信自己的,到头来却是自己想的太多简单。她心中苦涩,面上却是平淡如水:“你不信我就罢,可你总该信我父皇陆淳,信我哥哥陆重白才是,我与他自小一块长大,若我真是妖精,他怎会求你救我,又怎会炸死来躲东研国主,随便一出手不就能将他杀了么。何必过到今日这般。”     杨璟仿似未听,冷着一张面容问道:“我问你,你这石链可是一直戴在手上?”     陆芷云慌了神:“杨璟,你怎的不信我。”     说罢,只觉撞了墙的后腰越发疼痛起来,手足无力,脚下一软,已然瘫坐在地,眸中眼泪便如断了的珠子一般,接二连三的滚了下来。那泪珠越抹越多,陆芷云边哭边道:“如是如你也不信我我还能如何。”     现下情况明了,若是她应了石链一直戴在手上,那便是认了自己是伤了梦馨的妖精,若是她不认,那杨璟必会问她将石链转借给了谁?     杨璟眉峰一簇,极力压制着自己心中升起的恼怒。他心中不信陆芷云是伤了梦馨的妖精,可接连问了几个问题,她皆是答得模模糊糊。梦馨是她师妹,不会说谎,陆芷云是他所救,身份过往他皆了解,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一个只说另一个乃是伤人的妖精,另一个又说自己何其无辜,却偏偏不肯开口说其中至关重要的问题,石链究竟有没有从自己手上离开过。     他深信陆芷云,现实却又告诉他不可信,一时间只逼得他心乱如麻,只觉置身冰火两重天。     杨璟心中复杂难解,思及若她真是妖精恐怕得自己出手除了她,心下莫名一痛,只觉全身精血尽数逆流,全往额头方向流去。     陆芷云哭了半响,但见杨璟仍是不答她话,也未曾上前扶起头,心中又是一阵难过,这才抹着眼泪抬眸向杨璟看去。这一看却是了不得,但见杨璟面色生寒,只是那眼眸却是与不似往日一般清明如水,却是渐渐升起一丝猩红,只眨眼的光景,两眸已是一片血红。     陆芷云察觉事态不对,也顾不得腰间疼痛,忙扶着墙起身,一双眼睛只盯着杨璟,她强自镇定道:“杨璟,你别急,缓一缓,此事先缓一缓再说可好?”     杨璟见她神情紧张,眸中血红便又红了一分,再问:“我只问你最后一次,那石链,你究竟可借了给别人?”     陆芷云心中大骇,若是杨璟如同往日一般,她大可耍赖卖蠢先将事情揭过,可杨璟今日这般神情,她倒是没胆子将话说出来了。她脑中飞快的思索着计策,这般情况之下越要镇定才行,双拳握紧,掐到皮肉中去,灵台便存有一丝清明。     杨璟见她不答,竟是哈哈苦笑了两声,嘶哑着声音道:“莫不是我亲手救回来,真是个道行高深的妖精,这藏了许久,竟是一点都不曾露陷,当真是好手段。”     陆芷云心中一凉,咬牙道:“你这般不信我,当真让我好生失望。”     杨璟又是一声苦笑:“如说失望,应是我失望才是,枉我杨璟晋位上仙许久,却是没看出你真身。来吧,来我瞧瞧你究竟是何方神圣?”说话间,就见他抬手在空中一招,一柄白色的光剑应决而生。     陆芷云心生绝望,杨璟不信她,再多说什么也是枉然。     一念及此,眼眶中抑制不住的生出泪水,她凄然一笑,盯着杨璟道:“没错,就是我,你待如何?”     话音还未落,只觉胸腔一痛,不知是什么从胸前喷涌而出,眼前不知是因浸满了泪水,抑或是其他,变得模模糊糊瞧不清杨璟面容。忽地听到模糊传来一声君华的大喊:“杨璟,住手。”           九十二心魔除,尘埃定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只觉全身温度瞬间褪去,全身好冷,寒入骨髓,那样的一种寒冷,不止是身体,就连心也冷了。杨璟不信她,怎能让她不冷心。     可她竟不觉得害怕,连一分一毫的恐惧也不曾生出,只是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就连睁眼的力气度没有了一般。只想静静的沉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似乎坠入一人的怀中之中,那怀抱小心翼翼,却颤栗不止,陆芷云在困倦中艰难的,一分一分睁开了眼睛。     她忽然感觉到,自己仍是一个站立的姿势,若不是身后那人的支撑,只怕就要瘫坐在地。视线渐渐的清晰了,胸前一柄白色长剑,握着长剑的那人面如冠玉,一身的月白长袍带了星星点点的红梅。陆芷云想:杨璟这般爱洁之人,衣上怎会有红梅印记。可这一切,又跟她有何关系呢,她不禁牵起嘴角无声苦笑,杨璟终是不信她的。     寒入心间的冰凉,陆芷云只想静静的睡过去。     隐隐约约间,有人又晃了晃她身子,耳边传来的是压抑的喊声:“芷云,别睡,醒醒,快醒醒。”那人顿了顿,又喊:“你快睁眼,快睁眼,你若不睁眼,我现下便杀了杨璟。”     黑暗中猛地闪过一束光,那人竟是要杀杨璟,犹如一道惊雷,陆芷云又艰难的睁开了双眼。     君华神情紧张,抱着陆芷云的身子只觉那人越来越轻,紧了紧手臂,放在她头顶之上的那道蓝光越发强盛了。     竟是君华,他回来了。陆芷云心念了一句。     很奇怪,她在身子极度困倦的时候,神志却慢慢清晰了起来。意识一回笼,瞬间便被疼痛淹没,浑身上下像是有千万根钢针在扎,刺痛着每一根神经,痛的无法呼吸,痛的只觉心脏好像被人生生摘了去。     君华忙出声唤她:“坚持住,不准睡,你敢睡我就杀杨璟,马上就不疼了,马上不疼了。”说话间,将放在她头顶之上的蓝光移了下来,虚空之中,将她身子罩到了蓝光之中。     疼痛稍缓,前程往事便映入陆芷云脑海,面色从最初的迷惘,变成了凄苦。她缓缓低头瞧了胸前的仙剑一眼,又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杨璟,只见那人怔在那里,双眸血红,身上气势却是与之相反,仿似自己也不知发生了何事一般,神色复杂难解。     君华手中的蓝光印在陆芷云脸上,她轻叹了一下,缓缓问了一句:“你为何不信我?”     杨璟猛然一惊,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四周声响光亮又恢复了,他定睛一看,只觉陆芷云脸色在这片刻间又白了几分,几乎看不到血色。再往下一看,一柄长剑没入她胸口,那长剑竟是握在自己手中,竟是自己出的手。心中激荡着千百个念头,堵在喉头说不出口,只觉气血翻涌,胸中压力越来越盛。     君华感受到到杨璟身上所变,再瞧他双眸仍是一片血红,唯恐他一激动就拔出长剑,忙压着声音道:“杨璟,镇定下来。”     心魔之力,远比想象之中难以招架。君华只恨自己来的晚了,弄到这般地步,正是应了杨璟的命劫。不是他死,必是她亡。     杨璟只觉忽然间再也忍耐不住,心中只恨自己出手伤她,当下眸色竟是又红了几分,只觉插在陆芷云胸口的那剑煞是可恨,手中一捏法决,只听得“嗤”的一声,仙剑被拔了出来。     那仙剑甫一拔出,一股血泉从陆芷云胸口喷涌而出,那血液形成的泉流如同被压抑了许久一般,陡然喷出二尺远,正溅得杨璟一身白衣顿成血衣。去势迅猛,有几滴更是不偏不移的渐入杨璟眸中。     君华手忙脚乱,再也顾不得去看杨璟,仙剑一出,任凭他怎么支撑,陆芷云终是软软的瘫了下去。陆芷云乃是凡人,杨璟那一剑,斩了她的身心不说,只怕更糟糕的是震碎了她的三魂七魄。     君华跪坐在地,一手抱着陆芷云,一手运起一颗珠子,妄图使用这珠子保住她一丝魂魄。只见鲜血越流越多,片刻间已将二人衣裳靴底浸湿。可那伤口却是捂不住,仙剑所伤,一个小小的凡人怎能受得住。     陆芷云呼吸微弱,全身上下浸在冰寒之中,已渐渐失去知觉,口中似有似无的喊着:“为何为何不信我。”     杨璟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来,仿佛每移动一下,都要让他耗尽了全身力量。直到,他瞧见了那倒在血泊之中的陆芷云,以及那正奋力施救的君华。     杨璟那张如玉的面颊顿时灰暗了,如同猛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跪了下来,双眸清明不带一丝血红,却是带着震惊悔恨。如今他终于明了,君华口中那生了心魔的人,不是他云上的其他弟子,也不是君华交好的朋友,而是他杨璟。那个自诩清高,自负能掌控一切的自己,那个亲手将陆芷云推向死亡的自己。     杨璟的嘴唇开始颤动起来,仿佛最深的恐惧,从内心之处一点一点泛起。他想大声呼喊,可是张着嘴却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耳边只传来陆芷云清浅的呼吸声,以及她那不断重复着的“为何不信我?”     杨璟忽然笑了,面上透出死沉的灰色,绝望的看着陆芷云笑了,无声的笑着,身体动了一下,喉间一甜,那胸中翻涌的气血便如同找到了突破口一般。身形一震,猛地的喷了一口鲜血出来,洒在衣襟之上,那本就沾满陆芷云鲜血的白衣,变得越加妖艳了。     就在这片刻间,陆芷云眸中的苍凉渐渐的变了,仅存一点细碎的光芒渐渐隐去了。她睁着双眼,目光却是悠远却是没有落点,飘飘忽忽不只看向何处。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却意外地带了一丝解脱,仿佛垂死的恐惧、撕裂的疼痛也丝毫不能将她左右。     陆芷云这般,已是回天乏术,君华心中大惊,手上那道蓝光却是不减,若是救不回陆芷云,只怕杨璟这一世都要活在自责之中。     饶是君华拼尽了全力,也未见陆芷云有一丝起色。     周围的世界,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瞬间,渐行渐远,陆芷云只见天机之中,走来一个面容温和的男子,那男子一如从前,对她招了招手道:“芷云啊,闺女,快来,来父皇这里。”     陆芷云无声的应了一声,所有的不甘,心中的执着,被命运摆弄的无力,都慢慢的退去了。她微微动了一下手,似是想要抬起来,但伸到一半还是掉落了下来。     陆芷云合上了眼睛,整个世界,就这般安静了下来。     君华望着怀中已无声息的陆芷云,沉默着收了手中的珠子,轻叹了一声,转头看向杨璟。     杨璟的怔怔的跪坐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眸中只有那躺在血泊之中闭眼沉睡的少女。忽地只见他缓缓抬头,仰首望天,向着天空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那声音,回荡在猛然沉下来的夜色之中,分外凄凉。     眼前一片漆黑,黑沉的夜色,无边无际的向他压来。杨璟抚胸一顿,又是一口鲜血逸出嘴角。杨璟身子晃动了一下,眼眸一笔,直直的倒下,重重的摔在在地上。     君华大呼不妙,怀中陆芷云已去,这杨璟却又直挺挺的倒在了自己身前。饶是他再镇定,此时也禁不住动容,又是一声长叹,抱起怀中的陆芷云而去。     杨璟这一睡去,仿佛又过了千年。     他在黑暗中独自行走,直到看见云山山顶处,一个白衣的少年,拉着君华蓝色衣袍的衣角,面容俊俏,带着一丝稚嫩却是显出与年龄不付的清冷。在前的君华扯了扯衣角,戏谑道:“小杨璟,你这般拉着哥哥,日后可如何保护心爱的姑娘呀。”     他猛地抬起头来,却见周围物事一变,一个美貌的少女抿着嘴对他道:“好人做到底,不如索性娶了我吧。”     还未等他答话,天色又是一变,四周黑沉沉的压了下来,那美貌的少女躺在血泊之中,颤动着嘴唇问他:“你为何不信我?”     杨璟猛然惊喊:“我信你,我信你”     但见他翻身坐起,额间断断续续的滑下汗珠,只闻得他重重的喘息之声。     “可有不适?”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杨璟怔了一下,缓了片刻,向他看去,君华端坐在桌旁,面色淡淡的,正向他看来。     杨璟定了定神,垂下了头,道:“无事。”     君华有细细打量他一眼,嘴角一动,却是没有说出口来。     杨璟沉默片刻,道:“她在何处,我想看看她。”     君华迟疑了一下,问道:“梦师妹去了何处?”顿了顿,又道:“你心魔已除,还需多注意着。”     杨璟默默无言,只勾着头也不答话。     房间里安静至极,半响,君华又是一声长叹:“你随我来。”     还未等二人从屋内走出,杨璟又问:“我睡了多久了?”     “两日。”     杨璟又是一阵沉默,君华瞧着他的模样,心下一凉,忍不住脱口问道:“杨璟,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何事?梦师妹与阮师妹去了何处?”     杨璟声音嘶哑,只道:“我不知道。”缓了缓,又道:“别问了,我只想看看她,你带我去见她。”           九十三心意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杨璟跟在君华身后,二人出了屋子又转到后院。     一道阳光打下来,正照在杨璟面上,他忽然觉得有些眩晕,身子也摇晃了一下。     君华脸色一变,下意识的转身要去搀扶他。临到身前,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他嘴唇动了动,缓缓道:“你这般模样,还是不看为好。”     说罢,从杨璟身旁侧了身子,作势就要转回阁楼。     杨璟面色一白,忙出手拉住君华:“带我去。”     君华一听,扯了扯衣袖,缓缓道:“虽说你心魔已除,可也得注意着。”眼见杨璟仍是怔在那里,又哼了一声:“怎么,不想去啦。”     杨璟默然不语,紧跟了上去。     二人行至后院那汪泉水前站定,君华伸手捏了个决,就见那冒着热气的泉水中间缓缓升起一口晶莹的冰棺。     那冰棺升到泉水上空定住不动,君华便道:“好在你当初选在此处修建阁楼,这泉水上热下冷,倒是帮了大忙。”     说罢,半响不见杨璟回话,转头去看。但见杨璟僵硬的站在泉边,一双眼睛盯着那半空中的冰棺,面上神色似哀似痛。     君华长叹一声,又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杨璟不答,隐隐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凄凉的问语:“杨璟,你为何不信我?”     天地之间,一片安静,君华不忍见他这般模样,招手一个法决遁去。     良久,只觉眸中一阵火辣之时,杨璟深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仿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抬手送出一个法决。     杨璟望着那缓缓落到身前的冰棺,退开了两步,竟是不敢去打开那棺盖。就在这片刻间,他忽然想到,一年之前,就在那灰暗的地宫之内,他也是这般面对着,有她躺在里面的棺木。兴许那时他顾忌命劫之事,有过片刻的犹豫。     可今日这般,他却是心下觉得恐惧,那冰棺之内躺的人还是她,可他却是怕看见那般冰冷的陆芷云。他始终不敢去开那棺盖,就这般静静的站着,看那冰棺内模模糊糊的人影,从正午瞧到了日落。     天色渐渐黑沉下来了,晚风吹动他的衣角,屏障之外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那黑沉的天色并未影响杨璟,他眼中仍是那冒着丝丝寒气的冰棺,就这么站了半日,他终是再也坚持不住,缓缓上前坐倒在冰棺旁。     他背靠着冰棺,轻轻道:“你可知晓,最初带你回来,我是犹豫的,师尊说我命劫降至,我猜想那命劫说的就是你。”     “我修行数载,如能渡了这劫,应是很快又能晋升。”     “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算真是我命中劫,又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顿了顿,无声的苦笑了一声,又低语道:“可我怎么也没能想到,你竟是喜欢我了,仙凡有别,你怎会是这样一个傻姑娘?”     “我生了心魔,可我始终不知这心魔从何而来。直到今日醒来,我方才想通,这心魔应是由你而生的,也是由你而解的。”     “我自负能掌控一切,我恼你耍赖撒泼欲亲近于我,可我又舍不得再将你送走。”     “芷云,终究是我错了”他轻声念着,隐约间透出一股苍凉之感。这般说着,起身对着冰棺,一挥衣袖,棺盖掉落,杨璟从棺内将陆芷云抱了出来。     他抱着她,如同怀中抱了最珍贵的宝贝一般小心翼翼,步伐缓慢仿似怕惊醒了怀中的陆芷云。     君华站在回廊之处,听得脚步之声回眸看来,见着杨璟抱着陆芷云走来,先是一怔,缓缓道:“你这是何苦,她既是去了,你当让她安歇才是。”     杨璟不答,如同未听到般,紧了紧手臂,步子一转,正要进屋。     君华一惊,忙跟过去道:“杨璟,你莫要冲动,你这班惊扰于她,只会坏事。”     杨璟不答,跨进屋内就要关门。     君华暗道不妙,杨璟心魔已除,这般模样定是伤心难过所致,忙顶住关过来的房门道:“杨璟,你快醒醒,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想与她待上一段时间可好?”杨璟出言道,声线嘶哑,带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哽咽。     君华却是不依,陆芷云身死,如是待在那冰棺之内,还能保她尸身不腐,出了冰棺可就不一定了。一念及此,忙运力将房门完全顶开,对着杨璟冷喝道:“你就知道坏事,你将她抱出来,可会坏了大事。”     杨璟低声道:“你放心,我会保她不腐”     说话间,对着君华挥出一道白光。     君华猝不及防,被一袖子掀出屋子,好在他本身不差,落在院前堪堪稳住了身形。想了片刻,还是觉得不妥,又走到杨璟屋前欲敲门唤他:“杨璟”     话语还未落,就见他猛地抬起敲门的右手,又试着往前触了触,就见那门扉出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杨璟竟是将整间屋子又加了个屏障。     君华默了片刻,长叹了一口气。也罢,若是此生都不能再与心爱的女子说上一句话,只是待上片刻又何妨。     想到此处,作势敲门的右手锤了下来,站在门前又等了半响方才转了身子离开。     杨璟将陆芷云放在榻上,自己缓缓坐在榻沿上,就这般盯着那榻上的少女看。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吹在了杨璟脸上,仿佛内心深处里,有什么东西假案件的显出来了。     那熟悉的的身影容貌,就在眼前,过往岁月中镂刻在心间的时光,就在那一刻翻涌不息。     好人做到底,索性娶了我吧。     板上钉钉之事,你可跑不了。     我喜欢你,这可算不得是错了。     杨璟深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泪珠便再也隐忍不住了。他咬紧了牙关,就这么抱着陆芷云的身子,埋首在那人颈间,闷声哭了起来。一种撕心裂肺的疼,从胸腔升起,向着四肢百骸不断扩散,侵袭,循环。     只觉身子更是一阵冷,一阵热,一会如同之声冰窖彻骨寒冷,一会又如同置身火炉之上,连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他只恨自己醒悟的太晚了,如是早点发现自己心意,也许陆芷云便不会躺在这里了。     那该死的仙规又能如何,不过是离境之罚,再疼能疼的过刮心之痛。这般想着,眸中泪珠越发多了,他边哭边道:“我是喜欢你的,你听到没有?我是喜欢你的,我是信你的”     胸中的悔恨之气却是不能让眼泪带了出来,闷在胸口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杨璟抱着陆芷云,泪眼迷蒙间仰首,发出一声长啸,那声音悲凉,穿云裂石,痛断肝肠。     长啸之后,世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连五日,那屋内未发出一丝声响,仿似那屋内无人一般。君华在外等的心焦,杨璟不出来,也不吭声。     要说杨璟设的那道屏障,要是他真想打开也不是打不开,可他想杨璟需要一定的时间,时间足够了,兴许就不用自己再去多费唇舌劝慰了。     最初几日悄无声息,他只当杨璟有意为之。可这之后仍旧没有声响,君华却是有些耐不住了,他心下略一思索,招手捏了一个法决打在门扉上。     屏障应声而裂,君华心急如焚,忙推开门进去瞧。     屋门一开,忽地就闻见一股浓重的酒味,君华心中一紧,忙转了视线去寻杨璟。     但见杨璟缩在塌下,勾着头昏睡不醒,发鬓披散,遮住了面容。君华眉峰一动,忙上前查看。     榻上的陆芷云如同沉睡般一动不动,塌下瘫坐着的杨璟却是醉了酒昏睡不醒。他将杨璟面前的发丝拨开,就见杨璟面色苍白,眼下一圈青黑,整个人如同大病一场般无力。借酒消愁,岂知愁更愁。     君华何时见过这样的杨璟,往日那个清俊不凡的小师弟,今日这个醉酒昏睡的杨璟,情这物,最是害人。他心中一紧,抬手一个法决打入杨璟灵台,继而就见杨璟悠悠转醒,眸中神色迷惘,似是不知身在何处。     君华冷声道:“你这般作践自己,芷云也不会回来。”     杨璟一怔,端起身旁的酒罐,仰头又是一口,忽地又见他苦笑一声:“我怎会不知她回不来了,回不来。”顿了顿,又道:“我就是忘了跟她说一句,我也是喜欢她的。可惜,她如今,是听不到了。”     君华一怔,伸出手来作势欲去捂他嘴巴:“闭嘴,这话怎么能说,师尊听见了是要给你定罪的。”     杨璟一把回来他的手,笑道:“听到又如何,定罪就定吧,哈哈,最想让她听见的人,却是听不见了。”     君华缓了缓,竟是坐了下来,拽过杨璟手上的酒罐:“我陪你喝。”     说罢,仰头灌了下去。     杨璟却是不看他,一双眼睛盯着屋外,正是清晨,隐约间,从院子外的远处走来一个身着粉衣的姑娘。不知为何,相距甚远,杨璟却是能模模糊糊瞧见那少女面容,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娇憨而又清丽,正对他招手道:“杨璟,你便娶了吧!”           九十四悔不当初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又见活生生的陆芷云。     杨璟呼吸一窒,当一个人猛地从低谷一下升到顶端,这其中滋味仿似从寒冷的冬日一下回到了炎炎夏日,那颗本来置身冰窖的心脏就这么“唰”的一下热了起来。他整个人惊得颤动起来,又不敢大声喘息,生怕惊走了那院外的陆芷云。当下忙小心翼翼的撑起身子,也顾不得正仰头灌酒的君华,脚步轻轻,就这么一步一步,未发一丝声响走到门前。     因着一连五日反复醉酒昏睡,醒了又喝,喝了又醉,此时的杨璟,一身的月白长袍已然被折腾得邹邹巴巴,发鬓散乱披在肩头,本是光洁的下巴长出一圈青浅的胡髭,双眸之中布满血丝,可此时却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眉梢之间掩也掩不住的喜悦。     杨璟的一双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只盯着那院外走来的小人。但见那人一身白纱粉的暗纹长裙,腰间滚着二尺宽的的绿色缎带,行走间如云霞飞涌。     杨璟只觉心都要跳出来了,那小人迈出的步子如同踏在的他的心间,一步一步,越是接近,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那正在走来的人似有所感,就在这片刻间抬起头来一看,这一看却是微微顿了片刻,但见杨璟仍是眼巴巴的望着她,神色一缓又走了起来。     待到杨璟身前,听得杨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抱了个满怀。     她犹豫的唤了一声:“师兄,你这是发生了何事?”     话音还未落,杨璟身形一怔,猛地推开了梦馨。那眸中细碎的光芒随着动作沉了下去,又抬眸仔细瞧了一眼,站在跟前的不是陆芷云,而是梦馨。     他何以会将他人认作了陆芷云?这般想着,他猛然意识到,躺在屋里的那个,才是被自己亲手杀了的陆芷云,已然失了生息的陆芷云,怎么可能会好好的站在眼前。     就在这盏茶的时光之内,杨璟的一颗心,从最低处升到了最高处,又从最高处轰然砸落了下来。只觉的胸口一痛,几乎将他五脏六腑都翻了过来。再也忍耐不住,猛然间抬起手对着梦馨就是一击:“滚,你给我滚。”     君华灌下一堂子酒,反应慢了些许,待到发现杨璟不在身旁,忙爬起身向外看来。这一看可了不得,就见杨璟面色阵青阵白,挥出一击正向着什么人而去。     好在梦馨也不是事弱的,虽说杨璟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是一掌,可她总不能傻傻的凑上去挨打。招手一个法决飞起半空,在定睛一看,只觉杨璟神色不对,似是被什么迷了一般。这么想着,从袖中取出清心铃,使了法决对着杨璟摇了两下。     那铃声清脆,入耳使人心生宁静。杨璟正处于气血翻涌之时,这铃声来的正是时候,如同干涸之时传来的雨水,一下便将杨璟心中难以压制的悔恨恼怒浇了个没影。     君华顿住脚步,看了杨璟一眼:“你说你,糊涂到什么模样了,对着自家师妹也出手。”     杨璟默默不语,也不去看梦馨,转身就要进屋。     梦馨干笑了一声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就见君华猛地转了头向她看来,上下打量了梦馨一眼,招呼杨璟道:“杨璟,你等等。”     杨璟顿住脚步,却是不回头。     君华绕着梦馨转了一圈,问道:“你是谁?”     梦馨一怔,面上神情别扭道:“二师兄说的什么话,我不就是梦馨嘛。”     就在梦馨说话的着片刻间,杨璟悠悠转了身子,缓缓的走了过来,隐隐间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君华再道:“你不是梦馨。”     梦馨却是笑了:“若我不是梦馨,那我是谁?”     君华戏虐道:“你这人倒是好笑的紧,你蒙着我师妹的一张面皮,倒叫我来猜你是谁。本仙看你身上气息非仙非妖,但总不能是人,如今被我等识破了,你不如赶快露个脸给我兄弟二人瞧瞧。”     杨璟上前问:“这么说你被人所伤之事也是假的。”话音还未落,又径自苦笑一声道:“你这人都是假的,受伤之事定也是假的。可笑得是我才是。”     君华暗道不妙,闪身站到杨璟身前低声道:“你有话过会儿说。”转头却是面色一敛,冷声道:“如是所料不错,阁下应是那南山的妖尊齐天罢。只是不知,你老人家可是活得长了,闲的无聊,跑到我们兄弟二人的地盘上作甚?”     齐天见身份已被识破,也不忸怩,片刻间褪去了梦馨的面貌,还原了本尊,笑嘻嘻道:“我能作甚,我不就是来瞧瞧,洛托那老贼的得意弟子,怎么思凡的,怎么犯戒杀生。这出戏实在有趣的紧,我都想上你们云山将洛托请下来看看了。”顿了顿,又问:“若是洛托老贼瞧见你们这般,会不会气得翘辫子了?”     杨璟面色一白,喝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君华忙拦住杨璟,自己却是抬起手指指着齐天道:“你个老妖怪要不要脸,这般为难小辈,说出去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齐天却是不恼,笑嘻嘻道:“我何时欺负你们了,本尊可没对你等动过一根手指头。要说今天这般,全靠你这小师弟卖力演出呀。”     杨璟身子一颤,再也说不出话来。梦馨是齐天所扮,自然不会有受伤之事,可他竟是轻信他言,反倒是不信陆芷云。隐隐约约的,耳边又传来陆芷云那声“你为何不信我?”可他却是突然冷静了下来,神志清晰了起来,心里头念头转过,仿似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急切的问道:“你是从何时潜到我阁楼中来的?”     齐天不答反问:“你猜?”     君华听得莫名其妙,只觉这其中必然跟陆芷云的身死有莫大关系,可他也明白此时不是时候来弄明白此事。目光在杨璟身上扫了两圈,就见杨璟怔在哪里,面上神色又灰暗了下去。心中一紧,转头就对齐天道:“老妖怪,你莫要装神弄鬼,结果你是瞧见了,赶紧走吧,今日我等没有心思与你纠缠。”     话音还未落,听得远远传来一声呼喊:“师兄,不能放他走。”     应声而现的是梦馨,身后跟着一脸憔悴的阮喜,二人似是受了伤,走的摇摇晃晃。     齐天见二人出现,肩头一耸:“本尊可不是人人都唤的动的,可本尊瞧你这两个师妹倒是生得水灵,其他人的面子本尊不卖,这美人的面子怎么也得卖。”     君华冷冷瞧了齐天一眼,转头又对梦馨与阮喜道:“二位师妹可还能坚持。”     梦馨与阮喜进了院子,阮喜道:“都是这老妖怪害的。”     君华问:“怎么说?”     阮喜话多,梦馨怕她霹雳巴拉就是一堆,忙接过话头道:“我二人被这老妖怪引了出去,又被他绑到妖宫之中,前后押禁了几日。”顿了顿,又对着君华身后的杨璟道:“本以为师兄发现我等未在,定是会来寻得。”     君华道:“小丫头莫要话多,杨璟也是身不由己。”边说边让开了半个身子。     梦馨定睛一看,先是一惊,继而又怔,犹豫问道:“师兄这是怎的了?怎的这般情形?”     杨璟抬眸向她看来:“你二人是何时离开的?”     梦馨想了片刻,方道:“十日之前,我与阮喜被一股妖气引了出去。”     杨璟心中一片冷寒:“你可还记得,你曾与我说起过,芷云乃是妖界奸细之事?”     梦馨身形一窒,面上神情似惊似怒:“我何时说过这话?”     话音还未落齐天补充道:“哎呀,那是本尊说的,你怎的就当真了?看不出来,你这小神仙一副精明的样子,人却是个傻的。”     话到此处,君华已将事情猜出了七八分。杨璟生了心魔,齐天早就瞧出了,故而那日在妖宫并未为难他二人。而是耐着性子等到了今天,他抓了梦馨与阮喜,又扮作梦馨的模样,掩了妖气潜到阁楼,默默将陆芷云送到了杨璟的剑尖上。     想到此处,君华转头又瞪了杨璟一眼,压低声音骂道:“莫不是你这脑子白长?师妹身上没仙气,你竟是没一丝察觉?”     还未等杨璟答话,齐天忙道:“说来也是,本尊虽是掩了自身气息,可却是不稀罕给自己身上弄点仙气的,你这小神仙竟是没察觉出来。这样看来,这心魔的威力倒是强大,本尊倒是沾了它的光了。”     隐隐约约间,仿佛在内心的深处,有个莫名的声音在叫唤着“不用多说,就是你不信她。”     杨璟面色苍白,犹豫问道:“石链的事?”     齐天又是邪笑一声:“你这小神仙当真不开窍,那小丫头手上的石链,乃是你那不入流的仙力所化,本尊修仙万年,难道没有这点眼力劲儿?”     杨璟合上了眼,仰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忽地喉间一甜,呼吸便乱了起来,幸好抓住身旁的门框方才稳住身形。他缓了片刻,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道:“齐天老妖,今日我便要你血债血还。”     说话间,就见杨璟祭出仙剑向着齐天而去。     齐天不闪不避,笑嘻嘻接了杨璟三招,边打边道:“这怎的能怪本尊,本尊只动了嘴皮子而已,谁让你信本尊的,谁让你杀她的?谁让你被心魔所控的?”           九十五茅塞顿开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齐天这一连串抛出的几个问题,倒是比手里送出的法术有效的多,这每问一句,就见杨璟面上便又白了一分。如此下来,倒是收了手不打了,只需动着嘴皮子便能杀他个体无完肤,还费力作甚。     君华恶狠狠的骂道:“老妖怪好生卑鄙。”     阮喜也凑上前道:“不要脸。”     齐天却是不恼,抖了抖衣袖,神情恹恹的打了个哈欠:“今日这戏也算有个结局了,本尊甚是满意,便不与你等计较了。”说话间从宗人眼前掩去身形,末了只听得天际之中又传来一声:“本尊先回去小睡一番,再上你云山去慰问洛托老贼一番。”     君华怒不可遏,抬脚便要跟上去。     梦馨见事态超乎所料,忙出言喊道:“二师兄留住。”     君华忽然醒悟,杨璟这般情形,梦馨与阮喜又受了伤,如是自己追了出去,事态定要更糟,真是糊涂,当下收回步子,又对院中的二人招手道:“你二人各自回房疗伤,此事回头再议。”     院中梦馨与阮喜闻得此言,顺着他的目光向杨璟看去。但见杨璟背对三人,正缓缓的向屋内走去,步子沉重,仿是一个抬脚便耗去了他全身力气。     三人都看出不好,君华第一个冲了过去,扶住杨璟手臂,却是说不出话来。     杨璟脚步一顿,缓缓伸手在君华手背一拍,沉声道:“我无事。”     无事就有鬼了,明眼人都能瞧出他神色不对,可他偏偏说自己无事,怕又是想要自己醉酒疗伤。君华心里这般闪过乱七八糟的念头,手上却是不得不放开了,身为男子,未能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姑娘不说,却是亲手将她推上了死路,这其中滋味定是苦不堪言。     那院中的阮喜却是忍耐不住,拉了梦馨“噔噔”几步跑了上来,急切道:“三师兄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会这般···”     她话语还未完,抬眸看去就见那屋中床榻之上躺了个姑娘,看那身形竟是陆芷云。阮喜心下一顿,猛的想起陆芷云觊觎杨璟之事,这般不要脸的姑娘,竟是自己跑到男子屋中躺着。一念及此,也顾不得再想其他,越过杨璟进了屋子,边走边向着那床榻之处骂道:“陆芷云,你个厚脸皮的,快快起来,怎的好意思躺在我三师兄的床上。”     在场几人皆是一怔,阮喜心直口快,本是无甚恶意,可这话对今日的杨璟却是一剂猛药。但见杨璟面色一变,闷在胸口那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君华也是面色一紧,向着阮喜猛打眼色,可阮喜却是个不开窍的,指着那榻上的陆芷云嚅嗫道:“我说的···说的可是实话。”     直到这时,阮喜仍是未发现那榻上的陆芷云身上并无生息,君华两手一摊,忙示意梦馨将她拉出去道:“赶紧走赶紧走,平日怎的没发现你这小丫头这般多话。”     梦馨随即会意,却是不敢越过杨璟跨进屋里,忙走到阮喜所见之处急切道:“阮喜,你快出来。”说话间,视线一扫,轻飘飘的瞧了那榻上的陆芷云一眼。     阮喜此时方知事态不对,偷眼看了一眼杨璟,犹豫片刻,战战兢兢的从杨璟身旁走过,踏出屋门一阵抚胸:“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梦馨怕她语出惊人,忙扯了她道:“就你话多,快跟我回房去。”     阮喜心中存疑,却是不敢再问,半推半就,跟着梦馨一道入了屋子。     二人一走,君华神情一松,忙劝道:“齐天老妖的话半真半假,你也莫要当回事,如今已成事实,让她尽快入土为安才是好的。”     杨璟心中悔恨苦涩,缓缓向床榻走去。     君华忾然叹息,又道:“嗟悔无及之事,还是尽早想开了才是。”说罢,掩了房门而去。     杨璟在床沿坐定,双眸不移陆芷云面庞,眼前一黑,几欲昏去,全身上下剧痛之后,几乎一片麻木。他缓缓扶起陆芷云身子,将她抱进怀中,忽地只听得霹雳巴拉之声入耳,却是陆芷云手腕之上那串石链散开落到了地上。     他抱着陆芷云深深望去,那石链散开之后向四处滚去,只在这一瞬间,曾经往事一幕一幕掠过心头:     这两样物事甚的我心,就当做我与你的定情之物吧。     陆芷云将那石链与乾坤袋当作了定情之物,这些时日以来,他隐隐间也默认了此事。如今这石链散落,怀中女子生息已无,冥冥间似是早有定局。     “真的就这般认命了?”杨璟在渐渐模糊的眼前看到了陆芷云,在心里念了这么一句。忽然发觉,自己与陆芷云还没开始,便已经结束了,那个被命运安排,走到自己身旁的女子,就这么被自己推开,又被上天收了回去?     “我不许。”杨璟心中一声长啸。如真是命劫,这般情景就是结果?上天安排她出生皇家,却是被身份所累,好不容易走到他身旁,又被他亲手所杀。     上天待她不公,他便与天搏一搏,上天将她人生谱写成一出悲剧,他便偏要改写一番。     古往今来,凡人生死皆有天意,可陆芷云十几岁的年纪,还应有大把的时光才是,怎能就这般冰冷的躺在那冰棺之中。这天意委实不公,杨璟行走在这世间千年,如今是下了决心要逆了这天意,如是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果也算是陪她走了一程,如是能救得回她,那这之后她的人生应是由他们自己谱写才是。     一念及此,深深吸了一口长气。思及她被自己仙剑所杀,凡人之躯怕是已然魂飞魄散,片刻间不寒而栗。好在他很快镇定下来,虽说当时他心魔刚出,正处于迷惘之间,可君华为保她魂魄运起定魂珠之事,他却是瞧得清清楚楚。转念一想,他那仙剑威力非凡,却是不知那定魂珠到底能不能保住她魂魄,又思及她闭眼之前那张小脸之上的面色,一心求死乃是解脱之感,心中的悔痛如排山倒海般而来。     这般想着,那本来犹豫不敢往前的手却是不摇晃了,仿似在心内做了决定一般,缓缓伸手在她额前一探。     杨璟这般想法,那屋外的君华却是无从感知。他站在杨璟屋外的回廊之处,心中只忧杨璟这般情形不知要持续多久,也不知他何时才能想通了走出来,只觉一颗心脏七上八下,如同被人放在吊篮之中上下摇摆,好不难受。     忽地又想起阮喜刚才那般动作,这事若是放在往日倒是无伤大雅,可今日却是正撞上杨璟的刀口。他今日极力忍耐方才没有出手伤人,可若是还有下次,只怕就不会这么容易逃得过了。虽说阮喜不知事情原委方才如此无状,可遇上杨璟正痛在心尖,势必得好好与她二人说道一番才是。     这般想着,踱步想着梦馨凡间而去。     梦馨与阮喜正是郁闷之时,此时听得有人敲门,料定了君华来了,忙打开门看来。     君华眉眼一敛道:“怎的,猜着是师兄我来了,若是杨璟来了,看你们好受.”     梦馨微点了点头,侧身将君华让进屋里来,有返身将门关上,跟着君华走到桌前坐定。     阮喜却是憋不住了,忙问:“二师兄你这是何意?三师兄他莫不是疯了不成,今日这般神情倒是想杀人了一般。”     君华但笑不语,瞧了梦馨一眼。     梦馨见他看来,缓缓道:“师兄修仙千年,今日他这般身形憔悴,我也是头一次见着,我与阮喜未在这段期间可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阮喜随即会意过来,想了片刻道:“是了,三师兄这样子倒是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君华未答,梦馨犹豫片刻,又问:“芷云姑娘是出了何事?我站在屋前不大敢确定,她在师兄屋内却是没有一丝生息。”     阮喜一怔,惊叫道:“你是说陆芷云死了?”话音未落,忙捂住嘴巴,她顿时明了为何刚刚陆芷云没有从床上跳起来与她骂上一番。     君华点了点头,缓缓道:“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梦馨与阮喜皆是一怔,二人心中不由得的升起一丝悲意,虽说二人与陆芷云相处不长。可这好端端的一个人,猛然间没了呼吸,冰冷的躺在榻上,叫人怎么能不难过。     陆芷云初入阁楼,是梦馨替她张罗大小事务,那其中自然带着复杂的亲近之感,此番听得她身死,那心中悲伤,久久难以平静。     阮喜与梦馨不一般想,她与陆芷云结识不久,却是斗嘴数次,这其中大多因为杨璟。可这样一个敢想敢说的小姑娘,此时却是没了生息,思及自己言语无状,她心中暗悔。     二人心思各异,君华不语,房间中便静了下来。     默了片刻,梦馨方才缓了过来,她不是个傻的,将事情始末思索了一遍,又问:“此事可是与妖尊有些关系?”     阮喜也缓了过来,坐到桌旁道:“是啊,二师兄你别卖关子,到底怎么回事,快快说来我们听。”     就在这片刻间,君华脑中已闪过千万个念头,听得二人发问,他手中一顿,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稍后我详细与你等说,此时我心中想的是如何帮帮杨璟,让那小丫头再活一次?”     梦馨与阮喜皆是惊呼:“什么?再活一次?”           九十六一波三折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阮喜再也忍耐不住,咋呼呼道:“二师兄你是疯了不成,陆芷云一个小小的凡人,生死自有天定,你要让她重活一次,岂非是要替她逆天改命,这是要遭天谴的。”     梦馨忙不失地点头道:“阮喜说的是,我等修的仙体已是不易,如是妄加所图,强自修改天命,这其中凶险,不用我说,二师兄也应是知晓的。”     君华道:“芷云被杨璟所救,已是逆了一次天意,杨璟乃是我至亲兄弟,如我不帮他,谁来帮他。”     梦馨脸色一变,忙解释道:“二师兄有所不知,上一次师兄救了芷云,并非改她命数之举,实在是因她本就未死。”     君华一听,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这意思是说她是假死?我可听说芷云是杨璟从地宫里刨出来的。”     梦馨缓缓道:“芷云的父亲,大原皇帝陆淳年轻时曾救过师尊一命,那时因那东研国主逼得太紧,才不得不向师尊求救,师尊仁慈,命三师兄下山去救回芷云。事前师尊曾派人去给陆淳送了一颗药丸,二师兄也知我仙家药丸神奇,陆芷云吃了这药丸之后表面上日渐衰弱下去,最后断了呼吸。其实内里并无一丝受损,三师兄将她救回,只需给她服下解药,这药性一出,即便便能呼吸,休息几日便能恢复如常。”     君华做了然状:“原来如此,那就是说上一次救她并非改了什么天命。我道杨璟是使了什么不得了的法术,定是师尊又偏爱于他偷偷传他的,原是我误会他了。”     梦馨哑然失笑:“二师兄原是在意这个。”     偏偏君华脸皮厚,也不尴尬,只愤然道:“可不是么,杨璟未来之前,师尊最疼的可是我,他一来,这世道就变了。”话落,意识到此时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话锋一转又道:“总之,上一次咋样,我就不说了,这次吧,你们瞧他那个死样子,怎么也得帮帮他,不然,再过上几日,他便要悔恨成魔了。”     梦馨犹豫道:“并非不想帮他,逆天改命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阮喜忙凑合道:“对啊,毕竟这事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是最艰难的。”     君华一顿,思及妖尊齐天,愤然骂道:“都是齐天这老妖怪多事,惹得我等忙活。”     闻得此言,梦馨缓缓道:“趁着现下有时间,二师兄不如将事情始末告知我等一番,我等有个了解没准能帮上忙。”     阮喜忙不失地点头应和。     君华心下略一思索,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道。只说杨小仙君生了心魔,又说他与梦馨同门轻声,这才听信了化作梦馨模样的齐天蛊惑,加之心魔所噬,这才不小心出手伤了陆芷云。可陆芷云凡人之躯,一下没承受成仙剑之力,这才断了呼吸。     君华有意说得轻描淡写,他本意不让二人得知杨璟心意,又想让杨璟在师妹眼中保留一个高大的形象。这般为杨璟着想,原因只是杨璟是跟着他屁股后面长大起来的,是他当作亲弟弟一般的人,男子之间的手足之情最是深刻。     虽是如此,梦馨却是已将事情想了个透彻,又问:“三师兄为何会生心魔?”     君华面色微变:“我怎知道,我云山众弟子,也就他不成器的生了心魔,当真是丢了我的老脸。”     梦馨知他有意岔开话题,心中只道其中必有隐情。隐隐约约间,她只觉杨璟生了心魔之事,必定与陆芷云有莫大关系。     阮喜却是懵懵懂懂,抓着脑袋,似是难解。     君华视线在二人面上大赚,瞧着梦馨神情,知她定是猜到了些许皮毛,心中只将杨璟骂了个遍,活该你动了凡心,看你日后在师妹面前如何自处。又思及杨璟那张黯然神伤的脸颊,心下一缓,又道:“他失手伤了芷云,心中已是悔恨不已,我等身为同门,就莫要再想其他,且再帮他这一回罢。”     梦馨点头道:“这是自然。”     阮喜心中存疑,忙问:“可是如何帮三师兄呀?这重生之术,谁人识得?”     忽地只见君华面色怪异起来,半吞半吐道:“这识得重生之术的,也不是没有,就是怕杨璟开不得口啊。”     阮喜不明所以,抓着脑袋问:“梦姐姐,二师兄说的这人是谁?我怎的没听说过。”     梦馨闻得此言,心下思索一番,随即会意过来,要说杨璟开不得口的,除去那琼山上的女神流池,还会有谁。又想到君华说话的模样甚是怪异,君华乃是性子直爽之人,今日说话却是有些闪烁其词,这其中定有猫腻。这般想着,脑海中猛然记起一事,杨璟曾说起过,君华心属于流池,有意与她结成神侣,碍于二人仙阶高低不同,这千年间却是未敢开口。     想到此处,梦馨道:“若是三师兄不好开口,只怕还得麻烦二师兄走一趟了。”     君华猛地一怔,怪腔怪调道:“说甚胡话,杨璟不去开口求人,这事谁去了都没用,必须得让他去。”     梦馨有意逗他,又道:“二师兄,你可别推三阻四的,刚刚还说要帮三师兄一把,怎么这时倒是不积极了。”顿了顿,又道:“我可听说,这重生之术甚是难修,这世间只有一人识得此术,那人正是琼山的女神流池。流池女神貌美无双,法术高深,却是鲜少与人往来,倒是与你和三师兄甚有交情,三师兄这般情形只怕是脱不开身去,只怕还是得劳烦二师兄你跑一趟了。”     君华一怔,想是听出了梦馨话中的揶揄,面色一敛,冷声道:“梦师妹好胆,倒是敢开起师兄的玩笑了。”     梦馨一顿,忙告罪道:“二师兄息怒。”     君华却是不再看她,转头瞧了阮喜仍是一知半解的模样,较之梦馨,阮喜这般傻傻的倒是更讨喜些。面色一缓,对着阮喜道:“阮喜啊,师兄与你说,杨璟这几日受的刺激大了,脾性难免大了,你说话可得注意着,免得殃及无辜。”     阮喜一怔,随即会意,忙捂了捂嘴,作后怕状:“是了是了,我这嘴就是太快。三师兄正是伤怀之时,我定会注意的。”     君华一副欣慰模样,点了点头,又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出言道:“你二人的伤如何?”     不等梦馨答话,阮喜已然接过话头道:“无妨,就是被那老妖怪关了几天有些狼狈,倒也不是什么大伤,调息片刻就行。”说话间,又看了梦馨一眼,但见梦馨听得她话语,跟着点了点头,示意无甚大碍。     闻得此言,君华又再看二人一眼,但见二人面色些许憔悴,却是未有重伤之样,心下稍宽,又道:“既是如此,我便去与杨璟说道一番,看看此事是否可行。”     话音还未落,听得门外传来嘶哑一声:“不用找了,我来了。”     屋内三人一怔,这声音干涩嘶哑,但却是杨璟无疑。阮喜闻得杨璟声音,身子一缩,躲到了梦馨身后。思及片刻之前杨璟还是一副灰暗的模样,此时竟是活起来了?     这般想着,就见杨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视线在三人面上扫了一圈,径自走到君华面前,伸手道:“定魂珠呢?”     君华面色一变:“你可试了?结果如何?”     杨璟点头,整个人隐隐间生出苍凉之势,双眸之中透出一股伤痛,又动了动手掌:“定魂珠。”     君华心中一紧,伸手一个法决,就见掌间猛地出现一个珠子,递到杨璟手上:“快走,我与你一道看看。”     说罢,兄弟二人前后出了屋子。     定魂珠如其名,乃是定魂之用,虽是仙家至宝,但却是鲜少用之,杨璟要那定魂珠作甚?梦馨心中一顿,猛地反应过来,陆芷云乃是凡人之躯,杨璟出手用的又是仙剑,只怕···     一年及此,忙迈开步子追了过去。阮喜一怔,意识到本应顺势发展的事情又出现了波折,当下也顾不得多想,拔腿便跟着跑了过去。     两屋之间只隔了一道墙,二人只跑几步就到杨璟门外。但见那屋内二人,一个身姿笔挺的站在床榻前,另一个坐在床沿上,怀中抱了陆芷云,那定魂珠被法决所驱,发着白光,正盘旋在陆芷云额前。     屋外因着太阳的升起已是热气上涌之时,可那屋内却是隐隐间泛着一股寒气,梦馨犹豫片刻,终是拉了阮喜进了屋子站定。     忽地只听君华问道:“如何?可有寻着?”     杨璟不答,面上神色一片灰暗,但见他两道眉峰将印堂之处挤出几道沟壑。     君华心中焦急,又问:“如何?你说句话。”     话音还未落,猛地就见杨璟收了手上的定魂珠,紧了紧抱着陆芷云的手,仰屋兴嗟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君华面色一变:“没有?怎会没有,这定魂珠可是我从大师兄手上抢来的,莫不是你使得方法不对才未找到。让我来看看。”说话间,夺过杨璟手中的主子,默念了口诀。     那珠子本身乃是透明无色,君华法决一注,顿时显出蓝芒来。但见君华合上眼皮,仿似入了梦境一般,那眼眶之中的眼珠却是动个不停。     众人心中焦急,皆是耐住性子等着,屋子中安静得只闻得呼吸声。等了片刻,就见君华猛地睁开了双眼。     还未等他开口,杨璟已然抢道:“可找着了?”           九十七琼山流池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君华一怔,未点头肯定,也未摇头否定,面上似有难解之色,缓缓道:“倒是没见她一丝魂魄。”     抓着君华衣角的手垂了下去,一如杨璟此时的心一般,沉了下去,再无一丝涟漪。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梦馨听出了君华话中之意,偷眼瞧了杨璟死沉的面色,忙转头对君华道:“二师兄莫要卖关子。”     君华一怔,猛然意识到自己未将话语表达清楚,忙转头对杨璟道:“我的意思是,这样泛泛而找确实无甚收获,可我欲打算仔细找找各个角落之时,却是被人推了出来。”     说话间,就见杨璟猛地的抬眸看来,那眸中神色如同见着了救命的绳索一般急切,隐隐间带了一丝颤意道:“这么说,是芷云将你推了出来。”     君华思索片刻,定魂珠定人魂魄,也可借以作为媒介进入某人内心。片刻之前,他进入的世界正是陆芷云心中的世界,那世界一片黑暗,但他却能看的清清楚楚。忽地发现这广阔的视野之中,有一小地方是他看不清的,他正欲上前去探查一番,猛地就被人推了出来。想到此处,点头道:“若是所料不错,这定魂珠倒是保住了她一丝魂魄,可她却是不愿见人。”     杨璟只觉胸口一阵撕痛,他屏住呼吸,片刻之后又紧了紧抱着陆芷云的手臂。自己这般伤她,她不愿见人,那也是情理之中。转念一想,不愿见人总比完全消失了要好,只要她还在,那总能有机会将她唤醒。这般想着,面上神色稍缓,眸中又起了细碎的光芒。     君华显然也与他想到了一处,忙出声劝道:“杨璟,你莫急,大师兄这定魂珠可不是凡物,好歹保住了她一丝魂魄,只要还在,总能有机会唤出来的。”     梦馨与阮喜也应和道:“二师兄说的有理!”     杨璟闻言,心下稍安,转头对着君华低声道:“多谢,师兄。”     君华闻得此言,却是如遭雷击,通身一僵,杨小仙君这厮已有千年未称他为师兄,今日竟是因为陆芷云而开口了。他又扫了杨璟怀中的陆芷云一眼,拿腔作势的骂道:“去去去,哥哥替你收尾的事可没少做了,与其在此处索罗,不如早些启程上琼山去。”     杨璟将陆芷云放回榻上,缓缓望向梦馨道:“我在她身上施了咒,就让她睡在此处就行。我此去不知几日,这期间还要麻烦两位师妹。”顿了顿,又转向君华道:“你不与我一道去?”     梦馨与阮喜一怔,倒是没料到杨璟未有一丝犹豫。     君华也是一顿,张眉努眼道:“怎的,哥哥不去,你怕这路上有妖怪出来咬你不成?”     杨璟心中稍缓,缓缓道:“你确定不与我一道去?如是你不与我去,岂不是失了见她的好机会?”     说罢,也不等君华答话,径自招了法决遁去身影。     君华一愣,只觉被他落了面子,转眼又见梦馨与阮喜正捂着嘴在笑,隐隐家脑海中又闪过一个青色的身影。心下一横,面色一转,直冲着杨璟消失处骂道:“好个厚脸皮的杨小仙君,明明是自己不敢开口,还拐弯抹角的来求哥哥一道同去的,这般便宜都让他占尽了,好话都让他说了,待我去追上他,好好与他探讨一番。”     说话间,一捏法决便消失了身影,想是正追着杨璟去了。     ······     气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显得有些压抑,君华缓缓伸了个懒腰,脸上神情阴晴不定,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杨璟沉默许久,方道:“再有片刻便到了。”     君华深深吸了口气,点头道:“今日脚程快,倒是还能赶上流池宫里的仙露。”     杨璟不答,二人相继从云朵之上走了下来。     入眼便是郁郁葱葱的森林,森林之中一青绿的小道,杨璟与君华对望一眼,又抬脚走了起来。忽地听得虚空中传来清脆的女声:“来者何人?”     杨璟与君华顿住脚步,对着虚空抬手执礼道:“云山杨璟、云山君华,求见上神。”     那清脆的女声“啊”的一声,似是没想到来的人世杨璟与君华,很快又道:“二位上仙请。”     说话间,二人身前的景色一变,只见四处白云朵朵,恍如轻纱。汉白玉铺砌的地面之上,每隔五丈之远处必有一个白玉制的莲花,分成两排,将这广阔的地面隔出一条小道。     忽地只见一个青衣的仙娥从虚空中而来,行至二人神情盈盈一拜:“给二位仙君见礼。”     未等二人回礼,径自起身笑道:“上神有言,二位仙君乃是盼都盼不到的妙人,无需遵循什么繁文缛节。”侧身微微一抬手,又道:“二位仙君请随我来。”     杨璟与君华跟在那仙娥身后,入了白云深处,有细细的水声传来,只见前方远处,神霄绛阙,正是流池所居的宫殿。     又走了片刻,白云渐渐稀薄,已到了殿门之前。     领路的仙娥回身一礼:“上神就在殿内,二位仙君请。”     说罢,也不管二人如何,径自飞身去了。     君华扫了那正飞离的仙娥,冷声道:“上神这里的仙娥可比我云山的女仙大方多了。”     杨璟深深吸了一口长期,也不答话,抬脚向殿内走去。     君华见他不答,忙快步跟了上来,笑道:“你莫急啊,冷静冷静,流池这般喜欢你,只要你说几句好听的,这劳什子的重生之术还是唾手可得。”     闻言,杨璟冷冷扫了他一眼:“休得胡说。”     君华却是不恼,戏虐道:“哥哥可不曾胡说,你心知肚明啊。”     杨璟不答他话,二人各自行路,直到大殿之前方才停下。可那殿上并无人影,二人心中狐疑,对着上首的雕莲的大座行礼道:“云山杨璟,云山君华,求见上神。”     等了片刻,听得一声女子慵懒的轻笑:“杨璟,你怎会来?”顿了顿,又道:“二位进罢。”     话音未落,只见那大殿的左面忽地生出一道玉门来,杨璟略一犹豫,抬脚走了进去。君华一阵扶额,只道这流池不知玩的什么把戏,莫要太过凶险才好。这般想着,脚上步子却是不停,跟着杨璟一道进了玉门。     进了玉门,正要抬手行礼,互听一声水响,仿似平静的水面之上,有人伸手进去撩了一下。放眼望去,只见那玉门之后竟是一片瞧不见边际的水池,池水清澈,一股清香袭来。再一细看,水面之上漂浮着开的正艳的莲花,颜色各异,有蓝有白,最奇异的要属那青色花瓣的,如同碧玉一般的隐在云雾中青莲。     君华面上似惊讶又似欢喜,传闻流池乃是莲花上修成仙的女子,她的宫殿便是一片莲池,只是三界之中,见过她的莲池的却是少之又少。     杨璟却是一脸无波,他淡淡瞧了君华一眼,道:“你可莫要流出口水来。”     君华一个踉跄,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碍于此情此景,却是没有开口回上几句。     忽地又是一声女子轻笑:“杨小仙君何时变得这般风趣了?”     杨璟抬手一礼,淡淡道:“上神缪赞,我与师兄特来求见,还请上神现身一见。”     闻言,云雾之中的流池又是一笑。心道:杨璟变了。就在这片刻间,隐隐约约的记起,她有千年未见杨璟,再见到他却是发现他有些不同了。这般想着,心下便升起一丝欢喜来,青葱般的玉指捏出一个法决道:“我就在这儿呢。”     站在池边而二人应声看来,只见云雾渐开,有一道人影现了出来。     君华定睛一看,就见云雾之后一片宽大的莲叶,那莲叶之上躺着个青衣女子,出尘脱俗,让人看得错不开眼睛,一身青色的纱裙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足尖轻点水面,荡漾出一圈圈波纹。君华只瞧着她足尖而起的那一圈圈波纹,面上神情便如入梦境般,怔怔的站在那里。     杨璟轻咳一声,又轻轻抬手撞了一下君华,君华被他一撞,猛地回过神来,面上显出一丝别扭的神色。     见得二人这般动作,流池又是微微一笑,却是躺在莲叶之上不肯起身。那莲叶虽是宽大,却是未能将流池整个身子托住,忽地不知道哪里来的清风,只见她身上的纱裙被吹得漂在水面之上。     流池却是不甚在意,伸手捏了水面上的纱裙,状似无意的绕在之间,问道:“你二人来此,所为何事?”未等二人答话,又道:“嗯,若是为了别个来的,我可是不高兴的。”     君华面色一僵,心中只叹这流池不亏是上神之体,这世间又怎会有她不知晓之事,何况事关杨璟之事,她定是早就料到杨璟会求上门来。心念一转,杨璟这趟来,想从这流池手上习得重生之术,只怕比登天还难。     杨璟哪里会知他心中想法,面上神色仍是淡淡的,抬手又行了个礼道:“上神明鉴,杨璟此来,只会自己而来。”     君华一怔,心中只骂杨璟让猪油蒙了脑子,以自己的名义求了流池去救陆芷云。换了是他也不干,何况流池身为女子,还是心属于杨璟的女子。     流池微微一笑,拖长语调道:“哦,我见你好好的,此话从何说起?”           九十八重生之术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杨璟却是不慌不忙道:“求上神传授重生之术。”     流池眼眸一眯,足尖状似无意的触了触水面,不动声色道:“生死有命,你学了这重生之术是要去救谁?”     杨璟早也料到她开口询问,不露声色道:“杨璟鲁莽,错手杀了个凡间女子。而我云山仙规有言,不杀无辜生灵。故而来求上神,请将重生之术传授于我。”     流池轻笑一声道:“我竟不知,你杨璟会是这般不知轻重之人。”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杨小仙君当真嘴硬的紧,若是不肯如实道来,还是尽早去寻他法才是。”     君华一惊,忙道:“上神明鉴,杨璟这厮确实错手杀了人,您行行好,让他先去救了人,回头再给他定罪就是。”     流池一听,从莲叶上坐起身子,一双**却是伸到池水中去,有意无意的拨弄着池水:“你二人走吧。”     杨璟一怔,犹豫片刻,又道:“请上神开恩,上神今日之恩,杨璟必定铭感五内。”     “三界之中,独我流池至尊,你一个小小的上仙,铭感五内,于我有何意义?”     杨璟心下一紧,咬牙道:“我请学这重生之术,确实是错手杀了人,意欲弥补。”     话落,只听得流池拨弄池水之响,却是半天不肯答话,只是饶有兴趣的瞧着杨璟。君华心中大是焦急,忙出声道:“此事我能做个证,杨璟这厮,往日里人模人样,也算是个伶俐的,此事也不能全然怪他,因着齐天那老妖怪闲的无事,有意诱导杨璟,这才出了这遭头疼的事。”     流池一听,登时来了兴趣,问道:“妖尊齐天?他与此事有何干系?”     闻得此言,君华心中只道流池使得一手好计谋,她身为上神,杨璟之事,若是她有意探知,哪里会忙瞒得过,只是她却不探,反倒慢条斯理的一句句问。这一句句问下来,杨璟便只得顺着她的思路来走。答话还得前后斟酌好了,不能太过详细,以免露出杨璟心意,也不能太过粗泛,惹得她瞧出不对又要生怒。     杨璟显然也是想到了这前后因果,可他要弥补错处,必须得学了重生之术方能让陆芷云活过来。可杀了陆芷云这事犹如他心间一道大大的伤口,每说一次便要更疼一分,故而,只得硬着头皮道:“请上神探我灵识。”     流池心中一惊,探人灵识犹如**相见,越发觉得杨璟要救之人不简单,当下面色一敛,视线一转,只睨着君华道:“你来说。”     君华闻言,面色一苦,心中又将杨璟骂了个遍。他心属流池,可杨璟是他师弟,这无论怎么做,两边都不好交差。好在他反应敏捷,即刻接过话头道:“上神交代,小仙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璟知他为难,已然抢道:“我要救的人乃是唤作陆芷云的凡间女子,因着小仙修行不够生了心魔,将她认作了妖精,这才错手杀了她。事后惊觉已晚,只求上神看在昔日的情分之上,帮杨璟一回。”     流池又问:“昔日你与我有何情分?”     话落,殿中又静了下来,杨璟心下复杂难解,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君华心思一顿,猛然想起一事,千年之前,尚在杨璟初晋位上仙之时,一向不喜与人来往的流池竟是携了礼物上门恭贺。仙尊只道流池是给了面子而来,哪曾想她却是为了杨璟而来,更未料到,这流池也是直接了当的人,直说她心属杨璟,欲与杨璟结成神侣,只要杨璟点头,即刻便与他成了好事。     君华毕竟比杨璟年长,心思较为细密,想到此处,偷眼向那莲叶上坐着的流池看了一眼,见那流池容貌绝美,但神色却是隐隐间有些急切,仿似想听杨璟承认什么。     当机立断,拉上杨璟,几步走到池边,对着流池跪了下来:“请上神怜悯,师弟年幼,难免犯错,若是让师尊知晓,只怕罚得更重。若是能先救回那姑娘,权当将功补过,师尊也会酌情考虑。”     流池深深看了君华一眼,微叹一声,道:“也不是不行,只是杨璟你得答我一句话才是?”     君华却并不起身,抬眸望着流池绝美的容颜,沉声道:“杨璟自小跟在我身后长大,又是个惜字如金的坯子,他的生性我了解,说我便是他亲哥哥也不为过,上神要问,我便替他答了。”     杨璟此刻已然缓了过来,脑中条理分明,已知流池之意。忙出声阻止道:“上神之问,由杨璟来答。”     流池问:“千年之前,我曾说欲与你结成神侣,你一直未给我答复,今日你且给我个说法。”     君华一怔,心中苦涩异常,千年之后,她心心念念的还是杨璟。     杨璟仿似有所感知他心中所想,转头对着君华勾了勾嘴角,又转过来对流池道:“此事说来也是杨璟之错,能得上神青眼相看,实乃杨璟此生大幸。可杨璟以为,情这一物,最是难控,上神看好杨璟,可杨璟却是心属她人。以己之心换彼心,上神也知这其中之苦,请上神忘了杨璟,另寻他人结成神侣。”     说话间,眉眼一斜,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君华。     只是流池哪里还会注意这个,只见她身形一怔,猛然意识到杨璟话中之意,这千年间未曾听说他与哪家女仙交好,怎的猛地却是出来一个他心尖之人。求而不得,千年的苦等,这其中滋味自是苦涩无比,这股苦涩猛地化成恼怒,化成不甘,将她那张绝美的容颜震得发白。     君华瞧得一阵心疼,却也知杨璟此举最是理智,既是不能给她回应,便一次断个干净为好。     忽地只听得流池道:“你那心属之人,可就是你要救的人?”     杨璟微楞片刻,心下猛地生出一丝担忧来,他只想之后与陆芷云一道,势必要与流池断的干干净净,却是忘了能救陆芷云的,就只有眼前的流池。转念又想,他心中之人,本就是陆芷云,当下点头应道:“没错,就是她。”     君华暗呼要坏事,曲了手肘撞他一下,视线一转,眉头一皱,又朝着流池的方向动了动眼珠,大意便是说他怕是要白忙活一场。     杨璟却是不恼,但见他从容道:“辜负上神心意的,乃是我杨璟,还请上神暂且放我一次,待我习得重生之术,将她救回,再开这里请罚。”     流池放在池水中的双脚一僵,杨璟心系之人竟是一个凡间女子,她三界之中唯一修的上神之体的流池,竟是不如那只有短短几十年性命的凡人。心中如此想,面上神情却是不变,只见她微微叹了一口长气,道:“好一个情难控,本上神也是通情达理之人,今日你既是这般说了,我便将这重生之术传授于你。待到你将她救回,带她一道来我这,也让我瞧瞧,是什么样的女子,竟是能在短短数日走进你心中去。”     那跪着的二人皆是一怔,未曾料到流池这般好说话。君华忙道:“那便多谢上神了。”     杨璟道:“多谢。”     流池一挥手道:“你二人还跪着着作甚,快快起来。”顿了顿,有抬手挥出一道咒语,正打在杨璟灵台之上:“这便是重生之术,你有何不懂之处,一并问了我再走。”     杨璟沉吟半响,似是正在参悟那其中关键,片刻之后问道:“这缔结之术?”     流池微微一笑,心道:我就是要瞧瞧,若是那女子不活,你当如何?     她笑道:“你二人因着心头之血缔结,这之后,若是她亡,你也活不得多久。世人皆叹重生之术神奇,其实哪里有人知道,这重生之术早在万年之前乃是最常见得一道法术,但因施了这法术的人,本意就是将自己与被施术的那人绑在了一块。”     顿了顿,又道:“你说,情这一物,最是难控,岂知,人心这物,才是最难猜。你想与她一道,她可愿与你一道?若是两人心不在一处,时日久了,更是一种折磨。”     君华闻言,将流池之言前后又琢磨了一遍,大惊道:“上神之意,可是说,这施术的人将自己与他人连在了一块,若是那人不活,施术之人也得死?”     流池蓦然点头,却是不再开口,视线只在眼前的二人面上打转。     君华却是猛然想到了陆芷云,那个笑容甜美的小姑娘,她的灵识之内尚有一个角落是黑漆漆的,若是她不肯出来,这一切岂非都是白搭。一念及此,抬眸向杨璟看去:“杨璟···”     杨璟知他所想,挥手打断他的话,又道:“此事我自有打算。”顿了顿,对着流池又是一礼:“多谢上神告知其中利害。日后杨璟定当遵守承诺,带她上琼山拜见上神。”     流池不答,忽地从莲叶之上飞身而起,飘飘然落在二人身前。一股青莲之香袭来,但见她光着一双小脚踏在潮湿的白玉池砖上,脚趾小巧精致,脚背光滑如玉,一身青衣飘逸轻晃,堪堪一副仙女入画。     这般灵气飘飘的流池,口中却溢出清寒道:“若是你不回来,我便将那姑娘挫骨扬灰。叫她再无在三界出现之日。”     杨璟却是淡淡一笑道:“不会有那日。”           九十九施术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他语调并不十分高昂,但那万事底定的气度,却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流池心中一个冷凛,对杨璟口中那个女子产生了越发浓厚的兴趣。     重生之术已然求得,兄弟二人便不再停留,推说时间紧急,忙招了云朵离去。     二人这一来一去花去十几日光景,但杨璟心中却是感如千年,只觉时间过得极慢,急赶慢赶始终不见阁楼所在。君华心中仍念着流池,折回来的路上倒是安静了不少,杨璟看在眼里却不戳破,君华喜欢流池,这云山上下大小没人不知,因着自己的关系,这千年间始终未曾开口像流池道明。     杨璟伸手送出一个法决,又加快了脚下云朵行速,看了看因他猛然加速而一个踉跄的君华道:“日后我们过来,你也一道来。”     君华一怔,随即会意,出言骂道:“我去做甚?看的哥哥堵心,也不知这流池瞧上你哪里,哥哥可是没有你俊?抑或法力没有你高强?”     杨璟接话道:“流池是瞎的,这才瞧上我了,下去再去,没准她就好了,瞧上你了。”     君华面色一僵,却是没有接话,恨恨的瞪了杨璟一眼,转了身子瞧着身侧向后退去的云彩。     晚饭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二人踏在云朵之上,只见脚下各处间或升起一缕烟雾,想是凡间百姓正在准备晚饭。     阁楼所在,梦馨与阮喜正坐在二楼的桌旁。     阮喜道:“师姐,三师兄他们去了许久了,也不知那琼山的女神可会将重生之术教习于三师兄。再有十几日就满四十九日了,这般傻等着,真真让人心焦。”     梦馨笑道:“不等着又能如何?师兄将她救回来,也不知时好时坏?”     阮喜又问:“师姐说的什么?”     还未等梦馨答话,忽地听到天际之中传来一个男声道:“我也想听听梦师妹你嘀嘀咕咕半天,究竟说的是什么?”     说话间只见梦馨与阮喜面上一喜,心中只道是杨璟与君华回来了,又见那院外的屏障之处忽地出现两道身影,忙“噔噔”的下楼引了上去。     杨璟走的极快,待到梦馨二人走到回廊之处时,他也恰恰走上木阶。     梦馨与阮喜同声道:“三师兄、师兄。”     杨璟唯一点头,侧身经过进了屋门。     君华赶了上来道:“瞧瞧杨璟,哥哥这一路上险得累得吐血,这一刻都等不得。”     甫一进门,只见那屋内点着烛火,发出昏黄的光亮。那床榻之前置了灯盏,光线打在床上那人的脸颊之上。     杨璟几步上前,顾不得身上风尘,伸手将那人抱入怀中,心中方才踏实了下来。他低头在陆芷云耳旁轻声道:“等我,我来找你。”     那屋外进来的三人正见这幕,君华走上前骂道:“杨璟,你快放手,两位师妹都在看着,你也不怕丢脸。”     杨璟抱着陆芷云身子,虽是僵冷如斯,却是踏实安定,淡淡道:“怕什么,喜欢便是喜欢了。”     梦馨猛然一惊,虽说心中早已料到杨璟这般行事哪里会是因为简单的弥补过错,可听到他亲手口应了,那心中仍是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涩。     阮喜咋呼道:“三师兄,你可是累疯?这话可不能乱讲,仙尊听了要罚你的。”     杨璟并不着恼,伸手将陆芷云额前搭下的秀发撇在耳边,又轻声道:“我可不曾胡说,此事我想了许久,这千年间从未有人住进我心里,她是第一人,虽是短短一年,可我却觉得这一年却是我千年间最有意义的时光。”     闻言,就见梦馨面色一变,咬着嘴唇,顿了片刻,终是未有一言,几步出了房门。     阮喜一惊,忙追了上去。     二人一走,君华搬了凳子坐定,似笑非笑道:“瞧瞧,满意了?把人给气跑了。莫不是你不知这梦师妹对你的心思?”     杨璟顿了片刻,伸手将陆芷云冰冷的手握进自己掌中,半响不答他话。     君华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也不追问,话锋一转,又道:“重生之术来的倒是简单,这要施术可不简单,你好好斟酌一番,若是这小丫头不肯醒来,你也打算与她一道送死?”     杨璟的目光落在陆芷云面上,仿似看不够般盯着不动,半响之后方才答道:“此事我已有主张,你莫要担忧,二位师妹那里也请你不要多说才好。时辰晚了,回去安歇吧,明日我便施术。”     君华一听,心知再劝无用,瞥了陆芷云一眼,心中只道陆芷云这丫头,莫要这个时候转了牛角尖才好。     一夜无话。     夏日白日长,还未到辰时就见天际发白。杨璟抱着陆芷云坐了一夜,此时见他蓦地睁开双眼,眸光清明,并无意思沉睡初醒的朦胧和怔忡。     低头就见那人小巧的鼻尖,杨璟一怔,猛然间意识到,早上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心爱之人,安然无恙的躺在怀中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好。     君华从门外进来:“准备好了。”     杨璟将陆芷云放回榻上,缓缓道:“准备好了。”     说罢,就见他手中猛地生出一把匕首,“嗤”的一声入肉闷响,正中杨璟胸口,片刻间只见他胸前白衣生生变得血红,他咬了咬牙,极快的抽出匕首。那匕首短小锋利,却是只带出他胸口一滴血珠,杨璟手疾眼快,忙摊开手掌接住那血珠。     但见他一个法决送出,那血珠落在掌间却是渐渐升了起来,隐隐间发出红色的微光。杨璟伸手在胸前一拂,那本来正在扩散的血红瞬时便被止住了,他深深看了手掌之上的血珠,缓缓走到榻前。     君华轻轻叹了口气,左手轻拂,袖袍内飞出一颗发着蓝光的珠子,正是定魂珠,飞到陆芷云额前盘旋不止。     君华望着杨璟,张了张嘴,到嘴的劝慰之意终是没有说出口。     杨璟沉声道:“我去了。”     说话间,只见杨璟掌上的血珠,飞到陆芷云身前,在她额上心口滚了几滚,最后在她心口消失了踪迹。不知怎么,那血珠透体而入的片刻间,杨璟只觉原来紧绷绷的神经似乎也松了下来,顿觉心力交瘁,忍不住便躺在陆芷云床榻旁,睡了过去。     只是在他陷入黑暗之前,拉住了陆芷云冰凉的右手。他隐隐约约间想到:下一次醒来,这手应是温热的了。     周围的世界,就在那瞬间,突然都变得遥远了。他在黑暗中猛地张开双眼,顿了片刻,只见本来黑暗的四周登时明亮了起来。四周瞧不见边际,空无一人,迈开步子,只听得自己的脚步之声。     君华所说,这里一定有个角落是黑暗的。这般想着,他睁大了双眼,四处找寻着那处,行走间低声告诉自己:一定有,她一定在。     故老相传,人老生死,唯有魂魄不灭,生死往来,生生不息。陆芷云被仙剑所伤,所幸因定魂珠保住了一丝魂魄,她魂魄不全,自然不可能离体投生,唯有将自己困死在**之中。     杨璟额间溢出汗珠,心中担忧更甚,失声大喊:“芷云。”     他这一声喊叫,远远传了出去,隐约间有回音传了回来。仿似他这一声大喊惊动了什么,忽地只听得周围的空间里,隐隐间传来一声低泣。     杨璟只觉心头一跳,忙敛神去听,忽地又是一声低泣,仿似有人正在哭泣。他屏住呼吸,身形却是控制不住的转动,慌乱的四处打量搜寻。就在这片刻间,他身形一顿,明亮的视野之中,猛然出现一处,黑如墨,让人瞧得生寒。     杨璟却是心中一喜,疾步走了过去。待到近处,只见那黑暗之处耸立着一块大石,大石之后断断续续的传来哽咽哭泣之声。杨璟定神去听,正是陆芷云之声,心中猛地一痛,忙要绕过大石过去。     可那大石却是有意识般,他走哪,大石便拦在哪。几个回合下来,额间汗珠流的更欢了。杨璟顿住脚步,犹豫片刻,忙软声哄道:“芷云,我是杨璟,你莫哭,莫哭。”     大石后的声响顿消。     杨璟一个心惊,又道:“芷云,你可还在?”     “你若是不想开口,便听我说可好?”     杨璟背靠大石,缓缓坐了下来,那大石之后的人似有所感,起身便要跑到黑暗之中。只是那大石仿似与她身子一般,只见她一迈步,那大石便跟着往前移了起来。     杨璟后背落空,登时反应过来,陆芷云想逃,一念及此,忙跟了上去,声线之中难掩惊慌:“你别走,你别走,听我说几句话可好。”     那大石仿似未闻,移动的速度却是更快了。     杨璟怕她再跑便要没影,情急之中大喊道:“陆芷云,我要你。”     正在移动的大石猛然一顿。     杨璟喜形于色,声线之中难掩颤意:“你我二人身份迥异,我本意要你平凡一世。”     他话音还未落,那大石又移动起来。     杨璟低嚷道:“可我从未想过,这短短一年间,你已住进我的心里。我也不知何时喜欢上了你,惊觉之时,你已然身死。”     那移动的大石顿住不动,杨璟心中一缓,面上不由自主勾出一丝笑意,他道:“你可知我这心魔因何而生,我自负能掌控一切,心中越是喜欢你,理智越发告诉我要远离你,我并非不信你,只是不信我自己会喜欢上你。”           一百共生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杨璟心知,这一次失败,只怕就再无机会了!     而在身处陆芷云的灵识之内,不能妄用仙法,陆芷云不肯见他,却是未将他推了出去。便是在此刻,他猛然意识到,他如此重伤陆芷云,可那人却是舍不得不见他。     一念及此,嘴角勾出一丝轻笑,一字一句道:“你跟我回去可好,我杨璟定不会再负你。”     说罢,只听得那大石之后传来犹犹豫豫的一声:“你说的可是真的?”     饶是杨璟千年间冷面冷情,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却是发自真心的笑了出来,他道:“自然是真的。”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道:“你出来随我走,出了此处我便娶你可好。”     “啊”的一声惊呼,那大石之后的女子惊讶难掩。杨璟见不到她身影,只能凭她声音断她之意,忽地又听她犹豫道:“那你不怕犯仙规了?不行,我不与你走,你犯了仙规还是会死。”     说罢,只见那大石又移动起来。     杨璟心中大急,当下也顾不得多想,只道:“你不与我走,我也是活不成的。”     那大石猛然顿住,惊问:“你这话何意?”     但见杨璟眸中极快的闪过两簇火花,却是不温不火道:“你若是想知道,自己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大石之后的人并未答话,四周又静了下来,杨璟一双眼睛只盯着那黑漆漆的大石,心跳如擂鼓。脑海中一阵恍惚,猛地出现陆芷云那张哭泣的小脸,缓缓走到了大石旁,低声道:“芷云,你再信我一次······”     话落,只见那拦在眼前的大石瞬时消失不见,一个白衣的女子转身奔了过来,扑到杨璟怀中,埋首在她胸前大声哭泣。     杨璟身子就在这片刻间一片僵硬,全身上下都被石化一般,再也不能动上一动。     她的抽泣之声回荡在耳旁,胸前却是似有所感般,传来他淡淡的身体的温度。     杨璟就这般站着,看着远方,本来黑暗的角落登时明亮了起来,心中只想伸手抱住这个女子,于是便真的抬起手来抱了上来。可他怀中的陆芷云只是个灵体,抬起来的手穿过她的身子回到自己胸前。     杨璟心中一阵痛楚,隐约中,耳边传来君华一声:“杨璟,快快回来。”     灵台登时清明起来,杨璟作势拍了拍怀中的女子,软声道:“跟我走。”     那怀中的女子抬起脸来,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睛,用力点头。     杨璟心中一软,又将那人圈回怀中,抬手捏了个法决,只见一阵白光袭来,瞬时卷去了二人声影。     像是安睡一夜之后醒来,杨璟只觉心中舒畅无比,转身向那床的方向看去。那床榻之上躺着的陆芷云,虽是因失血过多而显苍白,可那胸口微微起伏的样子,却是让杨璟心下一缓。     君华推门进来,见他这般模样先是一怔,继而又拿腔捏调道:“哎呦,这可不得了,冷面小仙君竟是学会笑了。”转头看了陆芷云一眼道:“她倒是睡得踏实,这外面可都闹翻天了,好在脱离了那关人的金牢笼,方得今日这般清净。”     杨璟问:“什么闹翻天了?”     君华顺势一坐,端起桌上茶水,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冷的,冷茶如何能喝。”说话间,端了茶壶将其中茶水尽数倒出,转头触到杨璟目光又道:“陆重白和余澜斯开打了。”     杨璟一怔,忽地想到已是许久未听到屏障之外余靖绥的呼喊,原是因为两国开打了的原因,出言问道:“战况如何了?”     君华伸手又化出一壶茶水,听得杨璟问话,戏虐道:“怎的,大原的驸马爷要亲征挂帅呀?”     杨璟面色一红,缓了片刻,淡淡道:“我何时说要去打战了?”     “那你问了作甚?”眼角一扫,又道:“你要了人家妹妹,做了大原驸马爷,总得出出力不是?我云山的最俊的杨小仙君做了大原驸马爷,倒是便宜大原了。”     话音还未落,门外又进来两道身影,阮喜问:“二师兄你说便宜谁了?”     杨璟面色一顿,凉凉看了君华一眼。哪知君华却是蹬鼻子上眼了,笑呵呵道:“可不是便宜杨璟了嘛,也不知这流池是不是转性了,这般容易就让这死小子习得重生之术了,当真让人惆怅得很啊。”     阮喜笑道:“说来也是,这重生之术当真神奇,我与师姐都不曾瞧见三师兄怎么做的。”     阮喜正说的尽兴,但见杨璟眉头一皱,几步便奔到床榻之前蹲下身来查看。     剩下三人也是一惊,只道陆芷云出了事端,忙围了上去。     忽地只见杨璟缓缓直起身子,手抚胸口,呼吸沉重,似是疼痛难忍。     梦馨与阮喜不明所以,因着杨璟素日性子清冷,此时竟是不敢上前去扶。好在君华似是明白其中缘由,对着二人挥手道:“你二人先出去。”说话间,忙上前扶住杨璟。     梦馨与阮喜一脸的莫名其妙,见得杨璟面色痛苦,心中存疑,却也知不是问的时候,犹犹豫豫抬脚出去。     二人一走,只见杨璟身子抖了一下,颤声道:“她快醒了。”     君华眼有同情之意,道:“该,哥哥早提醒你了,这重生之术哪是那般简单的。”顿了顿,扶了杨璟坐在床沿,又道:“你是哪里疼?哥哥帮你瞧瞧。”     杨璟深吸一口长气,抚着胸口低声道:“不用,就是这儿疼。”     君华一怔,随即会意,杨璟施了重生之术,二人以心头血缔结,这陆芷云沉睡醒来的第一感觉,杨璟也是能生生感受到的。     君华叹道:“杨璟啊杨璟,你这模样都是你自己选的,饶是哥哥天大的本事,也是帮不着你的。”     说话间,只见杨璟微点了头,忽地又是面色一变,抚在胸口的手握成圈,对着胸口便是一拳。     君华大惊,忙伸手去拉他正捶打胸口的手,便拉边骂:“怎的,想死了不是,你当时一剑过去,人家姑娘不就是这个感觉么?现下知道后悔了?”     杨璟只觉周遭之声就在这片刻间飘然远去,胸口之下撕痛阵阵,额间登时冒出汗珠。修仙千年,也不是没受过伤挨过痛,可往日那些疼痛与今日相比,却是如同擦破皮般不值一提。     杨璟疼的捏紧双拳,从床沿上摔了下来,这般情形可急坏了君华,杨璟这疼痛源于陆芷云,如是想止住痛意只能从陆芷云身上下手。一念及此,抬眸向榻上的陆芷云看去。     哪承想,这一看更是心中大骇,只见那榻上本来安安静静躺着的陆芷云,曲着身子,一手抓着胸口衣襟,一手捏紧,正在大口呼气。想是陆芷云也是疼到了极致,嘴唇都被她咬的透出血迹来,君华心中焦急,也顾不得去看杨璟,忙将陆芷云扶起低声唤道:“芷云,芷云···”     君华心知这般下去,只怕陆芷云要疼的咬舌,心下一横,对着陆芷云后劲一掌过去。掌势未收,就见陆芷云猛地吐出一口血来,面色一缓,竟是昏了过去。     再看杨璟,陆芷云一昏,疼痛一止,缔结引起的疼痛顿消。他重重的呼了两口气,缓缓的从塌下起身,看了昏睡过去的陆芷云,嘴角一勾,竟是苦笑了起来。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可陆芷云醒来,意识一恢复便是疼痛难忍,险些禁不住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昏了过去。心中悔恨便如潮水般袭来,这般情景,皆是由他一手所成。     君华两道浓眉皱起,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此伤乃是你那仙剑所伤,难就难在此处了,若是一般剑伤倒是手到擒来了,哎···”     杨璟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君华摇头晃脑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沉。     “怎么会这样?”他在心中念了一句。他虽知陆芷云凡人之躯受了仙剑必定损伤难计,可如今伤口难以愈合,这陆芷云便只能疼痛度日。     房间之中死一般寂静,二人都未再开口说上一句。     只剩下或高或低的喘息之声,杨璟的心,就在这片寂静之中,就这么静静地寒了下去,他闭了眼睛垂下头默了片刻,缓缓地直起身子,像是一个绝望的人慢慢踏出了最后一步:“她疼,我也疼,她死,我也活不了,我与她如今也是共生之形,更进一步又何妨。”     君华急问:“你想如何更进一步?”     杨璟不答,走了几步,开了窗户,怔怔的望着远处。     君华见他不答,上前几步又要再问。忽地脑中一道惊雷,将他震得僵在了原地,杨璟真是疯了,他冷笑一声问道:“莫不是你预备将自己仙元拨出来分她一半,好让她也与你长生不死?”     杨璟面色不动,反问:“有何不可?”     君华怒了,只觉心下升起滔天怒火,直气得勃然变色:“有何不可?你当这千年是白修了?此事说什么也不行。”     分了仙元,大半修为顿失,这千年便是白修了,杨璟知他恼怒,斟言酌句慢慢地道:“你莫急,仙元分了,再修便是。”     君华怒道:“说得轻巧,此事没有商量余地了?”     杨璟点头。     君华冷笑两声,气极反笑,道:“好,好,好。你与她取心头血缔结联系,我便不多计较了,日后去求师尊,总有法子给你剥开了,可你今日却是要分仙元。看来这个神仙,你是不想做了,那我这个看着你长大的师兄,你可是也不想认了?”           一百零一三生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杨璟身形一僵,他终究,还是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师兄,你莫要再劝。”     君华道:“你如此不识好歹,我这当师兄便要好好教训你一番。”说话间,气势暴涨,蓝衣衣袂猎猎作响,手中一道蓝芒,向着杨璟后心而去。     杨璟知他恼怒,不闪不避,有意硬接下他这一击。     听得“砰”的一声,一道人影被打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之上,尘灰飞扬中,落到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杨璟暗道不好,忙闪身过去,但见梦馨倒在墙角,血洒衣襟,脸色煞白,但嘴角却是轻轻勾起,只瞧着奔过来的杨璟。     君华面色一变,恼怒的瞧了杨璟一眼,一把将他推开,上前察看梦馨伤势,嘴中低声道:“没见过你这般傻的,你一个次仙,也敢上来接我这掌,活该你挨打。”     虽是口吐鲜血,却是伤的不重,梦馨笑道:“二师兄你可不是没舍得重打么,若非你凭空收了力道,只怕现在不止吐一口鲜血这般简单了。”     君华将她扶起,二人一眼未看杨璟,向着房门走去,君华边走边道:“下次莫要这般傻气,别人可不会领你的情。”     眼见二人就要走出屋子,杨璟缓缓道:“多谢师妹。”     梦馨一怔,回头瞧了杨璟一眼,顿住脚步,对着杨璟笑了笑,又道:“两位师兄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分离仙元一事,还请师兄慎重考虑一番,失了大半仙元,师兄的仙阶修为只怕要退回次仙,这千年便是作了白费了。”她眼角一扫陆芷云,又道:“你将仙元分与她,只为她修复仙剑之伤,可她身份敏感如此,两国交战之际,保不准还会有人找上门来,若是师兄你没了大半仙元,如何能对付得了这打上门来的人?”     杨璟望着屋外,一声不吭。     君华怒色不退,一甩袖袍,上前架着梦馨道:“莫与他啰嗦,他这死性子决定的事,如何能拉的回来。日后有人找上来,我们不管便是,让他自食苦果即可。”     说罢,缓了缓手上劲道,将梦馨扶了出屋。     杨璟对君华之言似是早已想到,面上未有一丝惊讶之色,上前几步掩了房门,又坐回屋中桌旁。     这一坐便是许久,直至天色黑了下来,夜空繁星无数。     屋外传来脚步之声,继而便是“咚咚”两下敲门之声,杨璟微微一怔,正欲起身去开,又听得屋外传来梦馨声音道:“师兄,你不用开门,我站在门口说了就走。”     杨璟顿住脚步,盯着梦馨印在门扉之上的影子。     梦馨再道:“师兄日后可是不会回云山了,你心中住进了她,即便你不说,我也是知晓的。我到云山第一眼瞧见的便是师兄,与师兄可谓是手足情深,今日我只想跟师兄说一说,这些年来,我心中常住一人,师兄可知他是谁?”     杨璟张了张嘴,却是未发出一声言语。     梦馨轻叹一声,摇头道:“其实我挺羡慕她的,她无所顾忌,哪怕你是接受她也好,厌恶她也罢,她总是能随着自己心意,做了一回想做的事。不比我,我怕他拒绝,我怕他这些年都只将我当做妹妹,怕他厌恶,这些年都将心思埋的很深。不曾想,这一埋换来的是这样一种结果,若是我当初肯开口诉说一番,今日便不会这般遗憾。”     杨璟就这么静静的站着,心如止水,隐隐间已知梦馨所指。     梦馨嫣然一笑,低声道:“师兄,若如再来一次,你可会接受我?你可知,我喜欢的就是师兄你。”     说到最后,声音低不可闻。     屋内的杨璟一怔,忙道:“师妹说甚?怎的声音越来越小,若是真有什么想说的,便进来说罢。”     梦馨一怔,望着房门一声轻叹,又道:“我说,师兄可要好好待芷云才是。”     听得梦馨提及陆芷云,杨璟心下一缓,面上淡淡一笑:“多谢师妹。”     就在那一个瞬间,一滴清凉的泪珠,悄悄划过梦馨面颊。     杨璟沉吟片刻,似是终于下定决心,抬脚向床榻之处走去。     ······     隔日,约莫辰时初,天色已渐渐发亮。     陆芷云悠悠转醒,恍如一场噩梦,挣脱其中,只觉满心欢喜异常。只是她猛然惊觉自己全身无力,莫说起身,就是睁开双眼便要费上她许多力气。     再休息片刻就好。     陆芷云在心中这么念了一句,再休息片刻身上就有力气了,有了力气便要起来去找杨璟。若是他还是不肯接受自己,定要寻个机会将生米煮成了熟饭,看他还敢不认。     可是,可是,陆芷云几乎就在同时问了自己一句,若是他肯接受我,怎会舍得出手伤我?兴许,他是不由自己吧,毕竟我是他救回来的,毕竟这些日子下来,他是肯出手护我的。     若是他不是身不由己,又怎会掉眼泪呢?可是,为何心中却是苦痛难忍,为何脑中猛地想起昏迷之前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想起了杨璟一剑过来,正正没入胸口,想起了君华唤她的声音,想起杨璟将仙剑从她胸口拔出,那血液喷涌而出溅在他眸中的模样,她甚至还隐约记得,在她失去意识之前,父皇从从天际而来,招手唤她的模样。     陆芷云闭着眼睛,处在自己寂静的黑暗中,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她这一声叹息,轻浅如微风。却是将那床边靠着的杨璟惊醒,他心跳擂鼓,直觉陆芷云醒了,看去却是见她纹丝不动。不知为何,他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只觉手掌都抑制不住的轻颤起来,他缓了片刻,咬了咬牙,伸手探向陆芷云额间。     这般沉重的喘息,这般小心翼翼的触碰,陆芷云心中大惊,却是觉得眼皮犹如千斤巨石,死活打不开去看。     终于,在她失了几次之后,不再挣扎,只静静的等着身旁这人意欲何为。     忽地,脑中出现一个场景,哥哥陆重白幼年之时患病长睡不醒,而后总算醒来,他道,第一个想见的人,是他的妹妹陆芷云。想到了此处,陆芷云默默问了自己一句,我第一个想见的人,会是谁?     她没有立刻回答自己,沉下心来,用尽了全力,缓缓的睁开了双眼。视线一开,只觉强光刺眼,猛地眼前一缓,竟是有人伸出一只手来为她遮挡住光亮。     那人的手掌宽阔,掌心之间一股潮湿的水意,可陆芷云却是不觉厌烦,只觉鼻腔之间泛着一股橡苔气息。手掌遮住眼前光亮,又渐渐地,缓缓地一分一分抬起,似是知她长睡之后眼睛受不得刺激,动作万分小心,将身旁光亮一分一分放入她眼底。     陆芷云心中焦急万分,顾不得去想第一眼想见的究竟是谁,只想快速的将眼前这人的手掌扒下,瞧一瞧他的脸庞是谁。     只觉时间过了许久,遮在眼前的手掌总算完全撤开。陆芷云动了动眼珠,忙向那人看去。     印在陆芷云眼眸之中的,是在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之中,杨璟关切的眼神。     见她看来,杨璟也顾不得再想其他,问了一句:“可是哪里疼?”     那是在黑暗之中,唯一的温暖!     原来自己第一眼想见的,不是哥哥陆重白,不是母亲陶氏,而是这个亲手将剑送入自己胸口的杨璟。     杨璟眼角眉梢皆是喜色,又问:“可是哪里不舒服?你说句话可好?”     陆芷云一怔,她缓了片刻,望着杨璟无力道:“我···我···动不了。”     杨璟一惊,忙直起身子察看,问道:“哪里动不了,怎会动不了啊?可是哪里疼的动不了。”     陆芷云哑着嗓音再道:“我···没气力,动不了。”     杨璟一怔,也不出声,抬手化出一道白光,还未等陆芷云反应过来就已没入灵台。     陆芷云心中大骇,以为他又对自己出手,片刻之后方觉未有痛意,试着缓缓动了动身子。这一下却是觉得全身有力了,手脚可以动起来了,忙从床上坐起身子。     杨璟喜道:“怎样?现下可还有不适的地方,你许久未动,快快下来活动一番。”     陆芷云不动,只盯着杨璟面上打量。     杨璟问:“怎么?你瞧我作甚?”     “你过来。”     杨璟一听,犹豫半响,缓缓移了过去。     “你抱一抱我可好?”     杨璟又是一怔,心下一横,伸出双臂抱了过去。只是还未将她抱个满怀,就见陆芷云身子一僵,极快的移开了几分。     杨璟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他面有伤痛,犹豫问道:“你怕我?”     陆芷云也是心中震惊,她长睡醒来,第一个想见的便是杨璟,杨璟又正在眼前,这才厚着脸皮要他抱一抱,哪承想,他手伸过来了,自己的身体却是不用自主的一闪。     终究是被他亲手刺杀,哪怕她心中已然原谅于他,可这副身子却是本能的要躲开他,本能的不想他再靠近。     杨璟缓缓抽回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口中却是恢复了一贯的冷淡道:“无妨,你初醒来,好好休息才是要紧,我这就出去给你找点吃的。”     说罢,就要转身离去。     还未等杨璟转身,只听得陆芷云道:“等等。”说话间,就见陆芷云猛地起身,丝毫没有长睡初醒的无力,如同饿狼扑羊般对着杨璟便扑了过去,待杨璟接住她身子,又道:“这下跑不了了吧。”     杨璟心中一喜,思及之前她猛地闪开的动作,苦笑道:“可是你怕我。”     陆芷云将埋首在她胸前,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气息,闷声道:“我这一生,有三次生命,第一次是出生,第二次是遇见你,第三次,还是遇见你。你说,我如何能不怕你?”           一百零二反噬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杨璟身形一怔,只觉一股暖流,从她靠着的地方出发,如闪电般向各处延伸,转眼遍布杨璟全身。     几乎就在同时,杨璟口中溢出一声,轻微的叹息,莫说是与她缔结生死联系,就算是舍去自己一半仙元,得到她这般依赖信任,那便都是值得的。     陆芷云听得他叹息,勉力抬头睁开眼睛,紧紧盯着杨璟脸颊。     杨璟被她盯得心头一跳,忙问:“怎么了?”     陆芷云心中一酸,将杨璟身子拉了下来,紧接着又伸手将他脑袋抱到了怀中。     杨璟身形一僵,猛然意识到自己正被她抱在胸前,胸前两团软肉,正顶在自己额前,让人好生尴尬。思及此情此景甚是不妥,杨璟挣扎着欲从她怀里退出来。     “别动。”陆芷云冷喝一声,她心神所在,乃是杨璟比往日又清瘦了,她心中又疼又酸,哪里会知杨璟所想,只缓缓劝慰道:“你莫要伤怀,我知你并非有意伤我,过去的就不提了,日后咱们好好过下去便是。”     杨璟一听,只觉身上越发热乎,额角都要冒出汗来。思及正被她抱在胸前,不敢再动,也不敢吭声。     场中气氛,已是便是这样静默下来。直到许久之后,陆芷云身子一动,好不容易松了手将他放开,口中轻轻叫了一声:“杨璟。”然后对他伸了伸手臂,示意他将自己扶起。     杨璟刚从她怀中出来,一时间也未反应过来,怔怔的站在那里,也不动身扶她。     “杨璟,你不答话,可是又不要我了?”     饶是杨璟被她刚刚那般动作吓得有些回不过来神来,此时听得她此言,心中也是一个大惊,只怕再回不过味来便要惹恼陆芷云,忙上前将她扶起,口中却是与往常一般淡淡道:“说什么胡话,你莫要乱想。”     陆芷云长睡已久,杨璟一道咒语入了灵台,虽是手脚能动,却是仍然软绵无力,甫一下地,就要往地面上跌去。好在杨璟手疾眼快,忙将她接住,又将她全身重量压在自己身上,口中却是生硬道:“睡得太久,脑袋睡糊涂了不说,身上气力也睡没了。”     陆芷云心念不在他话语之上,全在他说话的语气之上,听得他的语气与往常无二,心中只觉一阵失落,又道:“我如何胡说了?你若是喜欢我,当初怎舍得出手杀我?”     说罢,陆芷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此话如是憋在心间,总会是个疙瘩,如若不讲出口,之后日日夜夜压在心间,总有一日会发酵成别的东西。     但见杨璟扶着她的手一僵,片刻之后却是话锋一转,道:“你且活动一番,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说罢,将陆芷云扶至桌前,见她站的稳当了,抬脚便向着房门走去。     眼见杨璟走出屋门,陆芷云心中一苦,只道他借故不答她话,不知是不愿承认自己心意,还是她想的错了,杨璟救她乃是单纯的弥补过错。     陆芷云蓦然无语,心中千回百转,良久之后,长叹一声,声音之中一股苍凉萧索之意。望着那屋外院子中洒下来的阳光,心绪却是越发低沉起来。     杨璟听得她那一声长叹,眉头一皱,脚上步子却是不停,入了屋门道:“喝些粥,过后我搀你到后院走上一圈。”     陆芷云确实饿了,当下端起碗匙,就要往嘴中送去,忽地又停下来问:“其他人呢?梦姐姐她们人呢?君师兄不是也回来了?”     杨璟为之一怔,缓缓答道:“两位师妹已转回云山,师兄么,早间醒来我也未见。”     陆芷云面上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杨璟又道:“你莫要多想,两位师妹出来许久,总得回去修行才是。”     他话音还未落,屋外传来一声嘲讽之声:“她二人修为尚浅,自是应当多加修行才是,可如今你这般模样,可不比她二人强了多少,你是不是也该滚回云山清修才是。”     屋外说话之人正是君华,但见他迈步款款而来,一张脸上却是阴郁异常,瞧着杨璟的眼色复杂难解。     陆芷云见他走来,心中却是十分欢喜,如同久未谋面的老朋友一般,热络的唤道:“快来快来,怎的你不开心啊?见我醒来还阴着一张脸,让我好生惆怅啊。”     说罢,放下手中的粥碗,作势长叹了一口气。     君华眼角一斜,似是早已料到她会醒来,语气之中没有惊讶,只是淡淡道:“醒来了就好,你醒过来了,我自然是欢喜的,可我这个做哥哥的操碎了心,别人还就是不领情么。”     杨璟怕他说出仙元一事,又端起桌上粥碗递到她手中,催促道:“莫理她,赶紧吃。”顿了顿,转头又对君华道:“少说几句。”     君华哼了一声,道:“敢做不敢当,你有本事做下了,怎的还不敢说出来啊。”     陆芷云只觉君华言语之中颇有深意,目光只在二人面上回转,又问:“杨璟,你可是瞒了我什么?”     杨璟淡淡道:“不曾瞒你什么。”     陆芷云心中存疑,转向君华又问:“他说的可是真话,不如君师兄说吧。”     君华冷冷瞧了杨璟一眼,冷笑道:“你二人之事,我可不管。”     说罢,抬脚便走,临到门前又道:“芷云你好生休养,才能将之后的日子好好过下去。“     陆芷云听得懵懵懂懂,只道君华性子反常,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晓之事,且此事怕是有自己有些关联。可杨璟却是不愿多说,只得徐徐寻找答案才是。     杨璟见她呆愣着不肯吃粥,忙从她手上端过碗来,舀了一勺凑到她嘴边。     想当然尔,陆芷云心中巴望杨璟已是许久,今日得他这般关切照顾,心中欢喜只觉就要飞上天去,嘴唇一张,含住了杨璟递过来的勺子。     杨璟抽勺不动,尴尬异常,却是舍不得开口说她。     陆芷云越是顺杆子往上爬,眼见杨璟面色几不可察的微红,心中默念一句:就算他不喜欢我又如何?就算他只是单纯弥补过错而救我又如何?既是给了第三次生命,我又岂会再怕什么。     “松嘴。”     “不···松。”     “你可是不饿?”     “···饿···”     杨璟悻悻的放下手,淡淡道:“你若是嫌我笨手笨脚,便自己动手。”     说罢,转过身子,就欲离去。     陆芷云看着他的背影,梦中曾无数次出现的他离去的背影,下意识的松开了嘴,衣袖一摆,带起桌上粥碗,听得碗匙碎裂之声同时响起,陆芷云道:“站住。”     杨璟身子一顿,停了下来:“怎么?”     陆芷云却是窒了一下,半响方道:“你为何要救我?当初既是不信我,而今为何又要将我救回来?梦姐姐说我是妖界奸细,你便信了,梦姐姐说我是伤了她,你也信了,若非你心中本来就不信我,又怎会那般轻信他人。”说话间,忽地想起摸了摸手腕,又问:“我的石链呢,你还来,既是送出去的东西,怎的还能收回去。”     杨璟背对着身子,一动不动,也不知为何,陆芷云沉睡之时,他痛苦难忍,心中之意便能自然而然的蹦出口中,可陆芷云醒了。纵然心中仍由千言万语,却是张不开嘴来说。直到过了许久,方才淡淡道:“你莫要多想,若是你喜欢那石链,过几日我再给你便是。”     说罢,抬脚又欲前行,陆芷云面色一急,忽地大声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又何必再救我一次。你将我救了回来,又不肯施舍给我一份喜欢,这便是让我生生活在折磨之中。“     杨璟身子大震,仿佛身后那个面容苍白的女子的这一声话语,比起五雷轰顶,来的还要激烈。缓了片刻,咬了咬牙,就要将自己心意说出。可话到了嘴边,猛地觉得气血翻涌起来,全身经脉经暖剧痛,痛苦不堪。     失了大半仙元,此时才是身体做出的最直接的大反抗,可他无论如何不能让身后那人瞧出一分不妥来。他用尽最后一份心力,勉强运起剩余那一半仙元之力,到了体内稍稍缓解了痛楚,但只在片刻之内,已然化为乌有。     杨璟此时也顾不上再去解释什么,勉力施为,能舒一分就是一分。只觉身体本身发出的反抗之力太过强大,丝毫不受自己支配,五脏六腑都扭曲了一般,只痛的他冷汗直冒。     好在他理智尚存,用尽全身力气开了房门就走。     陆芷云只见他站了半响,却是未等来他只言片语,转眼又见他步子一移,竟是出了房门。陆芷云只觉心中阵阵难过,神色苍白之极,站了半响,眼眶之内盈满泪水就要顺着眼角倾斜而出。她猛地一个仰首,意识到不能坐以待毙,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裙摆一掀,向着杨璟出去的的方向找了过去。     杨璟出了屋门,再也忍耐不住,步子踉跄起来,他心中焦急,只觉浑身力气一分分地渐渐消失,恍惚间摸到君华门前推了进去。     君华心中有气,又心忧杨璟,终究不敢远走。此时听得一声闷响,忙转头去看,就见杨璟跌了进来,面色扭曲,嘴角一丝血迹,已然昏了过去。     君华暗骂一句:“作死的杨璟。”脚上步子飞快,降降扶起杨璟,耳边又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之声,紧接着又是陆芷云一句:“杨璟,你在何处?”           一百零三心中有你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君华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手上扶着杨璟昏迷不醒,屋外又找来一个陆芷云,理智如君华,此时也是抑制不住正在升起的浓浓怒火。这二人明明演的是一出好戏,一个端的是情深意切,一个摆的是大彻大悟方知情贵,可谓是花好月圆的大好结局。     怎的今日势头一转,竟是成了一个不肯道明真相继而反噬昏迷,一个又是不明所以心急火燎的找寻,实在是让人胸闷不已。     君华心中气结,又瞧了杨璟一眼,终是一挥袖袍,悄无声息的关上房门,又将杨璟搬到了床上。     就在这片刻间,陆芷云已然走到君华屋前,抬手敲门问道:“君师兄,你可在屋里,杨璟在不在你哪里?”     君华暗暗点了个头,心道:可不就在我这里么。     屋内静寂无声,陆芷云却是不肯放弃,又敲了敲门道:“君师兄,你不开门,我可自己进来了。”     君华眼角一扫杨璟,这可是她自己要进来的可不能怪我。     屋内仍是悄无声息,陆芷云踌躇片刻,听得一阵脚步声,竟是转身向着二层方向走去。     君华长舒了一口气,骂骂咧咧的将杨璟扶起,伸手探了探他脉门,从袖袍之中掏出一粒丹药塞进杨璟口中,低声道:“好不容易得来的五粒丹药,前前后后让你二人拿去了大半,哥哥待你等的恩情,我看你是还不清了啊。”     说话间,就见他猛地站直身子,左手后背,右手伸出,掌间泛出一片蓝色的光芒,将杨璟整个人罩在了里面。     杨璟本来面色苍白,此时让蓝光一罩,竟是渐渐缓了过来,额角的汗水如烟般蒸腾而去。     眼见如此,君华缓缓收了仙力,又将杨璟身子放回床上。忽地心头一跳,转身向屋门看去,就见那屋外不知何时又站了身影。不是陆芷云又是谁,想是她在二层未寻得杨璟踪迹,又跑回来了。     “君师兄,你不讲话我也知晓,杨璟定是在你这里的,你开开门可好。”     君华心中疑道:她如何知晓杨璟就在我这里?     “我就看他一眼就走,你开开门让我看一眼。”     “······”     “绝不胡搅蛮缠,看一眼就走。”     君华站在屋内一声不吭,却是从声线之中感知陆芷云心绪低沉了下去。杨璟有意不让她知晓,应是从大局着想,可他自己与陆芷云缔结了生死联系,又失了大半仙元,此事不用多久定是会被师尊感知,到了那是,即便是他想再护她,恐怕也是强弩之末。     这般看来,此事陆芷云早晚必知,且越早让她知晓越好,二人若真是有心走到一起,到时面对责罚彼此也好有个牵挂得以支撑下去。     正想的出神,忽地只听得到“砰”的一声,抬眸看去,陆芷云以身为柱竟是开始撞门了。     好剽悍的陆芷云,这哪里像是个刚活过来的小姑娘,明明就是个精力充沛的女流氓。     这般想着,忙抬步走了上去,见她又要撞来,忙喝道:“死丫头,你再撞就把我屋门给掀了。”     屋外嘟囔道:“谁让你把杨璟藏起来的。”     君华一个踉跄,险些扑在门上,什么叫他将杨璟给藏起来了?这二人定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一念及此,手上动作便缓了下来,仿似手上无力,扶着门栓就是不动半分。     “快开门,快开门。”     君华面无表情,低声道:“待会儿有你哭的。”     “砰”的一声,又撞了一下,紧接着便是陆芷云抽气喊疼之声。君华也是吓了一跳,这才手脚麻利将门栓扯了开门。     屋外陆芷云回过头来,冲着他瞪了一眼,随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白玉似的肌肤欺霜胜雪,因着受了杨璟那一剑失血过多的原因,整个人瞧着有些轻飘飘的。     但见她轻巧的进了房门,擦身而过间笑道:“看你再将他藏起来,若有下次,我便···”     话音顿落,紧接着是她急切的步子声。     君华迈着步子,缓缓走了过去:“如何,可是我将他藏起来的?”     陆芷云猛地回头,涩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心中只觉一阵惊惧,为何她活过来了,杨璟又躺回去了?     君华满不在乎道:“怎么回事,可不就是你瞧见的这样。”     陆芷云心乱如麻,抬手往杨璟面上摸去:“杨璟,你醒醒,我不问你了,不气你了,快醒醒。”     君华站在一旁,看着陆芷云的眼光脸色都迅速暗淡下去,几乎没有了生气,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手握起,凑到嘴前,作势轻咳了两声。     陆芷云一惊,起身抓住他衣袖道:“君师兄,他究竟是怎么了?你是仙人,又是他师兄,你肯定能救他的,快救他呀。”     每说一句,言语之中的焦急之情又显一分,说到最后,竟是带上了哭腔。     君华心中不忍,眼角一扫杨璟,扶着陆芷云双肩道:“莫急莫急,我定是会救他的。”     陆芷云眼神一亮:“你快动手啊。”     君华一愣,微一摇头,心知若是不在她面前再施上一回,只怕她会不依不饶,当下运起仙力,装模作样的在杨璟额前一拂。     只见一道蓝光缓缓入了杨璟灵台。     “这就好了?”顿了顿,目光一转,忙向杨璟看去,等了半响,却是不见那人有将要醒来的神情,又问:“怎的他还不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与我说。”     君华耐住性子,衣袍一挥,桌旁的凳子便飞了过来,眉眼一动,示意她坐到上面去。     陆芷云膝盖一曲,正正坐了下去。待一坐定,忙道:“说吧。”     君华眼皮一沉,缓缓道:“此事说来复杂,杨璟本来不想让你知晓,可我这做哥哥的却是看不下了,今日一并说与你听。”     陆芷云不答,一双眼睛却是徘徊于他与杨璟面上。     君华想了想,问道:“你可知杨璟当时因何杀你?”     陆芷云一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答话。君华笑了笑,道:“我知晓此事也是他心中一个疙瘩,可他话少又内敛的紧,定是不愿意将事情再拿出来说上一遍,我便代劳与你说。他杀你,并非他之本意,动手之时乃是心魔所控,并未有自身意识。”     陆芷云大惊:“心魔?何为心魔。”     君华不动声色道:“这心魔生在你被困妖宫之时,我与杨璟去救你,竹静香那小妖精先是打你伤你,后又羞辱于你。杨璟心中自责难耐,明明将你推出去是要你好好过,没承想却是落到那个惨样,他恨自己未能护好你,这才生了心魔。”     陆芷云潸然泪下,呜咽道:“那他现在可好了?这心魔可是对他身子有害?”说话间,情绪难控,直起身子,抓住君华衣袖道:“他这样子就是心魔的原因?”     君华一愣,伸手将她又扶到凳子上坐定,又道:“杨璟性子淡薄,这千年间,从未与哪个仙女有过亲近,却是不知何时喜欢上了你。我云山仙规所束,他自负能够掌控全局,一边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边是怕仙规伤了你而要将你推开。”苦笑一声,又道:“说来惭愧,杨璟心中所受折磨,我这做哥哥的,虽是明了,却是帮不了他。”     陆芷云心中又是欢喜又是自责,欢喜的是杨璟是喜欢自己,自责的便是她将杨璟逼得太紧,且从未为他考虑半分。     “杨璟生了心魔,我便转回云山寻师尊,从他嘴里套来了消解心魔的法子,哪曾想刚回来就瞧见那一幕。哎···”君华一声长叹,又道:“而后,你中剑身死,心头之血正好洒在他双眸之中。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这心头血正是杨璟所生心魔之解药。”     心下一缓,心魔解了,可杨璟为何还会这般躺着?     君华知她要问,忙抬手截住她的话道:“急什么,容我慢慢道来。你一个凡人之躯,身受仙剑之创,哪是这般容易恢复的,好在我以定魂珠之力保住你一丝魂魄,杨璟习得重生之术,这才将你救回。”     他心中偏袒流池,故而不提流池之事,只道总要给杨璟自己去解决一些问题才是。缓了缓,话锋一转,又道:“虽说命是救回来了,可你被那伤口却是愈合不了。”     陆芷云下意识的抚了抚胸口,并无疼痛之感。     君华看在眼里,缓缓道:“现下已经好了,你怎会摸得到伤口,你这伤口,可是杨璟提出自己修行两千多年的仙元,一分为二,注入你体内。”     陆芷云只觉眼眶**,再也控制不住,扑倒在杨璟胸前,不消片刻,泪水已经杨璟衣袍浸湿大片,耳边只听得君华隐约道:“他与仙剑合一,他的仙元自是能愈仙剑带来的伤口。这前后一干事情下来,如说杨璟心中无你,打死我也是不信的。可叹他走了这一步,你二人日后不知会怎样,师尊必是已经感知,他如今修为大减,遇上那离镜之罚,哎。”     君华说罢,也不在屋中停留,径自消去踪迹。     屋中只回荡着陆芷云哽咽哭泣之声,那眼泪却是怎么流也流不尽,陆芷云哭的就要昏厥过去,忽地察觉身下之人似是动了一下。忙收住哭声,屏住呼吸,勉力睁开红肿的双眼盯着看。     盯了半响,身下那人又没了动静。陆芷云小嘴一瘪,又要趴上去痛哭一番,猛地又见那人嘴唇动了起来,缓缓吐出一句:“哭什么?人还没死呢!”           一百零四好事将近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她心头顿时涌上一阵狂喜,正要开口,忽然间全身热血又冷了下来,躺在床上的杨璟,嘴唇是动了,可那双眼睛却是不见睁开。     她犹豫道:“你为何不睁眼?”     杨璟不答她话,白玉似的面颊之上,两道英挺的剑眉皱了起来。陆芷云惊觉事情不对,伸出手去对着他的脸颊左右一阵轻拍:“杨璟,你哪里疼?杨璟,哪里疼啊?”     床上的那人,不知是因为疼痛稍缓,抑或是被陆芷云拍的气恼,猛地睁开了双眼,瞬时又坐了起来。     这时的陆芷云也被吓了一跳,杨璟不睁眼,她心中如同火燎,杨璟猛地一睁眼,她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怔在那里。     杨璟也不看她,伸手揉了揉额角,闷声道:“你哭什么?”     陆芷云嚅嗫道:“无甚大事。”     杨璟似乎没有注意到陆芷云答话,仍是揉着额角,片刻之后,缓缓转过头来,又问:“师兄可与你说了什么?”     “说什么?”陆芷云一怔,缓了片刻之后,面上升起一丝笑意,又道:“莫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能与我说,好比你也喜欢我这事,如若不是通过君华师兄的嘴,我怕也是不能知晓的。”     但见杨璟面色几不可察的红了起来,又问:“还说了什么没有?”     陆芷云但笑不语。     杨璟面上一丝窘迫,状似无意的轻咳两声,缓缓下了床,嘴中却淡淡道:“他还能说些什么好的,罢了。”     说罢,转身便要出去。     陆芷云哪里还能让他有机会跑掉,平日里不知他心意,终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可今日却是不同了。那人心中有她,却是没有开口道明,既是肯舍出一半仙元来救她,那这人心中对她的爱意只怕半分不少。     一念及此,几步上前,拽过杨璟手臂,面色严峻喝道:“杨璟。”     杨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忽地笑了笑:“你这是怎么了?”     他本就生得俊美,此时一笑,将陆芷云怔在了原地。这是她第几次见着他笑呢?     正想的出神,又听得耳边传来杨璟低沉道:“可是傻了?”     陆芷云身子一震,也不知心里想了些什么,抬眸望了杨璟一眼,便往杨璟怀中扑了过去。     杨璟微微一笑,居然未将她推开,却是伸出双臂将她圈在了怀里,只听得他轻轻道:“你都知道了?”     陆芷云在他怀中勉强抑制住激动地心情,却控制不住声音中的颤抖:“日后再如何难,你也不能再降我推开!”     杨璟满是柔和怜惜之意,柔声道:“我已触犯仙规,师尊定是早已感知,只怕要落得魂飞魄散的结果。”     怀中那个面容精致的女子轻轻的皱眉,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半响之后,抬头问道:“君华说你习得重生之术,你可能告诉我,这重生之术是如何施的?”     杨璟眉峰一蹙,微感讶异,心中猜想君华究竟跟她说了多少,心下略微一思索,点头道:“我以心头之血与你缔结联系,我二人生命已然连在了一起,若是我死,你也活不了,反之亦然。”     陆芷云本来皱着的眉头忽然松开了,她从杨璟怀中出来,上下打量了杨璟一番,忽然提高了声音道:“我看你也不像是短命的人?怎的害怕活不长?”顿了顿,又失望道:“可就是我一个凡人之躯,再长也只是百年,才是真的拖累了你。”     “你可怕死?”杨璟又问。     陆芷云默默无语,半响之后,面上难掩失望之色,低声道:“我要是害的你短命可怎么是好?”     杨璟紧紧盯着她,面上神色阴晴不定,陆芷云将他神情看在眼中,忽地一笑:“我怕什么死,这时间最难得到的上仙杨璟都被我拿下了,还有什么是我怕的。若说还有什么是我怕的,那便是···”     说到此处,顿住不讲,只见杨璟面色面上渴望焦灼的神情越发强烈起来。     陆芷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片刻,对着他微微一笑:“我怕的,便是不能陪你去死。”     陆芷云看着面前这个男子,只见他面上满是坚毅之色,眼中隐隐还有淡淡温存。心下一片柔和,能得他如此用命相护,纵有千险万难,却终究是值得的,命运总算开始眷顾她了。     杨璟默了半响,方道:“你不悔?”     陆芷云嫣然一笑,放佛她周围的景色都温柔了起来,只听得她幽幽道:“有一件事,我还要与你问问清楚?”     杨璟忙道:“何事?你说。”     陆芷云瞪他一眼,转身作势恼道:“你既是心中有我,我也心属于你,此事说来也是水到渠成。可我再如何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如此与你私定终身甚是不妥,你且看看,聘礼什的不必计较,抽个时间与我哥哥说上一句,尽早将我娶了吧。”     杨璟哑然失笑。     她在意的竟是这事,于他来说,娶与不娶只是个形式而已,可她却是个凡间出生长成的姑娘,这嫁娶之事于她也算是头等大事。     “那,我何时娶你好呢?”杨璟戏虐道。     陆芷云一听,倒是怔了半响,继而便见她耳根之处飞起一丝红晕,不知哪里来了一阵清风一吹,片刻之间就见红上脸颊,一颗心顿时砰砰狂跳了起来。     “你哥哥与你乃是一母同胞,他的性子你最是了解,这何时上门求娶最为合适,你当告知我才是。”     陆芷云哪里会听不出他话中之意,只是求了许久的感情猛然一下子有了回应,心中却是又是娇羞又是恍惚,缓了片刻之后,仍是不能抑制住心中那股狂喜,竟是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杨璟心中一惊,只道她最近越发爱哭了,却不知现下哭的为何。掩了面色,上前将她身子扳了过来,柔声问道:“你又哭甚?你若是不愿,我不会勉强于你。”     陆芷云止住哭声,伸手擦了眼泪,忽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抬眸看向杨璟:“日子也不用挑了,哥哥既是将我送出来,这过日子的事,我自己决定了便是。还有···”     缓了缓,又道:“我等今日也是等了许久了,你那师尊也不知何时会来捉我二人,也再等不得了,今日我便收拾一番,明日咱们便成亲吧。”     杨璟嘴角动了动,下意识的笑了起来。长臂一伸,将面前那美丽的女子圈到了怀中。     忽地听得屋外“啧啧”有声,就见君华砸着嘴从屋外走了进来。     陆芷云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是能在梦馨与阮喜面前高声说出自己心意,平日里遇着与杨璟独处之时,更是对其又摸又抱。可今日被杨璟这般紧紧抱着,加之君华似笑非笑的瞧着,终是又红了脸颊,双臂一撑,欲从杨璟怀中出来。     杨璟却是不放,望着君华淡淡道:“你最为年长,不如就给我二人做个见证罢。”     君华吃了一惊,面上神情却是不变,似笑非笑道:“杨璟你这话之意可是说你二人要成亲?我可是错过了什么?怎的我这随便出去溜了一圈,回来就见你二人谈婚论嫁了?”     杨璟却是不甚在意,只缓缓确定道:“我们是要成亲,请你给做个见证人。”     君华一顿,半响之后叹息一声,缓缓道:“杨璟已是犯了仙规,又失了仙元,惩罚早晚要来的,能开心一日便开心一日吧。”     陆芷云从杨璟怀中挣脱出来,对着君华眉眼弯弯道:“你是最合适的人,既是杨璟的师兄,又可算是我娘家哥哥。”     “等等”君华犹豫了一下,又道:“大原与东研开战之事,你可知晓?”     陆芷云一怔,随即会意过来,大原与东研之战只是早晚而已,她一个姑娘又能什么。何况哥哥早前将她送出宫外,便是料到会有这一日,她能摘身其中,才是陆重白的本意。一念及此,缓缓问道:“哥哥他可还好?”     杨璟伸手拍了拍她手背。     君华又道:“东研国力本就没有大原强盛,我猜想,那东研国主余澜斯的脑袋定是让驴给踢了,这般轻易开战,却又没讨到什么好处,只怕以后也未必有所改观。你不必忧心这个,你哥哥好好的。”     陆芷云心中一缓,转头对着杨璟又是一笑。杨璟见她看来,报以淡淡一笑,缓缓道:“你既是出了那个宫门,已不是那宫中之人,你哥哥为人冷静睿智,那东研国主未必就是他的对手。”眼角一扫君华,又道:“若是真有需要那天,自然有人会出手帮他的,你且宽心就是。”     君华将二人神情收在眼底,哼了一声,却又不得不应了下来:“有我替你哥哥保驾护航,放心就是。你且安心瞪着嫁人就是。”     话音未落,只见陆芷云面上又是一丝红晕。杨璟瞧惯了平日她满不在乎的模样,今日见她一副娇娇怯怯的模样,只觉心下一片柔软,溢出一抹愉悦的浅笑,低低的声线,难掩的温柔:“如此甚好。”     陆芷云面红似火烧,别捏道:“你二人都是男子,出宫之前母后也未教我成亲事宜,不知要准备些什么合适。”     杨璟与君华俱是一怔,只听得君华“嗤”的一声笑出声来,问道:“你想学什么,哥哥既是你娘家之人,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璟一听,冷冷一眼,扫了过来。     君华却是满不在乎,拉过露珠云笑道:“来,来,你说与哥哥听,你究竟想知道什么?我来与你说。”     饶是陆芷云天真纯良,见得君华一脸坏笑,只道君华有意笑她,只见她面色涨红,撸起袖子,作势欲打:“要你取笑姑奶奶,你个没成过亲的老道士也该在姑奶奶面前卖弄。”     “姑奶奶,明日你嫁了可就是我弟媳妇儿了,哪里来的姑奶奶。”君华一本正经道。     陆芷云一怔,下意识的转头去看杨璟,但见那人面色一敛,猛地转成平日里风轻云淡的神情,只是那双眸之中却是升起一丝凝重。     杨璟犹豫了一下,道:“师尊,要来了。”           一百零五成亲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什么来了?你怎知你师尊来了?”陆芷云一怔,坐直了身子。     君华挑眉:“莫急,即便师尊来了又能如何,你二人心意如此,即便要罚也得等喝了这杯喜酒再罚。”     “他说的是,师尊来了便来吧,我二人如今这般,倒也没什么遗憾了。”杨璟宽慰道。     心知多想无益,要来的终归要来,她一个凡间女子,能嫁的自己心喜的夫君,而恰好对方心中也有自己,也算一桩美事。既是不能与他同生,能与他共死也是好的。     想到此处,又是嫣然一笑,淡淡道:“你师尊来了,无非就是捉拿我二人归案,可这要杀头的也会给顿饱饭吃,你那师尊既是那般看好你,想必让你娶个媳妇的时间,总是要给的,故而,我也不甚担心。”     杨璟一听,想是对她所言甚是满意,面上竟是又有了一丝笑意,想了想,道:“你快去瞧瞧,有何缺少的东西,明日便要嫁人,今日怎么也得准备妥当了。”     陆芷云面色一红,没有接话。转身便往房间去了。     杨璟心中快慰,以往那颗如死水般的心脏终是活络起来了,高低起伏,全因那美丽的女子。君华见状,嘴角一抽,只道杨璟终是变了,以往那个冷面上仙,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森冷气息的杨小仙君,成了今日这个会哭会笑的杨璟。     君华定了定神:“可准备好了?”     杨璟神色一敛,道:“准备好了。只是我还有些事情要托你去做。”     君华撇了撇嘴,作势不情愿地伸手掸了掸衣上的灰尘,又抬手止住正要开口说话的杨璟,缓缓道:“你那心思,我岂会不知,姑且看在你一片心意的份上,我便替你走这一趟。只是你也不能委屈了人家,成亲这事于凡间女子来说犹如第二生,你尽快着手准备。这屋中所需的物事,加上你二人衣饰,诸如之类,就算去抢,你也得给我抢来。”     杨璟一听,面上略显窘迫,轻咳两声缓了面色道:“此事我已知晓,你早去早回。”     话音未落,只见君华已然款款走出屋门,低低的声线传来:“明日午时之前我必定赶回,你也别磨蹭,快些动手做事去。”     杨璟微一点头,顺势出了屋子,行至陆芷云屋钱顿住脚步:“芷云。”     此时陆芷云正在翻箱倒柜,听得杨璟出声,面上难掩心虚,只大声对着门外道:“你莫要进来,我正、正收拾一番。”     “好好、我不进来。”杨璟轻声道:“我要出门置办些物事。”     陆芷云自然知晓他口中置办的物事会是些什么,目光回转,瞧了这柜中衣物一番,苦着脸道:“不如我与你一道去可好?”     “你去作甚?”     “我想去买些新衣裳。”陆芷云几步上前开了房门,嚅嗫道:“你瞧我平日的衣物都是些素的。”     杨璟随即会意,扫了一眼屋中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柜子,笑道:“你安心待着便是,一切有我,厅中有些吃食,你自去吃饱了回来休息。晚间自会有人给你送来吃食,我归的晚,你好好睡一觉便是。”     温柔如杨璟,为他舍了这条小命又有何妨?陆芷云哪里能想得到,这世间有一种人便是个极端的存在,他若不接受你,你便如同置身冰窖,他若心中有了你,你便如沐春风,浑身上下只觉暖洋洋的大是舒坦。     待到陆芷云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出了院子,正踏在院外的绿草之上,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月白长袍,面如冠宇,眉眼之间尽是笑意,踏上云朵飘飘然而去,好一副俊美仙君如画。     陆芷云拍了拍脸颊,喜滋滋的入了房门,这待嫁姑娘的心情,显在她面上,越发将她衬得绝美非凡。     杨璟这一去果真去了许久,直至夜色深深也不见转回。陆芷云孤身站在二层的平台处,四下无声,只有竹林深处不知名的地方,远远传来野外虫鸣,低沉幽幽。     此时正值夏末,夜风中,依旧带了一丝酷热,陆芷云站了许久,仍是没有一丝睡意。     “姑娘,时辰晚了,早些睡了才好。”楼下传来温和的声音。     陆芷云一怔,忽地想起讲话的正是晚间给她送饭食过来的中年妇人,她本以为那人受了杨璟之托,能自由出入屏障,定是早就离去的。     “大娘,你怎的还没回去。这么晚了,离家里可远?”说话间,下了楼去。     灰衣的中年妇人眼神柔和:“仙君回来的晚,特意交代我今夜留守此处,有大娘在,姑娘且安心去睡就是。”     “什么?”陆芷云身子一震:“是杨璟托你留下来的。”     中年妇人微微一笑,推开陆芷云房门:“姑娘快去睡吧,养足了精神,明日可是姑娘的大日子。”     她说的含蓄,那意思却是明白的很。面上一红,又上下看了那妇人一眼,只道杨璟托付的人,定是信得过的。当下也不再忸怩,应了那中年妇人一声之后,便要转身回房歇息,忽地又顿住脚步,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折回来问:“那你今夜睡在何处?”     中年妇人一怔,未料她有此一问,望了她好一会儿,笑道:“姑娘不必忧心这个,这旁边都有歇脚的地方,姑娘安心去睡就是。”     这阁楼中只有她与中年妇人两个,还愁没有睡得地方,想到此处,暗呼一声傻气,转身又入了屋子。     这一晚,陆芷云睡得香甜美满,直至第二日天亮出鱼肚白也未醒,杨璟不知何时是何时归来的,面上却是无一丝倦怠,此时已端着茶杯正在喝茶。     那中年妇人仍在,见得天色渐渐亮明,上前道:“时辰差不多了,要不要将姑娘叫醒?”     杨璟抬眸瞧了屋外一眼,不置可否:“他还没回来。”     中年妇人犹豫了片刻:“仙君,我这身装扮。”     “换回来吧。”杨璟揭开茶盏,轻饮一口之后抬起头来,只见那灰衣的中年妇人已然不在,那处站着的却是个细长脸的男子,一样的灰衣长袍,见他看来,俯身就是一礼。     杨璟面色淡淡的:“天亮了,趁着这点时间,你再出去瞧瞧,这阁楼各处布置的可还算妥当。”     灰衣男子还未完全走出屋子,忽地就见那屋门处如流水般一阵晃动,猛地显出两个人影来。一人蓝衣长袍,面容俊美,正是君华,另外一个天水碧的宫装裹身,面容柔媚,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发鬓之上一只金灿灿的凤钗。     杨璟略一犹豫,起身上前,待到那二人身前,却是不知如何开口。想了片刻,俯身就要行礼。     那美妇手疾眼快,忙扶了他双臂道:“自家人,无需多礼。”站定之后缓了片刻,冲着他一笑:“云丫头可还睡着,这贪睡的丫头,也不瞧瞧今日是什么日子。她在哪个房,我去瞧瞧。”     杨璟接话道:“就在这隔壁一间。”     那美妇一颔首,目光回转,瞧着这屋内挂着的红绸,会心一笑,转了身子道:“瞧着时辰差不多,我这就去唤她。”     君华眼角瞧着那正向陆芷云凡间走去的美妇,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赶回来了。     杨璟知他所想,缓缓道:“谢师兄。”     君华拍了拍他肩膀,又瞧了院门前的两只大红灯笼,笑道:“当真要谢,这拜高堂之时用力一些就是。”说话间,看了一眼天色,又道:“时辰不早了,做新郎官的快快换衣。”     ······     陆芷云睡得迷迷糊糊,被人从被子里摇醒:“云丫头,再不起来就要误了吉时了!”     睁开眼瞧了瞧面前的美妇一眼,陆芷云猛地从穿上跳了起来,一把扑到那美妇怀中:“母后,你怎么来了,母后,我可想你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陶氏眼中一片水雾,拍了拍她后背:“傻姑娘,母后这不是来看你嫁人了嘛,快快收了眼泪,这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掉眼泪。”     “母后,,我要嫁人了。”     “傻丫头,母亲知道你要嫁人了,母亲今日就是来给云丫头梳妆的,定是要教我家闺女美美的嫁人。”     陆芷云与陶氏母女二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等到巳时初才惊觉时光飞快,忙把陆芷云叫了起来,胡乱吃了些早点,便动手给她梳头着装。     陶氏虽说位及皇后,可这给陆芷云打扮却是一点也不含糊。待到着装完毕,陆芷云凤冠霞帔,端坐在铜镜之前,那一声通红的嫁衣,衬着她的雪肤花貌,越发的明艳照人。     陶氏眸中一阵宽慰,瞧着陆芷云娇羞的模样心中一声长叹,她心中对陆淳将她送出来一事埋怨已久,可今日却是真正的豁然开朗了。为人父母,只要子女过得幸福,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眼见吉时已到,从袖中拿出木梳,象征性的在陆芷云头上梳了一下,口中念念有词:“一梳梳到白头偕老,二梳梳到幸福无忧,三梳梳到子孙满堂。”     陆芷云听得母亲念叨,眸中腾起一片水雾,心下又是高兴又是忧虑。陶氏将陆芷云身子抱到怀中,轻轻拍了拍,低声哄道:“乖女儿,母亲就一个心愿,要你与他开心快乐的过下去,你可能答应母亲?”     陆芷云含泪点头。     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陶氏忙端来一蛊百合莲子粥,催促着陆芷云喝了下去。     陆芷云乖顺的喝了粥,降降要放下手中器物,忽地屋外一阵鞭炮声响起,紧接着便是君华浑厚一声:“吉时已到。”           一百零六月下美人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脸一红,心头突突的乱跳起来,慌乱的垂下眼帘。     屋外一阵脚步声传来,除去君华戏虐调笑之声外,还夹杂着一道陌生的男声,陶氏忙拿了红盖头盖在陆芷云头上,扶着她坐到了榻上。     恰在此时,听得门外一声呼喊:“迎新娘子来了。”     贴着大红双喜的门扉被推开,君华领头,身后站着大红衣袍的杨璟。     君华对着陶氏微微一礼,高声道:“咱们条件所限,今日便便省去了那些繁礼,让杨璟自己将新娘子给背回去吧!”     说罢,忙将杨璟扯到身前。     陶氏定睛一看,那男子一身红衣,如墨长发被红绸束起随意披在脑后,面如冠玉,眉目之间稍显清冷,可那黑漆漆的星眸却是亮的惊人,难掩的喜意扑面而来。     哔哩啪啦的鞭炮声又响,君华捅了捅杨璟手臂,凑过去低声道:“傻站着作甚,快去,跟你岳母将姑娘讨过来。”     杨璟的视线在那坐着的红影身上流转一圈,缓了片刻,抬脚入了屋门,作势要拜。     陶氏哪里敢受他的礼,忙将他弯下腰的动作止住。君华去接她的路上已将杨璟为人身份说的清清楚楚,站在眼前这人虽是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但却是已活了千年的上仙。她心中惶恐,唯恐受了杨璟这一拜怕是要遭五雷轰顶。     好在她也不甚在意杨璟拜她与否,心心念念间,皆是自己闺女嫁了个良人,虽是心中欢喜,却也难掩闺女被抢走的酸涩。     杨璟却是不依,轻轻拂了她的手,端端正正的拜了拜,道:“杨璟求娶芷云,请岳母成全。”     陶氏一惊,不得已生生受了他这一拜,心中忐忑万分。     杨璟见她不答,犹豫又道:“岳母···”     陶氏回神,很快镇定下来,随即发现并未遭雷劈,面上一抹微笑,也不答话,上前执了陆芷云的手,放到杨璟手中,一字一句道:“交给你了。”     杨璟手间温热,将她小手包了起来,陆芷云在盖头之下抿嘴一笑,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能与他携手相伴。     正想的出神,忽地只觉身前一暗,陆芷云就着盖下角度去看,只见那人红绸束着的墨发,红衣衬着宽肩窄腰,竟是曲了双腿要背她。     新娘出嫁,自古皆是父兄来背,因着她父亲已去,哥哥未在,杨璟便要直接将她背了出去。心中一阵暖意,小心翼翼的伏到杨璟背上,就在屋外一阵鞭炮声中被杨璟背出了房门。     跨过火盆,拜过天地,就被扶到喜房中里。     陆芷云端坐在喜床上,盖头下只见杨璟站在身前不动,似是呆愣了一般。     君华“嗤”的一声笑出声来,高声道:“傻了,杨璟傻了。”     听得此话,杨璟略有些茫然,只瞧着手中被君华塞过来的喜秤,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挑盖头了,杨璟,挑盖头啊,你不挑,我可来了啊。”     杨璟这才明了,面色一紧,握了握手中喜秤,那挑盖头的动作小心细致,掌间一抬,轻轻将红盖头挑了下来。屋中顿时一阵哄笑,能得杨璟这般啥样,怎能不叫人开怀。     但见红烛的映衬之下,陆芷云粉颈低垂,她的眉是婉约的,鼻是巧的,她的容貌,像是要流淌过来将你拥抱的温柔水波,让人沉醉。     君华见杨璟又怔在那里,嘴角笑意飞扬,款款走上前去,将杨璟虚扶到陆芷云身旁坐定,回身抓起一把桂圆莲子,笑道:“但望你二人夫妻同心,和和美美。”顿了顿,似是想了片刻,又道:“早生贵子。”     说罢,对着二人撒了过去。     杨璟心中哑然,心想应是凡间风俗如此,听得君华口中那话,嘴角一勾,又笑了起来。     忽地又见君华拿了酒盏塞到二人手中,倒上美酒,示意二人喝了交杯之酒。但见陆芷云面色绯红,她本就心中紧张,此时被要求在众人之前喝了交杯之酒,握着酒盏的手便颤抖起来。     好在杨璟素来稳重,当下稳住心性,借着自己手劲又将陆芷云手中酒盏稳住,同时向前一凑,稳稳当当喝下了对方盏中之酒。     仪式已成,君华对着杨璟笑道:“咱们人少,又都是些亲近的,你便不用出来支应了,我替你招呼就是。洞房花烛,莫要虚度。”     说罢,转身将陶氏与灰衣男子招呼出去。三人一走,新房中便只剩下涨红脸颊的陆芷云和一脸紧意的杨璟。     二人一时不知该讲什么,尽管心跳擂鼓,紧张不止,却只是挨着肩干坐着不动。     忽地屋外传来君华一声:“杨璟,往日可没见你这般痴傻,洞房花烛怎的不见你有所行动,若真是不好意思,我便进来帮你吹了红烛。”     陆芷云听得君华要进来,心中一急,也顾不得头上凤冠,几步跨到烛台之前,“呼”的一声吹灭了红烛。     屋外又是一阵哄笑,君华有意高声道:“阁楼地小,今日我师弟娶妻,心中实在欢喜,不如我带二位去别处赏玩一番可好。”     陶氏与那灰衣男子灰衣,应和道:“那便走吧。”     说罢,三人消失了身影,屋外登时静了下来。     三人一走,这阁楼之中岂非只有她与杨璟二人,陆芷云这才意会过来,心里“咯噔”一声,脑中便有些乱了,忙连声解释:“我···我不是有意要熄烛火,我是心忧君师兄又要进来闹上一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上前熄了烛火,你千万别多心,我绝对没有···没有···”     杨璟在黑夜之中轻轻一笑:“没有什么?”     “没有···没有催你洞房。”说到此处停了片刻,黑暗中只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忽地又是“哎呦”一声。     杨璟心中一慌,几步上前将她抱住:“怎么?哪里疼?”     热气袭上脸颊,黑暗之中只觉杨璟抚上她的脸颊,手指顺势而上,摸到她头上凤冠,缓缓道:“被这东西压着吧,你莫动,我给你取下来。     黑暗之中,他手指在她发间流转,许久之后,凤冠之下的发鬓妆扮已然被解开。杨璟拉了她的手,欲带她从屋内出去。     “这是要去何处?今日不是应该待在房里嘛。”     “要睡也得梳洗一下才是。”     “你这是要带我去后院梳洗?”陆芷云扫了周围景色一眼问道。     “莫怕。”杨璟慰道:“阁楼之中只有我二人,我放心去洗,我给你守着就是。”     月光清冷,因着入夜,暑气渐消,那老树之后的泉水却是犹自冒着热气。     陆芷云面染红颊,脱了鞋袜伸到泉水之中,坐在泉边舒服的吸了一口气。     杨璟站在老树之后,听得她这一声吸气,心中一阵柔软。     过了片刻,陆芷云心想泉水舒适,反正阁楼无人,不如叫上杨璟一起,大着胆子道:“杨璟,你转进来。”     树后的杨璟一怔,犹豫片刻,终是转了进去。但见陆芷云坐在泉边,身上只着一件粉白的中衣,一双脚伸在那泉水之中,美如月下仙子一般。见他进来,似有些紧张道:“我猜想你也是累了一日,不如与我一样脱了鞋袜泡一泡,反正这阁楼四下无人,也不用怕羞。”     杨璟一听,心道怕羞的应是她才对,当下选了个离她几步之远的地方坐下,脱去鞋袜入水。     陆芷云本意二人并肩挨着坐在一块,可她却不能只说,但盼杨璟能够意会。可杨璟却是个不开窍了,离着几步之远,就是不肯靠过来。心想反正二人已是夫妻,坐在一起才能应景,当下缓缓挪动身子,向着杨璟看去。     杨璟看在眼底,却是因着往日脾性使然,只当未曾瞧见。     陆芷云用心费力,间或移上一步,还要担心被杨璟所查,待移到她身旁之时已是气喘吁吁。     “你过来作甚?”杨璟佯装惊问。     “这大半夜的,挤挤热乎。”陆芷云腆着脸笑道。     说话间,手臂一勾,将那人手臂勾了过来,额头一偏,正正靠在杨璟肩头。反正已经过来了,靠一下又能有什么。     这般想着,鼻间吸入一股橡苔气息,正是杨璟身上所来。也不知是这气息撩人还是其他原因所致,只觉色胆暴涨,反正已是夫妻,为何不同在这泉**浴。     一念及此,径自跳到泉水中去。那泉水远比想象中要深,刚一如水,便觉水波涌过胸口,即刻又漫上脖颈,心中大惊,只怕今日色心未成却要身先死。     杨璟也是一惊,见她似是不会游水,忙下水去接住她身子。陆芷云衣裳浸湿,本能的伸出双手搂住他脖颈,只是这一下便是点了火了。     只觉身上被那人所触之处升起一丝热流,那热流如同闪电般,顷刻间传遍全身,就在这月色之下,杨璟面上腾起一丝红意。     陆芷云惊吓之余回过神来,只觉自己伏在一具温暖的身躯之上,头心之处一阵气流回旋着,正是杨璟稍显急促的呼吸。小脸一红,拂去了面颊上的水滴,嚅嗫道:“没想到这泉水如此之深。”     杨璟不答话,他抱着陆芷云,二人就这般相拥着浮在泉水之中,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焦灼之感。     陆芷云只当他气恼,抬起小脸,可怜巴巴的望着杨璟道:“真是没想到这泉水这般深,我本来只想梳洗一下。”     杨璟回神,压制住心中焦灼:“既是都湿了,就一起吧。”     陆芷云心中大喜,刚刚要呛水的惊险即刻抛之脑后,愉快的撩了撩水中秀发,嘀咕道:“这泉水热度适宜,当真是洗浴的好地方,你倒是会找地方,当初建这阁楼,怕是奔着这泉水来的吧。”     “嗯。”杨璟将她拉到泉边:“你就在这边上洗洗就是,莫进那泉心之处。”     说罢,却是手臂一动,向着深处游去了,待到中心,猛地扎身入水,整个人便从水面上消失了踪迹。     陆芷云瞧得好生羡慕,这鱼一样的灵活自如,改日定要他也教一教才是。     忽地身前水流一动,一道人影从水中而出,猛地将她抱紧怀中,低头便吻在她眉眼。     陆芷云本能挣扎,只听得那人幽幽一句:“莫动。”     言语之间,透出一丝**,杨璟的呼吸急促的喷在她鼻尖。心中一阵狂喜,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攀上他肩头,生涩的回应他。     杨璟本就极力控制身上**,哪知陆芷云这一回应,却是将他理智冲的干干净净,又低下头去吻她的鼻尖,脸颊低声:“我定是入魔了。”细碎的吻随着低语一下来,落到她颈间。     陆芷云听得他言语,不知是害怕还是羞涩,整个人轻微颤抖起来,缩了缩脖子道:“不要,不要在此处。”     婉转低吟,只搅得杨璟全身燥热。     月色如水,泉水轻轻拍在二人身上,怀中美人眼眸迷离,一张小脸如醉酒般通红火热,粉唇轻启:“璟,杨璟,回房。”     杨璟心知自己心动神摇,再难有招架之力,抓住最后一丝理智,抱上怀中身软如水的陆芷云,“咻”的一声,泉里没了踪迹。     眼前景物一转,恍惚间已然回到喜房,陆芷云色胆包天,此时也顾不上再想其他,只觉身上燥热难忍,竟是自顾自的要将身上衣物除去。     衣裳半褪,露出一截雪白莹润的肌肤,脖颈之上深浅不一的痕迹,越发引得他血脉喷张,原本就强行按耐住得欲火,一发不可收拾。豆大的汗珠从杨璟额间滚流而下,只觉呼吸越来越热,血冲脑门,再难自持。     身体覆在她上,呼吸便不稳定了,不过眨眼功夫便将她从衣物内剥离出来。偏偏陆芷云是个不怕死的,肌肤相触间,低吟一声,洁白的手臂攀上杨璟肩头。     杨璟只觉火烧火燎,哪里还忍得住,低头封住她那粉红的嘴唇。     隐隐约约间,一股撕裂般的疼痛袭来,陆芷云正是情浓之时也禁不住呻吟出来。身上那人似是缓了片刻,极力压制的身子颤抖起来,之后便是小心翼翼,陆芷云便迷失在高高低低的眩晕之中。           一百零七新婚蜜意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晚饭时分。     红烛火未灭,身上盖得是红色薄被,四周静悄悄的。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天怎的还未亮,杨璟大早的上哪里去了?     “杨璟。”她略有些慌乱的低嚷。     杨璟与君华本是在二层的桌前喝茶,亏得他耳朵好使,听得动静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二层,转眼就推门进去。     可他却是有些生硬的绷着一张冷脸,目光在陆芷云面上一触便慌张移开,片刻间手心布满一层细汗。     见得杨璟进来,陆芷云神色间颇有些不自在,俏脸生红霞,轻声嘟囔道:“大早上的你上哪儿去了?”     杨璟本是有些手足无措,听得此话却是一怔,也不挑明时辰,只淡淡问:“饿了吧?厅里备着吃食,或者我去端来房内?”     陆芷云挪了挪身子,就要坐起身子,这一动却是惊觉身子软绵无力,浑身上下无处不觉酸疼,双腿之间更是火烧火燎的一片疼意。心头一跳,猛地记起昨夜之事,心中不由得暗悔,心道陆芷云你如何能这般孟浪,杨璟这般冒着仙气的人给拉下泥潭了。     “怎么?”杨璟见她不答,面色阵红阵紧,犹豫问道:“可是身子不适?”     话一出口,面色赧然。好在他修为本事颇高,千年间又是冷面常在,很快便掩了神色。     陆芷云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虚,嚅嗫道:“你出去吧,我自己起来便是。”顿了顿,又问:“我母亲可是回去了?”     “嗯,早间送回去。”     陆芷云“哦”了一声,猛然意识到他口中的早间一词,忙问:“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了?”     “戌时。”     陆芷云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看他:“这么说我已经睡了一个日夜了?怎会睡得这般久?”说话间,一掀薄被就要下床。     陆芷云一身中衣,抬脚放到地上起身,没承想这身子却是不受她控制,还未等站稳,就要往前跌去。     杨璟手一抖,下意识的上前扶住她:“慢些,不着急。”     陆芷云心下一慌,心中只说昨日不知哪里来的色胆,勾搭得杨璟欲罢不能,今日又是妥妥得丢了脸面。垂下眼睑,避开他看来的视线:“估计是睡得久了。”     杨璟淡淡一声“嗯。”     又将她按到床上坐定,转身取来衣物。     陆芷云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死命按住他欲给她套上衣服的手:“你出去,我自己来。”     杨璟顺势坐了下来,将她搂在怀中,淡淡道:“你身子不适,我替你穿件衣裳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我二人已是夫妻,断断不必如此客气。”     陆芷云一听,只觉处境更是尴尬。杨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虽说昨夜确是她主动勾搭,可这最后吃亏的可是她。再看杨璟,昏黄的烛火却是掩不住他眉间的神采,真真一副占尽了便宜还要卖乖之象。     见她怔怔的也不答话,杨璟也不再犹豫,将她双手轻轻抬起,套了衣袖,又系了锦带。虽是不言不语,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白玉似的脸颊之上一股柔和。     陆芷云看的呆了,心中满满的都是暖意,待到他一声“好了”,方知自己身上着装妥当。     杨璟上前一步俯下身,伸手过来想把她拉起来:“走吧。”     “哎。”陆芷云心中一高兴,拉住他递来的手起身迈步,下一刻却是乐极生悲,刚走两步听她“嘶”的一声抽气,猛地顿住脚步不再走。     “怎么?你若是不想出去,我去端了进来便是。”     陆芷云后背一层细汗,也顾不得羞怯,轻声道:“疼。”     “哪儿疼?”见她眉尖轻蹙,似是正在忍受痛楚一般,杨璟心中一慌,将她打横抱回床上:“哪儿疼?我看看,哪里疼?”     陆芷云按住他正四处摸索的手,僵硬道:“你出去。”     杨璟一顿,心中一个激灵,猛地明白过来。转身出去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拧了面巾递过去。     “你怎的还不出去?”     “你可需要些什么药膏?我去寻来。”     “不用,你快出去就是。”     杨璟却是不走,转了身子背对着她,淡淡道:“你自己瞧瞧,热面巾捂一下试试。”     陆芷云挣扎片刻,轻轻撩起裙摆,褪下亵裤,低头向自己腿间望去。只见那原本白皙的双腿间红肿一片,触手滚烫,再一细看,原是那肌肤上遍布着擦破皮的青红瘀点。     面巾微热,覆到腿间却是疼的她猛地抽气。杨璟本就心中紧张,听得她抽气之声便是登时回过身来。     这一下可不得了,就见陆芷云面色一僵,即刻掀了裙摆遮住,口中低低嚷道:“你转身作甚,嘶,你快出去,我自己能行。”说话间又是一声抽气。     杨璟眉峰一紧,几步垮了过来,将她抱坐在腿上。见她挣扎不止,止住自己要掀她裙摆的动作,耐住性子缓缓道:“好好,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你自己来,我闭上眼睛可成?”     陆芷云腿间敷着面巾,已是疼的冷汗直冒,见他合了双眼,也不敢去掀裙摆,只伸了进去将面巾轻轻取出。哪知杨璟虽合了双眼,可那手却是正正搭在她腿上,那腿间的滚烫传了上来,顺着他的指尖传到他心低。     他合着双眼,心中懊恼不已。     不禁扪心自问,一向自制之力惊人,千年间收发由心,收放自如,可昨夜这失控却是为哪般?如同一个鲁莽之人,又好比一个好色之徒,让他心中很是挫败。     “好了。杨璟,你可以睁眼了,怎么了?”     回过神来就见陆芷云已然整理好衣衫站在身前,杨璟心中一顿,将她扶了坐定,缓缓道:“你且等着,我出去将吃食端进来。”     陆芷云已然察觉他心虚不对,拉住他的手:“你抱抱我。”     杨璟被她看的无法,心中挫败之感忽然烟消云散,俯身下去将她抱了个满怀。     他杨璟并非鲁莽之人,昨夜那般只因心中所爱。     正想的出神,就听陆芷云软软道:“你莫焦心这个,过上几日就会好了。”想了想,又道:“我心中欢喜,你会,那般,我本以为你做了千年的神仙,即便心中有了我,仍是不敢跨出那一步,如今你这样,倒是越发让我感知,我在你心中仍是有个很大的位置,这个位置大到你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话落,又是一声轻笑。     杨璟抱着她的身子一僵,闷声道:“你当神仙都不是人。”     陆芷云拍了拍他后背:“往日我只听说你们修仙的要绝了七情六欲,方能有所成。”     “确是如此,**乃是修行之人的大忌,但凡有了**,这修行之路必定走得极其痛苦,舍不得放下,又不敢拾起。”     陆芷云拉他坐下来,又道:“你云山仙规只说仙凡不可恋,可没说仙仙不可恋,难不成结成神仙眷侣的心中都无情无义。”     杨璟微侧了头去瞧她,烛光之下见她面上神色稍缓,二人并肩坐着聊天,心中一阵柔软,缓缓解释道:“这神仙眷侣可不是相结就结的,能结成伴侣的神仙必定是能与对方共同静心修行之人。两个人的心在一条修行的线上了,就不会有有碍修行一说,好的神侣因着双修反倒能更上一层。”     陆芷云恍然大悟:“难怪你们云山仙规有说仙凡不可恋,其实骨子里是怕这凡人影响你神仙的修行才是,当真是冠名堂皇。”     杨璟一怔,却是不恼,淡淡道:“可我如今却是没有退路了。”     陆芷云一听,只道成亲不过两日,这杨璟竟是起了后悔的心思,伸手过去,对着杨璟腰角掐上一把,恶狠狠道:“可不是没有退路了嘛,你这已将生米煮成熟饭,可是不想负责任?可是想始乱终弃?”     心知惹了陆芷云气恼,也不敢打开掐在腰间的小手,只得勾着嘴角道:“我杨璟岂会是那样背信弃义之人。”说话间,灵活一转,将陆芷云掐着他腰间的手握在掌间,慢慢地道:“哪怕我时日无多,能与你一道过上这最后几日也是好的。”     陆芷云将他神色看在眼底,心中丝丝蜜意,杨璟是何时心中有了她。或许世人总是这样,终于得以确定自己内心之时,才猛地发现,不知何时,那人已在心间常住。真真是应了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想到此处,侧身抱了抱杨璟,又在他脸颊印上一吻:“我不后悔,不后悔爱你,不后悔嫁给你,若是我们还能回来,那便生个孩子,再种些果树,慢慢的过下去。”     杨璟却是一僵,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     陆芷云见他面色一冷,追问:“怎么?你不想与我过下去?”     杨璟淡淡地道:“你自知我对你无甚自制之力,可莫要玩火**。”     陆芷云一怔,随即会意过来,红晕渐渐漫过耳际。     杨璟见她这般模样,心中只说自己本事不小,却是被这个娇憨的小姑娘吃的死死的。一念及此,起身抬脚出去。     “你要去何处?”     杨璟回过头来,故作冷淡扫了她一眼:“怎的?你这一个日夜不用吃喝,嫁了我便也成仙了?”           一百零八莫怕我陪着你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因着身子不便,陆芷云这一歇便又在屋里窝了三日。     好在杨璟素来稳重,捏着本书坐在窗边也不多话,陆芷云问一句,他答一句,二人这般相处倒是奇异的不觉尴尬。大约两个人的幸福便是如此,不必开口说多少话,只静静的待在一个屋内,各自做着手头上的事,静静相伴,便能让人心中盛满暖意。     待到第五日清晨,天色渐明,只是太阳确实迟迟不出,天空中阴沉沉的,满是乌云,是个阴天。     杨璟慢慢睁开双眼,不为人知的笑了一笑。伸手一挥,就见窗户微微开了个小口,屋里瞬时明亮些许。偶尔一阵微风吹进屋中,拂在脸颊之上,没有了夏日的热气,不由得令人精神一振。     陆芷云睡得深沉,睡梦之中仍是抱着他一只手臂。     怕吵醒了她,也不敢胡乱抽出手来,直至君华身影在屋门前晃了两晃,才不得已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臂。     “璟···杨璟。”因着未完全醒过来,嘴里含糊问着。     “吵醒你了。”杨璟帮她调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声道:“时辰还早,你接着睡。”     陆芷云听得他轻声哄着,迷迷糊糊间又睡了过去。     杨璟见她又睡了,这才抬脚出门。     君华正候在门前,见他出来,低声萧道:“舍得起来了?”     “大早的,怎么了?”     君华面色一紧,却是不答话,只转身向着后院走去。杨璟心知他定是有事要说,也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待到后院葡萄架下,猛地顿住脚步:“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师尊来了,你竟是一点没感知到?就算你失了大半仙元,也不至于迟钝到此吧。”     听得此话,杨璟忽然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冰雪消融:“我知道,可此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既是知道还这般坦然,哥哥也算服了你了,莫不是娶了个媳妇儿,这命都不想要了,当真是怪哉。”     “那你倒是说说,我能想个什么法子?”顺势坐到葡萄架下,又道:“师尊既是赶来,必是已知事情始末,即便我想带着她逃,又怎么能逃得出去。这天下之大,若是这一世皆在躲躲藏藏间,倒不如将剩下的日子过得快活些。”     君华瞪了他一眼,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可你也得想想办法不是,当时去流池那里求这重生之术时,你曾许诺说救了芷云便要带她过去看看,不如你赶紧带上芷云启程过去,将这始末说了,保不准她能出手帮你。”     杨璟淡淡道:“流池位及上神,可此事却是不能将她扯进来为好。”     君华如何不知这事关系甚大,若是将流池扯了进来,照着流池心属杨璟的模样,保不准就要出手对上师尊。可如今能有能力帮他的,一个流池,一个妖尊齐天,断断不可能是后者。     “你二人这才刚成亲,好日子才开头呢,你就不觉得遗憾?”     杨璟站起身来,瞧着那葡萄藤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青色葡萄,心中只道他与陆芷云是等不到今年的葡萄成熟了,慢慢地道:“若是没有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遗憾。”     话音未落,只听屏障的上空传来一阵风声,由远及近,有两道声影竟是飞了下来。     君华一惊,忙站起身来,目光向上望去,眼中掩不住的冰冷。     但见一阵光芒闪动,渐渐散去之后露出两道声影。在前的那个身着碧色道袍,仙风道骨,双眼温润明亮,白眉白须,脸庞上无一丝皱纹,正是仙尊洛托。在后的那个身子高大,相貌粗豪,正是杨璟与君华二人的师兄,黄海。     君华目光一凝,只道这二人一来,杨璟定是没得跑了。     黄海见自家两个小师弟傻站着,眉眼一扫,示意上前行礼。     杨璟与君华微微一怔,很快便上前俯身行礼,同声道:“弟子见过师尊。”     洛托面色柔和,四处瞧了一眼,微笑道:“三儿倒是寻了个清修的好地方。”     君华嘴角一抽,忙道:“可不是嘛,地方倒是好的,师弟脑袋似是被门夹了,最近都不大灵光,这才干出了这等混事。这不,我正教训他,责令他速速改邪归正,也省得师尊你费心。”     黄海哼了一声,上前道:“三师弟你好生糊涂,师尊一向看重于你,可你倒好,辛苦修来的仙元就这么轻易分了别人,怎能叫人不伤怀呀。”说话间对着杨璟冷冷一眼,转头对着洛托又道:“我猜想这三师弟定是年少无知,这才不小心出手伤了人,还请师尊念在他全是因着救人的份上,绕过他这一回。”     君华与黄海二人这一连串的话说出来,杨璟只觉心下一阵叹然。眼前这两位师兄,明面上是在责骂,可那真正意思却是说他年少不知事犯了错误,但望师尊饶恕之意。     杨璟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却始终不能将陆芷云割舍开来,当下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只对着洛托道:“弟子有错,请师尊责罚。”     洛托一挥拂尘:“你错在何处?”     “弟子不敢妄自将自己仙元割舍,更不该错手害人性命。”     洛托烟波流转,正要说话,忽地眉头微微一皱,却是看向杨璟身后,听得脚步声,就见从那阁楼之中跑出一个女子,肌肤若雪,眉目如画,万种风情,尽在婉约身姿之中,倒是个颇有灵气的美人。     只是更重要的是,众人一眼看去,便看出那女子身上衣物凌乱,想是慌忙间穿上所致,发鬓未梳,只散着一头青丝,这般形象确是失了礼数。     那在场的几人皆是心思各异,君华只道陆芷云这一来只怕如同火上浇油。     洛托眼眸中光芒内敛:“这姑娘倒是颇具灵气,可就是三儿救下来的那位,说起来,我倒是第一次见她。”未等杨璟答话,转向陆芷云又道:“小姑娘你唤作什么,昔日我与你父亲,倒是有过一面之交。”     说着,迈了两步,瞧了杨璟一眼,又道:“本尊那不成器的三弟子习得重生之术,以自己心头之血与你缔结联系,将自己生命与你共享,倒也算还了你父亲当年救本尊一命的人情。修仙之人要修的仙元极是不易,本尊这三弟子又将仙元分了你,本意乃是解你被仙剑所伤之痛,这样看来,倒也能将功折过,补了当时杀你之错。如此这般,本尊这三弟子倒也算个有情义之人。”     他声线平缓,面上神情也是温和一片,但欧中话语却是为之一转:“本尊以为,他做下这些事,说来也是情有可原,本尊也不会过多责怪。只是,他与小姑娘你生了情丝,本尊是不能不管。”     杨璟面色森冷,听到最后,神情更是冷峻。但说这话的是他师尊,将他从凡世带上云山,并教他修仙的师尊,再如何,他也不能开口违逆。     倒是陆芷云看了看杨璟,理了理衣襟,看着洛托,忽然笑道:“仙尊误会了,你那三徒弟好冷的性子,我是被他所救不错,可仙尊你说他与我生了情丝,那可是大大的错了。这些日子以来,都是我纠缠于他,就着他错手杀我之故,这才有理由逼得他依了我。若说你这三弟子错了,那便是错在不该心软被我迷惑。”     洛托面色一敛,忽地一股威压袭来,众人只觉心中一阵轻颤,洛托乃是万年的仙尊,以他的眼光阅历,如何能相信陆芷云这番瞎话。但见拂尘一挥,换到了他右手间,对杨璟道:“三儿,为师想听听你怎么说?”     杨璟沉吟片刻,猛地跪了下来:“请师尊责罚,陆姑娘**凡胎,不说受那离镜之罚,在人间也活不过百年,求师尊饶过她。这一切皆由弟子所起,弟子无话可辩解,愿亲受离镜之罚,求师尊成全。”     洛托不答,只淡淡瞧着杨璟。     只是洛托乃是何许人也,他不讲话,越发让人觉得心颤,杨璟跪在地上只觉身后一层细汗。     黄海微微摇头,轻声道:“三师弟何苦如此。”     君华却是默默不语,他转头看向陆芷云,他想看看,走到这一步,这小姑娘可还愿意与他那师弟走下去。     场中安静了下来,众人只觉威压越胜,额间就要冒出汗珠来。     但见陆芷云似是未听见杨璟之言,她面色温和,视线有意无意的扫向杨璟,别了垂下来的秀发,步子轻移,缓缓行至杨璟身旁,微微屈膝,伸手擦了他额间之汗,低低嗔道:“你当真是不讲信用的,我二人不是说好了要一同面对,怎的你又想将我抛下。若是没了你,我这日子还如何能过得下去?我什么都没了,若是你也不要我,我自己活着也是在寂寞,倒不如死了干净。”     杨璟默默不语,只伸手拉住她手。     陆芷云顺势一跪,望着洛托道:“仙尊恕罪,他活着的时候,我纠缠于他,他若是活不成了,我也要缠着去。”     洛托的眸色,就在陆芷云这一番话中,渐渐阴沉了下来。     尽管早已想到了要面对今日的局面,可杨璟此刻的心中,却是酸涩难言,他触犯仙规却是不怕受罚,可一想到陆芷云要与他一道受罚,心中却是万分的舍不得。想到此处,紧了紧手中的小手。     陆芷云微笑向他看来:“莫怕,我陪着你。”           一百零九心有不甘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她那一声话语,如同寒冷之中的温暖,缓缓在他体内游走着。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     杨璟兀自怔在那里,忍不住有些出喘息,许久之后,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随即摇头苦笑起来,心中自道:杨璟啊杨璟,枉你修行千年,竟是没有她一个凡间女子的勇气。     陆芷云微微皱了眉头,整个身子又靠近了他一些。她心知,眼前这鹤发童颜的仙尊待杨璟恩深义重,如今却是要因着自己,让他与自己所坚持的一切背道而驰,这其中滋味定是不好受。     想到这里,她又细细瞧了杨璟一眼,心中打定主意要与他一道共生死。一念及此,心中登时缓了下来。     杨璟感知她的目光,心中一阵暖意,轻轻推了她道:“你莫要跪着,这地上有潮气。”     陆芷云抿嘴微笑,神色间大是欢喜:“你在哪里,我也在哪里,你莫赶我,我不会走。”     心中的执着,就这样慢慢退去了,杨璟眼中,只有陆芷云那张微笑的脸。     “砰”的一声大响,众人心中大骇,只见那院中的大树被洛托拂尘一挥,登时化成齑粉。再一细看,洛托面色间隐隐望见怒气,薄而不散。杨璟乃是他门下五个弟子中最为偏爱的一个,好的法宝先给他选,法决修行也是有问必答,早年间更是将他带在身旁亲自管教,教他仁义道德,教他修行法旨。可如今这自己尽力栽培的弟子,竟是为了一个凡间女子,取了心头之血与她缔结不说,分了一半仙元也可原谅,偏偏还与那凡间女子暗生情愫,此时竟还是难舍难分之模样,这如何不叫他怒。     洛托冷冷问道:“这样看来,三儿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违逆师父,这神仙也是不想做了?”     杨璟的身子,晃了一下,脑中空白一片。他看了洛托一眼,又看了黄海一眼,僵硬的俯身拜了下去:“师尊,我不能再伤她一次。”     陆芷云一惊,下一刻却是眼眶微微泛红,她将杨璟俯下去的身子扶正,急道:“杨璟犯了仙规是不对,仙尊你要杀要剐快快动手,我夫妻二人绝不逃脱。”转头又对杨璟道:“璟,你莫难过,不过两眼一闭去死,我也是和你一起的,你···”     不料陆芷云这一句话还未说完,异变突起,众人精力皆在陆芷云话中,忽地就见数十道光芒不知从何而来,待到面前之时众人忙运起法决去克制。小说/可那跪着的杨璟却是只顾得上陆芷云,后背便是毫无防备之状。     洛托早已感知来者何人,只是他心中怒火犹胜,见得杨璟心心念念全是那凡间女子,有意不去管他。只是见那数道光芒皆向着他而去,终是不忍,伸手拂掉了大半,只剩两道锐利的光芒,直直打在杨璟毫无防备的背上。     杨璟身形一个踉跄,因着失了大半仙元,修为顿减,此时只觉眼前一阵黑雾,两道巨力生生砸在后背钻入体内。“噗”的一声喷出一片血雾。这可将陆芷云惊得慌了神,忙伸手抚了抚他胸口,一叠声的问:“璟,哪里疼?哪里疼?”     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大喝:“老东西,你这徒弟如此不听话,我替你出手教训一下,你怎的还出手挡了,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当神仙的个个都是道貌岸然之辈。”     但见杨璟照在阁楼半空之中的屏障出现一丝裂缝,“唰”的一声,即刻化为了碎片消失不见,妖尊齐天身影便出现在后院中。黄海与君华眉头一皱,片刻之后,一个碧衣娇小的女子又缓缓而来,正是竹静香。     齐天向她看了一眼,忙上前将她扶了过来,又向黄海之处看了一眼,心中只道洛托这老东西手下的弟子倒是各有千秋,这相貌粗豪的也是个修为高深的小神仙。加之这地上跪着的杨璟和站在一旁的君华,此刻他身上的实力,委实与这师徒四人的有些差距,可他却是毫无惧色,将竹静香扶到身旁之后,负手而立,顾盼自得,转头对竹静香道:“就你闲不住,非要跟着本尊跑来这里瞧热闹。”     竹静香轻笑一声,正要回话,猛地瞧见那跪在地上的杨璟,一身白衣,胸前却是星星点点的红意,再看他身旁,竟是还跪了个陆芷云,眼眸之中一下便复杂难解。     齐天又道:“老东西,你这小弟子私自与凡间女子相恋,我听说可是犯了你那什么云山仙规呀,怎的,这该如何处置啊?本尊念在与你昔日相识的份上,本想帮你送他一程,可却是将大半挡了出去,这是何意呀?舍不得杀呀?”     洛托扫了杨璟一眼,见他虽是喷出一口血雾,却并无大碍,冷道:“我弟子如何,与你何干,你个老妖怪作甚来管我家事。今日我没兴趣与你纠缠,你快快离去。”     陆芷云大惊,这时方知来人乃是妖尊齐天,当下却是顾不得去看,只伸手将杨璟嘴角血迹擦掉。杨璟显然也知来人是谁,此刻对着陆芷云微微一笑,身子却是不动,仍是跪着望向洛托。     齐天听得洛托此言,却是不恼,凉凉望了杨璟一眼,微笑道:“听闻你这弟子一向受你重视,我这不担心你呢嘛,你要是处置不公,日后如何在其他弟子之前自处?”顿了顿,又瞧了陆芷云一眼道:“要说你这弟子有此一劫,不都是拜你所赐嘛,我可听说是你自己下令让他去救这姑娘的,弟子有错,你这做师父的难逃其咎啊。”     杨璟一听,冷道:“妖尊莫要胡说,我身犯仙规乃是我自己心神所致,与我师父无干。”     齐天眉头一挑,却是指着陆芷云对着洛托道:“瞧瞧,你这小弟子还是个硬骨头。别的咱就不说,你且说说,这姑娘是不是你下令让他来救的?”     洛托不答一话,拂尘一扫,就见一道锐芒向着齐天而去。     齐天伸手一接,又道:“做错了还不许说,当真是道貌岸然。”     洛托心中低声叹了口气,但心意在这片刻间已然决定,纵然日后自己心中遗憾愧疚,也绝不能再留下杨璟这个祸胎。     陆芷云本是他下令杨璟去救,此事毫无疑问,可他如此做乃是顺应天命之举,这陆芷云第一次假死,就已然将杨璟命劫的轮盘开了起来。他虽知陆芷云是杨璟命劫之事,却是无力去阻止天命,且他心中以为,凭着自己对杨璟的了解,这杨璟定是会安然渡过此劫。却不曾想,这人心最是难解,杨璟与陆芷云生了情意,他如何能斩得断。     就在这片刻间,就见竹静香拉了拉齐天衣摆,娇声道:“尊上有所不知,这人一旦生了情意,最是难断。此事最大的不对,应是这地上跪着的二人。”     听得竹林静香一言,陆芷云抬眸看来。但见她身子一怔,竟是盯着竹静香的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半天错不开眼睛。     竹静香有所感知,看着她笑了一下,问道:“你说是与不是?仙凡本就不可恋,若不是你苦苦纠缠,如何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陆芷云不答,只盯着竹静香的小腹,心中忍不住的羡慕,这小妖精都有了孩子了,可她与杨璟却是自身难保,如何还能再有孩子。一念及此,心中一阵失落,身为女子,能嫁得如意郎君自是大喜,可若是能再与心爱之人生育一个孩子,那会是更大的幸福。     洛托不答,只淡淡瞧着杨璟。     只是洛托乃是何许人也,他不讲话,越发让人觉得心颤,杨璟跪在地上只觉身后一层细汗。     黄海微微摇头,轻声道:“三师弟何苦如此。”     君华却是默默不语,他转头看向陆芷云,他想看看,走到这一步,这小姑娘可还愿意与他那师弟走下去。     场中安静了下来,众人只觉威压越胜,额间就要冒出汗珠来。     但见陆芷云似是未听见杨璟之言,她面色温和,视线有意无意的扫向杨璟,别了垂下来的秀发,步子轻移,缓缓行至杨璟身旁,微微屈膝,伸手擦了他额间之汗,低低嗔道:“你当真是不讲信用的,我二人不是说好了要一同面对,怎的你又想将我抛下。若是没了你,我这日子还如何能过得下去?我什么都没了,若是你也不要我,我自己活着也是在寂寞,倒不如死了干净。”     杨璟默默不语,只伸手拉住她手。     陆芷云顺势一跪,望着洛托道:“仙尊恕罪,他活着的时候,我纠缠于他,他若是活不成了,我也要缠着去。”     洛托的眸色,就在陆芷云这一番话中,渐渐阴沉了下来。     尽管早已想到了要面对今日的局面,可杨璟此刻的心中,却是酸涩难言,他触犯仙规却是不怕受罚,可一想到陆芷云要与他一道受罚,心中却是万分的舍不得。想到此处,紧了紧手中的小手。     陆芷云微笑向他看来:“莫怕,我陪着你。”           的请假条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一百一十两难抉择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起风了。     黑色的乌云盘旋在天空,阴暗的压下地面,从苍穹上飘落的雨丝,在呼啸的风声中,卷过苍茫的大地。     竹林之中,黑云之下,有低沉的雷声响过,天地之间的雨势,也渐渐大了起来。雨雾之中,杨璟仍是跪着,陆芷云跟着跪在一起,心中只觉这夏日的雨水透心凉,冲走了暑热,也带走了心间一抹温度。     君华勉力调息,此时方才缓和过来,黄海站在他身旁只盯着身法快如闪电的洛托与齐天二人。转眼之间,只见黄海动了,众人还未看清他如何动作,就听得竹静香轻喝了一声。     君华定睛一看,只见黄海掐着竹静香喉咙,口中冷然道:“妖类果真阴险,师尊与你夫君战志正酣,定是没有功夫给你下命令的,亏得你想起要动手杀我师弟,我这师弟再如何不对,那也是我云山家事,不劳你动手。”     言下之意,乃是竹静香就着洛托与齐天对打的情势,又借了雨势,想趁着杨璟猝不及防,来个一击毙命。     那跪着的杨璟心中一惊,就见陆芷云早已回头向后望去,忙跟随她的视线一看。就见竹静香已经全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小腹凸显的越加明显。     听得黄海言语,陆芷云只道竹静香乃是个落井下石之辈,往日贪恋杨璟无果,如今跟了妖尊却是胆子肥了,既是得不到杨璟,不如趁着今日时机将他一并除去,看在齐天那里也算是件功劳。想到此处,又瞧了她那凸显的小腹一眼,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就算日后你能修成妖仙又如何,杨璟的心是我的,即便你杀了他也剥不回去。好在黄海师兄及时发现了,不然的话,我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定是要你一尸两命。”     竹静香被扼住喉咙,心中所想竟是昔日在竹屋之中扼住陆芷云喉咙之景,若是那日没有手下留情,今日是不是就会有另一番场景。那跪在杨璟身旁的,会不会是自己,今日自己身体里怀的,会不会是她与杨璟的骨肉。若是那日没有顾忌太多,今日便不用趁着杨璟这番颓势,再来动手除去陆芷云,她心心念念想杀的只是陆芷云,并非是杨璟。     “放···开···”竹静香道。     黄海又看了那正在打斗的二人,洛托与这妖尊齐天同是修行万年之人,身上道行修行不相上下,也只有这二人在面对对方时方能不留余力的去进攻,去防御。见识修为高深如这洛托与齐天,能堪当对手的人却只能用一手数出来,想来也是寂寞的。故而,在场几人皆瞧得出来,洛托与齐天二人,隐隐间却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态,且这二人想好好打上一回,来往之间攻势强烈万万不能分神。这般情景之下,竹静香被黄海制住,齐天也是无法来救的。     心下计较了一番,微微收了几分力,手上动作却是不变,无波无澜道:“你那妖尊夫君可抽不出身来救你,你若是识相便好好待着,免得我一个大男人还要出手伤你个孕妇。”     黄海手劲一收,竹静香缓了片刻,问:“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黄海哑然失笑:“是你小竹妖想如何?若非你动手要杀我师弟,我哪里会擒你。”     “我要杀的并非是杨璟。”     黄海听得莫名其妙,喝问:“胡说,你这动手,不是要杀我师弟,想杀的是谁?”     话落,猛然一惊,莫非她想杀的乃是与师弟相恋的凡间女子?这般想着,忙转了视线向那跪着的姑娘看去,岂知那跪着的两人视线一直未转,此番见他看来,陆芷云也是心中明了。只是陆芷云却不觉恼火,只要她想杀的不是杨璟,那有何好生气的。     可杨璟却不那么想,只见他抹了一把发间流淌下来的雨水,面色之间一片萧素,冷声道:“昔日她被掳到妖宫之时,你伤她一次,这次是第二次出手欲伤她。当日助你修成人形,你便欠我一命,虽说我今日修为顿减,但取你这妖物一命也不是吃力之事。”     说话间,招手一个法决,片刻之间祭起仙剑。陆芷云只见他身躯笔挺,虽是跪在地上,风姿却是不减,杨璟直至此刻还要护她,怎能叫她不爱。这么一想,却是耽误了时间,再回神就见杨璟掌间仙剑已然向着竹静香而去,暗呼不妙,如今二人处于这般情景,若是再让洛托知晓杨璟杀竹静香所为何事,只怕洛托当场便要将杨璟击杀。     那仙剑势如破竹,两方之间距离本就不远,此番竹静香更是觉得一呼一吸间那仙剑已然到了身前,还来不及惊惧,那仙剑便要透身而过。     黄海扼着竹静香喉咙,此时也是一惊,只道小师弟越发冲动了,这般情势若是他还要再护那凡间女子,师尊定是不会再留情面。好在他修为尚在杨璟之上,要接住杨璟这一剑却不是难事,当下忙默念法决,拎起竹静香一个闪身,转头对着杨璟喝道:“师弟,你莫要再犯傻。”     杨璟面上神色不变:“能再护她一时也是好的。”     仙剑与杨璟人剑合一,此时感知他心中所想,仙剑便调转了方向,又向着竹静香而来。所过之处一片寒意,这漫天的雨水滴在那剑上,竟是凝结成冰。     陆芷云心中焦急,忙挪过身来,抓着杨璟衣袖低声道:“快停手,你疯了不成了,若真是杀了那小竹妖,你要师尊杀不杀你不说,齐天还能放过你。算我求你,快停手,快停手,璟。”     杨璟顺势抱了抱她,面上丝毫不见紧意,软声道:“瞧瞧你衣裳湿透,快进屋去缓了,大伤之后本元不稳,若是再淋下去怕是要染上风寒,快些进去。”     说话间,推了推她身子,示意她进屋去躲雨。     陆芷云眼眶一热,心神之间再无其他,紧紧抓住杨璟手掌,尽管这雨水浇的她身子冰凉,尽管形势之下二人必死无疑,可她心中却是溢满暖意,开口回道:“我不走,死也要死在你身旁。”     忽地,只听得竹静香大喊一声,却不是仙剑入体的痛呼,而是未能料到情势而出的惊喊。     跪着的二人皆是一怔,还没来得及转了视线去看,就见杨璟闷哼一声。陆芷云心中一慌,再也顾不得那边如何,忙撑住杨璟靠过来的身躯,双眸之中忙是疼惜之色,只见杨璟抚着胸口,嘴角不断溢出血沫。     听得洛托大喝一声:“老妖怪好不要脸,小辈之间的小打小闹也要掺和,岂非降了自己身份。”     “呸”齐天重重呸了一声,又道:“你这老贼教出来的弟子果真与你一样不要脸,自诩仁义道德,转眼就对一个孕妇出手。”     话落,似是二人又是来往几下打斗,洛托再道:“好一个颠倒是非黑白,那小竹妖出手要杀本尊弟子,怎会是本尊弟子不顾仁义道德,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尊的弟子哪里会有被动挨打的道理。”     齐天似是顿了一下,竹静香先出的手,在场诸人皆瞧得清清楚楚,可从他的嘴里出来却是另一番光景,只听得齐天回应洛托道:“老贼你休要强词夺理,静香乃是看你不能下手严惩弟子,这才帮你动手教训一下,怎的就成了颠倒是非黑白,你那弟子对孕妇动手,就是不对,本尊不能饶他。”     说罢,想是又被洛托截住攻势,只见杨璟面色缓了下来,他拍了拍陆芷云因紧握而发白的手,宽慰道:“我没事,你别急,真的没事,定是师尊将仙剑夺了回来。”     陆芷云又仔细瞧了他面色一眼,只见杨璟虽是面色苍白,但那眉眼之间已然敞开,这才敢抬头向那边望去。但见齐天怀里抱着竹静香站在虚空之中,对面站着的正是洛托,洛托手间握了一把发着白光的仙剑。     陆芷云定睛一看,洛托手中握着的正是杨璟的仙剑,只是此时那仙剑剑身上发出的白光却是隐隐间有一丝裂痕,想是被齐天攻击所致。心中一个机灵,猛然记起杨璟曾说,那仙剑与他人剑合一,齐天攻击那仙剑,那仙剑被创,杨璟定然感同身受,这才口吐血沫。那仙剑虽是被创,可如今握在洛托手中,那便能保证了杨璟不受齐天攻击。     杨璟看了对面的洛托一眼,心中只道师尊又救了自己一次,自己却是背师弃义,只觉愧疚难当。他紧了紧手中的陆芷云的手,微微叹了一口气,此生已无机会再还师尊恩情,只盼再有来生来还。想到此处,心中一个声音问道:若是真有来生,可还愿再遇上陆芷云?     杨璟摇头苦笑一声,低声答道:若是没有她,这日子一成不变,自己总还会是那个孤独的杨璟。这么一想,杨璟已然知晓,这陆芷云犹如他胸腔之间那颗心,没了也许能活,却是只能活成无心无欲的神仙,而非现在这般有生命力的人。     正想的出神,忽地听到竹静香一声娇呼,继而又是齐天一声痛呼,形势似是不同了。杨璟抬眸看去,只见竹静香与齐天已跌落在地,竹静香紧张道:“尊上,尊上,怎么样了?”     齐天面色发白,瞧着洛托笑道:“老妖怪,许久不见,道行倒是见长,本尊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洛托缓缓落回地面,平静道:“你莫要谦虚,你心知我二人不相上下,若不是这小竹妖一声惊呼,我如何能取胜。”     竹静香面上一片歉意,将齐天扶了起来,低声道:“请尊上责罚。”     齐天却是不答她话,对着洛托一阵苦笑:“你那小弟子可不就跟本尊一样,被女人迷了心智么。”     话落,“哈哈”大笑两声,对着竹静香黯然道:“可笑我疼你爱你,你始终是未将我当作夫君。”     说罢,径自消失了踪迹。竹静香大急,忙招来云朵跟了上去。     齐天与竹静香一走,洛托缓缓走了回来,看了杨璟一眼,终是心中不忍,一字一句道:“为师给你三日时间,若是你肯回头,便从她身上取回仙元,归来云山,此事就一笔揭过。若是你不肯,那你二人自来云山受罚。”           一百一十一欲说还休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黄海只道师尊心中不忍,心中大喜,忙转了视线看向杨璟,但见杨璟跪在那里垂首不语。     这可把黄海急坏了,他几步上前,碰了碰杨璟肩膀,低声道:“师弟,你快与师尊说。”     杨璟不动,陆芷云却是心如擂鼓,杨璟占据她整个心脏,可如今面对这洛托这般言语,她却有些心虚。她不怕杨璟将仙元取回,更不怕身死当场,她怕的只是,这一路曲曲折折,走到最后,杨璟终是没有选她。     黄海见杨璟不动,又要再催,猛地一个机灵,却是洛托冷冷一眼扫来,只听得他缓缓道:“为师只给你三日,至于如何选,为师不会干涉于你。”     说罢,手中拂尘一挥,示意黄海跟上,又扫了一眼君华。     君华一个机灵,忙上前道:“我与师尊一道回去,师弟无论怎么选,都不是我等能够干涉的,倒不如与师尊一道回去等着他回来。”顿了顿,又拽了黄海道:“走走,大师兄,我有事与你说。”     话落,就见三人踏上洛托招来的云上。君华与黄海勾肩搭背,似是正在谈论何事,片刻之后身影远去,再无声响。     天地之间仍是一片迷蒙,陆芷云动了动冰凉的身子,抬头看了雨雾之中远去的君华等人,只觉雨势越来越大,雨水从她**的发间流淌下来,顺着她脸庞滑下,她的眼睛就要被雨水淋得睁不开了。可就在这片刻间,她听到身旁的杨璟唤了一声:“芷云。”     这一声不高不低,恰好传入耳中,陆芷云一颗心便提了起来。接下来他要说的,应就是做下的抉择。     竹林深处,仿似有妖魔狂啸,哗哗作响。     手上的暖意退去了,陆芷云定睛一眼,却是杨璟松开了一直握着她的手。杨璟手上带着微微的颤抖,抚过她的发梢,低低道:“芷云,我想清楚了。”     陆芷云挪到他身前,一把将他抱住,在风雨呼啸之中,低声道:“不要说,不要说,让我就这样待着,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     话语之声越来越轻,渐渐消逝,风雨之中,杨璟只觉后颈之上一股热意,他苦笑一声,伸手回抱了陆芷云。往日那个娇蛮的陆芷云哪里去了,今日身前的这个陆芷云柔弱又小心翼翼,如风中的小草一般。     “你怎知我要说什么。”杨璟抚了抚她后背,只觉风雨之中,她身子单薄如纸,想到这里,松开手先行起身,而后又欲将她拉起:“再淋下去就要坏事了,快起来与我进屋去,有话进屋再说可好。”     陆芷云眼眶一热,心说总是逃不过了,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杨璟要放弃的会是她。这般想着,越发不肯跟着起身。     “怎么?可是腿麻了?”杨璟复又蹲下身去,耐住性子问:“我扶着,你起来,我给你揉揉。”     说罢,手上一用力,将陆芷云从潮湿的地面上提了起来。陆芷云膝盖之上都是土色的污迹,未料身子才站起半截,忽地脚下一软,竟又要往地上摔去。     好在杨璟手疾眼快,知她定是因着跪了几个时辰,两脚麻木酸疼所致,当下打横将她抱起。     二人身上淋得透湿,进的阁楼留下一串水迹,离了雨中,陆芷云却是猛地打了个冷颤,忽地只听她颤抖着嘴唇道:“璟,去后院的泉水里,那里热乎。”     杨璟一怔,又瞧了瞧雨势:“不行,雨太大,你现在屋里待着,过会儿我去降水取来。”     陆志云见他不允,伸手拽住他胸口湿透的衣袍:“可以的,那里是热的,树下也淋不到的,取来屋里的,我洗了,你怎么办?”     杨璟身子一停,看去似是犹豫了一下,伸手又结了个屏障罩在阁楼,这才转身向后院走去。     后院的泉水仍是冒着腾腾热气,杨璟将她抱到泉边坐定,使她一双腿伸进泉水中。自己却是扯了衣袍入了水,泉水之中,只见他捉住陆芷云一双腿,伸出手来在她腿上连连敲打按摩。     片刻之后,陆芷云身上血液活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想起洛托临走所言,心中只道她与杨璟相处只有三日光景了。这般想着,脱了身上湿透的衣衫,“噗通”一声入了水。     杨璟正在水下游动,猛地感到陆芷云所在之处涌起大量水花,暗呼不妙,只道陆芷云怕是嫌冷下了水。这般想着,忙往着那个方向游去。     刚一探出水面,杨璟只觉腰间缠来一条手臂,眼前正是陆芷云面容。几乎就在同时,他在水中身体感到一阵颤意,陆芷云竟是脱了衣衫掉下来的,此时她的身体正向着自己贴来。     杨璟大惊,本能就要将她推开,猛地又想起二人早已成亲,心中只道陆芷云越发大胆,白日里也敢脱光了下水与他一道共浴。心中千回百转间,忽地感到身前的陆芷云扑腾了两下,似是有要下落之势。     杨璟这才记起她不会袅水,当下忙将她身子提起,又将她两条手臂吊在自己肩上,口中低声喝道:“当真胡闹,不会游水还敢下来。”     陆芷云不答,咬着嘴唇盯着他。     杨璟见她不答,这才抬眸向她看来,但见陆芷云眼眶微红,似是极力忍耐什么般,咬着嘴唇欲语欲泣的模样。心中一软,软声哄道:“好,好,不说你,让水进到眼里了吧,疼不疼。”     说着,伸出手就要去擦她眼角。     陆芷云抽手将他手抓住,却是一语不发。     二人就这般默了片刻,杨璟犹豫片刻,缓缓道:“芷云,师尊说的话,我想···”     话未尽,却是被陆芷云堵在唇边。杨璟心中一顿,猛地意会过来,陆芷云似是怕他口中说出不想听到的话来。心中苦笑一声,将她推开道:“你不信我?”     陆芷云摇摇头,伸手打掉他的手,又凑了上去。仿似已经知晓杨璟会放弃她一般,她用尽力气,只想记住杨璟唇齿之间的味道。     杨璟被她吻得头昏脑涨,心中却是沉了下去,陆芷云这般模样,分明就是不信他的,她以为自己放弃的就一定是她。故而,不给他机会说话。只是她又怎会知道,从他口中所出的就一定会是放弃她。     一念及此,心中猛地又生出一丝怒气来,当下就着陆芷云凑过来的嘴唇,轻轻咬了下去。     陆芷云心中一个机灵,眸中泪珠登时而生,心中只道自己猜的真是不错的。她要用力记住杨璟,杨璟岂会不想留住这最后的时光,当下忍着疼,又凑了上去。     二人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唇齿之间一丝丝血腥之味,杨璟终是不忍再咬伤她,可她却是不依不饶,扑上来紧紧将自己抱住,大有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之势。     这般情境之下,杨璟却是只觉身子起了微妙变化,怀中这涨红着脸吻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在他心间而娶来的媳妇儿。饶是陆芷云将这当作最后的温存,可他却是抑制不住的想让她知道,他要放弃的从来不是她。     大雨不知在何时停了,周遭便安静了下来。     陆芷云怀抱着杨璟,却不知在何时,对方身子滚烫起来。恍惚之间,只觉杨璟又将她推开,低哑着嗓音道:“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陆芷云重重的喘息,点点头,又要凑过去。     杨璟手上劲道不减,只将她定在身前,低嚷道:“芷云,你有话便问出来可好,不要这般难过。”     陆芷云一怔,心道:我如何不想问,只是我怕你放弃的会是我,若是结果如此,倒不如留住这一刻美好。一念及此,将杨璟抚在她两颊之上的手拂掉,伸手抱住杨璟脖颈,凑上前去又亲又咬。但见杨璟眉头一皱,陆芷云嘴唇所过之处,颈间肌肤片刻间就留下一串紫红痕迹。     也不知是泉水热度所致,还是陆芷云这般行为给气的,只见杨璟额间汗水淋淋,似是正在极力忍耐什么。     陆芷云恍若未知,只觉身前这具身躯竟是微微颤抖起来,忽地听见她轻吟一声,却是杨璟按住她作乱的双手,闷声问道:“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你究竟说是不说?”     陆芷云双手被他按住,眼眸之中一片水雾,却是决然摇头。     杨璟只觉身躯膨胀得似要爆炸,见得陆芷云这般模样,却是再也忍耐不住,猛地将她压到泉边,低下头去吻她双眼、鼻尖、嘴唇······     泉边有表面粗糙的大石,陆芷云后背光洁如玉,随着身前的杨璟的动作,与那大石来回的摩擦。不消片刻,后背之上一片红意,可她却是一声不吭,双手紧紧的抱着杨璟。     是什么样的情绪,似千言万语缠绕心间,无法面对,也无法开口。     杨璟重重喘息着,带动着身前的女子,他望着陆芷云,她眼中自己的影子。心中只觉陆芷云与他,二人身前明明只隔着一条浅浅的鸿沟,可陆芷云却是不信他,就是不肯跨过来。     陆芷云面对着杨璟,如雪一般的肌肤脸颊之间,隐隐透着淡淡的粉红呈现出动人心魄的美丽。杨璟心中乱作一团,只觉四肢百骸皆不受自己控制,忽地血冲脑门,喉咙之中却是溢出一声大喊:“芷云。”           一百一十二坦诚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轻微一阵颤抖,眸中迷离渐渐退去,柔情却是不减半分。     “嗯···”陆芷云低吟一声,缓缓道:“疼。”     杨璟一愣,半响之后回过神来,却是如玉似的面庞红了起来。只见他拂了额上汗水,轻轻将陆芷云抱到怀中,软声问:“弄疼你了?在哪里?”     陆芷云脸上肌肤阵红阵白,只见她微微侧头,示意疼在身后。     杨璟一怔,随即会意,扳了的后背来看,只见那原本光洁如玉的后背之上,留下了一大片擦破皮的肌肤。心中只道自己定是被**迷昏头了,竟是在这粗糙的地方这般,要说陆芷云大胆,可他却是觉得之前的自己比谁都大胆。     他暗暗握紧了双手,指甲也深深陷入手心,紧紧咬着牙关,懊恼如潮水般袭来。他杨璟岂是这般随意之人,可他却也是对陆芷云毫无招架之力,陆芷云随意一个撩拨,他便要暗暗清心咒给自己定神。陆芷云今日这般不要命的吻他亲他,似是抵死缠绵的模样,他能忍了那许久,倒也算是种境界了。     陆芷云见他怔在那里,抬手摸了他脸颊一把,犹豫问道:“璟,你心中是有我的吧?”     杨璟回过神来,却是不答她话,将头枕在她肩上,闷声道:“别动,马上就不疼了。”说话间,就见他掌间溢出白光,那白光清浅将陆芷云后背的上笼罩起来,片刻之后,那后背便光洁如玉,哪里还有刚才那般可恐的模样。     陆芷云只觉后背之上一阵暖流,背上火辣之感渐渐褪去,片刻之后竟是再无所感。心中一惊,忙反手去摸,出手都是白腻的肌肤,哪里还有擦伤。     杨璟将她抱出泉里,低低问:“你可有话要问我?”     陆芷云咬咬唇,似是想起刚才在泉里那幕,面上一抹红晕,缓了片刻,似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低低问:“你师尊临走时说的,你可做好抉择了?”     杨璟面色无波,不答反问:“你以为,我会选什么?”     陆芷云怔了片刻,忽地一笑,回过神来,伸手攀上他的脖颈,微微笑道:“我不敢问,也不敢听。可我不问,你怎的就傻得不会自己说。”     雨后天晴,复又带着热气的风从远方吹了过来,拂动着两人衣襟。不知怎么,陆芷云忽地感到,杨璟微微叹了一口气,似是猛地想通了什么,眼眸之中忽地生出许多细碎的光亮来。     陆芷云微感惊讶,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杨璟心道:可不就是恍然大悟么,他自知性子内敛有度,本来做好了决定只等陆芷云来问,可陆芷云偏偏是乌龟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不来问。隐隐间二人身前便是一条鸿沟,可他此刻幡然醒悟,她不问,自己怎的就不能主动说出来。面前这人为他身死几回,到了此等关键时刻,难免顾虑重重。     想到此处,低头看了怀中的陆芷云一眼,淡淡道:“你以为,我选的是放弃你?”     陆芷云身子一震,喜上眉梢,杨璟此言一出,哪里还有不能明白的道理。只见她眼中满是喜意,柔声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不会放弃我的。”顿了顿,话锋一转:“有个人陪着你死,就算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可有个伴总是好的吧。”     杨璟为之一怔,顿觉无奈,陆芷云这般性子,怕是当那离镜之罚是那般好受的。这般想着,又开口问:“我见你猛瞧着人家小竹妖的肚子,意欲何为?”     “什么?”陆芷云未料他会问起这个,面上肌肤白里透红,拍了拍他手臂,示意将自己放下。杨璟也不勉强,顺势将她放下,一双眼睛却是只盯着她看,半响之后缓缓道:“三日时光,你可有想去的地儿?抑或想见的人?”     陆芷云寻思片刻之后,抿嘴一笑:“哥哥正与东研打战呢,我一个弱质女流,也帮不到什么,再者我本来就是个世人眼中身死的人,突然出现倒是困扰别人。至于我母亲,前几日成亲之时刚刚见了,若是我突然跑回去,只怕她要多心。”     顿了顿,又微笑道:“这般看来,若是说我有所牵挂,那便是你了。”     “我不就在这儿,你还牵挂作甚?”     陆芷云又是嫣然一笑:“也不知如何,我二人能成亲做了夫妻,此事我一直是不敢想的,自知道你是云山上仙之后,我总想尽力去争取,却是不曾想过能有回应。如今这般,我反倒有些受宠若惊,你说,我最牵挂的是不是你?”     杨璟身子一动,面上几不可察的溢出一丝笑容。正要答话,忽地眉头一皱,看向陆芷云,似是想说什么,又没有讲出来。     “怎么?”     杨璟眼角一扫,正是前院的位置,只听得他淡淡道:“他表哥忙打战,他倒是有闲心来此。”     陆芷云一听,随即会意过来,杨璟指的定是余靖绥,她心中一顿,方知此事需有个结果才是。隐隐间,脑海中显现的是被掳妖宫之前,余靖绥用心尽力护她的模样。     杨璟见她不答,却是一副沉思的模样,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不悦,口中却是淡淡:“余靖绥倒是与他表哥不是一个样的,若非遇上齐天那个小妖怪,倒也算是做事稳妥之人。”     陆芷云一听,杨璟语气虽是淡淡然,可那平静无波的面上,却是隐隐带着一丝不乐意。她心中干笑一声,只道几月之前将自己推给余靖绥的,可不就是他么,怎的现在竟是见上一面也不乐意了。     可杨璟那副别扭,却又强自掩饰的模样,她却是越看越觉有趣。     陆芷云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看,杨璟只觉心头一跳,作势轻咳两声,催促道:“余靖绥那厮当真烦人的紧,你快去将他打发了。”     她撇撇嘴,身子一扭,竟是一言未发便向着前院去了。杨璟站在葡萄架下,雨后的葡萄藤上挂着一串串水珠,未成熟的青色葡萄越发青翠欲滴。忽地从那藤上落下一滴水来,正正落在杨璟额间,只见杨璟猛地一怔,缓缓向着前院去了。     陆芷云走过草坪,透过杨璟留出的屏障口子,远远看着屏障之外负手而立的余靖绥。雨后竹叶上挂了水珠,风一吹便滴在余靖绥衣上发间,可他恍然未觉,只静静的盯着正向他走来的陆芷云。     待到陆芷云走得近了,余靖绥眸中闪过一丝喜意,上前就要来牵她的手,陆芷云微微一笑,却是极快的闪开了去。余靖绥面色讪讪的道:“是我没用,对上那老妖怪,没有一分胜算就不说了,可我最担心的是救不出你来,这才巴巴的赶来求杨璟去救你,你定是要怪我的,他将你推出去,我又将你送回来。”     陆芷云淡淡一笑:“说的什么傻话,我岂是那般不明事理之人,再说当日也是我自己要跟他走的,那老妖怪非我族类,你打不过也属意料之中,你莫要多想。”顿了顿,又道:“你没受我拖累,已是最好的结果。”     余靖绥面上并未意外神色,似是早已料到陆芷云会如此说话,只是他胸腔那颗心却是沉了下去。陆芷云面上笑意盈盈,眼眸之中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芒,眉梢之间俱是喜悦,举手投足皆是清丽明艳。     显然,陆芷云这小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他心中考量一番,又道:“我猜想你被他救回,多少是受了些伤的,可我进不去阁楼,只能在这屏障之外喊你,不知你可有听到?”顿了顿,还未等陆芷云答话,又问:“你可还愿意跟我走?”     似是怕她心有顾忌,急忙又补道:“我拜了个修仙的师傅,多少学了一些,再有一次,我定是不会再让你受困。”     陆芷云一怔,面上笑意却是一分不减,只听得她笑道:“我不能跟你走,我已经嫁人了。”     余靖绥身子一震,露出愕然之色,只见陆芷云接着道:“我嫁了杨璟,若是抛下他与你走了,日后当如何自处?”     “这么说,你并不喜欢他?”话一出口,又很快否认道:“不对,若非你当时对他动情,他又怎会将你推给我,你二人既是已结成夫妇,想必他是肯接受你了,只是他心中可是真正有你。”     他话音未落,就见陆芷云身后一人款款而来,月白长袍,面如冠玉,三千发丝用一条锦带束起,端的是仙气飘飘。     陆芷云将他神色看在眼底,转头看去,见杨璟缓步而来,心中欢喜之意登时呈在脸上,小声问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杨璟淡淡扫了她一眼,转头对着余靖绥道:“我不喜之事,无人能迫,既是娶了她,便是心里有了她,我杨璟又岂是口是心非之人,莫不是你心忧我不能将她照顾好?”     余靖绥一怔,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是开不了口再说,只黯然应道:“芷云跟了你,我是放心的。”     话落,他嘴角动了一下,望着陆芷云,眸中隐隐有不舍之意。陆芷云笑了笑,面上仿佛也有淡淡的黯然,但随即消失,挥手道:“走吧,大好男儿,莫要如此作态,日后总会有比我更好的姑娘。”     余靖绥深深吸了口气,深深望了陆芷云一眼,仿似要将她面容牢牢记在心间,缓缓道:“我走了。”     看了杨璟一眼,又看了看周遭景色,终于霍然转身,挺直了身躯,大步向前走去,顺着竹林间的小道,越走越远。     陆芷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怔怔的出神。     “怎么,舍不得?”杨璟淡淡道。     陆芷云微微低了头,缓缓道:“也不知哥哥与东研之战,最后究竟会如何?余靖绥是个好人,但望来日哥哥能留他一条性命。”顿了顿,抬眸向杨璟看来,笑道:“杨小仙君好大的醋味。”     说罢,径自提了裙摆向阁楼跑去。奔跑间回首又是一笑,气喘吁吁道:“来,来,你再不来追我,我可跟别人跑了啊。”     杨璟面色一僵,脚上步子却是快了起来。他本就是腿长个高之人,没走几步便跨到陆芷云身后,伸手轻轻将她拽住:“慢些,别跑。”     陆芷云顺势扑倒他怀里,喘着粗气,却是压低声音道:“除去今日,我们还有两日,定要好好过才行。”她抚了抚杨璟胸口,又道:“日子过得太快,我总觉得没看够你,昔日你拒我于千里,莫说如今日一般待在你怀里,就是抓你一片衣角,也要费我老大的劲儿。”     杨璟无声的笑了一下,缓缓道:“昔日借着身子受伤,对我又抱又摸的那是谁?我取你眉间雪虫之毛时,扳着我头首下来,强自凑上唇来的又是谁?莫不是我活的久了,竟是记错人了。”     陆芷云从他怀中退出身来,大喇喇的拍了拍他手臂道:“可不是,你这活了千年都是白活了,竟是没有本姑娘这般觉悟,本姑娘这般孟浪之人,哪是你看到的那般简单。本姑娘看上你了,那怎么拼了小命也得弄到手了。瞧瞧,如今是跑不了了。”说话间,回首指了指杨璟光洁的面门,又道:“若是你早些开窍,何苦只有短短几日相处。”     杨璟心下微微一叹,缓缓道:“以为生命很长,其实相处很短。”     陆芷云一听,随即回过头来与杨璟对望一眼,忽然之间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相视一笑,眼眸之中便透出一股坚定来。相处的晚了一些又何妨,总好过不敢跨出一步。           一百一十三上云山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转眼便是三日光景。     竹影婆裟,点点碎阳,照下来落在或高或低的竹林之中。     杨璟望着远处的竹林,犹豫着是否要将这阁楼上的屏障撤了去,这阁楼乃是他一手所建,撤了屏障势必要被外人所感知,可不撤了屏障,这阁楼不知要空上多少时日,继而慢慢衰败倒塌。     径自苦笑一声,不知何时,自己竟是没了往日的洒脱。大约人一旦动了情,总有千丝万缕的牵绊,说不清,道不明,却总是萦绕心间。     杨璟望着周遭的一切,往事如潮,涌上心头。     “杨璟,走吧。”     杨璟转过身去,向声音处望去,只见阁楼的的门扉之处,陆芷云一声白色纱裙,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面上神情柔和如水。     他微微有些惊讶,此去便是赴死,可陆芷云面上却是丝毫不现惧意,反倒是带了些淡淡然的平静。     陆芷云缓缓下了木阶,眼眸之中尽是温柔的笑意,柔声道:“走吧,也不知这去你云山究竟多少路程,早些启程总是好的,免得迟了你那白胡子的师尊又要训你。”     杨璟淡淡问:“这阁楼留着还是毁了?”     陆芷云静静凝视着他,只听得山风吹得竹叶轻轻摆动之声,半响之后道:“留着吧,没准还能回来,若是回不来也罢,就让它这般待着也无伤大雅,总比你亲手毁了的好。”     心中一阵暖意,她是知他的,他心中所想,她是有所感知的。     一只如玉般的手伸了过来,陆芷云轻轻拉住他的手,从她柔软的肌肤上,传来淡淡的温热,她轻轻催促道:“快些走吧,再不走就要日照中天了。”     见他不动,嗔了他一眼,又笑着道:“怎的,怕了?不敢走了?当日你救我之时怎的不怕,分我仙元之时怎的不怕,现在倒是怕了。”顿了顿,又拉起他的手道:“要么我们逃吧,天下之大,随便去哪里都是行的,你师尊要找我们总还是有些难度的。”     杨璟微微一笑:“芷云,师尊留了三日光景,若不是傻子,都已知晓其意,你我二人若是逃了,师尊日后在众多弟子之前当如何自处。他真心待我,我又怎能撒手不管。何况此事本就是我做下的,这责罚也是我应该受的。只是你···”说话间,抬眸向她看来。     陆芷云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早已知晓他心中所想,接话道:“只是连累了我是不是?”当下拍了拍他手掌,笑道:“本来我瞧你是个聪明的,今日才知晓你这般笨。夫妻本是一体,我嫁你是心甘情愿,与你一道受罚也是心甘情愿,哪里来的连累之说。”     杨璟一怔,静静的张开了双臂,将身前的女子搂到了怀中。他无声的笑了片刻,又看了看天色,缓缓道:“走吧,若是还能在活着回来,我便带你去四处走走。”     陆芷云身子一怔,杨璟心中不觉也有些苦涩,云山此行,究竟能不能活着回来,他心中没有一分把握。只听说进了那离镜的人,莫说**能安然走出,就是连神魂都会被毁灭得一丝不剩。     片刻之后,他松开双臂,伸手招来一朵云彩,自己先跨了上去,回首对着陆芷云,无声的伸出一只手来。     陆芷云随即会意,轻巧的跨了上去。     风声顿起,二人乘着云朵向着云山而去。     云山山脉巍峨高耸,连绵百里,峰峦起伏,最高有三峰,高耸入云,平日里只见白云环绕山腰,不识山顶真容。一眼望去,只觉仙气缥缈,不沾染半分人间俗气。     杨璟带着陆芷云落在云海之上,远处山巅的玉虚殿上,隐隐传出悠远的钟鸣之声。白云如轻纱般在脚下漂浮,过了一片极大的广场之后,就见远处云海之上聚集了许多白衣白裤的云山弟子,此时一见到杨璟与陆芷云缓步而来,登时一阵骚动,片刻之后便有许多目光转到了杨璟身旁的陆芷云身上。     陆芷云面上笑盈盈,后背之上却是一层细汗,掌心只见也是一层湿润,杨璟知她紧张,轻轻捏了她手。     昔日杨璟是冷面上仙,云山弟子大都只敢偷眼打量,今日却是明目张胆的盯着看,杨璟心中也是一阵不快。但他却是与以往一般绷着一张冷脸,似是对周围人的目光丝毫不在意。     又走了片刻,待到人潮聚集之处,只见从人群之中走出一个粉色衣裙的女子,正是梦馨,只见她莲步轻移,刚走出两步,身后又跟上来三人。走到杨璟身前,对着杨璟微微一粒道:“三师兄好。”     杨璟微一点头,却是不接话,视线一转,冷冷看了梦馨身后三人。但见梦馨身后三人皆是女子,着了云山弟子装束,手上执礼对着杨璟,可那眼角余光,却是放肆瞄着陆芷云。     他本就心中不快,见得三人这般模样更添恼意,当下冷冷问道:“可是看够了?”     梦馨身后三人如遭雷击,面色登时变白,手脚轻微颤抖,一叠声道:“师兄恕罪,师兄恕罪。”     梦馨心中大惊,忙道:“这三个乃是素月真人座下弟子,倒是不常来,师兄面生也是情有可原。”     话音未落,就见其中一长脸细眉的女弟子跨上前来,轻轻推开了梦馨,拱手又是一礼:“昔日听闻仙尊座下三师兄杨璟,乃是修为高深俊美非凡的人物,今日一见,杨师兄果真是个谪仙般的人物。杨师兄冷性冷面,千年之间也未于哪家神女有所结缘,五脉之中广为人知,可杨师兄今日却是一手拉着这貌美的女子一路进来,这马上就要到玉虚殿了,清乐斗胆,想替众位师兄弟姐妹问一问。”说话间,转身对着陆芷云又问:“这位仙子,敢问是哪家仙府所出?生的如此貌美灵气,想必父尊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杨璟一听,却是拦住正要答话的陆芷云,冷声道:“此事与你何干。”     那文化的清乐神情一僵,却是不肯让道:“杨师兄果真如传闻一般冷性,清乐并非恶意,往日只听闻杨师兄不近女色,连着那琼山上神流池也是被拒,今日却见杨师兄与这位仙子情意深深,实在让人羡慕的紧,想必这能与杨师兄结成神侣的仙子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陆芷云眉头一挑,却是拉下杨璟,贴到他耳前小声问道:“流池是谁?”     杨璟未料她心思活络到此,一时竟不知如何答话。     见得此般情景,那站着的梦馨等人却是身子一怔,清乐尤其震惊,强自镇定下来,心中只道这凡间来的粗俗女子当真不要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忘与杨璟**。她并非不知晓陆芷云身份,只是见得陆芷云一个凡间女子,竟是拿下了众多女弟子所望之人,怎能不叫人气恼。当下清了清嗓子,对着陆芷云又问:“敢问这位仙子···”     杨璟哪里会容得她再问,截了话道:“无论她出生如何,与我结成神侣的就是她,即便你知晓了又能如何?”     陆芷云见他接话,眼波回转,上下打量了清乐一眼,只道这女弟子定然也是心属杨璟之人,只是她今日敢这般上来截住杨璟,想必来头不小,杨璟这般冷言冷语,只怕稍后受罚之时,保不准这人会落井下石。正要开口缓解一下,猛地转念又想,杨璟与自己此来,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任她再如何为难,横竖不过一死。     这般想着,眉头便舒展开来,看着清乐缓缓道:“我夫君说的是,饶是我身份不如你等仙界之人尊贵,可这最后与他一道的就是我。”想了想,又补充道:“本来我夫君乃是上仙,我嫁了她,那我怎么也是仙妻。”     清乐一听,面色登时扭曲起来,只恨不能扑上去撕了陆芷云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只是顾忌杨璟站在身前,若是真动起手来,吃亏的定是自己。她身后的女弟子似是感到清乐正处于怒火爆发边缘,忙上前碰了碰她,低声道:“师姐,快让他们走吧,若是仙尊等久了,只怕要怪罪下来。”     清乐一听,缓了片刻,顺着那女弟子搭的台阶下来,面上神色一变,顷刻间便挂上笑意:“姑娘说的是,你与杨师兄情意深深,待会儿可要与仙尊和众位大师好好说说。”     说话间又是微微一笑,仿似刚刚面色扭曲之人不是她,侧声道:“那二位便与我来吧。”     话落,清乐当先走去,杨璟与陆芷云跟在身后,缓缓过了云海,穿过无数弟子的目光,待到尽头之时,抬头才见“玉虚殿”的金色牌匾。周围云气环绕,空中盘旋着几只白鹤时而长鸣,一片祥和之态。     “铛!”又是一声清脆的钟鼎之声。     此时,阳光正晒在玉虚殿的宽大的台阶之上。     清乐回头对着二人笑了笑,状似无意地扫了陆芷云一眼,缓缓道:“快到了。”     杨璟不接话,陆芷云向他看了一眼,只见他面色淡淡然。旁人只以为杨璟一向如此,可她与杨璟夫妻同心,却是察觉到杨璟眉间那一抹惆怅。不知为何,陆芷云觉得心头跳了一下,似是一种未知的力量正向着二人来了。     杨璟感知她的紧张,又紧了紧她的手。见她仍是一副回不过神的模样,正要开口安慰一番,猛地身后远远传来一声:“好一副鹣鲽情深,仙君应下我的事,怎的就这般轻易抛之脑后了?”           一百一十四博弈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杨璟身子一怔,猛地松开了陆芷云的手,霍然转身去看。     陆芷云心头一阵难以言语之感,心中只道那来人究竟是何身份,竟是让杨璟这般失态。一念及此,忙跟着转了身子看去。     但见有三人从虚空中的云上而来,在前的一个青衣女子,眉目如画,出尘脱俗,一身青衣裹着玲珑有致的身躯。甫一落地,一阵威压从她身上远远散开来。     云海之上的众弟子似是看的痴了,顷刻之间一片安静。只见那女子落地之后,脚间的云雾却是不散,犹如薄纱一般徘徊在旁。陆芷云微微侧头看了杨璟一眼,见他怔在那里,一双眼眸却是直直盯着那落地的女子。     “放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弟子这才回过神来,各自屈膝拜了下去,口中崇敬道:“拜见上神。”     陆芷云眼角一扫,就见杨璟不知何时也跪下身来,对着那青衣的女子拜了一拜。片刻之间独剩陆芷云一人仍是直着身子,杨璟似是这时才惊觉身旁之人仍在站着,忙拽了她手臂。陆芷云心中存疑,又不知这来的是什么人物,被他一拽,却是不情不愿的跟着跪了下去。     流池微微一笑,轻轻抬了手臂,慵懒一声道:“起吧,本神向少走动,倒是难为云山众弟子还记得。”     “上神说的什么话,上神能来,云山是蓬荜生辉啊,这不,师尊命我速来迎你。”     陆芷云回望一眼,就见君华正从上面下来。心中一个机灵,猛地记起,片刻之前,清乐曾说起过琼山上神流池,莫不是眼前这青衣的女子就是流池。     就在这片刻间,君华已赶到流池身前,引了她就要往玉虚殿行去。本来众人跪着,流池与身后仙娥站着,君华奉命来迎也是站着。这站着的与跪着的,身份高低自不用说,可陆芷云跪着之时却是觉得身上打来一道火辣辣的视线。     料想也是那流池正打量着她,可她素来胆大,当下便抬起头向流池看去。     流池心中微微一惊,只道这凡间女子竟是不迫于自己威压之下,还敢抬起头来看自己。只是她修为道行甚高,见陆芷云看来,面上淡淡一笑,转向杨璟便问:“这便是你当日要救的凡间女子?听闻你救了她不说,还与她成了亲?”     杨璟身子又是一怔,缓缓点头应声。     流池顿住脚步,抬手指着陆芷云道:“你起来,我瞧瞧。”     听得此话,那在场的诸人皆是一惊,不明流池意欲何为。清乐不抬头,可那嘴角却是轻轻勾了起来,流池上神要做什么她是管不了的,可有人给这凡间女子好看,她是非常乐意见到的。     杨璟只当流池心中恼怒,当日去求重生之术之时,曾许诺要带了陆芷云上琼山让她一看,可后来诸事缠身,未能应诺。本来流池已是许久未到云山,他本以为这一世再无机会与流池说上一声抱歉,不承想,流池却是来了,且一来便要陆芷云站起来让她瞧瞧。     他心头一跳,跟着陆芷云同时起身,不经意间,微微上前一步,恰恰遮了陆芷云半个身子,俯身一礼,缓缓道:“未能应诺之事,乃是杨璟之过,上神勿怪。”     流池见他一副护犊子的模样,心中微妙难言,淡淡道:“若是本神想出手,你有几成把握能架得住我攻击?”     此言一出,就见杨璟面色一紧。陆芷云款款从他身后跨了出来,两手一摊,作出一副随你宰割的模样,幽幽道:“来,来,你瞧瞧,杨小仙君娶得的妻,可还算过得去?”     君华暗道不妙,却是已然来不及了,只见流池冷道:“好个不知礼数的凡间女子。”说罢,衣袖一挥,一道锐芒向着陆芷云而去。     杨璟眼见那锐芒快如闪电,忙闪身到陆芷云身前,生生接下了流池那一击。流池本没用几分神力,杨璟要躲也不是躲不开,可他却是硬生生接了下来,只怕心中也是对未曾应诺之事多有愧意。     睿智如流池,杨璟这般动作之意,她一望便知。当下疏离一笑,又道:“你这般护她,可真真是场拿命的博弈。”转头又对君华道:“你师尊怕是等急了,走吧。”     君华早就等的心慌,碍于此事确是杨璟思虑不周,不敢开口帮腔,这才默默站在一旁等着。听得流池说要走,忙上前引道:“是了是了,师尊等了这许久,怕是要怪我引着你迷路了。”     流池未答话,只静静的走着,君华自觉无趣,也不再说话。     一步,一个台阶,杨璟与陆芷云缓缓向上走着。     此处远比云海那边清净多了,一路之上,竟是未有半个云山弟子。越走越高,可不知为何,胸腔之中那颗心,却是缓缓沉了下来。     反观陆芷云,虽是有一股未知的紧张,可那小脸却是未见一丝忧愁,前方那个仙气缥缈的地方,反倒让她隐隐有些期待。杨璟心中微一叹息,只道自己竟是还没有陆芷云这般淡然,当下缓了缓心绪,片刻之后方才镇定下来。     “杨璟”陆芷云小声道:“刚刚上去那个美人儿,可是你的老相好?你可曾答应人家什么了?”     杨璟为之一怔,忽地想起陆芷云并不知晓事情前因后果,可到了这步,若是现在不说,只怕再无机会说了,心下斟酌一番,缓缓道:“流池乃是我仙界唯一的上神,救你所用的重生之术是从她那里习得的,当日我曾许诺,将你救回来了,便要带你上琼山。”     陆芷云闻言,又问:“你还未说,她可是你的老相好?”     二人这般对话,虽是将声音压得极低,可在前带路的那是素月座下的得意弟子清乐,已然将话全听到耳朵里去了。听得陆芷云有此一问,猛地接话道:“此事说来也是千年之前的旧事了,杨师兄初晋位上仙之时,流池上神携了礼物上门恭贺,当着仙尊众人之面,说了欲与杨师兄结成神侣,只要杨师兄点头便成。”     陆芷云忙问:“你可点头了?”未等杨璟答话,似是想到什么,又道:“定是没有点头的,不然我不就是做小的了。”     清乐本想看她气恼的模样,却未料到她会有这番话,当下又道:“流池上神乃是我仙界难寻的奇女子,修为道行高深如海,面容也是出尘脱俗,杨师兄若是与她结成神侣,那才是众望所归。”     陆芷云一听,伸手动了动杨璟,问道:“这也是你希望的?难怪刚刚瞧着她,竟是急着将我的手放了。”     杨璟心中一惊,冷冷瞧了清乐一眼,又侧头对陆芷云道:“我若是喜欢她,为何还要娶你,刚刚那般也是怕她突然对你出手。”     陆芷云心知此时不是计较之时,加之杨璟有意解释了,便不再揪着不放,转了话锋问:“你云山总共多少大师?待会儿会不会都在啊?”     “云山总共有五脉,今日这般情景应是都来了。你莫急,有我在,不会如何。”     话音刚落,正是走完最后一层台阶之时。三人听在玉虚殿外,陆芷云瞧着眼前这座高大庄严的殿堂,心中只叹自己在这殿堂之前,犹如蝼蚁一般。     站在一旁的清乐见她怔在那里,嘴角一丝讥笑,上前道:“姑娘若是没看够,便多看上几眼吧,再出来之时,只怕没有心情再看了。”     杨璟冷冷一眼扫过来,沉声道:“听闻素月大师座下的二弟子也是个人中翘楚,小小年纪已是修的次仙之体,想必你这做大弟子的更是修为高深了。”     清乐面色一僵,心中恼怒异常,杨璟所提及之事本是她的软肋,素月大师虽是偏疼于她,可她修为不如二师妹也确实是事实。心中恨恨的骂了陆芷云一道,又缓了语气道:“杨师兄当真是了解得详细,快跟我进去吧,仙尊改是等急了。”     陆芷云此时方才回过神来,转头与杨璟对望一眼,又见杨璟对她淡淡一笑,心中便渐渐缓了下来。既是与他一道,死都不怕了,去哪里都无妨。     清乐话落,当先走了进去。身后二人深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跟着清乐向玉虚殿走去。     巨大的大殿之上,光线明亮,供奉着神位,庄严辉煌。神位之前的大殿上站了几人,都身着白色长袍,有男有女,身后带了兵刃长剑。这几人之前摆了两排檀木椅子,左右平均,居中最前方又摆了一张。檀木椅子上分别坐了五人,坐在正中的那位身着灰色道袍,仙风道骨,双眼温润明亮,白眉白须,正是仙尊洛托。     流池虽是上神,可此刻却是坐在洛托下首的第一张檀木椅子上,她一身青衣在这白色的众人之间倒是显得尤为精神。     跨过门槛,顿时迎来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     清乐带着杨璟与陆芷云走了过去,先到流池身前行了一礼,待她示意之后,又转回正中,向着仙尊洛托行礼:“仙尊,三师兄杨璟,以及凡间女子陆芷云已经带到。”     众人一阵耸动,目光刷的一下都移了过来。陆芷云只觉面上一紧,神色便有些不自在起来,这大殿之上的并非从云海而来时所遇见的云山普通弟子,故而被他们目光一扫,隐隐间有些紧意。           一百一十五殿审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杨璟却是与她不一般,这般情境之下竟是一下镇定了下来,面上神情淡淡然,他缓缓上前对着流池一拜,又转回上首对着洛托行了一礼,道:“弟子杨璟,特来领罚。”     洛托一脸平静,瞧不出他心中所想。他缓缓向下看去,只见在两边人群之中,月白长袍的杨璟站在那里,身后几步之远处又站了个衣色相近的陆芷云,眼眸之中带着一丝微微的紧张。     洛托心中,叹息了一声。     眼下站着的这个当真便是昔日自己从人间带上来的杨璟么?内心深处的遗憾和无奈如潮水袭来。     洛托看着他,冷冷道:“流池上神与我云山五脉的大师都在,你既是心中想好了,今次便与大家好好说道一番才是。”     杨璟低声道:“是。”     陆芷云瞧着身前的杨璟,只见他身姿笔挺,隐隐间呈一个将自己护在身后的状态。就在这一刻,周遭的世界都忽然消失了,只有这男子身后的一方天地,给她无限的暖意以及依赖之感。     “杨璟。”洛托接着道:“为师问你什么,便从实招来。”顿了顿,又道:“为师感知你体内气息,发现你体内仙元之力大不如从前,你上仙之资,怎会出现如此境况?”     杨璟沉吟片刻,慢慢道:“弟子将仙元取出一分为二,一半尚在我体内,另一半给了别人。”     “什么?”大殿之上一片哗然,仙元乃是修仙之人的根本,这杨璟竟是随意将仙元取出不说,还分了大半给别人,怎能叫人不咂舌。只有坐在椅子上的流池与几位云山大师,加上君华与黄海等人,面上神情丝毫不变。     这一片惊愕之中,未有陆芷云款款上前,走到杨璟身旁站定。杨璟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心中一阵暖意,陆芷云生的清丽胜雪的面上透出一股坚毅,往哪一站,虽是一言未发,但那般姿态是要与他一同面对。     洛托心下又是一阵叹息,目光微微向流池处扫了一眼,却见在众人一片激动的神色之中,流池缓缓合上了眼眸,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     洛托回过头来,看着众人默了半响。威压气场如洛托,待到众人意识到上首的洛托静静的看着,很快便安静了下来,只听得他缓缓问:“你将仙元取了作甚?”顿了顿,伸手一指陆芷云:“本尊听闻你前些日子错手杀了人,可就是你身旁这凡间女子?你取仙元可就是为了将功补过?”     “是。”杨璟点头道。     “虽说你杀生却是犯了仙规,念在你肯舍了自己仙元去改过的份上,各位前辈也是不会为难你的。”     话落,在场数人皆沉默着不肯发声。洛托所说,杨璟分仙元只是将功补过之原,纵然他杀生,可这错不致死。那这杨璟回来领罚却是有些兴师动众了,只是洛托有意将大事化小,别人却是不愿。只见素月大师微微一笑,仿似一个暗示一般,身后的清乐便走到中间,对着上首行了一礼,道:“仙尊,杨璟师兄分仙元的事小,可弟子还听闻杨师兄犯了个更大的错误,此事可是我云山大忌,不知当问不当问?”     洛托面上神色冷了下来,杨璟与凡间女子私恋这回事,本来他是要一步一步说来,可此事若是经了他人口中说出,只怕就没那么容易过了。只是这素月座下弟子当场上来,必是经过了她师傅默许,当下轻飘飘扫了素月一眼,道:“哦,杨璟还犯了什么本尊不知晓的事情,你且说说看。”     “众位请看。”清乐轻轻一指陆芷云,又道:“这与杨璟师兄一道来的凡间女子···”     “闭嘴。”杨璟冷喝一声,拉了陆芷云上前,清乐见二人这般冲了上来,心中一惊,忙侧身一躲。又看了素月大师一眼,见她状似无意般一斜眼角,随即会意过来,面上做出惊讶状悻悻的回到素月大师身后。     “我杨璟向来是敢作敢当之人,虽说不知清乐师妹是听说了什么了不得,可我今次既是回来领罚的,那便不怕各位知晓。”杨璟话落,轻轻拉了陆芷云,二人膝盖一弯,缓缓跪了下去,慢慢道:“杨璟不孝,让师尊为难了。今次我带回来这人,我身旁这人,她唤作陆芷云,乃是我杨璟娶进来的妻。”     素月大师等的便是此刻,只见她一拍椅子扶手,喝道:“混账,我云山仙规一来便是告诫弟子,仙凡不可相恋,你倒好,与这凡间女子相恋了不说,还成了亲。你将你师尊放在何处,你将云山仙规放在了何处?”说到最后,忽然拔高音调,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黄海与君华见着素月大师这般激动的模样,嘴角一撇,很是不屑,若说云山五脉之中最会装腔作势的,这素月大师必定能当选。素月这些年来一向特立独行,虽是云山五脉之一,却是与其他四脉不甚团结,传闻有说,这素月当年也是个响当当的美人仙子,三脉首座皆是她裙下之臣,偏偏洛托却是不理睬于她。     越是得不到的越好,显然素月也是生了这执念,洛托不理睬她,她便要想尽办法与洛托相交。可洛托却是个心性坚硬之人,饶是素月花了千年也未曾引起他一丝兴趣,而后她心灰不已,接任一脉首座之位。接了首座之位,给洛托添堵更是易如反掌。     显然在座诸人已想到了这个,故此也不肯开口,只等着看洛托如何处理。     洛托正要开腔,就见素月猛地一个转身,指着杨璟喝道:“你师尊疼你,你这般触犯仙规,他定是伤怀难以开口的。既是如此,我便替他来问,你且将事情一二明明白白说来,若是敢有隐瞒,即刻便将你二人送进离镜受罚。”     杨璟被素月大师这般喝问,却是没有半点没受影响,他心下思索一番,终于开口说了起来。只说自己身处凡间修行,恰好救了落难的陆芷云,到后来生了心魔错手杀了她,最后又为了弥补过错,将她救回。说到此处,只见杨璟微微一笑,又说自己本以为修仙千年已是心如止水之景,可他遇到了陆芷云,却是一切都不同了,他娶了陆芷云,只因他心中已住进了这个人。     大殿之上,众人面面相觑,只道洛托座下这杨璟当真是天大的胆子。檀木椅子上坐着的流池微微皱起了眉头,只是她却没其他人想的那般复杂,心说:若是当日自己肯拉下脸皮,再与他软磨硬泡些日子,也许杨璟便会与她结成神侣,杨璟便不会有今日这般境遇。杨璟何其清俊高冷之人,此时跪在大殿之上,却如同凡间的平民男子一般,面上带着笑意,可那眸中却带着一丝无奈。     忽地有一人小声骂道:“这般说来,全是这凡间女子厚着脸皮纠缠于杨师兄,这才让杨师兄犯了仙规。当真是祸水,害人害己。”     陆芷云心中一惊,继而便是一阵悲意,她猛地发现,这人说的却是有那么几分道理。杨璟最初本是不喜欢她的,若不是她不肯放手,执意纠缠到底,哪里会换回杨璟的一颗心。这般想着,只觉周遭一片沉默化成了无形的墙,正缓缓向她聚拢来。     红颜祸水,害了自己,又害了别人。     陆芷云渐渐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她心中悔恨自己害了杨璟,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不爱杨璟。     洛托见事态越发严峻起来,忙道:“要说本尊这弟子有错,其实本尊也是有错的。”     众人一片哗然,忙上前劝慰“错的是杨璟,仙尊不必介怀,杨璟虽是您座下弟子,可这路要如何走,是他自己选的。”     洛托抬手止住那人话语,又道:“杨璟刚刚未说,救这凡间女子陆芷云,乃是本尊下的令。”     素月大师面上冷冷笑问:“哦,仙尊怎会如此糊涂?若是当日没有下令去救这凡间女子,今日你这弟子怕是不会由此劫难。”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我也是知晓的,仙尊向来便是这般不知轻重之人,活到这个岁数,不知做了多少后悔的事了吧?”     “放肆。”唐越大师上前喝道:“仙尊人品高尚,这千年间当我云山重责,从未有过偏差,素月大师你如此置喙,未免有失公道。仙尊下令弟子去救这凡间女子,想必是有缘由的,我们何不坐下好好听仙尊说。”     洛托送去淡然一笑,素月给他添堵那是常事,因着荒废了她千年时光,总有些歉意,故此从不计较她言语得失。心中一缓,缓缓又道:“不知诸位可曾记得千年之前我与那妖尊一战之事,我被那妖尊暗算,回云山的路上被这姑娘的父亲所救,也算是欠了他一条命,这之后他求我去救他女儿,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杨璟出错也是我的错,派他去救,乃是我参到他命劫已到,若是能过此劫,再多些时日,我云山没准就会有两位仙尊了。”     素月即刻接口道:“只可惜,画虎不成反成犬,你做师傅的教导不当,你这弟子也是个不成器的。”     杨璟听得此话,心中微有怒意,沉声道:“弟子斗胆,在座诸位大师,只怕没有素月大师你这般教导得当,你身后弟子个个伶牙俐齿,真是甚的大师真传。”     杨璟话中讽意,素月大师怎会听不出,一个小辈也敢如此说话,登时面色大变,抬手便是一道锐芒,口中骂道:“好个不知寡义廉耻的小弟子,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教训你个无知小辈。”           一百一十六流池之怒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众人吃了一惊,只道素月大师向来蛮横,今次被杨璟这般顶撞,定是恼羞成怒了。杨璟师兄弟三个乃是仙尊座下弟子,又是弟子一辈中修为甚高的三人,五脉弟子独有这三人已是上仙之资。     杨璟本就是待罪在身,见她言语之间有辱洛托,言语之间难免有些失了分寸。这般情况素月出手,倒也不算过激,可若是洛托出手,反倒多有不妥。     可她却是没想到,洛托不能出手,他身旁的弟子就不能动手了?在一片哗然声中,赫然只见黄海决然接过素月一击,手掌一转,做出只接不攻之态。     素月面色一紧,指着黄海道:“你作甚?我替你师尊教训这不肖之徒,你来添乱是何意。”     但见黄海粗豪的面上一阵紧意:“师尊不好出手,可我这做师哥的却是见不得别人伤我师弟。”     “混账。”素月眼角向着洛托道:“仙尊座下果真个个好手,修为高深带着性子也是蛮横无理。”     “大海。”洛托淡淡一笑,眸中却是无一丝责怪之意,招手道:“回来,别挡着素月大师替天行道的路,你师弟身犯重罪,为师深感焦心,素月大师肯出手替天行道了,也算你师弟的福气。”     素月狠狠瞪了洛托一眼,但终究不敢当众违逆仙尊洛托,只得缓缓坐下。黄海这才慢慢收了手掌,拍了拍杨璟肩头,慢慢转回洛托身旁。见得黄海归来,君华对他一阵挤眉弄眼,颇有称赞之意,早就该给素月这老婆子松松皮了。     见得此景,陆芷云却是嘴角一勾,轻笑了一下。     素月本就心中恼怒,恰好又瞧见那一抹笑,更是气得恨不能捏碎了椅子把手。     大殿之上,众人之中,隐隐间传出窃窃私语之声。只听得洛托低沉道:“众位静下来,我这不肖弟子应是还有话要说。”     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洛托的目光再次回到了杨璟身上。大殿之上,众人心中一时都紧张起来,心中暗暗揣测,这接下来的时间只怕就要给杨璟与那凡间女子定罪了。     “杨璟,你可还记得为师说过的话,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你想清楚了,众位大师定是会给你这个后辈改过自新的机会。”洛托再道。     杨璟仍是神色清淡,却是不敢抬头看洛托眼眸,只缓缓俯身一拜,道:“师尊,弟子想好了。”顿了顿,又道:“弟子所选,与那日一般无二。”     洛托眸中怒色一闪而过,但随即微笑道:“罢了,你这命劫,看来是过不去了。”说着,微一侧目,看向黄海与君华二人。     黄海等人反应过来,立刻上前,走至杨璟身前道:“三师弟,你莫要犯傻,你这般盲目,日后师尊如何自处,且师尊一向疼爱于你,你执意如此,岂非寒了他的心。”     杨璟面色一白,隐隐间觉得自己衣袖摆动,视线一转,正见陆芷云小手紧紧捏着他的衣袖。于道义与爱情面前,陆芷云怕也是心惊的,她不怕死,却是担心杨璟难以抉择。     众人却是听得莫名其妙,不知这师徒几人打的什么哑谜,唐越上前一步道:“杨师侄你做何想法,不如道出来,也好让师叔几个帮你参谋一番。除去触犯仙规之事不说,师叔几个怕也是能为你指点一二。”     杨璟静静的跪在那里,半响之后对着黄海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在说。又转向洛托缓缓又是一拜,俯在地上,久久不肯起身,口中只低声道:“请师尊成全。”     “起来吧”洛托微一抬手,长长叹了一口气,转了视线道:“本尊这三弟子触犯仙规,依众位之见,该如何罚他?“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已然猜到洛托要杨璟做出选择之事。唐越摇了摇头,心中只道云山又失了一枚良玉。这般情景之下,只听得素月不紧不缓接话道:“触犯云山仙规,按说当受离镜之罚。”     “砰”的一声大响,洛托一掌击碎了椅子把手,又道:“说得好,既是不知回改,便入离镜受罚吧。也省得素月大师为你操心。”     众人震駭,往日洛托不屑与素月计较,可今次却是真的怒了。洛托坐在上首,面上一片平静,可那眉目之间却是难掩怒意。     素月远远望着洛托脸色,身子震了震,眼中悲哀一闪而过。     洛托仿似失了耐心,伸手一挥,冷喝道:“来人,将杨璟陆芷云送上诛仙台,午时开启离镜。”     杨璟面色一顿,似式想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未能说出口。     众人失色,只见君华与黄海脸色刷的白了,连着流池身后的仙娥隐隐间有些面露不忍,其中一个胆大的更是轻轻碰了碰坐得安如磐石的流池。     流池本是面色平静,似是正静静的等人来将杨璟与陆芷云拖出去,可被身后仙娥一碰,众人才发现这流池上神竟是望着不知名处出神。     “嗯!”流池声音虽小,可众仙却是听得分明,顿时就见无数目光向她看来。片刻之间,只见流池面色一敛,缓缓站起身来,对着正要捉拿杨璟与陆芷云的云山弟子冷喝一声“慢着。”     正要上前拿人的云山弟子一愣,心中狂喜不已,虽说下令拿人的是仙尊,这被拿的乃是他最疼爱的弟子,今日他正在气头下了令,如是来日心中后悔了只怕遭殃的会是他们。心中如此想,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道:“上神有令,弟子不敢不从,只是仙尊有言在先,上神如是有话要说,还请速速说了才是,莫要弟子难做。”     睿智如流池,这云山小弟子的话中之意她又怎么不知,但见她面色一冷,目光转向杨璟道:“但凡出言,信为先。听闻云山上仙杨璟乃是不可多得的人品纯良之人。这开口承诺之事,可要依言行事?”     君华一怔,方知流池所指之事,只是他未曾料到在这般场合之下,流池竟是提及此事。一边是他看着长大的师弟,一边是心中所属的女子,此事本来是杨璟不对,可流池若是在此时追究,反倒有些不近人情。     那跪着的杨璟也是一怔,又不知流池此时何意,想了片刻,缓缓道:“上神所言既是,只是杨璟向上神承诺之事,只怕不能兑现了,若是上神心中恼怒,杨璟愿受上神责罚。”     此言一出,就见陆芷云面色一紧,豁然从地上爬起,对着流池道:“杨璟为了我,触犯仙规,如今就要送进离镜受罚,你这凶婆娘好生厌烦,未进这大殿之前也说过此事,现在又提出来说,你究竟想做什么,横竖就是一死,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     众人一阵骇然,杨璟带来这凡间女子倒是厉害,流池位及上神,这世间哪有人敢这般说话。君华身形一个踉跄,忙一个眼神送过去,示意陆芷云莫要添乱。可陆芷云正在气头上,所谓墙倒众人推,想不到这流池昔日宣称愿与杨璟结成神侣,到这当头了竟是第一个落井下石的。     陆芷云心中怒火更甚,又道:“听闻你昔日心属我夫君,怎么因爱生恨不成?得不到的可是就要毁了?我道你这上神……”     “住嘴。”君华截道:“此事如不是为你,何至于此。”     陆芷云面色阵红阵白,声音却是不低:“为我又怎的?”伸手一指杨璟,又道:“我用一条命换他一颗心,如今更是要与他共死,我何错之有?”     话落,大殿之中一片寂静。清乐心中暗暗呸了一口,只道这凡间女子果真粗俗不可理喻,但见她目光一转,却是饶有兴趣的盯着流池看。     君华不乐意了,听得他骂道:“你们这些玩意儿,就知道围攻爷爷,也不知你主子是如何教的,前后几批都是一个注定要惨败的模样。”说话间,就见他徒手打掉一人袭来的软剑。     那软剑被他打落,还未掉到地面上,又见君华身子一弯,仿是后背长了眼睛一般只伸出右手去接住那软剑剑柄。一接住软剑,就听他好心提醒道:“爷爷长着一双好眼,可这破东西可不长眼,你几个小心着。”     饶是几个黑衣人见惯了生死,冷不丁间君华猛地抢了软剑舞出一串不寻常的剑花,也禁不住吓得腿一软。幸得余澜斯在后方站着,主子看着,不得不拼,又提起一口硬气引了上去。     君华以一敌四,有一人已被他踹出老远,剩下三人与他对打也频现败象。     闻海此举,君华未曾去注意,杨璟却是瞧得清清楚楚,只听得他淡淡道:“兔子急了要咬人,这人急了不知要如何?”     陆芷云只当他是心忧君华,忙出言劝慰道:“不急,我瞧着君师兄倒是打的如鱼得水。”     杨璟不答,一双眼睛只盯着余澜斯与闻海。     余澜斯显然已接受到杨璟那边扫来的目光,只是他未将杨璟放在眼里,只见他对着杨璟挑衅一笑,凉凉吐出两个字:“动手。”     好在闻海早有准备,只等余澜斯一声令下,他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窜出。只见他三步两步跨到君华与黑衣人对打之处,到了近前更是恨得牙痒痒,君华一副戏耍黑衣人模样,只打痛处,又不伤其性命,近不得他身,又留出空隙给人进攻。     闻海急了,上去对余澜斯道:“王上,这个小子了不得啊。要不要臣出手?”     余澜斯微摆手道:“还不是时候。”     闻海一听,国主这话是说,出手是必然的,只是时候未到,还得小心应付。当下忙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所修习的道术,又伸手到衣袖中掏弄一番。           一百一十七离镜之罚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这一下变起突然,待到众人反应过来之时流池手上那青莲已然到了杨璟身前。“嘭”的一声,正是陆芷云撞在大殿的柱上之声。     流池位及上神,修为道行岂是常人能比。君华也是心中一慌,忙闪身过去,只是终究差了两步,只能瞧着陆芷云撞在柱上,又软趴趴的滑落下来。但见她面色一青,却是咬着牙一声不吭,见得君华过来,指了指杨璟方向。     君华会意,却是顾不得去看杨璟,上前在她周身察看。陆芷云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她望着杨璟所在,神色间难掩紧意。     但见流池送出的那朵青莲,停在杨璟身前,忽地悄无声息的开放,紧接着那翠黄的花蕊猛地向前生长起来。众人心中惊疑,却是不知流池究竟想做什么,素日这上神流池便是个神秘的主,只说她道行修为高深如海,每每出手都是不同的仙法。     就在这片刻间,杨璟身前那朵莲花已然完全变了样子,花瓣变作了剑柄,嫩黄的花蕊竟是成了发着淡淡黄光的剑身。众人定睛一眼,就见一柄青柄黄身的仙剑正指着杨璟。那仙剑好不怪异,众人置身在旁,只觉一阵热意袭来,正要伸手擦汗,猛地又是一个哆嗦,顷刻间热意不再,竟是让人冷得生寒。     众人正在疑惑间,又听得杨璟闷哼一声,只见那仙剑已没入杨璟腹内。     刚才还一片混乱的人群,突然度变得安静了下来,如死一般的寂静。     杨璟月白长袍,在那腹部之处转眼之间已成深色,他面上神色,刷的一下白了,隐隐间,还带了一丝惊愕。     陆芷云心中一痛,抓着君华的衣摆渐渐收紧,她又害了杨璟一次。这般想着,只觉喉头发痒,便重重咳了两声。众人视线皆在两排椅子中间的杨璟身上,陆芷云那两声咳嗽仿似只有君华知晓,君华心中一紧,忙拍了拍她后背,只是这一拍竟是将陆芷云拍的吐出一大口血来。     杨璟慢慢低下头,牙关紧咬,仿似身子也在微微颤抖。他瞧了没入体内的仙剑一眼,又缓缓抬起头来,眼眸之中反倒有一丝释然。众人只见面色阵红阵白,仿似那仙剑带来的不仅仅是疼痛那般简单。     坐在上首的洛托顿了半响,犹豫问道:“上神,我这弟子究竟如何错了?”     大殿之上,众人屏息,只道仙尊所问正是心中所疑。不知杨璟究竟是做了何事,惹恼了这上神。     流池面色不动,对着要捉拿杨璟的云山弟子微微一扫。那弟子正在出神,被她眸色一扫,身子一怔,却是不知该如何做,眸中神色一片惶恐。     “刚刚来叫嚷着让本神有话快快说了,你好拿人去交差。”流池不急不缓道:“午时将近,快快将杨璟与那凡间女子送去诛仙台。”     捉人的云山弟子偷眼向洛托看去,就见洛托缓缓点了点头。     流池只当未曾瞧见,衣袖轻挥,示意将人拖下去。捉人的云山弟子这才快步上前,却是不敢生硬的拖了杨璟,反倒伸出两手作势欲搀扶杨璟。只是他的手刚一触到杨璟,竟是猛地缩了回来,流池似有所感,淡淡道:“倒是忘了,我这青莲还在,旁人只怕受不住的。”     话落,伸手一挥,就见本是没入杨璟腹内的仙剑“咻”的一声从他体内退了出来。杨璟冷汗淋淋,伤口之处却是未流出一滴鲜血,再一细看,那伤口颜色却是在变化,间或一阵黄色,眨眼又是一阵青色。     那仙剑从杨璟身前缓缓飞回流池手上,剑身一缩,竟是又变回了青莲模样。只听得流池缓缓道:“我这青莲千年未使,今次怕是兴奋过头了。”     杨璟额间滚下豆大汗珠,拂开那小弟子的手,慢慢道:“你莫要碰到我,上神之力非你等所能承受”     话落,迈开他那如千斤般的步子缓缓想殿门走去。     陆芷云早已被君华扶着站在门前,见他走来,缓缓收了神色,对着他淡淡一笑。杨璟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定住心神,缓缓走到她身旁。二人相对一笑,跟着那捉人的云山小弟子缓缓跨了出去,想来是向着诛仙台而去。     大殿之中阵阵窃语,流池只当未曾听见,只见她理了理衣襟,对着洛托道:“杨璟救那凡间女子的重生之术乃是从本身这里习得,昔日他到琼山之时,曾许诺我一件是。本神最见不得别人言而无信,不管那人是谁。”     洛托又问:“上神可否详细告知,杨璟许诺的是何事?”     流池不答反道:“此事仙尊不用再问,本神做事自有分寸。”说话间又瞥了殿外一眼,道:“时辰到了,走吧。”     洛托向外一看,果真衣襟午时,当下起身与众人一道移步向诛仙台行去。     诛仙台如其名,建在山崖之上,乃是用以惩戒的神仙之用。     众仙飘身而落,站定之后方才看见杨璟与陆芷云缓缓从后行来。男子一脸汗水,面色之间却是柔和一片,女子微微一笑,望着那诛仙台似有一丝迷惘,片刻之后转为淡然。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这二人身上,洛托轻咳一声,随即转向洛托。只听得洛托望了一眼正在高空的太阳,又微微侧头看着流池道:“上神于大殿所说···”     流池挥手截了他的话,只见她身躯一动,缓缓飞至半空,迎风招了一个法决。     轰隆巨响传来,只见本是深渊之处缓缓升起一物,那物越升越高,待到诛仙台上方才落定。众人定睛一眼,只见升起的那物正是离镜,仿似一块放大的铜镜一般,样式古朴,周身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又隐隐间冒着寒气。     陆芷云心中也不是什么滋味,但右手却是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脑海之中微微有些眩晕,杨璟似是想要将她握过来的手拂开。因着受了流池那一剑,身上便带着那仙剑的威力,凡是触碰自己的人,都会被那股气息所伤。杨璟一怔,只道陆芷云竟是未受这股气息所影响,当下也不再挣脱,反倒紧紧握住了那人伸过来的手。     只是,眼下众人皆是心情沉重,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二人的一样。而在片刻之后,虚空中的流池睁开了双眼,望着那牵着手的二人道:“离镜已经开启。云山弟子杨璟,凡间女子陆芷云,速速来领罚。”     洛托叹息一声,微微摇头,但什么也没说,霍然转身,饶了人群一圈,径自走了回去。     还未等他走远,便只听得背后轰隆之声如雷,几道如山柱一般的豪光冲天而起,竟是将冷清的诛仙台照的刺眼不已。众人皆是失色,忙抬起手臂遮住眼眸,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这离镜之力如此强大,入镜的杨璟与陆芷云怎会有机会再出。     洛托向着哪里深深看了一眼,面上难掩紧意,忽地一甩道袍,大步而去。黄海跟在他身后,只觉往日里被他们如天神般敬仰的人物,此时身躯依旧笔挺高大,可那萧素之气却是正从他身上呼呼的冒出来。     流池缓缓落回地面,深深看了那已经平静下来的离镜一眼,伸手一挥,带上身后两位仙娥,踏云而去。     君华跟在众人后边,双目只见隐隐一抹伤痛,面上无表情,可内心之处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既惋惜杨璟身死离镜,又对洛托有微微一丝责怪。在他记忆之中,年幼的杨璟便是一身白衣,拽着他的衣服后摆,走到哪里便要跟到哪里。可今日那小小的杨璟,面上带着淡然,与陆芷云牵着手,缓缓进了那离镜,竟是未回首看上一眼。     众人越走越远,离镜所在之处便安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只见那离镜缓缓落了下去,回到那深渊之中,带着杨璟与陆芷云,沉在了那不见天色之处。     众人无法想象,这离镜之内究竟会有什么,只听闻入了这离镜之人必会魂飞魄散,再无现世之日。     杨璟与陆芷云被一阵强光刺得双眼直流泪,待到身旁光线弱了下来,方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眼之处,乃是黑色的山谷,只有黑漆漆的大石形成山谷的形状。二人心中一惊,脑中念头急转,只觉此处未知事物太多,心中缓缓升起了一股惧意。     忽地一声大响,杨璟忙将陆芷云护在身后,只见那山谷之中猛地出现一条河流。河水湛蓝,却是冒着丝丝寒气,两岸之上没有一丝生机。陆芷云心中惊惧,只道这离镜之内分明就是溢出死渊,有河流,有山谷,就是没有一丝生机,让人觉得压抑的紧。     杨璟感知她的紧张,缓缓拍了拍她的手。虽是未发一言,却让陆芷云缓缓一颗心缓缓定了下来,只听得她道:“杨璟,如今这个模样,你可后悔娶了我?”     杨璟微感讶异,转头笑道:“你可后悔未能为人母?”     陆芷云面色一变:“你都知道?”     杨璟接话:“岂能不知,你那般瞧着小竹妖的肚子,我又不是傻子。”     陆芷云还未来得及答话,忽地只听山谷之中又是轰隆一声巨响,从那河流之上升起一簇火苗,眨眼之间便蹿得人一般高。     陆芷云大喊一声:“快跑。”     杨璟却是不动:“来不及了。”           一百一十八剔仙骨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就在这一瞬间,杨璟猛地转回身子,抱住陆芷云,低沉道:“兴许这是我们此生最后一次拥抱。”     陆芷云默然点头,双臂用力,紧紧抱住他腰身。     二人深深呼吸,贴着彼此的身躯,只闻得阵阵心跳之声。     半空之中,忽地一声巨雷炸响,狂风顿起,只见火势借着狂风涨,片刻之间,已在河面上蔓延开来。那河水湛蓝却是如同火油一般,这难得一见的奇景,却是没有让人觉得兴奋的感觉,只有一阵阵萧杀与冰冷。     杨璟与陆芷云相拥而立,身子隐约摇晃了一下,火势已到身后。若是不试着抵抗一下,该是会有些遗憾的,一念及此,默默念了法决。忽地放开陆芷云身子,霍然转身迎着火势将她护在身后,双臂抬起,周身之上一阵白光闪烁,竟是将火势定在了身前。     那怪异的大火来势凶猛,眨眼之间已将山谷染成了红色,二人只觉身上皮肤渐渐冒出汗水,面上也被大火照的通红。陆芷云本想上前与杨璟站到一处,正要迈步猛地记起,未出大殿之前,君华曾叮嘱过,杨璟身为男子,却无力扭转局势,只得带着她一道送死,这般情况之下,要她一定站在杨璟身后便是。陪伴并不一定要与那男子站在一处,只要让他心中明白,有个人一直站在身后便足以。     杨璟受了流池那一剑,本是带伤之体,此时强自抵抗这怪异的大火,不免有些吃力,额间汗水滚滚落下。他忽地张了张嘴,低声道:“芷云,我怕是抵不住了。”     陆芷云回过神来,向着那人后背淡淡一笑,上前抱住他腰身:“无事,就到这里吧。”     说罢,径自拉下他两条手臂。杨璟手臂垂落下来,本是被抑制在身前的大火便没了阻力,瞬时炸开了来,杨璟趁着这眨眼的空隙回身抱住了陆芷云。     天地之间,兀自燃烧着大火,那怪异的大火就这般盖过了二人声影。     身居云山的众弟子,只觉大地毫无预兆的剧烈颤抖了片刻。众弟子猝不及防,忙念起法决稳住身形,惊愕之下,视线皆转向坐在上首的洛托。洛托面色不动,望着殿外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缓缓道:“离镜之罚开始了。”     黄海与君华为之一怔,虽说早知那离镜之罚威力巨大,可这刚刚开始便是这般,这之后只怕会更恐怖。众弟子脸色大变,几乎下意识的就转向诛仙台方向看去。     洛托长长叹息一声,慢慢地道:“散了吧,天命难违啊。”     众弟子从大殿之上分散而出,再看诛仙台方向之时,那边已是一片安静,只是众人心中知晓刚刚那震动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君华缓步而行,待到那诛仙台之时,只见日光正盛,隐隐间有两人身影正站在诛仙台处。君华忙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哪里还有什么身影,他心中一叹,只道不知还能不能再见杨璟与陆芷云。     诛仙台下,离镜之中,整个空间在热浪的嘶吼声中,燃烧了许久。不知何时,那怪异的大火渐渐灭了,山谷之中又是一片寂静,独留那静静流淌的河流。     那河流两边,本来黑色的大石上,绑着两个人影。人影低垂着脑袋,似是没了呼吸一般。     忽地,其中一个人影动了动,低低呼了一口气之后,缓缓抬起了头。只见那人影面上蒙了一层灰黑,但那双眼眸却是闪闪发亮,只见他目光回转,似是正在寻找什么。片刻之后,身子一怔,盯着对岸的大石上的人影。     “芷云,芷云。”杨璟道:“芷云,快醒醒,芷云。”说话间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双脚虚空,正被手臂粗的铁链绑在一块黑色的大石之上,脚下不远之处正是流淌的河流。那铁链如     “芷云,你醒醒。”杨璟又道。     仿似听见他的呼唤,只见被绑在河对岸的陆芷云脑袋一动,幽幽睁开了双眼。     “芷云,你可还好?”杨璟又问。     入眼便是杨璟灰黑的脸颊,陆芷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见杨璟一身白衣变了颜色,或黑或焦,想来是被大火烧成如此模样。陆芷云笑意未收道:“你怎的如此模样?”     杨璟心中一缓,又瞧了她一眼,道:“那大火烧焦了衣裳,人倒是好好的。你瞧瞧你自己,可有什么损伤?”     陆芷云顺势一看,低下头看自己身上,只见自己身上与杨璟并无多大差别,又抬头问:“我也还好,只是何人将我两绑在此处。”话锋一转,又道:“梦姐姐说你云山离镜乃是上古神器,有自主意识,莫不是这离镜瞧我二人不易,随便处罚一下意思意思。这马上就要放了我两了?”     杨璟一怔,缓缓摇头道:“如是我所料不错,这惩罚应是刚刚开始。”     他话音未落,只见山谷黑暗之处,暗红的光芒渐渐亮了起来。片刻之间,那暗红的光芒更加明亮起来,一声尖锐的声响,从他们脚下传来,片刻之后,一股炙热之气从他们脚下的河流中彭涌而上。     “来了。”杨璟低喝一声。     “什么来了?”陆芷云忙问,她与眼睛隔着河流被绑在两处,可杨璟面上严峻的神色她却是瞧得清清楚楚,脚下一股炙热之气她并不是无所感,只是心中对这未知之事隐隐有些惊惧。     周围的气温越来越高,脚下的河流之中升起一丝火苗。     原来杨璟所指的正是这个,只是之前已然经过这怪异的大火灼烧了一次,却是没有损伤,当下缓缓定了心神。只是这一次,这大火却是出乎意料,火势只向这杨璟那边蹿去。     陆芷云刚刚缓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心下计较一番,电光火石间,对着正那向着杨璟而去的大火,恶狠狠的骂道:“呸,你这怪异的东西,你跑什么跑,你有本事就先冲我来。”     那火势一怔,似是有意识般,听得她叫骂,“轰”的一声顿时涨起丈高,似是要扑上来将她燃烧一般。     陆芷云被那突然长高的大火惊得面色发白,嘴上却是不依不饶,只听她道:“你来烧我啊,你倒是来啊。”     那大火定在她身前却是不动,片刻之后,忽地落回水面之上,又向着杨璟方向而去。陆芷云暗道不好,这怪异的大火非但有自我意识,且还是个聪明的主。她只担心这大火要伤杨璟,忙张口骂那大火。     只是那大火却是不再理睬她,眨眼之间便窜到杨璟之处。杨璟看着面前的大火,一张脸被照的通红,不知怎么,他却是能感知那大火的真实意图,若是所料不错,这大火应是来剃他仙骨的。     陆芷云在对岸慌道:“璟,你快骂它呀,这东西有意识的。”     她话音未落,就见那火如人的手臂一般,缓缓缠上杨璟身躯。杨璟身躯被铁链所锁,哪里有力抵抗,只觉那火缠了上来,所过之处痛如锥心。杨璟面上肌肉轻轻抽动起来,似是正忍耐着痛楚,陆芷云看的心惊肉跳,心知那怪异的火应是处罚杨璟,她心中灰败一片,只恨自己不能替杨璟受罚。     杨璟重重的喘息着,从头到脚,身体每一处的骨头都被碾碎一般,疼得他身上气力尽失。无数纷繁怪啸杂事,将他团团围住。体内气息如沸腾了一般,似巨浪波涛,尽数汹涌澎拜。忽地只见那火如同光柱一般猛地一下冲上天际,所过之处,炽热无比,光柱周边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杨璟身上疼痛稍缓,却是没有力气移动一分,他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冲天的光柱如升空的烟火一般,竟是尽数飞上了天际却不散开。他咬紧牙关,似是想动上一动。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那光柱又从天际之中轰然而下,带着要将周边所有事物融化了气息,正向着杨璟而来。     陆芷云已然看见那光柱之势,她对着杨璟声嘶力竭大喊:“杨璟,快跑,你快跑,快跑···”说到最后,声线之中,俨然透着一股无力和呜咽。杨璟身子被束,那束缚他的铁链如人手臂一般粗细,又是加持了法咒的,他又怎会跑的了?     光柱转瞬及至,还未及身,就见杨璟面色比蒙着的一层灰暗更加灰暗,他在巨响狂风之中张口大呼,却根本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见他在那毁天灭地的光柱笼罩之下,七窍尽数流出一丝鲜血,面上神情绝望。     陆芷云眼眸之中接二连三的滑下泪珠,杨璟那张绝望的面容成了她此生嘴惊惧的梦魇。光柱之中,再也看不见杨璟身影,她心头伤痛,只觉面前一片灰败。忽地脑海之中传来一个声音,杨璟与你缔结联系,若是他死,你也活不了。陆芷云嘴角一勾,微笑起来,望着那光柱之处,心道:你别急,我马上就来。     一切,都这样结束了。     光柱缓缓散开,渐渐落回水面消失,山谷只见只听得“滋滋”之声,烟雾升腾起来。     片刻之后,烟雾缓缓散去,天地之间,就凝固在了那一刻。           一百一十九散仙元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一个声影,缓缓落到了河水之中,正是杨璟。火焰形成的巨大的光柱融断了束缚他的铁链,只见他血流满面,昏迷不醒,而在他腹部,也就是流池伤他那一剑的腹部之处,竟是泛着淡淡的光芒。那光芒反倒是护着杨璟一般,待他落到水面河水中后,又明亮了起来,将杨璟身躯扯着浮在水面上,这才摇曳了几下,仿似缩回了他体内,再也不见踪影。     陆芷云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一幕,她泪水止不住的掉下来,可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约人到了最痛苦之时都是这般有口不能言的。     那河水冒着丝丝寒气,却是能在某个特殊时机能被点燃,与那燃烧的大火一般怪异。陆芷云静静望着浮在水面之上的杨璟,浮浮沉沉,几个时辰之后已经杨璟面上血污冲干净了大半,露出他一张苍白的面容。     陆芷云只觉眼眶火辣辣的疼,却是再也流不出泪水来,嘴唇干的裂开,鲜血从裂缝中挤了出来。她缓缓合上了眼眸,轻轻舔了自己干裂的嘴唇,一丝丝腥甜从舌头泛开。她不用伸手去探杨璟鼻息便知杨璟已然离去,那光柱之力如天地之间的神威,纵然杨璟身为上仙也不会幸免于难。     忽地只见她嘴角轻轻一勾,竟是微笑了起来。杨璟走了,什么时候到自己呢?她微微有些恍惚,记起那火来的蹊跷,但应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只是这中间究竟隔了多少时间也不得而知。     她静静等着,偶尔合上眼眸,睁着眼睛的时候只盯着水面上的杨璟看。说来也是奇妙,这冒着寒气的河流,当中的水流看着是在不断流动的,但杨璟却是没有被冲走,如同定在水面一般,只静静浮在陆芷云眼前的水面之上。     她苦笑一声,那大火害了杨璟,可她心中却是对着承载着杨璟的河流有些谢意,因它没有将杨璟带走远离。虽是杨璟再无可能开口说话,只能让她这般看着,也让她心中对着河流带了一丝谢意。     “谢谢你。”陆芷云哑着声音对着眼前道。也不知是对着河流所说,还是对着水面上的杨璟。片刻之后,又道:“这外面的时间应是入秋了吧,泰安本就属热带,这一入秋,只怕越发热的不好安眠了。说来咱们那阁楼倒是好的避暑胜地,冬暖夏凉,还有一池温泉,只是如今回不去,只盼来世能早些寻着这点。”     忽地脑中传来一个声音:入了离镜,势必魂飞魄散。陆芷云愣神片刻,又道:“是了,我忘了,魂飞魄散了哪来的来世,不过我倒也不伤怀,毕竟能与你一道,已经是恩赐了。”顿了顿,呜咽道:“可我怕你走远了,不等我了,什么时候才轮到我呢。璟,你可要等等我,莫走太快。啊···”     说到最后,也只是干嚎了两嗓子,她眼眶干涩通红,微微转头四处打量,心中只盼着快快轮到自己。可她哭了许久,身体早已到了极限,左右不见那杀人的光柱出来,等着等着竟是缓缓睡了过去。     山谷之后又安静了下来。     杨璟身子浮在水面之上,腹部之上剑伤处又缓缓出现一道微光,那微光从腹部开始,渐渐游走全身,仿似通筋活脉一般,片刻之后,只见杨璟胸膛微微有了起伏,竟是又活了。     杨璟这一睡,仿佛是悠远的沉眠,在这过程之中,有人在身边说话,声音时大时小,似乎有的时候,还有人在哭泣。但更多的时候,仍是一片安静。     他在这平淡的沉静之中,也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约约有些感觉,却终究没有睁开眼睛。     许久之后,本来平静的河面之上,传来了滋滋之声,就见离着杨璟几丈远的水面上,又幽幽升起了一小簇火苗。只是此时那火苗却与前两次有些不同,今次这火苗微微带了些许蓝色,却是让人心中一寒。     就在这片刻间,只见杨璟身子动了一下,口中发出了一声低低呻吟。只见他双眼轻轻动弹,终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就这般睁着眼睛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山谷,怔了半响,片刻之后方才感知自己身躯所在。他轻轻动了动,这水面如同地面一般结实不沉,心中稍安,缓缓从水面上爬了起来。抬眸便见陆芷云还在,让被铁链绑在黑色的大石之上,他动了动手指,正要捏出一个法决,猛地觉得全身骨头猛地剧烈疼痛起来。缓了片刻,深深吸了两口气,又伸出手指捏出法决,这一次倒不似刚才一般全身骨头疼痛,但那手上捏出得法决却是没有丝毫反应,未渗出一丝仙力来。     杨璟苦笑一声,那大火形成的光柱本就是剔他仙骨的,如今仙力荡然无存,如何能将陆芷云救下来。可那正在熊熊壮大的火势不给他再想的机会,眼看着那大火重来一次,杨璟心中微微有些惧意,那大火形成的光柱所带来的伤害是他从未料想过的。     可如今这般模样,除了面对自己心中惧意,已是没有别的办法。一念及此,望着那来势汹汹的大火露出淡然一笑,若是这所有的惩罚都落在自己身上,能保全得上面这人,应是最好的结果。这般想着,可那大火却是不如他意,只见到了他眼前猛地一个暴涨,竟是向着陆芷云所在去了。     杨璟大惊,忙喝道:“好个没有道理的东西,欺负个女人算何本事,我杨璟就在这好好站着,你不来罚我,反倒先冲着女人去了,当真是好不要脸。”     显然,杨璟与先前陆芷云一般,只想为对方接下惩罚。那大火被杨璟骂的一怔,继而竟是火势又涨了几分,不知是被杨璟骂的,还是恼怒这二人前后使得法子都是一样的。     杨璟还欲再骂,可那大火却是不给他机会,只见那大火与之前一般缠上陆芷云身躯。陆芷云正昏睡着,此时感知身上灼烧之痛,猛地睁开眼睛,只见身上各处已是一阵火意。先是一怔,紧接着却是平静了下来,也不挣扎,虽是被火烧的灼痛难耐,口中却是断断续续释然道:“总算···是···到我了。”     她看不到下面的杨璟,可杨璟却是将她声音听到耳中去了,他心中一,忙抬起头对着陆芷云处大喊:“芷云,我还在,你要坚持住。”     不知哪里来的声音,竟是与杨璟的声音这般想象,她只恨自己不知何时何时睡了过去,没有再好好看看杨璟。     “芷云,你可听见我说话,坚持住,莫放弃。”又是一声大喊,陆芷云心中一惊,莫非杨璟又活过来了,她心神一松,身上被火所灼烧的痛意便袭上脑海,总是“啊”的一声痛呼出声。     杨璟见不得情形如何,只听得她一声痛呼,越加心急如焚,可恨自己仙骨已剔,只能咬着牙抬起手脚要攀爬上那处。只是那黑色的大石并非如看着那般好攀爬,似是活物一般,杨璟刚攀上去两步,就感到脚下大石一阵颤抖,又将他抖了下去。     陆芷云听得杨璟呼喊,已然确定杨璟活了过来,可这灼烧之痛却是难忍,她咬着双唇,脑中已然一片恍惚,隐隐间只觉绑着自己的铁链似是慢慢融化了。下一刻,只觉自己没了束缚,身子便向下滑去。     杨璟心中一惊,忙转回河流中去,只是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向河里走去了。醒来之时,那河水一直将他托在水面上,可此刻他一双脚却是踏到了岸边的沙石上,也就是说自己不能再像刚才一般,在水面上行走了。     猛地感到自己入了河流中去,陆芷云瞬时清醒了过来,伸手拂了自己面上的水珠,只见杨璟正踏着水而来。而那本来正灼烧她的大火正跟在杨璟身后,可此刻她心神之间全然不在那大火之上,只在那正向她而来的杨璟身上。     杨璟没有先走,他来了,他来找你了。陆芷云心中如此道,当下手脚并用,拍开水流,向着杨璟而去。     冒着寒气的河流之中,二人相拥。     “我以为,你先走了。你不等我了。”陆芷云搂着他的脖颈道。     杨璟拍了拍她后背,双臂用力,似是要将她镶进自己身躯之中。陆芷云身子各处全是痛意,可她一声不吭,望着那大火,淡淡笑了出来。     忽地,水流一阵晃动,二人相拥的身子便显出一个奇怪的模样。仿似脚下有了支撑一般,一半身子泡在水流之中,一半身子又露在水面之上。二人有所感,却是不肯放开对方,纵使要受毁天灭地之痛,二人也要紧紧抱着不放。     大火来了,灼烧着水面上的二人。握紧了双手,两具身躯,上是灼烧之痛,下是严寒冻意。上首是难忍的锐痛,下首却是寒入骨头的钝疼,如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二人眉头皱着,面上满是痛楚无奈,却又隐隐间带了一丝慰意,随之各自合上双眼,仿佛认命一般,闭目待死。     这一闭眼,便是结束。     ······           一百二十天意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大原小镇,西平。     四下蛐蛐鸣叫之声,火堆之中不时发出树枝爆裂的声音。火堆四周围坐着四人,这四人皆是黑衣黑裤,其中一个面容英俊,赫然是东研国主余澜斯,其余三人中,有一人是面白无须的国师闻海,剩下两人皆是着黑衣的。四人都没有说话,火焰伸缩不定,在他们中间燃烧着。     火堆之上,中间横着一根长棍,棍上有两只野兔,野兔表面的色泽渐渐变成了金色,浓郁的香气中同时冒出一股微微的焦味。     黑衣人将串着野兔的棍子翻转了两下,此时只见那野兔金黄的皮面上,溢出一层淡淡的油脂。黑衣人掂了掂手中的被烤的金黄的野兔子,伸手从腰间取出匕首,割下一块上好的递到余澜斯面前:“王上,可以吃了。”     余澜斯伸手取了送到嘴中,其余三人此时方才敢动手扯了兔肉吃。兔肉一入口,放声大嚼,只吃的黑衣人两眼放光芒,显然吃得十分过瘾。手上的兔肉已然被吃了干干净净,黑衣人意犹未尽,转头便向旁边的其他人看去,只见众人都吃的风卷苍云,兔肉已然都入了肚腹之内。     黑衣人霍然起身对着余澜斯道:“王上,我再去抓来两只。”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了,只见余澜斯手上仍抓着他递过去的兔肉,似是吃的不那么欢畅,当下小心翼翼的问:“王上可是吃不惯这兔子肉?这山间野味,还请王上多少吃点。”     余澜斯的注意力慢慢回到了那黑衣人面上,只见他缓缓道:“你们若是不曾吃饱,就再去抓来。”     黑衣人一怔,随即动身离去,四周便又安静了下来。     “王上。”闻海率先打破了沉默道:“王上莫要太过忧心,这大原也就占了地势的优势,待我等将这周遭探查清楚了,回去商量出对策来,定要让这陆家小子吃吃败战。”     余澜斯不答,他心中自有计较。东研与大原开战两月有余,自开打以来败多胜少,他余澜斯虽是个文武双全的国君,可大原皇帝陆重白也不是个吃素的。每每双方交战,除去打的是双方军队实力之外,更多是两方领导人的智慧。陆重白才智与他不相上下就罢,可偏偏这大原气候地势于东研的士兵是个难题,大原气候炎热潮湿,东研士兵又是吃不得辣,湿气闷在体内,没多久就病倒一大片。     要说这当兵的体质不该如此羸弱,故此余澜斯心中有疑,只怕是陆重白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伎俩。可恨军中彻查无果,只得自己动身到大原境内探查一番。只是这来了五日,仍是丝毫无所获,他不由想到莫非是天意如此。     余澜斯面色阴沉,没有接话,闻海看着他,眼中光芒闪烁,忽然道:“王上,要么再往那小公主那里想想办法。”     余澜斯一怔,心头一阵迷惘,刹那间思绪万千纷至沓来,自闻海过来之后,他便有意不去想陆芷云之事。虽说陆芷云确是个好的棋子,可那白衣的小神仙将她护得很是稳妥,他如何有法子将那人捉了来。妖尊齐天不肯出手,重金不为所动,江山只当过眼云烟,自己手上竟是没有他能瞧得上的东西。从未想过有自己不能做成的事,可在陆芷云这事之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确实实是做不到了。     若是能将那小公主擒住,以她在陆家皇室的地位,这战便容易打了。这个念头在无数个夜里,在他心中不知想过多少回了。只是求而不得,又舍不掉这份不甘,便只有无奈萦绕心间。     余澜斯这一想,竟是不知在何时慢慢睡了过去。     待他醒过来,指尖周遭三人已然起身整理行装。见他醒来,闻海忙上前道:“王上醒了,小六打了水来给王上净脸。”     余澜斯摆了摆手,从地上爬起身子,见三人已然一副准备妥当的模样,问道:“怎的不早些唤我?”     闻海忙道:“王上今日忧心不已,难有好眠。”     余澜斯一听,也不在责怪,抬起头望了望天,挥手示意出发。众人点头称是,从树林隐秘处拉来骏马,余澜斯翻身上马。动身之前回望了一眼,只见那渐渐熄灭的火堆残烬,逐渐化作了一缕轻烟,轻轻飘散。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战再打下去,只会是徒增伤亡一种结果。他皱了皱眉头,霍然打马离去,独留下深山林中那燃烧过的灰烬。     大原与东研之战,随着时间流逝,情况越发惨烈。双方军民死伤惨重,余澜斯派出去的军队多半在大原境内送了性命,陆重白只守不攻,死守着大原境内每一块土地,仍是有伤亡。百姓们叫苦不已,只关心何时结束战争,同时又咒骂着先提起战争的余澜斯。     入夜之后,东研的军帐之中一片灯火通明,原因只在执勤的卫兵,在营地之内发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衣裳破败,面上蒙了灰烬看不清眉目,仿似从天下掉下来一般,来的悄无声息,待到发现之时正好躺在中军帐的后方。终卫兵好不郁闷,奔走相告,只等一个处置之法。     主帅不在,这女子又出现的蹊跷,东研的大将军安木提议将其杀了。既是出现的莫名其妙,不如将她杀了稳妥。可监军的林清却是不同意,他道主帅不在,这女子从天而降,保不准能有些其他收获,不如等着主帅回来定夺。     安达将军还要再说,却被林清监军挥手打住,又道,待主帅回来之后再看,若是这女子无甚用处,再杀不迟。安大将军这才肯让步,将被他堵在账外的医馆放进帐内。     行医之人自然不会计较患者身份如何,东研军中张姓医馆提着药箱上前,略一犹豫,这躺着的虽是不明身份可却是个女子无疑,按说应当悬丝症脉。监军林清见张医官杵着不动,问道:“张医官,怎的不诊脉?”     张姓医馆一怔,当下不再犹豫,如今这般情况,哪里还能顾忌那般多,当下伸手诊脉。片刻之后,只见他又伸手在那女子手臂和膝盖出揉捏了一番。     安大将军不由失笑,骂道:“张医官,你可稳妥些,虽说这女子昏迷不醒,可你也莫要当着众人的面占人家的便宜。”     张医官面上神情似有悲意,抬起头对监军林清道:“大人,这姑娘,我救不下来。”     “这是为何?”林清问:“她可是受了重伤?”     张医官一指那女子道:“大人不知,我刚刚探查一番,发现这女子手脚骨头已然全部碎裂。”     林清一惊,又看了那女子一眼:“怎会如此?何人对个姑娘这般残忍,敲碎她手脚骨头,岂非让她此生只能躺在过活。”     张医官微一点头,又道:“这碎了手脚之骨还能活了下来,这姑娘也是个坚强之人。我只能开些有助于她的药,却是不能让她恢复行走。”     林清道:“就这样吧,你下去煎药便是。主帅未归之时,还是先救她一命。”     张医官点头称是,提了药箱出去,还未完全走出主帐,忽地见他对着外面屈膝一跪:“王上,主帅回来了・・・”     林清一听,与安大将军疾步上前,就见夜色之中,军帐之外,站了个黑衣黑裤的人,正是军中主帅,东研国主余澜斯。林清与众人双眼一亮,屈膝跪了下去:“王上,您终于回来了。”     余澜斯挥手示意起身,缓缓迈步进了军帐,对着林清道:“监军与将军辛苦了。”     林清正要答话,忽地只听余澜斯哼了一声,冷道:“这地上躺着是的何人?我军中何时进了女子了?”     安大将军不吭声,一副看戏的模样,林清大感不妙,忙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道,最后又说暂时将这女子留下只得王上归来,再做定夺。如今余澜斯回来了,这女子是生是死,是走是留,还得由余澜斯来决定。     余澜斯一听,又扫了那地上的女子一眼,不知为何,他竟是觉得那地上瞧不清眉目的女子,身上竟是隐隐间透出一股熟悉之感。他心中存疑,当下从龙椅上起身,对着身旁人道:“来人,去打盆水来。”     话音未落,只见账外有一人端了水盆而来,进了军帐行了礼道:“王上,钱明打水来了。”     余澜斯赞赏的扫了他一眼,接过钱明递来的拧干的面巾。众人本以为他要净脸,没曾想他却是拿着面巾走到女子面前,伸手就要去擦那女子的脸。     林清一看,国主亲自替这不知来历的女子擦脸,这如何能使得,当下忙阻止道:“王上,这可使不得,这于情理不合,王上乃万金之躯,如何能为这女子擦脸,不如让钱公公来吧。”     钱明一怔,随即会意,正要上前接过面巾。却是被余澜斯伸手打断,只道:“如何使不得,这女子既是来历不明,孤便替她擦了脸看看,究竟可会有所收获。”     说罢,将手中面巾摊开,给那女子擦了面上污物。只是越擦,心中越是震惊,只见面巾之下,那女子的脸渐渐现了出来。余澜斯手一抖,面巾便落了下去,只听得他缓缓道:“陆芷云,你今日落在我手上,定是天意如此,你可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一百二十一几家欢喜几家愁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众人皆惊,却是不知余澜斯为何露出这等神情,只觉得国主口中这名字些许熟悉,又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林清眉毛一挑,望向安大将军:怎么样,王上认识这女子,若是听了你的将这女子杀了,看你如何交差。     安大将军眼角一斜:那又如何,杀了她,王上也不会知晓这女子曾出现出现过。     林清正要再说,忽地只听得余澜斯道:“来人,将这姑娘安生安置下来,用最好的药,势必要让她尽快醒来。”     众人一听,心中惊疑,莫非这姑娘与王上的关系不一般,可众人都是东研的老人,从未听人说起过王上有心属的姑娘。若是真要算,唯一一个大家知晓的,便是王上昔日求娶的大原公主陆芷云。一念及此,猛地被自己惊得跳起来,那大原公主陆芷云不是死了么?如何能身受重伤的出现在此处?     余澜斯将众人神情看在眼底,转回龙椅之上,缓缓道:“众位爱卿所料不错,这女子就是大原公主陆芷云,昔日孤曾求娶于她,想必各位已然知晓孤求娶她的真实目的。只是那大原太子好生阴险狡诈,也就是今日的大原皇帝陆重白,使了炸死的法子,将他妹妹陆芷云送出宫去。纵使他千算万算,怕是也没算到,今日他这宝贝妹妹自己投到我门下,所谓天上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闯。众爱卿说说,这若不是天意又是什么,天意如此,定是要我东研一统大原。”     林清等人显然被他一席话惊得有些回不过神来,脑中将事情想了一遍,方才明了余澜斯所指,当下心中一喜,齐声对着余澜斯拜了下去:“贺喜王上,看来我东研取胜也是不远了。”     余澜斯面色默然,但一双眼睛之中却是闪烁着光亮。心中忽地一个机灵,猛地想到这陆芷云究竟从何而来,为何又会弄成这番模样,那护着她的小神仙哪里去了?转念一想,不管那小神仙会不会来将她带走,总之她如今在自己手里,还有何好怕的。这般想着,便觉整个人精神一震,竟是又斗志昂扬起来。     千里之外,也是这样一般的深夜,明月高悬天际,静静照在云山上。     一处院子中,有个人抬头仰望这那一轮冷月。他一声蓝色衣袍,在月色之下越发显得清冷。四周一片寂静,忽地吹起一阵清风,吹起他的衣摆。远处的黑暗之中走出一个声影,带着几分惆怅道:“二师弟,你又在看月亮啊。”     君华转过身来,只见黄海正缓步而来,他身形依旧,只是仔细看去,他面色之中带了一丝憔悴。君华目光在他面上一扫,问道:“师尊可是睡了?”     黄海叹息一声:“三师弟走了之后,师尊虽是嘴上不说,可我等都瞧得出来,他心中愧疚难过。”     君华静静听着,片刻之后摇头一笑:“师兄,你可愿与我下山走一趟。杨璟没了,也不知那阁楼可还在。”     黄海注视君华良久,君华也不多做解释,依然保持的笑意。半响,黄海叹道:“也罢,人没了,留个念想也是好的,日后师尊兴许会想去看看,我二人就去看看吧。”     说罢,二人声影消失。再出现之时,便是在那竹林之中。     夜色清冷,竹影婆娑。冷风吹过,竹林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低响,像是什么小兽踩断了住址一般。君华面色不动,望着面色这笼罩着奇怪屏障的阁楼,缓缓道:“来者何人,出来吧。”     竹林阴影晃动,忽地一道黑影从黑暗之中轻轻飘了出来。落在二人面前,又屈膝一拜:“见过二位仙君。”     君华不答,黄海望着面前这灰衣的男子,问道:“竟是一个灰仙,这屏障可是你设的?”     灰衣男子答道:“正是,小妖乃是杨仙君所救,仙君外出未归,近日这屏障不知为何突然碎了,小妖法力低微,只能将屏障设成这般模样。”     君华微微一笑,道:“你做的很好,看在今日这事上,日后历劫飞升之时,本仙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灰衣男子大喜,对着君华又是一拜。君华淡淡一笑,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灰衣男子会意,“咻”的一声化作一道黑影入了竹林深处。     黄海看着君华,不知为何,自杨璟入了离镜受罚之后,他感觉君华与以往有些不同了。面容不对,可这身上气势,却是比以往多了一份从容。大约杨璟受罚之事,触动了他心中某一个角落。     君华伸手击碎了罩在阁楼之上的屏障,又径自设下一层,对着黄海道:“师兄,你可要进去看看?”     黄海一怔,问道:“你唤我来,不正是要进阁楼去看看的么。”     君华淡淡一笑,又摇了摇头,望了望矗立在夜色中阁楼,只见阁楼之中一片漆黑,颇有些阴森森的感觉。片刻之后,缓缓道:“我只是来看看,若是这阁楼屏障不碎,兴许杨璟能侥幸活下来,如今这样,我便明了,入了离镜之人必将魂飞魄散之说并非虚言,杨璟便是真的从这世间消失了。”     “二师弟。”黄海微微张口,却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君华与杨璟兄弟情深,杨璟这般,他应当是最难过的。     君华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月亮,笑道:“师兄,我知晓你想说的。路是杨璟自己选的,我等能如何。”顿了顿,拍了拍黄海手臂,道:“走吧,回去了。”     说罢,招呼黄海离去,至始至终,未跨进那阁楼一步。仿似那阁楼之中,留着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     竹林幽幽,在月光之下,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这一夜在天下苍生眼中仍是安静好眠的一夜,可在君华眼中,却是伤怀的一夜。所谓几家欢喜几家忧,余澜斯的这一夜却是如同置身蜜罐。天都要帮他,如何让他不喜?     ······     陆芷云受伤颇重,接连几日不见转醒。余澜斯一颗心便沉了下来,他心焦陆芷云挺不过去死了,那便是要空欢喜一场,眼见没有起色,不得已自己亲自动手照顾她。     转眼便是七日,这一日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军帐之上的碧空万里无云。余澜斯站在帐外,抬头望着天空,几日之前陆芷云的出现,让他感知有了希望,可如今沉静下来,他忽地想到,自己如何到了要靠一个女人取胜的地步。     钱明站在他身后,看着眼前阴晴不定的主子,开口道:“王上,每个人生下来都有自己的使命,这小公主大约就是为了让我东研一统江山而来。”     余澜斯微微侧目,不知是钱明之言触动了他心中某个角落,还是他本就是心性坚韧之人,慢慢道:“再过三日,若她还是不醒,你便找人将她丢出去。”     钱明还要再说,忽地被余澜斯挥手截了话,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见余澜斯已然疾步进了军帐。行至陆芷云躺着的榻前顿住脚步,钱明顺势一看,只见那榻上的人眼皮之下微微动了一动,想来是要醒之势。     钱明心中大喜,这小公主一旦醒来,战局情势势必会发生变化,当下瞪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看。忽地见他身子一阵,转向余澜斯道:“王上,她好像醒过来了。”     余澜斯心下也是一喜,紧接着又在内心深处暗暗问了自己一句:你如何这般高兴,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这两种矛盾的想法在他脑中同时升起,又呈一个上下争斗之势,只搅得他心头大乱。就在他天人交战之时,只见榻上的陆芷云,在钱明的目光注视之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陆芷云脑中一片空白,她从沉眠中缓缓醒过来。有多少时间里,没有这样安静得入睡,没有任何梦魇,只是安静得沉眠。     这般静静的沉睡,应是世间最令人幸福的事情罢。     钱明见她又合上了眼眸,忙道:“姑娘,姑娘,你可莫要再睡。”     陆芷云这才又缓缓睁开双眼,望着眼前陌生的脸庞,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听得钱明道:“姑娘,你不识得我,可识得王上。”说话间,两手抬起向左一摆。     陆芷云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视线所及,极快的掩了自己心惊之色,换上一副迷惘之色道:“你···你是何人?”     余澜斯向她身上打量了两眼,冷道:“孤可没那个耐心看你装傻。”     陆芷云心中一动,用力挪了挪身子,忽地如遭雷击,面色寡白。手脚之上毫无知觉,这是为何?陆芷云心中大慌,莫足了劲又动了动,可依旧无所感。只见她苍白着一张脸看向余澜斯,虽是一言不发,可那眸中惊慌之意却是难逃余澜斯之眼。     余澜斯默然良久,道:“你可是想问为何手脚不听使唤?”不等陆芷云答话,又道:“你这手脚骨头皆碎,已是废了,孤看你也没有疼意,只怕此事由来已久,怎的你竟不知晓自己身体情况?那护着你的小神仙怎的未在你身旁?莫不是在哪里丢了性命,以致于你如今这般模样出现在孤的军帐外。”           一百二十二有惊无险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听得此话,只见陆芷云面色一变,却是合了眼眸不再说话,余澜斯又道:“怎的?可是被孤说重了?你如今已是废人一个,若是将你送回你哥哥那里,不知他将作何感想,所托非人,若是当日你肯跟我,何至于弄到这个地步。”     说到此处,余澜斯只觉心中出了一口恶气,虽是陆芷云不答话,可她面上挣扎难过外加愤怒,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世间还有什么能比自己笑到最后让人开怀,他余澜斯费尽心思想要的,如今竟是自己来了。     想到此处,也不再多瞧陆芷云一眼,带上钱明转身出了军帐。这二人一走,陆芷云方才缓缓睁开眼睛,她沉眠已久,甫一醒来便见到这两人,她心中惊疑万分。自己不是与杨璟一道进了离镜受罚么,隐隐间还能记起身在离镜之中受阴火所灼烧,又被寒水所浸泡。     在这般严峻的形势之下,睡眠便等同于死亡。陆芷云想:我定是睡着了,如此便是身死,可杨璟呢?这般想着,又是猛地一个机灵,传闻说入了离镜必定魂飞魄散,哪里还会有魂灵呢?莫不是杨璟最后又保了自己一次,他自己却是没能保住自己。     一念及此,忽地觉得眼角一阵热意,原是不知何时又掉了眼泪。可怜她手脚皆废,只得任眼泪肆意的流。杨璟没了,她只觉心中缺了一个大口子,让人好生难过,却又无力改变什么,只得静静的宣泄一番。     日光照在军帐之上,印出帐外往来的人影,陆芷云有些愣神。片刻之前她还当自己乃是魂灵,此时她却是又不得不否了这个想法,若事自己真是魂灵,如何能瞧得见日光。     她动了动了身子,欲下榻前去察看一番,可刚挪身子,猛地反应过来自己手脚已废,哪里还能如往日一般。更大的疑团来了,她为何会出现这般情形,为何会手脚废了?饶是她往日有些小聪明,此时也找不到一丝线索,只觉脑海之中一片混乱。     正在这时,帐外又进来一人,提着药箱缓步而来。见她醒来,似有一丝惊喜,忙上前道:“姑娘醒了?本以为姑娘熬不过去,却是没想到还能醒过来,姑娘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陆芷云上下打量着他,并不接话。     张医官感知她的目光,缓缓放下药箱,又搬了凳子坐到一旁,缓缓道:“姑娘莫怕,我乃是这军中的医馆,姑娘的伤势也是由我照料?”     “这是何处?”陆芷云问:“我为何会在此处?”     张医官微哑然:“姑娘也不知为何回到此处?这是我东研的军帐,王上亲自挂帅攻打大原。“     陆芷云一听,心说果然是在这余澜斯的地盘上,自己不知造了什么孽,竟是落到他手上了。心中如此想,嘴上却是道:“这位医馆,你瞧我这手脚可还有恢复得可能,我一个年轻的姑娘,若是就这般废了,日后还怎么过活是好。”     张医官见她一张小脸泪意未退,虽是憔悴,可那面容却是绝色,心中不忍,犹豫道:“若是姑娘肯听话,按时服药,应是能恢复过来的。”     陆芷云眼眸一眯,那医馆片刻之间的犹豫已被她瞧在眼里,当下淡淡道:“你没说实话。”     张医官一怔,心说这姑娘好敏锐,当下又道:“姑娘这手脚骨皆废乃是旧伤,并非是近日所成,再下医术浅薄,实在没有法子医好姑娘。”     陆芷云一惊,心说自己何时被废了这手脚,竟是丝毫无感,只是心中沮丧却是难掩,顿了半响之后又问:“那你给我吃的是何药?”     “给姑娘吃的乃是些固本元之药,姑娘莫要疑心。”     陆芷云心中疑团更大,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身在这余澜斯军中,待她好的差不多了,只怕就要被抓了去威胁陆重白了。可如今她手脚皆废,军中之人又不是所熟悉之人,想要从此处逃出去,简直难如登天。转念又一想,杨璟没了,她便是能从此处出去,又能去哪里?     当下只觉被这诸多问题逼得头脑发蒙,心中堵了一大团气,又涨又痛,好不难受。     张医官见她面色挣扎,正要开口询问,猛地又想起这姑娘的身份乃是大原的公主,那外边的士兵不知晓,可他与林清几人却是知晓,这姑娘于战争中的利害。当下收拾了药箱,缓缓出了军帐。     待陆芷云回过神来,那医馆也不知在何时离去,她瞧着空荡荡的军帐,心中忽地有了主意。如今多想无用,不用看事行事,如是避免不了被送上战场威胁陆重白,待到那时,咬舌自尽便是,反正没了杨璟,她也活不长。若是有幸能逃出去,也要回去阁楼看看。     日子就这般如流水的过着,天地之间,只有余澜斯等人知晓陆芷云还活着,他将保密工作做的甚好。直至又要开战前一夜,陆芷云正要合眼安眠,忽地被一人从榻上拎起。     陆芷云闭着眼睛,不用睁眼便知,拎着自己的这人定是余澜斯无疑,除去他,还有谁这般见不得她如此安逸的过活。     “睁眼。”余澜斯道:“你若是不识相,我现在便将你丢出去喂狼。”     陆芷云这才悠悠睁开双眼:“丢了我,你拿什么去换江山啊?”顿了顿,又问:“你找我何事啊?大晚上的你上个有夫之妇的屋里,也不怕人笑你。”     余澜斯阴测测道:“你此时可是个寡妇。”     陆芷云眉头一挑:“呸,你如何知晓我是寡妇,我夫君手头有事,暂时未来寻我而已。”     “是吗?你那小神仙夫君,若不是死了,怎会这么长时间不现身?”顿了顿,作恍然大悟状又道:“哦,是了,要么就是见你这般手脚皆废,另寻新欢去了。”     怒从心头起,陆芷云冷声道:“你究竟想作甚?”     余澜斯一听,拎起她往外走去,出了军帐又将她抛上马。陆芷云此时方觉不妥,首先不知这余澜斯要将她带到何处,其次要她这般肚腹贴着马背,马一跑起来,岂非要颠死人?     “等等。”陆芷云忙开口唤住正要上马的余澜斯,问道:“你这是带我去何处?”     余澜斯不答她话,翻身上马,陆芷云只觉眼前一黑,就见那人已坐到马上,正要说话就听那人“驾”的一声,打马动身。果不其然,行走初始,马跑的不快,可仍是将她颠得头晕眼花,肚腹之上又如被人击打,好不痛苦。二人一马,很快便出了军营范围,望着远处黑暗中行去。她心中将余澜斯从头到尾骂了个遍,可那人却是丝毫无所感,一声黑衣融在夜色之中。     饶是陆芷云已被颠得有些发蒙,此时已缓缓回过味来,东研与大原第二日便要打战了,这主帅带着人质先行一步。还能去做什么,自然是先行去寻找有利己方的条件。这么说来,是要将她送回大原,以此来威胁陆重白一番了?     她默然良久,心境与往日截然不同,大是平和淡然。内心深处,她是极为喜欢这样的自己的,虽是杨璟没了,可与他所经历之一切尚在脑海之中。既是如此,这世间万物反倒对她来说再无一丝牵挂。这般想着,只觉身下颠簸缓了下来,忽地有一人捏住她下颚,冷道:“你可是想死。”     陆芷云回神一看,正是余澜斯捏着自己下颚,他已从马上下来,此时正面对着自己说话。陆芷云不惊不恼,眉眼一低,示意他放开手。     余澜斯略一犹豫,终是放开了手,道:“你有何话要说?”     陆芷云问:“你可知当日为何我父兄宁愿我舍了身份,也要将我送出宫门。”     余澜斯冷哼一声,道:“你父兄阴险狡诈,妄图诓骗本王,这有何好说的?”     陆芷云也不恼,缓缓道:“这天下本就是你等男人间的战争,为何要将我牵扯进来?”     “你身在皇室,想不置身其中,岂非是白日做梦?”     “所以我父兄将我送出宫门,指望我做个平凡的女子。”     余澜斯又是一声冷笑:“纵使你出了宫门,可你身上带着皇家血脉,就当当起自己的职责。”     陆芷云笑了,又问:“我的职责是什么?拿来给你等做棋子?抑或背着红颜祸水的名头,被百姓们指着唾骂?再或者,借着我得来的江山,可是归我掌控,跟着我姓陆?”     说到最后,声线陡然提高。余澜斯心头一阵,望着她的目光忽地带了一丝怜悯。只听得陆芷云又道:“昔日你求娶于我,带了几分真心,你要将我娶回去,想的是我这人,还是我这头上的身份地位?”     余澜斯不答反问:“天下女子有几人,能像你一般有价值?”     陆芷云无声的笑了一下,又道:“换了你到我这身份上来试试,谁稀罕你口中这价值,本姑娘只想平平凡凡过一辈子,嫁个如意郎君,平淡一生足以。”顿了顿又问:“如今我这个模样,你可满意?”     闻得此言,余澜斯目光一缓,在她面上停留了片刻,又慢慢的移开,转身望着月色下的山林。陆芷云不知他抽的哪门子疯,转眼瞧了周围一眼,夜色深深,心中某个角落微微动了一下,正要开口唤他。忽地就见余澜斯转过身来,面上神情瞧不出他心中所想,只听得他道:“孤改变主意了。”           一百二十三开战在即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只觉他此言并非好意,警惕道:“你想如何?”     余澜斯上前将她从马上扛了下来,陆芷云心中猜想没准下一刻就要将她扔在地上,正这么想着,只觉臀部钝疼,已然被他扔在了地上。因着手脚皆废,没了支撑,落地便歪了过去。陆芷云惊得闭了眼睛,心说今日话讲太多了,这才遭了罪,只怕这张脸要毁了。     等了片刻,却是不疼不痒,她才缓缓睁眼看去。只见月色之中,余澜斯一声黑衣,正稳稳坐在她身前,截住了她要往下倒去的动作。陆芷云心说这人还不算太坏,好歹是保住了她这张脸,这般想着,就听得余澜斯道:“这是孤第二次救你了。”     陆芷云挪了挪身子,这才从他身旁移开了些许,嘴中却是淡淡道:“昔日你逼得我炸死出宫,救我两次怎么能还的清,这其中给我带来了多少苦痛岂是你能想象的。”     余澜斯无意与她多费唇舌,将她扶坐在一棵树下,径自起身向着远处去了。陆芷云不知他欲如何,只是瞧着周遭笼罩在夜色之中,自己又是手脚皆废,忙开口问:“你要去何处?”说话间,心中微有不安,稍稍挪了挪身子。     余澜斯哼了一声,回首道:“怎的?往日不愿跟我,今日怎的还舍不得我走了?”     陆芷云心说:好不要脸的余澜斯,她这哪是舍不得的样子。若非她今日手脚皆废,哪里会指望她。     心中如此想,嘴上却是淡淡道:“我猜想,你留下我,总还有些用处的。”     余澜斯不答,大步向山林中走去。陆芷云见得此景,心中计较一番,这余澜斯定然不会丢下她走远。虽是这般想着,可孤身一人身处山林,难免有些惧意。许久之后,仍是不见余澜斯转回,她便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一阵山风吹来,只吹得她一个机灵,莫不是这余澜斯当真要扔下她自生自灭?     她左右看了一圈,只见四下一片安静,好在余澜斯所乘之马尚在,好歹有个活物在眼前,心中稍定。余澜斯身处暗处,一双眼眸如鹰般锐利,直盯着树下坐着的那女子,他只是想瞧瞧这样一个故作豁达的女子是否真的淡然如水。     荒野之地,前不见村后不见地,四下莽莽,只是一条林中小道从远方延伸而来。陆芷云耐住性子,脖颈间让山野蚊虫咬的起了个鼓鼓囊囊的肉包。忽地又是一阵风声,“呜呜”地仿佛哽咽一般,陆芷云忽地觉得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音比那风声还大,“咚咚”的回荡在自己耳旁。     坚持住,天亮了便好了。陆芷云心中这般对自己道。     忽地,夜风之中传来一丝血腥之气,陆芷云心中一怔,抬眼望着某个黑暗处。只见一个如夜色一般的人从黑暗处走来,正是余澜斯,手上提着不知名的物事,发出一丝血腥之味。     “我道余国主不会傻得丢下一颗大好的棋子。”陆芷云率先开口。     余澜斯却不答话,走到她身前升起一堆火来,又转身处理手中的野兔,窜了棍子正要开烤。忽地听得陆芷云轻笑一声,问道:“你本来打算将我送回大原与我哥哥交换条件,是与不是?”     余澜斯目光仍在野兔上不动,口中缓缓道:“明日孤与你哥哥有一战要打,孤将你带在身边,便是要你看看,你那哥哥是如何死在我手上的。”     陆芷云一听,神情自若,道:“你多心了。”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陆芷云深知此道,靠着大叔缓缓睡了过去。半响之后,余澜斯抬起头,只见火堆对面,那人已然合了眼眸睡了,他又低头瞧了瞧手中抬着的正在烤的野兔子。几日之前与闻海等人外出探查之时,闻海等人皆说这兔子肉美味,他便想亲自动手试试,可瞧见那人安心睡去,他心中竟是升起一丝怒气来。     一念及此,扔了手上烤的焦黄的兔子肉,躺到在地休息。     转眼便是五更,月亮已然西斜,余澜斯猛地睁开双眼,眼眸中一片清明。他理了理衣襟,上前就将陆芷云拎起。陆芷云被他拎起初醒,眼中一片迷惘,片刻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又被余澜斯提到了手中。陆芷云心中还不郁闷,何时自己成了他人可以随意拎起的物事了。     余澜斯却是不管她有没有醒全,将她抛上马的同时自己也翻身上马,还未等陆芷云反应过来便打马动身。行了片刻,陆芷云已然清醒了,她问:“你又要带我到何处?”     余澜斯不答,她索性便不再问,只闭着眼睛随着马的奔跑来调节气息。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在奔腾的马蹄声中,隐隐之间传来人声,陆芷云睁开眼睛去看,余澜斯竟是又将她带回了军营。只是此时军营之中却是一片严峻的阵势,只见入眼处皆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士兵们着装整齐,皆是一副要上战场的模样。陆芷云心头一顿,只道真的要打站,她动了动身子,恰好被余澜斯一手拎起,向远处抛去。     陆芷云惊得合上眼眸,只道命要休矣。这般想着,只觉自己身躯滴入一人怀中,她忙睁开眼睛去看,只见林清面色绯红,正抱在她。远处的余澜斯道:“给她穿上战袍,孤要带她一道上战场。”     林清点头称是,细思又觉此举不妥,忙将陆芷云抱到最近的军帐,唤了钱明来给她穿上战袍,抽身向着余澜斯去了。陆芷云此时方觉不对,钱明虽是阉人,可也是男子之身,怎能叫他替她穿衣。这般想着,望着正满头大汗而来的钱明,冷道:“你来做甚?这几日伺候我的女婢呢,唤她们来。”     钱明面色一敛,道:“王上带走公主之前有交代,公主走了,那两女婢也就没必要活了。”     陆芷云一怔,心说余澜斯果真心狠手辣,本不妨事的女婢也留不得,足见他心思缜密,别人若要算计他,只怕并非易事。可眼下却不是考虑此事之时,顿了半响,又道:“好,那你需得将眼闭了。”     钱明点头称是,拿了托盘里的战袍小心翼翼给她套上。战袍刚一套好,忽地只听帐外传来一阵人声,想是军队要出发了。陆芷云正愁自己要如何出去,就见林清从帐外走来,见她已然穿戴整齐,上前将她抱起,大步向着军队行进的方向而去。     陆芷云心中好不郁闷,自手脚废了之后,这出入皆是靠人抱,她吃了不少暗亏。都是军中大老爷们,手上无轻重,占尽了便宜还摆出一副别扭的脸嘴。     正想的出神,猛地被人抛上一架马车,陆芷云定睛一看,马车竟是用来盛装大型弓弩的。她面色微变,颠簸之间只想着陆重白可有把握赢了此战。余澜斯既是将她放在大军之后,想必不会临阵用她去威胁陆重白。     太阳初升,雾气尚未消散,沉寂数日的东研军队出动了。     陆重白站在城门之上,望着远处东研大军。两翼骑军约二十万,中间步军约三十万,加之前锋大队,总共约六十万身着蓝衣战袍的东研大军。     陆重白抬手一挥,只听得身后一阵嘹亮的号角之声,大原的军队随之开城迎战。陆重白一身黑衣战袍,随着副将下了城楼。     片刻之后,陆重白带着军队迎于城门之外,这是两支不同军队,东研的军队擅使长柄大刀,大原军队擅使长枪,且两军阵势大体相同,这拼便是主将的智谋。     片刻之后,听得东研大军之中军号嘹亮,军旗招展,蓝衣大军跨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每跨出五步,便大喊一声“杀”,竟是从容不迫的向前推进。烟尘滚滚,黑色人头便如潮水般平地席卷而来。     待到近前,忽地一个相貌粗豪的将军大喊一声“停。”忽地就见东研大军如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路,余澜斯身着战袍,骑着高头大马,从军队中缓缓走了出来。陆芷云面色一苦,心中暗骂余澜斯,好好的打战,拉着她一个弱女子上到阵前,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陆芷云身子一挪,整个藏到弓弩之后,若是让陆重白等人瞧见她身在东研军内,只怕要有所顾忌。余澜斯将她动作守在眼底,却不回头,骑着马缓缓走到军队之前。     阳光照在余澜斯身上,只见他身子笔挺,望着几丈之外的陆重白,微微一笑:“来者何人?抱上名来。”     陆重白身后的副将心中微怒,这东研国主与自家皇帝本是相识,今日叫阵却是装作不识,当真是门缝里看人。陆重白闻得此言,却是不恼,打马上前,慢慢地道:“国主别来无恙,东研需得国主亲自挂帅上阵,朕怎么也得相陪一番。”     余澜斯一听,故作惊讶:“哎呀,我道是谁,原是陆家小儿,孤许久未见你,你这个头儿长了不少啊。如今做了皇帝,也学会打战了?”     陆重白淡然道:“国主闲话勿说,今日既是挂帅而来,不如让朕来领教一番。”           一百二十四恶战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余澜斯冷冷一笑,道:“如此甚好。孤便念在昔日你幼妹的份上,让你三招。”     陆重白一声“不敢。”提着长枪驱马上前。     余澜斯眼中,顿时放射出炙热的眼光,看着陆重白,紧了紧手中的长柄大刀,身子微微发出一丝颤意。那是一种激动,天生的嗜血本能。他并非莽夫,虽说战场之上让对手三招乃是不稳妥之举,可他心中自有思量,在最初的激动过来,很快镇定下来,提着手中的大刀,冷喝一声“杀”,话音还未落,就见他已然蹿出几里远。     陆芷云只听得前方传来一声大喝,继而便逝马蹄之声,心头一跳,猜想应是余澜斯要进攻了。她从弓弩之后凑出半个头,静静的望着阵上二人对攻。     但见两方主帅在阵上相遇,蓝衣战袍的却是硬生生接了黑衣的三招。忽地余澜斯冷喝一声:“三招已到!”说话间丝毫不显迟疑,忽地飞身而起在马上站定,腕间长柄大刀一挥,刀身在阳光下生出一丝寒气,向着陆重白劈去。     陆重白面色微变,只凭着这一招,他便知晓,这短短两年间,余澜斯武功定是突飞猛进。他这一随手劈来,刀芒如山,其势如排山倒海。只见陆重白对着那眨眼即至的刀芒,双臂一震,提起长枪横在胸前。     “砰”的一声闷响,那如山的刀芒便被陆重白身前长枪生生挡了下来,但只见他面色紧意不退。饶是陆芷云这等外行都能瞧得出,若是一不小心碰上他身前那道刀芒,只怕要落得个非死即伤的结果。刀芒之中,陆重白深吸一口气,手腕弯出一个幅度,竟是将那道刀芒转到了地面之上。既是化解不了,那便只能将攻击转移,只听得“轰”的一声闷响,刀芒带起地上的灰尘,半响之后消失不见。     陆芷云瞧得心惊肉跳,素来知道东研国主拜在国师闻海之下,武功修为堪称一流。昔日对上杨璟等人虽是未能占了上风,但今日对陆重白却是游刃有余。但是尽管如此,陆重白仍是咬着牙关与他在拼,这出神间就见两人不知何时从马上飞了下来,此时地面已被二人撩起阵阵黄沙,将二人身影幻化得如虚如幻。     陆重白额上见汗,两方军队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深怕气息声大了惊扰到场上二人。忽地只见余澜斯微微一笑:“陆家小儿,若是你能接的下孤最后一招,孤便与你签署和平条约,各自相安百年。”     陆重白道:“当真?”     余澜斯道:“自然是真的,那便接招吧。”     说话间,便在这电光火石间,只见余澜斯手握长柄大刀一阵舞动,每挥动一下,只觉血腥之气便顺着刀身而起。眨眼之间,只见他手中握着的长柄大刀轰然锐响,刀身耀眼夺目,而刀的主人神色冷冷,眼眸深处似有狂热。     陆重白大惊,忙凝神戒备。忽地,阵上发出一阵“呜呜”之声,一道寒芒袭来,没人看的清余澜斯如何出的门,只见他手中握着的长柄大刀已脱手而去,对着陆重白当头劈下。     陆重白早已有了准备,可对上那长柄大刀仍是显得十分吃力。只见他霍地大吼一声,整个人倒飞了出去,那大刀轰然劈下,将他原来站的地方劈出一道大坑来。若非他抽身极快,此时只怕已然成了刀下之魂,余澜斯那一柄大刀力道之狠,非常人能及。     余澜斯赢了,且一招定胜负。     东研大军一阵欢呼,陆芷云瞧着周遭的兵士士气大振的模样,撇了撇嘴角,他们输的太多,今日余澜斯一出手,犹如天神降临般,赢了陆重白不说,更是赢回了他们的信心。     阵中激斗渐渐平息了下来,陆重白缓缓起身,眼眸之中深埋一抹愤恨。东研国主余澜斯,昔日强行求娶他幼妹,而后又先行发动战争,他只恨自己今日未能赢了余澜斯。只是他身负百姓安危,此时强自压下心中恼怒,抬手一挥,示意大军上前。     东研大军已然瞧见陆重白那一个手势,主帅战胜,本就让他们心奋不已,此时就只见余澜斯也做出一个动作。战鼓震天响,大军如潮水般向着大原军队奔去。     终于,两大军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长柄大刀与长枪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     这是两支强大的铁军,都曾拥有常胜不败的煌煌战绩,都是有着慷慨赴死的猛士胆识。铁汉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山原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城外上空。平原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两方军对兵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那东研士兵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大原兵士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滚下去,滚出我大原疆土。”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许久之后,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     陆芷云呆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她从未参与过战争,从未见过这般血流成河的景象,周遭之中只有一个腥臭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东研主帅赢了,可军队最终没能登上西平城楼。余澜斯望着身旁咬牙坚持的兵士,面上眉头越发紧了。望着马车上的陆芷云,眸中光亮闪烁不定,面上神色意味不明。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忽地只见林清缓缓移到余澜斯身前,面色灰败,似有难言之言。     “讲。”余澜斯道。     “回禀王上,此次战役,大军消损二十万。”     余澜斯一顿,往日吃了败战,死伤也不会过五万,今次竟是往日的四倍之多,这般打下去无疑是消耗自己的实力,拿自己兵士的性命做赌注。忽地,他感受到陆芷云的惊骇,目光又向左右一扫,只见手下兵士脸上亦有惊恐之色,心中只道这些人如今都是惊弓之鸟,军心大乱之际,若是自己这个主帅流露出一丝惊惧,只怕即刻便是树倒猢狲散的局面。     当下定了定心神,压下心中恼怒,朗声道:“众将士不必慌张,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我等回去之后好生休养总结一番,日后再来讨回今日之辱。死伤的军士,令监军下去处理,着人安葬,每人二十两白银以偿。”     林清得令,缓缓退下去处理事宜。     余澜斯既是军中主帅,又是一国之主,在众兵士的眼中,如同靠山一般,如今听他这般一说,只见众人面上宽慰了许多,显然心中稍稍安定了下来。     余澜斯见话有了效果,这才缓缓驱马上前,对着马车上的陆芷云道:“你可满意?”     陆芷云猛地回过头来,喝道:“满意什么?你问我满意什么?你可是问我,死了这么多人,无论是东研士兵还是大原兵士,可满意了?还是说,你身为东研国主,看着自己手下得军士为你冲锋陷阵,最后落得个客死异乡的结果,满意了?”顿了顿,又道:“你当真是无耻,这一个个兵士,虽非是你兄弟,但却比你兄弟还要更加亲近,他们拥护你,爱戴你,你倒好,凭着私欲发起战争,让他们为了你的私欲丢了性命,让他们与亲眷生离死别,你何其狠心,这般将自己推进一个寒冷的深渊,难道你就不怕日后身死要如何面对他们?”     余澜斯听得面色大变,霍地转头,只见林清去而复返,见他猛地转头看来,心中大惊,却又不得不走上前来,犹豫道:“王上,下手回报,我东研的看守粮草的军士尽数被杀,粮草皆被焚烧殆尽。”     “什么?”余澜斯再也抑制不住,面色青灰,显然被气得不轻,猛地转头对陆芷云寒声道:“你敢说我阴险狡诈,不当兵士是条人命,可你瞧瞧你哥哥陆重白,他一把火烧了我众军粮草,岂非更是一刀屠我几十万的人命。”     说罢,调转马头,对着林清道:“你速速领一个方队与我走。”     林清一指身后的一对军士,拱手道:“王上,我早已派了一对过去,这一对跟随王上一起走。”     余澜斯点头,打马移动之前,回首对着身旁的小将道:“将这个女人拖下去关到牢房里去。”     说罢,驱马崩腾而去。     陆芷云泪眼模糊,却不知是因着自身境遇,还是为那逝去的二十万生命。只见那风中猎猎招展的‘东研’字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一百二十五旧时意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夜风轻拂,英雄末路。     林清等人面面相觑,瞧着眼前已被扑灭的大火,场中一片安静,间或传来一声被火灼烧之后的爆裂之声。余澜斯身影萧素,眼光横扫四周,从粮仓灼烧之处一路看到四处躺着的被杀的东研士兵尸体,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讲出口。     余澜斯是何等人物,许久之后强自压制自己定住心神,淡淡问:“可曾清理出来?”     林清缓缓上前,身后跟着一个满脸熏黑的士兵,见他示意,忙上前跪倒在余澜斯身前,未语先休,竟是伏到地面上痛哭不止。余澜斯也不吭声,场中便只剩那士兵的痛哭之声,堂堂七尺男儿,哭成这般模样,便是林清等硬气之人也不由得心中一酸。忙从马上下来,上前将那兵士扶起,道:“究竟是何情况,你细细说来,王上宽和仁义,你只管说便是。”     那兵士这才敢缓缓抬起头来,只见本来被熏的发黑的面颊之上露出两条红色的痕迹,本是泪水将面上黑色的污物冲刷而成。余澜斯定睛一看,只见那兵士双眼潮红,身上蓝衣战袍已然变了颜色,却是倔强的抿着嘴不吭声。     “堂堂七尺男儿,粮草被烧,虽是你监管不力,可如此作态,倒是让孤好生吃惊。”余澜斯道。     那兵士一听,又跪了下去,缓缓道:“微臣之过,请王上责罚便是。只是微臣还要与王上交代一番,杀我东研兵士的尽是些黑衣人,蒙着面瞧不得面目,武功奇高,约莫二十人左右,一出手便能收割五人性命,且出现的悄无声息,这才让他们将我守粮仓的兵士斩杀殆尽。”     余澜斯问:“如今火已扑灭,粮食可有剩余?够我军多少时日吃食?”顿了顿,又转向林清道:“林清,离此处最近的都城可有粮食可运来?”     那兵士答道:“林监军收的消息就遣了人回来救火,微臣初步统计之后,剩余粮食可供我六十万大军吃食十日,若是十日之内无粮食运来,只怕···”     林清上前道:“如今我大军只余四十万。”     那兵士一惊,面上神色又凝重起来,只道此次出战竟是折了那么多人员,当下盘算一番,又道:“如是如此,还够大军半月吃食。”     余澜斯未点了点头,面上神情默然,但眸中极快的闪过怨毒之色,片刻之后缓缓道:“你名唤什么?”     兵士答:“微臣安奎。”     余澜斯眼眸一眯:“这么说,安大将军便是你亲哥哥?”     “正是。”兵士恭敬答。     “如此,我便看在安大将军的份上,免了你的死罪,罚你去造饭司,下去吧。”     兵士一阵后怕,忙跪到一拜:“谢王上不杀之恩。”说罢,径自退身而去。     林清此时方才上前,望着那兵士远去的身影道:“王上,这安奎虽是安大将军之胞弟,可···”     余澜斯面色一冷,伸手截住他的话,示意他附耳过来,林清顺势凑了过去。众人只见国主凑在监军耳前不知说些什么,片刻之后林监军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心中只道林监军当真了不得,堪当国主近臣,实在让人羡慕的紧。     片刻之后,林清从余澜斯身旁缓缓退开,众人只觉林清身上气势陡然一变,似惊似怒又似惊骇。众人正琢磨这二人不知讲了什么,忽地听得林清道:“王上,离此地最近的乃是我东研小镇巴加,只是此镇本就是贫瘠,只怕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供军队食用。”     余澜斯一听,沉吟半响,忽地眸中划过一丝厉色,对着林清阴测测蛋:“陆家小儿既是想断我后路,我便也要他自食苦果。”     说罢,调转马头向着军营方向而去。     夜色渐深,山风过林梢,火光摇摆不定。     陆芷云忽有所感,只觉鼻腔之内传来一股血腥,缓缓睁开眼眸,只见夜色之中余澜斯缓缓走上前来,他一身蓝衣战袍仍在身上,面色阴沉如默。     陆芷云问:“粮仓的事如何了?可救下来一些粮食?可够军队吃上几日?“     余澜斯眉峰一蹙,道:“救下来了能如何?没救下来又能如何?莫不是你还能有法子找来粮食喂饱我东研大军,然后再让我东研大军来打你哥哥的军队?”     陆芷云一怔,片刻以后道:“你放我回大原,我保你东研军队五日口粮。”     余澜斯一听,又问:“你就只值我东研大军五日的口粮?”     陆芷云道:“你也知晓,如今这般情况打下去,便只是白白送了你东研士兵的命,东研乃是小国,国力本就不及大原……”     余澜斯面色一冷,正要开口接话,忽地听得帐外有一人急匆匆而来,见得余澜斯身影,忙垂首行礼道:“王上,小王爷来了。”     陆芷云心头一动,昔日余靖绥从阁楼离去的背影,就这样从心间慢慢升腾起来,翻涌在脑海中。     余澜斯将她神色守在眼底,面色一冷,缓缓道:“听闻我孤这表弟与你乃是故交,今日可要见上一见?”     陆芷云微感讶异,余澜斯何时成了这般良善之人。只是当下她成了废人,且二人之间已经话说了明白,故而是不愿再见。她斟酌片刻就要答话,可余澜斯却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只见他手一挥,从帐外进来两个粗壮的兵士,左右抓了她的肩膀,手上一用力便将她提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快将我放下,余澜斯你快快叫人叫人将我放下,我哥哥烧了你大军的粮仓,你理应将我关在此处,你这是要将我带到何处?”     余澜斯走在前方,不回首却是缓缓道:“听闻孤这表弟昔日心属于你,想必能在此处见到你,定是心中欢愉的。”     忽地眼前景色一变,却是已到了军中主帐之外,余澜斯已然进了帐中,只听得帐中传来他的声音道:“你来做甚?”     烛火闪烁,余靖绥起身道:“来的路上听说今日又打了败战,我就是来劝劝你,如今东研大军这般模样,实在不适宜再开战。你不如就退兵吧,免得日后死得没人了才后悔。”     话音还未落,就听得“砰”的一声脆响,想来是余澜斯怒极了打碎了什么物事,紧接着便是余澜斯冷哼一声,道:“孤做什么,不用你来教。你身为东研王室子弟,国难当前,却是长期赖在大原不走,如今更是来劝孤退兵,当真是丟尽了我东研王室的面皮。”     余靖绥却是不恼,只听得他淡淡道:“当日我为何远走大原,想必你比我更知晓其中原因。虽说我已然忘尽前程往事,可如今大原仍是有我要留下来的理由。”     余澜斯又是冷哼一声,道:“你当孤不知晓你留在大原的原因。可你想的总是得不到的,你心中那个女子早已为他人妇,纵然你再想也是于事无补。”     军帐之中忽地沉默了下来,四周只有兵士来往的脚步之声,陆芷云一颗心忽地“咚咚”跳了起来。她自认已将话说得直截了当,事情摊开了来讲,便没有留下让余靖绥误会的机会。余靖绥爱她护她,可她心中位置就那么一个,住进了杨璟,便再也挤不进来一个余靖绥。     片刻之后,余靖绥道:“既是她嫁了人又如何?若是那人一生待她如一,不然,我也是有机会的。”     余澜斯“哈哈”一声大笑,似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般,半响之后方道:“东研王室出了你这个情种,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昔日余兰,今日陆芷云,哪一个不是你口中至死不能相舍之人。”     余靖绥忙道:“这如何如比,你莫要强词夺理,无论是谁,你坏我姻缘之事是不能否认的。”     余澜斯笑道:“孤听闻你与她相识时日不长,可你这般情深,可是因她貌美?”     与精神接话道:“天下貌美女子甚多,我何其每人都能喜欢。”     余澜斯沉吟半响,又道:“若是孤能将那女子找来,心甘情愿与你在一道,你可愿归来东研,与孤一道对付陆家小儿?”     说罢,脚上步子却是快了起来。陆芷云心下略一思索,方知余澜斯此举哪是好意让二人相见的举动,分明是借着余靖绥的到来要羞辱于她。     心中如此想,又抬眸看向杨璟所在,只见那人面容被抬起的宽袖所遮,想是那玄铁镖正中眉心,还未来得及呼喊便断了呼吸僵死过去了,如是所料不错,不消片刻,那人定是要从竹尖摔下来才是。王上所用的那玄铁镖乃是浸了世间难寻的僵死花汁,见血便是僵死毙命,从未失手。     众人等了片刻,还是未见杨璟从竹尖摔下来,心中一突,莫不是这白衣的小子竟是能逃过僵死花之毒?     几乎就在同时,就见从杨璟所在处滴下一滴暗红的血珠。那血珠“啪”的一声砸在闻海心头,如是僵死,那全身血液定是凝在身体内部,又怎会有血珠滴下。           一百二十六夜谈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等的便是他这句话,余澜斯目光不动,朗声道:“小王爷的话可听见了,还不将人速速带来。” 帐外的陆芷云身子一震,只觉抓着自己的两位粗壮的兵士又将她提了起来,看这意思,正是要将她送进军帐。她身轻力弱,又是手脚皆废之态,哪里能从这两人手中挣脱了去。只见眼前光线一亮,已然进了军帐,陆芷云合了眼眸,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既是躲不了了,那便只能顺其自然了。 夜色深深。 军营四周的寂静一片,仿佛连黑暗中的虫鸣也忽地消失了。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又退去,陆芷云只觉身下一痛,想来是两个兵士将她提到了椅子上,紧接着便是向着军帐外而去的脚步声。 两个兵士一走,四周便静了下来。 余靖绥心中大惊,面上肌肉微微抽动起来,想来是未曾料到能再见到陆芷云,且是在东研大军的军中主帅的帐中,这一件没有丝毫可能的事还真就这般发生了。 余澜斯将二人神色收在眼底,面上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二人一个怔在当场,一个合着眼眸不肯睁开,怎么看都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他的目光来回打在这二人面上,他们不吭声,他便静静的看着。 余靖绥只觉心如乱麻,心中存了许多疑问,存了许多想讲的话语,脑海中闪过许多她出现在此处的可能。他动了动嘴,却是发不出声音来,该如何说?先说哪一句才好? 许久之后,余靖绥笑了,带着一丝苦意,问:“你,还好吗?” 陆芷云不敢睁眼,也不答话,周遭气氛便又冷了下来。就在这当口,余澜斯开口了,只听得他道:“小公主好生害羞,这故人相见,理当心情舒畅才是,怎的小公主竟是不睁开眼睛好好看看故人。孤今日特意安排你二人见面,你可莫要辜负了孤的好意。” 陆芷云面色不动,心中只说这余澜斯当真好不要脸,今日这事明摆着就是为了羞辱自己而安排,怎的到了他的嘴里反倒成了好意安排。 正想的出神,忽地就听余靖绥走向余澜斯的脚步之声,紧接着便是余靖绥道:“你怎么将人抓来的?又使了什么见不得的法子了?果真与往日一般毒辣。你这般阴险狡诈,说过的话怎么能算得数。” 余澜斯也不恼,缓缓问:“这么说,你刚刚答应孤的事是做不得准了?这样看来,当日我将余兰嫁于他人倒也算是稳妥的,不然,若是嫁了你这个食言而肥之人,只怕要苦了我那傻妹妹。” 余兰本就是余靖绥的痛处,偏偏余澜斯是个专挑着别人痛处捅的,怎能叫人不怒。只听得余靖绥气息粗了起来,似是极力压制着怒气,片刻以后咬牙切齿道:“小爷只说若是你不使阴毒的法子将人请来,我便依你,可你那兵士将人提进来,我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余澜斯一听,走了几步,对着帐外道:“小王爷的话可听清楚了?自去领罚。” 帐外两人应声而去,余澜斯便回过头道:“如今可满意了?小公主乃是老天送到孤这里的,孤可没使什么法子,你如不信,可以自己问问。” 话到此处,帐中两人的目光又落回了陆芷云身上。只见那美丽的女子听得此言,身子一震,片刻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余靖绥道:“不用问了,不是他将我掳来的。”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仍是希望,你不要遵守诺言,东研与大原开战,受苦的是百姓,你也莫要助纣为虐。” 他回望着她,眸中明亮耀眼,如同无声的焰火一般。 陆芷云默默低下头了,望着油灯的光线之下的自己的影子,片刻之后又道:“你有什么话便问吧。” 余靖绥一怔,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缩在椅子上,小手臂却是不自然的吊在身侧。心中隐隐传来一个声音问:她的手怎么会如此?心中这般问着,嘴上便也问了出来。 陆芷云轻笑一声,缓缓道:“如你所见,如今我已是手脚皆废之人。” 余靖绥身子一震,目光往下移了下去,只见裙下两只小腿与手臂一般,仿似连接了他人肢体一般怪异无比。 余靖绥只觉心脏一阵缩紧,似是被人握在手中一阵用力揉捏,是何人伤她至此。紧接着,一阵怒意涌上面容,昔日杨璟信誓旦旦的模样浮上脑海,不用问便知晓,陆芷云这般模样,定是杨璟未能将她护好。强自定了心神,他问:“你可愿与我一道走?” 还未等陆芷云接话,余澜斯便道:“你不能将她带走。” 本来压下去的怒意便又被引了出来,只见余靖绥猛地回头:“怎么?多年前小爷便敢与你动手,今日小爷也不怕弑君。” “好大的口气。”余澜斯接话道:“孤想做的事便没有做不成的,若是你今日又想将她带走又想食言而肥,孤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说话间,只见帐外不知哪里冒出来一排黑衣的男子,个个面色阴寒,显然都不是好相与的。余靖绥面上并未惧意,他看了帐外的黑衣人一眼,目光转回间飘过陆芷云身子,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此事于余靖绥来说乃是两难之事,若是答应帮了余澜斯,只怕陆芷云日后心中对他有所怨恨。可若是不答应,依着余澜斯的性子,免不了要被送上战场作人质,这样一来,她这些年便是白白跑了。 陆芷云知他心中自有计较,却又忍不住开口:“我如今这般模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你放心走吧。” 许久之后,就在众人觉得三人就要这般枯坐下去的时候,余靖绥开口了,他面上无一丝表情,冷冷道:“好,我答应帮你。” 陆芷云心中一惊,望向余靖绥的目光便有些急切,他长年呆在大原境内,若是出手帮了余澜斯,只怕要给陆重白带来许多意料之外的麻烦。 余澜斯一听,笑道:“如此甚好,你我兄弟二人联手,这陆家小儿定是命不久矣。” 余靖绥没心思与他再做纠缠,迈开步子就要上前带走陆芷云,却被余澜斯闪身上前拦住。 “做什么?”余靖绥一拳打出。 余澜斯微微测了身子,待躲过他那一拳之后又转回拦住:“合作是需要诚意的,你我十几年的兄弟,孤是了解你的性子的,今日你也见着人,孤并未虐待于她,你所想将她带走,还得等些时日再说。” 余靖绥哪里不会知道他的意思,本来答应只是敷衍一说,他余靖绥不想做的事,有谁能威胁得了,可若这其中带上了一个陆芷云,他便有些犹豫了。 “如何?”余澜斯又道:“孤也不是不让你将她带走,只说缓些日子,待孤将那陆家小儿重创一番,孤便将她给你送过来。” 二人一听,陆芷云便抢先骂道:“卑鄙。” 余靖绥面色沉静,盯着余澜斯问:“你想我做什么?” 余澜缓缓道:“此事孤会慢慢告诉你,今夜时辰已晚,孤允你明日再走。” 说罢,径直出了军帐。光亮的油灯之下,余靖绥与陆芷云一站一坐,二人都没有说话,片刻以后,忽地只觉陆芷云精神一震,抬起头来对着余靖绥洒然一笑,道:“过来坐。” 余靖绥略一犹豫,终是走到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陆芷云看了看自己,又抬起头来道:“你放心,我很好,虽说我如今这般模样,可我心中却是很安宁的。” 余靖绥本以为她要追问为何要答应余澜斯之事,却未曾料到她只字未提,当下思索片刻,慢慢地问:“你是如何到此处的?” 陆芷云一听,心知他真正想问的是杨璟在何处,当下又是淡然一笑,缓缓道:“我也不知晓为何会到了此处,醒来之时便是在余澜斯军帐之中。”想了想,又道:“我夫君本是云山上仙,我陆芷云何其幸运能嫁与他为妻,遗憾的是我与他相处的时间短了些,如今已是天人两隔。” “你是说杨璟死了?” 说罢,忽地只觉此言只怕戳了陆芷云痛处,忙抬眼向她看去。陆芷云似有所感,转头对他淡然一笑:“无妨,此事已成事实,我也想得开明,再说不用多久我也是要随他而去的。” 话音还未落,只见余靖绥霍然起身,上前道:“你莫要犯傻,没了杨璟,你还有其他人,你哥哥,你母后都在。”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也在。” 陆芷云淡然一笑,示意他坐回椅子上。余靖绥心惊不已,在她的目光之下又坐了回去,只听她淡淡道:“你不知晓,我与他结为夫妻就已是缔结联系之体,他死了,我定然是活不了多久的,你莫要难过,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只是我想最后求你,尽力去争取两国停战,再打下去,无非就是多增伤亡而已。” 余靖绥静静听着,此时听得她提出劝和这事,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点了点头。他面色神情不动,可心中却是千回百转,陆芷云所言简单,可其中究竟有多少心惊,只怕难以料想。她跟了杨璟,虽是过得不容易,如今杨璟更是先行一步,可她面上所显现出的却不是怨恨或是不幸,而是心甘情愿。 想到此处,看向陆芷云的目光变有些心疼。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无法镇定自己的心神,在不可抑制的心跳之中,只听得他缓缓道:“你还有多少时日?可想回去看看你母后与哥哥?” 一百二十七南柯一梦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陆芷云一听,想了片刻,淡淡道:“如今我这般模样,回去反倒惹人伤怀,不如不回去的好。何况我母亲与哥哥以为我过的好,那便是最好的,我又何必去亲手毁了这美好。” 余靖绥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陆芷云一眼扫来打住话头,又道:“该说的我也与说了,你心中莫要留着执念,今日过后你只当世间不再有我这个人便是。”说话间,轻轻合了眼眸:“走吧,你这样的人,值得拥有更好的人。我想安歇了,你出去吧。” 话音还未落,只见帐外进来一人,正是钱明,上前对着余靖绥行了一礼,又对陆芷云道:“国主有交代,公主今日便歇在此处便是。” 待陆芷云点头示意知晓之后,又对着余靖绥道:“小王爷,请随奴才到其他帐里歇息。” 余靖绥不接话,缓缓上前几步。陆芷云只觉身子一轻,却是被余靖绥抱了起来,恍惚之间已然被放在榻上盖好被子。陆芷云感激的望了他一眼,只见他缓缓道:“你瘦了。” 陆芷云面色一顿,不再接话。余靖绥见她已然没有再说话的念头,目光在她面上深深望了一眼,这才随着钱明出了军帐。陆芷云合着眼眸,身体已然疲惫到了极致,白日里跟着余澜斯上了战场,见识了无数生死,此时心神一松下来才觉身体困乏,竟是在盏茶的时间内睡了过去。 恍惚间做了个梦,却不知梦里究竟出现了什么。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梦之时,陆芷云已然从床榻之上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只见四周光线明亮,阳光从窗户外照了进来。陆芷云身子一动,从床上挪身下来,正起身间,就听得“吱呀”一声轻响,杨璟从门外推们进来,见得她已起身,淡淡笑道:“睡得可够踏实的,这都辰时末了。后院的葡萄熟了,你去瞧瞧。” 陆芷云心中一喜,面上绽放出如花笑意,也顾不得洗漱一番,上前拽住杨璟的手臂就要往后院而去。杨璟淡淡一笑,却是迈开步子顺着她走了起来,走过回廊之时只见阳光洒在阁楼上,渡出一层淡淡的金色。 陆芷云拉着他的手臂往前走,没走几步,眼前景色一变,竟是到了云山上,入眼处皆是来来往往的云山弟子。陆芷云面色一缓,想了片刻,原来早已摘了葡萄,如今已是与杨璟一道上云山之时。大约在走上一炷香的时间便要到大殿了,她侧头望了杨璟一眼,只见杨璟对着她宽慰一笑,缓缓道:“莫怕,无论走到何处,我都是在你身旁的。” 陆芷云心中流过一股暖流,只觉身上都热乎起来,就算知道没有明天,就算前方还是黑暗,可是如果心中有了温暖,也许便不会害怕了。陆芷云忽地笑了,她捏了捏杨璟的手掌,一字一句的道:“能得你这般相待,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恍惚间进了大殿,众人一阵声讨审问之后,只见杨璟与白衣女子被送到了离镜之前,忽地离镜之中发出一阵光芒,将二人吸了进去。眼前景致一转,只见杨璟与那白衣女子被绑在一条河流的两岸的黑石之上,那女子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陆芷云只觉心如刀割,与杨璟一道受罚的不该是她陆芷云么,可那女子是谁?那白衣的女子如何能取代了自己的位置? 忽地眼前漫起一阵烟雾,隐约只见杨璟缓缓睁开了眼睛抬起了头,他左右看了一遍,最后对着那对岸的白衣女子道:“芷云,你可还好?芷云你快醒醒。” 陆芷云心中惊骇不已,手脚并用,用力剥开眼前的烟雾。仿似那白衣女子听见了杨璟的呼唤,此时只见那河对岸的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噗嗤”一声轻笑,缓缓抬起了头。 陆芷云眼睁睁看着那女子一脸笑意,对着河对岸的杨璟问:“你怎的如此模样?” 那眉眼,那神情,以及那一身有意与杨璟一般搭配的白色衣裙,每一样都烂熟于心。那河对岸的女子,竟是自己。 陆芷云心中越发惊骇,此时方才惊觉自己如同灵魂一般漂浮在半空之中。她忙赶上前去,飞到杨璟身前之时定住身形。杨璟的目光透过她的身体望向对岸的她,陆芷云忽地有些恼怒起来,为何会有两个自己?陆芷云想了片刻,仍是不明所以,便索性忽略了身后河对岸的那个她。陆芷云抬起手来,微微有些颤抖,缓缓抚上杨璟的面颊,这个住在心间的人。 他的眉眼,他的轮廓,以及他说话之时的每一个神情都无比熟悉。陆芷云心中一时变得复杂难解,似喜似悲又带了一丝疑惑,正要伸出手指描绘杨璟的眉眼,忽地只觉一阵剧烈的痛意传来。 陆芷云疼的合上眼眸,再睁眼之时只见自己与杨璟相拥在河流之中,河流之中寒的骨头发疼,河流之上的躯体却是正在被邪火灼烧。陆芷云长长出了一口气,这并非是她所做的梦,而是真正的事实。 身旁的景致又渐渐变了,陆芷云只觉怀中忽地空旷了,她心中一慌,杨璟不见了,抱着自己的杨璟不见了。她抬眼向四周看去,周遭却是忽地黑了下来,意识到周遭有一股阴寒的气息。那股气息顺着她的脚脖子慢慢爬了上来,她想挣扎却是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陆芷云慌神了,正要开口呼唤杨璟,忽地只听得一声骨头碎裂之声,眼前一片黑芒,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骨头碎了之后,陆芷云忽地听见半空之中传来杨璟大喝一声“走,快走。”那一声喝喊,如同是杨璟用尽了全力呼唤出来一般,只疼得她五脏皆扭曲在了一起。 只觉全身力气被抽空了去,陆芷云使足了全身力气,眼皮如同压了座大山般。她要看一看,杨璟究竟如何了,这般想着便告诉自己一定要睁开眼睛看一看。恍惚中,拼尽了全身力气,猛地坐起身子,睁开了双眼。 杨璟的声音来自半空之中,她忙抬起头去看。入眼之处一片漆黑,黑暗之中她缓缓转了转脑袋,只见不远之处有一道微小的缝隙,缝隙之中射进来一丝光线。陆芷云微微有些愣神,那射进来的光线明明是油灯或者火把之类的所发出的,她竟是做了一场梦,如今还身在余澜斯的军帐之中。 潮水般袭来的失望与绝望。陆芷云眼眶一阵热意,不知觉间泪水已滑下脸颊,睡梦之中的画面一幕幕的闪过心间,浮上脑海,她在睡梦之中见到了杨璟,触摸到了杨璟温热的面颊,最后不知为何,被绞碎了手脚之骨,还有杨璟那最后一声呼唤。 杨璟定是痛的,他那一声呼唤夹杂了多少痛楚只有她能感知出来。只可惜,梦的最后,仍是不知晓杨璟如何了,他那样将自己推了出来,应是拿了自己的命去换的。 帐外忽地热闹了起来,似是造饭司的兵士们已然起身着手准备吃食。陆芷云又缓缓躺会榻上,只是心中百感交集,再难入睡,索性睁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军帐之顶。 许久之后,帐外的天色渐渐明亮了起来。余澜斯掀了帐帘踱步进来,陆芷云听得脚步之声,忙闭了眼睛。 “睁眼吧,莫装了,孤看你可是哭了一夜,这眼睛肿的如核桃一般,如何能装得了。”说话间,余澜斯已然走到榻前,伸手在她眼角一抹。 陆芷云霍地睁开了双眼,只见余澜斯盯着自己手指打量,那手指之上一抹水光,见她睁眼,眸中带了一丝疑问看来:“怎么?可是梦到了什么?” 还未等陆芷云答话,又道:“昨夜你与那小子所说的话,孤已经全部知晓,孤说你是个寡妇,也不曾说错,对吗?” 陆芷云眉头一头,挣扎着就要起身。昨夜做了梦惊醒自己能够坐起身子,如今却是不行了,不借助手脚之力便难以从榻上坐起来。余澜斯见她这般模样,面上神情不动,上前轻轻一拽,将她拽了坐起来:“想必你这手脚也是因为这个废了的,如今这般模样,倒不如死了舒坦。若是你当日肯跟了孤,何至于弄到今日这般模样。” 陆芷云忍不住笑了,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只听得她淡淡道:“当日我若嫁了你,只怕今日要更惨才是。”顿了顿,又道:“我与他所经历的一切,岂是你能比的?” 余澜斯并不着恼,唤了人进来伺候她梳洗,期间缓缓道:“你也莫要嘴硬,你那短命的夫君没了,如今又在孤的手里,怎么看都不是过得舒坦的日子。” 陆芷云无意与他多话,也不管他说的什么,只充耳不闻,仍由侍婢摆弄。陆芷云犹如一个布偶般,无论吃食或者穿戴,皆有侍婢一手张罗。因着她手脚皆废,余澜斯找来的侍婢便都是些力气大的女子,梳洗完毕之后又将她提到椅子上坐定。 待那侍婢完事之后退了出去,余澜斯又道:“昨夜你说,你与那小神仙乃是缔结之体,他若身死,你也活不了多长,孤只道这些日子以来你不哭不闹,原是已经知晓自己活得不会太久。” 陆芷云淡然一笑:“如此,也许等不到你将我抓上战场做人质那天,我便身死。” 余澜斯面色一顿,却是一副了然的神情,只听得他在侍婢端了吃食进来的同时,一字一句道:“既是这样,我便将战期提到五日之后,你既是活得不长,也该死的有些价值才是。” 一百二十八叫阵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素日便知余澜斯性子是个精明之人,可今日却是算计到了她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想到此处,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郁闷,临死之前还要被他利用一番,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还是个有价值之人。 余澜斯见她不答,又道:“如何?这五日之内若是你乖乖听话待着,当时我便好好送你过去,若是你不听话,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陆芷云淡然一笑,问道:“你这意思,可是要我感谢不成?” 余澜斯一听,并不着恼,只道:“你好自为之便是。” 说罢,径自出了军帐。这一去便是五日没有见人,待到再见他之时,已是大军要开战之时。造饭司的兵士三更便开始造饭,五更便要出征。陆芷云心中挂了事便睡得不太踏实,恍惚间听到帐外动静便清醒了过来,她长出了一口气,心说这一天终是到了,本以为自己会在余澜斯大军出站之前死去,可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动手了。 世人皆说,若是死都不怕了,还有何好怕。昔日她与杨璟一道入了离镜受罚,已然做好了被杀的准备,可如今要自己动手杀自己,她却是有些犹豫了。因她手脚皆废,要自我了结,势必要走上一条咬舌自尽的路,抑或一头撞到榻上,这两种方法无论哪一种皆让她觉得实在难以做下去。 陆芷云睁着眼睛缓了片刻,终是决定选第一种方法,她心下一横,微微伸出了舌头咬在齿下。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眸一闭,正要使劲。忽地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来,捏住她的上颚与口底之间的位置,使得她不得不微微张开了嘴。 “孤便料到你会如此。” 陆芷云被他捏的两颊生疼,又动不得手脚,只得“嗯嗯啊啊”的示意他将手放开。余澜斯沉默许久,道:“孤几日之前已然与你说了,即便你想死,也得死的有价值些。”说话间,极快的抽了手,还未等陆芷云缓过神来,又伸手点了她的穴道。 话落,招呼帐外来人替陆芷云梳洗,而后便被提上马车。 大军出发了,陆芷云仍是躺在装大型弓弩的马车之上。天色还未完全明亮,陆芷云背靠着弓弩,随着军队动了起来。山风吹过,她额间的发丝便被吹得飘动起来,还未完全明亮的苍穹之中,还有点滴的星光在静静的闪动着。 她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眼中却隐隐有经营的波光闪动。仿佛是在想着什么,望着苍穹的动作一动也不动。走在她身旁的军士忍不住用余光打量她,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却是手脚皆废之人,她的命运掌握在他人的手上,甚至于生死都要由别人来决定。那军士瞧着她的目光带了一丝怜悯,却又无可奈何,这美丽的女子与自己的国家情势生生相关,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放了。 大军脚程颇快,待到日出之时,已然行至上一次交战之处。陆芷云不明白余澜斯为何要选这同一个地方再次交战,只见他骑在马上很是威风凛凛的模样,面上又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陆芷云视线一转望向对面的军队,只见大原的军队仍是气势如虹,只是迎战的却不是陆重白。她目光四处搜寻,片刻之后终于确定陆重白并未在战场之上。忽地只觉心中升起一丝焦急,余靖绥既是答应了替余澜斯办事,只怕这五日之内已然采取了行动。如今陆重白未出现在战场之上,不知是不是余靖绥所为,转念一想,他走前自己曾极力求他劝和两国,依着余靖绥的性子,他答应之事应是能做成的,可如今不见陆重白,难免有些心焦。 余澜斯显然也察觉到了陆重白并未在场,只见他面上挂着一丝怪异的笑意,望着对面的大原军队,抬手做了一个手势。陆芷云心中千回百转,茫然间只觉身下一动,所乘的马车被一个兵士推着缓缓移动了起来,看这意思竟是要将她推到余澜斯身旁去。 陆芷云深深呼吸,心中只默默道了一句:来了。 她眺望着对面的大原军队,在心中苦笑了一声,本以为遇上了杨璟,便是改变她命运的开始,却是不曾料到,兜兜转转了一圈,如今又回到了原点。天意如此,便是要让她背上红颜祸水之命,死在百姓的咒骂之中。 余澜斯见她上前,从马上下来,伸手解了她穴道,低声道:“如今这般情况,便是你想死,孤也能用你的尸体换些城池的。或者,你就不想知道你那哥哥哪里去了?” 陆芷云一听,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余澜斯点头道:“不错,你那哥哥派人烧了我粮仓,等同于一刀屠了我几十万兵士的性命,这般礼遇,孤定是也要回敬一番的。”说罢,转头有意无意的看了身后的大原军队一眼,又道:“你那哥哥今日未来迎战,想必是余靖绥那小子也做了些贡献的。” 陆芷云面色默然,淡淡道:“他虽与你一样姓余,可与你却是两种不同的人。” “哦。”余澜斯饶有兴趣道:“孤与他乃是东研王室的血脉,他与孤同与不同,莫不是你个外姓人还更了解不成?”话落,冷笑两声。 陆芷云一怔,索性合了眼眸不再看他。余澜斯还要再说,忽地身旁的兵士道:“王上,国师回来了。” 余澜斯一听,霍然转身从她身旁离去。陆芷云睁开眼眸,只见几步之外,站了个身材矮小又面白无须的男子,正是闻海。自她醒过来之后,这是头一次见着闻海,想了想,大约这闻海是又被余澜斯派出去做了什么事情。只见闻海在余澜斯耳旁嘀咕了一阵之后,余澜斯面上笑意便又深了几分,显然闻海做的事深得他满意。 这二人交谈之间,只见远方的天际之上,白云无声的飘着,忽地一阵风吹了过来,只见那云层之中隐约显出两个人影模样。陆芷云正要细看,忽地只见那云层无声而又快速移至战场上空,从那云层之中掠出一道迅疾的微光,那道微光带起周旁缠绵的云彩凝结成了一团。远远望去,犹如一团硕大的棉花挂在苍穹之中。 “王上请看。”闻海伸手一指那团棉花,又接着道:“他们来了。” “如此甚好。”余澜斯满意的点了点头:“今日大胜之后,孤再另行给国师行赏。” 闻海笑而不答,望着那空中的棉花,眼眸之中盛着敬意。 余澜斯这厢一直不动,大原军队那边却是忍不住了,就在这片刻间,只见那军队中有一人打马而出。那人身披大原的黑衣战袍,手上提的武器乃是一柄长剑,面色萧素,坐在马上却是凭空生出一丝阴寒之气。 东研大军见着那人打马上前,皆是一惊,瞬时哗然,那马上坐着的不可就是东研的小王爷余靖绥。只见他缓缓上前,对着东研大军道:“今日东研是哪位将军上来迎战?” 马背上坐的是余靖绥,东研的军队瞧得清楚,余澜斯又怎么瞧不清,此时只见他面色一冷,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恼怒之意。他眼角一扫,闻海随即会意,上马迎战。 二人越走越近,闻海心中不禁暗暗吃惊,这小王爷能有如此气势,往日却是一丝不显,可见他确是个隐藏的极深的人物。只是他身为东研子民,却是披上敌国战袍,此般作为怎能叫人不怒。 “来者何人?抱上名来。”闻海道。 “大原骠骑将军,余靖绥。”余靖绥缓缓道。 闻海“哈”的一声笑了,似乎听到了什么最可笑的话语一般,伸手一指,道:“余姓乃是我东研王室之姓,你胆大妄为,竟是敢用我东研小王爷之名来叫阵。” 余靖绥听在耳中,却是不恼,这闻海摆明了是要羞辱他,明知他就是东研小王爷,偏偏还这般逢场作戏。只是他余靖绥是何等人物,他既是敢投到大原军下,便已料想到今日,当下朗声道:“闻国师当真老眼昏花,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你东研昔日的小王爷是也。小爷我虽是出生东研王室,可也算是个明事理之人,东研国主虽是我家表哥,可他做错了我却是不能不管,小爷不能眼睁睁瞧着他这般错下去,这才转投了大原军下。今日便要与他大战一番,大原皇帝将这主帅之职交与我,我便定要赢了这一战。” 话音未落,东研大军众人面上一片尴尬,素来便知这小王爷是个不稳当的主儿,却是不曾想今日他竟是玩到了战场之上。陆芷云身处在这般情境之下,忽地笑了,余靖绥果真未辜负她所托,他采用了这般激进的法子,舍了自己的名声,要的便是余澜斯的醒悟。可余澜斯是何人,眼见情势越发恶劣,一言不发,缓缓迈开步子,向着陆芷云来了。 阵上的余靖绥忙道:“不知东研国主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众人的目光便转到了东研大军之前那个正在行走的人影上,只见他缓缓走到盛装大型弓弩的马车之前,伸手一拂,竟是将那马车拂的转了半圈。 余靖绥心提了起来,只见那马车转了半圈之后露出一个女子的身影,余澜斯上前坐到那女子身旁,一只手有意无意的在那女子脖颈之上游移,缓缓道:“你且去告诉那陆家小儿,叫他出来看看这面熟姑娘是谁?” 一百二十九位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云山山巅。     远远传来一声悠远的钟鸣,飘荡在山峰之间。此时,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终于洒向了人间,也柔和的洒在云山山巅之上。云海之上来往无几人,此时正是云山弟子早修之时,君华深吸了一口气,向着诛仙台的方向望去。诛仙台所在的方向藏在云气之中,那无垠的天地间,如同一幅不可思议的巨大图画,而自己站在这图画中,终究不过是个小小的点缀。     他顿了片刻,终究决定再到那地方看一看。     行走间,迎面走来一个女子,正是梦馨,见他正望着诛仙台方向而去,顿住脚步问:“二师兄可是要去诛仙台?”     君华一怔,缓缓点了点头:“你可要与我一道去?”     梦馨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移开了目光,与他并肩迈开脚步:“说起来,那日他与芷云入离镜受罚,我却是没有送他们一程。”     君华并不接话,片刻之后忽然道:“你看,今日这个天气不大对劲。”     梦馨闻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就见刚刚还光芒大放的太阳,忽地被不知哪里来的乌云遮住了。放佛突然而来一般,天际之上缓缓聚集了许多黑沉沉的乌云,片刻之后,黑云之中忽地打下一道沉闷的雷。君华定睛一看,那道天雷威力无穷,竟是向着诛仙台的方向打去。     诛仙台乃是云山惩戒神仙所用,先于云山存在,无人知晓是何时所建。只知因着这诛仙台由来已久,众人便心存敬畏。     君华与梦馨面色一变,只道今日这变起突然,只怕是何异兆。当下也顾不得再去诛仙台,忙转身向玉虚殿而去。待到二人赶到玉虚殿,只见殿中已然坐了云山四脉的首座,唯有素月一脉尚在途中。     二人心中一惊,四脉首座皆在,可想而知这天有异象之事必定是与云山相关。君华心中虽惊,面上神情却是镇定如斯,他缓缓进了大殿又移到洛托身旁。趁着殿中其余三脉首座各自交流间,君华低声问:“师尊,今日这天有异象···”     洛托早已料到他所问,挥手止住他的话头,朗声对着下首道:“众位今日来此,想必是为这天有异象而来。”     下首一阵应和,三脉首座只说自己未感应到任何不妥,今日一早起身却是观到此等异象,心中甚感忧虑,这才过来问问仙尊。     洛托道:“不瞒众位,本尊也未曾推算到有何异事将至,只是这异兆起于我云山,只怕此事定是与我云山沾了关系的。不知众位可曾留意,这异兆所起乃是我云山诛仙台之处。”     众人变色,如说这异兆起于诛仙台,那必然与不久前被送入离镜受罚的杨璟有关。君华显然也想到了此处,但他并不开口,只听得下首的三脉首座建议道:“仙尊既是知晓这异兆起源,那可知为何会如此。”     洛托一听,心中暗暗算了一番,仍是无所获。于是乎,对着下首道:“本尊也不知为何会如此,既是众位都来了,不如便一道去诛仙台瞧瞧便是。”     众人前后移出玉虚殿。就在这片刻间,只见那天际之上聚集的黑云越来越多,黑云之下沉闷的雷声不绝于耳。众人心中一阵惊愕,纷纷运起仙力,不消片刻,已然到了诛仙台之处。     只见诛仙台如斯,只是周遭竟是奇异的被雾气笼罩着,那雾气翻滚着,如波涛般涌动不息。君华微微一怔,忽地记起那浓雾所在之处正是上一次离镜升起之处,此时隐隐能望见并无一物。君华凝神思索,回头向洛托问:“师尊,这异兆可是与杨璟有些关系?”     洛托一听,忽地笑道:“如何见得与他有渊源。”     君华一怔,却是不知如何答话,他隐隐中觉得此番异兆定是与杨璟有关。只是他修行千年,心中明了入了离镜之人只有魂飞魄散一个下场,这才想从洛托那里寻个答案。洛托见他不答,又缓缓道:“这异兆究竟与他有没有关系,马上便能知晓,你好生瞧着便是。”     不知为何,听得洛托此言,君华心中却是缓缓定了下来。     忽地,只见眼前的雾气席卷起来,似是有一股力量从诛仙台下不知名的地界冲天而起。众人只觉心头一震,体内仙力如同决了堤的河流一般,从体内倾斜而出,而那股升起的力量却是越发壮大起来。     仙力从体内缓缓流走,众人心中大骇,只道这股不知名的力量如此强大,竟是能够抢夺他人的力量为己用。     在场的除去云山弟子便是洛托与三脉首座,皆是修为高深之人,此时察觉体内发生着如此变化,忙加持住自身修为,护住心脉。哪曾想,众人越护,那股抢夺之力越发蛮横,只压得众人额间冒汗。不过盏茶时间,只见修为的弟子已然吐血倒地,剩余的众人也是半点不敢马虎。     便是在此时,只听得洛托道:“众位快快撤去加持,这股力量并无恶意,它只是想借着众位的力量一用,并非将众位的力量吸走,众位若是护着不给,只怕是会误伤了自身,借他一下又何妨。”     众人一听,虽是心中疑惑,却是缓缓减了加持。但觉自身加持一弱,周遭压抑便缓了一分。洛托似有所感,朗声道:“众位听我口令,待我念一声退,众位便一同收回加持,这股力量似是要冲破什么阻碍,我等帮了它,它自是不会为难于我等。众人可听得清了?”     话音还未落,只听得有一个声音道:“仙尊,这股力量如此邪门,若是帮它出来了,它是个邪物可如何是好,我们又拿不住它又该如何是好?”     洛托侧目一看,原是座下新进的小弟子仙湖,这仙湖年少无知,有此一问也是自然,可偏偏是在他师尊做出决定这当头来问,岂非是让他师尊下不了台。君华与黄海对望一眼,缓缓移了过去,君华压低声音道:“师尊所说,哪是你能怀疑的,再乱说话,今日便去柴房睡吧。”     仙湖听得师兄提到要赶他去睡柴房,脖子一缩,对着洛托道:“师尊你下令吧。”     洛托一听,朗声喝了一声:“退。”     众人听他号令,瞬时收了加持,仍由体内仙力缓缓流逝。只是毫无不适之感,正是应了仙尊洛托所说,那股力量并没有恶意。众人长出一口气,退了几步正要观其变,忽地只听得天际之下一声锐啸传来,如风声,如兽嚎,又似天雷一般,穿云透雾而来。紧接着从那浓雾之中竟是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辉,诛仙台处瞬时异声隆隆,似有万头异兽崩腾一般,将那雾气冲散了许多。     雾气越来越稀薄,透出一道有一道的光辉,众人忙退后几步,定睛一看,只见那雾气终于散去,诛仙台被升起的光辉照的闪闪发亮。忽地,就在这光辉越来越浓郁之际,只见天际上空雷声隆隆,云层之中开始有电芒蹿动,似是上天已然震怒。紧接着狂风大作,云层开始缓缓旋转起来,在那冒着金光的上空,渐渐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众人瞧得心惊不已,这般情形之下,洛托却是笑了,只见他手中拂尘一扫,望着那诛仙台大方向,却是大有宽慰之意。唐越大师素来稳重,见得此景已然明白了七八分,缓缓上前对洛托道:“九天玄雷异象乃是上神晋位之象,万年之前流池上神晋位是第一次出现,此次是第二次。还未贺喜仙尊,座下出了个得意弟子。”     洛托一听,心中越发畅快,面上却是淡淡道:“唐越师弟缪赞了,他能有今日,全靠他自己。只是此事还未有定局,能不能熬得过这九天玄雷,还得看他的造化。”     洛托言语一落,身旁众人一阵骚动。众人心中猜测此等异象起于云山必定与云山有关,却是不曾料到这异象竟是晋位上神之象,放眼望去,在场诸人,能有晋位上神的只有洛托一人。     便是在此刻,那诛仙台下的光芒越发炽烈耀眼,片刻之后,只听得震耳的轰鸣声大作,一个金光闪闪的人影从金光中显了出来。只见那人影越升越高,慢慢升到了半空之中,云层形成的漩涡之下。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此时方才察觉出来,要晋位上神的并非是洛托,只怕是那金光之中的人影。     洛托心中一紧,暗暗道了一声:来了。     仿佛是因着他那一句话语,一声惊雷,赫然在天幕之中炸响。只见那云层形成的漩涡瞬时动了起来,顷刻间将那人影笼罩在内。云层的漩涡之中,电芒疯狂蹿动,雷声隆隆,更有“丝丝”的怪啸之声。众人只见天际轰然雷鸣,在那漩涡的始发之处,一道粗大的电芒自黑云中轰然而下,如同要贯穿天地一般,击在那漩涡的深心之处。     那玄雷乃是天地之力,被击中便是粉身碎骨,众人不忍再看,纷纷闭眼转过头去。君华更是心头伤痛,闻得洛托言语,他已明白了七八分,虽是不明白受了离镜之罚如何能生还下来,可那金光中的人影定是杨璟无疑。可被这玄雷一劈,只怕他还能不能熬得下去。     天幕苍穹,雷声震耳欲聋,声声都似有裂天之感。隐隐间,听得一人沉闷的呼喊。     许久之后,那震耳的雷声渐渐停歇了下来,狂风也止歇了下来,那云层形成的漩涡似是完成了使命一般有了消退之势。被包裹在内的金光,一丝又一丝透过缝隙投了出来,众人没来由的一阵喜意,望着金光找寻着先前的人影。随后,天地之间回复了平静,平和的天空,露了出来。     众人等了片刻,那金光如同云层一般渐渐散开,一个人影缓缓从半空落了下来。入眼的男子一身月白长袍,面如冠玉,一对剑眉衬着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鼻子高挺,一抹薄唇,端的是清俊不凡,正是昔日入了离镜受罚的杨璟。           一百三十绝境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西平城外,正是两军对阵时。     东研国主余澜斯以手上的姑娘作为人质要挟,大原军队众人看在眼底,只骂这东研国主好生无耻,同时心中又揣测只是他手上的女子会是谁?大原军队众人定睛一瞧,却是只见那女子相貌极美,面上神情似惊似怒又似无可奈何。众人心中千回百转,只道那女子必定与皇帝陆重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故而在这关键时刻用上了这招。     众人不好开口,但那披着大原战袍的余靖绥却是能开口,只见他打马上前骂道:“好生无耻。我等男子之间的战争,何至于拉个女子进来,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国主此番阴谋诡计就不怕失了军心,倒不如放开那姑娘,与我来一决高下为好。”     余澜斯仿似未闻他言,处之泰然,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模样,对着余靖绥道:“战场之上没有阴谋诡计只说,全凭各自的本事。你既是投了大原,还需从你国家利益考虑才是,莫要多话,速速叫人去请陆重白。孤一向没什么耐心,等不了多长时间。”     说罢,状似无意般,手指轻轻一划,只见那女子颈间一抹红痕。余靖绥看的心中一慌,他早知余澜斯将陆芷云带在身旁,开战之后势必要将她带出来以谋得最有利的条件。本以为以余澜斯的智慧,不到最后不会用上这一招,如今一看,只怕余澜斯也是气极了。     气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显得有些压抑,余靖绥缓缓伸直了身体,面上神情阴晴不定,看不出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场中略显怪异,两方大军本来聚在一处是要打个痛快,此时竟是两方叫阵的各自僵持着不动,大军也只能干巴巴的看着。     余靖绥沉默片刻,望着闻海道:“你怎的还不回去,你家国主等着大原皇帝呢,你在这儿瞎掺和什么。”     闻海哼了一声,面色如霜,冷冷道:“再让你得意片刻。”说罢,转了马头缓缓走回军中。     就在这片刻间,只见天色竟是急速的变了,刚刚还是旭日初升的模样,此刻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乌云,黑沉沉的压了下来。有一阵没一阵的也不知哪里吹来的阴风,拂过身体的时候,让人觉得凉飕飕的。两方大军僵持着,余澜斯似是等的再无耐心,低声对陆芷云道:“你说说,你那哥哥瞧见你这般模样,该是什么表情?”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就见陆重白驱马出现在阵前。陆重白驱马行至余靖绥身旁,二人低声讲了几句之后,他猛地转头向陆芷云方向看了过来。但见他眼眸一眯,望着陆芷云的目光复杂难懂,似有难以置信又似喜怒交加。     余澜斯见他看来,伸手将她的脸扶正,有意让陆重白看得清清楚楚,片刻之后对着陆重白问:“如何?大原皇帝可识得这人?”     陆重白怒极反笑:“哈哈,国主说笑,国主手上这姑娘貌美如花,只是不知你将她带到这战场之上是何目的?”     余澜斯并不着恼,望着陆重白缓缓道:“既是如此,她活着便没有什么价值。”说话间,手上用劲,欲了结了陆芷云性命。     陆芷云也不挣扎,她心中明了,陆重白装傻充愣实属无奈之举,无论你是否喜欢此刻,这一刻都会成为过去,当下一刻来临,随之而来的感受是由之前那一刻的行为活着想法所决定的。左右都是死,她也不在意陆重白这般。     余澜斯手上用力,侧目望去,只见身旁之人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却并无挣扎之态,面上神色煞白,一双眼眸望向天际不知名处。饶是余澜斯这般心肠冷硬之人,见得她这般模样,也是心中一顿,手上力道便缓了下来。     余靖绥再也看不下去,心下一横,提起手中长剑就要冲上去。陆重白忙拉住他:“稍等片刻,他不会真的动手。”     余靖绥怒不可揭,虽是知晓他身为一国之君难免身不由己,可如今别人已然将手放在他妹妹喉咙上了,他竟还道出如此言语,实在让人心寒。当下弹开他拉人的手,径自冲了上去。     东研阵前数人见余靖绥冲了过来,还来不及多想,便见闻海提了武器迎了上去。余澜斯本就有些犹豫,见得余靖绥此番模样,心思一转,霍地松了手上力道。陆芷云失去支持,即刻跌在马车之上。     她不明白余澜斯何故放了自己,可她心中明了余澜斯将她带上战场,绝不会就此放了她。这般想着,忽地就见余澜斯去而复返,手上提了一把东研军士所用的长柄大刀。只听得余澜斯大喝一声“住手。”继而便提起长柄大刀送到陆芷云面前,又道:“余靖绥啊余靖绥,你当孤不敢杀你是不是,你身为东研子民,不为国效力便罢,反倒做起了投敌的勾当。饶是孤有心原谅于你,只怕东研大军也未必能原谅你。”     余靖绥一惊,僵直的停了手中动作,这一下正合闻海心意,只见他手腕翻转,从袖中射出一记银光。二人距离本就相近,此时那银光势如破竹,眨眼便至余靖绥身前,好在他反应神速,于马背之上身子一俯,这才堪堪躲过了这一记阴招。余靖绥本就痛恨他人使阴谋诡计,当下也不迟疑,黑色战袍嗖地一声,落到了对面的闻海的马上。     闻海冷笑一声,眼角余光一扫,整个身体忽然如没有丝毫重量般飘了起来。余靖绥在片刻之间已经判断清楚,身前这个人在留不得,当下身形暴涨,接着脚踏之力弹到半空,抽出长剑就往闻海身上劈去。     余靖绥本身的功夫竟是高深如此,闻海愕然之际,瞬间只觉一阵杀气从寺庙把饭掠了过来,丝丝缕缕如绳如麻,竟是将他身形在半空之中紧紧止住。以闻海一声武功修为,然完全没有抵抗之力,刹那间便动惮不得,生生便被这股杀气给锁在半空之中。     但是,似乎还嫌不够一般,余靖绥手袖一抖,突然从他袖中飞出一枚银光。那道银光飞出去间,只听得余靖绥恨恨道:“就你那破玩意也敢捞出来丢人现脸,要你瞧瞧小爷这真才实学。”     那枚银光接近闻海身躯,风声陡急,电光火石间他想要往旁边跨出一步,可身上这怪异的束缚哪里能让他得逞。只听得“哧”的一声,银光入体,正打在他右臂之上。还未等他喘息片刻,就见又一枚银光袭来,闻海仓促之下只得拼了全力去挣脱束缚,他身为东研国师武功修为毕竟不是常人,袖中一阵异动之后,飞出一群怪异的虫子将他身子围得密不透风。那枚银光转瞬及至,撞在闻海身前发出“铛”的一声响,似是撞到了坚硬物事一般缓缓垂落下去。     闻海于险处转危为安,破了余靖绥的攻击,微微抬头看了云层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向着余靖绥道:“小毛孩子充本事,念在你曾是我东研小王爷的情分之上,只要你开口求···”一个饶字还未出口,突然喷出一血雾来,面色扭曲之后,发出一声痛极的大吼。围在他身上的虫子即刻间消失不见,余靖绥设的束缚也消失了一般,只见他整个人从半空之中落了下来,“轰隆”一声巨响砸在地面之上。     东研众人忙上前去查看,他后背的盔甲之上,赫然出现一个大洞,众人将他盔甲褪去,只见后背蓝衣已被鲜血浸得发黑。却是余靖绥手上的银光,不知何时,躲过了众人的耳目,正正打在他后心之处。     余靖绥与闻海之间的激斗,余澜斯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只道闻海老谋深算,竟然还是着了暗算,当下看向余靖绥的目光之中便又冷了几分。余靖绥见他看来,朗声道:“小爷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要作死可怨不得小爷。”     话音未落,余澜斯忽地动了,只见他提着手中长柄大刀向前一送,陆芷云面色一变,臂间白衣瞬时浸出鲜血。     “你做什么?”余靖绥慌道。     “没做什么。”余澜斯慢悠悠道:“孤要找的是陆重白,你跳出来作甚,碍眼的很。”     余靖绥一怔,眼角余光向着陆重白扫去。陆重白感知他的目光,缓缓驱马上前,他心中不忍,便不敢去看陆芷云,只朗声道:“国主拿个姑娘威胁于朕,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不如与朕再来较量一番。”     余澜斯不接话,身形一转,移到陆芷云另一侧,抬手又是一刀,摆明了是要先谈条件再战之举。他心知自己与陆重白一战,陆重白必然不是他的对手,可他赢了,他手下兵士与大原军队开战却不是稳赢,故而他要从陆重白身上躲得先机才是。     陆重白哪里会不知道他所想,只是一边是他亲妹妹,一边又是他的国家,无论如何选,都如同在自己身上割肉。再看陆芷云,因着手脚皆废的关系,趴在马车之上无法起身,一身白衣,却只有双臂之上的两条血袖尤为晃眼。     陆芷云似有所感,缓缓抬起头来,二人目光一触,只见她竟是笑了,紧接着轻轻摇了摇头。     陆重白与余靖绥只觉胸口一痛,忙移开了目光。     陆芷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杨璟,你等我。     一念及此,又深深望了陆重白与余靖绥一眼,用劲挪动身子,向着余澜斯的刀口而去。余澜斯心神俱在对面的两人身上,待到惊觉她的意图之时,她的喉咙已然凑到了刀口上。心中暗道不妙,手中大刀却是来不及退了,眼瞧着一股鲜血就要喷涌出来,忽地就见云层之中射出一道金光。那金光如同一道推力,将陆芷云推得向后飞去,“砰”的一声就见陆芷云被推到了马车之下。     与此同时,那云层之中传来一个声音:“这个死法可够难看的,换一个重来。”           一百三十二柳暗花明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两方相距不过百步,那四个黑衣人从余澜斯身后跃出却是迟迟不到君华跟前,君华等的不耐烦了,就见蓝衣一闪,已然窜到其中一个身前,抬腿就是一脚。     回身又到了最先出现的那身前,却是不打,稳住身形问道:“你叫什么?”     黑衣人被他如闪电般的速度惊得一顿,险些控不住身形要撞到君华身上去。君华向后退了半步,又问:“你叫什么?”     这下听清楚了,那人在问他的名号,他与杀魂等人皆是余澜斯身旁培养出来的顶尖杀手,执行任务也是手起人头落,此番被目标问及名号却是头一次。他心下一凛,冷声道:“告诉你也无妨,好让你找阎王爷诉苦之时能报的上名号。再下排行老三,正是听魂是也。”     君华戏谑道:“听魂这名字也忒难听了些,爷爷赐你一个吧,就唤作娘娘腔吧,此名与你甚是相符。”     听魂一听,怒火更甚,摸出腰间的软剑引上去,其他几个黑衣人与他呈一个夹击状围了上去。     君华不乐意了,听得他骂道:“你们这些玩意儿,就知道围攻爷爷,也不知你主子是如何教的,前后几批都是一个注定要惨败的模样。”说话间,就见他徒手打掉一人袭来的软剑。     那软剑被他打落,还未掉到地面上,又见君华身子一弯,仿是后背长了眼睛一般只伸出右手去接住那软剑剑柄。一接住软剑,就听他好心提醒道:“爷爷长着一双好眼,可这破东西可不长眼,你几个小心着。”     饶是几个黑衣人见惯了生死,冷不丁间君华猛地抢了软剑舞出一串不寻常的剑花,也禁不住吓得腿一软。幸得余澜斯在后方站着,主子看着,不得不拼,又提起一口硬气引了上去。     君华以一敌四,有一人已被他踹出老远,剩下三人与他对打也频现败象。     闻海急了,上去对余澜斯道:“王上,这个小子了不得啊。要不要臣出手?”     余澜斯微摆手道:“还不是时候。”     闻海一听,国主这话是说,出手是必然的,只是时候未到,还得小心应付。当下忙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所修习的道术,又伸手到衣袖中掏弄一番。     闻海此举,君华未曾去注意,杨璟却是瞧得清清楚楚,只听得他淡淡道:“兔子急了要咬人,这人急了不知要如何?”     陆芷云只当他是心忧君华,忙出言劝慰道:“不急,我瞧着君师兄倒是打的如鱼得水。”     杨璟不答,一双眼睛只盯着余澜斯与闻海。     余澜斯显然已接受到杨璟那边扫来的目光,只是他未将杨璟放在眼里,只见他对着杨璟挑衅一笑,凉凉吐出两个字:“动手。”     好在闻海早有准备,只等余澜斯一声令下,他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窜出。只见他三步两步跨到君华与黑衣人对打之处,到了近前更是恨得牙痒痒,君华一副戏耍黑衣人模样,只打痛处,又不伤其性命,近不得他身,又留出空隙给人进攻。     闻海只觉怒火中烧,心下暗呼要让君华尝尝苦头。一念及此,只见他摊开手掌,向着君华方向撒出一阵白灰。眼见那白灰撒出,飞散开来竟是化成无数白色带翅小虫,与君华对打的黑衣人心下一缓,知道救星来了,忙闪开身去,只让那小飞虫向着君华而去。     君华眼见一群小虫子飞向自己,面上似嘲讽似郁闷,神情十分复杂:“还学会驱虫了,不得了。”     说着,君华堪堪站到地面上,他挥了挥衣袖道:“哎,真是不省心的主,还容易有个想成仙的,不好好滚去修行,反倒来这里助纣为虐,可惜啊可惜。”末了,还摇头晃脑做惋惜之态。     闻海一听,心下一惊,这人究竟是何来头,竟是一眼望穿了他本事。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也顾不得多想,忙念了口诀驱虫而行。     忽地只见陆芷云身前的杨璟白影一闪,再出现便是在君华身前,只见他做出与君华颇为相似的动作,宽袖一挥,一阵清风从袖下而起。     那阵清风迎着闻海放出的小虫而来,只见那群密密麻麻如同白芝麻一般的小虫子遇着那风,竟是如同撞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一般。那无数小虫去势冲冲,这般突然被阻,又是遇到一块坚硬如铁的屏障,瞬时就见那小虫如同被撞晕了一般一小撮一小撮的从半空掉落下来。     闻海见此好不心疼,那些小雪虫可是他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培育出来的,此番却被那人一击击杀。只是此时唤回已然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看着小雪虫接二连三的往下掉落。     君华见此不乐意了,他对着杨璟骂道:“我打的好好的,你出来作甚,你好好站着看热闹便是,乱入战局是个什么道理。”     杨璟神色无波,回他:“可是抢你风头了?”     君华被戳破心事也不恼,只一脸惋惜之态:“你瞧你瞧,那小虫子是何物事,活了这些许年,竟还不知有这种生物?”     杨璟心下一个机灵:“放一只进来让你观赏一番可好?”     君华一副宽慰神情:“甚好甚好,你瞧着,放一只个头大的,不然瞧不清楚啊。”     话音未落,就见杨璟出手如闪电般,两只手指伸过屏障夹住了一只小虫,又抛向君华道:“接好。”     想是那小虫子反应迟钝了些,过了杨璟的手上却是没有任何反应,闻海预料中的灼烧那人手指的现象也未发生。就在闻海险些以为那小虫子被杨璟捏死了,就听得落在君华手掌的小虫‘嘶’的一声发出一声鸣叫,继而又见那小虫不知是首还是尾处发出一阵光亮。     君华怪叫一声,忙伸出两指夹住小虫,恶狠狠的骂道:“还会烫人,八成是拿来焚人的,果真跟你主子一样,不是什么好鸟。”     刚听的小虫嘶鸣的闻海心中一喜,私心以为马上便能抹去一个张狂的小子,不承想那人却是不知用了何法竟是生生夹起正在发挥作用的小雪虫。小雪虫被他两指夹住,凑到眼前观察了一番,一幅悠然自得模样,闻海心中的愿望再次落空。     只见君华看了两眼,一幅嫌弃模样:“长得真丑,灭了吧。”说话间,就见他两只发出一道几不可察的蓝色光晕,那小雪虫便瞬时化为了齑粉。     几乎就在同时,余澜斯一跃而起,看那方向竟是向着陆芷云方向而去,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只可惜他遇着的这两位可不是那速度有限的凡人,杨璟心道一声“来了”。只见君华推了杨璟一把:“快去快起,英雄救美的时候到了,那边肯定比这边好玩。”     杨璟被他推了一下也不恼,只见白色人影一闪,从想要阻拦的闻海眼前一闪,眨眼就出现在陆芷云身前。     闻海本意要截住杨璟,好让王上有时间掳走公主,做了一个手势就见那四散开来的黑衣人又聚拢过来,只可惜他们拦的却是快如闪电一般的杨璟。还没能捏住那人一片衣角便消失了踪迹。     闻海当下也顾不得太多,转了方向欲追杨璟,却是忽地被一只手搭住肩膀:“你矮子,你那袖子还有何好玩的物事,拿出来给我瞧瞧,看看有多少是我不曾见过的。”     闻海见那搭在肩上的手,抬起双手欲去捏住那人脉门,给那人摔个狗吃屎。     没承想那动机被人所查,那只手极快的伸了回去,末了还有模有样道:“小矮子你师出何处呀,你师傅不曾教你,打架的时候要专心啊?你这般反应迟钝,还分心他想,会被人打的亲娘都认不得你啊。你可好好爷爷的话,爷爷教你的不会有错。”     闻海个子矮小,在东研身居高位,从未有人敢如此嘲讽于他。此番君华左右都在唤他小矮子,心中怒火讲理智烧的干干净净,只见他伸手在衣袖中掏弄一番,也不细看掏出的是什么,一股脑的扔向君华。     杨璟站定瞧了君华方向一眼,见那人仍是一副气定神闲模样,方安下心来等余澜斯过来。     余澜斯双目瞪得浑圆,他自负速度非常人所能比,拜在闻海门下,本事却是比大了去了。哪怕闻海截不住杨璟,他也有时间将陆芷云带走。     只是这杨璟瞬时出现在陆芷云身前,是个什么功夫,竟是这般神速。当下暗暗戒备,飞速奔跑间脑中已然有了对策。     陆芷云眼见杨璟又出现在眼前,拍了拍胸口道:“你与君华二人果真来去无影,本姑娘早晚要被你两吓出毛病来。”     杨璟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笑意,淡淡道:“下次不吓你便是。”     话音未落,就见余澜斯已然近了身前,只见他绷起脚尖向着杨璟踢来。     杨璟心道:一出手便是用腿,真真粗鲁无比。     拉过陆芷云一闪,转身又一挥衣袖。     余澜斯只觉一阵阻力袭来,被杨璟一袖子甩出的气流逼得后退了几步。他面色一冷,喝道:“阁下可敢与我正面打斗比试一番?”     只是这杨璟瞬时出现在陆芷云身前,是个什么功夫,竟是这般神速。当下暗暗戒备,飞速奔跑间脑中已然有了对策。     陆芷云眼见杨璟又出现在眼前,拍了拍胸口道:“你与君华二人果真来去无影,本姑娘早晚要被你两吓出毛病来。”     杨璟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笑意,淡淡道:“下次不吓你便是。”           一百三十二 我来晚了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众人又是一惊,这声音来源于云层,只怕又是一个来头不小的人物。[ 超多好看小说]往日想都不曾想过的神仙,今日非但见了,还见了两波,这第一波来的看样子是对神仙伴侣,这第二波来的不知又会是什么样的。无数人心中转念,这来的两波的神仙出现似是有个共同之处就是为了那相貌惊人的女子而来,足见那女子定也是个了不得的。     就在这片刻间,忽地那黑压压的云层竟是缓缓散开了,随着云层散开便露出了午时的日光。此时,人群之中一片雅雀无声,人人都抬着头望着那云层散开之后沉静的天际,午时阳光正盛,众人便抬了手掌支在眉骨之上做出极目远望之态,似是对那从天际之中来的人物充满了期待。     众人等了片刻,这才瞧见苍穹之上显出一个小点,那小点渐渐来了,竟是一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他脚下正驾着一朵云彩。那男子甫一现身,众人便觉一股祥和之气随着而来,战场之上本来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便淡了下去。     只是,面对着这般耀眼的场面,那地上的齐天却是撇了撇嘴,似是已然知道来者何人,但又惊讶于来人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竹静香见得她神情,笑问:“你撇嘴做什么,这来的是何人?”     齐天眉头一挑,佯装惊讶问:“怎么,你不知道那来的是谁?按说你应是比本尊熟悉他的气息才是。”     竹静香一听,思索片刻,那来人身上仙气浓郁,她所熟悉的的神仙又只有杨璟与君华,如今杨璟身死魂灭,君华又定然不会出现在此处。又仔细瞧了一眼,回头对着齐天道:“你这吃的哪门子飞醋,这来人身上仙气浓郁,我所识得的仙君统共就那两个,若是他们,我定然是知晓的,如今这个我是真不知道。”     齐天一怔,忽地笑道:“是了,本尊给忘了,这人今非昔比,你不识得他也属正常。往日他是云山的小神仙,今日可是这时间第二个上神了。本尊只道是洛托那老贼机缘巧合能得晋位,却是不曾想到是他。看来离镜这劳什子上古神器也是信不得的,先是那小丫头活脱脱的蹦了出来,如今又捏造了个上神,改日本尊抽个时间上云山瞧瞧,这般徒有虚名的神器倒是不如毁了的好,省得尽捏造出些上神来欺我妖界子民。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     说到最后,竟是颇有些义愤填膺的意味。竹静香听得懵懵懂懂,待他最后一句话落,这才明白过来,那来的八成是杨璟。她心中一顿,却不知是喜是忧,能从离镜之罚下活着出来,如今又晋位成了上神,这其中艰辛定然能说上一箩筐。本以为再无可能相见的人,如今却是活生生的回来了,有一人定是感触最深的,这般想着,便转了目光去看陆芷云。     陆芷云那一声言语已是如遭雷击般震惊,如今那人正驾着云缓缓向着自己来了,她竟是有些做梦之感。轻轻咬了舌尖,丝丝疼意入脑,足见不是梦境。紧接着,便是由心底而起的喜悦,那喜悦如海潮波涛般袭上心尖,又渐渐升到喉咙,到最后难以自制的流出泪珠。那泪珠滑进嘴角,竟是甜的,她从未想过,自己眼眶中的泪水会有甜的。饶是如此,仍不足以表达出她体内那股巨大的心潮,面上惊喜、难以置信、绝处逢生、焦灼种种神情一一掠过。     余澜斯看在眼中,心中大骇。若是所料不错,来的应是那白衣的小神仙。当下再也顾不得去想为何一个本来身死的人,竟是又活过来,只是不管为何会出现此种场景,他心中明了,这杨璟一来,这场中情势又要变了。他千般谋算终于走到如今这一步,决计不能让这半路杀出来的杨璟坏了计划,既是打不过他,那便做点事让他手忙脚乱一下也是好的。一念及此,身形一转向陆芷云奔去,快如闪电间抽出腰间的软剑。     万千气象,一线锐芒,众人心神俱在那正在缓缓驶来的杨璟身上,待回过神来感知到余澜斯的杀招之时,只得暗暗吸了一口凉气。余靖绥与陆重白二人也是面色大变,但出手相救已是来不及了,这余澜斯拼尽了全力定然是要将陆芷云杀于剑下方才满意。再看陆芷云,她心心念念的人如今正向她来了,哪里还腾得出心思再看其他,余澜斯杀招陡现,她却是丝毫无感,身子不动,甚至连眼角的余光也不曾移开半分。     半空之中,杨璟淡淡一笑,望着陆芷云的目光不移,他缓缓挥了挥衣袖,就见那袖中飞出一丝如烟般的气息。     “余澜斯。”杨璟的话语之声深沉如水,如波浪般传来,比之往日,更多了几分淡然:“你若是还不住手,我倒不介意找个人替你去坐东研国主之位。”     说话间,只见那如烟的气息已然到了余澜斯身前。余澜斯正处于快速移动间,步子交替间,却是生生被束缚在原地。众人不明其中玄妙,只见那本来气势汹汹的东研国主因着那白衣神仙的一句话而顿住了脚步,惊心动魄之余,更多人都有种果不其然的感觉,似这等仙气飘飘的神仙人物,果然是仁义道德皆备的人上之人,眼前这东研国主不可不说的阴险狡诈,可那白衣的神仙出手却是不伤他性命,分明就是存了感化的心思。     被制住身形的余澜斯,显然没有将杨璟的话放在心上,只听得他道:“住手,当真是笑话。”说话间,竟是又抽出一柄软剑,左右各两柄软剑,对着那如烟的气息一阵挥舞。     杨璟双眉之间一派平和,更不多话,法决引处,已然从半空“嗖”的一声消失了身影。众人突然一阵喧哗,那白衣神仙男子忽地不见踪影,定是已落到了地面上,众人此时方才醒悟过来,忙转了视线向陆芷云方向看去。     天地之间,忽地悄悄静默了,远处不知是哪里来的一阵清风,吹送而来的,竟仿佛是昔日杨璟温言软语唤她名字的声音。还有在脑海中深心处,想了无数次的,杨璟嘴角带笑向她走来的画面。     “璟···”她轻轻念了一句,身子不知怎么,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在她的眼眸之中,倒影着那一个白色的身影,面对着所有的人,目不斜视向着自己走来。     杨璟站在她眼前,目视她良久,忽而淡淡一笑,俯身抱了过去,纵然她如今瘦小苍白,纵然她如今手脚皆废,纵然她对面着自己一言未发。可他心中却是在见到她一刻间,缓缓定了下来,只见他嘴角一动,口中溢出轻轻一句:“我来晚了。”     陆芷云眼前一阵白色,鼻腔之间皆是他身上的橡苔气息,又深深嗅了一口,心道:真的是他,真的是杨璟。不自觉想要伸出手臂去抱紧他,几次之后终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身子一动,又往他怀里挤进一分。     这般平静又安宁的情景之下,忽地只听得余澜斯一声长啸,竟是如山鹰般冲天而起,直上云霄,啸声处,剑芒暴涨。宁静不多时的天空中,再度响起了那么一声“嗖”的破空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道锐芒对着怀抱着陆芷云的杨璟后背而去。     杨璟那宽阔的后背,眼看着就要成为这余澜斯发出的软剑的活靶子,然而,便是在周遭大原军队正要开口惊呼之前,杨璟身躯一直,那本来瘫坐在马车上的美丽女子,赫然已被他打横抱起。他动作万分小心翼翼,深怕弄疼怀中那女子一般,抱着她迎空而起。     瞬间,那锐芒刺下,“砰”的一声竟是穿过了那马车,又射入土中埋没了剑身。余靖绥与陆重白为之一惊,余澜斯这一剑若是射到谁人身上,只怕就要被窜成个人肉串子。只是,风云变幻之中,并没有留给二人更多的时间去想这些多余的事情,只见这一柄软剑刚刚埋入土中,另一柄软剑又带着严寒煞气,凛凛生威,如电闪般扑向杨璟。     杨璟又是淡淡一笑,身躯忽然不可思议的向前掠去,那速度比那正如闪电般而来的软剑更要快上十分。一片惊呼中,只见杨璟身躯转成一个难以想象的的模样,与那软剑擦身而过之际,那软剑竟是在顷刻之间化为齑粉随风而逝。众人还未回过味来,又见那白衣神仙伸出一脚正正踢在余澜斯胸口,口中却是平和道:“昔日你用腿,我甚为不喜,可我想,你这样的人,若是要我用手,只怕日后这长久的日子中一想起来便要厌恶的。”     话落之时,收回脚力,望向怀中的女子,眼眸之中尽是宽慰之意。而那余澜斯受了他这一脚,一张苍白的脸庞上瞬间涨红,却又恢复苍白,如此反复急转三次,随后身躯竟是如同破布一般从半空之中垂落下来。     就在这危急关头,只见原本受伤颇重的闻海面色一白,竟是踉踉跄跄的奔跑起来,似是要接住那正在下落的余澜斯。只是他乃是凡人之躯,再快还能快得过余澜斯自然下落之速?就在离着余澜斯五丈之远处,却再也来不及去接住他,终是闭了眼睛不忍再看。这般情景之下,只见黑影一闪,有人道:“这般死了多没趣,本尊还没瞧够呢。”           一百三十三 劝降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眼看着那黑衣的神仙动手救人,余澜斯转危为安,东研大军众兵士也是由大惊到大喜,欢呼雀跃。闻海见得此景,也是心下一缓,忙迈开步子要上前查看。可还没等他走到近处,忽地就见齐天撇了撇嘴,似是对手中抱着的是个男人着实别扭。果不其然,齐天撇嘴之后又嫌弃的看了余澜斯一眼,手臂一伸,就要将余澜斯从手中抛下。     闻海被惊得身子一抖,齐天身为妖尊,他想做的事是没有不敢做的。当下不敢再有多余想法,加快了步子,在齐天将他抛下之后倾身过去接住。     天地之间,一片死寂。     东研大军中,兵士们面面相覷,昔日众人眼中视为神佛的国主,如今竟是被人抛掷如同轻贱之物吧。再看余澜斯,虽是被国师稳稳当当的接了过来,可看他的模样,却是处于昏厥之中。两军相遇于战前,且两军挂帅的皆为各自国君,而今东研的国主却是昏厥在阵前,所谓群龙无首,东研此番情势急转。     齐天抛了余澜斯,抬眼便向杨璟望去,似笑非笑道:“怎么,如今晋位了,不怕杀生了?”     杨璟还未答话,陆重白已然接过话头对齐天道:“阁下来时曾说不插手凡事,如今怎么出尔反尔。”     “你懂什么。”齐天喝道:“本尊今日是被人请来保命的,我保他一条命,你们再打是生是死本尊可不管。”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道:“小毛孩子莫添乱,本尊要与这小神仙说道一番。”     陆重白还欲再说,忽地转念一想,东研大军如今正是群龙无首,若是加以引导,兴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一念及此,定了定心神,缓缓走到东研大军阵前,朗声道:“东研与我大原同分天下已有百年,朕想问一问在场诸位,百年间我大原可有对东研强取豪夺?”     话音未落,只见齐天本来迈开的步子又停了下来,似是陆重白这般作为引起了他的兴趣,似笑非笑的望着。     东研大军为之愕然,场中一时寂静下来,东研国力向来不及大原,百年之间两国相安无事,大原也未曾占着自己国强兵壮来强压东研。[txt全集下载]如此看来,大原倒也算是平和的国家,但众人却是不知两国国君肚子里那颗心是如何想的。兴许当权者都有的欲念,便是要一统天下,如今东研不适合开战也是不争的事实。     陆重白知晓打铁要趁热,故而又道:“你们都已瞧见,余国主身受重伤已然昏厥,这般情形之下诸位如是还要执意开战,你们能有几分胜算。当然,朕心知你们这群人中除去一个余国主,还有许多能人能够带兵打战的,好比阵前这位安大将军。”说话间望向阵前的安大将军,又道:“朕听闻安大将军你出生于军人世家,祖祖辈辈都是东研的常胜将军,带兵打战于你不在话下。”     说到此处,顿住不讲。陆重白一开口,这安大将军便知晓他想劝降,可他身为东研的带兵将领,主帅受伤昏厥,断然没有抛下主帅降敌的道理。想到此处,扯着嗓门道:“小皇帝你不用多说,我东研这六十万兵马,就算战死沙场,也不会降了你。”     陆重白一听,却是转了目光望着东研大军道:“你们想要为国捐躯都是好样的,可这捐了身躯之后,你们能为自己的国家谋得什么?你们自信自己能战胜我大原的军队。”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道:“朕听闻上一次两军交战之时,你东研的粮仓被烧,如今众位兵士已是到了计划进食的境况,不知此事可···”     一个真字还未问出口,只听得东研大军中有一人重重哼了一声,紧接着出来一个面色黝黑的男子,那男子眸中带有怒意道:“此事真假皇帝你会不知,都说为帝王者善会装蒜,今日我林清倒是见识到了,你派人杀光我看守粮仓的兵士不说,还一把火烧了我几十万人的粮食,此事莫过于一刀屠了我几十万的性命。”     话音未落,就听得“啧啧”之声,齐天道:“看不出来,你这小毛孩子倒是有几分狠辣。你这般烧了人家粮仓,这战还有什么可打的。”说话间目光一转,对着东研众人道:“没得饭吃了你们还往前冲啊?没见过你们这般傻,肚子都吃不饱了还不速速收拾包袱回家去。”     东研众人一听,面上即刻升起怒色,大有要上前决战一番的神色,这大原皇帝明面上说的冠冕堂皇,背地里也不是个好东西。     闻得此言,陆重白一愣,又道:“听这位监军所言,此事便是属实无疑。只是有一点,朕要说说清楚,你东研的粮仓,并非是朕下令去烧的。你东研粮仓被烧,朕也是事后才得知。”     “呸。”安大将军重重的呸了一口,似是吐了一口恶气般,又道:“你这小皇帝当真是不要脸皮,当真这么多臣子的面,敢做不敢当。”     话落,只听得大原军队中一阵怒骂,更有一个身着将军衣袍的男子上前喝道:“我大原皇上敬你等是条汉子,这才放下身段与你说话,你等别不识抬举。我大原皇上向来是个光明磊落之人,皇上说没有,那便是真的没有,你等莫要胡乱攀咬,若再敢多说胡乱,我这手中的长枪可不答···”     一个应字还未出口,就被陆重白截住话头道:“朕说未曾派人去烧你东研的粮仓,那便是真的没有。”     东研众人见他言之凿凿的模样,心中便生出一丝犹豫来。众人心中转念,那边抱着余澜斯查看伤势的闻海却是多了几分焦灼之意,若是在放任陆重白这般游说,只怕东研大军马上便要降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将余澜斯安置在地面上,霍然起身道:“休要狡辩,若不是你派人烧的粮仓,还有谁会出此阴招,东研与大原两军对战,粮草便是前提保证,烧了对方粮草,便是增加了几分胜算。若不是你,我实在不知还有谁会想到这个。”     东研众人一听,国师说的在理,烧了东研的粮仓,从中得利的必然是大原,即便不是他大原皇帝下的令,只怕也是其他小将为了立功想出的阴招。当下东研大军中又是一阵喝骂,陆重白听在耳中却是不甚在意,只听得他缓缓问:“你东研粮仓被烧,可有守卫粮仓的兵士活下来?”     众人一怔,只见安大将军已然站出来道:“自然是有的,你本想杀光全部好掩人耳目的,却是没想到我军中非但有人活了下来,那活下来的人更是我安某人的胞弟。”说话间,对着身后一招手道:“去把安奎给我找来,这不要脸的小皇帝要当面对质,我便要他在自家臣子露出本性来。”     那被使唤的小兵一怔,面上似有为难之意,这安奎因着安大将军的关系,虽是犯了死罪却得以保全了性命,被罚到造饭司做活。此刻两军交战,那安奎必定是在军营之中的造饭司内,这让他去哪里找人。安大将军见他不动,正要发问,忽地身后人群一阵晃动,走出一个兵士模样的男子,正是安奎。安大将军忙道:“安奎,你快当着众人的面说,杀我士兵,烧我粮仓的是不是这小皇帝派的人?”     话音未落,只见安奎上前两步,霍地的转过身来面对着东研大军,猛地的跪了下去。     不详的预感,瞬时笼罩在了东研大军中每一个人的心头。     紧接着只见安奎对着众人磕了三个头,一字一句的道:“杀我东研看守粮仓的兵士的,烧我东研大军粮仓的,并非是大原皇帝派的人。”顿了顿,抬手一指闻海道:“这一切乃是国师所为,也是他指使我将罪名推到大原皇帝头上的。”     闻海一听,只觉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随手操起一把大刀,就要上前将安奎宰杀于此。安大将军哪里会让他有机会得逞,虽是结果出人意料,可他断断不能让人将自己胞弟杀了,当下将安奎护在身后道:“国师好威风,众人面前也敢杀人灭口。”     闻海已是气得七窍生烟,但他毕竟老谋深算,当下强自按下怒火,冷笑道:“安奎说是我做的,你们便信以为真,只是本国师杀我东研自己的兵士,烧我自己的粮仓,目的何在呀?”     东研众人闻得安奎一言,本就有些疑虑,国师虽是为人骄纵,可断然不像是会叛国之人。当下便又转了目光看向安奎,安奎从安大将军身后走了出来,面上似有紧意,却是强自定下心神道:“国师想要叛国,还要问我目的。”     话音未落,只见一束银光从闻海身后飞来。那银光快如闪电,竟是完全避过了众人耳目,连着安大将军也是一惊,但已然来不及去挡,只得眼睁睁瞧着那银光插进胞弟的心口。安奎身子一软,嘴角流出鲜血,竟是即刻毙命。安大将军伤心不已,起身就要对闻海动手,忽地听到闻海身后传来余澜斯阴沉沉的语调:“竖子敢尔,安奎叛国,孤早已知晓,阵前更是想鼓动大军投敌,孤怎能饶他。”     众人目光移了过去,就见余澜斯身形踉跄,但也是缓缓站了起来。闻海忙转回要扶他,就听得余澜斯继续道:“大原皇帝使的一手好法子,若是孤今日身死此处那你兴许还有机会,如今孤既是站起来,你便不用再想劝降之事。”           一百三十四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话落,,就见陆芷云猛然转头看他,那人一张小脸写满了震怒,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君华心下一惊,苦笑一声道:“你自己看。”说话间,抬手指向杨璟处。     陆芷云顺着他所指看去。     就见站在竹尖处的杨璟忽地动了一下,继而又缓缓放下遮住面容的宽袖,那面容之上无一丝伤痕,可见余澜斯使出的暗器并未伤着他,只是此时那人白玉似的脸颊上两道英挺的眉微蹙了起来。     余澜斯见他放下宽袖露出脸颊,心中大骇,这白衣男子当真不简单。只是他身为君主,心性自是比常人更加坚韧,此时就见他将双手背到身后,大笑一声道:“阁下好本事,能躲这浸了僵死花汁的玄铁镖的,这还是第一人。”     杨璟闻言,堪堪举起手来:“这么小镖倒是制得精巧。”     说话间,他摊开手掌,只见掌心处躺了一块流线型的小镖,通体发黑,只那镖头泛着幽蓝。那镖上无一丝血迹,再看杨璟也无一丝中毒之像。     余澜斯心中惊疑,嘴上却是不急不缓道:“玄铁稀有,且材质特殊,而这小镖正是又是玄铁所制,且制这小镖的大师也是世外高人,所制之物自然精妙。”     杨璟掂了掂手中物,应道:“确实精妙,长约三寸,重约五两。”顿了顿,又问:“你说这小镖浸了僵死花汁,那是何物?”     余澜斯又细细打量了杨璟,确定杨璟确无一丝逞能之态,沉声道:“僵死花乃是东研大荒之地所产的一种毒花,甚是难得,花汁可入毒,一入血脉,即刻便能使人僵结血液而亡。”顿了顿,又似笑非笑道:“不过这般利器,竟是对阁下无用。”     话落,就见君华在那边拿枪捏调的大骂:“哎呦,我说你堂堂一国君主,真真是不要你那张老脸了啊,暗器伤人本来就失了光明正大,还要借用毒物来杀人,端的可是常人能比的阴险狡诈。”     此番叫骂,激得那竹下站着的闻海等人怒火更甚,王上之计不成,听魂与闻海等人使出万般解数也没能将君华击杀。那今日白来了不说,到头来还被那本来该人头落地的嘲讽一番,那心中滋味可想而知。不过那数人却是不觉使出暗器杀人有何不对,更觉毒物伤人也全靠本事,故此一听君华如此说,就见听魂上前几步喝道:“有本事你也用来看看,没本事用的出来你瞎叫唤什么······”     话还未能说话,就见君华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又抬起右手,从那中指处弹出一道蓝芒。那蓝芒去势极快,没等听魂骂出下一句话来便入了他腹中。     听魂身后几人只见听魂抬手指着君华,却是不出声音,忙上前几步查看,就见听魂面色扭曲,一手高指着君华,一手捏着脖颈,已然一副开口不能言的模样。     闻海一瞧听魂如此模样,略一思索,方知那一闪而逝的蓝芒怕是君华射来的毒药。抬眸对君华冷笑道:“阁下也不见得又多光明磊落。”     君华一听却是笑了,一副高深模样:“爷爷可不似你们国主那厮,爷爷这般出尘高雅的人,怎会去使那肮脏龌蹉的手法。”     闻海一指听魂:“那这是为何?”     君华笑得更欢实了:“不过是嫌那娘娘腔话讲得忒多了,爷爷可不爱听他那音调,男不男,女不女的,着实让人生厌。”     听魂一听更怒,欲跑过来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却被闻海拉住,压低声音道:“你这是想去送死,既不是毒药,何不等着看事行事。”     闻言,听魂愤愤看了君华一眼,又与闻海一道返回竹下所在。     那地面上的争端告一段落,那竹尖上的两个人却是默了半响。杨璟不说话,余澜斯也不敢大意接话,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直勾勾的盯着杨璟看。     杨璟盯着那小镖看了半响,似是看够了方才抬起头来,悠悠问道:“你刚刚说什?”     余澜斯一顿,感情这人竟是没把自己的话听到耳朵里,一股子被轻视之感油然而生,他余澜斯何时有这般郁闷。好在他很快便掩去了眼中的恼怒之色,又换上一副坦然的嘴脸道:“僵死花乃是······”     杨璟截了他的话道:“这个我听到了,你说之后的。”     余澜斯心下实在恼怒,这人莫非是有意戏耍于他,他略微思索一番,并不答话。     杨璟见他望着自己,那目光中带了一丝阴沉,却仍是不肯开口接腔,又道:“你说这僵死花汁入血便能使人血液凝结僵死,然后怎的?”     闻言,余澜斯方知面色一缓道:“这僵死花虽毒,却是对阁下丝毫无损。”     杨璟一听,翻转了捏着玄铁镖的那只手,露出手背方道:“谁说无损于我。”     就见那手背光滑如玉,连着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再一细看,就见那小指与无名指的并拢处,有一道细小的伤口,表皮之上凝着一层暗红的血痂,想来刚才那血珠正是从此处流出。     陆芷云所在之处却是看不清楚杨璟手上的伤口,她只见竹尖之处的杨璟左右翻了翻手,放到此时,陆芷云心下缓缓一松,转头又去看君华。     君华站在陆芷云身旁,只是他乃法术高深的上仙之体,杨璟与余澜斯讲的什么,动作如何,他皆是清清楚楚,如同亲临现场。此番感受到陆芷云的目光,转头对她笑道:“现在放心了吧。”     陆芷云别扭了一下,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君华一顿,方知陆芷云所知刚才瞪他那一眼,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换上一副笑嘻嘻的神情:“无妨,哥哥不与你计较,只是你倒是有本事,哥哥都让你瞪得心惊肉跳。”     陆芷云心下歉然,不再接话,转了头去看杨璟处。     余澜斯见了杨璟伤口,心下惊疑,既是入了血脉,为何不见他毒发身亡?     杨璟似能感知他心中所想,淡淡开口:“你定是在想,我被这小镖划伤,也算见了血,怎的没有僵死身亡。”     余澜斯不答,眸中一派深沉。     见他不答,杨璟仍是一副神色无波的模样,丝毫不在意余澜斯会如何,只见他轻抬起另一只手,放到离那伤口处一指远的地方,轻轻一挥。     余澜斯见此就是眼眸一暗,那人一挥过处,哪里还有伤口,仿似那小指与无名指处瞬间便长好了一般。     挥手就能化去伤口,且体质特殊能解奇毒,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正思虑间,听得杨璟轻咳了两声,淡淡道:“你以暗器伤我,我不怪你,可我实在不喜你等随意进出我这清静之处,何况你带来的人,招招想要我兄弟性命,让人实在难忍。”     余澜斯闻言,方知此人虽说一直是一副淡然模样,但却有着护短的毛病。当下暗暗戒备。     那竹下的几人显然也听到了杨璟所说,只见几人运气而起,竟是飞身到了余澜斯身旁。可怜那竹子生得笔直,却不如树木般壮实,此时又被几人飞身而上,堪堪成了几人脚踏之物。如是被那爱竹的诗人瞧见,定是要狠狠与这几人说教一番。     只是杨璟却是不在意这几人如何,任凭那几人虎视眈眈的瞧着自己,又淡淡开口:“你找的是那死去的大原公主,我那妹子并非你所找之人,这之后你也无需再花费心思打她主意。今日我且讲话与你说道清楚,你若是答应做到,我便放你几人离去,你若不答应,我便替我那兄弟、妹子来讨讨公道。”     闻言,余澜斯心中一顿,这人倒是少见的君子,这般摊开来说,便是不喜争斗之意。只是他余澜斯做惯了人上之人,如何能轻易妥协,况且那大原公主炸死之事显然是打了他的脸面,今日既是找到小公主了,势必要将他带回国去,他日两国开战,这手中便又多了一张王牌。     余澜斯默然不语,杨璟便耐心等着,顿了片刻方才淡淡问道:“考虑的如何了?”     余澜斯猛地抬眸,面色一敛:“余某恕难从命了。”说话间,就见他做了一个手势。     身后几人应声而起,皆是掏出软剑,抱着必杀的决心向杨璟掠去。     杨璟却是不急,不闪不避,缓缓道了一声:“既如此,便怪不得我了。”     话音未落就见他周身生出一股冷冽之气,那股气息来如闪电又强大无比,只见那气息一现,余澜斯手下的那数人皆是胸口一痛,继而又觉胸腔之内各个脏器皆被揉捏了一番,痛的使不出一丝力来。     几人只觉再也握不住手中软剑,喉头一痒,张口便喷出一口血来。但见几人脚步虚浮,脚跟无力,接二连三的从竹尖之上摔了下去。     见那几人摔了下来便没了动静,君华忙提醒道:“悠着点,悠着点,别怪哥哥没有提醒你,如是将他打死了,势必要送你到东研做国主的。”     耳听君华的言语,杨璟淡淡一声:“我知晓,不杀生便是。”     说话间,杨璟从所站之处消去踪迹。     余澜斯只觉腹部一痛,又是鼻梁一歪,鲜血狂洒了出来,继而又是一道拳影,只听得“咔嚓”一声,断了两根肋骨。     都是实打实的最基本的招数,没有用上一点花招。     只是直到此时,余澜斯仍是不知杨璟何时出的手。虽说不是重伤,余澜斯仍是被打的嘴角噙了一丝血迹,身形不稳,索性从竹尖处飞身而下。待一细看,与他一道来的其他人皆是歪歪斜斜摔落到地面上,半天不见爬起身来。           一百三十五尘埃落定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她那一声话语,如同寒冷之中的温暖,缓缓在他体内游走着。     杨璟兀自怔在那里,忍不住有些出喘息,许久之后,心绪渐渐平静了下来。随即摇头苦笑起来,心中自道:杨璟啊杨璟,枉你修行千年,竟是没有她一个凡间女子的勇气。     陆芷云微微皱了眉头,整个身子又靠近了他一些。她心知,眼前这鹤发童颜的仙尊待杨璟恩深义重,如今却是要因着自己,让他与自己所坚持的一切背道而驰,这其中滋味定是不好受。     想到这里,她又细细瞧了杨璟一眼,心中打定主意要与他一道共生死。一念及此,心中登时缓了下来。     杨璟感知她的目光,心中一阵暖意,轻轻推了她道:“你莫要跪着,这地上有潮气。”     陆芷云抿嘴微笑,神色间大是欢喜:“你在哪里,我也在哪里,你莫赶我,我不会走。”     心中的执着,就这样慢慢退去了,杨璟眼中,只有陆芷云那张微笑的脸。     “砰”的一声大响,众人心中大骇,只见那院中的大树被洛托拂尘一挥,登时化成齑粉。再一细看,洛托面色间隐隐望见怒气,薄而不散。杨璟乃是他门下五个弟子中最为偏爱的一个,好的法宝先给他选,法决修行也是有问必答,早年间更是将他带在身旁亲自管教,教他仁义道德,教他修行法旨。可如今这自己尽力栽培的弟子,竟是为了一个凡间女子,取了心头之血与她缔结不说,分了一半仙元也可原谅,偏偏还与那凡间女子暗生情愫,此时竟还是难舍难分之模样,这如何不叫他怒。     洛托冷冷问道:“这样看来,三儿你是打定了主意要违逆师父,这神仙也是不想做了?”     杨璟的身子,晃了一下,脑中空白一片。他看了洛托一眼,又看了黄海一眼,僵硬的俯身拜了下去:“师尊,我不能再伤她一次。”     陆芷云一惊,下一刻却是眼眶微微泛红,她将杨璟俯下去的身子扶正,急道:“杨璟犯了仙规是不对,仙尊你要杀要剐快快动手,我夫妻二人绝不逃脱。”转头又对杨璟道:“璟,你莫难过,不过两眼一闭去死,我也是和你一起的,你···”     不料陆芷云这一句话还未说完,异变突起,众人精力皆在陆芷云话中,忽地就见数十道光芒不知从何而来,待到面前之时众人忙运起法决去克制。可那跪着的杨璟却是只顾得上陆芷云,后背便是毫无防备之状。     洛托早已感知来者何人,只是他心中怒火犹胜,见得杨璟心心念念全是那凡间女子,有意不去管他。只是见那数道光芒皆向着他而去,终是不忍,伸手拂掉了大半,只剩两道锐利的光芒,直直打在杨璟毫无防备的背上。     杨璟身形一个踉跄,因着失了大半仙元,修为顿减,此时只觉眼前一阵黑雾,两道巨力生生砸在后背钻入体内。“噗”的一声喷出一片血雾。这可将陆芷云惊得慌了神,忙伸手抚了抚他胸口,一叠声的问:“璟,哪里疼?哪里疼?”     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道大喝:“老东西,你这徒弟如此不听话,我替你出手教训一下,你怎的还出手挡了,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当神仙的个个都是道貌岸然之辈。”     但见杨璟照在阁楼半空之中的屏障出现一丝裂缝,“唰”的一声,即刻化为了碎片消失不见,妖尊齐天身影便出现在后院中。黄海与君华眉头一皱,片刻之后,一个碧衣娇小的女子又缓缓而来,正是竹静香。     齐天向她看了一眼,忙上前将她扶了过来,又向黄海之处看了一眼,心中只道洛托这老东西手下的弟子倒是各有千秋,这相貌粗豪的也是个修为高深的小神仙。加之这地上跪着的杨璟和站在一旁的君华,此刻他身上的实力,委实与这师徒四人的有些差距,可他却是毫无惧色,将竹静香扶到身旁之后,负手而立,顾盼自得,转头对竹静香道:“就你闲不住,非要跟着本尊跑来这里瞧热闹。”     竹静香轻笑一声,正要回话,猛地瞧见那跪在地上的杨璟,一身白衣,胸前却是星星点点的红意,再看他身旁,竟是还跪了个陆芷云,眼眸之中一下便复杂难解。     齐天又道:“老东西,你这小弟子私自与凡间女子相恋,我听说可是犯了你那什么云山仙规呀,怎的,这该如何处置啊?本尊念在与你昔日相识的份上,本想帮你送他一程,可却是将大半挡了出去,这是何意呀?舍不得杀呀?”     洛托扫了杨璟一眼,见他虽是喷出一口血雾,却并无大碍,冷道:“我弟子如何,与你何干,你个老妖怪作甚来管我家事。今日我没兴趣与你纠缠,你快快离去。”     陆芷云大惊,这时方知来人乃是妖尊齐天,当下却是顾不得去看,只伸手将杨璟嘴角血迹擦掉。杨璟显然也知来人是谁,此刻对着陆芷云微微一笑,身子却是不动,仍是跪着望向洛托。     齐天听得洛托此言,却是不恼,凉凉望了杨璟一眼,微笑道:“听闻你这弟子一向受你重视,我这不担心你呢嘛,你要是处置不公,日后如何在其他弟子之前自处?”顿了顿,又瞧了陆芷云一眼道:“要说你这弟子有此一劫,不都是拜你所赐嘛,我可听说是你自己下令让他去救这姑娘的,弟子有错,你这做师父的难逃其咎啊。”     杨璟一听,冷道:“妖尊莫要胡说,我身犯仙规乃是我自己心神所致,与我师父无干。”     齐天眉头一挑,却是指着陆芷云对着洛托道:“瞧瞧,你这小弟子还是个硬骨头。别的咱就不说,你且说说,这姑娘是不是你下令让他来救的?”     洛托不答一话,拂尘一扫,就见一道锐芒向着齐天而去。     齐天伸手一接,又道:“做错了还不许说,当真是道貌岸然。”     洛托心中低声叹了口气,但心意在这片刻间已然决定,纵然日后自己心中遗憾愧疚,也绝不能再留下杨璟这个祸胎。     陆芷云本是他下令杨璟去救,此事毫无疑问,可他如此做乃是顺应天命之举,这陆芷云第一次假死,就已然将杨璟命劫的轮盘开了起来。他虽知陆芷云是杨璟命劫之事,却是无力去阻止天命,且他心中以为,凭着自己对杨璟的了解,这杨璟定是会安然渡过此劫。却不曾想,这人心最是难解,杨璟与陆芷云生了情意,他如何能斩得断。     就在这片刻间,就见竹静香拉了拉齐天衣摆,娇声道:“尊上有所不知,这人一旦生了情意,最是难断。此事最大的不对,应是这地上跪着的二人。”     听得竹林静香一言,陆芷云抬眸看来。但见她身子一怔,竟是盯着竹静香的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半天错不开眼睛。     竹静香有所感知,看着她笑了一下,问道:“你说是与不是?仙凡本就不可恋,若不是你苦苦纠缠,如何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陆芷云不答,只盯着竹静香的小腹,心中忍不住的羡慕,这小妖精都有了孩子了,可她与杨璟却是自身难保,如何还能再有孩子。一念及此,心中一阵失落,身为女子,能嫁得如意郎君自是大喜,可若是能再与心爱之人生育一个孩子,那会是更大的幸福。     竹静香见她只盯着自己小腹一个劲儿的瞧,心中忽地溢出一丝喜意来,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道:“我也曾贪恋杨璟,幸好我及时收心,如今我这个模样,孩子有了,但也算过得幸福。”     身旁的齐天一听,嘴角翘的更高了,只将竹静香抱了个满怀:“本尊虽是不说,你自己也是明白了,跟了我,总是比跟了这道貌岸然的小神仙好的。”     杨璟顺势一看,见得竹静香身怀有孕,也是心中一惊,他眼角一扫陆芷云,只见她面上神色淡淡的,可隐隐间却是有些不甘。     心下微微一叹,心知陆芷云再无机会为人母。人的**总是无限的,有了好的,总还想要更好的,陆芷云想要生个孩子,他又何尝不想,可这一切都是枉然。     君华与黄海将杨璟与陆芷云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便慢慢沉了下去。君华心中只道,死到临头了,竟是还有功夫再想其他。当下忙上前两步,对着竹静香骂道:“好不要脸的小竹妖,你夫君如何疼你,那是你自家事,跑来这里显摆什么,不怕羞了脸面啊?”     齐天哪里会高兴听到这个,当下便对着君华打出一道金光。昔日,君华与杨璟二人联手,都未能从齐天手上讨了便宜,此刻更是毫无胜算可言,齐天那一击,正正打在胸口,君华猝不及防,口喷鲜血倒飞而去。     洛托见得此景,心中怒火更甚,当下挥手致意黄海去看君华,自己却飞身与齐天打到了一起。     君华被黄海扶起身子,竹静香缓缓退后,好在在场的其他几人皆是深明大义之人,见她一个有孕之人,虽是妖怪体质,却并不出手攻击。     陆芷云望着周遭一切,想的却是竹静香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心中不甘如潮水般袭来。           一百三十六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他语调并不十分高昂,但那万事底定的气度,却让人不由自主的信服。     流池心中一个冷凛,对杨璟口中那个女子产生了越发浓厚的兴趣。     重生之术已然求得,兄弟二人便不再停留,推说时间紧急,忙招了云朵离去。     二人这一来一去花去十几日光景,但杨璟心中却是感如千年,只觉时间过得极慢,急赶慢赶始终不见阁楼所在。君华心中仍念着流池,折回来的路上倒是安静了不少,杨璟看在眼里却不戳破,君华喜欢流池,这云山上下大小没人不知,因着自己的关系,这千年间始终未曾开口像流池道明。     杨璟伸手送出一个法决,又加快了脚下云朵行速,看了看因他猛然加速而一个踉跄的君华道:“日后我们过来,你也一道来。”     君华一怔,随即会意,出言骂道:“我去做甚?看的哥哥堵心,也不知这流池瞧上你哪里,哥哥可是没有你俊?抑或法力没有你高强?”     杨璟接话道:“流池是瞎的,这才瞧上我了,下去再去,没准她就好了,瞧上你了。”     君华面色一僵,却是没有接话,恨恨的瞪了杨璟一眼,转了身子瞧着身侧向后退去的云彩。     晚饭时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二人踏在云朵之上,只见脚下各处间或升起一缕烟雾,想是凡间百姓正在准备晚饭。     阁楼所在,梦馨与阮喜正坐在二楼的桌旁。     阮喜道:“师姐,三师兄他们去了许久了,也不知那琼山的女神可会将重生之术教习于三师兄。再有十几日就满四十九日了,这般傻等着,真真让人心焦。”     梦馨笑道:“不等着又能如何?师兄将她救回来,也不知时好时坏?”     阮喜又问:“师姐说的什么?”     还未等梦馨答话,忽地听到天际之中传来一个男声道:“我也想听听梦师妹你嘀嘀咕咕半天,究竟说的是什么?”     说话间只见梦馨与阮喜面上一喜,心中只道是杨璟与君华回来了,又见那院外的屏障之处忽地出现两道身影,忙“噔噔”的下楼引了上去。     杨璟走的极快,待到梦馨二人走到回廊之处时,他也恰恰走上木阶。     梦馨与阮喜同声道:“三师兄、师兄。”     杨璟唯一点头,侧身经过进了屋门。     君华赶了上来道:“瞧瞧杨璟,哥哥这一路上险得累得吐血,这一刻都等不得。”     甫一进门,只见那屋内点着烛火,发出昏黄的光亮。那床榻之前置了灯盏,光线打在床上那人的脸颊之上。     杨璟几步上前,顾不得身上风尘,伸手将那人抱入怀中,心中方才踏实了下来。他低头在陆芷云耳旁轻声道:“等我,我来找你。”     那屋外进来的三人正见这幕,君华走上前骂道:“杨璟,你快放手,两位师妹都在看着,你也不怕丢脸。”     杨璟抱着陆芷云身子,虽是僵冷如斯,却是踏实安定,淡淡道:“怕什么,喜欢便是喜欢了。”     梦馨猛然一惊,虽说心中早已料到杨璟这般行事哪里会是因为简单的弥补过错,可听到他亲手口应了,那心中仍是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涩。     阮喜咋呼道:“三师兄,你可是累疯?这话可不能乱讲,仙尊听了要罚你的。”     杨璟并不着恼,伸手将陆芷云额前搭下的秀发撇在耳边,又轻声道:“我可不曾胡说,此事我想了许久,这千年间从未有人住进我心里,她是第一人,虽是短短一年,可我却觉得这一年却是我千年间最有意义的时光。”     闻言,就见梦馨面色一变,咬着嘴唇,顿了片刻,终是未有一言,几步出了房门。     阮喜一惊,忙追了上去。     二人一走,君华搬了凳子坐定,似笑非笑道:“瞧瞧,满意了?把人给气跑了。莫不是你不知这梦师妹对你的心思?”     杨璟顿了片刻,伸手将陆芷云冰冷的手握进自己掌中,半响不答他话。     君华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也不追问,话锋一转,又道:“重生之术来的倒是简单,这要施术可不简单,你好好斟酌一番,若是这小丫头不肯醒来,你也打算与她一道送死?”     杨璟的目光落在陆芷云面上,仿似看不够般盯着不动,半响之后方才答道:“此事我已有主张,你莫要担忧,二位师妹那里也请你不要多说才好。时辰晚了,回去安歇吧,明日我便施术。”     君华一听,心知再劝无用,瞥了陆芷云一眼,心中只道陆芷云这丫头,莫要这个时候转了牛角尖才好。     一夜无话。     夏日白日长,还未到辰时就见天际发白。杨璟抱着陆芷云坐了一夜,此时见他蓦地睁开双眼,眸光清明,并无意思沉睡初醒的朦胧和怔忡。     低头就见那人小巧的鼻尖,杨璟一怔,猛然间意识到,早上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心爱之人,安然无恙的躺在怀中的感觉,竟是这般美好。     君华从门外进来:“准备好了。”     杨璟将陆芷云放回榻上,缓缓道:“准备好了。”     说罢,就见他手中猛地生出一把匕首,“嗤”的一声入肉闷响,正中杨璟胸口,片刻间只见他胸前白衣生生变得血红,他咬了咬牙,极快的抽出匕首。那匕首短小锋利,却是只带出他胸口一滴血珠,杨璟手疾眼快,忙摊开手掌接住那血珠。     但见他一个法决送出,那血珠落在掌间却是渐渐升了起来,隐隐间发出红色的微光。杨璟伸手在胸前一拂,那本来正在扩散的血红瞬时便被止住了,他深深看了手掌之上的血珠,缓缓走到榻前。     君华轻轻叹了口气,左手轻拂,袖袍内飞出一颗发着蓝光的珠子,正是定魂珠,飞到陆芷云额前盘旋不止。     君华望着杨璟,张了张嘴,到嘴的劝慰之意终是没有说出口。     杨璟沉声道:“我去了。”     说话间,只见杨璟掌上的血珠,飞到陆芷云身前,在她额上心口滚了几滚,最后在她心口消失了踪迹。不知怎么,那血珠透体而入的片刻间,杨璟只觉原来紧绷绷的神经似乎也松了下来,顿觉心力交瘁,忍不住便躺在陆芷云床榻旁,睡了过去。     只是在他陷入黑暗之前,拉住了陆芷云冰凉的右手。他隐隐约约间想到:下一次醒来,这手应是温热的了。     周围的世界,就在那瞬间,突然都变得遥远了。他在黑暗中猛地张开双眼,顿了片刻,只见本来黑暗的四周登时明亮了起来。四周瞧不见边际,空无一人,迈开步子,只听得自己的脚步之声。     君华所说,这里一定有个角落是黑暗的。这般想着,他睁大了双眼,四处找寻着那处,行走间低声告诉自己:一定有,她一定在。     故老相传,人老生死,唯有魂魄不灭,生死往来,生生不息。陆芷云被仙剑所伤,所幸因定魂珠保住了一丝魂魄,她魂魄不全,自然不可能离体投生,唯有将自己困死在**之中。     杨璟额间溢出汗珠,心中担忧更甚,失声大喊:“芷云。”     他这一声喊叫,远远传了出去,隐约间有回音传了回来。仿似他这一声大喊惊动了什么,忽地只听得周围的空间里,隐隐间传来一声低泣。     杨璟只觉心头一跳,忙敛神去听,忽地又是一声低泣,仿似有人正在哭泣。他屏住呼吸,身形却是控制不住的转动,慌乱的四处打量搜寻。就在这片刻间,他身形一顿,明亮的视野之中,猛然出现一处,黑如墨,让人瞧得生寒。     杨璟却是心中一喜,疾步走了过去。待到近处,只见那黑暗之处耸立着一块大石,大石之后断断续续的传来哽咽哭泣之声。杨璟定神去听,正是陆芷云之声,心中猛地一痛,忙要绕过大石过去。     可那大石却是有意识般,他走哪,大石便拦在哪。几个回合下来,额间汗珠流的更欢了。杨璟顿住脚步,犹豫片刻,忙软声哄道:“芷云,我是杨璟,你莫哭,莫哭。”     大石后的声响顿消。     杨璟一个心惊,又道:“芷云,你可还在?”     “你若是不想开口,便听我说可好?”     杨璟背靠大石,缓缓坐了下来,那大石之后的人似有所感,起身便要跑到黑暗之中。只是那大石仿似与她身子一般,只见她一迈步,那大石便跟着往前移了起来。     杨璟后背落空,登时反应过来,陆芷云想逃,一念及此,忙跟了上去,声线之中难掩惊慌:“你别走,你别走,听我说几句话可好。”     那大石仿似未闻,移动的速度却是更快了。     杨璟怕她再跑便要没影,情急之中大喊道:“陆芷云,我要你。”     正在移动的大石猛然一顿。     杨璟喜形于色,声线之中难掩颤意:“你我二人身份迥异,我本意要你平凡一世。”     他话音还未落,那大石又移动起来。     杨璟低嚷道:“可我从未想过,这短短一年间,你已住进我的心里。我也不知何时喜欢上了你,惊觉之时,你已然身死。”     那移动的大石顿住不动,杨璟心中一宽,面上不由自主勾出一丝笑意,他道:“你可知我这心魔因何而生,我自负能掌控一切,心中越是喜欢你,理智越发告诉我要远离你,我并非不信你,只是不信我自己会喜欢上你。”           一百三十八情到深处难自禁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水滴石穿,力量虽小,重在目标专一,坚持不懈。     显然陆芷云深知此道,醒来之后便只当前程已忘,只专心守在杨璟身旁,一番哭闹耍赖,直搅得杨璟欲罢不能。打又下不去手,骂又开不了口,每每遇着陆芷云借故体弱,对他又摸又抱,只觉尝遍了万般滋味。     好在陆芷云好的快,几日之后便求着他,带她回皇宫。二人相携而去,待到皇宫对着陆淳尸身又是一番伤怀哭泣,好在陆重白与皇后陶氏一番安慰劝解,心中郁结方才淡了些许。     来回用去几日,且说二人从皇宫转回那日,正是陆重白登基称帝之时,他忙的脚不沾地,自然是没时间再来招呼陆芷云。杨璟招来云彩带她踏了上去。杨璟白衣胜雪,容貌清俊,陆芷云抬眸一瞧,陆芷云心中忽地升起一丝期许。陆淳已然逝去,虽说遗憾未能与他亲口道别,可也知多想无用,如是自己能过得好,也会是他想见到的。     君华归去,她与杨璟独处的时间却是将将开始。     可她哪里会想到,君华早已传信将梦馨唤来。     要说梦馨也是郁闷,虽说她知晓陆芷云之事特殊,但被君华传信唤她回来照顾陆芷云,这心中难免有些不平。她堂堂一个仙女,怎的就沦落到要贴身伺候一个凡人的地步?     故而,待二人从皇宫回到阁楼,就见那屋里坐了两个个人。陆芷云心中“咯噔”一跳,隐隐间竟有种鸡飞蛋打之感。     那坐在屋里的两人见着杨璟,忙起身迎了出来:“师兄,你回来了,可让我们好等。”     “三师兄好。”     陆芷云定睛一瞧,竟是一下来了两个,在前的一个是梦馨,这在后的虽是张生面孔,可那面容生的也是清丽,一身青绿的碎花通袖长衫。再瞧这二人这般称呼杨璟,定是云山的仙女无疑,她与杨璟独处的期许就这么呼啦啦的落了下来,心中甚是不快。     只是杨璟哪里她的想法,只见他缓步走了过去,微一点头道:“两位师妹。”     梦馨知他性子如此,也无所顾忌,上前拉过陆芷云手臂,轻拍了两下道:“芷云你父亲的事我已知晓,生死无常,莫要太过伤怀。”     话落,又松开手掌,上下打量了陆芷云一番:“倒是又清减了不少,也怪我那师兄不会照顾人,好在如今我回来,也好给你做个伴。”转头拉过一旁的姑娘对陆芷云道:“你瞧,我将我师妹也带了来了,她名唤做阮喜。”     阮喜应声对着陆芷云浅浅一笑:“芷云姑娘好。”     陆芷云一听,忙作屈膝一拜道:“仙女客气了,梦姐姐待我如亲姐妹般,仙女既是梦姐姐师妹,芷云便唤你阮姐姐可好。”     阮喜一挥手,做豪气状:“随你的便。”     陆芷云瞥了杨璟一眼,那人进了屋子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一脸的风轻云淡。转头又对梦馨:“梦姐姐你怎的回突然回来?”     梦馨心中一撇嘴角,面上却是笑嘻嘻道:“本来我在云山好好修习法术呢,可二师兄传信说你受伤,师兄又是男子不方便,唤我归来照顾你。”     陆芷云一听,忙问:“梦姐姐所说的二师兄是?”     梦馨悠悠瞧了她一眼道:“你不知二师兄是谁?可不就是君华嘛。”     陆芷云心下一顿,将君华骂了个彻头彻尾,这君华走了她也不拦,可偏偏还唤人来扰她好事。转念一想,莫不是君华瞧出她心属杨璟,有意如此来断她念想?     梦馨见她面色阴晴不定,心下略一思量,君华唤她回来只怕没这么简单。转头往屋里瞧了一眼,杨璟的品貌上乘,莫说一个凡间女子,就是云山小女仙也有大半被他所迷,更甚便是那琼山女神流池也对外宣称,只要他杨璟点头,愿与他结成神侣。     一念及此,轻声道:“芷云,你瞧我师兄如何?”     陆芷云正想的出神,猛地被这么一问,那面上便有些紧张起来:“梦姐姐,你这是何意?杨师兄人又俊,法术又高,自然是极好的。”     阮喜接过话头道:“三师兄乃是谪仙般的人,自然是好的。”     梦馨扼腕,心中只怨阮喜话多,又接着问:“我的意思,芷云你与师兄相处甚久,可还习惯他那清冷的性子?”     陆芷云思索半响,正要开口答话,就听屋内传来杨璟话语:“你三人站在我屋前,论我是非,欲待如何。”     屋外三人皆是一怔,梦馨暗道:“师兄何时改了性子了?这般话语从他嘴上所说,半假半真,竟是与以往那高高在上的上仙杨璟颇有不同。她转头瞧了阮喜一眼,就见那人也是一副见鬼的模样,心道:师兄果然不同了。     陆芷云却是很快便恢复如常,迈步进屋:“我与梦姐姐正夸你呢,怎会是论你是非。”     杨璟扫了她一眼,轻咳两声,却是不开口讲话。     陆芷云又道:“君华师兄倒是客气,他自己走了便罢,还将梦姐姐唤回来照顾我。我一个小小的凡人,当真是受宠若惊。”     杨璟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本来我也是这般想的。”     陆芷云一怔,方知他意,眉头一挑道:“杨师兄当真体贴入微,梦姐姐与阮姐姐归来,乃是正合我意之举。”     梦馨眉头一皱,忙与阮喜一道进了屋。待她坐定,杨璟又道:“云山的师兄弟可都好?”     此话一出,梦馨越加惊讶,以往的杨璟并非这般模样,此时距离上次她来,也只是几月的光景,这期间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不一般的事?她心中惊疑,又偷眼细细打量了杨璟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倒瞧不出什么。     杨璟本意乃是想从梦馨口中得知,云山师兄弟中,可有哪个是君华口中生了心魔的。梦馨这般目光打量于他,倒让他觉着自己问的唐突,转了话调又问:“我几月未归,故此一问。”     梦馨心中惊疑,面上却是如常答道:“师兄问起,梦馨自当知无不言,只是我云山时光易度,众位师兄弟也是各司其职,与往日一般。”     杨璟一听,心下了然,只当君华又不知发了哪门子疯,顿了顿,缓缓道:“既是来了,便多待几日。”     还未等梦馨答话,就听得阮喜点头道:“自然,自然,我与师姐此次回来就是要多待机日。”     阮喜不似梦馨那般思虑周全,此番见着杨璟只觉他比往日更多了些人情味,也不多想,只巴巴的想欲他多说上几句话。     陆芷云一怔,又瞧了阮喜一眼。但见那人一脸笑意,望着杨璟的目光尽是敬仰。忽地只觉心下一阵火起,瞧着阮喜的目光也就不那么友善了。     梦馨似有所感,转头问:“芷云可是不舒服?”     陆芷云面色一僵,缓了片刻站起身子,扶额道:“大约是今日回来劳累了些,这就去休息一番,梦姐姐,阮姐姐你二人稍坐。”     阮喜听她要走,一摆手道:“去吧去吧,我们与师兄叙旧一番。”     陆芷云身子一僵,这阮喜莫不是来与她争抢杨璟的。她私心以为,杨璟犹豫踌躇不敢跨出那步,皆是因她本身乃是凡人,仙规又有仙凡不可恋只说。而那阮喜,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仙,如是让她有机可乘,杨璟这般品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岂非就这么飞了。     一念及此,那那转身的步子便收了回来,压了心中的怒火,又堪堪坐下身来:“忽地觉得又精神了,我与梦姐姐也是许久不见,难得今日你们回来,我且坐在此处,听你们闲谈一番也好。”     阮喜面带狐疑问道:“你当真不去休息了?不舒服就去歇着吧,二师兄唤我们来就是照顾你来的。”     提及君华,陆芷云心下又是一阵腹诽,面上却是叹道:“怪我身子弱,又是君华师兄心善,还让两位姐姐专程为我而来,真真不好意思。”话锋一转,又道:“好在我康复的也快,这才几日已无大碍。”     阮喜摆手道:“没啥不好意思的,我也是许久未见三师兄来的。”     陆芷云一听,偷眼去看杨璟,但见那人一脸的风轻云淡,好似未曾听见有人专门为他而来,心下更是来火。转头又对梦馨道:“梦姐姐,君华师兄可说何时回来?”     见她看来,梦馨微微一笑:“二师兄回云山,我连面都没见着,只听说他一回去就奔着仙尊那里去了。”     话落,就见杨璟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疑问,莫非真有心魔其事,可生了心魔的那人,究竟是谁?君华这般做派,那人与他定是交情匪浅,可放眼云山,能让他费心奔波的只怕没有几个。想到此处,将可能之人选统统过了一遍,最后发现仍是一无所获。     陆芷云见他眸中泛着细碎光芒,伸手拽过他衣袖道:“他可曾与你说了?”     杨璟心下一顿,轻咳两声,淡淡道:“不曾说。”说话间,就见他甩了甩衣袖,来了来了来了想到此处,梦馨开口问道:“那阁楼外的人,可是芷云你的情郎?           一百三十八 结局(上)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所谓久别胜新婚,二人本是新婚不久便上了云山受罚,以为结束的竟又是重新开始了,自然是要耳鬓厮磨许久。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平静的夜,不知何时又悄悄的降临了。     低低的一声嘟囔,如甜睡的婴儿一般,陆芷云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什么。杨璟就躺在她身旁,他身上温暖的肌肤,便是她的安稳所在,始终坚实如玉而又不曾离去。她的嘴角边挂着淡淡的笑意,仿似在梦中也感受到了手上的触感所带来的慰藉一般。杨璟默默凝视着这张沉睡的脸庞,她就睡在他的身旁,手臂伸过来搭在自己的腰上,如墨的发丝铺散开来,有几缕发丝调皮的落在她白皙的面颊之上,便只见她轻轻皱了皱眉,如孩童一般天真的神态。     大约,人只有睡着之后所呈现出来的才是最诚实的一面。陆芷云这般完全对他依赖,又怕他突然离去的模样,慢慢渗进杨璟的灵魂深处,只叫他又是宽慰又是心疼。     他忽地抬起头向窗边看去,只见月光如水洒了进来,整个屋子便处于一片柔和而又温暖的光辉中。夜风吹过,她的胸口缓缓起伏着,杨璟伸手将她脸颊上的发丝拂了下去,又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这才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山中岁月如流水,转眼便是十日。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杨璟只听得身旁一声嘟囔,那个在睡梦中的美丽女子便缓缓睁开了双眼。与过去十日一般,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睁开眼睛便倒映着他的身影。杨璟只觉深心之处一股暖流盘旋在心间,纵然背离了千年以来所坚持的信念,与如今这般相比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晨风轻轻吹着,仿佛温柔的手掠过阁楼处,远处传来阵阵竹涛之声,在晨色中悠悠回荡。陆芷云缓缓从床上坐起,薄被轻轻滑落,露出她光洁如玉的肩膀,她心中一顿,面上带着隐约的几分羞涩之意,忙抓了薄被道:“你快转身,本公主要更衣了。”     杨璟笑了,他面上一抹浅笑熠熠生辉,却也听话的转了身子,但那嘴角边的笑意也不曾消失。txt小说下载身后一阵窸窣声响,片刻之后只见陆芷云从他身上跨了过去,套了绣鞋回头道:“前几日你曾说要回云山去,你去作甚?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又是从那离镜之内受罚而出了,难不成还要再回去找罚不成?”     杨璟缓缓的摇头,起身穿衣间回道:“正是因我此时身份不同了才要回去一趟,且不是我自去,你须得与我一道同行?”     陆芷云一怔,脑海之中首先映入的便是流池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庞,紧接着又是清乐脸上嘲讽她是凡俗间最最无耻之人,跟了杨璟如同捡了个大便宜一般。虽说她内心之中深以为杨璟转而爱上她乃是何其幸运之事,可这事由别人嘴里眼里表现出来的却是实在让人瞧得厌烦。故而,听得杨璟此言,就见她霍地一下转身,又凑到他跟前道:“我是愿意与你一道去的,可若是那厚脸皮的清乐再来,你要替我出口气才是,抑或是出手教训一下也是行的,你看可行?”     杨璟笑道:“你要我如何为你出气?或是你想我一掌将她打成灰烬?”     陆芷云一听,心下思索一番,一时也不知杨璟如何做才能顺了自己的意,可她想起昔日之景便不愿放过机会,略一犹豫之后,望着杨璟道:“你将她一巴掌打死了,她师尊肯定是要找你麻烦的,虽说咱也不怕她,但素月那老妖婆活得久了也是个难缠的主儿。不如待会儿就看事行事好了,若是那清乐不知死活的凑上来挑衅本公主,你便替我教训她一下。”     杨璟额首,又问:“听你如此说,为夫也是活了千年了,在你眼中也是老妖怪不成?”     陆芷云面色一顿,很快便反应过来,当下拽住杨璟衣袖脚尖一颠身子往前一凑,“吧唧”一下在他颊上印了一口,又道:“如此花样美男,那老妖婆如何能比的上你一根手指,就连本公主这等绝世美人也是忍不住要一亲芳泽呀。”     杨璟笑了,一时又不知如何回话。陆芷云色胆包天,他向来是知晓的,此时颇有些见怪不怪的神情。见着屋外日头渐渐升起来,当下牵着她就要出门,哪知陆芷云刚出房门却是顿住脚步不走了,撇嘴作委屈样:“夫君,妾身腹中饥饿,可能吃些粥点再去?”     杨璟笑意不减,牵着她往膳厅移去,二人又消磨了些许时光,直至阳光洒到阁楼处方才驾云离去。     云山,正是清晨,有清风徐徐吹过,满山的云气随着一起摇动起来。云山本就建在山巅,此时更是如同被雨水洗过一般,清新的气息拂面而过,云气环绕间,苍翠欲滴,好一副山水如画。     君华似乎今日心情极不平静,往日的从容荡然无存,心意外露,显得有些心烦意乱,来回踱步好些来回,终是仰天长叹之后,苦笑摇头,也不说什么,默默从屋内走了出去。脚下的石径还是湿的,石头缝隙之间还有些夜里降下的露水,小道两旁掉落了许多落叶。算算日子,入秋已有些时日。君华蓝衣出尘,孤身一人走在这小道之上,此处距离玉虚殿还有些距离,好在时辰尚早,也不着急赶路,就这般缓缓走着,待到走到玉虚殿之时已过了一个时辰。     玉虚殿中,来往不止的云山小弟子,君华唤住其中一个相问,那小弟子答曰,今日三师兄要归来,仙尊要他去请各脉首座。君华一听,忽地觉得心中憋闷缓缓散了,半月之前杨璟从离镜内晋位而出,深心之处他是欢喜的,可欢喜之余他又有些憋闷,身为男子,杨璟得了真正心爱之人不说,如今又晋位上神,可谓双收,再瞧瞧自己,不免有些自惭形秽。杨璟如今仙阶已在师尊之上,已超脱世间万物,就连养育他的云山仙尊也不能将他束缚,他若肯回来,云山众人自然不能相距,他若不肯回来,云山众人也不能强求。     君华心中转念,怔在原地也不移动身形,忽地就见那被问话的小弟子又折了回来,见他还站在原地,面有喜色道:“二师兄,三师兄他回来了,如今正去诛仙台的路上,也不知三师兄还去那诛仙台作甚?”     君华默然点头,随着那小弟子的步伐转向诛仙台而去。     诛仙台如旧,周遭已聚集了云山众人,洛托站在众人之前,望着那阳光下的诛仙台,面上神情瞧不出他心中所想。君华左右看了一眼,心道杨璟这厮越发磨蹭了,眼瞧着午时将近,竟是还没见身影。这般想着,抬眼向天际看去,只见天高云淡,天幕之上蔚蓝一片,徐徐微风吹来令人精神一震。     君华看了好一会儿,忽地一道白影闪过天际,在众人之前落了下来,淡淡的光芒闪烁片刻方才散开,露出了杨璟的身影。他轻轻扶了陆芷云一把,因着二人在阁楼内消磨了些许时光,赶来之时只得加快驾云的速度,哪曾想陆芷云却是因此有些眩晕。确定她并无大碍之后,方才迈步向众人走来,他一身月白长袍随风飘逸,待到洛托身前就要行礼。     杨璟晋位上神,仙阶已在洛托之下,虽说他出于洛托门下,可洛托却是不敢受他全礼,不等他俯身下去忙将他动作截住:“本尊可不敢受你这礼,快些起来。”     想比众仙的惊愕,君华倒是清醒的最快,只见他疾步上前,朝着杨璟的方向执礼恭声道:“恭迎上···”一个神字还未出口,就见杨璟眼神扫了过来,他面上似有笑意,望着君华道:“二师兄莫要消遣我。”顿了顿,转向众仙执手道:“当日若不是有众位肯鼎力相助,杨璟又怎会能从离镜之中脱身而出,更务论晋位之事。杨璟还得谢众位出手。”     不等众仙回礼,杨璟又道:“杨璟出于云山,日后便也是云山一份力,众位莫要见外便是。”     洛托一听,显然很是受用,只见他面上笑意绵绵,微点头道:“如此甚好,三儿既是因着离镜而得晋位上神,今日回来想必是为这离镜而来吧?”     杨璟点头道:“师尊所言极是,当日得众仙相助,扛过了九天玄雷,这离镜所为媒介,不知可有所损。”说话间,已然飘然而起,众人只见他飞至半空,迎风招出一个法决。下一刻,轰隆之声传来,离镜便从深渊之处缓缓升了上来。众人再次瞻仰离镜之神采,带着尊崇之意,不论这离镜是否作为惩戒之用,但它作为上古神器却是认定的事实。     诛仙台四周仙气浓郁,离镜升起处泛着阵阵威严,众仙不知杨璟将这上古神器招起何意,正要开口询问,忽地只听人群之中一道声线传来:“快看,快看,离镜裂了。”           一百三十九、结局(下)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便是在此刻,忽然天际之上,传来一声炸雷,山脉顿时剧烈震动。800众仙此时方才瞧见离镜发生的变化,只见那离镜安静的立在诛仙台上,镜面之上,镜心之处,出现一道淡淡细细的裂痕。     片刻之后,忽地从离镜之中传来一声极为细小的声响。这声音虽然细小,但不知怎么,竟如针一般锐利,刺进了在场每一个人心间。在众仙的目光注视之下,那存在已久的上古神器—离镜,再一次发出一声细小的碎裂之声,只是这一次,那碎裂之声一直持续了许久。     裂痕渐渐变大,缓慢却势不可挡向四周蔓延,杨璟心道不好,这离镜只怕是要损毁在那九天玄雷之下了。离镜于云山乃是尊崇所在,众仙因着它所在,各自严于律已,若是今次因他杨璟而毁,日后必定要有变数。当下也顾不得多想,忙运起体内浓郁的神力送到离镜之上。众仙只见那镜面的裂痕之处甫一接收到杨璟送出的神力,忽地溢出一丝光芒,那光芒丝丝缕缕,却在片刻之后突然暴涨,光芒耀眼刺目,以众仙的道行,竟也无法睁眼去看。     隐隐的,在那个瞬间,杨璟心头动动了动,像是有什么熟悉的场景触动了他的心怀,如闪电般略过他的脑海。片刻之后,他猛然发现,是流池的神力,流池来了。他的眼角余光在那个瞬间,赫然看到天际之上一道青色的身影,正是流池。他猛地想起,当日入离镜受罚之时曾受流池一剑,她所使的仙剑乃是本源青莲所化,那一剑怪异无比,一下热的五脏俱焚,一下又寒入骨髓。现在想来,流池那仙剑之威竟是与那离镜之威竟是极为相似。     流池、离镜、流池、离镜。     他在心中默默念了两遍,片刻之后,猛然醒悟,上神流池竟与离镜是同源。他愕然不能自持,流池早知他会借着离镜晋位,却仍是帮他走了这关键的一步,其中心绪不言而喻,这般深沉的爱意只叫他心中惭愧。当下运起周身神力,拼尽全力也要保住这离镜本体。     两股神力汇聚于离镜之上,那裂痕的蔓延被生生止住,二人心中一缓,又加持了片刻,待确定那离镜再不会出现异象之时方才停手。离镜之上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片刻之后只见那古朴的离镜中心已条细小的裂痕,但终究是保留了下来。杨璟与流池前后落回地面,众仙俱是一惊,只道这上神流池不知何时来的,那离镜能保了下来,只怕也有她一份力,当下朝着她的方向执礼恭声道:“恭迎上神。”     流池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缓缓对着洛托道:“这离镜虽是出于云山,但离镜乃是上古神器,本神受命于天,誓要护得离镜周全,如今这离镜虽是保住了,但受了九天玄雷之后仍是伤了本元现裂痕。起舞电子书[s.就爱读书]今次本神来,便是要从你云山挑出个人来,随本神回去,替离镜固化本元。不知仙尊你可有合适人选。”还未等洛托答话,又转向杨璟道:“本神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离镜既是替你杨璟受的九天玄雷,不如你与本神一道回去罢。”     众仙听得流池一言,正暗自揣度间,又见她转向杨璟徐徐出言,言下之意乃是要杨璟与她一道回琼山替离镜固化本源。陆芷云心头一跳,心道这凶女人贼心不死,到了如今这步仍是再打杨璟主意,忙转头向杨璟望去,只见那人神色淡然,但那眼眸间却似有挣扎。她神情一敛,缓缓上前走到杨璟身旁,犹豫了一下轻轻碰了碰他手背。     杨璟身子一怔,转头看去,只见陆芷云正抬眼看着他,眸色之中带了一丝紧意。这般胆怯而又急切的眼神,正触动了他心怀,他想了想,伸出手去拍了拍她手背,又转向流池道:“离镜本元因我而伤,杨璟理应与神君一道回琼山,可杨璟如今已是有家室之人,若是为之抛妻弃子,只怕更要错上加错。”顿了顿,又望向远处的君华道:“师兄,昔日你待杨璟如亲兄弟,今日可能再帮杨璟一回?”     众仙哑然,杨璟一句抛妻弃子生生掐了流池念头,又推了一个君华过去,不知打的什么算盘。当下纷纷转了目光向君华看去,君华感受到众人目光,却半点没有紧张之意,只见他作势思索片刻,上前对洛托恭声道:“师尊,杨璟如今晋位上神,将主意打到我头上了,您看该如何是好?”     洛托一听,目光在君华与杨璟身上流转片刻,半响之后朗声大笑,又道:“三儿虽是你师弟,可如今晋位上神,仙阶皆在你我之上,他既是有求于你,你何不顺了他的意,日后你晋位之时便让他再还你这个人情便是。”     君华默然片刻,似是正在考虑这其中利弊,半响之后回道:“好,那我便替你守上五千年。”     陆芷云一听,心中暗暗撇嘴,君华心属流池,杨璟为他谋了机遇,他反倒万般不情愿了。陆芷云向流池处看了一眼,只见她面色淡然,瞧不出悲喜。到了这一步,流池应是心淡了吧,陆芷云心中如此想。     流池深深望了杨璟一眼,转向君华道:“既是如此,那你便随本神回去吧。”说罢,径自招了云朵离去。     大局已定,众仙自行前后散去,洛托心中宽慰,也不多话,领着黄海就要离去,杨璟忙道:“师尊,弟子···”     洛托抬手止住他的话,却并不回首:“杨璟,你很好,去吧。”说话间又摆了摆手,迈开步子远去,片刻之后再去踪迹。杨璟望着他身影消失处,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牵了陆芷云的手招来云朵踏了上去。     陆芷云心神稍缓,只道一切皆尘埃落定,往下便是她与杨璟二人的平静日子。这念头刚一出现,忽地感到杨璟身子一震,陆芷云抬眼望去,只见远处云朵之上有两人身影,正是君华与流池。     流池见他二人缓缓靠近,淡淡道:“杨璟,我要说与你听一件小事。”顿了顿,不等杨璟答话,慢慢道:“你可知万年之前琼山乃是一湾莲池,那池中长有青莲,池水灵气浓郁,青莲受益渐渐有了神识,百年之后她历劫成型遭天雷所劈,本以为抗不过去之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个小和尚将她抱在怀中,大约是那小和尚天性纯良之故,上天也不忍伤他,那青莲便在他的怀抱之下躲过了天雷。”     说到此处顿住不讲,在场几人却隐隐猜到她所指之意,想必那青莲就是流池,而那救了青莲的小和尚就是杨璟。     这般情景之下,只听得杨璟问:“神君你如何得知我便是那小和尚?”     流池答:“当日我身受天雷已然重伤,可那小和尚魂魄上的一股橡苔的气息我却是记得的,一个人再如何变,魂魄上的气息却是会一直保留下来。”     陆芷云一怔,不用凑过去她便知晓,杨璟身上确是一股清新的橡苔气息,只是她从未想过那气息竟是来源于魂魄深处。正想的出神,忽地只听君华出声道:“上神可曾想过,魂魄上拥有橡苔气息的,并非杨璟一人。”     流池猛然转头:“你此话何意?”     君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终究没有说出口。流池见他这般模样,又问:“你若是不肯说,便自己转回云山。”     君华面上划过一抹伤痛,咬牙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是不知晓的,只在杨璟生心魔之时,我转回云山向师尊求法子解他心魔,师尊便将他命劫之事说与我听,而后又动用了仙力追溯他前世之事。可没曾想,陆芷云这丫头没找着,倒是在他前世瞧见我了。”顿了顿,重重道:“我与杨璟,前世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出生晚我半个时辰,乃是弟弟。”     话落,其余三人面色各异,杨璟显然吃了一惊,陆芷云大感世道奇妙,唯有流池,面上似惊似疑,冷喝道:“小仙君莫要胡说,本神怎会认错人。你道你在你师尊那里瞧见自己与他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那你便说说,前世那一日你怎会出现在那里,你又怎会是个和尚?”     君华面色不动,接话道:“前世我二人的生母羸弱,杨璟一落地,她便去了,生父以为我二人克母,出生后没多久便将我二人送到了寺庙之中。杨璟受生母影响,出生之后身子弱,长到八岁之时害了时疫,我听闻那琼山山巅上长有灵药可医治他,故而···”     “住嘴。”流池冷道:“胡编乱造,你这小仙君如此不堪,你速速回云山去吧。”     君华不动,望着流池的目光之中含着伤痛,他心知此事听来有些天方夜谭,可事实如此不可否认,当下上前两步又欲开口什么。只是还未等得他开口,忽地就见流池手间一道青芒向他打来,二人道行修为差距甚远,流池出手,君华自然是无处可躲的。杨璟心中一慌,闪身上前要护君华,却被陆芷云伸手拉住:“等等,流池并非要伤他。”     杨璟顺势一看,只见流池那道青芒定在君华额间不动,正在探他神识。探人神识犹如将人剥开表皮,流池见到的,只是君华这一世的种种,他脑海中盘旋的是那一日从师尊那里看到的前世过往。杨璟与陆芷云二人不知流池所敢,却只见她面色阵红阵白,片刻之后霍地收了青芒,一言不发就要转身离去。     大约,她想知道的都已找到了接过,情深如海,到头来方知自己将心中之人错认他人,怎叫人不伤怀。     杨璟见她要走,忙道:“神君与那离镜同出一源,多谢神君在当日受罚之时刺我一剑。”     流池身子大怔,却并未回首,只冷声道:“本神与那离镜皆是上古神力所化,本神当日帮你只以为你是他。”说罢,径自离去。君华怔在原地,不知该追上去还是该转回云山,面上神色挣扎不止。     陆芷云笑道:“你还傻在这儿作甚?如今有机会还不速速去追。”     君华闻得此言,略一犹豫,终是急速跟了上去。     眼见君华这般模样,陆芷云“噗嗤”一笑,而后又牵了杨璟手掌道:“走,走,快随我回家。”     白云悠悠,飘荡在群山之上,清风吹送,说不出的悠闲适意。     ······     时光悠悠,不知一转眼又是多少光阴流逝。     陆芷云站在葡萄藤下剪了最后一串葡萄,招呼杨璟提到溪水中去洗净,自己却是悠闲的迈着步子跟在他身后。杨璟提着竹篮回头望了她一眼,只见那人抬手放在嘴前打了个哈欠,好似睡不够一般哼了两声,她的面颊比昔日丰腴些许,却是越发的艳丽,眉眼之间俱是飞扬,想来是小日子过得实在惬意。     杨璟眸中光芒闪动,提了葡萄正要蹲下身去,忽地眉头一皱,望着屏障之处止住了动作。陆芷云见他不动,软软问道:“作甚不洗了?快快,本姑娘正馋的紧。”说话间,就要伸手去拿他手中竹篮。     杨璟身子一动,牵了           写在故事末尾的话——致各位仙女 - 公主万万岁 - 昔归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