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小姐很克夫 江员外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个个貌美如花,尤以三小姐为最。 说起这江家三小姐,那真真是长得跟天仙下凡一般,肤白貌美,胸大腰细还腿长,随便往人旁边一站,就能生生把人比成钟无盐。 三年前,江家三小姐初长成,邻近几个乡镇的红娘连夜在江家门口排队等说媒。 红娘们个个摩拳擦掌,都想做成这桩姻缘,除去丰厚的媒金不说,这更是对红娘们做媒能力的一次大考验,谁要是能说媒成功,谁就能奠定第一红娘的地位。 终于在红娘第三次将江家的门槛踩烂后,江员外给惜颜定下了第一门亲事——宁府次子。 俗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宁府乃苏州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惜颜嫁过去着实算高嫁,于是两家高高兴兴互换了庚帖,只是这良辰吉日还没有定下来,宁公子就暴病身亡,惜颜第一桩亲事也因此告吹。 宁公子死后,红娘们热情依旧不减,半年后,江员外又给惜颜选了第二桩亲事——胡知县的长公子。 胡公子是有名的大才子,十五岁便中了解元,他日定是人中龙凤,惜颜嫁过去,说不定将来能当状元夫人。 于是两家高兴地换了庚帖,这一次还定下了良辰吉日,但,惜颜还是没有嫁出去,因为在定下良辰吉日的第二天,胡公子便被一辆马车迎头撞上,当场一命呜呼。 第二门亲事告吹后,上门的红娘减少了一大半,一年后,江员外给惜颜选了第三桩亲事——齐国公的大侄子。 齐公子性格谦和有礼,加上父母双亡,惜颜嫁过去,直接当当家主母,日子轻松惬意,可结果跟前两次一样,惜颜依然没能披上凤冠霞帔,因为齐公子下聘书的第二天在家中被毒蛇咬中,不治身亡。 自此,惜颜沦为红娘眼中的红娘毒-药,邻近乡镇的红娘都发誓不再进江家门。 时间一晃三年过去了,待到九月,惜颜就要满十八岁了,江员外的心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七月十四,鬼门关大开这日。 江员外得知西郊林府来了个远房表少爷,听说长得玉树临风,为人知书达理,最关键是尚未成家!江员外顾不得鬼节会触人霉头,再次舔着老脸亲自登门说亲。 江员外满怀希望笑着出门,却被小厮抬着回来,回来后一直唉声叹气,连饭都吃不下。 待到隔壁院传来第一百零六个叹气声时,惜颜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看着阿碧道:“你去打听一下,这次拒婚的理由又是什么。” 阿碧一溜烟跑出去,不到半刻钟就回来了,主要是这事太容易打听了,整个江府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惜颜看到出去一趟回来却红着眼眶的阿碧,淡定道:“听到什么,说吧。” 阿碧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小姐,你真是太可怜,现在外面都在说,林家表少爷宁愿喜欢男人也不愿意跟你说亲,就是怕被你克死,他们真是欺人太甚了!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被克一下又有什么所谓呢?” 惜颜嘴角抽搐了一下,敢情克死的人不是你,你当然无所谓。 及笄三年,她遭遇过配不上、不喜欢、有心上人、重病等等拒婚理由,可这么大胆说自己喜欢男人的,这还是第一个。 为了不跟她说亲,芙蓉镇的男人真是煞费苦心。 阿碧心疼道:“小姐,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小姐的坚强其实都是表面的假象,小姐内心的苦,她阿碧最懂! 惜颜翻了个白眼:“阿碧,收起你的小眼神,这是第几个了?” “小姐,第一百零七个。”阿碧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在第二十二个“正”字上面落下一竖。 ……你大爷! 再加一个,便可以凑成一百零八个好汉,上梁山搞基情-事业!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惜颜咬着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必须想个办法走出这个困局才对! 窗外美人蕉开得正艳,如火如荼,可在阿碧看来,还不如看她家小姐赏心悦目:面容姣好,身姿窈窕,轻摇慢曳中,裙摆荡出一个个涟漪,如同杨柳摇曳在风中,勾人心弦。 半个时辰后,惜颜灵光一闪,一个主意涌上心头,她的双眸亮了起来,但她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在心头盘算了又半个时辰,这才站起来。 一抬头,却撞进阿碧同情的眼神里,她抑制想翻白眼的冲动,扭身就走:“阿碧,收起你的小眼神,跟我走人。”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 “找你家老爷我爹。” ****** “爹……” 惜颜的声音天生软糯,此刻又故意放软,就是心肠再硬的人听了都会化了,可江员外听了冷哼一声,还翻过身去,留个背影给走进来的惜颜。 看来是气得不轻。 “爹,您真的不吃点东西吗?黄妈今天做的芙蓉豆腐很是鲜嫩。”惜颜来到炕边坐下。 “哼!” 惜颜撅嘴:“爹,女儿不嫁人,一辈子陪着您难道不好吗?” 江员外一咕噜坐起来:“当然不好!哪有女子不嫁人的?难道你想你爹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吗?” 惜颜凝眉:“爹,您很想女儿嫁人吗?” 江员外眼瞪如铜铃:“这不废话吗?我要是不想你嫁人,我这一年多来,何至于舔着这张老脸到处给你说亲?自从你及笄以来,我做梦都在梦见你嫁人!” “爹,”惜颜抿了抿嘴唇:“我有个想法。” “什么?” “我想去当红娘。” “什么!”江员外像青蛙一样跳起来,声音提高了八度:“你说什么!” 惜颜看着她爹将话再说了一遍:“我说我想去当红娘。” 江员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回头问阿碧道:“你家小姐今天受了什么刺激吗?” 阿碧用心疼的眼神看了她家小姐一眼:“不就是林家的表少爷咯。” 江员外走回去抱住这个嫁不出的女儿,几乎老泪纵横:“断袖一生黑,爆菊爆不停!三儿咱们不难过,爹会继续给你留意青年才俊,爹相信总会有人会不在乎你克夫的事情。” 惜颜眼角挂三根黑线,若是林家表少爷听到她爹的话,估计会找块豆腐撞死吧。 “芙蓉镇适婚的男子全都拒绝了我,芙蓉镇的红娘也不愿给我做媒,这样的情况下,爹您觉得我嫁出去的几率大吗?” 不大! 但这种话江员外不敢直接说出来,怕刺激了自己的女儿。 “爹心中也明白这种几率几乎等于零,可爹又想女儿嫁出去,那就只能让女儿去当红娘。爹您先别发脾气,您听我给您分析,爹您觉得何人手中适婚男子的资源最多?” “自然是红娘。” 惜颜给她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洞庭碧螺春,不紧不慢道:“那就没错了,红娘消息最灵通,手中资源自然最多,可是整个芙蓉镇的红娘都当我是红娘毒-药,就算有门当户对的男子,她们也不会给我介绍,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我自己去当红娘,一来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哪里有适婚的男子,二来可以将最优秀的资源留给自己。” 惜颜分析得头头是道,江员外有些动摇了:“可是你这样的八字,就算去当红娘,人家也不会将资源交给你。” 惜颜微抿了一口茶,抬起翦水眼眸看着她爹道:“爹,我又没说在芙蓉镇当红娘,芙蓉镇所有人都知道我克夫的事情,我想在芙蓉镇找到良人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想过了,我得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而且这个地方还必须人多官少,我觉得永州府就挺合适的。” 永州府地杰人灵,繁荣昌盛,但又远离帝都,天高皇帝远,绝对不会发生那种一口痰吐出去,随便就能溅到几个达官贵人的事情,总归两个字:好混。 惜颜的话刚说完,江员外二话不说撒丫子就往门外跑,一边心急如焚地推着阿碧,快去给小姐收拾包裹,一边放开喉咙叫着林管家,快去找一匹马过来。 半个时辰后,惜颜看着拿着大小七八个包裹的阿碧,和牵着一匹老得都没牙的老马的林管家,回头不解地看着她爹道:“爹,您这是要干嘛?” 江员外胡子一翘一翘,像赶鸭子一样将她赶出房间:“爹觉得你说得非常有道理,所以你今天就出发去永州当红娘,争取早日给爹带个好女婿回来。” 惜颜顿时傻眼了:“爹,您在跟女儿开玩笑吗?再急也不用这么急吧?” 江员外目光如炬:“还不急啊?到九月你就十八岁,你娘十八岁时,不仅生了你大姐二姐,肚子里还怀着你,你却连个对象都没有,还成了镇里的红娘毒-药,你明年再嫁不出去,我死了都没脸去见你娘……” 江员外越说越难过,不禁悲从中来,跟林管家两人抱头大哭。 阿碧心疼地看着她家小姐,她家小姐长得如闭月羞花容月貌沉鱼落雁倾国倾城美若天仙,却要面对如此坎坷的人生,真是好可怜好悲催好凄惨! 惜颜扶额:“阿碧,收起你的小眼神,赶紧走人。” 惜颜拉着阿碧跳上马车,像冲出鬼门关的饿鬼一样冲出了江府。 ———————————————— 《公子,娶我》by:云吉锦绣 于2016年9月15号发表于123言情文学网 第2章 初相遇冤家路窄 芙蓉镇距离永州府有着几百里路,老马驮着她们走了两个时辰,才走出芙蓉镇。 夜色-降临,乌云密布,黑压压地笼罩着整个苍穹。 轻风拂过,山路两边芦苇丛在夜色下张牙舞爪、窸窣作响,仿佛夜鬼出没,看上去阴森骇人。 惜颜扭头看了一眼阿碧的脸,心更定了,她相信再猛的鬼见到阿碧这张丑疯了的脸,都会吓得鬼哭狼嚎。 在见到阿碧之前,她从不知道原来人还能这样丑,阿碧的两眼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怎么拉都没法把它们拉到一起,鼻子仿佛被人揍了一拳,深深塌进去,阔嘴龅牙眯眯眼…… 那样子,啧,惨不忍睹! 她爹为了让她嫁出去,无所不用其极,阿碧就是其中一个武器——用阿碧的丑来衬托她的美。 她如她爹所愿成了远临乡镇有名的大美人,可有什么用?她还不是一样嫁不出去。 “阿碧,家里那么多马车,你家老爷我爹为什么偏偏让林管家选择这么一辆破……马车。”惜颜环视了一眼屁股下粗糙的车板以及露天毫无遮挡的四周,觉得叫它马车,都有点侮辱了“马车”两个字。 “小姐,老爷说财不外露,怕你半路被人打劫了,所以才叫人跟隔壁的佣户买了这辆马车。” ……好吧,她还能说什么? 后面远远传来了马车的轱辘声和马蹄声,她让阿碧赶紧将马赶到旁边让出主道,过了一会,一辆无比骚包、周边挂满白色流苏的马车远远驶了过来。 马车速度非常快,仿佛赶着去投胎一般,刚巧路上有一个大水坑,又刚巧惜颜的马车走到水坑旁边,于是骚包的马车从她们身边飞驰而过时,惜颜和阿碧便被溅起来的污水溅得满头满脸加满身。 惜颜瞪着扬长而去的骚包马车,目光冷厉:“阿碧!” 阿碧左右臂各挂着四个包袱腾空而起,身形快如影子,几个纵跃之间便飞到了骚包马车的车顶上,单膝跪下,阿碧小眼睛一眯,抡起拳头,一拳就朝马车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马车车顶被砸出一个巨坑,坐在马车里面的人听到声响抬起头来,刚好对上阿碧俯低下来的脸—— “鬼啊——”一声惊呼划破夜空。 “少爷,你怎么了?鬼在哪里?鬼——鬼啊——” “阿莱快跑!有鬼跟着我们!” 惜颜从袖袋里掏出一条手绢,不紧不慢地擦着脸,双眸盯着前面摇晃疾飞的骚包马车,红唇往上一勾:“三……” “二……” “一……” 当她口中的“一”一落地,又是一声巨响! 骚包马车侧翻在地,车门哐的一声,四分五裂,一个瘦小的身影像西瓜一样从里面滚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道黑色的人影从马车车头腾空而起,动作和速度丝毫不逊色于阿碧,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在阿碧之上。 只见他动作快速闪电,几个点纵之间,接住了一个飞出去的白色身影,然后稳稳落在地上。 黑色人影五官隐在夜色中,让人看不真实,只是从打扮来看,应该是个身材矫健的小伙子,而他手中抱着的那个白色身影,恰好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让惜颜看清楚了他的样子。 惜颜脑海里飘过两个字——惊艳。 没错,是惊艳。 她以为她这张脸已经够绝色的了,没想到普天之下,竟然还有人长得比她还好看,而且还是一个男人! 白衣男子从黑衣男子怀里跳下来,上下打量了惜颜一遍,眼神再扫过一旁的阿碧,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不屑道:“最毒妇女心!” 惜颜一怔,有些没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 为什么说她心思歹毒,难道就是因为刚才她叫阿碧吓他们,然后打翻了他们的马车?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谁叫他们不长眼睛! 白衣男子的话一落地,刚好一道闪电雷鸣在男子上方炸开,白衣男子手一抖,“啪”的一声,手中的折扇掉在地上。 惜颜见状嗤笑一声:“装逼被雷劈!” 已过立秋,摇什么折扇?雨天赶路,穿什么白衣? 可偏生这人将装逼的戏份发挥到淋漓尽致:一身白衣胜雪,一头秀发用红色的缎带束起,一条三指宽的腰带红得滴血,怎一个“骚”字了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不得不说一般红色用在男子身上,多少都有些娘气,可用在眼前的白衣男子身上非但不显脂粉味,反而有股说不出的翩然俊美。 平安从地上爬起来,滚过去将折扇捡起来递给苏世决,带着颤音低声道:“少爷,我们还是赶紧走吧,这半夜三更的,又是荒郊野外,谁知道是不是遇鬼了!” 苏世决心中想的是,鬼都没有那么吓人好吗! 他刚才不是被闪电雷鸣给吓到了,而是闪电闪过时,正好将阿碧的脸给照得一片通明。 “阿莱,我们走!” “是,少爷。”阿莱沉声应道,走过去三两下就将两匹马从马车上解救出来。 两匹马一白一黑,白马的马鞍是艳丽的红色,跟苏世决发带和腰带的颜色相同,苏世决跨上马,三人驰骋而去。 阿碧走回惜颜身边:“小姐,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要不然呢?你打得过那个叫阿莱的人吗?” 阿碧想了一下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惜颜仰头望着天空:“我们也快点走吧,看这天气好像快要下雨了。” 惜颜话刚落地,一道闪电雷鸣在头顶上方而过,一颗豆大的雨滴落在她的脸上,紧接着便是瓢泼大雨。 “小姐,你的乌鸦嘴又灵验了!”阿碧一脸崇拜地看着她家小姐。 ……有这么夸人的吗? 惜颜眼珠往上翻了翻:“阿碧,收起你的小眼神,赶紧赶路!” ****** 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说的就是惜颜她们这个情况,不管阿碧的赶车技术再好,可摊上一匹几乎掉光牙的老马,她们无一幸免变成了落汤鸡。 两人没有带伞出来,更惨的是,这条路上没有一处可以避雨的地方,当她们终于来到来福客栈时,两人已经冷得连牙齿都在上下打颤。 “掌……掌柜的,来两间客房。” 掌柜头也不抬,拨拉着手中地算盘回答道:“没有。” “没有?那一间也行。” “也没有。” “啪”的一声,惜颜将一块银宝放到掌柜面前:“现在还有没有?” 掌柜双眸一亮,终于抬头了,在看到惜颜的样子时,双眸更是亮得跟天上的启明星一般:“客官,不是小的故意为难你,实在是客房都满了,最近频繁下雨,将去省城唯一的一条桥给冲断了,所以很多客官都不得不留在小人的客栈里,等待雨停。” 原来是这样。 她就说嘛,一间破旧的小客栈,又建在山旁,按理说应该不会有太多人投宿,她刚才就以为掌柜故意为难她,现在听他这么解释,心中便明白了。 惜颜从袖袋里再掏出一块银宝,放到掌柜面前道:“有钱使得鬼推磨,相信掌柜应该比我还明白这个道理,我要一间客房,掌柜知道怎么做了?” 掌柜手疾眼快地将两块银宝塞进袖袋里,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客官先到一边坐一会,我很快就给您弄一间客房来。” 小厮带着惜颜朝饭桌走过去,可才走了两步,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哭天喊地的声音。 惜颜凝神一听,隐隐约约听到阿碧的声音,她赶紧冲出去。 她倒不是担心阿碧被人欺负,毕竟以阿碧的容颜和武功,这世上能欺负她的人实在不多,她是担心阿碧吓到小朋友,就算没吓到小朋友,吓到大朋友也是不好的! 声音是从马厩的方向传过来。 惜颜和小厮跑过去,看到阿碧提着一个男人的衣领,恼怒道:“你把眼睛睁开!” 那人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我不睁我不睁!” “阿碧,这是怎么回事?”惜颜走过去,发现阿碧提着的人有些面熟,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身书童打扮。 阿碧一脸委屈:“小姐,他说我是鬼,我跟他说不是,他偏不信!” 惜颜刚要开口,忽然听到身后“咚”的一声,惜颜回头看到跟过来的小厮,跑得连鞋子掉了都不顾。 惜颜回身看了阿碧一眼,经过了一场夜雨的摧残,阿碧一头浓密的秀发全部贴在脸上,“披头散发”四个字都不足以描述她此时容颜的惨烈。 惜颜待想开口让阿碧把人家给放了,忽的眼前一花,一道影子快如闪电,从她头上一跃而过,朝阿碧直取过去。 阿碧身子一矮,那人手中的树枝扫过她的右耳,疾风而过,若不是她躲得快,只怕今天这耳朵是要没了。 一招躲过,对方没给她喘息的机会,身子一转,再次刺过来,阿碧没办法,只好将书童扔出去,那影子长臂一捞,将书童稳稳接住,落到地面上。 惜颜看得心惊胆颤,忽的身后有个身子贴上来,低头在她耳边吹气道:“叫你丫鬟住手,他不是阿莱的对手。” 第3章 狭路相逢再交锋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惜颜的耳边,惜颜浑身一僵,下一刻,她便像一只炸毛的小猫一样,往前一纵—— 设想中她应该是衣袂飘飘,秀发飘飘,动作无比的潇洒而稳妥。 可现实却没有那么美好,由于用力太猛,惜颜一下子没能控制好力道,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跌个狗吃-屎。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迅速笼罩过来,长臂一抓,抓住她的手臂,再用力一拉,“砰”的一声,惜颜一头撞上一堵人肉墙。 惜颜被撞得七荤八素的,睁开眼睛,一张俊美无双的容颜撞进眼帘,她怔了一下:“是你!” 如果说昨晚那一眼是惊鸿一瞥的话,那此时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张脸,便是直接叫她明白什么叫作“公子世无双”。 惜颜也忽然顿悟,为什么她刚才觉得那书童很是眼熟呢,原来是这装逼货的书童。 “是我。”苏世决不着痕迹打量着她。 只见她一头秀发湿哒哒的,服帖地黏在脸上,可如此狼狈的样子,不仅没让她看上去滑稽,反而越发显得她皮肤白皙,一张巴掌脸在未施粉黛的情况下,依然精致无比。 的确是个美人,只是心思太歹毒了一点。 惜颜一时没反应过来,当苏世决的眼神顺着脖子而下,快要落到她的胸脯上时,她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如惊了的兔子一样跳起来。 苏世决没料到她竟然还会再次炸毛,她一头蹿起来,正好撞在他的下巴上。 “唔……”两人异口同声发出一声呻-吟,只是一人捂着脑袋,一人捂着下巴。 苏世决俊眉微挑:“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恩人?” 惜颜揉着额头频频倒抽凉气:“我又没叫你救我!” 阿碧看到她家小姐受伤,赶紧跑过来:“小姐,你没事吧?” 惜颜还来比较回答,便听到苏世决道:“你家小姐如此对你,你还这么为她着想,你不觉得自己傻吗?” 阿碧一脸懵逼地看着她家小姐:“小姐,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别说阿碧听不懂了,就是惜颜都有些懵逼。 可懵逼归懵逼,惜颜没有忽视对方用不屑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她又想起昨晚对方骂自己的那句“最毒妇女心”。 之前她以为对方是在骂她叫阿碧打烂了他的马车,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用你丫鬟的丑来衬托自己的美,不觉得有些可耻了吗?” 惜颜一怔,原来他所谓的恶毒是这个意思。 对于这个问题,她还真没办法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解,虽然想出这个办法的人不是她,而是她爹,可是当时她也没有反抗,而是放任她爹折腾。 其实在她看来,阿碧是丑了点,但胜在心地善良,办事利索,最重要是对自己很忠诚,所以她从来没想过要换掉阿碧。 苏世决看惜颜一脸心虚的样子,更是认定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怎么?被我说中了?” 惜颜嘴巴一撇,反击道:“少狗咬耗子,管好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苏世决:“果然越美的女人心肠就越毒辣。” 惜颜:“过奖了,我也觉得自己长得挺美的。” 苏世决“唰”地一声展开折扇,将两鬓垂下的发丝扇得飘飘欲飞,一边啧啧道:“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 惜颜:“……” 这么毒舌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惜颜咬唇,恨自己语穷,一下子找不到话来反击。 “好女不跟臭男斗!”惜颜恨恨搁下这句话,然后转身对阿碧说:“阿碧,我们走!” “说不过就躲,这是心虚的最佳表现。”苏世决凉凉道。 惜颜在抓狂的边缘:“你给我闭嘴!以后最好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两次!” 苏世决笑得一脸欠扁:“你打得过阿莱吗?” 惜颜:“……” 啊啊啊啊!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令人讨厌的人! 如果全天下的男人都这么毒舌又可恶,那她宁愿一辈子都不嫁人! 在遇到苏世决之前,惜颜一直为自己的淡定从容而感到骄傲,她甚至臭屁地觉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句话就是为她而创造的,可遇到苏世决后,她所有的淡定从容土、崩、瓦、解。 ******* 惜颜带着阿碧回到客栈,掌柜已经将房间的事情给搞定了。 掌柜见到阿碧时,也不由被吓了一跳,不过掌柜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没有像小厮一样掉头就跑。 掌柜垂下头直盯着地板看,好像地板上有宝藏似的:“翠花,带客人到二楼的天字甲号房。” 天字甲号房,惜颜对掌柜的办事效率很是满意,可当她看到实物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小姐,这天字甲号房比我们江府的下人房还要简陋。”阿碧一边走进去,一边将包袱打开,将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拿出来晾。 的确是够简陋的,房间小不说,除了一张床、一张四脚桌以及两把椅子,其他什么都没有。 不过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有个地方容身就已经很不错了。 惜颜虽然是千金小姐,但并不娇生惯养,她走进去,正想开口问小二客栈有没有提供热水,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 “阿莱,你将平安带回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你守着。” 惜颜好看的眉头一挑,回身看着店小二道:“隔壁住的是什么人?” 女小二翠花听到她的问话,忽然将手中的抹布往身上一搁,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尖着嗓子道:“隔壁住的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明神武器宇轩昂英姿飒爽的苏公子。” 惜颜的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个鸡蛋,她用佩服的眼神看着翠花。 这么长的句子她居然能一口气说完完全不用换气,二是她惊讶外面的世界果然不是芙蓉镇那弹丸之地能比的,连个店小二都这么有文化,形容一个人竟然能一口气说出六个成语而不重复,实在是不简单。 不过这么美好的成语用来形容那个毒舌男,惜颜觉得这点非常地浪费。 “原来他姓苏啊,那他全名叫什么?”惜颜向翠花打听道。 打小人要有名有姓打起来才有效,惜颜是这样子想的。 可是翠花闻言,顿时一脸戒备地看着惜颜:“你打听这个干吗?你是不是看上了隔壁的苏公子?我跟你说,你是没有希望的,刚才苏公子说你毒辣的话,我可是全部都听到了,再说了,你虽然长得还算人模人样,可是跟我张翠花比起来,你还差了那么一丁点。” 翠花在尾指比了一截给惜颜看。 “咳咳……”惜颜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如果此时她嘴里有水的话,肯定会喷了翠花一脸。 这叫翠花的小二虽然没有阿碧长得那般不忍直视,但浓眉小眼、黑皮肤大嘴巴,这样的配置怎么看都在正常人的水平之下,可是无奈人家有迷之般自信。 翠花挑起粗浓的眉毛:“怎么,你有意见?” 惜颜止住咳嗽,摇头如拨浪鼓:“没有没有,我完全没有意见,其实我也觉得你跟隔壁的苏公子很配,简直是天造一双地设一对,特别地般配!” 翠花再次捧着双颊,露出了少女的表情:“你真的这么想?” 惜颜学掌柜盯着地板看,头却重重地点了点:“当然是真的,珍珠都没有那么真。” 翠花一脸花痴地离开,离开之时还答应给惜颜弄来一桶热水给她洗澡,惜颜觉得昧着良心就能换来一桶热水,这笔交易非常的划算。 再说了,这样一来还能给隔壁的骚包男添堵,一箭双雕,报仇的感觉不要太美好! 惜颜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只是如果此时她能看到隔壁的苏世决看着她房间的方向,一双凤眸流露出狡诈的兴味,估计她就不会那么想了。 洗了一个热水澡后,惜颜往床上一趟,不到一刻钟就去见周公了,等她醒过来,夜色已经再次降临。 她坐起来,看到阿碧在一旁临时用木板搭成的床上睡着了,她走过去,将掉落在地上被单捡起来,轻轻盖在阿碧的身上。 阿碧一下子就醒了,挣扎着要起来:“小姐,你是不是饿醒了?” 知她者,阿碧也。 惜颜一边点头,一边按住阿碧的肩膀:“你继续睡,我自己下去找吃的就行,一会顺便给你打包上来。” “小姐,你真好,阿碧要一辈子都跟着你。”阿碧对她家小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惜颜来到一楼,才发现一楼早已坐满了人,热闹非凡。 第4章 相看两厌被戏弄 来福客栈很简陋,规格也不大,总共分为上下两层。 一楼除了前堂和钱柜,还有五间客房,此时前堂的四张桌子皆被坐满了。 一书生和一中年商人共用一张,两个尼姑共用一张,一小姐和丫鬟两人用一张,剩下一张便是骚包男主仆三人。 此时骚包男的书童平安正在亮着大白牙,向那位小姐和丫鬟在说着什么,惜颜走过去,便听到他唾沫横飞道: “……不仅长得玉树临风貌似潘安,而且文韬武略家财万贯,如此财貌双全的男子可谓是千里难寻万里挑一,打着灯笼也找不到,错过这家就没有下家,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人生短短数几十载,万万不能让遗憾伴随终生啊!” 平安说得手舞足蹈,若在嘴巴画颗痣上去,那样子就跟芙蓉镇的黄媒婆一模一样了。 惜颜提着耳朵,一脸掩不住的八卦模样,作为一个嫁不出去的大龄姑娘,她条件反射地对一切适婚男子自动产生兴趣。 “所以能否请如烟小姐把您的生辰八字给小的,小的回去让我夫人拿给人合一下,要是合适的话,我家夫人会马上让人上门成亲。” 平安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放到那位小姐面前,双眼亮晶晶地,一脸期待。 那小姐双颊飞粉,害羞地低垂着头,桌底下用手轻轻拉了一下她丫鬟春桃的袖子,春桃机灵地在册子上写下她家小姐的生辰八字。 隔壁桌的中年商人两只眼睛一直落在那叫如烟的小姐身上,眼神有些猥琐。 而骚包男则是低垂着头,一脸百无聊赖的样子,仿佛对他书童说的话、做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惜颜合算了一下,觉得这书童口中惊才艳艳品貌双全的男子,应该不是骚包男。 她做出这样的判断基于两点:一是她觉得以骚包男的样貌,家里的门槛应该早就被红娘给踏破了,根本不需要下人帮他四处牵红线;二是骚包男的神情太事不关己了。 作为一个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说亲达人,惜颜觉得只要书童口中的人不是骚包男,她都不应该错失这个天赐时机。 于是惜颜嘴角微勾,脚步放慢,娉婷摇曳之间,顿时变成了一个温婉的水乡女子,柔情万分。 惜颜没有注意到就在她放慢脚步的时候,有双眼睛正充满兴味地盯上了她。 “小的虽然不懂八字,可是看如烟小姐一脸福相,一看就是少奶奶的命。”平安如获至宝,将册子合上重新塞进怀里,待要转身回自己位置,一回头,便看到踩着莲花小碎步走过来的惜颜,顿时双眸一亮。 平安立即迎上去:“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惜颜微垂着眉眼,一脸温婉的模样:“免贵姓江。” 平安嘴巴往上一扬,喜笑颜开道:“姓江啊,江那可是个好姓!古往今来,姓江的不是才子,就是朝中大臣,远的不说,就说宋朝的江参,顶顶有名的画家,他那幅《千里江山图》可是十大传世名画之一。” 平安夸夸其谈,那口才、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不去当红娘实在太可惜了。 惜颜心中则是再次无比的感慨:外面的世界果然藏龙卧虎,不是芙蓉镇那小地方能比的,看人家随便一个小二就出口成章,随便一个书童就能谈古论今,要不是她平时喜欢读书,此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千里江山图》跟《洛神赋图》、还有《唐宫仕女图》等齐名,它的色彩大胆富丽,笔触精密,点画晕染一丝不苟,的确是个幅不可多得的好画!” “没想到江小姐还是个才女,真是太让人惊喜了!”平安因为之前两次都处于惊恐之中,没有看清楚惜颜的样子,惜颜此时又经过一番收拾,所以他没有认出惜颜。 而惜颜也对平安的印象改观了,看不出这胆小如鼠的书童竟然如此口灿莲花。 两人相谈甚欢,平安再次掏出册子:“不知道将小姐能否将生辰八字给小的,等小的回去后……” 春桃再也看不下去了,咋呼地跳出来,手微颤地指着平安道:“你刚刚才要了我家小姐的生辰八字,扭头就去跟别人要,你、你真是欺人太甚了!” 如烟低垂着头,手中的丝帕被绞成了麻花,眼眶也微红了,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也就是这副模样,为她平庸的模样平添了三分姿色。 平安不急不慢,对惜颜抱歉地笑了笑才转过身去:“春桃,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春桃一怔:“明明是你没有信义,怎么就变成了我的不对?” “春桃你先别激动,听我慢慢给你分析。”平安一脸淡定,“首先我问你,金银宝和铜板,你选哪一个?” 春桃一脸不明就里的样子,但还是做了回复:“这还用问,自然是金银宝。” 平安拍一下手:“那就没错了,好的东西总是让人喜欢,而好的人也是一样,所以一家有男百家求,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其次,虽然我跟两位小姐同时要了生辰八字,可是春桃你就对你家小姐这么没自信吗?你觉得以你家小姐的花容月貌,没办法在这场公平的竞争中胜出吗?” 春桃被说得哑口无言:“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这么想过……” “我知道你没有看低你家小姐的意思,只是你实在应该对你姐小姐多一点信心,像如烟小姐这样自幼饱读诗书,刺绣女红皆优的佳人,就是进宫当贵人都绰绰有余,你怎么可以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呢?” 平安说得义愤填膺,春桃被说得面红耳赤,而如烟则是被夸得双目含羞,之前的委屈一扫而空。 “春桃,你就是话太多了。”如烟抬眸埋怨道。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安哥,都是我的错,是我小人之心了。”春桃咬着唇,一脸受教的模样。 “圣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春桃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已经很不错了,那么,现在我跟江小姐要生辰八字,春桃你应该不会再反对了吧?” 春桃摇头如拨浪鼓,平安非常满意地点点头,将册子放到惜颜面前,笑道:“让江小姐久等了。” 惜颜意味深重地看了平安一眼,对于吵不赢骚包男这事,她终于释然了,就端看他的书童都有把死人说成活人的本事,作为主子的他,又岂是省油的灯? 只是惜颜有些后悔,她应该带阿碧出来的,就像如烟那样,将写生辰八字这种事情让丫鬟去做,这样一来,就不会显得她很不矜持。 可是现在要再回去叫阿碧已经来不及了,惜颜在矜持和恨嫁之间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平安递过来的毛笔。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快如猎豹,猛地扑过来,一把捏住了她的双颊,让她嘴被迫撅起来,一个犹如鬼魅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你就这么想嫁给我?” 惜颜心中一凛,抬眸看到骚包男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顿时口齿不清地啐道:“我呸,就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苏世决嘴角一勾,不屑道:“不想嫁给我,你填写生辰八字是为了什么?” 惜颜一怔,指着平安道:“他口中的惊才艳艳品貌双全的男子是你?” 苏世决点头:“正是区区在下。” 惜颜心中一个咯噔,将事情从头撸了一遍,然后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她真是太相信自己的判断,她以为长成他这般妖孽的人是铁定不需要人做媒。 “连对方的姓名、人品什么都不知道,就随便把自己生辰八字给别人,你到底是有多恨嫁?”苏世决眼中充满了戏谑的兴味。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惜颜身上,有嘲笑有鄙视有得意,惜颜双颊涨红,恨不得挖个坑,将眼前的骚包男给埋了! 其实她个人对嫁人不嫁人这事并不在乎,在乎的人始终只有她爹一人。 但就是因为她,她爹这几年一直被镇上的人指指点点,她也俨然成了老姑娘的代名词,她心疼她爹之余,心中也是憋着一口气,她品貌俱全,凭什么就嫁不出去? 于是渐渐的,她表面上虽然还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可潜意识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恨嫁的人,只要有适婚的男人,她就会条件反应想去认识。 苏世决看惜颜一脸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却偏偏奈何不了她的愤怒模样,心情就无比的爽:“虽然你很想嫁给本少爷,不过不好意思,本少爷一点也不想娶你。” “你……!”惜颜咬牙怒目。 这骚包男简直是她命中的克星,每一次见到他,她都没有好事情。 惜颜越生气,苏世决就笑得越灿烂:“平安,将本子收起来,还有,将这位江小姐拉入黑名单,本少爷就是孤寡一生,也不会娶她这样的女子!” 第5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平安竟不听命令,反而语重心长道:“少爷,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不能再这么任性,由着性子挑三拣四。出门前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在路上多拿几个姑娘的生辰八字,今年之内务必要帮你娶到媳妇。” “再多嘴,我回去没收你的小金库。” 平安脸色一白,显然是被震赫到了,但见他狠一咬牙:“就算如此,我还是要说,为了少爷您的终生幸福,我平安上刀山下油锅都不怕,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小金库……” 苏世决毫不给面子戳穿平安:“少来了,要不是我娘答应给你补贴,你这只铁公鸡会给拔毛?既然你要说,那怎么不索性告诉她们我克妻的事情……” 平安像公鸡一样叫了起来:“少爷你在说什么,这种事情怎么可随便说出来……” 平安的话还没有说完,春桃就再次跳了出来:“什么,你家少爷克妻?你刚才怎么没跟我们说呢?” 平安摸着鼻子讪讪然地笑:“春桃你稍安勿躁,这个不是不说,而是迟些再说,再说了,你看我家少爷长得这么英俊不凡,就是潘安再世都未必比得上,克妻只是其中一点小瑕疵而已,你们应该听过瑕不掩瑜这个成语吧……啊……春桃你怎么能打人呢……啊……阿莱救命……” 惜颜看着眼前的一场乱剧,有股想仰天大笑的冲动。 真是太解气了,原来这骚包男也是个红娘毒-药! 原来这世上不只她一个人这么倒霉!她得意地笑、得意地笑…… 这也能解释他为什么需要一个仆人四处给他做媒的原因。 “你笑什么?”苏世决终于发现惜颜因幸灾乐祸而扭曲的面容。 “原来你也是红娘毒-药。”惜颜脸颊被捏着,但这不妨碍她得意地笑。 苏世决俊眉一挑:“也?还有谁是?” 该死! 怎么就说漏嘴了呢?惜颜又想抽自己了,她微心虚道:“别人。” 苏世决一脸狐疑地看着她:“别人?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当然不是,你以为个个都你一样倒霉啊?” “那是谁?”苏世决两眼紧紧盯着惜颜,打破砂锅问到底。 惜颜想了一下,最终将阿碧推出去躺枪。 此时躺着也中枪的阿碧正在天字甲号房里面大大打了一个喷嚏。 苏世决没有再追问,他觉得像阿碧这种人,克不克夫其实都已经无所谓——反正嫁不出去。 “知道我是红娘毒-药,你很得意?”苏世决看不得惜颜眉飞色舞的样子,手下微用力。 惜颜火冒三丈:“你个骚包男,快放开我,否则我戳瞎你的双眼!” 说时迟那时快,惜颜两只手指就朝苏世决的眼睛戳过去,苏世决往后一退,松手挡住眼睛,谁知惜颜手脚并用,用手戳他眼睛的同时,脚一抬,二话不说就朝他的胯-下踢过去! 苏世决轻身一躲,连连退了好几步才堪堪躲过惜颜的佛山无影脚。 好险! 差一点就要变太监了! 苏世决擦着额头上不存在的汗:“女人和小人,你两者都占全了!将来谁娶到你谁倒霉,我为那位倒霉的仁兄提前烧一根香!” 惜颜扳回一局,心情无比的好:“咸吃萝卜淡操心,有时间你还是操心一下自己克妻的事。” 苏世决还想再战三百个回合,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身影像一阵旋风般旋转到他的面前,抓起他的手:“苏公子,你不要难过,就算你克妻,我张翠花也不会嫌弃你的!”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苏世决嘴角抽搐了一下,用力将自己的手从翠花的手里抽出来,勉强笑道:“做人不能太自私,我怎么能够祸害翠花姑娘你呢?” 翠花还想去抓苏世决的手,可这一次苏世决早有准备,翠花抓了几次都没抓到,只好作罢。 “苏公子,我翠花三岁死爹十岁死娘,连我家的大黄狗都被我克死了,所以苏公子不必担心会克到我,请放心地来祸害我吧!” 苏世决看着一脸花痴准备随时献身的翠花,一脸黑线,他抬眸间瞥到一脸幸灾乐祸看戏的惜颜,刚好惜颜看过来,惜颜朝他做了个鬼脸,苏世决气煞。 二比二平,惜颜的心情好到不行。 苏世决忽的灵光一闪,他嘴角斜斜一勾,惜颜脑海中警铃大作,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便听到苏世决道: “翠花,除了不想祸害你,我不能接受你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她!”苏世决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伸,指着惜颜道:“江小姐说她太爱我了,她说如果我敢娶别人,她就去跳河,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了江小姐的命,我实在没办法跟翠花姑娘你在一起。” 娘个嬉皮的,好一招祸水东引! 惜颜怒目圆瞪,恨不得上去将骚包男狂揍一顿,可她没机会了,因为翠花已经朝她狂奔过来。 “你骗我,你明明告诉我你不喜欢苏公子的!” 翠花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惜颜僵笑着将翠花的手挪开一点:“翠花,你冷静一点,我真的不喜欢他……”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骗我?”翠花一声怒喝,打断惜颜的话:“怪不得我娘从小就叫我要警惕一种女人。” “呵呵,什么女人?” “就是你这种表里不一的坏!女!人!” 冤枉啊……窦娥当年都没那么冤好吗? 惜颜觉得自己的耳膜快被喊破了,她看着翠花继续讪笑,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显然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 苏世决双手环胸歪靠在柱子上,一脸优哉游哉地欣赏着惜颜的窘样,心情看上去不是一般的好。 “你休想我再帮你烧热水!”翠花扔下这句威胁,然后做西子捧心状跑了。 爱情走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不要啊,翠花你回来,我不能没有你……”惜颜一脸天塌的模样,她有洁癖,让她一天不洗澡,那简直是要她的命! 惜颜回身,看到苏世决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个小人,要说恶毒的话,你认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苏世决早已练就刀枪不入之身:“俗话说得好无毒不丈夫,承让承让!” 惜颜:“……” ****** 下了整整一天的雨终于在夜幕降临之时消停了。 天空干净澄澈得仿佛水洗过一般,空气里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凉气沁人心脾,秋风拂来,枝叶上的水珠滴落下来,正好滴落到惜颜裸-露的脖子上。 惜颜微缩了一下,抬头看着树上那个窈窕的人影道:“阿碧,这里真的有鸟蛋吗?” 话刚说完,肚子又传来一声“轱辘”声。 “小姐,你再忍忍,我刚找到一颗,不过太小了,还不够小姐你塞牙缝,我再找找。”阿碧说着纵身一跳,飞到另外一棵大树上。 百无聊赖,惜颜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纸人,上面清晰写着“苏骚包”三个字。 惜颜将小纸人放到地上,鞋一脱,“啪啪啪”地打了起来:“打你的小人头,打得你脑浆四处流,打你的小人手,打得你缺胳膊又少腿,打你的小人腿,打得你骨折没法走……” 都是那该死的苏骚包,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成为翠花口中的“坏女人”,翠花也不会拒绝给她煮热水,更不会连饭都不给她吃! 一想到“饭”这个字,肚子仿佛有感应一般,再次传来阵阵饥饿。 吃乃民生大计,翠花一拒绝给她做饭,她马上就去找掌柜,谁知道掌柜这样告诉她—— “江小姐,我也没办法啊,你谁不好得罪,偏偏得罪掌勺的翠花。” “你是掌柜,你就不能管管她吗?” “不行!”掌柜回答得极其干脆,“江小姐你也看到了,我这客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找个人来做事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要是把翠花骂跑了,我上哪找人做饭?” 最后掌柜为了补贴她的损失,还给她倒找了一两银子,可是就是给她十两也没有用啊,就跟掌柜说的,这客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十里都找不到一户人家,她上哪儿买吃的啊。 惜颜越想越气,手下“啪啪啪”地打个不停,小纸人被泥水侵湿,一下子便烂得不成样子,惜颜一顿发泄后,心里也稍微舒服了一点,她将鞋子穿回去。 惜颜站起来正准备去找阿碧,忽然,不远处的草丛传来一阵窸窣声,惜颜一怔,全身僵硬了起来,她从小就很害怕蛇这种滑不溜秋的动物。 就在惜颜准备开口向阿碧求救时,一个语带哀求的男音传了过来—— “如烟,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 第6章 欲攀高门斩旧情 如烟? 那个将生辰八字给了苏骚包的如烟? 惜颜黛眉微挑,她怎么会在这里? 莫非是在跟苏骚包私下相会?应该不是,苏骚包的嗓音低沉有力,很有特点。 惜颜小心翼翼地挪动到一棵大树后面,然后像做贼一般微微侧过脸去一看,却只看到一个男子的背影。 夜色有些朦胧,惜颜从一丈开外的位置望过去,只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出对应的人来。 “你放手!要是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如烟的人长得一般,可声音却很甜美,只是此时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好好,我放手,可是……如烟,你真的要跟那位苏公子一起去永州吗?” “嗯。”如烟态度很是敷衍,显然不想跟那男子多作纠缠,“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客栈了。” “不要走!”男子一急,又去抓如烟的袖子。 “杨易文,我叫你不要碰我,你放手!”如烟一边四处看一边慌乱地挣扎。 “除非你答应我不走,否则我……我不会放手的!”男子态度忽然强硬了起来。 “你……杨易文,你放手啊……” 两人拉扯了起来,男子为了钳住如烟,一把将如烟推到了一棵树上:“如烟……我……” 如烟脸色煞白如雪,连声音都变了:“杨易文,你、你想干什么?” 惜颜眉头微蹙,听如烟他们两人的语气应该是认识的,只是现在这情况好像有些不对劲,她该不该站出来呢? 就在惜颜犹豫之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一个身影冲了过去,将那叫杨易文的男子狠狠撞开。 男子猝不及防,差点被撞翻在地上,惜颜也因此看清了他的样子。 居然是那个跟商人一桌的书生! 惜颜晚膳时没有太注意到他,只记得他长得白白净净的,一脸斯文的样子,只是当时平安跟如烟要生辰八字时,他并没有开口反对。 甚至他都没有往如烟的方向看,当时她以为他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对这种八卦事情不感兴趣,没想到两人竟然是认识的! 撞开书生的人是如烟的丫鬟春桃,春桃一脸愤怒地瞪着杨易文:“杨公子,你这是想对小姐做什么?” 杨易文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想对如烟做什么。” 春桃一声冷笑:“没想做什么就这样了,要是想做什么,那是要杀人,还是要放火啊?枉费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难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吗?这要是被人看到了,小姐以后还怎么见人?” 跟如烟比起来,春桃俨然就是一只呛人的小辣椒,一开口就噼里啪啦地把杨易文呛得哑口无言。 春桃还想继续骂,却被如烟给拉住了:“算了春桃,别说了,我们走吧。” 春桃却不想就这么善罢甘休:“小姐,你越是怕他,他越会对你纠缠不清……” 如烟朝客栈的方向看了一眼,打断春桃道:“不说了,走吧……” 春桃估计也怕有人过来,影响她家小姐的名誉,只好作罢,两主仆才刚转身,一直垂头看着地面的杨易文忽的冲到她们面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如烟,你不能走,你更不能跟苏公子说亲!” “姓杨的,你还要脸不要脸?”春桃像母鸡护小鸡一样将如烟护在身后。 仿佛被踩到了痛脚,杨易文忽然咆哮了起来:“我怎么不要脸了?如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有权利阻止她这样做,你作为一个丫鬟,不阻止你家小姐就算,还暗中怂恿和挑拨离间,你还有没有良心?” 如烟和春桃都被吓了一跳,躲在大树后的惜颜也是被吓了一跳,只是跟如烟两主仆惊吓点不一样的是,她震惊的是杨易文的话。 如烟若是有婚约,怎么还会将生辰八字给平安呢? 如烟一脸惶恐,拉着春桃的手有些颤抖了起来,春桃拍了拍如烟的手表示安抚,然后把胸脯一挺,朝杨易文再次发起了攻击: “良心?良心能当饭吃吗?小姐跟你的婚约是当年老太爷定的娃娃亲,只是当年你们杨家还没有衰败,老太爷也不知道你是个这么没有用的人,考了八年连个举人都没中过,你说你还有什么用?难道你要小姐跟着你喝西北风吗?” 杨易文就是个中空的布囊,被春桃这么一戳,气势一下子就没了:“我、我不会让如烟受苦的,我可以去干活。” “干活?”春桃又是一声冷笑,“那敢问杨公子你会干些什么?做生意?你有资本吗?就你那穷得叮当响的家里,估计连做饭的米都拿不出来,还想做生意,别笑死人了。不做生意,你能干什么,搬搬抬抬?连缚鸡之力都没有,谁会雇佣你这样的人,再说了,你那点可怜又高贵的自尊心,能委屈你自己去当个下人吗?” 杨易文低垂着头,双手紧捏成拳,手背上青筋根根露出来。 春桃一脸鄙视地别了他一眼:“真是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个屁来,没用的男人!” “春桃,别说了!”如烟再次出口制止春桃,语气比之前多了几分严厉。 春桃这次闭了嘴,两主仆转身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杨易文抬头看着如烟的背影,忽然大叫一声,一拳打在眼前树干上,树叶抖动了起来,水珠滴落下来,淋得他一头一脸。 如烟两主仆被吓得脚步踉跄了一下,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跑得更快了。 惜颜在杨易文走后,才敢大大地喘了一口气,身后一只手忽然重重拍在她的肩膀上,惜颜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看到阿碧那种丑疯的脸,这才安定下来。 “吓死我了,你这丫头,你去哪里了?”惜颜捂着胸口转身,然后看到了站在阿碧身后的两个女尼。 两个女尼一老一少,老的大约五十来岁,眼角已经有明显的皱纹,双眼透着睿智而慈祥的光芒。 少的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像刚露尖尖角的小荷,稚嫩非常,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一抿嘴左边的脸颊便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来。 “惜颜见过静慧师太和小师傅。”惜颜双手合十点头道。 静慧师太唱了声佛号,道:“江施主。” 小尼姑则是还了个佛礼,站在静慧师太后面没有说话。 “阿碧,你怎么会跟师太在一起?” “我刚才去给小姐你找鸟蛋,然后遇到了在林中打坐的师太和小师傅,师太说众生皆是命,劝我把鸟蛋还回去,我不愿意,不过后来静慧师太说两天的干粮跟我交换,我觉得很划算,就答应了。。”阿碧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讲给她家小姐听。 惜颜听完有些汗颜,不过这的确是阿碧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用问下去,惜颜也想到,应该是阿碧和师太她们往回走的时候,听到了如烟他们在争吵,于是便没有马上过来,想起刚才自己趴在树后的样子,惜颜脸上升起了两朵红晕。 “谢谢师太。”惜颜以佛礼感谢静慧师太。 谁知她刚说完,阿碧就神补刀道:“小姐,我在放鸟蛋的树下做了记号,我们明天可以去抓来吃。” “……”惜颜有股想挖个洞埋了自己的冲动。 回到客栈,静慧师太让小师傅将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麻饼拿给惜颜她们。 惜颜一边狼吞虎咽,一边递给阿碧:“吃吧,你也肯定饿坏了吧。” 谁知阿碧却摇摇头:“我不饿,小姐你吃吧,要是吃不下,就留到明天吃。” “你不饿?你怎么会不饿呢?你不也大半天都没吃过东西了吗?”惜颜以为阿碧是为自己着想,想把食物省下来给自己,不禁还有些小感动。 阿碧支吾了起来,然后在惜颜好奇的眼神中,阿碧“砰”的一声给惜颜跪下:“小姐,阿碧对不起你。” 惜颜吓了一跳,吃得太急了,差点被麻饼给噎着,阿碧也顾不得跪,赶紧给她家小姐倒了一杯水。 惜颜猛灌了一大杯才停止咳嗽:“阿碧,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阿碧被这么一问,又想跪下,可被拦住了:“小姐,我不饿,是因为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惜颜黛眉微挑,“你吃什么了?谁给你吃的?” “吃了一碗馄饨面,一盘红烧肉,还有两样青菜,是翠花邀请我跟她一起吃的,对不起小姐,我本来应该拒绝的,可是我控制不力体内的洪荒之力!” “……”惜颜一边听阿碧说菜名,一边咽口水,相对比之下,她手中又干又硬的麻饼变得很难以下咽,“翠花她怎么会愿意让你吃呢?她不是说我是坏女人吗?” 阿碧点点头:“对,她说小姐你是表里不一的坏女人,但阿碧不是,所以她愿意给阿碧吃,气死小姐你。” 惜颜:“……” 阿碧你这样老实,真的好吗? 惜颜手中的麻饼彻底吃不下了,可是肚子还是没有满足,就在这个时候,一阵肉香的味道从隔壁房间飘了过来—— “红烧肉、酱烧蹄子、七星鱼丸汤、荷叶粉蒸肉……”惜颜一边嗅一边将菜名一一说出来。 隔壁传来一把凉凉的声音:“看不出来啊,你这鼻子还真行啊……” 第7章 苏少戏弄夜偷食 此时惜颜几乎整个人趴到竹板做的墙壁上,听到苏世决的话,她鼻子得意一仰。 她的鼻子从小就比一般人还要灵,就像现在,她只要闻一闻,就能轻易说出所有的菜名。 苏世决喘了口气,凉凉的声音再次传来:“就跟我们苏府的看门狗一样灵……” 平安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家少爷:说话就是要这样大喘气,做人就是要这样没节操,这样才能气死人不偿命! 阿莱站在一旁,一脸习以为常的淡然。 惜颜一怔,下一刻气得差点把牙齿给咬碎了。 她就说这苏骚包怎么会突然转性夸她了,原来是先扬后抑,拐着弯骂人!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惜颜怒发冲冠地朝隔壁房冲过去。 隔壁的房门大大打开着,仿佛料到她会过来,惜颜本来是怒气冲冲,准备将他胖揍一顿,可一进去,第一眼便看到了如柱子般挺立着的阿莱,惜颜顿时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了。 阿莱虽然是个下人,可在下人里面,他的样子和气质都是顶尖的。 阿莱长得很帅,只不过这种帅跟时下流行的审美观不大符合,时下的男女老少就喜欢苏骚包这一款,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随意往那么一站,就有种说不出的翩然出尘,仿佛谪仙一般。 阿莱皮肤偏古铜色,身材高大,猿臂蜂腰,整个人散发着让人脸红心跳的阳刚之气。 苏骚包跟阿莱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帅哥,惜颜更喜欢后者,男人味十足,虽然面瘫了一点,但总好过苏骚包那种,长得妖孽就算了,一张嘴巴就跟一把利刃一样,割得人生疼。 苏世决看着惜颜,夹起一块红烧肉道:“翠花这厨艺真是没话说,瞧这红烧肉,色泽金黄,薄皮嫩肉,酥而不烂,甜而不腻,真是太美味了……” 说完,他看着惜颜,大大地张开嘴巴,将红烧肉一口吃下去,惜颜想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可是肚子却在这个时候不争气地发出“咕噜”的声音。 苏世决挑眉:“想吃?” 惜颜虽然已经被诱惑得快流口水了,可这点骨气还是有的:“不吃!谁稀罕你那点东西!” “这样啊,本来我听说江小姐你今晚没饭吃,还想着邀请你跟我一起吃,不过江小姐既然不想吃那就算了,阿莱、平安,你们一起来吃,吃不完的,一会打包去喂狗。” 惜颜袖子底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他是故意的,绝壁是故意的! “好的,少爷,这酱烧蹄子又弹又润,真是太好吃了!”平安坐下去,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夸张地弄出吧唧声,跟苏世决同一战线地气惜颜。 自从平安知道惜颜就是阿碧的主子后,他已经将惜颜列入黑名单。 苏世决主仆三人吃得倍儿香,惜颜一个人傻不愣登地站在那里也不是一回事,她愤愤转身,一边将地板踏得“砰砰”响,一边小声诅咒道:“撑死你,撑不死你噎死你,噎不死拉死你!” 惜颜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正好够苏世决听到,可苏世决也不恼,反而轻笑一声道:“出息!听说刚才你在小树林里打小人,难道江小姐就只有这点能耐?” 惜颜感觉自己又快要抓狂了,不行,不能着了他的道,快点深呼吸,惜颜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堪堪将胸中那股无名火给压下去,愤愤地回房间。 “哈哈哈……”苏世决看着惜颜濒临发飙但又不得不隐忍的背影,笑得特别嚣张,特别欠扁,惜颜在房间里面气得差点把牙都给咬碎了。 此仇不报非女子! 苏骚包,你给我等着! ****** 惜颜被饿醒了,在床上如炖锅上的红烧肉,滚来滚去,就是再也无法入睡。 隔着窗纸看出去,外面漆黑一片,偶尔有风吹过,吹得树枝摇曳不止,在窗纸上投下憧憧的鬼影。 阿碧醒过来,第一句话便是:“小姐,你又饿了?” “嗯。”惜颜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最后她索性坐起来,拥被看着窗纸,感觉那窗纸上的影子一下子变成了烧鸡,一下子变成酱肘子,一下子又变成了红烧肉。 惜颜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脑海里想起苏骚包手中夹起的那块红烧肉,“咕噜——”肚子发出一声应景的声音。 “小姐,你要是实在太饿的话,要不我们去厨房偷点东西吃?” 惜颜双眸在黑暗中亮得就跟一匹狼一般,她以为阿碧会劝她迁就咬几口麻饼填肚子,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地贴心。 “可是我听掌柜说翠花的房间就在厨房隔壁。”要是万一被翠花发现,以她那嗓子,肯定闹得整个客栈的人都知道。 作为一个没出阁的千金小姐,三更半夜去偷吃的,传出去实在有损她的闺中名誉,虽然她的闺誉所剩无多。 “小姐,你放心,我跟翠花吃饭的时候听她说,她一旦睡着便雷打不动,怎么叫也叫不醒,到了卯时才会自动醒来。” 惜颜远山眉挑了起来,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这真是天赐的好时机! 虽然房间里没有点灯,可她用脚趾头都猜得到此时阿碧正用同情的眼神望着她。 她从床上一咕噜地爬下来,一边将衣衫披上,一边小声道:“阿碧,收起你的小眼神,我们走吧。” 主仆两人像做贼一般蹑手蹑脚地关门下楼,再穿过前堂,来到后堂,后堂更加简陋了,由厨房、以及两间很矮小的草房组建成。 草房破陋,甚至有些脏乱,估计是因为建在厨房旁边的缘故,翠花就住在东边的那一间草房里。 惜颜压低声音道:“阿碧,我想去解决一下人生三急,你先过去。” “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茅房在厨房后面,有一段距离。 “不用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应该不会有坏人,要是真有事,我会大声呼叫的。” “那好吧,小姐你小心点。” 惜颜点头而去,不过很快她就后悔了。 天色还没有亮,周围漆黑一片,只有那盏挂在茅厕前方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芒,一阵凉风吹过,灯笼在风中摇曳不停,昏黄光线下的影子便像鬼影一样张牙舞爪了起来。 惜颜打了个喷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抱着双臂,边走边四处打量,嘴里还临时抱佛脚地念着佛号。 就在这个时候,左手边的草丛出发出一阵窸窣声,惜颜循声望去,只见草丛处有两只绿色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她。 惜颜素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可在这一刻也吓得脸色煞白,浑身绷紧得就跟拉满弓的弦一样,说时迟那时快,惜颜还来不及张口呼叫,一团黑色的东西从草丛处闪电般地窜起来,朝她猛扑过来—— “啊——”惜颜尖叫着往旁边躲开,可还是慢了一步,手臂一阵火辣辣地痛。 那团黑色东西落在地面上,惜颜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黑猫。 “小姐——”阿碧的声音由远而近。 那猫两眼幽幽地看了惜颜一眼,“喵”地叫了一声转身飞进草丛里,黑色的身影跟夜色融和在一起,一下子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事吧?”阿碧奔到惜颜面前,一双小眼睛四处打量,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身影。 “没事,被一只野猫给抓了一下。”惜颜将手抬起来一看,袖子被抓破了,小手臂上也被抓出了一道两寸来长的血痕。 阿碧一脸着急:“小姐,你流血了,我们赶紧回去清理伤口。” 阿碧一来,惜颜差点被吓飞的魂魄顿时都归位了,她没有回答阿碧的话,而是朝四周扫了一眼:“阿碧,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味?” “香味?”阿碧用塌鼻子狠狠地嗅了几下,然后摇摇头道:“没有,不过小姐你也知道你的鼻子素来比狗还灵,只有你一个人闻到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惜颜:“……” 惜颜正考虑着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给阿碧说说讲话的艺术,一个颤抖的声音便从右手边传过来:“是江小姐吗?” “是我,你是……春桃?” “江小姐,是我春桃,刚才那尖叫声是您发出来的吗?三更半夜的,真是吓死人了!”春桃走了过来,果然一张脸被吓得跟窗户纸般地煞白。 “是我,我跟阿碧过来如厕,被一只野猫吓了一跳,手也被抓破了。”惜颜没好意思说出她们来偷食的事情,“不过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春桃走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家小姐来癸水,将裤子和床单都弄脏了,她怕明天被人看到了不好,所以我们就过来这边沐浴,顺便把床单给洗了。” 客栈里,二楼的天字房都有沐浴的木桶,一楼地字房没有,所以在厨房不远处还搭了一间浴房供客人们使用。 这浴房旁边有一条自西向东流的小溪,就地取水很方便,掌柜还在浴房隔壁搭了一间不大的柴房,供客人自己烧水沐浴。 如烟和春桃住在二楼的天字五号房,房间里也有浴桶,只是这个时间点,没有热水,也不方便洗床单,两主仆估计因此才舍近取远来这边的浴房沐浴。 惜颜解决完人生三急从茅厕出来,看到春桃居然还没走。 第8章 如烟失踪众人寻 “春桃你不回去吗?你家小姐不是一个人在浴房吗?”惜颜一脸好奇地看着春桃。 一阵冷风吹来,春桃缩在阿碧旁边哆嗦了一下,声音带着颤抖道:“江小姐,您跟阿碧能不能陪我回去,我有点害怕。”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阿碧自小胆子大,不懂害怕为何物。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好像有人盯着我似的。” 春桃说着,朝周围阴森森的环境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两个绿色的幽光陡然出现在树上,春桃顿时吓得一脸土灰,死了似的,双腿一软,竟直直跌坐在地上。 惜颜赶紧上前去扶她,手碰到春桃的手,只觉像冰一样凉:“春桃,你怎样了?没事吧?” “小姐,你让开,我来。”阿碧上前一步,拇指用力掐在春桃的人中上。 春桃像被丢上岸的鱼,半张着嘴,指着前方的手抖得像筛糠一样:“有、有鬼……” 惜颜朝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刚才消失那只黑猫不知道何时爬到树上去,正幽幽地盯着她看,虽然刚才已经知道这只黑猫,可是此时再看到,惜颜心中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是不是眼睛不是很好使?明明是猫,你都能看成鬼。”阿碧一边鄙视,脚下一踢,一颗石子应声而起,正中树上的黑猫。 黑猫尖叫了一声,从树上跃下来,飞窜出去,这一次是真的消失了。 “阿碧,你真大胆。”春桃颤抖着道,抬起头来正要站起来,却一眼看到阿碧的脸,双腿一软,再次瘫软在地上。 “你又怎么了?都跟你说不是鬼了。” 春桃这一次连话都说不出了,她总不能说阿碧像鬼吧,只怕阿碧会把她当黑猫来踢。 因如烟一个人在浴房里,怕她害怕,三人不再多话,直接朝浴房赶过去。 可当她们推开浴房的门时,却没看到如烟的身影,浴房很小,一览无遗,根本藏不住人! “你家小姐呢?”惜颜扭头问春桃道。 春桃一脸迷茫,摇摇头道:“我、我不知道啊,小姐刚刚还在这里,小姐该不会是一个人回去了吧?不过也不应该啊。” 惜颜看春桃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便不再浪费口舌,直接走进去,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 浴房里只挂了一盏灯笼,光线不是很足,但还是足够惜颜看清楚地面上的痕迹,地面上并没有留下脚印,但有两道被拖动的痕迹,从浴桶旁边一直延伸到窗口的位置。 惜颜从地上站起来,急忙转身,开口阻止要走过来的阿碧和春桃道:“你们不要过来,阿碧,你回去通知掌柜和其他人,就告诉她,如烟小姐不见了。” 阿碧对惜颜几乎是言听计从,点头离去。 可是春桃却一脸不解:“江小姐,你都没有回客栈的房间检查过,怎么就断言我家小姐不见了?” “春桃,你看看这个!”惜颜指着地上的那两道划痕道。 “这是脚后跟弄出来的?” 惜颜点头:“如果你家小姐是自己回去的,地面留下的应该是脚印,可是你看这浴房里面,除了我的脚印,你和你家小姐之前的脚印已经明显被人破坏掉。” “被破坏掉,你该不会想说小姐被人掳走了吧?”春桃的声音又开始颤抖了起来。 惜颜用赞赏的眼神看了春桃一眼,这春桃倒是激灵:“如果你家小姐是自己回去客栈了,何必将浴房里面的脚印给弄掉,这证明脚印并不是她弄掉的,而是有人为了掩藏自己的脚印,而将浴房里的脚印给破坏掉。” “其次,你家小姐若是自己回去,地面上也不会留下这两道痕迹,这痕迹是被人拖动身体时,脚后跟与地面摩擦而留下的痕迹,所以综上两点,我猜想你家小姐是被人打晕拖走了。” 春桃脸色再次一片死白:“可、可这里是荒郊野外,谁会劫走小姐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也别紧张,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猜测,或许你家小姐已经回去了也说不定。” 阿碧很快就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除了叫不醒的翠花,其他人都来了。 春桃看到去而复返的阿碧,一把扑上去抓住她的手,急声道:“阿碧,你有没有在房间里看到我家小姐?” 阿碧摇摇头:“没有。” “不仅房间里面没有,整个客栈都翻遍了,也没有看到如烟小姐的影子。”掌柜带着一脸困倦的燕子打了个哈欠道。 身后几个人一脸刚被吵醒的模样,眼睛惺忪,衣衫不是很整齐,当然也有很整齐的,那就是静慧师太和那小尼姑,还有中年商人张宏。 惜颜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宏,道:“张老板的样子不像是刚睡醒?” 张宏一怔,随即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刚睡醒,你又不跟我一个房间。” 张宏说完,用有些猥琐的神色上下打量着惜颜,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惜颜的脸看。 “啪啪”的两声! 张宏只觉眼前一花,脸上便吃了两个耳光,一阵火辣辣,他定睛一看,只见阿碧正瞪着一双眯眯眼,怒视着他。 “你做什么打人?”张宏想动手,可想起刚才他根本连阿碧怎么动手都没有看清楚,便知道自己不是阿碧的对手。 “你再跟对我家小姐不敬,我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张宏一脸不服气,但又不敢动手,只好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来泄愤。 苏世决刚才一来就蹲在地上看了好久,这会儿才站起来,看着春桃道:“你能不能给大家说说为何你和你家小姐为何三更半夜会出现在浴房里?” “我、小姐她……”春桃的脸涨得通红,“小姐她想沐浴。” “三更半夜沐浴?”苏世决挑眉:“春桃,你若是不说实话,万一你家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惜颜听到苏世决的话,不由正眼看了他一眼,他说的没错,如果如烟出事或者失踪,春桃便会成为最大嫌疑人。 她自小对探案很感兴趣,经常会找一些有关断案的话本来看,还常到镇上的茶楼去听说书先生说狄仁杰这些神探的事迹,所以对嫌疑人这个术语并不感到陌生。 这会儿听到苏骚包提起,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家伙又是怎么知道的。 似乎有感应般,苏世决一个扭头,正好捕捉到惜颜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他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一个颇为自恋的笑容,惜颜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大大翻了个白眼。 春桃本不想说出她家小姐来浴房的真正原因,毕竟说出去会有她家小姐的名誉,可这会儿听到苏世决的话,心中一怕,便和盘托出了。 惜颜在春桃说完后,顺便将她在浴房的发现指给大家看,并将自己的分析和看法也说出来。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 “江小姐你说得极其有道理,只是我们客栈虽然在山脚旁,可是素来安全,现在又是多雨季节,应该不会有其他人过来才对。”掌柜一脸疑惑道。 “这些迟些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如烟小姐。”书生杨易文一脸着急道。 苏世杰看了他一眼,点头:“杨公子所言极是,不过在去找如烟小姐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江小姐。” 苏世决扭头将众人的视线都引到惜颜身上:“江小姐又是为何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该不会也是和如烟小姐一样吧?” 惜颜闻言,恨不得啐了苏骚包一脸,她还来不及回答,春桃就帮她回答了:“不是的,江小姐她是拉肚子,起来如厕。” 惜颜嘴角抽搐了一下,春桃谁要你多嘴了? “怪不得我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原来是……”苏世决故意用手在鼻子前方扇了扇,露出一脸嫌弃的模样。 惜颜咬牙,她才不过去了茅厕一会,出来这么久,就是有味道也被风吹散了。 可她还来不及开口反击,苏世决已经转身看着其他人道:“大家分成三队人马,分头去找如烟小姐的下落,不管有没有找到,半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 苏世决仿佛天生是那种领导的人,一下子便成了众人的中心,众人没有异议地服从他的安排。 苏世决将十二个人分组如下:阿碧和静慧师太,还有小师傅为一个队伍,掌柜和春桃,阿旺三人为一组,中年商人张宏和书生杨易文,以及阿莱组成一个队伍,剩下三人为一组。 “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就赶紧分开行动吧。”苏世决话落下,众人纷纷转身离去。 “喂,你们别走,我有意见!” 苏世决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惜颜道:“你有什么意见?” 惜颜嗤了一声:“我不想跟你一组!” 苏世决忽然俯低身子,凑近惜颜的脸庞,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就这么喜欢口是心非?” “谁、谁口是心非了?还有你凑那么近干嘛?”惜颜没料到他会忽然凑过来,他的脸距离她的脸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痒痒的。 第9章 苏少调戏寻人难 这种痒跟真的痒似乎不同,仿佛被轻羽轻轻挠过心尖似的,酥酥的痒痒的,却挠不到。 虽然眼前这张脸是让她恨得牙痒痒的苏骚包的脸,可他毕竟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有着倾城绝色外表的男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让惜颜的脸“轰”的一声顿时就红了。 苏世决凤眸紧盯着惜颜的红粉飞飞的双颊,嘴角一勾道:“你脸红了。” “我哪有!我只是有点热而已,而已!”惜颜口气虽然非常的坚定加淡定,可眼珠子却严重泄露了她心中的想法,飘忽地飘个不停。 “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苏世决毫不给面子地拆穿惜颜的谎言,嘴角笑得更加邪恶了。 惜颜闻言,一下子就炸毛了,伸手一把将他推开:“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 惜颜气嘟嘟离去的样子,像极了一只被人踩到尾巴的小奶猫,张牙舞爪的,却没有一丝的武力,苏世决看着她的背影,嘴角轻轻往上扬起。 其他人已经离开去找如烟,惜颜只好作罢,勉强跟苏骚包一组。 平安看着苏世决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一脸不解道:“少爷,你不是已经将她黑名单了吗?为什么还要将她跟我们分在一组,你就不怕她从此缠着你吗?” 苏世决嘴角噙着一抹邪笑:“你家少爷我这么帅这么有魅力,就算不让她跟我们一组,她依然会缠上来的,那还不如把她放在身边,万一她有什么幺蛾子,我们也可以及时想办法应付。” 平安想了想,觉得他家少爷说得非常有道理:“少爷,您真是有先见之明!” 惜颜在前面听到他们主仆两人的对话,差点将隔夜饭给吐了出来:“见过自恋的,但没见过这么自恋的,出来一趟,真是长了不少见识。” “少爷,她说你自恋。” “你家少爷我没有耳聋,不过你觉得她说得对吗?” “我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是我觉得少爷你完全有自恋的资本,放眼整个大明朝,谁能有少爷你帅呢?”平安拍马屁的功夫已经完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恭维的话信手拈来,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说得好,有赏!” “谢少爷!”平安将双手伸到苏世决面前,一脸喜滋滋的模样。 苏世决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展开,将乌黑的发丝扇得飘飘欲飞,神明爽俊道:“记账!” 惜颜在前面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跌了个狗吃-屎,惜颜敢发誓,这苏骚包绝对是她这辈子见过的人里面最无耻的一个! 平安气得哇哇叫:“少爷,你又不是姓赖的,怎么次次都耍赖?” “没错,你家少爷我姓苏,不姓赖。” “少爷,你上次、还有上上次的打赏还没有给我呢!” “下次一起给。” “下次到底是什么时候,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下次就是下一次的意思……” 惜颜在前面一边走,一边翻白眼地听着身后两主仆抬杠,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 天上没有月亮,天又还没有亮,只靠手中的一两盏灯笼照明,找起人来很费劲。 “小姐……你在哪里?” “如烟小姐,你能听到我们的声音吗?如果听得到,你就应一声!” “如烟小姐……” 呼喊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着整个山间。 四组人分别负责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惜颜所在这组向东走了,只是他们已经走到尽头,再走下去,就是一个小山坡。 虽然是小山坡,却异常陡峭,这个时候绝对没法下去,要下去找人只能等待天亮之后。 三人一路找得很仔细,却一无所获,很快半个时辰就过去,他们不得不往回走。 回到浴房门口,其他三组的人也陆续回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表示没有找到如烟。 “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不如大家先回去休息,等明天天亮后再继续找人吧?困死我了。”张宏说完张宏一边说一遍哈欠,这次看上去真的有了几分倦容。 张宏的年纪应该在四十左右,大饼脸,鹰钩鼻,一看就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眼睑下有着深深的眼袋,很像是常年纵-欲过度造成的。 “不行!”杨易文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人没找到,怎么回去睡觉呢?” 张宏牛眼一瞪:“要不然你想怎么样?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难道你想大家在这里坐着等天亮吗?” 杨易文气势顿时又灭了,“我我我”地支吾了好久,才支吾出一句话来:“我觉得我们应该再找一遍”。 “老子不干,要找你自己去找!”张宏丢下这句话就往客栈走,可走了十几步,却发现没有人跟上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犹豫了一下,又走了回来,只是嘴上一直骂骂咧咧,说大家这是在浪费时间,有什么事情应该等天亮再说。 春桃在一边小声地哭泣了起来:“小姐她会去哪里了?我不过才离开一会儿,人怎么就不见了呢?小姐若是出事了,老爷会打死我的!” 掌柜转身看着苏世决道:“苏少爷,你看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赞成杨公子的说法,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放弃寻找,时间拖得越久,对如烟小姐就越不利。” 这是惜颜第一次跟苏骚包有了一致的看法,她点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不管如烟小姐是被人掳走,还是走丢了,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如果我们动作及时,或许还能救如烟小姐一命。” 苏世决看了惜颜一眼,然后看着大家道:“那大家现在表决,想回去的现在就走,不想回去的,留下来大家商量该怎么继续找人。” 张宏哈欠连连,他是很想回去睡觉的,可是在场的人都没有动,他也不想一个人回去。 苏世决看没有人走,他点点头道:“既然大家都有共同意识要找人,那我们就好好讨论一下如何找人。” “找人有什么好讨论的,找不就是了,装什么神捕啊。”张宏在一边凉凉地嘀咕道。 苏世决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按照春桃的说法,她当时不过离开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烟小姐不管是被人掳走,还是自己走丢了,都应该走不远,可是我们刚才已经把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大家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藏人,却被我们忽略掉的。” 听了苏世决的话后,大家认真思考了起来,当然除了中年商人张宏以外,他靠在大树下的一块石头上,头一点一点,跟钓鱼似的打起了盹。 惜颜双眸一亮,开口打破沉默道:“有个地方是我们没有找过的!” “哪里?”杨易文激动道。 惜颜已经调头往走回,一边回答道:“茅厕!” 众人赶紧跟上去,茅厕他们的确没有寻找过,因为据惜颜的说法是,春桃从浴房出来时,惜颜和阿碧正要去如厕,惜颜如厕后出来,她们三人便一起回浴房,然后就发现如烟不见了,大家觉得惜颜刚从茅厕出来,如烟肯定不会在那个地方,因此并没有去找过。 惜颜等人匆匆来到茅厕,看到茅厕门是打开着的,里面并没有人。 张宏看着惜颜,嗤笑一声道:“瞧你们一个两个仿佛神捕上身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们真有几分本事呢,原来也不过是瞎蒙胡搞!” 阿碧身子一闪,上前一把抓住张宏的领子,张宏吓得哇哇叫:“你想干嘛?别以为你是女人我、我就不敢动手!” “那你就动手好了。”阿碧小眼睛一眯,抡起拳头就要往张宏的脸揍,张宏吓得鬼哭狼嚎。 “阿碧,住手!”惜颜马上开口阻止道,“不要惹事!” 阿碧闻言,没有说什么就将张宏的领子松开,张宏一把跌坐在地上,双腿软得站不起来。 之后其他人也陆续提出了几个可能藏人、却没有找过的地方,却依然一无所获。 卯时时分,翠花醒了,天也有些蒙蒙亮,就在大家准备扩大寻找范围时,天空却忽然再次下起了大雨。 大雨如注,天地之间仿佛挂起了无数的珠帘,完全没法出去寻找,大家只好回去客栈暂作休息,等雨停了再继续寻找。 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这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停下来。 如烟依然没有消息,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大家心中都有些悚然。 等雨一停,大伙再次出去寻找如烟,这一次,如烟很快被找到了,只是找到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衣不遮体、满身是血的尸体! 第10章 苏少袭胸如烟死 找到尸体的是惜颜和苏世决他们这组。 不过说起找到尸体的过程,这中间还有个不得不说的小插曲:当时苏世决玩心大起,从树上抓了一条毛毛虫,故意往惜颜面前带。 惜颜是女子之中算比较胆大的,但从小就怕这些毛毛虫,她当场就吓得尖叫,拔腿就跑,下过雨的山路不是一般的滑,她没跑几步,就一脚踩到一块湿泥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滑飞出去。 当时她前面是个两丈多长的南山竹灌木丛,南山竹全株有毒,能让人肌肉痉挛,并产生晕迷,苏世决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来不及多想,伸手就去抓惜颜,想将她拉住。 结果是,惜颜的确被他拉住了,没有往南山竹灌木丛倒下去,可悲剧的是,惜颜才刚站稳,脚下再次踩在一块湿泥上,脚底再次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去。 苏世决想拉住她,可力不从心,他想弃车保帅,但手被惜颜紧紧抓住,惜颜倒下去的同时,将他一起往地面带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 惜颜和苏世决两人双双倒在地上,他上她下! 苏世决的一只手半撑在地上,另外一只手,咳咳,位置就有点尴尬了——那手摁在了惜颜丰满的胸脯上,不偏不倚,刚刚好一手裹住。 平安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嘴巴张得足以塞进一颗鸡蛋。 惜颜瞪圆了眼睛,由于太过于吃惊,她连尖叫都忘记了,只是缓缓地抬起头来,一脸石化地看着苏世决。 后者也是一脸的震惊。 苏世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个手掌的大小,不大不小,刚刚好,仿佛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他人长得高大,手掌自然也不小,他没想到她表面看上去很瘦削,这个部位却那么的饱满有肉。 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直直蹿到心尖上去,苏世决只觉有一股酥麻丛尾椎升起,直窜全身,要不是他及时闭上嘴巴,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发出什么声音来。 在场的三人都石化了,最早回过神来的还是苏世决。 只见他脸微微燃烧,吞咽了一口口水,眼睛有些飘忽闪烁道:“我、那个……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听到苏世决低沉的声音,惜颜顿时七魂六魄回归身体,她眼眸一凝,二话不说,伸手就朝苏世决一巴掌刮过去。 苏世决眼疾手快,一把跳起来:“喂喂喂,能动手的咱们坚决不用刀,能好好说的咱们坚决不动手,打打伤伤多伤和气啊!” 惜颜面红耳赤地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怒视着苏世决:“你个登徒子,你、你敢占我便宜,看我不抽死你!” 惜颜说着一边四处张望找树枝,可偏偏附近都没有看到可以打人的枝条。 苏世决摸着鼻子,撇嘴道:“这个你可不能怪我,又不是我想的,要不是你太重了,我怎么会被你拉下去,对吧?” 惜颜闻言,更是火冒三丈,这挨千刀的,占了她便宜不说,还反过来说她重! 她哪里重了?哪里重了?! 女子最忌讳被人说自己胖,惜颜也不例外,她气得胸脯上下起伏。 苏世决不小心扫到那个波涛汹涌的地方,脸上燃烧得更加厉害了,耳朵也红透了,粉粉的,很是诱人的样子。 只不过此时惜颜才没有那个心思去管苏世决脸红不脸红的事情,她找不到枝条,气起来抓起地上的泥巴当做武器砸过去。 苏世决像猴子一样窜来窜去,这样的动作本来应该很滑稽,可是放在他身上,不但不显狼狈,反而有种飘然出尘的感觉,仿佛降落人间的谪仙在翩翩起舞。 惜颜看了更生气了,手上的泥巴不断地扔过去,她扔得手臂都酸了,苏世决却依然一尘不染。 惜颜瞪着他,气喘呼呼,雪白莹嫩的脸颊因为生气、更因为运动而红粉飞飞,跟粉团子一般可爱,又像春天枝头上带着朝露的桃花,艳丽而鲜嫩。 苏世决第一次发现,可爱和妩媚这两种决然不同的气质可以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出现。 苏世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一双眼睛炙热地绞在惜颜的身上,目光从那不盈一握的纤腰上移,经过薄软襦衫包裹着的挺翘,最后落到她白皙娇美的小脸上,苏世决喉咙一紧,身子跟着绷紧了起来…… 苏世决的变化,惜颜浑然不觉,她的注意力被其他东西给吸引去了,她朝南山竹灌木丛走过去,鼻子在南山竹前面嗅了嗅。 苏世决赶在她的手要去碰南山竹前回过神来,厉声喝道:“别碰,有毒!” “有毒?”惜颜回身疑惑地看着苏世决。 苏世决点头:“这灌木叫南山竹,全株有毒,会让人产生昏眩的感觉,并使四肢肌肉痉挛。” 惜颜微吃惊,这叫南山竹的灌木很好看,叶色细如丝,果子呈现橙红色,一串串,小小的,好像红珠子窜在一起般,很是漂亮,没想到竟全株都是毒。 “你刚才想干嘛?”苏世决走过去问道。 惜颜惜颜一双美眸在灌木上扫来扫去,头不抬地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刚才在打闹,顾着生气,所以没有注意到,现在静下来,她立即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她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苏世决做了几个深嗅的动作,而后摇摇头道:“没有。” 惜颜在南山竹灌木前面走来走去,然后在最右边的灌木丛停了下来,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苏世决道:“味道是从这里传过来的,我有不好的预感。” 苏世决顿时明白她的意思,他扭头朝还在怔愣的平安道:“去找两支大的树桠过来。” 平安这才从石化中回过神来,用怪异地眼神看了他家少爷和惜颜一眼,然后才跑出去找树桠。 平安行动力还不错,很快就找来两支半个手腕粗的树桠,拖着走回来,苏世决从他手中拿过一支,然后走到灌木丛前,对平安道:“我们一人一边,用力将灌木向两边叉开,明白吗?” 平安点头,将树桠插-进灌木丛里,然后和苏世决两人同时用力一拨,惜颜的惊呼声在下一刻响起:“是如烟!” 只见如烟双眼紧闭地躺在灌木丛里面,衣衫不整,身体几乎是浸在血水里,裸-露的胸脯上,有一只乳-房不见了踪影,那个位置血肉模糊,竟是被生生割掉的! 惜颜将头偏过去,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她有猜到如烟应该是凶多吉少,但她没想过凶手的手段竟然如此的凶残! 苏世决偏头一看,眉头顿时就蹙了起来:“平安,赶紧去通知大家过来。” 平安“哎”地应了一声,扭头正要跑,才跑了两步他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去时,苏世决的声音同时响起:“别看!” 可还是晚了一步,如烟可怕的死相映入眼帘,平安的双腿像弹棉花一般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张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怖,下一刻两眼一翻,然后直直晕死了过去。 苏世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他扭头看向惜颜道:“现在只能麻烦你回去通知大家了。” 惜颜没有推辞,转身就要跑,却被身后的苏世决给叫住了:“等等。” 惜颜扭头:“怎么了?” 苏世决从脖子里拿出一个银色尾指般大小的东西,将它递给惜颜:“拿着,万一有什么危险,放在嘴边一吹,阿莱就会立刻过去救你。” 惜颜将那东西接过来一看,是个很小可做工却很精致的小口哨,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巧夺天工,她将口哨收进袖袋,看了他一眼,努嘴道:“谢了。” 苏世决余热未散的眸子一直盯着惜颜的背影,直到看不见那窈窕的身影,他这才收回视线,走到平安身边,用脚踢了踢平安:“起来。” 平安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苏世决蹲下身去,伸手摸到他的袖袋:“你再不起来,你这小金库可就归我了。” 苏世决的话还没落地,平安的眼睛就“刷”的声睁开,人一把坐起来,将袖子抢过来护在胸前,用谴责的眼神看着苏世决道:“少爷,这可是我的媳妇本,你休想抢走,我可不想跟你一样当个娶不到媳妇的老男子!” 苏世决一个爆栗在平安额头炸开:“瞧你那点出息!整个脑子就在钱眼和媳妇上!” 平安摸着额头倒抽凉气:“要不然呢,你说除了银子和媳妇,还有什么值得想的?” 苏世决竟被平安这个问题给问倒了,对啊,除了银子和媳妇,人生还能期待什么呢?当官?为民做主?他这些都没有兴趣。 平安忽然将话题一转,两只绿豆眼直盯着他家少爷看:“少爷,你的手刚才碰到了,对吧?” “碰到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苏世决眼睛飘了飘,开始装傻充楞。 “碰到胸部,我都看见了,而且你还捏了捏。” “那是你老眼昏花,看错了!”苏世决脖子一横,决定死扛到底。 “少爷,我才十五岁,怎么可能老眼昏花?我就是看见了,我还看到你耳朵红了!”平安瞪着绿豆眼,一脸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第11章 张宏露怯毁证据 苏世决深深看了平安一眼,然后叹气道:“平安,就你这模样,说你三十五岁都有人信,你这是未老先衰,所以你年纪轻轻就出现老眼昏花的情况,是绝对有可能的事!” 平安一口痰卡在喉咙管不上不下,被噎了个半死。他家少爷的毒舌他素来引以为傲,可那都是针对别人,少爷可从来没有将这种毒舌用在他身上! 平安心里隐隐约约觉得他家少爷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惜颜回到客栈,只看到张宏一个人在前堂,吃着小酒配茴香豆,酒气刺鼻。 张宏一双眼袋明显的眼睛在惜颜身上巡来巡去,最后定在惜颜凹凸的起伏上,大嘴一咧笑道:“江小姐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那丑丫鬟呢?” 惜颜冷冷瞥了张宏一眼,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上楼去找人。 张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用找了,上面没人,整个客栈都没人,就我一人在,翠花和阿旺在后堂砍柴干活。” 惜颜依旧没有理他,上去找了一圈,的确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回到前堂时,她忽的停住脚步,看着张宏道:“张掌柜,为什么你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女子的胭脂味?” 张宏看惜颜突然主动跟自己说话,颇有些受宠若惊,他一双猥琐的眼睛溜溜地在惜颜脸上转动,露出一口大黄牙道:“江小姐的鼻子真不是一般的灵,来,给你看看好货。” 张宏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两个精致的盒子,朝惜颜打开道:“看看,这可是我店铺里最上等的胭脂。” 惜颜走过去,拿起一盒胭脂在手上看,当鼻尖传来一股熟悉的香味时,她黛眉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然后将胭脂递给张宏。 张宏伸手接住惜颜递过来的胭脂盒,一双眼眸却落在那双青葱般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江小姐若是喜欢的话,这两盒胭脂都可以送给江小姐,像江小姐这般白嫩的肌肤,随便擦一下都会很好看的。” 张宏吞咽了一口口水,两眼痴痴,伸手就要去摸惜颜的手,惜颜将胭脂盒“啪”的一声扣在桌子上,“不用了,多谢张掌柜的好意,可是我不擦胭脂,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张掌柜。” “什么事?”张宏的眼睛依然绞在惜颜手上。 惜颜一双翦水眼眸盯着张宏:“如烟死了。” 张宏听到惜颜的话,怔了一下,浑浊的眼睛眨了眨,仿佛在消化这件事的真实性,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看着惜颜道:“死了?” 惜颜黛眉微挑:“张掌柜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张宏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草包,一听惜颜这话,就知道她真正想表达什么,顿时牛眼一瞪道:“江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直接说,不要掩掩藏藏拐着弯说话,像个娘们似的!” 惜颜嘴角微冷道:“不好意思,我就是个娘们。还有我是什么意思,那要看听的人是谁,若是有人心里有鬼,便会觉得我这话话里有话,若心里坦荡荡,自然觉得没有什么,我不跟张掌柜多说了,我要去通知其他人。” 张宏眼睛微眯,看着惜颜袅袅的背影抓起一把茴香豆丢进嘴里,呸了一声:“小荡-妇,装什么清高,上了床还不是一个样!” 之后他将壶里剩下的酒喝光,看了四周一眼,确认没人后,这才脚步匆匆地跑回房间里。 张宏将房门关上,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团被揉得皱巴巴的红色布团,放在鼻子底下深深嗅了一下,脸上露出亢奋的神色。 接着他在房间四处走动了起来,一会将那红色布团塞到床底,想想仿佛不放心,又将它拿出来,塞到自己的行囊里面,又觉得不放心,房间就那么点地方,一目了然,藏哪里都似乎不大安全。 他想了想,一把将布团塞进袖袋里,然后打开房门,一脸镇定自若地走出去。 张宏走出客栈后,一边走一边回头望,一脸鬼鬼祟祟的样子,在确定没人跟着自己后,他身形一闪,拐进山林里,往树林密处走去。 一直走到看不到客栈的影子,张宏这才停下来,四处眺望了一下后他方才蹲下去,从身上拿出一个火折子,往上面吹了一口,火折子复燃。 他将方才被塞进袖袋的红色布团拿出来,展开,将其中一角凑到火折子上头。 布团沾上了火星子,慢慢地燃烧了起来,张宏的眼眸映着火星子,嘴角向一边咧开:“烧吧,都烧掉……我看你们还能找出什么证据来?” 张宏的话还没落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一棵大树后面闪电般地飞过来,张宏猝不及防,他甚至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手腕就一痛,手中的火折子滚落到地上。 他的胸口也紧跟着吃了一脚,他“哎哟”的一声往后仰去,身后刚好有一个大石头,他这么摔下去,一头砸在石头上,顿时眼冒金星,一股粘稠的鲜血流出来,将石头瞬间染红了。 阿莱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的一支树桠,用它挑起张宏手上的布团,插在地上,然后双手环胸,柱子一般地站在那里守着张宏。 惜颜率先找到静慧师太这组,她将如烟的事情跟她们说了一下,静慧师太和小师傅各自念了一声法号,阿碧则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在外人看来这样的阿碧很冷血,但这跟阿碧的成长经历有关,在阿碧的眼里,这世界只分为两种人,一种是自己人,一种是外人。 能被她视为自己的人,她绝对护犊子,无条件偏袒保护,而不能被纳入她世界的人,她的确很冷血,就是对方死在她面前,她也可以做到面不改色见死不救。 之后她们继续寻找其他人,准备齐人后再去案发现场,这次她们没找多久,便遇到了已经被平安找齐的其他组的人。 看到惜颜,春桃一个箭步飞扑上来,一把抓住惜颜的手,哽咽道:“江小姐,安哥说我家小姐她……她出事了,你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惜颜吓了一跳,低头看到泪流满面,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春桃,正用悲切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她不忍地看了春桃一眼:“很抱歉春桃,你家小姐的确遇害了。” 春桃一双核桃眼眨了眨,然后“哇”的一声哭起来:“小姐……怎么会这样?谁会害小姐……我回去要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他们会打死我的……” 春桃伤心是真的,只是这伤心里面,有多少比例是担心自己被打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 惜颜叫阿碧扶着春桃,她抬眼看了杨易文一眼,只见后者一脸悲恸的神色,掌柜则是念叨着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一行人沉默着向案发现场走过去,当看到如烟的尸体时,杨易文和小师傅都跑到一边干呕了起来,而春桃则是被吓得面色如土,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发抖,之后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阿弥陀佛。”静慧师太对着如烟的尸体念了一声法号,然后闭上眼睛,转动着手中的檀木佛珠,嘴上又低又快地念起了往生咒,以此超度如烟的亡灵。 掌柜脸色虽然也不是很好看,但算是一行人比较大胆的,他看了如烟一眼,然后转身看着苏世决道:“苏公子,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苏世决环视了一下众人道:“如烟小姐这个样子显然是遭遇了毒手,当务之急是报官缉拿真凶,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掌柜点头:“苏公子所言极是,只是通往省城的桥被大水冲断了,这要怎么去报官?” “这点掌柜倒可不必担心,在下自有办法,只是现下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掌柜一脸不解:“什么更为重要的事情,苏公子请讲。” “如烟是在客栈不见并被杀害的,住客栈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有嫌疑,为了避免凶手逃跑,在衙门捕快到来之前,我们所有人都不准离开客栈!” 掌柜一怔,继而有些震惊道:“苏公子的意思是,如烟小姐有可能是被我们中的一人杀死?” 苏世决目光微凝:“一人或者多人联合作案,现在暂未可知,我也只是根据实际来讲,毕竟客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近日又连日下雨,应该不会有盗寇草贼之辈的过来害人。” 掌柜想了一下反驳道:“那也未必,也有可能就是盗寇草贼之辈干的,他们有可能藏身在附近的山头,出来找食时撞到如烟小姐,然后见色起意……” “掌柜说的这种情况可能性极低,因为你们看……”苏世决走到如烟旁边,指着她手上的翡翠玉手环,还有头上的金钗道:“若真是盗寇草贼,他们就不会只杀人而不劫财。” 掌柜一看,连连点头:“苏公子所言极是!” 苏世决说的这些情况,惜颜也注意到了,她抬眸看着正在和掌柜说话的苏世决,第一次对他有些改观了——原来这苏骚包并不是一无是处。 而且虽然她不是很想承认,不过他认真起来的样子,还挺有男人味的。 惜颜看着苏世决,没想到他正好回过头来,将她偷看他的眼神抓了个正着! 惜颜一怔,下一刻将头撇过去,眼睛做贼心虚地飘了起来,看天看地就是不往他那个方向看。 苏世决见状,嘴角往上一勾,迈开长腿朝她走了过去…… 第12章 风幡没动是心动 看到苏世决向自己走过来,惜颜心里就直打鼓:这苏骚包想干嘛?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原因,她想都不想转身就想跑,可苏世决人高腿长,没三两下就将她堵住,惜颜差点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苏世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为什么见到我就跑?你很怕我吗?” 惜颜不敢看苏世决的眼睛,嘴巴却不愿意服输:“谁跑了?我干嘛要怕你,我只不过想起有事情没处理。” 苏世决身子矮下去,漆黑清澈的眼眸盯着她:“什么事情?” 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到她脸上,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又来了,惜颜的心好像被放进一只兔子般快速地跳动起来。 “砰砰砰!” 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很担心他会听到她的心跳声。 “你又脸红了。”他的声音低沉,很有质感,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很想揍他。 她真的很容易脸红,他不过靠近一点,她就又脸红了。 惜颜果然再次炸毛了,她伸手一把将苏世决推开,横着脖子怒视他道:“什么事我干嘛要告诉你?还有你没事干嘛靠那么近,男女授受不亲懂不?” 苏世决盯着她看,越看越发觉得像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明明没有什么杀伤力,偏偏以为自己是凶猛的老虎,这让他想起他十岁时养过的一只小奶猫。 那小奶猫动不动就炸毛,一炸毛就用小爪子抓他,用刚长出来的小牙齿咬他,那样子又可爱又好笑,他当时喜欢得不得了,它要胡闹,他就由着它胡闹,宠得它没法每天。 有一天它忽然不见了,他茶饭不思地到处寻找,还发动全府的下人一起帮忙找,一天后,它被找到了,头和身体分家,眼睛被挖出来,死相非常惨,之后他再也没有养过任何宠物。 他的目光幽黑迫人,惜颜对视不下去,率先败下阵来,手往袖袋掏了掏道:“这个还你。” 苏世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的手修长如笋尖,白嫩粉融如雪,他记得这种白嫩在孩子身上才有看到过,银色的小口哨放在她掌心里,生生被比得黯然失色。 不像一般的女子,她没有留指甲,十指皆剪得短短的,看上去干干净净的,指甲上也没有涂凤仙花汁染的蔻甲,可苏世决觉得那指甲上天然的盈润肉粉色很是好看,甚至是他见过最好看的颜色。 惜颜看他直盯着自己的手看,眼神亮了又亮,她心中又开始打鼓,这苏骚包该不会有什么怪癖吧? 前年隔壁镇发生了一起连环命案,死者都是十五六岁的女子,双手被砍断,现场找不到断手,那段日子搞得人心惶惶,她爹怕她出事,直接将她禁足,后来案子破了,凶手是个有恋手癖的男子,捕快去搜查他的家时,在他的房间里面搜出了十几双人手。 惜颜越想越怕,索性将小口哨扔过去,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藏在衣袖里。 苏世决看那双白嫩修长的手消失在眼前,心中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遗憾,他扫了眼手中的口哨,抬头问道:“你刚才吹响了口哨,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一讲到案子,惜颜瞬间就将那点害怕给丢到脑后:“没有,不过我怀疑张掌柜跟如烟的死有关系,我没武功,怕自己跟踪会被发现,所以叫阿莱去跟着张掌柜。” “你们在说什么?张掌柜他怎么了?”掌柜耳尖,听到他们提到张宏,立即走过来。 “如烟失踪那天,我在浴房还有去茅厕的路上,闻到过一种很特别的香味,之前只是觉得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可刚才我回客栈通知大家,路过张掌柜的身边时,我又闻到了那种香味,是茉莉花胭脂的味道,张掌柜还将胭脂拿出来给我看。” 惜颜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因为已经干呕完的杨易文正朝他们走过来。 等杨易文走过来,她方继续道:“我怀疑张掌柜跟如烟的死有关,所以用话试探了他一下,我告诉他如烟死了,可他看上去并不是很惊讶,这更加深了我的怀疑,所以我出去后,便叫阿莱跟着他。” 听到惜颜的话,杨易文顿时就激动了起来,一张白皙秀气的脸涨得通红:“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我之前几次看到他用冒犯的眼神看着如烟……小姐。” 静慧师太念好往生咒,扶着小师傅也走了过来。 惜颜嗤笑了一声:“如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看到其他男人用那样的眼神看她,你都不敢出面阻止,怪不得如烟看不上你。” 苏世决看着杨易文俊眉一挑:“如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杨易文被惜颜讽刺了一下,脸涨得更红了,脖子也红得跟火鸡一样,良久才微微点头道:“如烟跟我是家里长辈定下的娃娃亲。” 苏世决眼眸微凝:“那平安跟她要生辰八字时,你怎么不反对?” “我……我……”杨易文“我”了好一阵,也没说出一整句话来。 “肯定是觉得比不上我家少爷,所以才不敢开口反对。”平安一脸笃定道。 惜颜对平安这种盲目的崇拜嗤之以鼻,若不是现在这种局面,她很想反问平安一句:你该不会觉得你家少爷的屁也比别人香吧? 惜颜没有问出来,所以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如果她用这个问题问平安,平安会用肯定确定一定的态度回答她:是的,他家少爷的屁的确比一般的人香。 杨易文没有回答苏世决的话,他垂着头,两眼盯着地面,但苏世决和惜颜都注意到,他的拳头紧捏成拳,手背青筋直露,这说明他的内心其实很介意这事,直到现在都依然很气愤。 惜颜想起那天晚上他和如烟争执的情景,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杨易文比张宏更有杀人的动机。 只是她没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当务之急是去搞清楚张宏到底有没有杀害如烟,若真是张宏做的,那救没有提起来的必要,若不是,到时候再说也不迟。 苏世决拿起口哨放在嘴边吹了起来,口哨出来的声音跟鸟叫声很像,不认真细听,完全听不出来是口哨吹出来的。 苏世决吹完,过了一会,在东边的地方响起了同样的鸟叫声,苏世决看了众人一眼道:“阿莱说他已经抓住了张宏,让我们赶紧过去。” 众人听到苏世决的话,都看着他的手中的口哨露出一脸的好奇。 “苏公子手里的东西是什么玩意?怎么这么神奇,吹起来声音像鸟鸣不说,怎么还能读懂对方的意思?”掌柜一脸好奇和艳羡地看着苏世决手中的口哨问道。 苏世决扬了一下手中的口哨,轻描淡写道:“家中有个长辈是工匠能手,这是他在世时送给我的礼物。” 掌柜和杨易文闻言,都有些遗憾,尤其是掌柜,一脸的可惜。 苏世决回头,看到惜颜两眼呆呆地盯着他手里的口哨,表情很奇怪,不像好奇,更不像是羡慕。 他俊眉一挑,戏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跟便秘似的。” 惜颜瞪了他一眼,却什么话都没有说扭头就走了。 苏世决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这可不像她的性格,按照之前她的表现,她此时应该又炸毛才对。 “平安,你觉得她这是怎么了?”苏世决用手碰碰他的头号粉丝。 平安看着惜颜的背影,也是一头雾水,研究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叹了一口气道:“少爷,这女人的心,就跟海底的针一样难以琢磨,你最好还是不要猜了。” 苏世决看平安感慨连连的样子,仿佛很有对付女人的经验似的,不禁好笑:“平安,如果我没记错,你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哪里来的这种感慨?” 平安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当场扯着脖子跳脚道:“少爷你有什么资格取笑我,说得好像你摸过一样?” 走在前面的惜颜肩膀抖动了一下,苏世决刚好看到,一个爆栗就落在了平安的额头上:“你给我闭嘴,扣掉你二两的打赏!” 平安不服气地哇哇叫:“少爷你凭什么这么做,我又没有说谎,你的确没有摸过姑娘的手……啊,少爷你为什么打我……我要回去告诉夫人……” 惜颜嘴角虽然笑着,可眼眸里依然一片纠结,她将口哨还给苏骚包时忘记擦拭了,苏骚包刚才没有擦就拿来吹,那他们岂不是等于间接……亲吻了? “间接亲吻”四个字一蹦上脑海,惜颜的脸瞬间就红了。 之后平安看惜颜一直脸红红的,又不敢拿眼去看他家少爷,一撞上他家少爷的眼神就跟避瘟疫一样避开,平安想了好久,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又是一个折服在他家少爷魅力下的颜控女子,肤浅,真肤浅! 当然此是后话。 此时他们一行人正朝阿莱走过去,晕倒的春桃则是由杨易文背着过去。 掌柜本来提出让杨易文送春桃回客栈休息,却被苏世决给否定了,他认为现在不知道凶手是什么人,如果是凶手是个专门针对女子的变态,那春桃一个人呆在客栈,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掌柜闻言连连称是。 一行人拐进密林,远远便看到了一条红色的肚兜挂在枝桠上,随风摇摆…… 第13章 张宏抵赖始排查 “那是什么东西?”平安踮起脚尖一脸好奇地探头探脑,“看着怎么这么像肚兜?” 苏世决凤眸微凝,点头道:“这次你没老眼昏花,就是肚兜。” “……”平安看着他家少爷的背影默默握拳! “啊,还真的是肚兜!只是他们两个大男人怎么会有肚兜?而且还挂在枝桠上?”掌柜也是一脸的不解。 苏世决加快脚步走到惜颜身边,低声道:“看不出你还有点本事,这张宏果然有问题。” 惜颜鼻子一仰,得意道:“那还用说,也不看看是谁出手,不是本小姐自吹自擂,在我们镇里,大家可都是称我为美女神捕!” 惜颜这话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也有几分真实在里面,她在无意之下帮过知县查过几宗案子,人家知县随口夸了她那么一句,她就一直放在心上。 苏世决闻言,嗤笑一声:“还美女神捕,瞧你美的,我看是灵犬神捕才对吧?” 惜颜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嘲讽自己鼻子跟狗一样灵,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你个苏骚包,你给我站住!” 苏世决已经跑到前面去,不过还不忘回头对她做了个鬼脸:“有本事你来咬我啊,灵犬神捕,汪汪汪……” 惜颜:“……” 平安:“……” 若说惜颜是被气得无语凝噎的话,平安则是觉得他家少爷幼稚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只是……平安看看他家少爷,再看看惜颜,一脸的若有所思:他家少爷以前虽然很毒舌,但至少是正常的,他怎么感觉自从遇到这位江小姐之后,他家少爷就开始往不正常的道路越走越远呢? 一行人终于走到阿莱面前,苏世决扫了一眼张宏,问阿莱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莱看到苏世决,跟白杨树一样挺拔的身子终于动了:“少爷,江小姐让我跟着张掌柜,我一路从客栈跟到这密林里来,然后看到他拿出火折子想要烧这东西,我便出手阻止了。” 众人低头看向被阿莱阻止的张宏,只见后者眼睛闭着躺在石头上,一脸苍白失血过多的模样,石头被他后脑勺流出的血都染成了红色的,场面看上去有些骇人。 苏世决上前两步,居高临下俯视着张宏道:“张掌柜,你要不要跟大家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张宏其实早就不晕了,而且阿莱怕他失血过多而死,一早给他找了草药敷上,所以说那石头看着被染红挺恐怖的,其实流的血就那么多。 只是这会儿他压根不想面对这些人,索性躺尸装死。 装死? 惜颜嘴角微微一勾,她刚才以来就看到张宏的手在动了了,现在才来装死未免迟了点? “看来张掌柜是摔晕了,阿碧,这事就交给你了!” 张宏闻言,全身肌肉一紧,阿碧那丑娘们一个顶得过两个男人,下手不是一般的狠,昨天他脖子被掐了一下,到现在还有点疼。 张宏内心有些挣扎,考虑着是否要自己醒过来,可阿碧压根不给他考虑的余地,大步走过去,正好一脚踩在张宏的手背上。 张宏当场就想骂娘了,这丑婆娘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比母猪还重,这一脚下去他的手几乎要废了。 张宏原本还想忍一忍,可是接下来阿碧二话不说掐在他的人中上,他就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啊了一声睁开眼睛:“放手放手!你娘的,疼死老子了!” 惜颜看着张宏凉凉道:“张掌柜这醒得还真快,阿碧的手刚下去你就醒了,看来伤得也不是很严重?” 张宏脸一阵白一阵红,冷哼了一声。 众人这便知道张宏刚才是在装晕。 “既然张掌柜已经醒来,那就给大家说说这肚兜是怎么回事吧?”苏世决再次开口。 张宏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后的泥土,眼睛一瞪道:“苏公子你来得正好,这个叫阿莱的是你的下人对吧?” 苏世决点头:“没错,阿莱是我们苏家的人,怎么了?” 是我们苏家的人和是我们苏家的下人,一字之差,却意义大不一样。 阿莱看了苏世决一眼,脸上虽然依然面无表情,可惜颜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他冷峻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眸光。 张宏一双眼瞪得老大,蛮横道:“怎么了?我还问你怎么了!你家下人无故将我打伤了头,你看,都流了多少血,这笔账你说说该怎么算?” 苏世决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那张掌柜想怎么解决呢?” “至少你得赔我……五十两!”张宏伸出一个手掌。 苏世决点点头:“可以,没问题。” 张宏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苏世决这么好说话,早知道他就要一百两了,张宏正懊悔着没多要,就听到苏世决继续道:“先赊账,日后再还。” 惜颜闻言,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这厮根本不可能那么好说话。 张宏当场就跳脚了:“老子行商这么多年,还没听过这种事情还能赊账的?你玩我啊?” 苏世决浅浅一笑,只是那笑意根本没有抵达眼底:“我是怕张掌柜有命收,没命花,所以这银子我先帮张掌柜留着,若是张掌柜被处决了,我到时候再让人作为丧事礼金送到你老家。” 惜颜在心中默默为张宏点了一根蜡烛,跟苏骚包比毒舌,那真是自找罪受啊。 张宏果然气得脸通红:“他奶奶的,你敢咒老子,看老子不弄死你!” 张宏说着撸袖子就要上前去,阿莱冷冷地往前一站,挡住他的去路,张宏一头撞上阿莱结实的胸肌,那气焰一下子就灭了。 这气焰一灭,他的理智也跟着回来了:“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会被处决?” 苏世决目光清冷:“张掌柜,如烟被人害死了,你不惊讶不关心就算了,还偷偷摸摸跑到这林子里来烧肚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肚兜就是如烟的?” 张宏吞咽了一口口水,继续强词夺理道:“你莫要含血喷人,谁告诉你这肚兜是如烟的了?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否则你就是在毁谤!” “不是如烟的,那是谁的?” “是……是我一个姘头的,我怕回到家被我家那恶婆娘搜到又跟我闹,所以就想着回家前把它给烧了!”张宏眼神飘忽不停,一看就是在说谎。 “既然是姘头的,直接丢了就是,何必鬼鬼祟祟跑到密林里烧掉,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张宏脖子一横:“谁做贼心虚了?谁规定肚兜就必须扔了,不许烧掉?” 苏世决清冽的长眸微微一敛,冷笑道:“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阿莱,将春桃弄醒。” 阿莱恩了一声朝春桃走过去,杨易文赶紧将春桃放到地上,同时看到阿莱手中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排寒光闪闪的长针。 阿莱蹲下去,拿出几根针分别刺入春桃的人中、少冲,以及百会等穴道,用手慢慢地黏了几下,春桃便慢慢地睁开眼睛。 “别动。”阿莱开口制止想坐起来的春桃,手中却一刻没有闲着,将几根银针拔_出来,重新放回去。 春桃醒过来一时还有些迷茫,愣了一下才想起她家小姐被人毒害的事情,嘴巴一咧,又要开哭。 平安得到苏世决的指使,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将一块布塞进春桃的嘴巴里,春桃吓了一跳也忘记了哭泣,呜呜地叫着。 春桃呜了两声才想起自己的手脚可以动,她将布拿下来,一脸惶恐地看着众人道:“你们想杀人灭口?” “不是想杀人灭口,而是想让你别哭,你一哭就没完没了,还怎么帮你家小姐找出凶手呢?” 春桃一怔:“帮小姐找出凶手?” 苏世决点头:“没错,你过来看一下,这个肚兜是不是你家小姐的?” 春桃走过去,将肚兜拿起来翻看了两下,然后激动地叫了起来:“是小姐的,是小姐的!之前小姐不见了一件肚兜,我们还以为是被老鼠给拖走了,怎么会在这里?” 苏世决剑眉微挑:“物有相似,你怎么确定这肚兜就一定是你家小姐的?” “你们看,”春桃将肚兜翻过来,手指着角落处,“我家小姐刺绣非常了得,所以她的东西都喜欢自己绣上一些花纹图案,然后在角落处绣上自己的名字。” 大家看过去,果然看到肚兜上面绣着“如烟”两个字。 苏世决抬头看着张宏,眸色一冷道:“张掌柜,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你偷了如烟小姐的肚兜,被如烟小姐发现了,怕事情败露,所以借机杀人,我说的对不对?” “原来是你杀死了小姐,我跟你拼命!”春桃上前去,对着张宏一顿乱抓乱挠。 张宏对付不了阿碧,可是要对付春桃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这会儿他理亏,也知道他要是敢对春桃动手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他不敢动手,只是一个劲地躲避。 苏世决看打得差不多了,这才使了个眼色给平安,平安上前将春桃架开,众人一看,张宏的脸色多出了无数的红痕,那样子好不滑稽。 “臭娘们!”张宏疼得咧嘴呲牙,“没错,肚兜是我偷的,但这不代表人就是我杀的!再说了,如烟失踪时,我正在房里睡觉,后来被你们吵醒,才起来跟你们一起找人的,试问如果真是我杀人,我怎么将如烟弄走?” 第14章 懦弱书生猥琐男 苏世决眼眸幽沉如水,的确一下子被张宏的话给问倒了。 惜颜却冷笑一声,问阿碧道:“阿碧,当时我让你回去通知大家过来时,你是在哪里看到张掌柜的?可是在他房里?” 阿碧想了一下摇头道:“不是,是在客栈门口。” 惜颜挑着黛眉问张宏:“那敢问张掌柜半夜三更不在房里,跑到门口是做什么?” “我尿急起来上茅厕不行啊,难道这江小姐也要管吗?你又不是我婆娘,这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张宏一脸粗鄙,到了这时候还不忘记占惜颜的便宜。 “啪啪!”两声! 张宏的话才刚落地,脸上便被打了两个耳光,左右各一巴掌,阿碧的手劲非常大,张宏两边脸一下子就肿得老高。 张宏火冒三丈,正想开口骂娘,定睛一看,只见阿碧的手高高举在他面前:“一个字一巴掌!” 张宏瞪着阿碧吞咽了一口口水,这哑巴亏他只能和血吞,他想着以后他出门也要聘请一个高手在身边当保镖,看谁不顺眼就打谁,不过这样武功上乘的保镖应该不便宜,这两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和公子。 “张掌柜,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否则有得你罪受!”苏世决脸色淡淡,可是一双长眸却幽黑迫人。 张宏心里万分不服气,可是谁叫他没有武功高超的保镖,他撇撇嘴,暗暗在心里骂了几句脏口,算是把这个口气给生吞了下去。 惜颜看张宏不再耍赖,继续道:“我的鼻子天生比一般人灵敏,那天晚上,在去茅厕的路上,我闻到了一股很特殊的香味,当时只觉那股香味很特别,但一时半会没想起来是什么味道,后来去浴房时,我又闻到了那股香味,当时我以为是如烟小姐身上留下的闻到,就没多想。” “可刚才我去通知大家时,在前堂里遇到了张掌柜,却在他身上又闻到了那股香味,我跟张掌柜说起香味的事情,他从身上拿出两盒胭脂给我看,并说自己是胭脂商,结合那晚的事情,我怀疑当晚如烟沐浴时,张掌柜去过浴房,于是我便留了个心眼,出门后叫阿莱跟着张掌柜,没想到还真让我猜着了!” “至于你说的如何将如烟弄走,你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烟和春桃在下楼时吵醒了你,你便一路跟着她们去了浴房,后来我被猫吓到发出尖叫,如烟叫-春桃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在这个时候对如烟下的手,之后你将如烟藏起来,然后要返回房间却来不及了,所以这才有了阿碧在前堂遇到你的情景。” 惜颜一席话说下来,思路清晰,分析得有理有据,一张白皙绝色的小脸严肃又认真,苏世决抬起乌黑的长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你血口喷人!”张宏像青蛙一样跳起来,气急败坏地怒吼道:“什么鼻子比一般人灵,你说灵就灵啊?还有我身上的胭脂是用白色茉莉花仁提炼成珍珠粉,糅以玉簪花和胡粉制成的玉簪粉,香味持久耐用,我之前去过浴房和茅厕,落下香味,难道不行啊?” 惜颜冷笑一声:“好,香味的事情我们暂且不提,那你怎么解释这肚兜的事情?如果不是你杀害了如烟,你手中为什么会有她的肚兜,如果不是你做贼心虚,怕被我们发现,又为何偷偷跑到这里来烧肚兜,你摆明就是心理有鬼!” 一讲到肚兜的事情,张宏的气焰顿时熄了不少:“我说了,肚兜的确是我偷的,这个我认,我平时里就喜欢收集女人的贴身物品……但偷了肚兜不代表我要杀人,就算被发现了,我最多是被骂几句登徒子,被骂又不疼不痒,我何至于要杀人害命呢?” “你何至于杀人害命,这个你就留着去跟官差说!”苏世决冷笑一声,然后扭头对阿莱说:“将张掌柜绑起来,在官差到来之前,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张宏听到苏世决的话大惊失色,第一反应就是调头跑,可他肚大腿短,没跑两步就被阿莱给抓住了。 张宏比阿莱足足矮了大半个头,在他面前,他就像只被翻过来的乌龟,四肢挣扎,却只会让他看上去更狼狈。 阿莱从身上哪里掏出一条软鞭,将张宏双手反绞绑住,张宏越挣扎,那软鞭就束缚得他越紧,他挣扎了几下也就不敢动了。 张宏本来还一副很蛮横的样子,可是看现在大家真的动真格了,顿时有些慌了:“苏少爷,我真没杀人,真的不是我……” 苏世决看着张宏冷声道:“张掌柜,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为自己辩解,可是你不珍惜,既然这样,我们只好将你交给官差,反正现在人证物证惧在,你到时候就是有十张嘴,你都说不清。” 张宏一张脸涨得跟猪肝色一样,他行商多年,经常需要跟官家打交道,怎么会不明白一旦落入衙门捕快的手里,就是不死也得去一层皮! 衙门捕快办事那叫一个粗暴,往往为了能快点破案,他们都会对嫌疑人进行刑讯逼供,他之前有个一起行商的兄弟,被人陷害说他杀了人,人的确不是他杀的,可是他身上佩戴的玉佩却在案发现场被认找到,他有理说不清,最后被捕快打了好几十个板子,又夹了手指,最终受不了就认了,去年刚被斩首。 想到这,张宏浑身一个哆嗦,抖得跟秋天的落叶一样:“苏少爷,你救救我,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苏世决目光清冷:“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再不说实话,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说我说,可是……你要我说什么?”张宏也真是慌了,他的脸吓得像窗户纸般煞白.脑子一团浆糊,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喊冤。 “那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张宏点头如捣蒜:“好好,你问。”。 “如烟出事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像江小姐说的那样,跟着她们主仆二人到浴房去?” 张宏咬了咬牙,停顿了一会才点头道:“没错,我睡眠向来很浅,但凡有一点声音我就会醒过来,加上我的客房就在楼梯口,所以她们主仆二人一下楼梯我就醒了。我当时是好奇,三更半夜她们能去哪里,所以就跟在她们身后,没想到她们去的浴房,还……” “还什么?”苏世决俊眉冷冷一挑。 “还……还沐浴更衣……”张宏想起那天晚上香艳的画面,脸上也现出了猥琐的神色。 “下贱!”惜颜恨不得一口痰吐到张宏脸上,这人真是太不要脸,猥琐也就算了,现在如烟死了,他想起那个画面,还能一脸享受,真是太让人恶心了! “你个禽兽,你坏了小姐的名誉,我……我跟你拼命!”春桃张着两只爪子又要扑上去抓张宏的脸。 可她还没有扑上去,有一个人的动作比她还快,只见杨易文吼叫一声,扑过去一拳砸在张宏的脸上,张宏手被绑着,完全没有抵抗能力,一下子便被揍倒在地上,杨易文还不解气,上去就对张宏一阵拳打脚踢。 张宏被他一脚踹在胸口上,痛得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哎哟杀人了杀人了……要出人命了……” 苏世决让杨易文发泄了一会,才叫阿莱去阻止,张宏躺在地上,头发凌乱,眼睛被揍青了,鼻子也流血了,那样子有点惨不忍睹。 杨易文被阿莱拉着,情绪还很激动,还想上前去揍张宏,张宏从地上滚起来,一边往后躲,一边用口水吐杨易文:“你个百无一用的破书生,我偷看如烟沐浴跟你什么事,谁要你狗咬耗子了?” 杨易文拳头捏紧,手背青筋直露,看着张宏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前将他撕碎。 “你看的是他未婚妻的身子,他能不揍你吗?”惜颜凉凉道。 杨易文的愤怒在她看来其实有点亡羊补牢的味道,如烟活着的时候,张宏不止一次对如烟做出这种猥琐的行为,可是杨易文看到了,却因为害怕打不过张宏,所以都默默忍了。 如果当初他敢出面警告张宏,或许如烟就不用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如烟真不是张宏杀死的,他至少也不敢跟着去偷看如烟沐浴,导致现在如烟死后,还要名誉受损。 在惜颜看来,杨易文简直是侮辱了“男人”这两个字,一点男人的气概都没有,怪不得如烟看不上他! 听到惜颜的话,掌柜和张宏两人都一脸吃惊的模样。 “如烟是你的未婚妻?”张宏看着杨易文吃惊地反问道。 杨易文紧握着拳头没回答。 张宏也是个精明人,看杨易文这样子就等于默认了,他“呸”的一声吐了一口血水在地上,扭头对苏世决道:“苏公子,那你应该将他也一起绑起来。” 第15章 下山报官相处 苏世决闻言,剑眉一挑:“你何出此言?” “你们因为我偷了一条肚兜就说我有杀人的动机,那这书生岂不是更有杀人动机?我曾不止一次看到如烟两主仆骂他是窝囊废,每一次他都特别生气,只是他太没用了,一直忍着,但有一次他忍不住,一拳将桌子都砸烂了,这事掌柜可以作证。”张宏说着看向掌柜。 掌柜点点头:“这个张掌柜说的的确是真的,那时候苏公子你还没有来,那桌子也是新做的,是用硬木做的,很结实,没想到杨公子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是生起气来力气还是蛮大的,一拳就那桌子砸掉了一个角,桌子现在还在,苏公子你要是想看的话,我可以叫阿旺搬过来。” 苏世决摇摇头:“暂时不用,但张掌柜说得很对,从这事来说,杨公子的确也有杀人的动机!” 杨易文看大家的矛头一下子转到自己身上,不禁也慌了:“你、我、我没有杀人,如烟是我没过门的妻子,我杀她有什么好处?” 张宏嗤笑一声:“你承认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可是人家如烟没承认啊,要不然她也不会将生辰八字给苏公子,说到底你是男人的自尊心受损,所以气起来就将如烟小姐给杀死了!” “你……你含血喷人……我跟你拼命!”杨易文一张秀气的脸涨得通红,脖子一下子又变成了火鸡脖,红得不行。 “拼命?你这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吧?苏公子,快把这破书生给绑起来,如烟肯定是他杀死的!”张宏躲在阿莱的身后一边躲一边喊道。 苏世决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到春桃说道:“这么说来,的确是有几分可能,小姐出事前天晚上杨公子约了小姐见面,叫小姐不要跟苏公子你去永州,小姐不答应,他就很生气,还将小姐逼到树下,若不是我当时及时冲过去,都不知道他会对小姐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杨易文急得不得了,额头都急出了一层冷汗:“我、我是生气如烟的所作所为,可是我怎么可能杀人,平时见人杀鸡我都害怕。” “苏公子,你都听到了吧?这破书生对如烟移情别恋的事情怀恨在心,一气之下就杀人灭口,这杀人动机够充足了吧!”张宏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使劲将脏水往杨易文身上泼。 杨易文气得脸色铁青,想上去跟张宏拼命,但张宏就跟猴子一样,用阿莱当做挡箭牌,他跑了几下,就几乎虚脱了。 “阿莱,将杨公子也一起绑起来。”苏世决开口制止这场混乱道。 阿莱点头,上前就将杨易文给绑了起来。 惜颜看着阿莱,很好奇他的身上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杨易文挣扎,脸如死灰:“你们放开我、我真的都没有杀人!” 苏世决看着杨易文,眼睛漆黑深不见底:“俗话说,不作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杨公子,如果你真的没有杀人,你更不应该反抗或者尝试逃跑,你这一逃跑,你就坐实了杀人的事实,到时候就算是跳进黄河你也洗不清。” “可我真都没有杀人……”杨易文脸色一片灰黄,跟死了一般,来来去去就只会说这么一句话。 “你跟张掌柜两人都说自己没有说人,可是在场那么多人中,就数你们二人最有嫌疑,杀人动机最大,所以为了防止你们逃跑,我不得不让阿莱将你们绑起来,你们俩也不用担心,要是你们真的没杀人,官爷定不会乱判你们的罪。” 张宏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依了:“现在不是你被绑起来,你倒说得轻松,这青天白日之下,最不缺的就是屈打成招的事情!” 苏世决冷笑一声:“张掌柜你最好乖乖闭上嘴巴,要认真讲起来,你的嫌疑比杨公子还大,捉奸捉双,抓贼抓脏,你当场被我们抓住你在烧如烟的肚兜,就只这条,就够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张宏被苏世决这么一吓,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只不断地念叨着自己没有杀人。 苏世决看张宏终于不再顶牛,转身看着掌柜道:“掌柜的,现在客栈出了人命,我们必须赶紧去报官。” 掌柜点头:“苏公子所言极是,只是谁去报官呢?” 苏世决回答之前,乌黑深邃的眼眸往惜颜的方向扫了一眼道:“我想了一下,觉得由我和江小姐一起去最合适。” 惜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眼花,苏骚包刚才看她的那一眼,她仿佛在里面看到了笑意。 不过不管有没有看错,她都不想跟他单独相处! 惜颜美眸一瞪道:“为什么要我跟你一起去?” “对啊,为什么呢少爷?”平安也是一脸不解。 “虽然目前来看,张掌柜和杨公子两人嫌疑最大,但在定案之前,我们所有人依然有嫌疑,换句话说,在案情水落石出我们都不能离开这里,但又必须有人去报官,所以就必须有两个互无关系的人一起去报官,这样能彼此制约,防止对方逃跑。” “至于为什么是我跟江小姐呢,这是经过层层刷选的结果,掌柜你是一店之主,必须留下来主持各种事情,客栈同样也离不开翠花和阿旺两人,所以你们三人排除在外,剩下能指派的便是静慧师太两师徒,江小姐两主仆,还有我们主仆三人。” “阿莱要看管张掌柜和杨公子不能去,平安胆子小,途中要是出了意外他无法承担,那就只能由我去。静慧师太年纪大,雨后山路不好走,小师傅年纪又太小,所以剩下一人只能从江小姐两主仆中去选,可是阿碧武功高强,若途中她要对我不利,我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所以层层刷选下来,只能由我和江小姐两个人一起去。” 众人听了苏世决的分析后,都纷纷表示在理,惜颜虽然心里不舒服,可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决定是最合理的。 “阿莱,在我们回来之前,你负责看守张掌柜和杨公子,不能让他们逃跑,当然也不能让他们出事。” 阿莱点头应下。 苏世决扭头看着阿碧:“至于你嘛……你便留下来保护春桃。” 阿碧看也不看苏世决,拉着惜颜的手道:“小姐,阿碧要跟你一起去。” 惜颜也很想带阿碧一起去,可明显不行,她摇摇头道:“刚才的分析你也听到了,你跟我一起去不合适。” 阿碧扭头指着苏世决道:“可小姐你长得这么漂亮,要是他半路对你意图不轨怎么办?” 惜颜额头露三条黑线,被当做登徒子的苏世决嘴角也狠狠抽搐了一下。 可他们两人都来不及开口,就被平安给抢先了。 “什么?我家少爷会对你家小姐不轨?真是笑话!你忘了我家少爷前天是怎么说的吗?我家少爷说,他就是孤寡一生,也绝对不会看上你家小姐这样的女子!” 苏世决闻言,嘴角抽搐得更加厉害了,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觉得平安很瓜躁,他甚至考虑让阿莱将他的嘴巴给缝上! 苏世决只觉有两道寒光射过来,他抬头一看,果然看到惜颜一脸怒目地看着自己,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此时只怕他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被人当面再次这么嫌弃,惜颜脸一阵红一阵白,为了挽回一点面子,她嘴巴一撇道:“这样更好,我也看不上你家少爷,我今天就把话给烙在这:我江惜颜就是当一辈子的老姑娘,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他这样的男子!” 苏世决本来对惜颜心中还有点愧疚,一听这话,顿时不得了,觉得惜颜这种人就活该一辈子当老姑娘,像他这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英姿飒爽器宇轩昂的旷世美男子居然都敢嫌弃!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哼的一声把头偏过去。 可阿碧和平安看到两人这样,都安心了,瞧他们两人有多讨厌对方,路上肯定不怕出事。 之后惜颜和苏世决两人随便收拾了一下就上路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惜颜走得飞快,双颊因为生气而气鼓鼓的。 苏世决看着前面走得飞快的窈窕身影,有些哭笑不得,他从不知道原来女人小气起来真的可以如此小气,她都生气了足足半个时辰,居然还不消气。 为了缓和气氛,苏世决开口喊道:“喂,你走那么快干嘛?等会跌倒了你可别哭啊。” 可他的话刚落地,惜颜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下,屁股重重跌坐在地上,差点没把屁股摔成两瓣! 什么叫乌鸦嘴! 什么叫好的不灵坏的灵! 瞧瞧这场面就知道了! 苏世决有些傻眼了,他也没想到自己嘴巴这么灵,他怔了一下跑过去,朝惜颜伸过去一只手道:“你没事吧?” 惜颜又痛又生气,抬眼,却看到苏世决一脸忍俊不禁的模样,顿时更是火冒三丈! “啪”的一声,惜颜甩开苏世决的手,忍痛站起来:“谁要你假惺惺!” 他果然是她的克星,从遇到他那一刻开始,她就开始倒霉到现在。 她越想越气,抬头指着苏世决道:“从这一刻开始,不准你跟我说话,还有,你离我远点,不准你靠近我一丈以内!” 第16章 哥哥有情妹无意 苏世决闻言,竟然没有反抗,也不跟她斗嘴,而是点点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可别回头来求我。” “猪头才会求你!”惜颜撇了撇嘴道。 惜颜说这句话的时候信誓旦旦、一脸坚决,她当时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有求苏骚包的时候。 可打脸来得不要太快! 惜颜这辈子出远门的次数一个手指都数得过来,平时里出门又有下人和阿碧跟着,根本不需要她认路。 其实让她认路她也认不了,这人嘛,在一方面上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那么在另外一方面便有可能出现缺陷,惜颜鼻子比一般灵,可是在认路方面,却不是一般的差,简单来说就是——她是个路痴。 此时山林里树木密集,周围的环境在惜颜看来,根本没有两样。 惜颜在一棵桦木旁边停下脚步,一手撑着树干,一边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双腿传来一阵阵酸软的感觉,她穿的鞋子根本不适合走山路。 若是此时眼前有一块石头之类的东西,她肯定会一屁股坐下去,甭管什么大家闺秀的形象。 她记得掌柜跟她说过,大概半个时辰便能走出这片林子,脚程要是快的话,连半个时辰都不用,她在这林子里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了,可还在林子打转,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她扭头看了一下身后那个不远不近刚好一丈远站着的苏世决,袖子底下的粉拳微微捏紧了。 她累得气喘呼呼,额头和身上都热出了薄汗,可是他却一脸优哉游哉,脸不红气不喘,那神情就跟游山玩水般的清闲,人与人的差异不是一般的大! 惜颜心里意识到自己可能迷路了,她嘴巴张了张,可是还没有发出声音,便看到苏世决将食指顶在鼻子上,露出两个鼻孔,嘴巴发出一声猪哼声。 惜颜差点没被气死! 这厮是在提醒她刚才说过的话,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拳头在空中比了比,最终还是将手放下,从袖袋里掏出一条手绢,垫脚将它系在头上的一条枝桠上。 今日的惜颜穿了一身娇嫩的粉蓝色,剪裁修身的衣裙衬托出她柔媚曼妙的身材,从苏世决站着的角度看过去,她的小腰儿那真是又小又细,仿佛轻轻一握,就能将它拧断。 她就这么拉直着身子,露出两条笔直而修长的大腿来,胸脯因为身子向前倾而隆起,这一凸一凹之间,显得越发的凹凸有致,惹人遐思。 苏世决的眼神从那高高隆起的峰巅扫过,耳根一下子就红,他偏头看着远处的风景,可脑海里却自动浮起刚才的画面,以及早上他倒在她身上的情景。 他的手动了动,那柔软而丰满的触感仿佛还萦绕在手上,这么想着,苏世决身体某一处竟然有了异常的反应。 那一处地方传来涨痛的感觉,让苏世决心中一凛,低头余光瞥到一端顶起,他的脸“轰”的一声,一下子就红透了。 他飞快抬头往惜颜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她没注意到自己这边,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身子一偏,用手拉了拉袍子,摆弄了好一会,才让那个东西显得不那么突兀。 说实话,苏世决心里是万分的震惊,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禽-兽”,就凭人家姑娘一个侧影就能起反应,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的龌龊,只怕她的手指会戳到他脸上来。 惜颜系好了手帕,扭头看了苏世杰一眼,看他侧着身子,耳朵在天光下粉粉的,连脖子都有红透的迹象,心里有些迷惑,不知道这厮在干什么,不过她也只是好奇了一下,很快她就抬脚再次启程。 惜颜往这边看过来时,苏世决全身都绷紧了,看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异常,他高高提着的那口气才彻底松下来,只是…… 他低头看着自己那个坚-挺不疲的东西,心中暗骂了一声:不争气的东西! 他刚才暗自深呼吸调息,已经让那东西有消下去的迹象,谁知道惜颜不过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就是那么一眼,那东西居然给他死灰复燃,比刚才还斗志昂扬! 为了不让惜颜发现自己的“猥琐”,苏世决跟在惜颜两丈外的后面,还躬着身子走路,好在惜颜的心思都在找路上,没空理他,他走了好一会后,才让那东西平息下去。 当转了一大圈,惜颜再次回到她系了手帕的原点时,她真的是想哭了。 此时她是又累又渴,行囊里的水早被她喝光了,连一滴都倒不出来,天色渐渐暗下去,要是在日落西山前走不出去该怎么办? 一阵晚风吹来,夕阳下的密林半边瑟瑟半变红,看过去无端多了几分阴森的感觉,惜颜看着远处阴森森的林子,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回头去找苏世决,后者在两丈外的地方,身子靠在树干上,嘴里叼着一根野草,那样子明明很痞,但不知道为什么,放到他身上,却无端让人觉得帅痞帅痞的。 “哎呀,看来今晚是要在这鬼林子里过一晚了。”苏世决看着天空自言自语道:“听说这鬼林是出了名的鬼遮眼,就是当地人进来都找不到路出去。” 苏世决说完,用余光往惜颜这边扫了一下,不负期望地看到惜颜的脸色瞬间转白。 “还有啊,听说这鬼林一到晚上,所有鬼都会出来,有饿死鬼、冤死鬼,五花八门,可精彩着呢!” 惜颜的脸色煞白如雪,她平时是不信这鬼不鬼的东西,可今天她明明照着一条直线在走,却偏偏还能让她走回原点,这让她心里发毛,而且此时阿碧又不在身边,别说出来一只鬼,就是跳出来一个人,都能把她吓个半死。 这会儿,惜颜是真的深切体会到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刚才就不该把话说得那么满! 在吓死和不要脸之间犹豫了一下,惜颜果断地选择了后者,她朝苏世决走过去:“喂,姓苏的,你既然知道这林子的名字和由来,那你是不是知道怎么走出去?” 苏世决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嘴里叼着那根野草一上一下地转来转去,转得惜颜心烦,可他就是不接口。 “喂,你说话啊,我现在允许你跟我说话了。” “你以为自己是公主啊,想让人说话就说话,不准说话就不准说话,还有刚才是谁一脸信誓旦旦说猪头才会求人的?”苏世决一双眼睛向上看着天空。 惜颜正好站在他的侧面,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又长又黑,十分好看,可惜颜看了,恨不得上前将它们全部都拔光! 橙红色的晚霞将西边的天空整片染红,仿佛有人不小心打翻了染料桶,幽静的林间,秋风习习,初秋的风带着一丝萧瑟,吹得树叶哗啦作响。 林间倦鸟归巢,偶尔发出几声鸣叫声,却让这林间显得越发的幽静。 苏世决一脸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闲适表情,只可惜惜颜没有那个心情欣赏当前的美景。 “那你想怎么样?”惜颜深呼吸再深呼吸,劝自己不忍则乱大谋。 苏世杰终于低下头来,第一次正眼看她,只是还是不说话,他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鼻头比了比。 惜颜气煞,他这是让她承认自己是猪头,要她扮猪叫。 “你不要太过分,我告诉你!”惜颜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 “不要拉倒,反正我可不介意在这山林里过一晚。”苏世决耸耸肩,漆黑的眼眸全是浅浅的笑意。 惜颜觉得自己又不淡定了,她想抓狂,想尖叫,想将他这张让人生厌的嘴脸撕碎! 只是若真将他撕碎,到时候剩下她一个人在这里更惨,想到这,惜颜生生将胸口的怒气压下去,伸出一根食指压在鼻头的地方,然后轻轻发出一声猪哼声。 “哈哈哈……原来美人做这个动作也是很丑!”苏世决笑得不要太夸张。 惜颜一张白皙的小脸红得跟关公一般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她虎落平阳,且让他这只犬欺负一下,等他日,她定要一报今日之仇!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 苏世决抬了抬眼皮看她,凉凉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惜颜咬牙:“那你还想怎么样?” 苏世决漆黑清澈的眼眸看着她,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道:“在我们永州那里,求人办事,怎么也得叫人一声好哥哥,哪里有喂喂喂的叫,若有人真敢这么叫,准被扫地出门!” 他的眼睛映着夕阳的余晖,波光流转,叫人一看就会挪不开眼睛,可惜颜看着却很想两指戳瞎他! “是不是我不叫,你今晚就打定不走了?” 苏世决点头:“没错。” 惜颜拳头松了又紧,这样反复松紧了好几次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来:“好哥哥……” 第17章 出鬼林借宿山庄 惜颜的声音天生软糯,不用捏着嗓子说话自带一种说不出的清甜,此时“好哥哥”三个字经由她的口而出,就好像糯米团子在糖沙子上滚了一圈般,又软又糯又甜,将人的心都给酥化了。 苏世决只觉心底深处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他有股想将她抱在怀里压在胸口,像小时候爱抚那只小奶猫那样,摸摸她的小手、捏捏她的小脸,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惜颜看苏世决盯着自己,嘴角还露出了诡异的笑意,心里不禁有些发毛,该不会让阿碧的乌鸦嘴给说中了吧——这苏骚包想对她意图不轨? 要是他真想乱来,惜颜觉得自己还真不是他的对手,两人身高、体重皆有悬殊,再加上女子天生力气不敌男子,她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啊。 她爹总嫌弃她长得太“魁梧高大”,没法让男人产生保护欲,可是此时站在苏世决面前,她足足矮了他大半个头,显得她特别小鸟依人。 惜颜仰着头一边防备地看着他,一边嘀咕着不知道他是吃什么长大的,他比她认识的男子都要高挑修长。 惜颜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毕竟他说过就是孤家寡人一辈子,也不会喜欢她这种女子,可当苏世决朝她的头伸出一只手来时,她再也没法淡定了,“啪”的一声—— 她一手打掉苏世决伸过来的手,往后连连退了两步,用手护在胸前,怒斥道:“姓苏的,你想干嘛?你要是敢乱来的话,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手背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让苏世决顿时从那股酥软的冲动中回过神来,他心中暗暗吃惊不已,他素来以自己超强的自控能力为傲,可今日却连连因为她而失去控制,这种感觉让苏世决觉得有些危险。 不过现在并不是细究的时候,她正一脸怒目地瞪着自己。 如变脸般,苏世决迅嘴角一勾,迅速换上一副痞痞的神情,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样,嗤声道:“你放心,就你这身材,本少爷可没兴趣。” 但有性-趣啊,如果他的身体的某个部位能够说话的话,肯定会跳出来补上这么一句。 每当口是心非或者说谎的时候,苏世决的耳朵就会发热变红,而此时,他说完那句“没兴趣”后,耳根就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个颜色,只是天色渐晚,惜颜没有注意到,就算看见了,她也不知道他这个特点。 惜颜这会儿正因为苏世决的话而火冒三丈:她这身材怎么了,不是她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她这身材可是该大的大,该小的小,一点都不含糊。 用阿碧的话来说,就是没十全十美,也有十全九美。 可这该死的苏骚包却说她这身材他没兴趣,惜颜恨不得上前撕碎他那一脸嫌弃的嘴脸! 怪不得古人说,唯有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女人的心有时也真是奇怪,刚才苏世决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她觉得自己受了冒犯,可现在对方说对她没有兴趣,她还是觉得受了冒犯。 苏世决看她因为自己的话而气得两腮鼓鼓的,那样子有说不出的可爱,他盯着她,俊眉一跳,戏谑道:“听到我说对你没兴趣,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你很想我对你感兴趣吗?” 惜颜啐了他一口,脸红红道:“我呸,谁要你对我有兴趣了?不过你既然对我没兴趣,那你刚才干嘛一直盯着我看,还有你那狗爪子朝我伸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苏世决被惜颜问得怔了一下,但他脑子转得飞快。 只见他眼睛一转,将嘴里的野草吐掉,指着她的头顶道:“你头上有条虫,我刚才想帮你抓掉,谁知你不领情就算了,还以为我想对你意图不轨,窦娥在天若有灵的话,便会知道我有多冤枉。” 惜颜知道苏世决那把嘴巴厉害,死的都能被他说成活的,可此时她根本没心跟他对呛,当她听到“虫子”两个字时,全身一下子就僵硬了。 她歪着头,一动也不敢动:“虫子在哪里?它还在我的头发上吗?” 苏世决张望了一下,点头道:“嗯,还在,哦,它在你头顶那里,正努力想钻进你的头发里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惜颜想尖叫,可是她怕她的尖叫声会吓到头上那条虫,一会掉到她身上来,她一定会疯掉的。 “你快点帮我把它抓掉啊!”惜颜的声音紧张得都带上了一丝哭音。 苏世决把身子往身后的树干上一靠,再次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惜颜气得咬牙切齿,这混蛋就会占她的便宜,可此时此刻这种情景,她还真只能让对方占便宜。 “好哥哥……”她粉拳捏紧。 他一脸嫌弃:“蚊子的声音都比你大声。” “好哥哥……”她咬牙切齿,牙缝里挤字。 他鸡蛋里挑骨头:“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何必呢?” 江家的人都很长寿,可惜颜觉得她遇到苏世决这个混蛋,她会英年早逝!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应是生生挤出一个笑容来:“好哥哥、好哥哥、好哥哥……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把冲抓掉?” 再不满意,本小姐跟你拼命! 惜颜嘴角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假,可是她的声音却是又软又糯,几声“好哥哥”下来,苏世决差点得了软骨病。 他的嘴角抑不住地往上翘。 在惜颜如刀的眼神中,他迈开长腿,一脸心满意足地朝她走过去,还不忘补刀道:“这才对嘛,求人就得态度放好一点,否则对方凭什么要帮你呢?非亲非故,又没有什么好处,你说对吧?” 对你爹个头! 惜颜极力控制自己想冲上去抽他耳光的冲动,扯着嘴角僵硬道:“你快点,别说些有的没的。” 苏世决的脚步嗖然停下,“嗯”了一声,挑高眉头看着她。 惜颜袖子底下又把粉拳握了握,脸上却是再次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的意思是,你快点,要不然虫爬进头发里面就不好了,好哥哥!” 后面三个字她咬得特别重,她觉得永州府的人都有病,为什么求人一定要叫“好哥哥”,难道不觉得肉麻吗? “这还差不多。”苏世决将一直往上扬的嘴角往下压了压,别让自己看上去太得意了。 当然他这个动作在惜颜看来一点意义都没有,他那带笑的嘴角,几乎快弯成月牙形的眼睛,无一表示他心情大好,混蛋! 走到她身旁,一股女子特有的芬芳扑鼻而来。 他总嫌弃女子擦的香粉冲鼻,可此时从她身上传过来的味道,他却觉得好闻极了。 那味道跟一般的香粉不一样,有点像清新的青草味,又有点像水果的甜酒味,他具体也描述不出,总之很好闻就是了。 “它该不会是爬进去了吧?”看苏世决迟迟没动,惜颜心中备受煎熬,心里防线在崩溃的边缘。 苏世决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话道:“嗯,它藏起来了,我找找。” “……你快点。”惜颜快哭了。 苏世决长眸低垂,长密的眼睫仿佛蝶翼般,在他的眼睑下投下一片黑影,他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惜颜,嘴角再次快速抿了一下。 他之前觉得她像他小时候养的小奶猫,可是此时他又觉得有些不像了,对小奶猫他只是一个劲地宠,可对她,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很想逗她,看她着急,看她生气,看她想发火却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他装模作样地伸出手,在她的头上翻来翻去,将她的头发弄得一团乱,跟鸡窝似的,然后在惜颜的忍耐到达极限前道:“哦,抓到了,你要不要看一眼?” “不用不用,你赶紧把它弄走,别让我看到它。” “哦。”苏世决应了一声,将从她头发上捡起的一根小树枝丢到地上,漆黑清亮的眼眸里满是笑意。 这一通折腾下来,当两人走出林子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不过已经走出林子,问题就不大了,走下这山坡,前面的山坳之中有一个小村庄,他们可以到那里找户人家借宿一宿。 夜色深沉,弯月高挂,晚风徐来,空气里都是青草和泥土的芳香。 惜颜已经累得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苏世决走过去,伸手将她的行囊拿过来往背上一搭,长眸扫过她的绣花鞋道:“很快就到了,再忍忍。” 她从芙蓉镇出来时,是穿了一双适合行走的小靴,下雨被淋湿了,这几日来又连续下雨,靴子一直没干,还有股很难闻的味道,她迫不得已才穿绣花鞋上路。 绣花鞋平日穿还好,可走远路就不行了,此时惜颜的双脚多处被磨出水泡。 惜颜看苏世决主动将自己的行囊拿过去背,也没跟他客气,不过看他一个大男人,身上背着个粉色花包袱的样子,还是蛮搞笑的。 终于赶在她累死饿死之前,两人来到村庄,并找到了一户还没有休息并愿意收留他们的农户。 第18章 同处一屋听墙根 农户三世同堂,两个老人、一对夫妇、两个七八岁的孩子,还养了一只大黄狗和几只大白鹅。 大黄狗见到他们两个陌生人,差点没把肺给吠出来,大白鹅扑腾着想要冲出篱笆,那样子比大黄狗还要凶。 惜颜一看到大白鹅,就条件反射地往苏世决身后躲,想着万一要是大白鹅冲出篱笆来,就把苏世决推出去受死。 大白鹅啄人那不是一般的疼,啄起一块肉,死劲的拧,惜颜小时候被啄过好几回,记忆犹新,以致到现在她看到大白鹅第一反应就是躲。 苏世决看她反应,不禁弯了嘴角:“刚认识你时,觉得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现在觉得你现在什么都怕,像个小女人似的。” 惜颜差点就啐了苏世决一脸,什么小女人似的,她本来就是女人啊。 听到大黄狗叫声,农舍的女主人立即跑出来,看到惜颜和苏世决两人,当场就愣了:“当家的,天仙下凡了到我们家了。” “你又说什么疯话了?天仙那都是戏本里才有的……”一个粗糙的男声从里面传出来,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一个长得也很粗糙的汉子随后走了出来。 那汉子本来也不信,可看到惜颜和苏世决两人,也是当场就愣了,这不能怪他们没见过世面,他们几辈人都在这山坳坳,别说见世面了,就是山外的人都没有见过几个,所以一下子看到一对金童玉女站在家门口,第一反应就是傻眼了。 苏世决向王家夫妇禀明了想借宿一宿的来意,两夫妇跟小鸡叨米一般,连连点头把他们两人迎进去,然后用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他们两人。 “快吃,你们别客气,多吃点。”王家嫂子一个劲地劝他们吃。 惜颜实在是饿坏了,一点也没跟他们客气,她连吃了一张半玉米面饼子和一碗玉米汤才罢休。 谁知她刚将碗放下去,苏世决就将身子凑过来,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现在是不仅拥有猪的神-韵,还有了猪的食量。”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吃你的吧!”惜颜咬牙,顺手一摸,将桌上的半张玉米面饼子拿起来塞到苏世决的嘴里。 她塞完才注意到,那玉米面饼子正是她吃剩的,没想到苏世决那厮不仅没嫌脏,反而还吃得一脸欢乐,她脸“唰”的一声就红,这是他们俩第二次间接接吻了。 王家嫂子看到他们一对小年轻打情骂俏的模样,流露出一脸的羡慕,瞧这两人,长得跟天仙似的,男的俊女的俏,两人感情还这么好,真是羡煞旁人了。 王家嫂子羡慕完,回头看到自己的丈夫,又黑又大的一张大饼脸,脸上的皮肤坑坑洼洼的,比村里的泥路还坎坷,坐在苏世决旁边一比,那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直叫她生出了同人不同命的感慨来。 山坳里什么都缺,平时都是能省则省,可王家夫妇听到惜颜想沐浴更衣的话,却二话不说给应下了,王大哥一声不吭跑去劈柴烧火,王家嫂子赶紧去烧水,惜颜事后才知道自己有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沐浴完后,王家嫂子给惜颜送来自家做的膏药:“小娘子,听你家那口子说你脚磨伤了?来,擦擦,明天就好了。” 惜颜的重点放在“你家那口子”五个字上面,她看着王家嫂子,微扯了嘴角道:“王嫂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惜颜一下子也词穷了,他们既不是亲人,也不是朋友,更不是熟人,不过是个半路相逢、然后因为一宗案子而走到一起的人,可这要是解释起来,一来费事,二来案子的事情现在还没有报案,她也不想到处乱说。 王家嫂子看惜颜支支吾吾,一下子就笑了:“你看你,还想瞒着嫂子啊?你真当嫂子什么都不懂啊?嫂子虽然一辈子没出过这山坳,可是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其实你们是私奔出来的,对吧?” “咳咳……”惜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她顿时摇头如拨浪鼓:“不是啊,王嫂子,你误会了,我跟他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好好好,什么关系都没有。”王家嫂子笑得一脸促狭,那样子比直接跟你说我不信还让你郁闷,让你想反驳都不知道从哪里反驳起。 惜颜差点就哭了,他们真的不是私奔的。 惜颜的脚磨得很厉害,脚后跟和脚侧都磨出了水泡,王家嫂子拿起绣花针,正想帮她把水泡给扎破,惜颜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开口道:“王嫂子,我自己来就行了”。 “小娘子不用跟我客气……”王家嫂子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王家嫂子一下就明白了,她朝惜颜挑挑眉道:“哎哟,你是想让你家那口子给你挑是吧?我懂我懂,我这就走……” “不是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惜颜真的想哭了,她差点把头给摇断了,也没能让王家嫂子相信她的话。 王家嫂子嘴角抿着促狭的笑意,站起来转身就走,丝毫不给惜颜辩解的机会。 走到门口时,正好撞上走过来的苏世决,王家嫂子将手里的绣花针一把塞到他手里,挤眉弄眼道:“苏公子,你们随意,我们一家人都睡得很死的,什么都不会听到。” 王家嫂子为了不让惜颜太尴尬,还特意将声音压低,可是她是天生的大嗓门,就是压低了声音也一点都不小,惜颜一张脸红得就跟熟透的苹果一般,真想挖个洞将自己给埋了。 苏世决听到王家嫂子的话怔了一下,继而双眸一亮,再然后脸上出现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王家嫂子看他这个样子,更是笑得一脸暧昧,临走时,还不忘帮他们两人关上房门。 惜颜看到门被关上,觉得自己又想抓狂了:“你到底跟王嫂子说了什么,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误会?” 看门被关上,惜颜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对方一早就误会了,所以只给他们两人收拾了一间房子。 苏世决回过神来,俊眉一跳道:“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呢,你干嘛跟她说我是你家那口子?” “我没有!”惜颜面红耳赤地否认。 “没有?那我刚才走过来时,听到的又是什么?总不能王嫂子无缘无故说我是你家那口子?”苏世决斜睨着她。 “就是王嫂子自己说的!” “刚才你想赖在我身上,说是我说的,现在又赖给王嫂子,你说谎能上点心么?”苏世决一脸鄙视。 惜颜气得当场就跳起来,脚撞到旁边的架子上,刚好碰到脚上的水泡,痛得她咧嘴呲牙。 “脚疼?”苏世决挑声问道,长眸低垂看过去,只见那一双玉足在黝黑泥土地面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跟羊脂玉一般,肤如膏脂,只看一眼,就能叫人心神荡漾。 看到苏世决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脚,惜颜这才觉得不妥,她缩回床上去,想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脚,却被快步走过来的苏世决给捉住了。 “姓苏的,你这是想干什么?”惜颜惊讶之下,声音都高了几度。 那脚握在手里,还没有他的手掌大,骨肉匀亭,触手一片滑腻,叫苏世决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子的皮肤真的跟男子有很大的不一样。 惜颜浑身感觉被火烧一般,她真是又羞又急,她没有想到苏世决竟然会如此孟浪来捉她的脚:“你快放开我!” 但是苏世决就跟没听见似的,低着头,伸出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惜颜的惊慌失措中,手一动,银光一闪—— 惜颜发出一声痛呼:“好痛哦……” “忍着点。”虽然手中的玉足很引人神思荡漾,但苏世决倒是没有露出丝毫的轻佻之意,手中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扎下去,将她脚上的水泡一一挑破。 惜颜浑身不自在,连脖子都涨红了,她想把脚给抽回来,可苏世决捉得很紧,她压根撼动不了对方。 “哎……你轻点……”惜颜小脸儿拧成一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惜颜虽然外表不像有的女子弱不禁风,性格也不娇滴滴,但她那一身肌肤可是比任何人还要娇嫩,在别上身上轻微的疼,放到她身上来,那是翻倍的疼。 睡在隔壁屋的王家嫂子此时耳朵正贴在墙壁上,听墙根听得一脸津津有味:“当家的,你快来听听,原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呢。” “听什么听,快睡吧,让客人知道了多不好意思。” “不会的,他们不会知道的。”王嫂子这话刚说完,就听到隔壁传来苏世决的声音:“好了。” 王家嫂子一怔,这就好了?怎么这么快? 王大哥怕惜颜他们发现,一把将他家婆娘拉过来,欺身压在身下,不一会儿王家嫂子就发出了“哼哼”的声音。 当王家嫂子晃荡得如大海中的小船时,心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还是她家男人好,够猛够持久,像苏世决那样的男子,好看是好看,但不中用啊。 第19章 脸红心跳新线索 苏世决还想帮惜颜将膏药涂抹上去,这一次惜颜说什么也不肯,为了把脚给抽回来,她用力一蹬,差点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苏世决站起来撇嘴道,眼睛还往她那双莹白圆润的的小脚扫过去,心里依然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的脚长这么白这么嫩? 惜颜看苏世决还敢一直看着自己的脚,不禁黛眉一挑,正欲破口大骂,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时而像娇喘、时而像鼻音、时而又好像很激动,还伴随着一阵阵啪啪啪的声音。 前者是人的嗓音发出来的,后者像是*相撞发出的…… 惜颜和苏世决两人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所以越发显得那两个声音更加突兀,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一开始两人的确不是很确定那声音是什么来着,当那两个声音越来越大时,两人的脸“唰”的一声就红透了。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两人彼此对看了一眼,马上又像被针扎了一般别过头去。 王家嫂子不知道是不是有心炫耀她那虽然丑但非常实用的丈夫,声音越叫越高亢,惜颜面红耳赤,恨不得拿两块棉花塞住自己的耳朵。 苏世决这边反应更大,他觉得浑身燥热难耐,更麻烦的是,他脑海里还不受控制地涌起惜颜姣好的身材、白皙如羊脂玉的双足,还有那该死美好的手感。 该死! 苏世决身子迅速一偏,然后走到桌边坐下,用桌子挡住某个不争气的东西! 惜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有多想,只当他也是不好意思。 过了好一会,隔壁的声音…… 呃……还在继续! 好久啊,王家嫂子这么叫会不会累啊? 惜颜正担心王家嫂子的嗓子会受不了时,就听到苏世决咳嗽了两声,打破沉默道:“如烟出事之后,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凶手当时把如烟藏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好久,当时我们几乎把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如烟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惜颜凝眉说道,注意力一下子也被吸引了过去。 “我之前也想不通,但是刚才王嫂子说了一句话,让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什么话?”惜颜一边问,一边拿起旁边的膏药,慢慢地抹到磨了皮的脚上。 苏世决抬起眼眸,看到她低垂着头,露出一截莹白得耀眼的脖子,身上那不争气的东西顿时涨痛了起来。 真是见鬼了! 苏世决忍不住在心里鄙视自己,怎么搞得好像一辈子没有见过女人一样?这要是被他的朋友们知道他这个样子,准被嘲笑成发-情的公猪,见到个母的就控制不住发-情。 可他以前可不会这样,他对男女欢爱的事情一直看得很淡,直到遇到了她……苏世决别有深意地看了惜颜一眼,心中有些怀疑她给自己下蛊了。 他重新垂下眼眸,盯着地板道:“就是刚才王嫂子说,他们睡觉很死,什么都不会听到,我当时立即就想起了翠花,她是当时唯一没有醒来的人。” “原来刚才你是在想这个啊,我还以为……”她当时看到他双眼亮了,然后又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她还以为他想意图不轨呢,她当时差点就骂出口,现在想来还好没有,否则就丢脸丢大了。 “以为什么?”他抬眸,两人的视线在半空撞见,都不约而同地同时又别过头去。 “没什么……”惜颜咳嗽了一声,将话题转回案子身上:“你该不会怀疑翠花是凶手吧?” “不是,翠花不是凶手,但她可能在无意中做了帮凶。”昏黄的油灯下,他的眼皮微微垂着,长长的眼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密密的阴影。 怎么会有男人的眼睫长得比女人还长还黑密呢?惜颜微撇着嘴想着,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时,她已经盯着苏世决看了好久。 脸微微有些发热,惜颜把视线收回来,心中无比庆幸这期间苏世决一直盯着地面看,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否则被抓了个正着就丢脸了。 她清了一声喉咙,顺着他的话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当时把人藏在了翠花的房间里?” 苏世决点头,幽黑难辨的眼眸在灯光下闪着光芒:“没错……” “可是当时所有人的房间我们都搜查过了,包括翠花,可什么都没有找到啊!”惜颜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反驳道。 如烟失踪那天晚上,为了找到如烟,也为了消除大家的悬疑,苏世决当场就提出要搜查每个人的房间,当时除了张宏表现得有些不乐意之外,其他人都非常配合。 不过张宏不乐意归不乐意,最终还是妥协了,他的客房一目了然,根本藏不住人,当时她还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不想让大家去搜查他的房间,直到他烧肚兜的事情发生,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既然房间大家都看过,那为何现在他又提出如烟当时是被藏在翠花那里呢? “翠花的房间我们的确搜查过,也的确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地方……”苏世决又出现了刚才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既然这样,那你刚才又说什么翠花无意中当了帮凶是什么意思?”惜颜都有些被他绕晕了,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我有个大胆的设想,如果翠花的房间里面有个密室,或者床板下是空的,可以藏人,而翠花一旦睡着又是雷打不动,凶手利用她这一个特点,将尸体搬到密室或者床板下,这样一来便神不知鬼不觉,然后待到第二天晚上,再把尸体拖出来。” “翠花那个房间那么简陋,建密室是不可能的,床板打空倒是有可能,假设,我是说假设,如果翠花的床板真的是空的,凶手也真的将如烟放到床板下,那么问题就来了,知道翠花睡觉雷打不动的人很多,几乎整个客栈的人都知道,可是知道床板中空的人恐怕……不多吧?”惜颜说到这,黛眉挑了挑。 “没错!”苏世决点头,一双漆黑清澈的长眸在灯光下,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能够知道床板中空的人,只有三个人:翠花,掌柜,还有伙计阿旺,翠花首先排除在外,那么剩下的便只有掌柜和阿旺两人。” “可这一切不过是你的假设而已,就不说翠花的床板是不是中空的,就算是,那你怎么解释张宏和杨易文?他们两人道现在还被阿莱绑着呢!” “杨易文不是凶手,如烟失踪他比任何人还紧张,还有当他看到如烟的尸体时,他的眼神充满了难过、震惊和恐惧等情绪,我相信一个人就是再会伪装,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惜颜点头:“这点我倒是很赞成你的话,杨易文虽然有杀人的动机,但他的种种行为和表现的确不像是在作假,如果他是在做戏的话,那他会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 苏世决眼眸微凝,冷笑一声道:“可我们中的确有人在做戏。” 惜颜想到他们中有个人一直在作假和做戏,而这个人便是杀死如烟的凶手,她就没来由浑身一抖:“你排除张掌柜的悬疑,是因为他太蠢?” “哦,这话怎么讲?”苏世决挑眉看着她。 “如果凶手真是我们中的一人,那这个凶手肯定是个心思缜密,而且极善伪装的人,而张宏他做的每一样事情都在引人怀疑,就拿烧肚兜这事来说,如果他真是凶手的话,他不会留着,更不会一听到如烟死了就跑到密林去毁尸灭迹,现在当场人赃并获,他百口莫辩,就是要定他的罪他也没办法为自己洗脱,所以张宏不可能是凶手。” 苏世决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还不笨。” 惜颜闻言“切”了一声,撇嘴道:“山外有山,人外人有人,别以为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他听了,左边的剑眉高高一挑,戏谑地看着她道:“这么说,你承认我是聪明人了?” 惜颜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他的关注点还能再偏一点。 苏世决看她这个样子,嘴角不易察觉地往上一抿,站起来伸个懒腰道:“睡觉吧。” 惜颜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睡……睡什么觉?” 苏世决盯着她,作势朝她走过去:“当然是上床睡觉的睡觉,要不然你觉得‘睡觉’这两个字还有其他的意思吗?” 惜颜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你……你别过来,否则我……” “否则你要对我不客气对吧?”苏世决挑眉。 惜颜点头:“没错,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苏世决点头:“那来吧,请狠狠地对我不客气!” 苏世决重重强调“不客气”三个字,本来是一句威胁的话,可经他这么一说,就完全变了个味。 惜颜心如擂鼓,脸红脖子粗地瞪着苏世决,直到在他眼里读到一丝戏谑的兴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戏弄了,不禁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拿起一个枕头就朝苏世决扑打过去。 惜颜一心想扑打苏世决,却忘记了刚才为了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脚用被单缠着的事情,她这样猛的一下子站起来,整个人就朝地上直直扑倒过去。 苏世决没想到她会这么冲动这么蠢,嫌弃的同时第一反应便是去接住她,可接下来的事情,就大大超出了两人的意料! 由于两人有一定的距离,他又心急想要去接住她,力度没有控制好,将她整个人反扑到床上,脸正好埋到了惜颜的隆起又柔软的胸脯上! 第20章 牡丹花下风流人 听说过好事成双,但还没听过袭胸这种事情也能成双的,而且还是被同一个人来了两次! 真是够了! 惜颜这一次是真的抓狂了:“苏!世!决!你想死么?” 这个问题简直就是送分题,答案自然是不想! 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能活着风流,为什么要做鬼风流呢? 其实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当时脚下一滑,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一头载下去,他也万万想不到居然会载进这么个地方去。 那地方柔软、丰满,带着女子独有幽香,以前他听一些酒肉朋友提过,女人那个地方对男人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他们就是被闷死在那里也愿意。 像他们这种荤话,他以前总是一笑置之,可当他一头撞上去,整张脸埋进去时,他忽然有些明白他那些酒肉朋友的意思了,只是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声音。 他心中一凛,睁开眼睛,当看到那高高隆起的山峰正被他压在脸下时,他的脸“唰”的一声就红透了,跟煮熟的虾子一般。 “你再不起来,信不信我用钗子划花你的脸?”磨牙伴随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他眼皮一跳,赶紧把脸从那沟壑中挪开,一股少女特有的幽香扑鼻而来,那幽香从他的鼻子进入,钻进他的五脏六腑,霸道地渗入他的四肢百骸,直至每一根血管。 苏世决整个人怔怔的,仿佛三魂被迷住了六魄,然后身体某个不争气的东西开始膨胀、挺立…… 苏世决浑身一僵,俊眉一挑,抬头一看,浑身一抖,下一刻像蚱蜢一样弹跳起来。 跪趴着看不到还好,这一站起来,某个地方异军凸起,像一头凶猛的野兽般,极具侵略性,他面红耳赤地扯了扯长袍,想遮住那凸起的地方,可完全遮不住! “我……”欲言又止的难堪。 “你无耻!”羞愤交加的指责。 她的大腿刚才被某个硬硬的东西顶了一下,她本来还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可当她抬头对上他惴惴不安的眼神时,立即就明白过来,若不是隔壁有人,她肯定会尖叫出声! “我……” “你臭不要脸!” “我……啊,你怎么打人啊?” “我怎么打人?我还想杀人呢!” “别打脸啊,明天叫我怎么见人?” “你这脸都不想要了,我干嘛不能打!” 他的脸挨了一下,差点半张脸都肿了,这女人下手不是一般的狠,他左躲右闪,她便满屋子追着他跑。 跑了两圈,一来怕吵到别人睡觉,二来他心里有鬼,占了人家两次便宜,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这便宜的确是让他给占了,出于补偿心里,他越跑越慢,最后被追上。 为了保护他的脸,他将脸像鸵鸟一样埋在被单上,只露出个屁股,惜颜拿着枕头一下又一下地抽在他的屁股上! “啪!啪!啪……” 隔壁房的王家嫂子本来被折腾了两回,已经偃旗息鼓,在临入梦乡时被隔壁传来的“啪啪”声给吵醒了。 王家嫂子双眼睁开,双眸亮得跟夜里的狼一样,她对其他声音或许不了解,可是“啪啪”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她一跃而起,再次趴在墙上偷听,这不听还好,一听吓一跳,好猛!好激烈!好持久! 隔壁房的“啪啪啪”声持续了好久才消停,王家嫂子听得是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回头看到王家大哥那张黝黑的脸,刚才已经消散的感慨再次涌上心头,原以为他样子比不上人家,但那方面有优势,没想到现在连那方面的优势都没有了,哎…… 不过王家嫂子很快就释然了,像苏世决那样长得又看,又天赋秉然的男子,也只有惜颜那样美若天仙的女子才配得上,她这样的,就只能配她家的汉子,什么锅配什么盖,月老一早就安排好了的。 第二日一大早,惜颜被王家嫂子嘹亮的嗓音给吵醒,四处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苏世决的身影,昨晚他被她打了一顿后便跑出去了。 她没问他去哪里,他也没说,她一人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外面风声窸窣,心想着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他跑出去时脸上还是红肿的,可一想到他对自己耍流氓,她又觉得再重都是应该的。 后来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一夜到天亮,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过,不过按照这情况看,他应该是没有回来。 她起床穿好衣服,推门走出去,初秋清晨薄凉的微风吹过来,她微微打了个冷颤,却觉得周体舒服。 天气难得放晴了,金色的晨光透过树枝撒下来,金灿灿的一片,远处的金稻穗熟了,沉甸甸的,在晨光中迎风起舞。 惜颜抬眼看去,只见炊烟袅袅,田野上时不时看到耕作的身影,小孩子嬉戏的笑声和狗叫声混在一起,有些嘈杂,却让人感到平静。 “小娘子,你醒了?饿不饿?快过来吃早膳吧。”王家嫂子好客热情,脸上的灿烂的笑容让人倍感亲切。 早上吃的跟昨晚的一样:玉米面饼子和玉米汤,她胃口还是很好,当她吃完一个玉米饼子时,便看到苏世决和王大哥两人正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王家嫂子也注意到,眼眸扫了苏世决一眼,然后回头朝惜颜挤眉弄眼道:“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体力好啊。” 惜颜觉得王家嫂子这话好像话中有话,而且她的表情太过于暧昧,让她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只是她还来不及开口问,苏世决和王大哥就已经走了过来。 王大哥手中提着两只肥硕的兔子,苏世决则是两手空空,果然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居然空手而归! 惜颜在心中腹诽着,刚好苏世决朝她这边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她脸一热,率先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王家嫂子迎了过去,看着王大哥手中的兔子,一脸惊喜:“今天收获不错啊!” “都是苏兄弟打的,苏兄弟是个打猎高手,射箭那叫一个准啊,我在他面前都不好意思开弓了。” 惜颜闻言撇撇嘴,将桌上的玉米汤端起来放到嘴边要喝,却发现玉米汤早被她喝光了,她将碗放下去,眼角余光扫到苏世决好像在看她这边,她顿时觉得不自然起来,连手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她想抬头确认他有没有看自己这边,可又怕跟他眼光对上,可不搞清楚,她又浑身不自在,在反复纠结了好几回后,她借着帮忙收拾碗筷时,快速抬头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原来他压根没有看她这边,而是盯着她身后的榆树,她明明该松了一口气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闪过一丝失落…… 王大哥将手中的兔子递给自家婆娘:“你拿去烧几个好菜,好好招呼苏兄弟和江姑娘。” “王大哥王嫂子,你们不用忙了,我们还有事情在身上,现在就得出发,下次有机会一定来叨光。” “怎么那么快就要走?吃了午膳再走吧。”王家夫妇热情挽留。 他们还是没有留下来用午膳,毕竟他们还要赶着去报官,并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王家嫂子将剩下的玉米面饼子都给了他们,让他们在路上吃。 苏世决偷偷在房间里给王家夫妇留了两块银宝,王家夫妇发现时,他们两人已经走出了好远,王家夫妇两人一阵激动,两人越想越觉得是遇上天仙下凡了,否则怎么会有人长得那么好看,又出手那么大方呢?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休息,两人体力都恢复过来,加上天气放晴好赶路,两人一个早上下来,已经翻过了两个山坳,只要再翻一个山坳,便能抵达沐和县。 客栈其实属于永州府的管辖范围,按理说,他们本来应该去永州府报官,但苏世决说知府大人近日去了沐和县协助处理一宗连环杀人案,所以他们才往这边山坳走。 两人埋头走了一个上午,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跟对方说,她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她快他也快,现在她停下来休息,他也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两人分别拿出玉米面饼子合着水慢慢地啃着,秋风徐徐吹拂,带着秋天的秋高气爽,天气蓝得仿佛水洗过一般。 周围一片寂静,除了偶尔听到几声鸟叫声,气氛有些微妙。 惜颜咳嗽了一声:“昨晚……发生的事情不准你说出去,否则……我跟你没完!” 听到惜颜的话,苏世决心中冒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要是能没完,那也挺不错的。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于是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都没有回复。 惜颜看他这个样子,脸一热,差点脱下绣花鞋扔到他脸上去,苏世决赶在她发飙之前回答了,嘴往一边撇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怎么不记得了?” 惜颜听他这话便知道他不会说出去,两人用了午膳后,再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又继续赶路,终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抵达了沐和县。 惜颜看到永州知府的第一感觉是:好年轻啊。 第二感觉是:好帅啊! 第21章 年轻知府醋苏少 只见眼前的男子身材高挑修长,一身绯色绣云雁常服显得他清贵又儒雅,眉如画,面如玉,发如漆,仿佛一副泼墨山水画在眼前慢慢卷开,让人回味无穷。 客观来说,男子的五官其实没有苏世决的精致,苏世决的五官仿佛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几乎找不出一丝瑕疵,但在惜颜看来,长成苏世决这样,那就太妖孽太惹眼了,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引来一群狂蜂浪蝶跟着。 而眼前的男子则不多不少刚刚好,鹤立鸡群,但又不会抢眼到让人惦记上。 最主要的是他竟然是那么年轻,看他样子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要知道在惜颜的印象中,当官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要么就是大腹便便、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单看他们的样子,就让人倒尽胃口。 可眼前的男子年纪那么轻,就当上了知府,不可不谓年轻有为啊! 惜颜视线定定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眼眸不知觉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恰好男子朝这边看过来,眼睛扫过她的脸时微怔了一下,而后视线落在她旁边的苏世决身上,樱花色的嘴唇轻轻往上一扬,噙起一抹笑意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惜颜黛眉微动了动,听这语气两人关系还挺熟的。 苏世决往前挪了一步,不多不少,恰好挡住了惜颜的视线,看着程樾道:“我是来报案的,去往永州路上的来福客栈出了命案。” 程樾闻言,好看的眉头微蹙:“那你赶紧随我进来,把情况跟我细细说一遍。” 此时他们正站在沐和县县衙的门口,苏世决点头,跟着程樾朝县衙走进去。 惜颜见状也赶紧跟上去,才走了两步,就看到苏世决转过身朝她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道:“你不用进去了。” “为什么?”她有些不解地反问道。 “我一个人跟知府大人说就行了,你……你到附近随便逛逛,半个时辰后在县衙门口等我。” 惜颜听到苏世决的话,第一感觉就是他疯了,她在沐和县人生地不熟,她上哪里去逛?就算要逛,半个时辰能逛到哪里去? 她黛眉一挑:“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苏世决的眼神有些飘忽,飘来飘去都没往她身上落过:“不是不能进去,是没必要那么多人,我一个人跟知府大人说就行了,人多口杂,反而不容易将事情讲清楚。” 要不是有其他人在,惜颜恨不得将“放屁”两个字直接扔到他脸上:“什么叫人多口杂,这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我们两个人一起来报官,怎么能由你一个人去跟大人说呢?谁知道你会不会乱说?” 他眉头一蹙,语气不善道:“你别胡搅蛮缠,我怎么可能会乱说?” 惜颜气煞:“你才胡搅蛮缠,你全家都胡搅蛮缠!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在水落石出之前,我们每个人都有嫌疑,这每个人也包括了你,现在你一个人去跟大人报案,我回去怎么跟大家交代?这万一凶手就是你的话,那问题就更大了,所以综上所述,我必须跟你一起进去!” 苏世决终于把视线落在惜颜身上了,他修长澄澈的眼睛定定凝着她,突然凑过去,在她耳边吹气道:“你这么迫切地想进去,是不是想跟知府大人多点相处的机会?” 真是见鬼了! 这他都能知道?她的确是对那知府大人有很大的好感,作为一个“迫切”想要嫁出去的老姑娘,看到优秀的男子不主动靠近,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惜颜差点就叫出来,好在她自控能力不错,她一把伸手将他的脸推开,撇嘴道:“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苏世决看她那一脸心虚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心中那点不爽顿时变成了一团不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就装吧,你也不拿个镜子照一照自己,你那双眼睛恨不得黏到知府大人身上,只要是个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惜颜心惊,她的意图有那么明显吗?她不过初见面时被惊艳了一下,多看了两眼,之后…… 之后她想看都没得看好吗?都被他挡住了!想起这桩,她就恨不得拿起绣花鞋拍在他精致得过分的脸上! “你别含血喷人啊我告诉你,我对知府大人根本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苏世决斜斜地睨她,乌黑清亮的眼眸牢牢锁在她脸上:“没有那是最好的了,不过就是有,也没有你的份,人家知府大人早已经是名草有主了。” 惜颜一怔:“名草有主?你的意思是知府大人已经成亲娶妻了?” “那是,知府大人三年前就已经成亲了。”苏世决冷哼了一声,瞧她这样子,还敢说自己没有想法! 三年前,三年前她刚好及笄,要是她三年前就遇到知府大人,那就好了,惜颜在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的失落。 这种失落不是难过,而是怎么说呢,就像你看中了一样很漂亮的发饰,本来想买的,却被人抢先买走了时那种遗憾。 苏世决看惜颜一脸怔怔的样子,心里的不爽再次发酵,忍不住酸溜溜道:“知府夫人知书达理、贤良淑德,你跟人家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我劝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再说了人家夫妻恩爱有加,是永州有名的模范夫妻,你要是敢破坏他们的感情,你会变成永州的过街老鼠!” 这一次惜颜终于忍不住啐了他一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想破坏他们的感情了?还有,就算我对知府大人真有什么念想,这又关你什么事?” 惜颜的话一落地,便看到了知府大人从县衙里面走出来,她看到他好看的眉往上挑了挑,表情有瞬间的吃惊,那样子显然是听到了她最后那句话。 惜颜脸一红,恨不得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该死的苏世决,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自从遇到他,她就倒霉到现在。 苏世决看惜颜忽然脸色一红,然后低垂着头顶着地面看,仿佛地上有金银珠宝一般,再也不愿抬起头来,不禁有些奇怪,下一刻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便明白了:“你怎么还没有进去,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跟苏世决低沉醇厚的嗓音有些不一样,知府大人的声音温润平和,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惜颜在心中对比着,下一刻便看到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靴子,清润如水的嗓音同时在耳边响起:“你也一起进来吧。” 惜颜心猛地漏跳了一拍,她抬起头来,撞上知府大人漆黑深邃的眼眸,她一怔,下一刻心好像被放进了一只调皮的兔子般,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怎么,你不想进去?”程樾剑眉微挑。 “没有,没有不想进去。”惜颜摇头,连连否认。 程樾眼眸掠过她发红的耳朵,嘴角微微一勾道:“没有不想,那就一起进来吧。” 惜颜看着他那带笑的眼眸,仿佛被蛊惑般点点头:“好。” 跟惜颜认识以来,苏世决就没在她脸上看过这么害羞这么乖巧的表情,他撇了撇嘴,心里那团不爽瞬间发酵成一堆不爽。 他很不爽,说不出为什么的不爽,这不爽让他做出了一个举动,只见他从袖袋里面掏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珠子,递到程樾面前道:“上次答应给小周周买的,你回去了交给他。” 惜颜抬头,一眼便看到了苏世决正看着自己,然后开口道:“小周周是知府大人的儿子,叫程周,今年三岁。” 苏世决说这话时一直看着她,好像是在向她解释,之后又一直定定看着她,仿佛她不回答,他就准备这么一直看着她,在他咄咄逼人的注视下,她不得不给出个反应:“哦。” 听到惜颜的回答,苏世决仿佛得到糖的孩子般,终于满足地收回视线。 惜颜一脸莫名其妙,她忍不住看了苏世决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她总觉得他今日有些怪怪的。 程樾没有接苏世决手中的珠子,抬眸看着他道:“你回去后自己交给他,周儿会更开心的。” 说完他率先转身走进衙门,苏世决跟在其后,惜颜走再最后面。 惜颜走了一段路后,这才想明白,为什么苏世决刚才要像她解释那么多,原来是在提醒她,人家知府大人不仅成亲了,而且连儿子都有了,你最好不要再痴心妄想了! 她袖子下的手紧捏成拳,看着他的背影露出咬牙切齿的模样,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苏世决此时的背肯定千疮百孔! 混蛋,她能想到的,知府大人肯定也想到了,经他这么一解释,更加坐实她觊觎知府大人的事情,这下她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她好想揍人啊啊! 程樾带着他们穿过了正堂,进到了后堂去,他在首座的太师椅上坐下,苏世决一点也不客气,在他旁边的太师椅坐下。 惜颜在他们两人落座后走进去,她现在很不想看到苏世决那张可恶的脸,可是如果她选择坐在知府大人下首的话,那似乎印证了她的“司马昭之心”,她只犹豫了一下,便朝苏世决下首的椅子上走过去,坐下。 苏世决见状,嘴角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地往上一勾,心里的不爽顿时烟消云散。 小厮随即送上了茶点,苏世决没耽搁,将事情言简意赅、但不漏下任何一重要细节地讲给程樾听。 程樾听罢,沉默了一会,才端起鱼戏莲池的青瓷茶盅,微抿了一口,抬头看着苏世决道:“你可有叫人看着死者的丫鬟?” 苏世决剑眉一挑:“你担心凶手对春桃下手?” 程樾将手中的青瓷茶盅放回桌上,杯盖和杯身碰撞发出轻微的清脆响声,他点头:“没错,本官怀疑凶手不会只杀一人就收手。” 惜颜凝眉,看向程樾道:“知府大人何出此言呢?” 第22章 争风吃醋俊捕快 听到惜颜的话,苏世决和程樾两人同时扭头朝她看过去,被两个十分英俊出色的男子同时盯着,惜颜觉得好羞涩,差点就心跳不稳了。 “江姑娘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程樾看着声音温润道,眼底带着一丝笑意。 苏世决剑眉一挑,一双长眸幽沉地盯着程樾道:“你怎么知道她姓江?我好像没有跟你提过任何有关她的事情。” 惜颜闻言一怔,抬头朝知府大人看过去,一双翦水眼眸里也满是好奇。 程樾依然一副不慌不张的模样,嘴角抿了抿道:“有些人会在贴身的衣物上绣上或刻上自己的姓氏,江姑娘头上戴着的玉簪子上,正好刻了一个‘江’字,所以我便有此猜测,不知道我没有猜错呢,江姑娘?” “知府大人真是好眼力!”惜颜称赞道,她的玉簪子上的确刻了一个“江”字,那玉簪子是她娘的,她及笄那年,她爹将它送给她当成人礼礼物,只是那簪子上面的“江”字刻得极小,而且藏在纹理之中,没想到知府大人的观察力如此了得。 苏世决修长的眼眸扫了惜颜一眼,没有再开口。 “江姑娘谬赞了!至于江姑娘刚才的问题,其实不难回答,按照世决刚才的描述,我们可以得出两个信息:一是基本排除凶手是山贼或土匪的可能性,而是你们中一人;二是杨易文和贺掌柜二人虽然有杀人动机,但一人情感不像,一人行为有漏洞,因此暂且排除这两人的嫌疑。” “再排除你和世决主仆五人,以及翠花和春桃,那剩下可能杀人的便只有客栈的掌柜、伙计阿旺,还有师太以及小师傅,这四人中,无论是哪一个,都跟如烟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也就是说他们之前没有任何恩怨,在住宿期间也没有发生任何矛盾争吵,这样一来,便排除了仇杀的可能性。” “那凶手为何杀害如烟呢?依据我这些年的破案经验来看,对方一有可能是对女性、尤其是年轻的女性充满了仇视心理的变态;二则有可能是打着替天行道名义杀人的卫道者。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的话,不管凶手属于这两者中的哪一种人,那最有危险的人都当属春桃。” “知府大人分析得条条是理,不愧是破案高手!”惜颜从小就喜欢探案的故事,对这种破案如神的神探人物更是钦慕不已,如今眼前就有这么个又英俊又年轻有为的神探知府,她怎么能不瞬间变迷妹呢? 看到惜颜亮晶晶的双眸,苏世决特么觉得碍眼,刚才烟消云散的不爽瞬间又回来了:“其实我之前也是担心凶手会对春桃下手,所以临走前有叫阿碧看着春桃。” 他说这话时,虽然没有冲着惜颜说,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说给她听的,只可惜说者有意,听者无心啊,惜颜成了现场中唯一一个缺心眼的人,他说完这话后,她非但没有一丝反应,而且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他这边扫过来。 苏世决顿时觉得气闷、胸闷,心啊肝啊肺啊都齐齐不舒服了起来。 “但愿阿碧能看住春桃。”程樾眼眸微凝道,修长指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 “阿碧的武功很不错,凶手想得手并不容易,不过……阿碧对我之外的人,只怕不会太上心。”惜颜微咬唇,脸露出担忧的神色。 “这么说来春桃还是存在生命的危险,不过江姑娘不用太担心,我这就叫人立即赶去客栈。”程樾抬眸看向她,双眸墨黑幽沉。 惜颜觉得知府大人的眼睛幽沉如水,仿佛能看透人心,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敢跟他对视,于是头往旁边偏了偏,却正好撞上了苏世决意味深长的眼眸,一怔,下一刻便看到他嘴巴微动,用唇语说出了四个字——过街老鼠。 她气煞,袖子底下的手都捏成拳了,混蛋,她根本没有觊觎知府大人好吗?她那叫纯粹的欣赏,欣赏懂不? 自从听到知府大人已经名草有主的消息后,她就将他移进了“不可发展”的名单里面,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恩爱有加,她根本没想过去破坏他们的感情,除去这点,她自己也是有要求的,她不求对方家财万贯,不求对方才富五车,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程樾叫来了知府的捕头顾鸿飞。 看到顾鸿飞时,惜颜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外面的江湖果然不是芙蓉镇的那个小地方可比拟,外面不仅下人个个有文化,连帅哥都比芙蓉镇多。 她这还没有到永州呢,迄今为止就见到了四个帅哥,这帅哥的比例不要太高!惜颜觉得这次走出芙蓉镇的决定真是太对了,等到了永州,岂不是有成千上百的美男子在排队等着她挑? 惜颜越想越美,嘴角都忍不住往上勾起来,殊不知她见到的四个男人,其实正是永州府排名前四的美男子。 苏世决瞥到她扬起的嘴角,眉宇一颦,顿时更加不爽了,心里忍不住腹诽:这女人,难道一辈子没有见过男人吗?怎么见一个花痴一个,也不对,怎么就不见她对自己花痴呢?明明长得最帅最风流倜傥的人是他啊! 没眼光! 苏世决这厢暗暗生闷气,惜颜这边却悄悄打量着眼前的俊捕快: 只见眼前的男子身穿深红色官服,脚穿黑色靴子,腰间佩戴着一把大刀,身形挺拔修长,五官英挺,剑眉黑如刷漆,眼光冷如寒星,颇有万夫难敌的威风气势,就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这是惜颜见过最威风凛凛的捕快,芙蓉镇的捕头是一个跟她爹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人,身材瘦小,常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绝对不会让人将他跟“威风”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鸿飞,你现在就赶往来福客栈,重点保护一个叫-春桃的丫鬟,夲府随后就带人赶到。” “是,大人!”顾鸿飞拱手应好,转身离去时,眼眸扫过苏世决的脸上,冷漠的眼眸中涌起一丝笑意。 苏世决嘴角微勾,用手比了一个喝酒的动作,对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惜颜一路注意着两人的动作表情,苏世决虽然在知府大人面前,也是一副很不客气的样子,但显然他跟这个叫顾鸿飞的人关系更好。 顾鸿飞走后,程樾叫人带惜颜和苏世决两人下去休息,容他处理好手头上事情后再出发。 惜颜和苏世决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厅房,苏世决跟在她后面,眼睛一直在她头上扫来扫去。 惜颜觉得他跟自己走得太近了,让她浑身不自在,最要命的是,脖子间偶尔能感受到他喷过来的气息,弄得她痒痒的,她有些不耐烦。 她“嗖”的停住脚步,回身看着他,黛眉一挑道:“苏公子,男女授受不亲,麻烦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苏世决的眼睛还绞在她的头发上,闻言剑眉微挑,长眸盯着她道:“怎么?嫌我烦?” 她双眸一亮,嘲讽道:“想不到竟然能在你身上看到自知之明这个东西,真是出人意料啊。” 苏世决的视线终于从她的头发上收回来,幽黑迫人的眼睛睨着她看了好一会,忽然阴阳怪气道:“你就这么恨嫁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惜颜一怔,这是哪门跟哪门啊,怎么忽然间讲到这个了? 苏世决用手摸了摸鼻子,撇嘴道:“我刚才看到你盯着鸿飞笑得一脸花痴,你别否认,像你这种花痴眼神我最明白了,不过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女孩子家,能不能稍微矜持一点,先是对知府大人……啊……” 苏世决话还没有说完就发出一声惨叫,只见惜颜不知道何时来到他面前,用力揪住他的耳朵:“苏骚包我警告你,你再敢血口喷人,看我不拧下你的耳朵!” “啊……疼疼……你放开我!”苏世决疼得咧嘴呲牙,一旁的下人见状忍不住对惜颜投去微妙的眼神。 “知道疼就好,下次还敢不敢乱说?”下人投来的眼神她自然是看到了,只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再让这家伙乱说下去,她的名声就是丢进黄河洗三遍都洗不干净! “不敢了不敢了,你先放开我的耳朵……”苏世决声声倒抽凉气,这小妮子下手可真狠啊,他怕他的耳朵真会被她给扯下来。 “那下次要是再敢乱说当如何处置?” 苏世决小声嘀咕:“首先要管住你自己的眼睛,你不乱看,我怎么可能会乱说……啊……” 惜颜冷笑一声:“看来这耳朵你是不想要了对吧?好,既然不想要,那我就扯下来喂狗!” “哎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要是下次再敢乱说,我就变猫变狗,随你处置怎么处置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乱说,我可不会轻饶你!”她冷哼一声放开他的耳朵,要不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才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 这人简直太过分了,一个劲地将脏水往她身上泼,她不就是在客栈的时候太心急了一回吗?她当时要是知道平安口中的惊艳绝绝的男子是他的话,她打死也不会答应将生辰八字给平安。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悔不当初! 苏世决抚摸着自己受罪的耳朵抽气连连,垂眼看到她气嘟嘟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扬起,虽然耳朵受了罪,可是看到她生气否认的样子,他却莫名开心了起来。 她眼角瞥到他上扬的嘴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他做了个比拳头的姿势,他嘴角的笑意顿时蔓延到眼睛,身形一闪,长臂一伸,快速往她头上一碰—— 惜颜只觉眼前一花,再次睁开眼睛,看到他手中顿时多出了一支玉簪子,正是她头上戴着那支,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姓苏的你有病啊,你干嘛拿我的玉簪子,快还给我!” 苏世决将手臂伸直,朝她挑挑眉道:“有本事你自己过来拿。” 他长得本来就比一般人高,现在这样伸直手臂,更是高不可攀,她就是跳起来,也不可能够得到。 惜颜快气爆了,她本来不想在衙门的地方闹得太难看,可是她真的忍不住了,她一把抢过旁边正在扫地的下人手中的扫帚,对他招招手道:“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苏世决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生生打了个冷颤:“你当我傻啊!”傻子才会过去! 他说完调头就跑,惜颜赶紧追上去,两人在小花园里上演了一出你追我赶的戏码。 韩师爷走进厅房,对着站在窗口边的程樾垂首道:“大人,您要的文件小的已经给您拿过来。” 他没有转身,声音淡淡道:“放在桌上就行。” “是。”韩师爷将文件放到桌上,出去时好奇地往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这小花园好什么好看的,能让知府大人看得那么入神。 直到那两个打闹的身影跑出小花园,完全看不见了,程樾这才收回视线,转身回到书案前,一双漆黑的眼眸如两汪安静的深潭,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惜颜追得差点断气,还是没能把玉簪子给抢回来,她气得牙痒痒的,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让她更气的是,她越生气,他就笑得越开心。 他们在沐和县呆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启程了。 他们来的时候是走路过来的,走得她两条腿几乎要断了,脚也磨出水泡,她想起那长长的山路就怕,不过让她惊喜的是,当她走到县衙门口时,却看到了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我们坐马车过去吗?”她看着马车,双眼比夜空的星星还要亮。 程樾看着她,点头淡笑道:“坐马车快一点,可需要我让人扶江姑娘你上车?” “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上。”她摆摆手,走过去,手抓着马车的门框,一用力,脚就踏了上去。 惜颜以为不用人扶自己就能上去,只是她忘记了自己今天穿的是窄脚襦裙,幅度不能跨太大,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官家的马车竟然比一般的马车要高出一些,她往上一跨,原本应该稳稳踩上去的,可因为这两个原因,她一脚踩了边沿上,手一打滑,整个人便往后仰去! 程樾当时就站在她旁边,他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扶住摔下来的惜颜,可是他没想到有个人动作比他还快,一阵冷风从身边吹过,程樾的肩膀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往旁边连退了两步才稳住身体。 等他稳住身体定睛一看,惜颜已经被人稳稳抱在怀里,而那个抱住她的人,便是撞他的人——苏世决! 第23章 自恋苏少春桃死 站在程樾后面的韩师爷看到程樾差点被绊倒,赶紧上去虚扶了一把道:“大人,您没事吧?” 程樾稳住身子,漆黑不见底的眼睛看着前面的两个人,眼眸闪了闪,方才摆摆手道:“我没事。” 惜颜这边差点魂都吓飞了,她以为这次自己不跌个头破血流,至少也得当着众人的面跌个狗吃-屎,到时候别说什么形象,肯定丢脸丢到姥姥家去。 可意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一双温暖的大手稳稳地接住了她,她第一感觉以为是程樾接住了她,因为当时他是站在离她最近的人。 可当她睁开眼睛,却看到苏世决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放大在她眼前,两人的脸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 她怔住了,居然不是因为这样近的距离,而是因为眼前这张脸! 虽然这张脸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可这么近距离看,还是让人惊艳得忍不住想倒抽一口凉气,这人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就是这么近距离看,都找不到一丝瑕疵。 苏世决见她看自己看得入神,好看的眼眸微微眯起,凤眸往上一挑道:“好看吗?” 惜颜这才回过神来,刚才走神走得太厉害,她没有听到他的话,于是脸红红开口反问道:“什么?” 苏世决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嘴角噙着一抹坏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特别英俊不凡?诶诶诶……别急着否认,刚才你看着我那一脸花痴的样子,在场那么双眼睛可都是看到了,你别想抵赖。” 惜颜一下子就炸毛了,她的脸红得跟熟透的柿子般:“姓苏的,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你……你就是个自恋狂!” 苏世决打蛇随棒上:“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自恋,要自恋首先得要有自恋的资本,不过有一点可以很确定的是,我肯定有自恋的资本,要不然你刚才也不会盯着我看得入神了,你说对吧?” 惜颜没好气地翻白眼,这个男人还能更自恋一点吗? “过分自恋是一种病,得治!” “那你有药吗?有的话,可以给我治一治。” “……” 惜颜简直无语了! 跟苏世决斗嘴,就是自找苦吃,嫌自己命太长! 程樾走过来,温润的声音在苏世决身后响起:“江姑娘,你没事吧?” 听到知府大人的声音,惜颜这才反应过来——她此时还在苏世决的怀里! 她整个人脸红得都快要爆炸了,她猛地推开苏世决,从他怀里跳下来,还不忘记气愤地踩了苏世决一脚。 都是这个混蛋,害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苏世决被踩了一脚,非但不恼,而且还扭过头去,对程樾笑道:“这丫头就是这么野蛮,让知府大人见笑了。” 程樾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并没有传到眼底。 惜颜却是差点气疯了,她什么时候野蛮了? 这该死的混蛋,他就这么喜欢败坏她的名声吗? 惜颜气得咬牙切齿,却没有意识到,苏世决这句话其实说得很微妙,很容易造成他人的误解,以为他们关系不一般,只是惜颜正在气头上,所以一时之间没有察觉过来,等她察觉过来,已经过了最佳的解释时期。 四个轮子的速度果然不是两条腿的速度能比,他们一早出发,终于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回到了客栈。 惜颜一下马车,便看到顾鸿飞健步如飞地朝这边走过来。 只见他眼神冷峻,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走到知府大人面前,拱手道:“大人,有个坏消息,属下赶到时,春桃已经死了。” 惜颜闻言大吃一惊,没想到还真让知府大人给说中了——凶手对春桃下手了! 程樾眉头微微蹙了蹙:“尸体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她住的房间里面,天字戌号房。” “死因呢?” “上吊,发现时已经没气了。” 惜颜黛眉一挑:“在自己房间上吊身亡?是谁第一个发现的?阿碧呢?她不是应该跟春桃在一起吗?” 顾鸿飞眼光余角扫了惜颜一眼,还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就看到阿碧的高挑的身影从客栈里飞了出来:“小姐,你回来了!” 看到惜颜,阿碧笑得一脸开心,看那样子没心没肺的,一点也没有受到春桃死亡的影响。 惜颜知道她的性格,也没责怪,等她走过来,将刚才的问题重新问了一遍。 “小姐,我当时肚子疼,跑去蹲茅坑了,当时有好几个人都在客栈里面,而且时间尚早,我以为凶手肯定不会选择这个时候下手,所以没有让人看着春桃,谁知道她会想不开自己上吊自杀。” “你说春桃是自杀的?”问话的不是惜颜,而是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的苏世决。 阿碧眯眯眼看了苏世决一眼,嘴巴闭上,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苏世决一怔,下一刻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阿碧给无视了,他气得牙痒痒的,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无视,而且还是一个这么丑的女人! 看到你生气,我就放心了。 惜颜朝苏世决看了一眼,然后看着阿碧道:“阿碧,快说是怎么回事。” “是,小姐!”阿碧听话地点点头:“当时我从茅厕回来,正好撞上翠花,翠花说可以用晚膳了,我在前堂没有看到春桃,于是我便上楼去叫她,却发现她房间的门被锁上了,窗户也打不开,我心一急,就将门一脚踢开,然后就看到春桃吊在横梁上,然后我就去叫人,等大家来了,将春桃从横梁上弄下来,她已经没有气了。” 惜颜闻言,眉头蹙了起来,房间和门都锁着,春桃在里面上吊,难道真是自杀? 可是她走之前,看到春桃还一副很怕死的样子,按理说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是不大可能会自杀的。 知府大人没来之前,惜颜肯定要接着问下去,可是现在知府大人在这里,她也不好越俎代庖,班门弄斧。 她抬眸看着程樾道:“知府大人,这个就是我的丫鬟阿碧,临走之前我们将春桃交给她看管,没想到居然出了这事,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她,她会配合的。” 惜颜这话虽然是对着程樾说,但其实也是说给阿碧听。 阿碧不傻,听到她家小姐的话,马上点点头道:“大人请问,阿碧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苏世决在一边看到阿碧这个区别待遇,真是差点没把牙给咬碎了。 程樾垂眸沉默一会道:“其他问题迟些再说,先让仵作验尸,鸿飞,你带着赵仵作过去。” “是大人。”顾鸿飞点头,然后对着一个站在程樾后面,手中提着一个小木箱的中年男人道:“赵仵作,这边请。” 那赵仵作是个四五十岁的小老头,身材瘦小,身穿黑色直身短衣,下巴上留着一小撮尖形的山羊胡子,看上去有点滑稽。 惜颜不仅对破案感兴趣,对验尸也颇有兴致,只是在芙蓉镇时,她就是再胡闹,也不敢擅自去看仵作验尸,否则让她爹知道了,她肯定没有安宁日子过,可是现在不同了,天高皇帝远,她就是做了什么,她爹也不会知道,阿碧虽然是她爹买回来的,却只对她一个人衷心。 “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程樾回头,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嘴角微勾道:“江姑娘请说。” “我想去看仵作验尸,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惜颜本来就是有着过人的容颜,此时阿碧站在她身边,两者一对比之下,更是衬托出她宛如冰雪做成的可人儿般,冰肌玉骨,那巴掌大的小脸在夕阳的余晖之中,泛着柔和的珠光,比抹了胭脂还要艳上三分,让人几乎转不开眼睛。 江员外使用阿碧这个秘密武器的招数很损,但也不得不承认的确非常有效。 惜颜的话说出去后,没有立即得到回复,她看知府大人定定地看着自己,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是不是我的请求让大人为难了,很抱歉,大人当我没说过就好了。” 程樾这才回过神来了,他漆黑的眼睛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咳了一声道:“没有为难,我刚才在想其他问题,至于你的请求,如果江姑娘想去就去吧,只是验尸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程樾话没说完,惜颜就抢话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去闹着玩,我就是对验尸的过程感到很好奇,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见识一下,所以这一次斗胆跟大人您提了这个要求,希望大人您不要见怪。” 程樾看着她清澈水润的眸子,温和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去吧,赵仵作,一会儿麻烦你看着江姑娘点。” 赵仵作连声应好:“是是,大人请放心,小的一定会照顾好江姑娘。” 惜颜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不需要别人照顾,而且我也不会打扰到赵仵作的,我就站在一边看看就行了。” “这个你还真需要赵仵作的照顾,尸体上有尸毒,一旦染上了对身体会造成损害。你一会儿记得不可以靠尸体太近,还有进去之前,最好含上姜片,出来之后要用醋洗手,具体的事宜,赵仵作待会儿会提醒你怎么做的。” “原来是这样,谢谢大人提醒。”惜颜看着他感激地笑道。 程樾垂眸看着她嘴角的笑容,淡淡笑道:“不用客气。” 看到他们两人对视而笑,苏世决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前的一幕特别刺眼,让他看着心里很不爽。 “喂,江灵犬,你要去就赶紧去啊,没看到赵仵作在一边等你好久了吗?” 第24章 仵作验尸定他杀 江!灵!犬! 惜颜听到这个名字,差点吐血三升! 她叫他苏骚包,至少还恭维了一下他的外表,可是江灵犬这是什么鬼! 鼻子灵本来一件很让人引以为傲的事情,可是到了他嘴里就完全变了味道,将她跟狗做对比就算了,居然还给她取这么一个难听的名字,而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出来,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惜颜恨不得一把扑上前将苏世决那张没有一丝瑕疵的脸抓出几条血痕来,可这么多人在这里,他不要脸,她却不得不顾惜自己的形象。 她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苏骚包,你想死吗?” 苏世决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不想。” “不想你就给我乖乖地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还有,你要是敢再这么叫我,信不信我打死你?” 苏世决撇嘴,再次摇摇头:“不信,杀人可是要偿命,你虽然看上去不怎么聪明,但应该也不会蠢到那种程度。” 说到这,他抬手来回摸着嘴唇,上下打量她,然后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不过……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又有点不大确定了,总感觉你会犯蠢,你会吗?” 惜颜抓狂,为什么这人就这么的混蛋呢?! 她抬脚,狠狠朝他的脚背踩下去,后者眼疾手快,脚一抽一躲,她踩了空,还朝她做鬼脸:“你踩不到我,来啊,再来啊!” “……”她再次无语了! 看她气得脸红红的样子,苏世决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起,故意凑近她的耳边吹气道:“瞧你这咬牙切齿的模样,你是不是很想杀了我?是不是很想揍我?” 惜颜粉拳捏紧。 “可惜你什么都不能做,没办法啊,现实就是这么残酷。”他耸肩,摊手,一副你奈何不了我的模样。 “诶诶诶,冷静点,毕竟以后这种情况还多着呢,你要是老生气,会很容易老的。还有别总是一副挑眉瞪眼的样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还没有找到婆家吧?可你总表现得这般野蛮粗鲁,有哪个婆家敢要你……” 惜颜不等他说完掉头就走:“赵仵作,我们走!” 如果继续跟这个人纠缠下去,她肯定会气绝身亡的! 看她气嘟嘟转身离去的背影,苏世决嘴角的笑容更浓了,笑意蔓延到眼底,让他修长的眼眸看上去熠熠发光。 程樾看着两人打闹的一幕,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苏世决一眼,然后也转身离去。 待到人都散去后,苏世决还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嘴角往上扬着,显得心情特别好,平安从一棵大树后面悄无声息地跳出来,阴森森道:“少爷,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江小姐了吧?” 苏世决吓了一跳,不仅因为平安神出鬼没的行为,更是因为平安的话,他喜欢上她?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江灵犬呢?绝对不可能! 他在心里否定后才转过身来,看到平安一脸挤眉弄眼的暧昧模样,眼眸一闪,嘴角扬起一抹坏笑。 他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平安,然后一边打量一边摇头,并发出啧啧啧地声音,就是不说话。 平安被他这个模样弄得一脸不解:“少爷,我有什么不妥吗?” 他俊眉一挑,一脸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平安:“当然有,你看不出来吗?” 平安摇头,脸上表情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苏世决又啧啧地摇头,叹气道:“人最怕的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平安,你没救了!” “少爷,我到底怎么了?”平安一脸懵逼外加担忧。 他在吊足了平安的胃口后,才语重心长地道:“平安,你没有发现你自己越来越猥琐了吗?” “没有啊,少爷你不要含血喷人!” “所以我才说你没有自知之明,人贵自知,平安你是彻底没救了,我去看看阿莱,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他一脸感叹地拍了拍平安的肩膀,然后啧啧地转身离去,留下平安一个人在那里一!脸!懵!逼! 在经历了被打击未老先衰之后,平安这次又被毒舌猥琐,只是他真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猥琐了? 平安一脸纠结,没发现他的注意力已经成功被他家少爷拐偏了十万八千里,完全忘记了他刚才的问题。 惜颜跟在赵仵作和顾鸿飞的身后走了一段路后,还是一脸气呼呼的模样,该死的苏世决,竟然给她取了一个这么难听的绰号,真是挨千刀的! 顾鸿飞首先带赵仵作去验春桃的尸体,春桃的尸体就停放在天字戌号房里,没有挪动过。 进入前堂时,惜颜看到了在钱柜后面将算盘打得啪啪响的掌柜,不知道是不是苏世决那天那个猜测影响了她,此时她看到掌柜,总感觉有些像坏人。 掌柜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到她眼睛嗖然瞪大:“江小姐,你报官回来了?” 她点头:“掌柜怎么一脸皱眉不展的样子,客栈生意不好吗?” “怎么可能会好?客栈里一下子死了两个人,以后还有谁敢来住啊?”掌柜叹气道,然后注意到阿莱身后多了一个人:“这位是……” “这位是赵仵作,是来验尸的,还有知府大人也来了,正在外面。” 掌柜几乎是跳起来,急忙忙从钱柜后面跑出来:“哎哟你怎么不早说,知府大人来了,我得赶紧去迎接!” 掌柜说着像赶着去投胎般跑了出去。 惜颜看着掌柜的背影,又觉得不像,客栈掌柜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长着一张不丑不帅的脸,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什么都在正常人的水平,但什么都不出彩,是那种放到人群里,一下子就会被淹没的人。 掌柜姓裘,名来福,没错,这客栈的名字就是根据他的名字取的。 听翠花说,裘掌柜命硬的程度跟她不相上下,裘掌柜从小就无父无母,之前有一个哥哥,后来得病死了,二十岁那年娶了一门媳妇,可不到两年,媳妇也病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娶过。 他之前在外面赚了点银子,后来媳妇死后,他便不再出去,一人跑到这山脚边,用赚的银子叫人建了两栋房子,牌子一挂,自己当起了掌柜。 “江姑娘,有什么问题吗?”顾鸿飞低沉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惜颜这才回过神来,她连忙回身,摇摇头道:“没事,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这就上去吧。” 赵仵作已经率先上了楼梯,惜颜赶紧跟上去,推门而进,春桃的尸体被平放在床上,她的眼睛紧闭着,那样子仿佛只是睡着了,而不是死了。 赵仵作将手中提着的小木箱放到四角木桌上,打开,惜颜看到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种东西,有刀具,有镊子,还有一瓶瓶不知道装了什么的大小瓶子。 赵仵作从木箱里面拿出一个布包,随意抓了一把,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走到右手边的角落处,将手中的东西丢到火盆上,点燃,烟雾慢慢升腾起来,他像只小老鼠一样,在火盆上面跨过来跨过去。 惜颜看着觉得有趣又好奇,她对分析案子还有些纸上谈兵的经验,可是对验尸,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 她正好奇地看着,赵仵作跨了几圈,抬起头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仿佛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号人物需要他照顾:“江姑娘,你也赶紧过来跨一下,还有顾捕头,也一起过来。” 惜颜听话地走过去,学赵仵作的样子跳过来跳过去:“赵仵作,你点燃的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点的是皂角和苍术,验尸之前熏一熏,能挡尸气入体。”赵仵作耐心地解释着。 听到赵仵作的话,惜颜赶紧又在火盆上多跨了几回,虽然对验尸不懂,可是尸气入体会染病这事,刚才知府大人可是提前提醒过她的。 赵仵作从小木箱里拿出三片切好的姜片,自己含一片,然后将另外两片递给惜颜和顾鸿飞两人,他们两人接过去,也有样学样跟着含在嘴里。 做完这一切,赵仵作又拿出一个本子,递给顾鸿飞道:“顾捕头,一会儿麻烦你帮我填写一下验尸单。” 出门在外,人越多越不方便,所以除非必要,否则知府大人不会带书吏出远门。 顾鸿飞将验尸单接过来,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赵仵作走到床边,开始验尸:“死者女,年约十五六岁,身长四尺九寸……” 顾鸿飞提笔,正准备在年龄那一格上面写下“约十五六岁”几个字,惜颜的声音就在一边响了起来:“十五岁,身长四尺八寸八。” 顾鸿飞顿了一下,然后按照惜颜提供的资料填写下去。 寥寥数字,却遒劲有力,气势如虹,只是有些过于刚硬,给人冷冰冰的感觉。 字如其人,这话用在这顾鸿飞身上,非常的贴合,惜颜瞄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男子,暗暗想到。 赵仵作洪亮的声音陆续传来:“死者双眼紧闭,喉咙下有两条瘀痕,一条呈现紫红色,一条呈现青白色,一般情况下,紫红色瘀痕是生前被勒而成,后者是死后造成。死者手指呈爪形,指甲里有皮屑和血污,应是死者生前挣扎时抓到凶手的手臂而留下的,结合以上各种症状,可初步推断,死者应是被人从背后勒死,然后再挂上横梁,做成自杀的假象。” 听到最后一句,惜颜大惊,按照赵仵作的意思,那就是说春桃不是自杀的了? 可是春桃不是自杀的,那又是谁动的手?按照阿碧的描述,当时客栈里有好几个人在,春桃要是被凶手勒死,又有挣扎现象,那肯定会弄出声音,为什么没有人听到? 最主要的是,阿碧说当时她来找春桃时,房门和窗户都是从里面紧锁着的,如果春桃真是被人勒死的话,凶手是怎么出去的? 第25章 主仆闲话喜阿莱 惜颜这样想着,然后将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 只是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听到她的话,一个一脸面瘫不作任何回答,一个则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而且我不过是个仵作,我只需要将尸体检验的情况如实告诉大人就可以了,至于推理抓凶手等事情,自有大人和顾捕快他们去烦恼。” 赵仵作这话乍听之下是在说他自己,但只要细细一琢磨,何尝不是在告诫惜颜,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惜颜脸微微发热,像她这样的老百姓,能来看验尸已经是知府大人对她格外开恩,她现在还想插手到案子中,的确有些越界,意识到这点,她马上站到一边乖乖闭上嘴巴。 她虽然对破案验尸有兴趣,但不代表她是个不识大体、胡搅蛮缠的人,什么可为,什么又不可为,在这点上,她看得非常明白,还有,江家虽然富家一方,可是她身上却完全没有千金小姐该有的骄纵。 顾鸿飞眼角余光扫了惜颜一眼,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眸没有之前那般冰冷。 赵仵作人虽瘦小,但力气却不小,只见他三下二除五,一下子将春桃的衣服褪得只剩下肚兜和亵裤,然后将她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翻后道:“死者身上并无明显外伤。” 在赵仵作眼中,春桃就是一具尸体,而不是什么女子不女子,可惜颜看了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垂着头正盘算着找个借口出去,就听到赵仵作的声音在头顶传过来。 “江姑娘,能否麻烦你一件事情?” 惜颜微怔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赵仵作请讲。” “自古以来,男女授受不亲,往常在衙门里,都是由稳婆协助检验女尸,现在若要去找个稳婆过来,一来客栈位置偏僻不易找,二来是时间不允许,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否麻烦江姑娘你帮忙检查一下死者的下-体情况。” 她刚才看到赵仵作脱掉春桃的衣服,已经觉得有些不妥,她设身处地地想了一下,如果是她被人害死,她也不想自己死后的身子被男子碰来碰去。 于是她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点点头道:“好,没问题,不过我对验尸的事情不甚了解,一会儿还要请赵仵作在一旁多加指点。” 赵仵作闻言喜出意外,他问出这话是看她对验尸有兴趣,整个验尸过程,她都看得津津有味,不像一般的女子,看到尸体就恶心害怕。 所以他才想着试一下,但心里死完全没谱的,毕竟尸体晦气,就是一般人都不愿意接近,更何况她一个千金小姐,可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这让他喜出望外之余,也不禁对她生出了几分好感。 其实刚才知府大人让他对她多加照顾时,他嘴上虽然应得很欢快很恭敬,其实心里却一直在嘀咕,觉得像她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小姐,就会给别人添麻烦。 “这个不是问题,真是麻烦江姑娘了。”赵仵作的语气听上去客气多了。 要是她不答应,他只能自己上阵,只是这样,一来是对尸体不尊重,二来要是遇到难缠的家属,只怕会大闹一场。 “举手之劳而已。”惜颜走过去,按照赵仵作的吩咐,将春桃身上的亵裤给褪了下来。 赵仵作背对着惜颜和尸体:“你首先查看一下外面,看看是否有红肿,或者是否有异物等现象。” 虽然都是女子,可是要检查这么私密的地方,惜颜还是涨红了脸,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掰开春桃的两条腿,凑进去仔细查看了一遍:“没有红肿,也没有异物。” “那可以了,你帮死者将衣衫穿回去吧。”赵仵作说完看着顾鸿飞道:“死者没有受侵犯迹象。” 惜颜帮春桃将亵裤和肚兜穿上去,外衫是在赵仵作的帮助下完成的。 验完春桃的尸体,接下来便是如烟的尸体。 春桃才死了两天,尸体还没有腐烂,而且她是被勒死的,全身上下都没有出现任何出血症状,所以味道并不重。 可如烟就不一样了,到今日她已经死去了五天,加上一只乳-房被割掉,又在泥水中泡了那么久,她全身已经出现了腐烂的现象,离着尸体有一丈远,惜颜就闻到了腐臭的味道。 那日他们找到如烟的尸体后,为了方便之后仵作验尸,也为了不破坏现场的证据,他们只将如烟的尸体从灌木中搬出来,放到一边的大树下,然后在那里搭了一个临时的木棚,为尸体遮风挡雨。 而此时,如烟的尸体便是被放在木棚里的地面上,衣衫不整,蓬头垢面,那日身上刺目的鲜血已经凝固了,变成了褐色的血迹,腐臭和血腥引来了成群的苍蝇和蚊子,嗡嗡作响。 若说惜颜刚才还对验尸感兴趣,此时看到如烟的尸体,她就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她鼻子本来就比一般的人灵,自然闻到的臭味也要比一般的人臭,她胃一阵阵翻滚。 “赵仵作,顾捕头,你们验吧,我就不奉陪了。” 顾鸿飞没有表情地点点头,赵仵作闻言倒是一脸可惜,他原本还想继续让惜颜协助检验如烟的尸体,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惜颜按照赵仵作的指导,拿了醋浇到炭火盆上,然后在上面来回跨了几次,去掉一身的秽仇之气,以免染了尸病。 然后还用醋洗手,可绕是这样,她还是觉得不干净,周身不自在,最后不得不吩咐阿碧给她烧水沐浴,她将周身刷了两遍后,这才觉得整个人活过来一般。 “小姐,以后你还去看验尸吗?”沐浴后,阿碧用熏炉帮她熏干头发。 “自然是不去了,怎么,你很想我去吗?”她躺在床板上,被熏炉熏得昏昏欲睡。 “不想,以后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他肯定会骂我,而且小姐你要想嫁人,自然也不能老跟尸体这么晦气的东西接触,否则会更难嫁出去的。” 这个道理她自然明白,而且她这次出来,主要目的是出来当红娘,然后利用手中的紫苑把自己嫁掉,并不是出来当仵作的,她今天去看验尸,不过是满足自己多年来的好奇心罢了,现在看到了,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也就觉得不好玩了。 讲起验尸,她就想起了顾鸿飞,想起顾鸿飞,也就跟着想起了其他几个人。 她“嗖”的睁开眼睛,盯着阿碧道:“阿碧,你觉得苏骚包、阿莱、知府大人,还有顾捕快,他们四个人谁长得最好看?” 阿碧认真想了一下道:“阿莱。” 阿碧会说阿莱,其实早在她的意料之中,阿碧素来喜欢阿莱这种力量型又很有男人味的男子,当然这并不是说其他三个男人娘,而是对比之下,阿莱的确是四人之中最壮实的一个。 “阿碧,你春心动了哦,要不要你家小姐我跟你们做媒,撮合你们啊?”她调皮地眨眨眼睛。 “不想。”阿碧想都不想就拒绝道。 “为什么?”阿碧这个回答倒是让她有些意外,阿碧其实也是一十有九的老姑娘,比她还大一岁,只是因为外貌的关系,耽误了下来。 “小姐,阿碧虽然长得丑,但还算丑得有自知之明,阿莱长得那么好看,我要是跟他在一起,那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当然他是鲜花,我是牛粪,而且阿碧早就打定主意,这辈子不嫁人,呆在小姐身边服侍小姐你一辈子。” 她被阿碧的一席话说得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同时还觉得有一丝的心酸,她真心觉得阿碧很好,除了长得太丑以外,什么都好。 沉默了一会,她又开口问道:“那……你觉得他们四个人谁最适合当丈夫?” “阿莱。”阿碧再次毫不犹豫回答道。 她想了一下,最终不得不赞扬阿碧目光独到。 他们四人之中,苏世决长得太妖,容易招蜂引蝶。 顾捕快太冷,要是谁嫁给他,婚后肯定是相敬如冰。 而知府大人虽然一脸温和,但总给人捉摸不定的感觉。 四个人之中就属阿莱给人感觉最踏实,又勤劳能干,他虽有些沉默寡言,却不会像顾鸿飞那样给人冷冰冰的感觉,综合起来,的确是当丈夫的最佳人选。 “小姐,要不你考虑一下阿莱吧?他虽是个下人,身份配不上小姐你,但这正好可以让他入赘,老爷肯定会很欢喜,成亲之后可以让他跟着老爷做生意,到时候小姐你不用嫁出去,老爷又有人接管他的生意,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阿碧脑子不犯浑的时候,其实很机灵能干,瞧现在这翻话就说得头头是道,让她不得不多看了她一眼:“你真的觉得阿莱好?” 阿碧将熏炉挪开,走回来,盯着她家小姐的眼睛道:“小姐你觉得不好吗?还是说小姐你喜欢苏世决那个家伙?” 惜颜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顿时就炸毛了,她从床板上一跃而起,水眸瞪着阿碧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苏世决那个骚包了,白痴才会喜欢他!” 她想起苏世决三番几次捉弄她,嘲笑她的事情,就气得牙痒痒,尤其是刚才,居然当着那么多人叫她“江灵犬”,她就是有再好的形象,都被他毁得一干二净了! 别说喜欢了,她此时真是恨不得剥他的皮、削他的骨、嗜他的血! 阿碧看她家小姐一脸气呼呼的样子,忽然觉得她家小姐有些陌生,她跟了她家小姐那么多年,何时看过她这番激动易怒的模样? 可自从遇到苏世决后,她家小姐就经常这个样子,以前的从容淡定成了过往云烟。 惜颜抬头,看到阿碧用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看着自己,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话,立即激动道:“阿碧,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就算这辈子要孤独终老,我也不可能喜欢苏骚包那个混蛋!” 这人一激动,声音就免不了提高几个度,客栈的隔音效果又不好,这样一来,她最后说的这句话,就一字不差地落入了被派来听墙根的平安的耳朵里。 平安一个激灵,马上跑去告诉他家少爷,此时苏世决正在前堂吃东西,听到平安的话,那张人帅得神共愤的俊脸顿时晴转多云,再转雷阵雨,最后暴风雨! “啪”的一声,手中的筷子被他给生生折断了,他凤眸微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她真的这么说?” “当然是真的,我听得真真切切的,还有江小姐好像喜欢阿莱,她跟她那丑丫鬟两人在讨论,说你、程大人、顾捕头,还有阿莱四人之中,最好看的是阿莱,最适合最适合当丈夫的也是阿莱。” “啪”的一声,另外一根筷子也被生生折断了。 “没眼光!”冷哼,不屑,不爽,不服! “我也这么觉得,阿莱哪里能跟少爷你比啊,她们两主仆眼睛都有问题。”虽然被他家少爷毒舌了两次,可是平安还是他家少爷的头号迷弟。 而且平安心里也有些小小的私心和不满,他觉得惜颜和阿碧两主仆没有将他放入五大美男子的行列,这是对他巨大的侮辱,就像他家少爷说的那样——没眼光。 看他家少爷一脸愤愤不平的样子,平安不得不开口安慰道:“不过少爷你也不用生气,她们这样没眼光对少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苏世决俊眉一挑:“哦,这话怎么说?” “少爷你不是说过就算孤独终老,也不会看上江小姐那样的女人吗?要是她喜欢少爷你,缠着少爷你不放,到时候少爷你不是更糟心?”平安觉得自己这安慰可以给个满分,却没注意到他家少爷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越来越难看,最后都黑得跟锅底一样了。 “啪”的一声,这一次是杯子被捏碎了,掌柜在钱柜看到了,赶紧在账簿上记下:筷子一双,杯子一个,共十个铜板。 苏世决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搬石头砸自己脚是什么感觉,没错,他的确亲口说了那些话,而且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平安的安慰也没有错,可是他心里就是觉得不爽啊! 江灵犬那女人凭什么不喜欢他啊?他那么英俊不凡、才貌双全又多金,永州的姑娘虽然知道他克妻,可是哪一个不是对他趋之若鹜? 还有,她又没有试过,她怎么知道他就不是一个好丈夫的人选?她这样妄下定论,简直是对他人格的最大侮辱! 没错,就是侮辱! 正在苏世决和平安两主仆愤愤不平的时候,被评为最好看、又当选最适合当丈夫人选的阿莱走了进来。 苏世决扭头看过去,只见阿莱剑眉星眼,一身藏蓝色的袍子显得他英姿挺拔,器宇不凡,古铜色的皮肤不仅没让他看上去脏兮兮的,反而为他平添了一股说不出的男儿气概。 阿莱一进来就敏感注意到,他家少爷和平安两人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好像想……吃了他? 阿莱定了定神,说服自己是自己想多了,他嘴巴张了张,正想开口说话,可是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他家少爷的声音抢先响起道:“阿莱,以后你少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你皮肤本来就黑,这颜色穿在你身上,显得你跟锅底一样,难看死了。” 阿莱闻言,不由一怔,他家少爷这话虽然听上去很是嫌弃,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好像是嫉妒,又好像是羡慕,又好像是怨怼,又好像全都有。 他家少爷脸上的表情太过于丰富了,阿莱看了好一会才点头应道:“好,以后不穿。” 阿莱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让苏世决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他素来是个明主的主人,从来不苛刻亏待下人,更别提伸长手去管他们如何穿衣打扮的事情。 更何况他此时是昧着良心在说话,这让他有些内疚。 当然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在嫉妒阿莱,为了让自己内心好过,也为了补偿阿莱,苏世决沉默一下道:“等回到永州,我让人给你做几套新衣衫。” “谢少爷。”阿莱淡淡道,脸上也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可细心一看,便会发现,他的眼眸跟刚才比起来多了几分神采。 “对了,你不是带张掌柜和杨易文去给知府大人问话吗?怎么会在这里?” 阿莱这才想起他过来的目的:“知府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苏世决闻言起身朝门外走,走了几步,却看到阿莱并没有跟上来,反而朝相反方向走去,那个方向只能去一个地方——楼上! 他眉头一蹙,立即开口问道:“阿莱,你不跟上来,还要去哪里?” 阿莱脚步顿住,转身:“知府大人还让江小姐也一起过去。” 苏世决一怔,下一刻连忙道:“你不用去了,让平安去通知就行了,我还有其他事情让你去做。” “好。”阿莱没有多想地应道。 平安按照他家少爷的吩咐去通知惜颜,苏世决和阿莱两人走出客栈,前者一脸的纠结,到底该用什么借口才能将阿莱支开呢? 苏世决想了好一会,忽的灵光一闪道:“阿莱,你去帮我抓只兔子回来,我忽然想吃兔子肉。” 阿莱怔了一下才点头应了声好。 他怔愣是有些奇怪,他记得他家少爷素来不喜吃兔子肉,怎么这会儿忽然改变口味了? 当然阿莱只是奇怪了一下,并没有多想,他万万没想到他家少爷是为了不让他跟江小姐见面才支开他。 ********* 程樾让苏世决和惜颜过去的地方并不是其他地方,正是如烟失踪的地方——浴房。 惜颜走到浴房门口,看到一屋的人,不过因为身份的关系,她只对一个人打招呼,那就是程樾。 她对着程樾点了点头道:“知府大人。” 当门口的光线一暗下来时,程樾马上就注意到了。 他抬起头来,看着门口多出的那个窈窕的身影,只见她身穿一袭浅蓝绉纱对襟衫子,月白水绸裙子,由于头发还没有干透,只松松梳了个简单的髻,髻上斜插了一支蓝花纹的簪子,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 程樾看到惜颜的刹那,脑海里闪过一句话: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微怔了一下,才点头淡笑道:“江姑娘请进。” 惜颜点头朝浴房中央不知何时多出来的桌子走过去,却瞥到旁边一直有一束目光在瞪着她,她扭头一扫,看到那束目光正是来自苏世决。 就在她看过去的瞬间,那眼神闪过了愤怒、不满、怨怼和惊艳等各种神情,她不禁有些吃惊,好丰富的神情,只是惊艳她能理解,但这愤怒、不满和怨怼却是从何而来的? 惜颜完全没想到她跟阿碧的对话被平安给一字不差地偷听了去,不管怎么说,她也只是匆匆一瞥,那么多人看着,她总不能跟他对视细细研究。 她走到桌子旁,看到桌旁还剩两个位置,一个是在苏世决的右手旁,一个在他的对面,她迟疑了一下,最终选择在他右手旁的位置坐下去。 坐到他对面,被直接瞪着的压力太大了,坐到旁边,他有本事就瞪成斗鸡眼! “江姑娘,这次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将如烟失踪那天晚上的情景再说一遍。”程樾率先开口道。 “好。”惜颜爽朗应道,然后将那晚如烟失踪的经过,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一遍后道:“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子,知府大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线索?” 不等程樾回答,苏世决剑眉一蹙抢先道:“你被猫抓了,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 她微怔了一下:“这个很重要吗?我以为不是什么线索,所以就没说。” 这次轮到苏世决怔住了,他眼睛闪了闪,摸着鼻子道:“这个当然重要,大人不是说了吗,事无巨细,不放过任何细节,还有这黑猫出现得很是奇怪,听你描述那黑猫不像是野猫,反而像是家养的,可我们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天,都不曾见过这黑猫,所以这黑猫不大可能是客栈养的,可不是客栈养的,它又是从哪里来的,毕竟这方圆百里,除了这家客栈,都是荒山。” 苏世决说这话时,平安注意到他家少爷的耳朵莫名其妙地红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苏世决原本这话只是随口编的,可是程樾听了,却眼眸亮了起来,他扭头对顾鸿飞道:“你带人到附近的山头查探一翻,有什么情况马上回来报告。” “是,大人。”顾鸿飞拱手应道,然后叫上两个捕快跟自己一起走了。 惜颜看着顾鸿飞离去的背影,回头看着程樾道:“知府大人这是怀疑附近的山头有人在住?” 程樾点头:“有这么个想法,不管怎么样,让人去查看一翻,就算没有找到,也没有任何损失。” 她也跟着点点头:“那是,宁可错过不可放过。” 苏世决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完全将他这个人给无视了,顿时又是一阵心塞,于是他插话道:“大人,之前我提过的设想如何了?你有让鸿飞去查探了吗?” 苏世决说的设想指的是他假设凶手将如烟的尸体搬到翠花房间,并藏尸在床板下的事情。 “查过了。”程樾转头看着苏世决道:“不过翠花的床并不是中空的,就是普通的床,床底还塞满了各种东西,根本不能藏人。” 听到程樾的话,苏世决的眉头当场就蹙了起来:“那如烟和春桃的验尸结果如何?” 苏世决问出这个问题时,惜颜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知府大人是四品官,苏世决虽然人前尊称他一声大人,可是他的行为举止,经常给人一种反而是他人上者的感觉,一身的贵气自然流露。 程樾扭头看了站在一旁的赵仵作,赵仵作连忙将验尸单递上来,程樾让他拿给苏世决,因为他已经看过了。 于是验尸单被放到了苏世决面前,惜颜知道春桃的验尸情况,却不知道如烟的,两人的位置很近,她偏个头就能看到,于是她没有多想头凑过去跟他一起看。 一股女子的幽香扑鼻而来,苏世决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微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惜颜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验尸单上,只见上面写着如烟浑身布满瘀痕,右手骨折,一只乳-房被匕首切割掉,下-体毛发被剃掉,指入下-体并没有暗血出,以此推断死前曾受过侵犯。 看到如烟的验尸单,惜颜真是又惊又怒,这凶手的作案手段真是凶残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真不敢想象如烟在死之前,是经过怎样的挣扎和惶恐,她肯定很害怕很绝望吧?想到那情景,惜颜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 主要是当时如烟失踪时,她就在附近,凶手当时指不定躲在什么地方盯着他们。 她身子一颤抖,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他凤眸微抬,睨着她道:“怎么,怕了?” 她倒没有逞强,点点头道:“嗯,凶手真是太惨无人性了!” 他修长的眼眸扫过她略微有些苍白的脸色,顿了一下道:“放心,不会让你有事的。” 惜颜闻言一怔,抬眸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她怎么觉得那么不真实呢? 就在惜颜惊讶,甚至有那么一丝丝感动时,下一刻苏世决充分给她演绎了什么叫狗改不了吃-屎! 只见他嘴角坏坏往上一勾,笑道:“不过凶手应该也不会动你,毕竟你的鼻子比狗还灵,对方还在三丈远,就已经被你闻到了,哈哈哈……” 惜颜:“……” 她就说苏骚包这家伙怎么可能会关心她,黄鼠狼给鸡拜年怎么可能安好心! 混蛋,去死吧! 她眼眸一眯,脚一抬,趁着他没来得及防备之前,猛的一把踢过去,正好踢中的他的小腿骨梁。 苏世决“嗷”的一声站起来,抱着小腿连连倒抽气:“你……你个野蛮女,你再这样粗鲁,小心一辈子嫁不出去!” 这混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嫁不出去这个问题是她的底线之一,可他每每就要往上面踩! “要你管,有那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解决你自己克妻的问题!”互相伤害,谁不会啊? “你……”苏世决指着她,后者下巴上扬,一脸你奈何我的模样,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仿佛都恨不得扑上去将对方撕碎了才解气。 程樾漆黑的眼眸扫了他们两人一眼,咳嗽一声道:“按照世决你之前的推论,曾怀疑凶手是裘掌柜或者阿旺,不过现在这个结论被推翻了,因为不仅翠花的床板没有中空,而且他们两人在春桃死的时候都有不在场的证据。” 听到知府大人的话,惜颜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她当即扭头,看着程樾道:“对了,对于春桃的死,我有个不明白的地方,阿碧说她发现春桃死的时候,房门和窗户都是被反锁住的,可赵仵作又说春桃是他杀,那凶手是怎么出去的?” 不等程樾回答,苏世决就插话道:“笨,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通,你的脑子是用来装饰用的吗?” 惜颜捏拳,恨不得拿起绣花鞋一把塞进他的嘴里:“姓苏的,你嘴巴是茅厕吗?说话怎么那么臭?” “……”这一次轮到苏世决哑口无言了。 阿碧“噗嗤”的一声笑出来:“小姐威武!” 苏世决讨了个没趣,讪讪然地重新坐下。 “江姑娘刚才问的问题的确不难。”程樾嘴角微扬,“不知道江姑娘有没有注意到客栈的房顶?” “房顶?”惜颜黛眉微挑,而后双眸一亮:“我知道了,凶手是从屋顶进去,再从屋顶逃走,对吧?” 客栈的屋顶是瓦片,很容易被掀开,这样一来,凶手的确可以做到密室杀人。 程樾看着她温和地笑道:“江姑娘很聪明,一点即通。” “知府大人谬赞了。”惜颜双颊微红。 惜颜凝眉说道:“既然对方可以悄无声息地跳上屋檐,又可以在杀了人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么说来,对方的武功一定不低。” 程樾点头:“没错,就如江姑娘分析的那样,凶手是个有武功的人,而且凶手应该不止一人。” “其实我们可以用排除法,当时春桃死的时候,在客栈的人有裘掌柜,平安和杨易文,阿碧去了茅厕,看到翠花和阿旺在后堂做晚饭,阿莱押着张宏也去了茅厕,这么一来,不在场的人不就剩下静慧师太和小师傅了吗?她们两个人当时在哪里?” 程樾看着惜颜回答道:“按照她们俩人给的口供,她们师徒二人当时在停放如烟的草棚边给如烟超度亡灵。” 惜颜黛眉一挑:“有没有其他人给她们作证?” 程樾摇摇头:“没有。” “这么说来,她们两师徒完全有作案的可能性,只是静慧师太是个出家人,真的很难将她跟凶手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可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有她们两师徒才有作案的可能性。” 程樾点头:“江姑娘的分析很有道理。” 程樾说完这话,一直垂眸的苏世决忽然抬起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程樾注意到他的眼神,扭头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程樾嘴角微勾,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苏世决眉头一挑,扭头去看还在凝眉做思考状的惜颜,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惜颜双眸忽然一亮,抬起头来看着程樾道:“知府大人,你说静慧师太跟裘掌柜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我第一次见到静慧师太时,总觉得她长得有些眼熟,只是当时没有细想,现在才发现,裘掌柜的鼻眼跟她长得有些相似,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可是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两人联手作的案?” 程樾想了一下,也跟着双眸一亮道:“是有这个可能性,听江姑娘这么一分析,让人茅塞顿开,我这叫让人去调查他们两人的身世背景,相信事情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惜颜激动得双颊发红,双眸水汪汪亮晶晶的:“能够帮上知府大人的忙,是民女的荣幸!” 苏世决看看程樾嘴角勾起的弧度,再看看惜颜红粉的脸颊,眼眸眯了起来。 平安在一旁将他家少爷的表情尽收眼底,突然灵光一闪,之前被他家少爷拐偏的问题又重新回到脑海中,难道他家少爷真的看上了江小姐? 只是这节奏又好像不大像,要是喜欢一个人,那就该讨好对方、夸奖对方,而不是一个劲地损对方。 他家少爷几次三番当着众人的面损江小姐,还给她取了一个那么难听的绰号,每每惹得江小姐怒发冲冠,冲着这点,平安又有些不确定了。 惜颜和苏世决等人走后,韩师爷和赵仵作也随后走出了浴房,韩师爷一路上一脸纠结的模样,嘴里还一直嘀嘀咕咕。 “韩兄,你一路嘀嘀咕咕,到底在嘀咕什么?”赵仵作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问道。 韩师爷前后左右看了一眼,看到没人,这才一脸神秘兮兮地将赵仵作拉到一边,小声道:“赵老弟,你说大人为什么要那么做?” “什么为什么那么做?” “就是刚才江姑娘说的那些,大人其实一早就推理出来了,而且已经派人去调查裘掌柜和静慧师太等人的身世背景,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叫来苏公子和江姑娘,然后引导江姑娘将案情推理出来呢?” 赵仵作伸手捋着下巴的山羊胡子:“你这是真的不懂还是假的不懂?” “我是真的不懂,我要是懂,哪里还需要问你?大人这样做,难道是对自己的推理不大自信,所以想着再确认一遍?可是也不像啊,大人做事素来果断利落,要是他不确定的事情,定然不会吩咐让人去做,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韩师爷纠结得眉头都蹙成了一个“川”字。 赵仵作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神情,拍了拍韩师爷的肩膀:“我说韩兄啊,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的,你最好少琢磨,否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你当师爷也有十来年了,怎么连这点都需要我提醒你?” 韩师爷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自己手伸太长了,居然管到知府大人头上去,他脸色变了变,然后对着赵仵作拱手道:“多谢赵老弟提醒!我这人,哎,一时糊涂了,下不为例,今天我们谈这事,赵老弟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听过。” 赵仵作摆摆手:“这点你就务须担心,你我哥俩是什么关系,定然不会到处乱说,不过以后你可要管好你这张嘴。” “明白明白,我们走吧。”韩师爷连连点头,跟赵仵作两人再次朝客栈走去。 其实他心里还有个疑问,那就是——这江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府大人好像对她很格外照顾的样子? 他在知府大人身边当师爷也有三年时间,知府大人素来不近女色,除了知府大人夫人,从来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所以他们夫妻才被评为永州的模范夫妻,可这一次,知府大人不仅对那江姑娘格外照顾,而且还主动接近。 这有点不对劲,不,应该说是很不对劲! 难道知府大人看上那江姑娘了?以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的恩爱程度来看,这似乎有些不可能。 不过那江姑娘长得真是很好看,就跟天仙一般,从这点出发来看,如果知府大人对她一见钟情,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不管知府大人跟那江姑娘是什么关系,有没有看上人家姑娘,有一点是很确定的,那就是千万不能得罪这个姓江的姑娘。 程樾是最后一个从浴房出来的人,他的身影刚踏出门口,一个白色的身影便从一棵树后闪了出来。 他定睛一看,薄唇微勾:“是你。” 苏世决点头:“是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苏世决剑眉一挑:“程樾,你少给我装蒜,江惜颜,你想对她怎么样?” 第26章 落叶有情人亦然 程樾色泽比常人要稍淡的眸子盯着苏世决:“你以为我能对她怎么样?” 苏世决长眸微眯,漆黑清澈的眼眸里染上了几分怒气:“程樾,少将你官场上那套用在我身上,这问题现在是我问你,你以为你打太极般将问题踢回来,我就会轻易放过你吗?”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月上柳梢头,月光透过树桠洒下来,投落在两人的身上,地上影子稀稀疏疏,斑驳了岁月。 程樾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长长的睫毛遮住他深邃不见底的瞳仁:“不是我打太极,也不是我用官场那一套来敷衍你,只是,你以为以我的身份,我能对她做出什么来?” 白色的月光将苏世决的侧颜勾勒出一个极美的弧度,他闻言,勾唇冷笑一声:“你知道就好,你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陆家给你的!如果你胆敢做出任何对不起婉如的事情,我头一个不放过你!” 程樾抬眼,琥珀色的眸子盯着他,出其不意道:“你喜欢她?” 这个她是谁,两人不言而喻。 苏世决一怔,仿佛猝不及防被人揍了一下般,眼眸闪过一丝慌乱:“现在跟我喜不喜欢她有什么关系呢?问题的重点在于你,你明明已经推理出来了,还多此一举,将我们叫过去,鼓舞她将案情推理下去,是因为你知道她对案情感兴趣,所以投其所好,想讨她欢心,你那点小心思,骗其他人还可以,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程樾将苏世决的那丝慌乱看在眼里,嘴角勾起一抹有些苦涩的笑容:“既然你什么都猜到了,那我,无话可说。” 他说完转身就想走,苏世决眼眸一眯,上前伸手将他一拉,一推,将他逼着连连后退,直到撞到了身后的大树上,两人的身影才停了下来。 苏世决的手肘钳制在程樾胸口和脖子间的位置,厉声道:“无话可说是什么意思?程樾,你这是在承认自己喜欢她吗?我说过你要是敢做出任何对不起婉如和周儿的事情,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程樾扇子般的睫羽眨动了一下,手肘微动,苏世决还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动的,整个人便被震退了出去,他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一个人墙上,才稳住了身体。 苏世决回身,看到一脸面无表情的顾鸿飞站在他身后,顾鸿飞用手扶住他的肩膀,这才让他没有狼狈地跌倒在地上。 他站稳,眉头微蹙:“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顾鸿飞淡淡道。 苏世决看了顾鸿飞一眼,他身后还站着两个捕快,要继续谈论刚才的事情已经不可能了,他拍了拍顾鸿飞的肩膀:“回永州了,我们喝一杯。” 顾鸿飞点头。 他朝顾鸿飞笑了一下,转身回客栈,路过程樾身边时,压低声音道:“你最好记住我最后那句话。” 程樾没有回答他的话,等他走远后,他才抬起头来,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温润的模样,只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邃不见底,没人能看透他的心思。 程樾看向顾鸿飞,挑眉问道:“有消息吗?” 顾鸿飞摇头:“没有,我们将周围搜查了一翻,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物,明日再去搜查一遍。” 程樾微点了点头:“现在天色已晚,明日一早你再带人扩大范围搜索。” 顾鸿飞点头,还没开口,就听见程樾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下去吧,夲府想一个人在这里呆一下。” “是,大人。” 顾鸿飞带着那两个捕快走远了,程樾依然保持着垂眸看着地面的姿势,远处传来青蛙的叫声,风吹过,沙沙作响,一片片枯黄的树叶离开枝头,落到地上,待来年化作春泥,回报大树。 落叶尚且有情,又何况人乎? 程樾的嘴角又勾起了那抹苦涩的笑容,那苦涩传达到眼底,眼眸深又深,月光清冷,投注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忧郁而孤单,很能勾人恻隐之心。 他在大树下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夜色渐渐浓重,身上的衣衫都凉透了,他才慢慢走回客栈。 这厢有人烦恼,那厢却有人兴奋得睡不着觉。 “阿碧,你睡着了吗?” “没有,小姐。” “阿碧,我睡不着。” “我知道,小姐。” “阿碧,你不知道,我今天真是太开心了!你刚才听到没,知府大人夸我,说我很有当神探的潜质。” “小姐,我听到了。” 惜颜忽然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被子歪头道:“阿碧,我刚才考虑了一下你之前说的话,觉得可行。” 惜颜的思路太跳跃了,阿碧一下子没跟上:“小姐,阿碧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可行不可行的?” 她的脸微微一烫,好在房间里面已经吹熄了灯,否则她一张大红脸在烛光下定无可遁形:“就是你之前说阿莱的事情。” 阿碧还是一脸迷茫:“哦,阿莱怎么了。” 惜颜快被阿碧给气死了,只是她还没有开口,阿碧就后知后觉地叫了起来:“哦,小姐我想起来了,是小姐沐浴时,我说可以考虑一下阿莱、让他入赘江家的事情,对吧,小姐?” 惜颜蹙眉,警惕地朝隔壁的房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责骂道:“阿碧,你声音小声一点,要是被人听到了,你家小姐我就不用见人了!” “对不起小姐,我会小声的。”阿碧学她家小姐,将声音压得极低。 惜颜满意地点点头:“你刚才说后,我就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觉得的确不错,他要是肯入赘的话,我就可以不用离开江家,离开我爹,我爹的生意也有人接管,而且阿莱看上去脾气很不错,长得也不错,身材也不错,最难得是武功也很不错,要是有他在,以后出去跑货时,也不用担心土匪山贼了。” 江家家大业大,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富甲一方,却可惜没有儿子继承这份家业。 她爹在她娘死后,一直没有再娶的打算,连她娘房间的东西,都一直保持着没变,她爹和她娘两人伉俪情深,这样的感情让她一直很羡慕。 在她及笄后,她爹有跟她提过要找个人来入赘,只是这个提议在她连克了三个男人后,也只能作罢,家业虽大,但也得有福享受才行啊。 听到惜颜的话,阿碧的眯眯眼在黑暗中亮了亮:“小姐,阿莱很好,你就大胆地上吧!” 惜颜:“……” 阿碧的智商不是很稳定,时而在线时而不在线,她怕再聊下去,阿碧会说出更骇人听闻的话来,赶紧结束谈话,两人各自睡去。 只是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客栈里,有好几个人无眠到天亮。 第二日,顾鸿飞天还没有完全亮就带人出去搜查了,待到响午的时候才回来,只是这一次他不是空手而归,他身后的两个捕快压着一个人,而他手中也多出一样东西——灵牌。 惜颜听到说抓到凶手,连忙飞奔下楼,她在楼梯边就看到了程樾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桌子前面跪着一个人,她定睛一看,不禁心咯噔一声,是静慧师太! 静慧师太还是身穿一袭圆领方襟的海清大袍,仪容整肃,只是惜颜注意到,那衣摆下方,染上了尘土,灰色的布鞋边沿被浸湿了,鞋底可得见泥土。 虽然昨晚推断时,有想过是静慧师太,可是想跟确定是两回事,她跟静慧师太接触的次数一个手指都数得过来。 在她印象里,静慧师太沉默少言,身上有出家人的平和和慈悲为怀,见到她时,总会念一声法号,如烟死后,她也主动给对方超度亡魂,这样的人,她实在没办法将她跟凶手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而且她实在想不起静慧师太有什么杀人动机,而且验尸单上不是说如烟有被侵犯的迹象吗?静慧师太一个女人,怎么侵犯她? 她蹑手蹑脚走下去,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几乎没有弄出任何声音,可是她走到前堂时,苏世决和知府大人两人仿佛有感应一般,同时扭头朝她看过来。 她正想对知府大人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对方只看了她一眼,就转回去,她微怔了一下,敏感觉得知府大人好像跟前两日有些不一样。 但她也没有多想,以为他正在审犯人,所以才没有跟她打招呼,神情严肃。 苏世决也跟着扭头看着程樾,眼眸凝了凝,看来他是有将他昨天的警告听进去了,算他识相。 不过江灵犬这个家伙,一来第一眼竟然不是看他,而是去看程樾,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她到现在还没有看自己,他瞪,再瞪,再再瞪,他就不信她没有感觉! 惜颜其实一走过来,就感觉到苏世决灼灼的目光,可是她偏不去看他,就不看,气死他! 苏世决差点把眼睛给瞪出来,也没有等到惜颜往他这边扫过来,哪怕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俊脸顿时一沉,又开始晴转多云了。 惜颜找了个位置刚坐下去,就听到知府大人清润的声音响起来:“静慧师太,你说徐如烟和杨春桃都是你杀死的?” 第27章 水落石出现凶手 静慧师太头低垂着,语气平和道:“是的,两个施主都是贫尼亲手所杀。” 程樾看着跪在地上的静慧师太,眸色淡淡:“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师太却一连杀死两人,且手段极为凶残,这是为何?” 静慧师太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替天行道。” 四个字,言简意赅,却让人发指! 程樾也是淡淡道:“哦,那师太说说杀人的经过。” 静慧师太一脸淡然,知府大人比她更淡然,这两人是在比谁更淡定从容吗?惜颜忍不住腹诽道。 “大约是六日前,贫尼在小树林撞见了如烟施主和杨施主,他们当时正在争吵,如烟施主本跟杨施主有婚约,却嫌弃杨施主没本事而想移情于苏公子,她的丫鬟春桃施主更是极尽所能地羞辱杨施主,当日除了贫尼跟徒儿,还有江施主两主仆也正好窥视了事情的经过。”静慧师太虽然提到惜颜的名字,可说这话时,却由始至终没有抬起头来。 但她这个举动却成功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吸引到惜颜身上,惜颜怔了一下,抬头看到知府大人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虽然她觉得静慧师太提不提到她对案情都没有多大帮助,可是她还是站了起来,上前两步点头道:“没错,我跟我的丫鬟阿碧当时都在现场,静慧师太所说基本属实。” 程樾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回去坐,惜颜走回去,落座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她还是觉得今天的知府大人有些过于冷漠。 “贫尼觉得她们主仆二人的行为很过分,所以便想替天行道,以及还杨公子一个公道。”静慧师太继续说道,可她才说了这么一句,就被杨易文给打断了。 “谁用你替天行道,谁要你多管闲事了?如烟她们主仆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你居然下此惨手,你……你枉为出家人!”杨易文激动得脸红耳赤,双眸也血红一片,青筋直露,那样子仿佛要吃人一般。 面对杨易文的质问,静慧师太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依然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敛着眼眸看着地面。 惜颜看着静慧师太有些瘦削的背影,心中有说不出的怪异,她这是平静过头了。 一个人在连杀两人后,却不觉自己有错,而且之前还装出一副慈悲为怀的样子为对方超度亡灵,现在更是没有一丝悔过之意,要么这人变态得太可怕,要么就是人根本不是她杀的。 杨易文跟静慧师太比起来,那真是又激动又冲动,看他样子,似乎想冲上去揍静慧师太,当然他没有成功,知府大人一个眼神飞过去,顾鸿飞当即飞身过去,杨易文两手被抓住反绞在身后,完全动弹不得。 对于静慧师太的平静,程樾似乎一点也没有觉得奇怪:“师太请继续。” “那日之后,贫尼便一直在寻求机会下手,隔日晚上大约是寅时,贫尼听到隔壁房有动静,便悄悄跟上去,之后的事情就如大家所知道的那样,她们两主仆到浴房沐浴洗刷衣物,后来江姑娘发出尖叫声,如烟施主让春桃施主前去探一究竟,贫尼便是趁这个时候下手。” 程樾打断静慧师太的话道:“师太可不用说下去了,你只要回答夲府两个问题,当时你将死者如烟藏身于何处?二,如烟有被侵犯的迹象,你是个女人,又是如何侵犯她的?” 知府大人这个举动让得到了惜颜大大的赞赏,静慧师太的陈述平波止水,声速缓慢,她听着都快睡着了。 更主要的是,她怀疑这是静慧师太的战略,她的话看似跟案情有关,可是说了一大堆,却一直没有说到重点,现在知府大人打断她,然后一针见血地抛出关键的两个问题,这个举动实在是太赞了。 她对知府大人赞赏的目光正好落到苏世决的眼中,苏世决心中的老陈醋立即就被打翻了,裘掌柜新做的桌子生生被掰下了一角。 静慧师太垂着眼,沉默了一会道:“贫尼不想再回忆当日的事情。既然贫尼已经认罪,请大人直接将贫尼收押处斩即可。” 程樾冷笑一声:“你当官府是摆设用的?如果每个人杀了人后,让他人替罪顶包,那还需要律法来做什么?” 静慧师太没有丝毫慌乱,但也没有再开口。 “韩师爷,将东西呈上来。”程樾对站在一边的韩师爷冷声道。 韩师爷下去,将一个灵牌拿了上来,那灵牌被放在桌子上,惜颜看到静慧师太终于抬头了,她的肩膀颤抖了一下,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 惜颜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那灵牌上刻着“先兄裘大勇之灵位”,旁边刻着的时间是:永乐十一年七月十五。 现在是永乐十四年,也就是说,灵位上的人死于三年前,正好就在这个季节。 只是……慢着,灵位上的人姓裘,那不是跟客栈的掌柜同姓吗?而且翠花也提过,裘掌柜有个哥哥,只是早逝了,惜颜扭头朝钱柜后方的裘掌柜看过去,只见他也一脸怔怔地看着灵位,脸色微有些苍白。 程樾扭头朝裘掌柜看过去:“裘掌柜,这个灵牌你可认得?” 裘掌柜的怔愣几乎是一刹那间的事情,他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手中擦拭杯子的动作没有停下来,抬眸看着知府大人道:“认得是认得,只是不知道知府大人知道了多少?” 程樾眼眸微凝,薄唇微微往上一勾,冷声道:“夲府知道的或许不多,但手中的证据足够治你们母子的罪!” 程樾的落才刚落地,裘掌柜手中的杯子便如飞箭一般朝他射出去! “大人,小心!”顾鸿动作飞快,身影几乎化作一道闪电,朝着程樾点地飞过去,腰上的大刀同时出鞘。 惜颜眼前一花,只听“铿锵”一声,那个杯子便被劈成了两半! 她微微变色,没想到这裘掌柜真是凶手,而且还深藏不漏,功夫如此了得,还有刚才知府大人说什么来着? 母子? 裘掌柜跟静慧师太是母子关系?可是她刚才下楼到现在,静慧师太一直跪在知府大人面前,裘掌柜一点紧张的样子都没有,而且看到自己母亲将罪名一人顶认下来,他居然能一脸心安理得! 就在顾鸿飞阻挡杯子的时候,裘掌柜已经飞身逃出了客栈,此时他们都在前堂,而他一人在钱柜那边,钱柜是最接近门口的地方。 只见他飞身一蹿,人便如一道闪电般溜出了客栈。 裘掌柜的速度非常之快,惜颜担心现在追出去会太晚了。 惜颜有些着急,回头却看知府大人和苏世决等人都一脸淡定,她一怔,怎么这时候还能如此淡定?只是过了半刻钟后,当她看到裘掌柜被阿莱押着走进来时便明白了。 阿莱身穿一袭贴身的藏青色的袍子,完美地衬托出他宽肩窄腰、腿长翘-臀的好身材,惜颜发现,他的皮肤虽然不白,可是只要穿对了衣服和颜色,这肤色反而会让他看上去更加有男人味。 还有他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跟裘掌柜这只过街老鼠形成对比,更显得他特别的伟岸而帅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说过要考虑他的原因,惜颜此时看着阿莱,顿时有种丈母娘看女婿的感觉——越看越满意,想到要是能将他拐回芙蓉镇入赘江家的话,那她就不用去永州当红娘了。 当红娘也是迫不得已下的行为,一般的大家闺秀哪里会去做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她自然也是不想的。 惜颜沉浸在自己美好的设想中,嘴角不自觉逸出一丝笑容来。 “啪”的一声,桌子的另外一角也被苏世决给生生掰断了,原来平安没有听错,这江灵犬居然真的看上了阿莱! 只是为什么是阿莱? 难道阿莱比他帅吗?比他富有吗?比他博学多才吗?比他有身份地位吗? 没有,答案清一律的否定! 那为什么江灵犬要这么目光短浅目光如豆鼠目寸光买椟还珠地看上阿莱呢? 真是太太太没眼光了! 苏世决觉得胸中燃烧着一盆火焰,将他整个人都燃烧地坐都坐不住,恨不得上前去,抓住她的肩膀前后摇晃一翻,将她彻底摇清醒,好让她知道,他比阿莱好上一百倍。 平安还不知情况地补刀道:“少爷,你看到了吧?我没骗你吧,江小姐就是看上阿莱了,都不知道阿莱这家伙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让富家小姐看上。” 平安这话,酸得不得了。 可是他这种酸,跟苏世决打翻了老陈醋坛子的酸可是不一样的,平安顶多是羡慕嫉妒恨,觉得阿莱能遇到这种飞上枝头的机会,他却没有,他自认一点都不必阿莱差。 苏世决压根就不在意什么入赘,什么飞上枝头,这些东西他本身就有,他在意的是人! 苏世决瞪着惜颜,瞪得眼睛都发酸了,她就是不回头看他一眼,他气得心啊肝啊肺啊都冒火了,然后他扭头去瞪阿莱,他顿时觉得自己做错了,他昨晚就应该将阿莱所有的衣服都烧了,然后跟张宏借一两身衣服暂时给阿莱穿上,他这身藏青色的袍子跟昨天那身藏蓝色的袍子一样的碍眼! 惜颜看着阿莱露出笑容的样子,同样还落进了另外一个人眼中——程樾。 程樾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眸快速闪过一抹失落的神色,然后便转过头去,他的眼神闪得太快了,几乎没有人捕捉到,除了一个人——顾鸿飞。 顾鸿飞将在场所有人的表情神色都看在眼里,脸上表情却由始至终没有一丝变化和波动。 第28章 阻拦姻缘回永州 案情很快就告破了。 凶手是裘掌柜和静慧师太两人,其中如烟是被裘掌柜奸-杀而死,而春桃则是被静慧师太给勒死的。 至于杀人的动机则有些复杂。 静慧师太当年嫁给了裘掌柜的父亲裘军,裘军好吃懒做,又常年酒不离手,更麻烦的是一喝醉酒就打人,静慧师太被打了七八年后,终于受不了,在一个风高夜黑的晚上,收拾包裹逃跑了。 裘军第二日酒醒之后发现妻子跑了,气得发狂,然后将怒气发泄到两个儿子身上,大儿子裘大勇双腿被打折,因没有及时医治,以致后来再没法行走。 裘军在妻子逃跑后变本加厉,一喝酒就将两兄弟往死里打,两兄弟浑身常年是伤,在裘掌柜十岁那年,他和长兄裘大勇两兄弟合谋,杀了他们的父亲裘军。 他们在一个晚上,将喝醉酒的裘军引到悬崖边,然后一把将他推下悬崖,裘军死后,两兄弟相依为命,日子虽过得清贫,但比起裘军活着时要好很多,至少不用每天挨打挨骂,也不用担惊受怕。 由于太穷,加上裘大勇双腿不能行走,裘大勇到三十岁时,还没能娶上媳妇,裘掌柜心疼长兄,于是拿出那些年攒的银子,叫媒婆给他介绍个媳妇,媒人给他介绍了一个穷人家的老姑娘,名□□霞。 春霞模样不差,就是家里太穷了,又有瘫痪的两老需要照顾,所以才耽误了。裘家两兄弟看到春霞喜出意外,都非常满意,可春霞却是被骗着嫁过来的。当初说好是嫁给裘掌柜,可洞房花烛夜那晚,她却被送进了裘大勇的房间。 春霞那晚被喂了药,睡得跟死猪一样,等到第二天才知道,可那时候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她就是哭破天,也无济于事。春霞满心委屈地留了下来,对外声称还是裘掌柜的妻子,裘掌柜看家里有人照顾长兄,于是便安心到京城找活儿做,想着多赚钱点给哥嫂用。 这一走便是三年,等三年后,他带着银子回来,却被告知他长兄在一年前就病死了,裘掌柜不相信,在多方打探下,才知道原来春霞对被骗嫁给裘大勇的事情怀恨在心,加上裘大勇也算是半个废人,长得不好看,又不会哄人,长期下去,春霞的心就活络了。 恰巧这个时候,村尾有个叫癞痢二的男人,看上了春霞,两人眉来眼去就好上了,春霞跟癞痢二在一起后,更加嫌弃裘大勇,有日她跟癞痢二在行苟且之事时,被找上门来的裘大勇给发现了。 裘大勇怒发冲冠,当场嚷着要打死春霞,可他一个半身不遂的半残废人,哪里是春霞和癞痢二的对手,癞痢二怕事情嚷出去后对自己不利,于是和春霞两人一合谋,就将裘大勇给打死了。 几日后,对外宣称裘大勇暴病身亡,官府的仵作收了癞痢二的银子,自然按照他的话去办,上门随便看了一眼,就在死因栏上填上“因病身亡”四个字,癞痢二和春霞两人在裘大勇死后,更加肆无忌惮。 裘掌柜知道后悲愤交加,但表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暗暗谋划。之后半年,癞痢二和春霞相继死亡,癞痢二是在出远门的途中不小心跌落山崖,至今尸骨都没有找到,而春霞则是被人奸-杀而亡,死状跟如烟一样,乳-房被割掉了一只。 当时官府查访了好久,都没能找到凶手,为了安抚民心,也为了不影响自己的政绩,于是随便抓了个山贼,将罪名安在他身上,草草结案了事。 之后裘掌柜便带着银子跑到永州府这边来当掌柜,两年来相安无事,直到这一次,遇到如烟的事情,如烟和春桃嫌弃杨易文没本事,并打算抛弃杨易文的事情,刺激到了裘掌柜。 他想起了当日他长兄的委屈,于是脑子一热便杀了如烟,并如法炮制,像割掉春霞的乳-房一样,他也割掉了如烟的一只乳-房,也就是这一点,泄露了他的底细。 知府大人恰好知道两年前春霞被山贼奸-杀的案子,当时听到如烟的死状,他马上就想起春霞这个案子,所以当即就让人去邕村打探。 这一打探很多蛛丝马迹就浮出了水面。 杀了如烟后,裘掌柜还不解气,于是便策划杀掉春桃,只是此时惜颜和苏世决他们已经去沐和县报官,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于是他再次将静慧师太拖下水。 静慧师太因为内疚,出于补偿心里,所以答应了裘掌柜的要求,在阿碧的茶水中下了巴豆,然后趁阿碧离开的空隙,动手勒死春桃,然后做出春桃自杀上吊的模样,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以后自己毫无破绽,可一切早已经在知府大人的掌握之中。 至于如烟的藏身之处? 惜颜仰头看着浴房的屋顶,心里不得不佩服裘掌柜的狡猾,居然想到将人藏在这里。 当晚裘掌柜打晕如烟后,绑住她的手脚,用布塞住她的嘴巴,为了确保她中途不会醒过来,他给如烟服用了大量的南山竹果子,然后让静慧师太将人扔到浴房的屋顶上,用稻草盖住。 当时他们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想过凶手会将人藏到屋顶上。 她正看着入神,突然一个阴魂不散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喂,江灵犬,案子都破了,你一个人还在这里看什么?” 江!灵!犬! 明知道她有多讨厌这三个字,他还故意这么叫! 她忍! 她忍她忍! 他大爷的,根本忍不了好吗? 她回头,嘴角往上一勾,朝苏世决露出一个柔媚的笑容:“你过来一下,我有句话跟你说。” 苏世决不仅没有过去,反而往后一蹦,蹦出去了老远,警惕地看着她嘴角的笑容道:“有什么话这样说就行了,不是你说的吗?男女授受不亲,咱们不能挨得太近了。” 惜颜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然后龟裂成几瓣,这混蛋警惕心太强了,她压根骗不了他。 “既然你不过来,那有多远给我滚多远,以后永远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想着很快要分道扬镳了,惜颜也不想再忍了。 “这只怕有点难哦。”苏世决斜睨着她凉凉道:“听说你要去永州?” “关你屁事啊!” “啧啧啧,一个姑娘家,开口闭口就是屁屁屁的,你这个样子怎么嫁的出去?” 啊啊啊,又踩她底线。 “阿碧,给我挠死他!”她气得牙痒痒,然后想起阿碧这个秘密武器。 可是她连喊了两声,身后都没有动静,她一回头,哪里有阿碧的身影? “不用找了,阿碧被阿莱叫去帮忙了。”说到阿莱的名字时,他一双修长的凤眸紧盯着她的脸。 惜颜闻言一怔,阿碧被阿莱叫去帮忙,怎么没跟她说一声? “怎么?心里不舒服?”他看着她俊眉微挑。 她又是一怔:“你又说什么鬼话,我有什么不舒服的?” “你们两主仆一起看上了阿莱……诶诶诶,你别急着否认,你看你脸都红了,就你那模样,还想说谎?” 她咬牙,瞪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看上阿莱了?”他凤眸盯着她,目光幽黑迫人,不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关你什么事?你只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该不会偷听我跟阿碧讲话吧?你……你臭不要脸!” “既然你的事不关我的事,我的事又关你什么事?”苏世决冷哼道,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酸不溜秋的。 惜颜差点被他给绕晕了:“既然这样,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这可有点难,永州府有一半的地盘都是我们苏家的?你既然想去永州,那我们遇上那是迟早的事情,除非你天天躲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笑得一脸嚣张。 惜颜怔,她一早看出他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就那身锦袍,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可以穿得起的,只是她没想到他家居然富到这种程度。 她要去永州当红娘,而这苏骚包家又是当地的皇商富户,若是被他知道了她的目的,难免不保证他不给自己添麻烦,想到这,惜颜就有些头疼,真是虐缘,怎么一出门就撞上这么个瘟神呢? 眼光无意从她气得剧烈起伏的胸脯上扫过,他耳朵微微红了,在阳光下粉粉的,看上去很是可爱。 他抬眸睨着树上一片枯黄的树叶,静了一默,撇嘴道:“话说回来,刚才说到你们两主仆同时看上阿莱的事情……”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惜颜扶额,其实她不算是看上阿莱,只是经阿碧提醒,然后想了一下,觉得阿莱各方面都不错,所以将阿莱列入考虑名单,至于阿碧,更说不上是看上阿莱。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阿莱是我们苏家的人,从小跟我亲如兄弟,他要娶什么媳妇,首先要过我这关,要是我不同意,阿莱肯定不会娶对方。” 她一怔,她怎么就忘记了,阿莱是这苏骚包的家仆,她要是真的想跟阿莱在一起,肯定要跟苏骚包打交道。 以苏骚包那习性,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让阿莱入赘他们江家?他肯定会抓住这次机会,往死里地折腾她,不扒了她一层皮估计不会罢休! 所以想到这点,她当场就将阿莱从考虑名单上踢出去。 苏世决的凤眸一直凝在她脸上,看她怔愣的样子,嘴角一撇,冷哼一声,那醋劲快要从体内溢出来了,只是他自己却没有发觉。 “还有啊,我说你就是想嫁人,也不用那么饥渴吧?难得阿碧看上一个人,你做为主子的,不但不为她打算,还跟她抢,说出去,你不嫌自己丢人吗?你……” “你给我闭嘴!”惜颜再也受不了他跟个老婆子一样啰啰嗦嗦,还要在这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情上对她冷嘲热讽。 “我没有看上阿莱,阿碧也没有看上阿莱,你尽管放一百份心,我江惜颜绝对不跟你们苏家有一丝联系!” “真的?”他凤眸亮了起来,所有的重点都放在了她话中的前半部分。 她气结:“如假包换的真!你现在可以闭嘴了吗?” 苏世决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既然你都这么求我了,那我这次就给你一点面子,不会将这事说出去。” 惜颜简直无语了,她什么时候求他了?她明明一脸怒气好不好? 不过算了,既然他都说不会说出去了,她再纠结下去,那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只是这家伙怎么突然间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抬眸,秋日午后明媚的阳光染过他的美颜,他弯眸浅笑,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样子真是美好得让人心悸。 惜颜的心莫名一动,随后立即转过头去,耳根微微有些红了。 裘掌柜和静慧师太被程樾提前带回了永州,裘掌柜临走前,将客栈交给翠花和阿旺两个人打理。 知府大人是连夜走的,当时惜颜正睡得香,她第二日起来才得知这个消息,心中不禁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知府大人刚见到她时,好像很热情,待她极好,可是过了一天,便跟换了个人似的,她本来还想跟他商量一下,问他要个官媒的公函。 红娘分为私媒和官媒两种,像她这种年纪不大没成亲,又不是当地人的姑娘,要去一个地方当红娘,当私媒是完全没有出路的,她原本就打算花银子去买个官媒的公函,现在能认识知府大人,肯定要当面跟他要,这样比起她毫无头绪的花银子,省钱又省功夫。 谁知道他居然一声不吭就走了,想到这,她就忍不住叹气,还是那苏骚包的错,自从遇到她,她就没有一件事情顺心的。 回永州的路上,马蹄声哒哒。 阿莱忽然想起一事,扭头道:“少爷,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所有带颜色的衣衫都送给了阿旺。” 苏世决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之前吩咐阿莱做的事情,他眼眸闪了闪,没有去看阿莱的眼睛:“哦,好,我知道了,回去让管家给你全部做新的。” 坐在阿莱身后的平安一脸的艳羡,拍马屁道:“少爷真是菩萨心肠,阿旺收到阿莱的衣衫,都开心得要跳起来了。” 他家少爷虽然经常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却是个心肠非常软的好人,他看阿旺没有几件好衣衫,所以让阿莱将衣衫都送给阿旺,说回头回到永州,给阿莱做新的。 听到平安的夸奖,苏世决脸上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平安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从这刻开始到回永州,你都不准开口,否则扣你月银!” 平安一怔,下一刻一脸苦瓜脸,他夸他家少爷菩萨心肠,这都有错啊? 有错也行,只是告诉他错在哪里啊,下次他才能改啊,平安差点就哭了,他一路上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自己到底说错了哪句话。 第29章 惜颜救人遇苏少 日光倾城,天高气爽,让人忍不住道声:天凉好个秋。 永州府陵安坊内朱门绣户,日光透过枯黄的树叶洒落下来,秋风一吹,席卷一地的凋零。 屋檐上,有一只被养得肉肉的白色鸽子正在阳光下眯着眼,发出咕咕的声音。 惜颜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中看到阿碧端着一小盘桂花蜜冻走了进来:“小姐,你要是困的话,不如回房去睡吧?” 惜颜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桂花的清香扑鼻而来,她不由食指大动,吞咽了一口口水,脸上却出现了拒绝的神色:“阿碧,你快把桂花蜜冻拿开,我不能再吃了,我们来永州府不过半旬的时间,我就胖了一圈,你看我这脸,快跟包子一样了。” “小姐你真的不吃吗?”阿碧再三确认道。 惜颜一脸挣扎,最后一脸勉强道:“那拿过来吧,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呆在厨房里倒腾这些吃的,你就没其他事情做了吗?” 阿碧将桂花蜜冻端过去,摇摇头,一脸实诚道:“没有。” 惜颜闻言,差点给自己的口水呛到。 不过阿碧这回答虽然很不给面子,但也是大实话,她们来永州府也有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里,她用她爹给的银子买下了一座宅子,并在最繁华的街上购置好了一间铺子。 铺子不算大,但位置极佳,等拿到官媒公函,她让人装修一翻,便可以开业了,可问题就是出在这官媒公函上。 她初到永州府,人生地不熟,手上虽有大把银子,但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花,她也厚着脸皮去找了知府大人,却被告知知府大人并不在衙门里,永州府管辖下的某个村落发生了命案,知府大人回来处理完客栈的命案,就马不停蹄地赶去那村落。 她走投无路,七日后又厚着脸皮上衙门找了一次,官差告诉她知府大人还没有回来,所谓事不过三,她也不好意思去第三遍了。 她想起分别前知府大人对她的冷淡,她忽然有些不确定,知府大人是真的不在衙门里面,还是一个推脱的借口,为的就是不想见她,要是是后者的话,那她是真的太丢人了。 将一盘桂花蜜冻消灭掉,惜颜站起来看着正在收拾碗碟的阿碧道:“阿碧,我想出去走走。” 她觉得她不能这么干等下去,她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一来可以熟悉永州的地形,二来可以多了解当地的习俗,三来说不定能让她打听到有用的信息,譬如如何拿到官媒的公函,又譬如这永州府的媒人行情。 “好,我跟小姐一起去。”阿碧飞快地将碗碟拿到厨房洗好,顺便取来了一个帷帽给惜颜戴上。 时值金秋,风沙要比往常大,加上惜颜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又长得如此貌美,出门最好还是遮掩一些比较好。 阿碧拿来的帷帽周围带有又薄又透的白纱,戴上后,将整个脖子以上的部位都罩住,惜颜本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却缩了回去,由得阿碧去吧。 八月是正秋,路边树叶凋零,秋意渐浓,跟芙蓉镇比起来,永州府的这个季节显得荒凉多了。 惜颜信步而走,并没有给自己设目标,走到哪算哪,她穿过繁华的街道,走过一条颇有些年份的古桥,最后来到了一棵桂花树下。 桂花飘香,一窜窜金灿灿的黄蕊带着馥郁的芬芳从浓绿厚重的枝叶中冒出来,要是往院子里种上两棵,整个屋子都可以不用熏香了。 阿碧正弯着腰在树下捡掉落枝头的桂花,好回去后给她做桂花糕、桂花茶、桂花蜜冻、桂花酱,她就是这么喜欢桂花制成的食物。 桂花树前方不远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五六个小童正在池塘边嬉戏,像一群小鸟般咋咋呼呼的,好不热闹。 这些小童大约都是五六岁左右的年纪,两个女童两角都梳着两个髻,身上穿着有袄裙,三个男童,其中两个也跟两个女童一样,头上团着两个髻,这几个小童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唯有剩下那个小童,看上去不仅年纪比其他四个小童要小很多,而且长得也要比那四个小童精致,唇红齿白,粉妆玉琢的模样,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圆乎乎,肉呼呼的,让人一看就好想捏上一把。 小童的头发被剃掉了,只留脑袋前的一撮,衬得他虎头虎脑的样子,别是可爱。 他引起惜颜的注意,不是他年纪最小,而是他的衣着打扮,那一身金色的锦袍,一看就是有钱人的小公子哥。 只是这小童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呢?惜颜周围环视了一下,并没有看到大人,也没有看到下人丫鬟。 该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虎头虎脑的小童年纪虽然最小,但一点都不胆怯,而且那么小的年纪就懂得怜香惜玉了,两个大男童在欺负两个小女童,他那么小的一个小不点,竟然护在两个小女童前面,紧绷着一张圆乎乎的小脸,严厉地指责两个大男童。 他的声音听上去的确颇有气势,可那张肉呼呼的小脸却是一点架势都没有,那气鼓鼓的样子,看上去当真是可爱得紧。 惜颜看几个小童吵闹间,阿碧已经捡了一兜的桂花:“小姐,要不我们回去吧,我都没地方装了。” 听到阿碧颇为苦恼的声音,她转身,看到阿碧的头上不知道何时落下了一窜桂花,她嘴角微微勾起,点头道:“好,那就回去吧。” 她话刚落地,就听到身后传来“噗通”的一声巨响,而后便是两个小女童嚎啕大哭的哭声。 惜颜立即回身,看见池塘里面扑腾着一个小人儿,正是刚才最小的那个小男童,岸上的两个大男童已经吓得怔住了。 此时小男童双手双脚在水里扑腾着,他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一张小脸苍白没有血色,挣扎间还被呛了好几口水,就在惜颜转身的这瞬间,他已经慢慢沉下去,只剩下一个小脑袋露在水外面。 惜颜啥也没有想,立即飞奔过去,将头上的帷帽一扯,往空中一扔,然后鞋袜衣服都来不及脱就跳入水里。 阿碧看到这情景,也顾不上捡桂花了,她回头就往桥头那边跑,一边跑一边喊人救命。 阿碧武功虽然非常了得,可就是不会凫水,惜颜却是会凫水的,她小时候是被当做假小子养大的,那会儿她经常跟着隔壁家的孩子去河里凫水抓鱼。 现在已经是正秋季节,虽然还没到下雪时候,可是池塘的水已经很冰冷刺骨,惜颜一跳进水中,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顾不得许多,认准小男童溺水的地方划过去,好在她动作迅速,这小男童也是福大命大之人,惜颜很快就在水中抓住了往下沉的小男童,拽着他往岸边游过去。 小男童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呛了水,此时被惜颜拉着一点动静都没有,小脑袋向一边歪着,闭着双眸,长密的眼睫犹如两把小扇子,时不时地颤抖两下。 小男童虽然不重,可是落水后,身上的袄子吸了水,沉甸甸往下拉,池塘距离岸上又有半人高的距离,她拖着个孩子,压根就没法上去。 惜颜将小男童抱在胸前,一手攀着池塘的边沿,只希望阿碧快点找人过来。 过了一会,她听到一阵脚步声朝这边跑了过来,她以为是阿碧带人过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脚步声越来越响,之后在她头上停了下来,一个黑影笼罩下来,低沉的男声随即传过来:“把孩子递给我。” 惜颜微怔了一下,怎么这声音怎么耳熟? 她抬眸,然后便看到苏世决俊美的脸放大在眼前,她一窒,差点就滑下去,怎么又是他? 真是阴魂不散啊! 她瞪眼,不说话,也没动。 苏世决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此时不是吵嘴的时候,他往下低了一低,两手朝她伸着,重复刚才的话道:“把孩子给我,我没法一下子将你们两个人都拉上来。” 惜颜这才回过神来,也明白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她用力将小男童举上去递给他。 苏世决将小男童接住,抱了上去,交给身后的阿莱,然后再回身,对着惜颜再次伸出一只手:“来,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惜颜咬唇,她此时落了水,全身都湿透了,上去衣衫肯定会贴着身体,那样子根本没法见人:“我不用你拉,你叫阿碧过来。” 苏世决长眸瞪着她:“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你的丫鬟根本不在这里。” 阿碧不在?她还以为他们是阿碧找来的。 “那我等阿碧过来了再上去。” 苏世决垂眸,看她耳根微微发红,想了一下便明白她在别扭什么。 他一边作势站起来,一边说道:“既然这样,那随你便,不过你到时候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有一群人正往这边敢来,你到时候再上来,只怕会更尴尬。” 惜颜朝古桥那边举目远眺,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的确正在朝这边跑过来,其中跑在最前面的,正是阿碧,她有些头疼,她做为小男童的救命恩人,到时候她就是想泡在水里也不行吧? 那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间容不得惜颜迟疑,她一咬牙,仰头朝苏世决道:“你快我拉我上去。” 苏世决站在岸上斜睨着她:“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惜颜瞪着他,恨不得一把将他拽下来,可这会儿争执下去,吃亏出丑的还是她,她深呼一口气,将心中的火给压下去,不甘心道:“好哥哥……” “这才听话,好哥哥这就拉你上来。”苏世决笑得一脸欠扁,朝惜颜伸出手。 惜颜气煞,又不得不依靠他,她抓住那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她的冰冷跟他的温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明显感觉到他浑身颤抖了一下,她心中有些得意,冻死你。 苏世决看不得她得意的样子,开口损道:“半个月不见,你重了不少啊!” 挨千刀的,居然又说她胖!惜颜瞪着他,只差怒发冲冠。 苏世决使一把劲将她拉上岸来,垂眸间却怔住了:只见她浑身湿透了,衣裳裹住她曼妙的身子,女儿家独有的凹凸立显分明,尤其是那胸前隆起的玉-峰,引人遐想。 他只觉鼻子一热,两行热血跟着流了下来。 第30章 知府夫人柔似水 苏世决心一凛,急忙用手擦掉,好在只是一点点血,否则真是丢死人了。 惜颜抬头,看他神色有些慌张,不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惜颜也顾不得理他,急得团团转:“你快帮我想想办法,我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苏世决不敢往她身上看,或许是心里有鬼的关系,也就没有毒舌她,更让惜颜惊讶的是,他居然还脱下外衫给她披上,挡。住她引人遐思的身子。 惜颜一怔,抬眸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他耳朵微热,睨着她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有,我在想今天的太阳是在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吗?要不然你怎么会肯主动帮我!” 他气煞:“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 惜颜肯定地点点头。 苏世决一窒,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惜颜看他吃瘪的模样,心情顿时很美好。 两人说话间,那一群人已经奔到眼前来,阿碧一把推开苏世决,将她小姐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苏世决,问惜颜道:“小姐,你没事吧?” 苏世决差点就气爆身亡,阿碧的样子只差直接问他有没有将她怎么样! 这主仆两人真是气死他了,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再说了,像他这么英俊潇洒的美男子,怎么看都是个好人。 “我没事。”惜颜刚开口说了这三个字,身后便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周儿,你怎么样了?” “阿莱,周儿他没事吧?” “没事。”阿莱言简意赅,声音莫名安抚人心。 “那为何周儿没有醒?” “小少爷落水受了惊,救上来就昏迷了,我已经将小少爷呛进的水挤出来,应无大碍。” “那就好,这孩子真是担心死我,阿莱,谢谢你。”女人的声音虽然听上去还是充满了担忧,可是相较于刚才明显和缓了好多。 惜颜回身,是因为她对身后这温柔嗓音的主人感到很好奇。 她回身,恰好看到阿莱指着她的方向道:“救小少爷的是这位江姑娘。” 女子顺着阿莱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恰好惜颜垂眸看过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然后都在彼此眼中读到了惊艳的神色。 只见眼前女子梳着妇女的发髻,头上戴着,身上穿着二色金百蝶穿花黄陵窄褃袄,外罩盘金彩绣银鼠褂,下着月白缎子裙。 女子不仅声音温柔,而且眼眸似秋水盈柔,就连容颜也分外的温婉大气。 好一个似水娴静的温柔女子! 她刚才叫那小男童为周儿,她记得苏世决提过知府大人的儿子,小名就叫做周儿,他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如果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眼前这个温婉的女子不就是知府夫人吗? 惜颜想回头去问苏世决,可是女子已经扶着丫鬟站起来,并朝她走了过来。 ”原来是姑娘救了周儿,妾身真是感激不尽。方才心急,怠慢了姑娘,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没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惜颜不居功,淡淡道。 “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姑娘的大恩大德,妾身牢记在心中,他日必定亲自到姑娘家中谢恩,姑娘现在浑身湿透,姑娘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方不会引来风寒。” 陆婉如刚说完,惜颜便像要应验她的话一样,连打了两个喷嚏。 陆婉如赶紧从丫鬟手上拿过一件披风,递给惜颜:“姑娘赶紧披上,然后赶快回去。休息。” 惜颜还来不及回答,便叫见她扭头看着苏世决道:“世决,那就麻烦你送姑娘回去了。” 苏世决闻言,看着她点头道:“放心,这事交给我,你赶紧带周儿回去,该换衣裳的换衣裳,那请大夫的请大夫,别耽搁了。” 陆婉如点头,又对惜颜说了几句抱歉的话,然后这才让下人带着小男童走了。 “我们也走吧。”苏世杰看着他说道。 惜颜回身这才发现,原来在她跟那女子说话的时候,平安已经将马车赶到附近。 周围有很多人围观,她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实在不好再招摇过市,加上入水之后,她浑身冷得发抖,因此她便没有拒绝让苏世决送自己回去的建议。 马车上。 该死的苏世决,不知道又是打什么主意,无论她怎么骂,他就是不出去,硬要跟他她挤在马车里面。 好在马车比较大,装下他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他远远躲在角落里,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 可苏世决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他扫了她一眼,长眸微挑道:“你应该猜到了吧?” 惜颜暗暗翻了个白眼,装作没听到,垂眸看着车板不出声。 心中却有些微动,原来那个女子,真的是知府夫人。 她记得苏世决叫她什么来着,哦,对了,婉如! 婉如婉如,温婉、如水柔情,人如其名,名如其人,这名字非常的适合她。 单从外表来说的话,她跟知府大人两人是天生的一对,男俊女俏,非常搭配。 她听她爹提过,两夫妻在一起久了,无论是习惯喜好,还是模样,都会越来越像,她没见过她娘,所以之前没啥感觉。 可今日看到知府夫人后,想起她爹这句话,忽然觉得的确是那么一回事。 这知府夫人不管是气质,还是性情,都跟知府大人有几分神似。 苏世决见此,也不生气,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弧度道:“你不应我就当你是默认的,是不是觉得有点自惭形秽?” 惜颜终于受不了了,黛眉一挑,水眸一瞪,切了一声道:“我干嘛要自惭形愧?” “看不出来你这人这么没有自知之明,跟我柔比起来,你不觉得自己有粗鲁又野蛮吗?像婉如那样的女人,才叫真正的女人。” “你有病啊!”惜颜忍不住啐了他一声,他忽的学他将眉毛往上一挑,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只看得苏世决一身不自在:“干嘛?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苏世决其实有点心虚,他担心惜颜看到他刚才流鼻血的那一幕,现在要对她冷嘲热讽,甚至跟他秋后算账,要是真是这样,那事情可就不好解决了。 惜颜睨着他,一脸八卦:“你对知府夫人这么赞扬有加,你……该不会是一早就看上人家了吧?” “切,原来你是说这个。”害他白担心了一场,苏世决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然你以为我要说什么?”她一脸不解,下一刻却黛眉一挑道:“你别扯开话题,你是不是觊觎知府夫人?” “你以为我是你啊?将刚见到个男人就心猿意猴,也不搞清楚对方有没有成亲,就把对方当作成亲的对象来考虑,知道的人知道的人,会只会觉得你恨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多饥渴。” “苏!世!决!你给我闭嘴,你不出声没有人当你是哑巴。”惜颜气得胸脯起伏,看着他咬牙切齿。 这个男人枉费他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皮囊,不开口时,因为他是神仙下凡,一开口,那张毒舌恨不得让人将他撕碎了,才算解气! 苏世决凑进她,笑得一脸欠扁的模样:“要是我不闭嘴呢?你准备拿我怎么样?” 惜颜嘴角冷冷往上勾起,冷笑的重复他的话道:“我准备拿你怎么样?你觉得呢?” 苏世决看她嘴角的笑容,身后升起一股寒意,心中警铃大响:不好!某人又要发作了,赶紧逃! 可他身形刚动,袖子就被惜颜给扯住了:“想跑?呵呵,不好意思,太晚了!” 随即,马车里面响起了啪啪啪的声音,震耳欲聋。 “哎呀,你轻点!诶诶诶,你打就打,别打脸……啊,我的脸我英俊不凡倾国倾城的脸……” “城墙都没有你的脸皮厚,竟然还说自己倾国倾城,我呸,我打的你变猪头!” 里面,热火朝天,外面,阿莱跟阿碧两人一脸面无表情,只要里面不发生命案,他们两个人便打算如此面瘫下去。 平安可没办法做到像他们两个人这样淡定从容、面无表情、波澜不惊。 他将耳朵贴在车帘上,一脸好奇而纠结的模样: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江小姐用什么在打她家少爷,他该不该进去救他家少爷?为什么他家少爷不还手?是不是他真的对江小姐有意思? 平安镇听得津津有味,不料一只脚从里面伸出来,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平安滚落在地上,无语凝噎: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马车载着他们来到惜颜买的宅子门前,惜颜由阿碧扶着跳下马车,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她忽然想起那只被苏世决抢去的玉簪子。 “姓苏的,把我的玉簪子还给我!”她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苏世杰微撇嘴,修长的眼眸看着远处苍凉的枣树枝桠:“没有了。” 她一怔:“没有了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了就是没有了,玉簪子被我丢了。”苏世决说这话时由始至终不敢去看惜颜的眼睛。 “丢了?”惜颜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几个度。 他点头:“对,丢了。” 苏世决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惜颜的眼眶红了,他薄唇微启,正想解释,“啪”的一声。 响声清脆,苏世决的左脸顿时出现了一个巴掌红印,阿莱、平安和阿碧等三人,都怔住了。 第31章 苏少被打病惜颜 苏世决也怔住了,他怎么也没想过她会动手。 之前他把她气得上蹿下跳,她最多就是咬牙切齿地骂骂他,但不曾真正动手,这次他不过是拿了她的玉簪子,她怎么就这么大反应,莫非那玉簪子对她很重要? 看她眼眶通红的样子,他莫名有些慌张了起来,薄唇微张,正要开口,却被她抢先打断了: “苏世决你就是个大混蛋,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惜颜说完调头就走,不再看他一眼。 她双眸通红,嘴唇倔强地抿着,那样子看上去是那样的决绝,他心中一晃,立即追上去:“惜颜你听我解释,你的玉簪……”没丢。 可后面两个字还来得及说出口,他就被阿碧挡住了去路,他一脸着急:“阿碧,你让开,我有话跟你家小姐说。” “可我家小姐没有话跟你说,她刚才已经说了,她以后都不想见到你,所以你滚吧。”阿碧母鸡护鸡仔似的。 两人说话间,惜颜已经跑进了宅子里去,苏世决心里一急,身子一闪,就要闪过阿碧,从旁边追上去,可阿碧哪里是吃素的? 只见阿碧身形快速一闪,手臂一横,便抓住了想要越过她的苏世决,手臂一挥,一拳朝他打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快得苏世决完全来不及反应和防备,他只觉眼前一个黑影朝他袭击过来,然后左眼便吃了一拳,他闷叫一声,身子也跟着连连后退,要不是阿莱当时正好在他身后,他准一头撞到马车上! 阿碧打了人她家小姐一样调头就走,留下三个男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少爷,你没事吧?”平安凑上前来,一脸的担忧。 “你说呢?”苏世决将捂着眼睛的手拿下来,只见左眼周围立即淤了一圈,左脸的巴掌印还没有完全消去。 “啧啧啧,这两主仆完全一个样,下手都一样的狠,一会儿夫人见到了肯定很担心。” 经平安这么一提,苏世决这才想起他父母今日从临县探亲回来的事情,到时候让他娘看见他这个样子,肯定要好一阵唠叨。 想到他娘的唠叨功夫,苏世决的头就先头疼了起来:“阿莱,我们赶紧回去吧。” 阿莱点头,平安连忙跟上去:“少爷,你也不用太担心,回去后我给你煮两颗鸡蛋消肿,据说鸡蛋消肿特别好。” 苏世决心不在焉地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支成色极好的玉簪子来,平安的绿豆眼顿时瞪大了:“少爷,这支玉簪子该不会就是江小姐刚才说那支吧?” 苏世决没有回答,但脸上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哎呀,我说少爷,你明明没有弄断人家的玉簪子,干嘛要说弄断了,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哦,不对,是两顿打。”平安不明白地嚷嚷道。 苏世决依然没有回答,修长的眼眸绞在玉簪子上,他之所以说玉簪子断了,是想将玉簪子留着,只是他没想过一支簪子能引起她这么的反应。 “平安,我给你个任务。” “什么任务,少爷?” “你去打听一下,这玉簪子对她有什么意义?” “我的少爷,你这不是为难人吗?你叫我去哪里打……” 苏世决从袖袋里掏出一块金银宝,递到平安面前,平安的话顿时来了个急转弯:“要打听肯定能打听得到的,俗话说得好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我……” “你要是再多嘴一句,我立即叫其他人去做。” 平安将金银宝抢过去,声音从风中飘过来:“少爷你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 苏世决将玉簪子包好,重新放回怀里,好看的眉头蹙着。 进入院落后,城墙将丝竹喧闹声隔离在外面,院子十分的静谧,秋天的院子花叶凋零,看上去有些萧条。 阿碧追上来,远远便看到她家小姐坐在游廊的栏杆旁,低垂着头颅,两眼呆呆地看着荷塘里的鲤鱼。 “小姐,要是你还难过,阿碧这就去帮你将他给杀了!”说这话时,阿碧的眯眯眼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气。 “傻阿碧,你以为是话本子里的江湖啊,想杀人就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所以你千万不能动这种歪脑袋。”她知道阿碧不是说好话哄她,要是她点头的话,她真的会去杀了苏世决,所以她连忙阻止。 永州府不是她们的地盘,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出了事,她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就这么便宜了他吗?” “阿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更何况他也挨了我一巴掌,这事就这么算了。”惜颜叹息道。 她只是有些难过,那玉簪子是她娘亲留给她的唯一信物,却被她这么弄丢了,要是被她爹知道了,肯定会狠狠将她骂一顿。 在她八岁之前,她爹都很少管她,她曾以为她爹不爱她,后来她才明白,他爹不是不爱她,只是太爱她娘了,而她娘又是因为生她难产而死,所以心中隐隐有些怨恨,更多的是怕看到她后会想起她娘来,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 “小姐,他不仅挨了你一巴掌,我还打了他一拳,早知道我就多打两拳,打得他满地找牙!”阿碧一脸后悔道。 惜颜咋舌:“阿碧,你真打他了?” 阿碧点头:“真打了,一拳打在他左眼上。” 她黛眉微挑:“阿莱没阻止你吗?” “没有。”阿碧摇摇头,“小姐,你说阿莱会不会是喜欢上小姐你了,要不然以他的身手,要阻止我们易如反掌,可是他却连着两次给我们放水,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惜颜听到阿碧的话,不禁怔了,阿莱喜欢她?不会吧,她一点都看不出来! 她跟阿莱见面的次数一个手指都数得过来,可是阿莱的眼睛从来没有正面落在她的身上,就算有,也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情,一晃而过,所以在她看来,阿莱是不可能喜欢上她。 不过阿碧却坚持认为阿莱就是看上她了,否则怎么会放水让她们打他家少爷,对于这个问题,惜颜回答不上来。 两主仆讨论了一会就没再讨论了,阿碧赶紧去烧水给她家小姐沐浴更衣,还让李大娘煮好姜汤,虽然做好了一切驱寒措施,可当晚惜颜还是病倒了。 翌日,日上三竿,阿碧发现她家小姐还没有起床。 阿碧想着让她家小姐多睡一会,于是便没去□□,可到响午,还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掀开帘子,只见她家小姐脸红耳赤,整个人烧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她差点三魂去了六魄。 她赶紧叫来李大娘,李大娘一见这情景,也是吓到了:“怎么烧得这么厉害,阿碧姑娘,你赶紧去请大夫,小姐交给我就行了。” 阿碧连连点头,身形一闪,人已经飞出了房间。 阿碧来到城西的妙春堂,却被告知大夫出诊了,阿碧心急如焚:“那你们的魏大夫什么时候回来?” 药铺伙计一脸为难:“这个可不好说,姑娘要是急的话,可以去请其他的大夫。” 阿碧着急地摇摇头,她出门时特意打听过了,永州这边最好的大夫便是妙春堂的魏大夫。 阿碧是个认死理的人,她怕其他大夫没法医好她家小姐,伙计看阿碧一脸着急,好心相告道:“要是姑娘实在想等魏大夫,那不如去知府外面等着,到时候魏大夫一出来,你便能……” 伙计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见眼前一花,等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哪里还有人? “让我进去,我要见你们知府夫人!” 看门的小厮由下至上打量了阿碧一眼,扭头对另一个小厮嗤笑一声道:“要不是青天白日,我还以为见鬼了呢?长了这副尊容也好意思出门,不怕吓坏人吗?” 阿碧袖子下的手捏成拳。 “开口就说要见知府夫人,你以为自己是谁?知府夫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另一小厮也跟着嘲笑道。 “就是说,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快走,否则我让人赶你走了!”第一个小厮像赶乞丐一样将阿碧往外赶。 阿碧凝眉,如果不是怕给她家小姐惹事,以她的脾气她早就出手了:“我说了,我要见你们知府夫人,我家小姐认识你们知府夫人和知府大人。” 两个小厮闻言,不禁有些面面相觑,听这口气好像来头不小啊? “你家小姐是哪家的千金?”第一个小厮语气顿时和善了不少。 “江家。”阿碧忍着耐性应道:“你到底进不进去通报?” “江家?永州这边有哪个高门是姓江的吗?”第一个小厮疑惑道。 另一小厮眼眸里再次出现了狗眼看人低的嘲讽之色:“城北有一家,江老太爷当年考进过进士,只是他们家的女宾嫁人的都嫁人了,没嫁人还都只有四五岁,我可不认为夫人跟他们家小姐会认识,这人十有□□是在瞎掰的,你看她那副让人倒胃口的样子……啊……你怎么打人?” 阿碧冷眸一凝,一手提着一个小厮,将两人的头相撞了一下,两个小厮顿时眼冒金星,阿碧将他们丢在一边,就要朝里面闯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阿碧耳朵微动,眼前只觉银光一闪,再次睁开眼睛,她眼前的木门上多出了一把闪着冷光的大刀,刀刃正对着她的喉咙,若她再往前一步,她的喉咙势必要被割断! 阿碧心中一凛,这人的功夫远在她之上,甚至在阿莱之上,这人要是想杀她,她可是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这速度真是太可怕了! 她回身,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她眉头一凝:“是你。” “是我。”顾鸿飞冷冷看着阿碧道。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阿碧抬眸看去,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一身身绯色的绣云雁常服在阳光下特别的耀眼…… 第32章 知府回归救惜颜 【上章大改动,大家回去重看哈】 程樾从马背上跳下来,动作利落而洒脱,他将缰绳交给跟上来的捕快,朝阿碧快步走过去:“阿碧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你家小姐出了什么事?” 阿碧怔了一下,才如小鸡叨米般点头道:“我家小姐感染了风寒,我出来给她请大夫,妙春堂的伙计说魏大夫在知府宅院里,我便上门来找。” 程樾好看的眉头不着痕迹蹙了一下:“那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没人为你通报吗?” “没有!”阿碧垂眸,指着地上两个早已经颤颤兢兢,颤抖成一团的两个小厮道:“这两人狗眼看人低,不给我通报,所以我就动手打了他们,知府大人你要抓就抓我一个人好了,这事跟我家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人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才会冲撞了贵人,大人饶命啊!”两个小厮磕头如捣蒜,一个劲地求饶。 程樾冷眸扫了两个小厮一眼,淡淡道:“将他们押下去交给管家,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是,大人。”两个捕快朗声应道,朝小厮走过去。 两个小厮一看这阵势,都吓得哭爹喊娘,其中一个还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门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显然已经惊动了内宅的人,一个穿着黑色短衫的中年男人冲冲从里面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 中年男人看到程樾,眼眸闪过一抹意外的神色,扭头扫到两个被捕快押着的小厮,他眉头蹙了蹙,对着程樾点头哈腰道:“大人,您怎么没让人通知您要提前回来的事情?” 程樾没有回答他的回答,反而开口就问道:“刘管家你来得正好,魏大夫可还在府中?” 刘管家点头:“还在府中,少爷感染了风寒,魏大夫正在里面给他开单子。” “你下去准备好一辆马车在门前等着。”程樾说完,扭头对阿碧道:“你随本府进来。” 程樾说完,长腿跨过门槛,朝宅院里面走了进去,阿碧点头跟上去。 知府宅院在知府衙门后面,门前挂着的牌匾写着的是“程府”二字,程府虽跟衙门想通,但另设大门。 程府没有想象中大,建筑摆设也很普通,还比不上江家的院落,阿碧此时也无心细细观察,只是粗略地扫过去。 知府大人人高腿长,脚步又大又快,就连阿碧跟着都有些吃力。 阿碧跟在他身后,穿过花园,游廊,最后来到一个有着拱形石门的院落前,才刚踏进去,便看到一个身穿白娟里对襟衫子,鸦青色水紬裙子的女子正从一间厢房里走了出来,正侧着身子,跟一个大夫模样的男子说话。 阿碧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人正是昨天落水小男童的母亲,也就是知府夫人。 阿碧跟着知府大人走过去,便听到那大夫对着知府夫人说道:“小公子情况今晚可能还会有些反复,需让人时刻守候着,一旦发现发热的情况,便将汤药灌下去,药下去后两刻钟左右热便能散去,一旦褪了热,便无大碍,明日一早老夫会亲自再过来一趟。” “真是有劳魏大夫了,我让人备了马车,我送魏大夫出去。” “夫人请留步,让下人送老夫出去即可。” 陆婉如也不勉强,点头正要开口让她的贴身丫鬟翠儿送魏大夫下去,抬头却看到程樾正朝她阔步走过来,她秋水般的美眸快速闪过一丝喜悦的神色:“你提前回来了?” 程樾看了她一眼,微点点头,扭头却是对着魏大夫道:“魏大夫,这里还有个病人,需要你亲自去走一趟。” 魏大夫回身看到是程樾,连忙作揖行礼:“老夫见过大人,敢问这病人得了什么病?现在在何处?” “病人感染了风寒,现在在城北的陵安坊某座宅子里,我已经让管家备好马车,这位阿碧姑娘会带魏大夫过去。”程樾身形一让,将阿碧引荐给魏大夫。 陆婉如看到阿碧,怔了一下,眼眸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然后抬头看了程樾一眼:“这位不是江小姐的丫鬟吗?” “是的,阿碧见过知府夫人。” “可是你家小姐感染了风寒?” 阿碧点头。 程樾听到陆婉如提及惜颜,也是怔了怔:“夫人认识江姑娘两主仆?” 陆婉如抬眸,秋日盈盈般的眼眸看着他,点头温婉道:“周儿昨日失足落水,正是多亏了江小姐相救,江小姐会感染风寒,肯定也是昨日落水受了凉,魏大夫,救人要紧,你赶紧跟这位阿碧姑娘过去吧。” 魏大夫点头,跟两人告辞,然后跟着阿碧出了程府。 陆婉如还让她的贴身丫鬟翠儿也跟了过去,让吩咐她惜颜的诊金由程府出。 阿碧等人一走,只剩下程樾和陆婉如两人,院落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秋日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桠,洋洋洒洒地铺了一院子的碎光,地上影子斑驳,陆婉如抬眸看着眼前修长的男子,他沐浴在碎光之中,阳光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她看到他长密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个扇形的阴影,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长眸里闪烁着担忧的神色。 一阵秋风吹来,带着刺凉的温度,陆婉如身子微微缩了一下,嘴角勾起来道:“怎么提前回来了?是不是衙门有什么急事?” “衙门来了急件。”程樾点头,将头上的乌纱帽摘下来,“周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让人跟我说?” 陆婉如朝他走过去,顺手接过他手中的乌纱帽:“你衙门事情繁多,府中的事情我能为你分忧的,便没有让人告诉你,只是这次真的是多亏了那位江小姐,如果不是她,我实在不敢想象……” 陆婉如的声音说到后面带上了显而易见的恐慌和后怕,她忽然转过身子去,低低地咳嗽了起来。 程樾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周儿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要学着放宽心,魏大夫给你开的药可有继续吃?” 陆婉如咳嗽了好一会才停下来,转回身来,脸色相教之前苍白了几分:“之前是有吃的,昨日被周儿的事情吓到了,便漏了一回。” “今日切莫再漏了,这药要连着吃,才好断根,外面风大,进屋去吧。” 她仰头看着他,勾唇点点头,两人并肩朝里屋走进去。 秋日的碎光撒落下来,两人投落在地上的影子连成一片,仿佛一体,周围的丫鬟看着眼前的一对璧人,皆是一脸羡慕。 阿碧带着魏大夫回到府中,惜颜已经烧得不省人事,魏大夫连连骂怎么不早一些让人去请大夫,要是再慢一些,脑子都要被烧坏了。 惜颜浑身跟火炉一般,魏大夫赶紧让阿碧去端来一盆热水,让她赶紧帮她家小姐擦拭身子降温,之后他才用银针帮惜颜针灸治疗。 半个时辰后,惜颜身子的温度这才终于降了下来。 “你让人跟老夫回去抓几副药回来,明日老夫再亲自过来一趟,还有切莫再让病人着凉了。” 阿碧和李大娘都连连点头,阿碧让李大娘跟着魏大夫回药铺抓药,并给了李大娘一锭银子。 李大娘跟着去了药铺要付银子时,才被告知知府夫人已经帮她们付过了,李大娘想了想,将那锭银子塞进了自己的袖袋里面,回去绝口不提此事。 热散去后,惜颜很快就醒过来了,只是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脑重身子轻,四肢无力,嗓子也哑了:“阿碧我这是怎么了?” “小姐你感染了风寒,魏大夫说要是再晚一些,你脑子都有可能被烧坏,对不起小姐,都是阿碧粗心,没有及时发现你出事了,我早上起来,以为你在睡觉,所以就没有叫醒你,我当时应该进来看看你的。”阿碧一脸自责。 惜颜这才想起昨晚她好像醒过一次,当时她全身发热,整个身子好像火炉一般,可偏偏她却觉得冷,冷得牙齿都在颤抖,她当时有叫了阿碧两声,不知道阿碧是不是睡得太沉了,没有听到,她等着等着就又睡着了,这一睡没想到睡了那么久。 “阿碧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自责,对了,你说的魏大夫可是妙春堂的魏中唐魏大夫?” 阿碧点头:“就是妙春堂的魏大夫。” 惜颜黛眉微挑:“你怎么请得到的?” 魏大夫医术高超,是永州府出了名的大夫,妙春堂里每天人满为患,要让魏大夫看病可是要排好久的队伍。 阿碧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跟她家小姐说了一遍,说完后停顿了一下,然后不解地加了一句道:“小姐,你说知府大人怎么会知道我们住在陵安坊里面?” 第33章 平安叛变趣稚儿 惜颜一边扶着阿碧站起来,一边问道:“什么知府大人知道我们住在陵安坊里?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是当时知府大人拜托魏大夫过来给小姐你看病,魏大夫问病人在哪里,我本想回答的,谁知道知府大人一下子就说出来了,连想都不用想,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她的动作怔了一下:“知府大人乃一州父母官,知道我们住在哪里也是正常的。” 阿碧想了想点头:“小姐说得也有道理,这么说来当官也听不容易的,要记住那么多人住的地方。” 惜颜眉头微微蹙了蹙:“当时知府夫人也在那里?” 阿碧点头。 “那……她有什么反应或者表情吗?” 阿碧想了一下,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当时的注意力只放在魏大夫身上,知府夫人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惜颜一边心不在焉地应道,一边扶着阿碧站起来,她的脑海里浮现那个有着秋水眼眸的女子,她希望她不要有所误会才好。 “小姐你想要干什么?你告诉阿碧,我帮你去做。” “阿碧,人有三急,我不认为这事你能帮我。” 苏府里。 平安前脚刚踏进青竹轩院落的门槛,便开始嚷嚷了起来:“少爷,少爷,我回来了!” 他喜形于色地盘算着,等会儿要让他家少爷将之前欠下的打赏都还给他,他才告诉他江小姐生病的事情,要不然他就不说。 平安想得太入神了,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两道高大的身影朝他悄悄跟上来,将他夹在中间,然后一人架住他的一只手臂,架着他就往相反的方向走。 平安吓了一跳,左右张望了一眼,然后一边叫一边挣扎了起来:“我说大牛二牛,你们俩这是干嘛?青天白日的你们这是想绑架我吗?” 架住他右手的大牛低头着平安道:“夫人要见你。” 平安顿时挣扎得更厉害了:“大牛哥二牛哥,人有三急,能不能让小弟先去趟茅厕?” “不行!”二牛断然拒绝,“夫人说了,你肯定会有屎尿这一招,她吩咐了,要是你真急,就直接尿在裤子上吧。” 平安:“……” 平安被架着来到了正厅,看到苏夫人坐在上坐的太师椅上,正看着他笑得一脸慈祥。 平安只觉屁股上的肉一紧,赶紧挣开大牛二牛两兄弟的手,膝行过去:“夫人您终于回来了,平安万分想念您!” 苏夫人端起一旁的茶杯,捏住杯盖轻轻刮了两下杯眼,缓缓道:“平安啊,在我面前这套就可以免了,少爷呢?” 平安一怔:“少爷不在府中吗?” 苏夫人抿了一口碧螺春,看着平安又笑得一脸慈祥:“要是在,我还让人将你绑过来干什么?” 平安这次是浑身的肉一紧,然后谄媚一笑道:“夫人,奴才真的是不知道少爷去了哪里,不过奴才有其他重大消息告诉夫人您。” 苏夫人将寒雪冷梅青瓷茶杯放到桌面上,微挑眉道:“哦?譬如呢?” “譬如……”平安为了不受皮肉之苦,毫不犹豫地就将他家少爷给出卖了,他将苏世决跟惜颜两人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全盘托出,他前面的地板都被他喷了几层唾沫。 “夫人,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子。”平安看着苏夫人笑得一脸谄媚,说了半个时辰,他只觉口里干得都要冒火了。 “你的意思是,决儿他碰了人家江姑娘的身子,还故意藏了人家姑娘的玉簪子,被打了一巴掌,不仅不生气,还让你去打探消息,是这样吗?” “是这样子的夫人,自从跟这江小姐认识之后,少爷就变得好奇怪,嘴里说讨厌对方,可总是往人家江小姐身边凑……” 苏夫人打断平安的絮絮叨叨:“那位江姑娘的生辰八字你可还保存着?” “还在还在。”平安小鸡叨米般连连点头,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册子来,双手恭敬地递上去。 苏夫人没接,而是扭头对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道:“周叔,你拿着去叫人合一下她跟决儿两人的八字。” “是,夫人。”周叔恭敬点头,说着上前接过平安手中的册子便转身出去了。 “这位江小姐现在住在哪里?”苏夫人给身边的丫鬟凝荷使了个颜色,凝荷退下去,很快便端了一大碗茶过来,茶水旁边还放了一锭银子。 凝荷将茶水和银子给平安送过去,平安看到银子,绿豆眼霎时就亮了:“城北的陵安坊,听她府上的厨娘说,这江小姐财大气粗,不仅一来就在陵安坊买了一栋宅子,还在双子街上盘了一家店铺,好像是打算做什么生意。” “平安你做得很好,茶水和银子都是赏给你的,以后有关少爷和这位江小姐的事情,你都要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地禀告上来,知道吗?” “夫人,这要是被少爷知道了,他会剥了小人的皮!”平安一脸为难。 苏夫人眉头一挑,看着笑道:“你刚才说了那么多,他要是知道了,难道就能留着你?” 平安:“……” 做苏府的下人好难啊,做他家少爷的书童那是难上加难,夹在他家少爷和夫人之间,平安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了。 平安最终还是收下了银子,一脸沮丧地走出了正厅。 凝荷看着平安颓废的背影,抿嘴一笑,给苏夫人换上一杯新茶:“夫人,少爷这是十月的萝卜——冻(动)了心,只是少爷自己好像还没有发觉。” 苏夫人嘴角微勾,摇头失笑:“决儿那傻孩子,凝荷,你去打听一下这位江小姐的家世,有可能,亲自去会会她。” “夫人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难得少爷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奴婢一定会将那将小姐的事情都打听出来。” 惜颜昏昏迷迷睡了两天,身子才爽利了起来,只是食欲依旧不振,阿碧让李大娘变着法子给她做各种好吃的,只是她嘴淡,什么好吃的到她嘴里都成了苦味,几天下来,人便瘦了一圈,那张巴掌脸看上去更小了。 这日惜颜起来不久,歪靠在榻上看书,才翻了几页,阿碧就急急地冲了进来:“小姐,知府夫人来看你了。” 她一怔,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上:“她是一个人来的吗?” 阿碧摇摇头:“自然不是。” 她的心因为这话,瞬间高高地提了起来,然后还来不及开口,便听到阿碧不紧不慢补上一句道:“还有落水的小男童,以及下人。” 惜颜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说话不带这么大喘气的,她刚才还以为知府大人跟她一起上门了,不禁有些心慌。 只是她干嘛要心慌? 阿碧赶紧帮惜颜换上合体的衣裳,阿碧看她家小姐气色有些苍白,故意给她挑了一套鹅黄色襦裙,腰上系着一条黑色的束腰,让她本来就不盈一握的腰肢显得更加如柳条一般,又柔又细,就是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陆婉如看到惜颜时,眼睛就忍不住在她身上逗留了好一会才移开 本就是雪肤花貌,这一病,一张脸显得又尖又细,眼睛却是又大了几分,生生为她平添了一股弱不禁风的楚楚风韵,我见犹怜。 陆婉如想起程樾眼眸中闪过的担忧神色,再看着眼前如妍丽动人的惜颜,眼眸闪了闪,嘴角微勾起来,看着惜颜真挚道:“江小姐,这次多谢你救了周儿,要不是你,周儿只怕……” “知府夫人太客气了,我也是恰巧经过那里,而且那种情况下,换做任何一个人,只要有能力救人,都不会见死不救的。”惜颜救人时,根本不知道小男童就是知府大人的儿子,说来也是巧。 惜颜不居功的态度,让陆婉如心中生了几分好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江小姐是个善心人。周儿,快过来感谢恩人。” 陆婉如说着转身朝门口招招手,惜颜顺着她的方向看出去,只见一个穿着绸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跑得很快,身后有个妇女边追边喊他:“小少爷,您别跑那么快,仔细被门槛绊着。” 小男孩跑进来,惜颜定睛一看,正是那日落水的小男童,今日近距离看,他粉妆玉琢,像个玉人般,那样子可爱极了。 只是这孩子漂亮归漂亮,跟知府大人却是长得一点都不像,尤其那一对眼睛,又圆又大,跟知府大人修长的眼眸大相径庭。 陆婉如看周儿横冲直撞,开口低低训了他几句,周儿小小的嘴巴顿时嘟了老高,黑葡萄般的眼睛看着惜颜道:“你就是那日救了我的恩公?” 恩公两个字让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惜颜看着孩子天真的样子,忍俊不禁道:“的确是我救你的,不过我是女子,你叫我作恩公,似乎有些不恰当,你觉得呢?” 周儿歪着脑袋认真想了起来:“可是夫子说对自己有恩的人就叫恩公,你是女子,不叫恩公,那要叫恩……母吗?” 恩母? 真是童言无忌,听到周儿的话,一屋子的人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惜颜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嘴角带着笑意道:“没有恩母这词,若是女子,你可以直接说是恩人,不必分公母。” 周儿虽然才三岁,可人小鬼大,看大家笑得东倒西歪的,直觉就是在笑他,他的嘴巴嘟得都能挂住一斤的猪肉:“哼,我不跟你们说话了。” 陆婉如对惜颜抱歉地笑了笑,低头语气有些严厉道:“周儿,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还有,对恩人这般无礼,我回去可是要告诉你爹爹!” 周儿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但在程樾面前,就乖得像见了猫儿的老鼠一样,一点脾气都不敢有:“不要告诉爹爹不要告诉爹爹。” “你要我不告诉也行,你知道怎么做的了?”陆婉如依然板着脸道。 周儿嘴巴还是嘟着,但怕陆婉如回去真的跟程樾打小报告,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惜颜面前,作了个揖,脆生生道:“恩人姐姐,谢谢你救了周儿的命,周儿没了牙齿也不会忘记。” 众人一听,哎哟一声,更是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惜颜怕眼前的小不点一会还闹脾气,她忍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不客气,不过我不过小你娘亲几岁,你叫我姐姐可不合适。” “你们大人真是麻烦,这不合适,那不合适,那我叫你恩人姑姑好了,反正你看上去跟澄姑姑年纪差不多。”周儿摇头晃脑,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样,十分的逗趣可爱。 陆婉如在府上逗留的时间比惜颜预想的要久好多,好不容易将一群人送走,她回房,却在抬头时,吓得尖叫起来——屋顶上有人! 第34章 仙女红娘一线牵 惜颜一走进房间,就感觉不对劲,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她到处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怪异之处,于是抬头,然后就看到了头顶正上方的屋顶瓦砾不知道何时消失了几片,有一双眼睛正透过那洞口盯着她,她当时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尖叫了一声,阿碧却没有像平时一样冲进来救她,她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再定睛一看,那眼睛修长、微微上挑,漆黑如同深潭一般,让人忍不住沉沦,此时那凤眸中正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这眼睛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苏!世!决!”她咬牙切齿道,不用说,阿碧没有进来,肯定又是被阿莱给挡住或者被叫走了。 他挠挠鼻子,讪然笑了笑:“嘿嘿,你终于发现我了?” 谁跟他嬉皮笑脸了? 惜颜蹙眉:“……我不是说叫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吗?” “我没出现在你面前啊,我出现在你头上啊。” 惜颜又开始咬牙:“……滚,除非你没被打够!” 她有种鸡跟鸭说话的感觉,根本沟通不了。 上面沉默了好一会,幽幽的声音才传过来:“听说你生病了。” 关心她? “与你何关?猫哭老鼠,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啪”的一声,头上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惜颜眉头一蹙,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屋顶上的人又沉默了一会:“你的玉簪子其实没丢,我之前骗你的。” 惜颜怔了一下,继而再咬牙:“……你个混蛋,骗我很好玩吗?” “好玩。”没有一丝犹豫。 “……”磨牙的声音。 “我下去了?” “你下来干嘛?”嫌弃的语气。 “不下去我怎么把玉簪子还给你?还是说你不想要了?” “……当然是要的,你交给阿莱,让他……” “啪!” 又一片瓦片被捏碎了。 惜颜抬头看着洞口越来越大的屋顶,心里凉飕飕的,再碎下去,这屋子还能住人吗? “还要我下去吗?”“啪啪啪”,接连又三片瓦片被捏碎了。 为了有瓦遮头,惜颜决定忍了:“……你下来吧。” 她声音刚落地,眼前便多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几日不见,他看上去好像更加飘然帅气了,冷哼,扭头,伸手:“我的玉簪子呢?” 他没动,修长的凤眸落在她脸上,看着她因瘦下来而显得更尖的下巴,心中有不舒服,她还是胖一点红润一点让人看着舒服,现在这样,看着都嫌膈手。 于是苏世决回去不久,大包小包的补药补品不断被送进惜颜的府中,惜颜看着快把整个房间都塞满地补品,嘴巴大得足以塞下一颗鸡蛋:“阿碧,你没搞错吧,这些真的都是苏世决那混蛋叫人送来的。” “是的,小姐。” “那这里面会不会有毒。” “没有,小姐,我已经试吃过了。” 黄鼠狼徽良心发现的时候吗?答案自然是不会,惜颜想了一个下午,想得头痛了,也没想出苏世决的用意,索性不猜了。 至于补品? 那肯定是收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更何况是苏世决的便宜,那不是每天都能占的。 **** 陆婉如回到程府,意外看到平时忙得不见人影的程樾居然在府里。 周儿一看到程樾,一张粉妆玉琢的小脸顿时就亮了起来,迈着小短腿飞扑过去:“爹爹,抱抱。” 程樾公事繁忙,还要经常到处跑,跟公文相处的时间远远大于跟家人相处的时间,周儿出事以来,他几乎没怎么带过他,可是奇怪的是,周儿最黏的人就是他。 程樾抱住扑过来的周儿,将他一把抱起来,颠了颠:“好像又重了一些。” “爹爹不是重了,是长高了,你看你这样抱着我,我都到你耳朵来了。”周儿用胖胖萝卜一样的手比了比。 程樾看了看,嘴角微扬:“好像是长高了不少,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爹爹你问这个吗?”周儿扬了扬手中的艾虎,那艾虎是用绫罗制成小虎的形状,用下面吊着一个粽子,用彩线穿之,样子可爱又有趣。 艾虎是长命缕的一种,是端午节制作来驱邪避祟的饰物,既然是端午节饰品,当然也只是端午节时佩戴,此时看到程樾不免有些奇怪。 “这是周儿从江姑娘那里拿的。”陆婉如走过来解释道。 周儿连连点头:“这是惜颜姑姑亲手做的,她说送给周儿,爹爹你要是喜欢的话,那周儿将它送给爹爹好了,爹爹给!” 周儿说着将艾虎递到程樾面前,程樾看着那小巧精致的长命缕,淡淡道:“爹爹不用,周儿自己留着吧。” 周儿爱不释手地点点头,陆婉如走古来,将周儿从程樾手里抱过来递给身后的妇人,妇人带着周儿下去玩了。 “江姑娘因为救周儿而生病,我让人送了些补品过去,等她病好了,我再请她过来府中做客,你觉得如何?” “这些事情你做主就行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然言色淡淡的样子。 她点头:“哦,对了,小瑶送补品回来,说在江府看到了阿莱和平安,周儿落水那日,我看江姑娘披着世决的衣服,他们是认识的吗?” 程樾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着她:“你不是素来不喜欢管别人的事情吗?” 她秋水般的眼眸盯着他:“世决怎么能算是别人呢?” 他“嗯”了一声,没打算在这事情上纠缠下去:“我衙门还有事情,午膳不用等我,你们先吃。” 程樾说完转身就走,陆婉如看着逐渐远去的瘦瞿背影,眼前渐渐出现了另外一个身影,同样的高挑修长,同样的瘦瞿,只是不一样的是,那背影的主人有着温暖而灿烂的笑容,不像他,似平波无纹的古井,无论是否有风,它永远都不起波澜。 **** 几天之后,惜颜的风寒完全好了,可她依然没有找到当官媒的门路,想了想,最终还是去找了程樾。 她想着这次要是再见不到,她就真的不来了,庆幸的是,这一次她没有被挡在外面,官差领着她穿过走廊,绕过院落,最终来到勤思阁——知府大人的书房。 惜颜默默地打量,四周安静清雅,庭前种了一株金贵飘香的桂花树,花香弥漫着整个庭院,秋风扬起,细小的黄花随风飘扬,洋洋洒洒落了一地,为这肃穆的衙门平添了几分典雅之气。 “大人就在里面,江小姐请进。”官差指引到这里,并没有跟她一起的打算。 她在门前顿了顿,作了个深呼吸,这才提裙走进去,她跨过门槛,一眼便看到了正坐于书案后面的程樾,他眉头微蹙,垂眸盯着面前的公文,在他的右手旁还放了厚厚一叠的公文。 似乎听到她的脚步声,他从公文中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淡然无波澜:“江姑娘请坐。” 惜颜在他右手旁的椅子坐下:“冒昧来打扰知府大人,还望知府大人见谅。” “没事,本府去周县时,听说江姑娘也来找过本府两次,不知道所谓何事?” 惜颜觉得程樾的态度显然比之前更冷,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可是想想他们也不过是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他公事公办也是应该的。 “民女想在永州开间红娘馆,所以想找大人要封官媒的官函。” 程樾闻言,好看的眉头不着痕迹挑了挑:“红娘馆,你想做红娘?还是帮其他人要的?” “是民女自己要的,民女想做红娘。” “为什么?”他的眉头清晰可见地微微蹙了蹙,“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为什么?惜颜自然不能将跟她爹说那一套直接跟知府大人说,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一套半假半真的理由:“我自小多灾多难,生母因生我而去世,及笄之后,又先后有三名公子因我而去世,家父找了个得道高僧为我批命,大师说我命格太硬,如此下去,除了影响自己姻缘之外,还会克害家父,大师说我若是想化解这种命格,就必须为做红娘,为世间男女牵线。” 程樾闻言沉默了,眼眸低垂着看着书案,长长的眼睫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惜颜看他沉默,心中有些打鼓,这理由听上去有些牵强,而且就算是真的,对方也不一定要批准,官媒并不好当,也不是你想当就能当,这官函要是那么容易拿到,她也不用亲自来求他了。 “我……我知道这会让你觉得为难,但是……”她有些词不达意地为自己辩解,但话还没讲完,便被打断了。 只见他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再次落在她身上:“你需要撮合几对男女才能够化解命格?” 被他漆黑的眼睛看着,她全身不禁一怔,随便说了个数字:“至少……二十对。” “你回去吧。”他看着她,眸光幽沉如水。 惜颜心中涌起说不出的失望,还来不及开口为自己再争取,便听到他接下去道:“我会让人将官函送到你府上去。” 她一怔,美眸瞪大:“你答应了?” 她此时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傻,他嘴角微微往上扬了扬,点头:“嗯,我答应了。” 惜颜看着他水墨般的眸子慢慢氤氲上笑意,嘴角也忍不住跟着往上扬起:“谢谢你,知府大人。” “不谢。”他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如两汪幽深的深泉,让人捉摸不透。 ***** 程樾的办事效率很高,惜颜在第二日就拿到了官函,有了官函,她便能开门做生意了,店铺一早就搞定了,惜颜找了个算命先生,挑了个黄道吉日,然后在八月初一这天如期开张了。 天公作美,这日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惜颜一大早就起来了,为了配合这喜庆的日子,她提前让人赶制了一身红色的裙子,还让阿碧给她梳了个朝云髻,擦了点胭脂,整个人看上去比往日更添上了几分妩媚和妍丽。 为了先声夺人,惜颜请了舞龙打鼓,吉时未到,早已经锣鼓喧天,鞭炮声四起,好不热闹,这一闹腾,果然吸引了不少路人来围观。 为了让更多人知道“一线牵”的存在,早在几天之前,惜颜就让人将消息传出去:开张这天,“一线牵”会撒钱。 听到有钱捡,方圆十里的人都赶过来了,到了吉时时,“一线牵”的店铺面前,早已经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整个水泄不通。 众人翘首以盼,吉时一到,锣鼓再次响起,八个穿着统一粉红色对襟襦裙的丫鬟从店铺里走出来,手中都提着一个贴着红贴的篮子,那篮子沉甸甸的,有火眼金睛的人一眼便看出里面装着的他铜板。 众人欢呼声四起。 “这‘一线牵’是什么来头啊?怎么这么财大气粗?”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这店铺的主人不是永州人。” “不是永州人,一来就能拿到官函当官媒,这来头果然不小啊!” 众人议论纷纷,在众人的猜测中,惜颜从店铺里面踩着脸部姗姗走了出来,众人一看,不禁眼睛都直了,眼前这姑娘是人,还是仙女下凡了? 惜颜的容貌本身就是极其出色,加上今天还特意打扮了一翻,当真是沉鱼落雁。 众人只觉得眼前的姑娘仿佛水中之月、雾中之花,人明明在你眼前,却总感觉美好得那么不真实,仿佛风一吹就散了就没了,让人舍不得眨眼睛,生怕眼睛一眨,眼前的美人就真的没了。 女子看到惜颜,一脸羡慕嫉妒恨,男子看到惜颜,一脸的向往,眼睛都直了,完全移不开视线。 惜颜走到八个丫鬟中间,朝着所有人勾唇笑道:“诸位,小女子姓江,刚来到贵地,因缘际会的关系走上了官媒这条路,以后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众人傻眼了,这仙女般的姑娘居然要当红娘? 第35章 拜师学艺当红娘 ---------这是防盗章,迟些替换上---------- “春桃你不回去吗?你家小姐不是一个人在浴房吗?”惜颜一脸好奇地看着春桃。 一阵冷风吹来,春桃缩在阿碧旁边哆嗦了一下,声音带着颤抖道:“江小姐,您跟阿碧能不能陪我回去,我有点害怕。”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阿碧自小胆子大,不懂害怕为何物。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好像有人盯着我似的。” 春桃说着,朝周围阴森森的环境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两个绿色的幽光陡然出现在树上,春桃顿时吓得一脸土灰,死了似的,双腿一软,竟直直跌坐在地上。 惜颜赶紧上前去扶她,手碰到春桃的手,只觉像冰一样凉:“春桃,你怎样了?没事吧?” “小姐,你让开,我来。”阿碧上前一步,拇指用力掐在春桃的人中上。 春桃像被丢上岸的鱼,半张着嘴,指着前方的手抖得像筛糠一样:“有、有鬼……” 惜颜朝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刚才消失那只黑猫不知道何时爬到树上去,正幽幽地盯着她看,虽然刚才已经知道这只黑猫,可是此时再看到,惜颜心中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你是不是眼睛不是很好使?明明是猫,你都能看成鬼。”阿碧一边鄙视,脚下一踢,一颗石子应声而起,正中树上的黑猫。 黑猫尖叫了一声,从树上跃下来,飞窜出去,这一次是真的消失了。 “阿碧,你真大胆。”春桃颤抖着道,抬起头来正要站起来,却一眼看到阿碧的脸,双腿一软,再次瘫软在地上。 “你又怎么了?都跟你说不是鬼了。” 春桃这一次连话都说不出了,她总不能说阿碧像鬼吧,只怕阿碧会把她当黑猫来踢。 因如烟一个人在浴房里,怕她害怕,三人不再多话,直接朝浴房赶过去。 可当她们推开浴房的门时,却没看到如烟的身影,浴房很小,一览无遗,根本藏不住人! “你家小姐呢?”惜颜扭头问春桃道。 春桃一脸迷茫,摇摇头道:“我、我不知道啊,小姐刚刚还在这里,小姐该不会是一个人回去了吧?不过也不应该啊。” 惜颜看春桃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便不再浪费口舌,直接走进去,她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四周。 浴房里只挂了一盏灯笼,光线不是很足,但还是足够惜颜看清楚地面上的痕迹,地面上并没有留下脚印,但有两道被拖动的痕迹,从浴桶旁边一直延伸到窗口的位置。 惜颜从地上站起来,急忙转身,开口阻止要走过来的阿碧和春桃道:“你们不要过来,阿碧,你回去通知掌柜和其他人,就告诉她,如烟小姐不见了。” 阿碧对惜颜几乎是言听计从,点头离去。 可是春桃却一脸不解:“江小姐,你都没有回客栈的房间检查过,怎么就断言我家小姐不见了?” “春桃,你看看这个!”惜颜指着地上的那两道划痕道。 “这是脚后跟弄出来的?” 惜颜点头:“如果你家小姐是自己回去的,地面留下的应该是脚印,可是你看这浴房里面,除了我的脚印,你和你家小姐之前的脚印已经明显被人破坏掉。” “被破坏掉,你该不会想说小姐被人掳走了吧?”春桃的声音又开始颤抖了起来。 惜颜用赞赏的眼神看了春桃一眼,这春桃倒是激灵:“如果你家小姐是自己回去客栈了,何必将浴房里面的脚印给弄掉,这证明脚印并不是她弄掉的,而是有人为了掩藏自己的脚印,而将浴房里的脚印给破坏掉。” “其次,你家小姐若是自己回去,地面上也不会留下这两道痕迹,这痕迹是被人拖动身体时,脚后跟与地面摩擦而留下的痕迹,所以综上两点,我猜想你家小姐是被人打晕拖走了。” 春桃脸色再次一片死白:“可、可这里是荒郊野外,谁会劫走小姐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也别紧张,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猜测,或许你家小姐已经回去了也说不定。” 阿碧很快就回来了,跟在她身后的,除了叫不醒的翠花,其他人都来了。 春桃看到去而复返的阿碧,一把扑上去抓住她的手,急声道:“阿碧,你有没有在房间里看到我家小姐?” 阿碧摇摇头:“没有。” “不仅房间里面没有,整个客栈都翻遍了,也没有看到如烟小姐的影子。”掌柜带着一脸困倦的燕子打了个哈欠道。 身后几个人一脸刚被吵醒的模样,眼睛惺忪,衣衫不是很整齐,当然也有很整齐的,那就是静慧师太和那小尼姑,还有中年商人张宏。 惜颜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宏,道:“张老板的样子不像是刚睡醒?” 张宏一怔,随即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刚睡醒,你又不跟我一个房间。” 张宏说完,用有些猥琐的神色上下打量着惜颜,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惜颜的脸看。 “啪啪”的两声! 张宏只觉眼前一花,脸上便吃了两个耳光,一阵火辣辣,他定睛一看,只见阿碧正瞪着一双眯眯眼,怒视着他。 “你做什么打人?”张宏想动手,可想起刚才他根本连阿碧怎么动手都没有看清楚,便知道自己不是阿碧的对手。 “你再跟对我家小姐不敬,我会打得你满地找牙!” 张宏一脸不服气,但又不敢动手,只好往地上吐了一口痰来泄愤。 苏世决刚才一来就蹲在地上看了好久,这会儿才站起来,看着春桃道:“你能不能给大家说说为何你和你家小姐为何三更半夜会出现在浴房里?” “我、小姐她……”春桃的脸涨得通红,“小姐她想沐浴。” “三更半夜沐浴?”苏世决挑眉:“春桃,你若是不说实话,万一你家小姐出了什么事情,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惜颜听到苏世决的话,不由正眼看了他一眼,他说的没错,如果如烟出事或者失踪,春桃便会成为最大嫌疑人。 她自小对探案很感兴趣,经常会找一些有关断案的话本来看,还常到镇上的茶楼去听说书先生说狄仁杰这些神探的事迹,所以对嫌疑人这个术语并不感到陌生。 这会儿听到苏骚包提起,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家伙又是怎么知道的。 似乎有感应般,苏世决一个扭头,正好捕捉到惜颜正呆呆地看着自己,他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一个颇为自恋的笑容,惜颜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大大翻了个白眼。 春桃本不想说出她家小姐来浴房的真正原因,毕竟说出去会有她家小姐的名誉,可这会儿听到苏世决的话,心中一怕,便和盘托出了。 惜颜在春桃说完后,顺便将她在浴房的发现指给大家看,并将自己的分析和看法也说出来。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 “江小姐你说得极其有道理,只是我们客栈虽然在山脚旁,可是素来安全,现在又是多雨季节,应该不会有其他人过来才对。”掌柜一脸疑惑道。 “这些迟些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如烟小姐。”书生杨易文一脸着急道。 苏世杰看了他一眼,点头:“杨公子所言极是,不过在去找如烟小姐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江小姐。” 苏世决扭头将众人的视线都引到惜颜身上:“江小姐又是为何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该不会也是和如烟小姐一样吧?” 惜颜闻言,恨不得啐了苏骚包一脸,她还来不及回答,春桃就帮她回答了:“不是的,江小姐她是拉肚子,起来如厕。” 惜颜嘴角抽搐了一下,春桃谁要你多嘴了? “怪不得我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原来是……”苏世决故意用手在鼻子前方扇了扇,露出一脸嫌弃的模样。 惜颜咬牙,她才不过去了茅厕一会,出来这么久,就是有味道也被风吹散了。 可她还来不及开口反击,苏世决已经转身看着其他人道:“大家分成三队人马,分头去找如烟小姐的下落,不管有没有找到,半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 苏世决仿佛天生是那种领导的人,一下子便成了众人的中心,众人没有异议地服从他的安排。 苏世决将十二个人分组如下:阿碧和静慧师太,还有小师傅为一个队伍,掌柜和春桃,阿旺三人为一组,中年商人张宏和书生杨易文,以及阿莱组成一个队伍,剩下三人为一组。 “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就赶紧分开行动吧。”苏世决话落下,众人纷纷转身离去。 “喂,你们别走,我有意见!” 苏世决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惜颜道:“你有什么意见?” 惜颜嗤了一声:“我不想跟你一组!” 苏世决忽然俯低身子,凑近惜颜的脸庞,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就这么喜欢口是心非?” 苏世决扭头将众人的视线都引到惜颜身上:“江小姐又是为何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该不会也是和如烟小姐一样吧?” 惜颜闻言,恨不得啐了苏骚包一脸,她还来不及回答,春桃就帮她回答了:“不是的,江小姐她是拉肚子,起来如厕。” 惜颜嘴角抽搐了一下,春桃谁要你多嘴了? “怪不得我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原来是……”苏世决故意用手在鼻子前方扇了扇,露出一脸嫌弃的模样。 惜颜咬牙,她才不过去了茅厕一会,出来这么久,就是有味道也被风吹散了。 可她还来不及开口反击,苏世决已经转身看着其他人道:“大家分成三队人马,分头去找如烟小姐的下落,不管有没有找到,半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 苏世决仿佛天生是那种领导的人,一下子便成了众人的中心,众人没有异议地服从他的安排。 苏世决将十二个人分组如下:阿碧和静慧师太,还有小师傅为一个队伍,掌柜和春桃,阿旺三人为一组,中年商人张宏和书生杨易文,以及阿莱组成一个队伍,剩下三人为一组。 “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就赶紧分开行动吧。”苏世决话落下,众人纷纷转身离去。 “喂,你们别走,我有意见!” 苏世决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惜颜道:“你有什么意见?” 惜颜嗤了一声:“我不想跟你一组!” 苏世决忽然俯低身子,凑近惜颜的脸庞,盯着她的眼睛道:“你就这么喜欢口是心非?” 苏世决扭头将众人的视线都引到惜颜身上:“江小姐又是为何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该不会也是和如烟小姐一样吧?” 惜颜闻言,恨不得啐了苏骚包一脸,她还来不及回答,春桃就帮她回答了:“不是的,江小姐她是拉肚子,起来如厕。” 惜颜嘴角抽搐了一下,春桃谁要你多嘴了? “怪不得我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原来是……”苏世决故意用手在鼻子前方扇了扇,露出一脸嫌弃的模样。 惜颜咬牙,她才不过去了茅厕一会,出来这么久,就是有味道也被风吹散了。 可她还来不及开口反击,苏世决已经转身看着其他人道:“大家分成三队人马,分头去找如烟小姐的下落,不管有没有找到,半个时辰后,在这里集合。” 苏世决仿佛天生是那种领导的人,一下子便成了众人的中心,众人没有异议地服从他的安排。 苏世决将十二个人分组如下:阿碧和静慧师太,还有小师傅为一个队伍,掌柜和春桃,阿旺三人为一组,中年商人张宏和书生杨易文,以及阿莱组成一个队伍,剩下三人为一组。 我我 第38章 扫地出门赞美话 惜颜没有回一线牵,而是直接回了宅子,阿碧吹了一下风,好像风寒更严重了,咳嗽个不停,让她去看大夫,她偏生不去,惜颜没有办法,只好让人将大夫请到宅子里来。 她打算这十天内,都不去一线牵了,但一线牵开了业,就没有关门的道理,所以她打算随便请个丫鬟每天在那里守着,反正也没啥人会去。 回到宅子,她拿了银子让李大娘去请大夫,并让她帮忙照顾阿碧,李大娘拿了银子,却一脸的老不大乐意:“小姐,虽然我李大娘很能干,但也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我这是一人做了三四个人的活儿,又要煮饭洗菜,又要洗衣打扫,现在还得照顾阿碧姑娘,我不是不愿意照顾阿碧姑娘,只是□□乏啊。” 惜颜被李大娘这一通抱怨给怔住了,院子虽然很大,但除了她和阿碧之外,还有一个看门的小厮,之前她有提过要再请一两个下人,可是阿碧说不用了,才一个主子,三个下人完全足够。 可现在阿碧一病倒,所有事情都压到李大娘一个人身上,的确是有些照顾不过来,惜颜想了一下,从袖袋里掏出一小袋碎银递给李大娘:“这些你拿去买个丫鬟回来,剩下有多余的就当作是你跑腿的打赏。” 李大娘拿着那袋碎银掂了掂,脸上立即堆出一朵花来,眼角的皱纹几乎可以挤死苍蝇:“小姐放心,一切包在大娘身上。” 李大娘走后,惜颜看阿碧睡着了,便回自己房间,准备看风三娘给的吉祥话册子,可一回到房间,就觉得不对劲了,她抬头,果然看到屋顶的瓦片又不翼而飞了好几片! “姓苏的,你索性改姓梁得了?”她对着屋顶一阵咬牙切齿。 她话刚落地,屋顶上露出一个头来,那人正是苏世决。 苏世决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就觉得心情舒爽:“为什么要改姓梁?” “你这天天不从门进来,跟梁上君子有啥区别?”她看看外面的天色,脸露担忧的神色。 外面天色阴沉,仿佛一个黑顶笼罩下来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有一场大雨,这家伙将她的屋顶给掀了,今晚难道她要用缸来接雨吗? “啪”的一声,苏世决徒手毫不费劲便捏碎了一片瓦片,这段日子以来,他这徒手捏瓦片的功夫可是练得越来越炉火纯青。 惜颜做了几个深呼吸,还是没法完全将胸口的气给压下去,她有些不耐烦道:“你今天过来又为了什么事?别告诉你无聊就想跑来捏我的瓦片,你今天再找不出好的借口,我可跟你没完!” 屋顶上面沉默了好一会,就在惜颜以为他又不说一声就走人的时候,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那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闷的:“你就这么不耐烦见到我?” 惜颜对着屋顶翻了个白眼:“你这不废话吗?” 每次来都捏碎她屋顶的瓦片,为了应付他这位有怪癖的大少爷,她让阿碧从市集上买回来了不少瓦片,他捏多少,她让阿碧补多少,可是今天阿碧生病了,她担心今晚没瓦遮顶。 “啪!啪!啪!”接连三张瓦片被捏碎了,屋顶上的漏洞也更大了,惜颜的眉头蹙了起来,这混蛋,要是一旦下雨,就是用一个缸,都没法接住那漏下来的雨! 她正这么想着,一滴雨就滴落在她脸上,又一滴,紧接着雨滴越来越密集,她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真下雨了! “苏世决,下雨了,你赶紧将屋顶给我补回去!”她跳着脚,一边跑去拿脸盆接雨,可脸盆那么小,屋顶上的漏洞却那么大,根本不够接。 她连喊了两声,屋顶上都没有动静,她拿着伞跑出去远远一看,屋顶上哪里有人啊! 她气得差点把牙都给咬碎了:“姓苏的,你个大混蛋!” 此时惜颜口中的大混蛋已经跑到了程府梅园里。 程澄手中的红豆糕吃到一半,脸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看着眼前的人:“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的意思是,你不仅没约她出来,而且还将她屋顶的瓦片给捏碎了,捏碎就算了,而且还不帮她修好?是这样吗?” 苏世决摸了摸鼻子,拿起一块桌上的红豆糕,咬了一口道:“差不多就是这样。” 程澄恨不得将手中的红豆糕丢到他脸上去:“什么差不多就这样,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到底开口约人家江姑娘了吗?” “没有!”苏世决眉头微蹙了一下,狠狠咬了一口红豆糕:“她说她不耐烦见到我。” 程澄简直被气笑了:“拜托我的大哥,你动不动就毒舌人家,现在还将人家屋顶的瓦片给捏碎了,下这么大的雨还不帮人家修好,就是换做我,我也不耐烦见到你好不好?拜托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苏世决耳根微微有些发红:“我哪里幼稚了?” “你哪里都幼稚!”程澄嗤之以鼻,“苏世决,不是我危言耸听,你再这样下去,你就一辈子都打光棍吧!” 从程府出来,雨已经停了,只是天空灰蒙蒙的,阴沉得有些可怕。 回苏府的路上,苏世决看着阴沉的天空,想了好久,还是有些不服气,他将平安叫进来,问道:“你也觉得程澄说的话有道理吗?” 平安如小鸡叨米般狠狠地点了好几下头,然后语重心长道:“少爷,喜欢一个姑娘不是这样喜欢的,你不能毒舌人家啊!” 苏世决挑眉:“不能吗?” 平安在心里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小厮循循善诱:“当然不能!你得说些姑娘喜欢听的话,譬如赞美她外貌什么的。” 苏世决想了一下,还是有些不置信地看着平安:“我赞美她,她就会待见我?” 平安怔了一下,才斟词酌句道:“虽然不能保证一定待见,但是至少肯定不会不耐烦少爷你,这俗话不是说了吗?出手不打笑脸人,要是换做别人天天在少爷你面前毒舌,少爷你能待见对方吗?” 苏世决想了一下道:“我觉得你说得有点道理,择日不如撞日,我现在就去试验一下。” “什么意思,少爷?”这次轮到平安不懂了。 “笨啊你!”苏世决用折扇打了一下平安的头:“就是现在绕过去江府,我要去赞美她。” “现在?”平安又是一怔,“现在似乎有些不好吧?” “为什么不好?难道你刚才说的都是在胡扯,忽悠你家少爷我?”俊眉挑起,凤眸微眯,杀气顿起。 平安肉紧了一下,立即如拨浪鼓般摇头:“没有没有,我哪干忽悠少爷你,现在就现在吧。” 难得他家少爷想赞美人,这可是从他家少爷出生到现在都不曾有过的事情,要是让他家夫人知道了,肯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所以尽管他觉得此时不是时机不对,但为了不打击他家少爷的积极性,平安决定顺着他家少爷的意思走。 充当车夫的阿莱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用苏世决吩咐,就已经让马车调转了头,朝城北飞奔而去。 来到江府,守门的小厮已经得到惜颜的吩咐,以后看到苏世决,就将他扫地出门,可小厮只来得及开口说了一声“我家小姐让你滚”,就让阿莱给反绞住两只手,拖到了角落处单吊着。 苏世决掀掉的瓦片正对着惜颜屋内罗汉床的地方,罗汉床旁边放着一打书,惜颜怕书被雨淋湿了,所以当时就手忙脚乱地将半人高的书籍开始往另外一个房间搬,大冬天的,她累得出了一身的薄汗。 好不容易搬完,她回屋刚躺下,忽然听到雨声滴落的声音,她睁开眼睛,看到书房的屋顶不知道何时竟然又被掀掉了几片,屋顶出现了那张让她咬牙切齿的脸。 她顿时一跃而起,牙磨得嘎嘎响:“姓苏的,你这是阴魂不散吗?你毁掉我的厢房就算了,现在还来,你这是想将这宅子的所有屋顶都给掀了不成?” 苏世决闻言,俊眉一蹙,手便往瓦片伸去,刚想用力捏碎,脑海里忽然浮现程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手中的动作便再也没法用力了。 他咳嗽了一声道:“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一句话也不想跟你说。”她继续磨牙。 屋顶一阵沉默,“啪”的一声,仿佛忍无可忍,一个瓦片最终还是被捏碎了。 惜颜简直是火冒三丈,偏偏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屋顶又是一阵沉默,好一会才传来他闷声闷气的声音:“我……我想赞美你。” 惜颜一怔,脑子里立即浮现了几个字:这是什么鬼? 苏世决这混蛋,又想搞什么鬼? 苏世决看她没有出声反对,以为是默许了,于是沉默了一下后,终于将他生命中第一个赞美的话给说了出来:“你胸大腿长,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继续保持。” 惜颜:“……” 这是赞美的话吗? 她就知道姓苏的怎么可能说赞美人的话,还有要赞美人,哪有人提前先告诉对方的? 惜颜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被气死过去。 她朝屋顶上的人招招手,皮笑肉不笑道:“谢谢你的赞美,我很高兴。” 苏世决有些狐疑地看她的表情:“真的吗?你真的高兴?” “真的,你下来,我也有话想要赞美你。”她笑得更加灿烂了。 苏世决被她脸上的笑容晃了神,恍恍惚惚地就真的下去了,一下去,人才刚站到她面前,一个鸡毛掸子就如雨点般朝他身上招呼了过来。 “你个混蛋,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江!”惜颜从没想过,她有一天会连形象都不要了,她拿着鸡毛掸子使劲地往苏世决抽去。 苏世决“嗷”的一声,身上就被抽了好几下,他顿时就醒了,前一息才对他笑得灿烂如花,下一刻就将他往死里抽,苏世决很是想不通。 但他也不敢多想,调头就往外跑,他跑,她在后面穷追不舍,最后主仆三人是被赶着出了江府。 回苏府的路上,平安帮他家少爷脸上处理脸上的伤痕,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少爷,你到底对江小姐说了什么?你该不会又毒舌人家了吧?不是说好要去赞美她的吗?” 脸上的伤口被碰到,苏世决倒抽一口凉气,愤愤不平道:“我赞美了!平安,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赞美就能让她待见我,你有见过用鸡毛掸子来待见的吗?” 平安一怔,一脸不置信的神色道:“少爷,你真的说赞美的话?” 他一个爆栗打过去,平安的五官皱了起来:“那少爷你说了些什么?” 这次轮到苏世决沉默了,他怔了好一会,才摸着鼻子将刚才赞美惜颜的话给重复了一遍。 平安闻言,下巴都差点掉了:“少爷,人家江小姐没拿刀劈你,已经很不错了。” 苏世决:“……” 这厢一车沉默,那厢惜颜气得上蹿下跳,当晚打了一场小人才气消。 平安回去后,偷偷将这事报告给他家夫人,苏夫人听了哭笑不得,恰巧周叔把叫人合好的八字批言拿了回来,苏夫人看了,嘴角都扬了起来。 “夫人,江小姐的八字和少爷合吗?”平安狗腿地问道。 苏夫人抬眸,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花:“合!算命先生说是天作之合!” “那真是太好了,夫人这是马上要请媒婆上门去说媒吗?” “这事不急,再等等。”她让凝荷去打听的事情还没有回复,再说了,按照平安报告回来的消息看,这江姑娘只怕不会轻易同意嫁给她的决儿,所以这事一点都急不得,得从长计议。 阿碧的风寒来势汹汹,阿碧在床上躺了四五天,吃了十几剂药才好了起来,阿碧生病这段时间,惜颜是一点事情都不让她做,好在李大娘找了个丫鬟回来,那丫鬟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据说是李大娘的远方亲戚。 丫鬟名叫红娟儿,圆脸,浓眉大眼,没有一般女孩儿的娇弱姿态,反而有几分英气,那模样和说话姿态,一点都不想山村出来的乡野姑娘,李大娘说她从小被卖到大户人家说丫鬟,气度自然不一般,惜颜听了也没深究。 红娟儿很能帮得上忙,手脚伶俐,做事有分寸,的确像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惜颜看她将阿碧照顾得很好,进来不到五天,便给她涨了月银,红娟儿很是感动,从此做事更加卖力。 时间转眼一眨,很快十天就过去了,惜颜按照跟风三娘约好的十天之约,在巳时准时来到彩凤斋。 这十天里面,她几乎每天都在背那本吉祥话册子,除此之外,为了练嘴皮子,她还去市集跟那些三姑六婆混在一起,十天下来,不说这嘴皮子厉害了多少,但脸皮的确是厚了很多。 所以当风三娘再次让她自荐自荐时,她一点客气都没有,简直将自己吹得天上有地上无,连一向对她崇拜得不得了的阿碧听了,都忍不住脸红了。 风三娘红唇微勾:“十天不见,你这脸皮倒是厚了不少,不错。” “实话实说罢了。”惜颜索性“不要脸”到底。 一旁的风铃听了,都忍不住拿绢子捂着嘴笑。 接下来风三娘又考了她临时的应变能力,又抽查了她背诵的情况,然后总结道:“比上次进步了不少,但还得再磨磨。” 惜颜闻言一怔:“你的意思是让我回去再继续练习?” 风三娘点头:“练习是必须的,这当红娘哪有那么容易当的,以为耍耍嘴皮子,背诵一些吉祥话就能当了,那也把当红娘想得太简单了。” “那好吧,十天后我再来。”惜颜说着就要告辞。 “你给我回来。”风三娘将准备走人的惜颜给叫住,“我什么时候让你走了?练习你回去自己练习就行了,但时间可是不等人,所以让你一鸣惊人这事情,可以同时进行。” 惜颜美眸一亮:“还请风三娘指教,当如何同时进行?” “要让人将说媒的事情交到你手上,第一要素,便是要人们相信,你有当好红娘的条件,你年纪轻,又是外来人,要在这么短时间内,让大家相信你的能力,那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惜颜黛眉微挑。 “就是挑战最难的,只要你将最难说成的亲事给说成了,人们自然相信你有当红娘的能力。” 惜颜好看的眉头微蹙:“挑战最难的?” 风三娘拨弄着一旁的兰草,一边点头道:“没错,在永州这边,有两个人的亲事至今没人说成,一个是城南的胖妞香兰,另外一个人你也认识。” “我也认识?”惜颜一脸不解。 风三娘笑着点点头:“就是苏家的三少爷——苏世决。” 听到苏世决的名字,惜颜就习惯性咬牙切齿:“原来是他。”那个混蛋。 风三娘一双妩媚的眼眸盯着惜颜,看她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嘴角不着痕迹勾了勾:“只要你将这两桩亲事给说成了,你马上会成为永州的最当红的红娘。” 惜颜可不傻:“我有两个不解的地方:一是,外面的人不是都说你无所不能吗?那为什么这两桩亲事你没有拿下来?二是如果拿下这两桩亲事,能让人变成最当红的红娘,那为什么秦红娘,还有其他红娘没有拿下来?” 风三娘停止拨弄兰草,看着惜颜笑道:“首先,我可从来没说我无所不能,我是人,又不是神,自然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至于外人怎么说我,我就控制不了了,嘴巴可是长在他们身上。至于你第二个问题嘛,就有些多余了,要是这两桩亲事随便就能搞定,那还叫什么最难的亲事?不是吗?” 第39章 亲自上门托亲事 惜颜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吧,不管咋样,你把我说服了,所以按照你的意思,我得将这两桩最难的亲事给说成了?” “方法我已经提供给你了,至于做不做,那就看你自己了。” 惜颜两主仆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游廊尽头,风铃收回视线,轻手轻脚走进来,将一碗热汤放到风三娘面前:“姑娘一大早就起来,很费神思,快喝口热汤补补精神。” 风三娘看眼前黑乌乌散发着浓郁药味的热汤,眼眸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但倒没有拒绝,伸手就将热汤给接了过来,趁热抿了两口才丢开。 风铃看风三娘苍白的脸色,心中心疼,却不敢吭声,只岔开话题道:“姑娘觉得江小姐可会将这两桩亲事给接下来?” “你觉得呢?”风三娘神色有些慵懒,一句话就将话题给踢了胡来。 “我觉得江姑娘会接下来。” “哦,为什么?” “因为江姑娘看着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风三娘不置可否:“那你觉得她能成功吗?” 风铃支吾了一下才笑道:“这个就不好猜测了。” 风铃话刚落地,一个丫鬟在门口吱声道:“姑娘,爷那边打发人送东西过来,可要现在送进来给您过眼?” 风三娘脸上并无喜色:“送进来吧。” 风铃走过去,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褐色雕花木盒子,在风三娘面前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套赤金镶绿宝石簪子,簪子共有四支,四种样式,但每一根上面都镶了小指甲片大小的绿宝石,那绿宝石颜色翠绿晶莹,一看就是个好东西。 “爷对姑娘素来上心,这一套簪子,肯定又花了不少心思,赶明儿让许裁缝进府来给姑娘做几件墨绿衣裳,跟这簪子配套,等下次爷来了,见了定然喜欢。” 风三娘只瞧了那绿宝石簪子一眼,冷笑道:“上心?这天下都是他们朱家的,这些东西不过是最不需要花费心思的补偿,何来的上心之说?” “姑娘!”风铃闻言,一脸苍白,眼睛小心地往外面看了一眼。 风三娘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了,不再冷言冷语,她别了别头发,站起来慵懒道:“收起来吧,我有些乏了,让人别来打扰。” 风铃应好,将木盒子收起来,锁到风三娘用来放珠宝的房间里面。 惜颜这边从彩凤斋出来,马车出了巷子,绕了两条路后,阿碧才开口道:“小姐,我看那风三娘好似生过病一样。” 惜颜想起风三娘苍白的脸色,凹陷下去的双颊,的确像是生过病的样子,但同时她也想起上次离开彩凤斋时,在巷子遇到的那个贵气十足的男子,她再次警告阿碧道:“这些都跟你我无关,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在彩凤斋发生的事情,你要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别惹了祸根上身。” 在芙蓉镇时,阿碧学了府上的其他下人,总喜欢八卦闲言碎语,可这里不是芙蓉镇,也不是江府,她们得谨言慎行。 尤其是风三娘的事情,风三娘一个女子,没有背景,就是嘴皮子再厉害,背后若是没有贵人支撑,她怎么也不可能做到今日这局面,在看到彩凤斋后面的宅子时,她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也明白了风三娘这个人物不是她能够招惹的,所以她才一再地警告阿碧。 阿碧闻言有些委屈,但还是应下了。 惜颜看阿碧的神色,知道她心里有些委屈,但也没想安慰她,祸从口出这道理,她是最明白的,她希望阿碧也能明白。 两主仆沉默了一下,快到江府时,惜颜吩咐阿碧道:“你去打听一下风三娘刚才提到的胖妞香兰,看看到底是难在哪里?我过去店铺看一下,有好些日子没过去了,你要是回来得早,就直接去店铺找我。” 风三娘提起了两桩亲事,苏世决的亲事难在哪里,惜颜一早就知道了,但这胖妞香兰,倒是没听人提起过,所以她想让阿碧先去打听一翻,才好对症下药。 阿碧是个心中没城府的人,性格也素来大大咧咧,此时心中那点小委屈早就随风散得干干净净,她朗声应好,身形一闪便跳下了马车。 惜颜让马夫调头去一线牵,一下马车,就看到一线牵面前停了一辆马车,她怔了一下,快步走进去,一边喊道:“阿香,是不是有客人来了?” 听到惜颜的声音,里头很快奔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正是惜颜口中的阿香,阿香是惜颜买来照看一线牵门面的。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是苏府的苏夫人来了,奴婢刚才差人回去宅子请小姐,小厮说小姐出门了,奴婢还怕让苏夫人等太久了。” 惜颜黛眉微挑:“苏夫人?哪家的苏夫人?” “就是城南苏家的苏夫人。”阿香一脸恭敬道,说完看惜颜还一脸怔愣的样子,赶紧凑过去,小声补了一句道:“小姐还没反应过来吗?就是永州首富苏家的苏夫人啊。” 惜颜其实早就反应过来了,就是反应过来了,所以才一脸怔愣。 城南就只有一个大户姓苏,便是苏世决家,阿香口中的苏夫人也就是苏世决的母亲,惜颜没见过苏世决的母亲,不过此时她怔愣的是不明白她为何会出现在一线牵这里,难道是因为上次她用鸡毛掸子打了苏世决的原因。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心虚,那天苏世决说话的确是过分了一些,但她下手也有些过重了,他被她从宅子里赶出来时,脸上被她打出了两条又长又深的红痕。 “小姐,你不进去吗?”阿香看惜颜一直发愣,不由喊了一声提醒道。 惜颜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这才微蹙着眉头走进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苏夫人是为了什么而来,反正今天她是逃不了的。 一走进里面的屋子,惜颜一眼就看到一个身穿黄褐色软缎褙子的妇人坐在炕上,那软缎褙子上绣着精致的银线梅花,下着深红色锻裙,头上绾了个妇人的髻,上面别着两根通体翠绿、晶莹剔透的玉簪,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妇人打扮不俗,气质也高贵典雅,虽然保养得体,但还是看得出有些上了年纪,看眼角的鱼尾纹,也该有五十出头了。 她来永州后,多少有耳闻,苏家是永州首富,苏老爷和苏夫人早年一连生了一男二女,儿子五岁时便因病夭折。 儿子夭折后,苏夫人病了好几年,苏老爷也是个情种,如此家业,竟然不曾娶任何妾室,反而到处寻名医为爱妻治病,苏夫人在名医调理下,倒是渐渐好了起来,更不曾想,在三十五岁那年,老蚌生珠,为苏老爷又生了一子,这小儿子便是混世魔王——苏世决。 惜颜原本想像平时那样老老实实地行礼打招呼,可转念一想不对,她这是准备当红娘的人,而且苏夫人不是去她的府邸,而是来了一线牵,那她就得像红娘那样说话,于是她嘴唇一勾,看着苏夫人笑道:“我今儿出门,看到枝头上站了只喜鹊,就想着今日定有喜事发生,没想到还真是呢,这不,这喜鹊将苏夫人都给迎上门来了!” 苏夫人脸上不动声色,眼睛却不遗余力地将惜颜上下打量了一遍,眼眸闪过一丝赞赏的神色,淡笑道:“江姑娘果然是当红娘的人,一开口说出的话就是讨喜。” “苏夫人谬赞了,让苏夫人久等,惜颜心中真是过意不去。” “江姑娘不必在意,是我不请自来。” 这开门做生意,哪有嫌弃客人不请自来的道理,两人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后,惜颜一边让阿香换上新茶,一边开门见山道:“不知道苏夫人今日前来一线牵,可是想让惜颜帮忙说媒?” 苏夫人将茶碗放下去,抬眸看着惜颜点头道:“那是自然的,来红娘馆,自然是要请红娘说媒。” 惜颜闻言,只觉额头凸凸地跳了起来:“不知道苏夫人是想让我给何人说媒呢?” “自然是我那顽劣的小儿——苏世决。”苏夫人话刚说完,便扭头看了凝荷一眼。 凝荷上前来,将一早就准备好的媒金让人端上来,放到惜颜面前的炕桌上。 惜颜从小吃喝不缺,江家又是芙蓉镇的首屈富人,什么银子她没见过,可是看到苏夫人让人端上来的媒金,惜颜还是忍不住挑了挑黛眉—— 两条实打实的黄金条,这出手可真不一般,更何况这还只是定金而已,果然是首富! 但这媒金可不好拿。 在客栈时,就听苏世决自己说了,他克妻,到了永州之后,她好奇心下,也打听了一下苏世决的情况。 她只能说,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简直要乐死她了。 她以为她已经是够让红娘头疼的了,一口气克死了三个男人,没想到苏世决比她还要厉害,一口气连着克死了五个女子! 苏家是永州首富,苏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苏家以后所有的家产都是苏世决的,苏世决又长得一表人才,原本是整个永州女子争着要嫁的人,谁知因为这一出,这永州第一美男子就这么生生成了烫手山芋。 再帅再有钱,顶不住没命享受,女孩儿就是再喜欢,他们的父母也不会同意将自己的女儿送上门去送死。 这样的红娘□□,也怪不得连风三娘和秦白霜都搞不定。 只是风三娘都搞不定的亲事,她哪有自信搞定,更何况那人还是苏世决,惜颜将眼神从炕桌上的媒金收回来,正想拒绝,却看到苏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哽咽道:“江姑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这顽劣小儿的亲事,别说永州府这边,就是附近其他几个乡镇的红娘都不敢接手,我这心里愁得啊,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江姑娘也看到了,我年纪不轻,身子又不好,去见我大儿子也是迟早这几年的事情,死我倒是不怕,我只是怕我死前还没能看到决儿娶妻生子,我到了阴朝地府,没脸见苏家的列祖列宗!” 苏夫人的手伸过来,一把紧紧抓住惜颜的两只手,拽在手心里,看着她泪眼婆娑地恳求道:“江姑娘,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太婆,千万不要拒绝我的托媒!” 惜颜拒绝的话都哽在喉咙口,一句也说不出来。 苏夫人这个样子,让她想起了她爹,苏世决虽然比她多克死了两个说亲对象,但论起实质来,其实他们两人是半斤八两。 她爹也曾经像苏夫人这样,拿着丰厚的媒金去求红娘给她说媒,起初还好,后来那些红娘连见都不见她爹,这也是后来为何她爹都是亲自上阵给她说亲。 所以此时看到苏夫人一脸心力憔悴的模样,她就忍不住想到她爹,她也就没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苏夫人,你不要这样子,我不是想拒绝,只是你来这里应该也打听过了,我之前没当过红娘,说白了,我是一点经验都没有,而贵公子的亲事又不好说,我是怕自己没能力完成,让你白白高兴了。” 苏夫人立即停止了抹眼泪,抬眸看着惜颜道:“原来江姑娘是担心这个。但江姑娘不必担心,只要你答应为我那顽劣小儿说亲就行了,至于成不成,这个就看天意了。” 惜颜觉得苏夫人这话说得有些悬乎和奇怪,但仔细一想,也觉得说得通,苏世决克妻如此严重,能不能娶到妻子,也真的只能看天意了。 “我今天这一趟真是来对了!”苏夫人一反刚才愁眉苦脸的样子,重新展眉道:“我来之前,凝荷就跟我说了,说她远远看过江姑娘一面,说江姑娘是个极其面善的人,心地肯定也是极好的,让我过来试一试,现在看到江姑娘应下来,我这心就安了,今晚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惜颜:“……” 其实她还是有些犹豫不决的,可是苏夫人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那些拒绝的话,就更加说不出口了。 “苏夫人,那我就试试吧,不过您可不要报太大的希望。” “我明白我明白的,江姑娘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只要用心去说亲就行了。”苏夫人办事利落干脆,马上就让凝荷将炕桌上的媒金交给站在一旁的阿香。 接了媒金,就等于接下这门说亲的事情,要反悔是更加不可能的事情,惜颜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心中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 苏夫人的眉心舒展了开来,接着又夸了惜颜好一顿,忽然话头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道:“对了,还有一事要提前跟江姑娘说的。” “什么事?”惜颜顺着苏夫人的话问道。 “我这顽劣小儿因为被红娘拒绝过多次,当然这也不能怪红娘,要怪只能怪我这老太婆没给他生在好日子里,才让他落成今日这局面。”苏夫人说着又一脸愁眉莫展的模样。 惜颜其实很不擅长安慰他人,尤其是面对着长辈,又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苏夫人不要自责,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 苏夫人又一把抓住惜颜的手,一脸赞赏和喜欢的神色道:“凝荷果然说得对,江姑娘果然是面善心地也善良,这话真是说到我这老太婆的心坎里去了,要是江姑娘是我媳妇的话,我就是睡着了,也会笑醒。” 惜颜躁得一脸红,她这是将手给抽回来不是,不抽回来也不是,还有,谁要给你做媳妇了,谁要嫁给苏世决那个大混蛋! 当然这只是惜颜心里的腹诽,她表面上是做出了一副害羞的样子,苏夫人看她这个样子,扭头和凝荷笑得一脸灿烂:“凝荷你说是不是?而且我看江姑娘和决儿年纪外表都是很搭,这可是天作之合啊。” “夫人,瞧您,把江小姐都说得不好意思了。”凝荷捂嘴嗔怪道。 “哎哟,都怪我这老太婆,江姑娘你千万不要介意啊。”苏夫人听凝荷这么一说,仿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火了,两主仆一唱一和的,惜颜的脸红得就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她找了个空隙将自己的手抽回来道:“苏夫人这还没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呢。” “哦,对对,这事得提前跟你说,就是我那顽劣小儿被红娘拒绝了多次,所以现在再给他说有红娘要给他说亲,他就一脸不乐意。” 他不乐意,那更好! 她还不乐意呢! 但是这话由苏夫人提起来,那问题估计就不是那么简单了,惜颜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更甚了。 她一脸迷茫地看着苏夫人道:“我有些不大明白苏夫人的意思?” 凝荷上前一步,笑道:“江小姐,我家夫人的意思是,让你在说亲之前,先说服我家少爷,让他同意你为他说亲。” 惜颜闻言一怔:“……让我去说服苏世决?” 凝荷看着她点头,笑得一脸真诚。 去你的真诚,去你的说服! 这都是什么鬼! 惜颜终于明白为何自己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她这完全是被坑了啊! 苏夫人这两主仆一唱一和地给她挖了个大坑,就等着她往里面跳,她虽然没有做过红娘,但没吃过猪肉,怎么也见过猪跑! 红娘说亲,要说服的是被说媒的那一方,但没听说过,连请人说媒那方,还要红娘去说服啊! “苏夫人,我想你这要求不合说媒规矩吧,虽然我没有多少红娘经验,但你这要求我还真没听说过。” 第40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惜颜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肯定很僵硬,很不自然。 “江姑娘,你说的我都明白、都知道,可我这不是没办法吗?要是有办法,我也不用舔着老脸到处求人帮忙,你说是不是?”苏夫人说着又愁眉苦脸了起来,不断用手帕擦着眼角看不到的泪水。 惜颜有些心烦意乱,她是真的不想接下苏世决这个亲事,她不想见苏世决那个混蛋,更别提去说服他,可是苏夫人这个样子,她怎么好意思拒绝。 她这个样子总让她想起她爹被人拒绝的场景,心中就会泛起心酸。 最终苏夫人是心满意足,笑得一脸灿烂地离开一线牵,相比较之下,惜颜一张巴掌脸则是成了苦瓜脸。 阿碧回来,看到惜颜一脸愁眉莫展的样子,还以为她生病了:“小姐,你是不是身子不爽利?可要我去请个大夫回来看一看?” “不用,我没事。”就是有些郁闷,后面这话惜颜在心里说了,“对了,你这么快回来,都打听好了吗?” 阿碧给自己倒了一碗茶,猛灌好几口后才抹嘴点头道:“对,都打听过了,而且我还看到了那个叫香兰的胖妞。” “你看到了?真的很胖吗?” “胖!”阿碧眼露惊奇的神色,看了看惜颜道:“小姐,那香兰大概有三个你那么胖。” 惜颜闻言,不禁也有些咂舌:“有没有那么夸张?真有那么胖,她还能走路吗?” “小姐,你亲眼去看一下就知道了,我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她没法走路,我吃喝都在特制的超大罗汉床上,连吃个葡萄都是丫鬟剥了皮喂到她嘴上,她可不是一般能吃,我不过在那里呆了半刻钟,她就吃掉了两斤葡萄,三盘萝卜糕,还有四盘馒头。” “那里?”惜颜黛眉一挑:“你该不会跑到人家府上去偷看吧?” 阿碧的眯眯眼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嗯,我飞到人家屋顶上看的。” 惜颜:“……” 谁不好学啊,偏偏学苏世决那混蛋。 “香兰是城东刘大老爷的嫡女,据说几代人就生了这么个女儿,所以很宝贝,要什么给什么,偏偏这香兰就喜欢吃,然后就吃成这样子了。” “城东刘大老爷,是开布庄那个吗?” “对,就是刘家庄刘大老爷。” “刘家家财万贯,又是这么宝贝的嫡女,香兰就是胖了点,但要找个人入赘或者娶她,这应该不是难事,她是不是还有其他隐情?” 阿碧再次点头:“那香兰自己矮胖丑,却要求对方高帅瘦,且要有才华,在她看来,有两个男人是符合她的要求的。” “哪两个?”惜颜问出这话时,脑海里蹦出苏世决和程樾两个人的身影。 “苏世决和知府大人,除了他们两个人,其他人一概不见,若是逼急了,她就用绝食来威胁刘大老爷,刘大老爷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也只能由着她了。” 就算香兰不胖不丑不矮,要嫁给这两个人也是难于上青天,一是苏世决克妻,香兰几代单传的独女,刘大老爷宁愿她剩着成老姑娘,也绝对不会让她嫁给苏世决。 而知府大人早已经成亲,又跟知府夫人举案齐眉,刘大老爷虽然有几个钱,但也没法将这银子砸到知府大人头上。 她怔了怔,苦笑道:“这香兰的眼光倒是不差,可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怪不得成了永州最难的亲事。” “那小姐要怎么办?还接这两门亲事吗?” 惜颜看着阿碧,再次苦笑:“我还能有选择吗?” 从她跟她爹说起要当红娘开始,她就已经断了后路,她不敢想象,若是她空手而归,她爹该有多失望和难受,她也没法回去看着她爹天天被人戳脊梁骨,所以她是被迫上梁山,不接也得接。 ***** 马车刚离开江府不久,天空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下雨,秋雨连绵,仿佛给永州府的黛瓦白墙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缥缈得如同水墨画般。 凝荷将车帘子紧了紧,不让风透进来,看着怔在马车里闭目眼神的苏夫人道:“看夫人出来后一直在笑,应该是对江小姐很是满意了?” 苏夫人睁开眼睛,拍了拍凝荷的手:“这江姑娘是不出,人出挑,谈吐家世无一能挑得出毛病,而且最难得是决儿自己喜欢,你几时看过决儿这混世魔王服过任何人?可偏偏被江姑娘打了骂了,非但不恼,还天天往人家府上跑,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苏夫人说着笑了起来,凝荷也跟着抿嘴笑:“只是这江小姐一连克死了三个男子,夫人就不怕她克到少爷吗?” “决儿还一连克死五个说亲的女子呢,命硬的程度可是一点都不比那江姑娘差。” 凝荷看苏夫人脸上隐隐骄傲的神色,一时无语了,这好像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啊。 “对了,你回去后,将我们今日来一线牵的事情偷偷透露给平安听,然后让平安告诉决儿,哎,这人常说养儿长忧九十九,这话可是一点都不假,只是我这老太婆是一点都没想到,这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帮儿子追媳妇。” 苏夫人说着自己就笑了起来,凝荷也跟着笑,一车笑声,回去后,凝荷果然将消息透露给平安听,平安两边收银子,自然是很勤快,很快就将这风吹到了苏世决耳朵里。 苏世决闻言俊眉一挑:“你说我娘去了一线牵?她去哪里干什么?” 平安小鸡叨米般的点点头:“夫人是去了一线牵,一线牵是红娘馆,夫人去那里,自然是想叫江小姐给你介绍对象说亲。” 苏世决一听就急了:“娘她……她怎么就乱来呢?我娘她现在人在哪里?” “夫人这个时候应该在后花园。” 平安的话还来不及落地,苏世决人已经飞出了房间,平安赶紧跟上去。 苏家家大业大,府邸也是大得吓人,苏世决住的青竹轩离后花园有好一段距离,往日正常速度走的话,需要一刻钟以上,可今日苏世决心里着急,几乎是健步如飞地跑过去,不到半刻钟便跑到后花园。 “夫人,少爷来了。”凝荷对正住在八仙石桌旁喝茶赏花的苏夫人小声说道。 苏夫人笑着说:“比我想象中来得快。” 苏夫人话刚落地,苏世决已经飞奔到她眼前,语气不爽地喊了一声道:“娘。” 苏夫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拍拍身边的椅子,脸上带笑道:“你这一脸慌慌张张的样子是作什么?” “娘,我听说,您去一线牵了?”苏世决在苏夫人旁边的椅子坐下来道。 苏夫人点头:“是去了,怎么了?” “我之前不是已经跟您说了吗?我不想让红娘给我说亲,您怎么就给忘了?” “我没忘,而且也跟江姑娘说过了,江姑娘已经答应,会尝试说服你让她说亲。” 苏世决本来一脸老不乐意的神色,听到苏夫人这话,忽的一怔:“娘,你刚才说什么?你说她答应说服我,这是什么意思?” 苏夫人将她跟惜颜的对话简单跟他说了一下,苏世决的一双凤眸顿时亮了起来,等苏夫人一说完,他“唰”的一声站起来:“娘,我刚想起来,我还有事情没做,我先走了。” 等平安赶过到后花园时,苏世决的人已经在去江府的路上。 “夫人,瞧少爷这性急的模样,说不好明年夫人就能抱上孙子了。” 苏夫人听到凝荷的话,愈发笑得开怀了。 **** 良缘居里,一个丫鬟急匆匆跑进绛陵阁的院子,将一张小纸条塞给一个是七八岁的丫鬟,丫鬟没敢耽误,丫鬟立即转身,将纸条交给正歪靠在素缎盘金绣月季引枕上看账本的秦白霜。 秦白霜将账本放到一边,展开纸条一看,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袖子一扫,矮几上的茶碗便摔了一地。 几个丫鬟皆吓了一跳,蹲下去要去捡地上的碎片,却听到一个妇人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这是谁惹姑娘不顺心了?” 丫鬟抬头看到来人是柳妈妈,皆松了一口气,赶紧将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然后退了出去。 秦白霜一张苍白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抬起细长的眼眸看了柳妈妈一眼,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 “哎哟,我的姑娘,好端端的怎么就掉金豆子?”柳妈妈三步作两步走上去,从怀里掏出白色的绢子给秦白霜擦眼泪:“有什么不顺心,你跟柳妈妈说,柳妈妈给你出主意。” 秦白霜将手中被揉成团的纸条递给柳妈妈,柳妈妈看完,叹了一口气。 她握住秦白霜的手,语重心长道:“姑娘,断了这个念想吧,你这样最终不是苦了自己?” 秦白霜已经停止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泪眼婆娑看着柳妈妈:“可柳妈妈你最懂我心思的,要是能断了这念想,我还至于落到今天这局面吗?” 柳妈妈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姑娘容貌品德样样都好,可苏夫人眼珠子就是瞎了,看不到姑娘的好,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姑娘为这而为难自己,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再说了,那苏少爷八字不是一般的硬,这一连克死了五个女子,就是他们乐意,我柳妈妈还不乐意将姑娘送过去呢。” 秦白霜哭得一脸梨花带雨,柳妈妈说的话,她都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就是没办法将自己的一颗心从那个人身上移开。 她原本也是富人家的小姐,只可惜家道中落,又遇歹人,她辗转被卖作下人,又被卖进青楼,她宁死不从,从青楼逃跑出来,又被抓住,青楼的老鸨准备打断她的双腿时,苏世决和他一群友人当时正好路过,出银子帮她赎了身。 那日,他骑在高大的白马上看着她,秋日的阳光正好撒在他身上,不知是那日阳光太好,还是他太美好,就那一眼,她便没法再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开。 之后她来永州府投靠亲戚,不曾想竟然在这里再次见到他,这些年来,她见过不少男子,却是没有一个比得过他,为了跟他在一起,她已经付出了那么多,这一条路,她根本没得回头。 柳妈妈说得嘴巴都干了,却不见秦白霜回应,心中也明白又是对牛弹琴——白说了,她站着叹了一口气,便转身走开了。 第35章 周儿生辰苏哥哥 这是什么情况? 红娘虽然不属于贱业,但也不是什么高尚让人尊重的职业,眼前这姑娘,生得雪肤花貌,看着又像是大家闺秀,最关键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就跑来当红娘呢? “江红娘好。”人群中也有一小部分人讨好地喊她。 “多谢诸位的关注,今日‘一线牵’开张,我为各位略备了一份薄礼。”惜颜朝左右两旁的丫鬟比了个手势。 八个丫鬟脸带笑容,嘴上说着吉祥的话语,同时将篮子的盖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铜钱,众人再次欢呼了起来,气氛也到达了顶峰。 众人也不怕被铜钱砸到会痛,蜂拥地挤过来,惜颜怕被人人群挤到,由阿碧护着朝里面走,才走了两步,便听到一道洪亮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们秦红娘为了感谢多年来大家的关照,特意在云来客栈备了酒席,只要是曾经请我们‘良缘居’做过媒的,都可以免费入席!” 这话一落,引来了一片叫好声,一些人不再抢铜钱,纷纷离去,这铜钱抢到,顶多也只是几个铜板,还不如赶紧去云来客栈占个好位置,吃一顿饱的,免得去晚了,被人抢得连渣都没剩下来。 惜颜回身,看到人群让出了一条路,一座四人抬轿子出现在路的尽头,轿子前面站着一个四十开岁的妇人,妇人手拿着一把扇子,穿着一身白衣,正朝她这边翘着唇角不怀好意地笑着。 阿碧的眉头蹙了起来:“小姐,她们这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的确是砸场子,在人开张喜庆的场合里,这妇人一身白衣也就罢了,还跑到别人店铺前面来抢客,这摆明是想给她个下马威。 “我家秦红娘还说了,从今日起半个月内,凡到良缘居请媒者,媒金减半!” “好!”人群中再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众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妇人给吸引了过去。 “小姐,需要我去将那妇人揍一顿吗?”阿碧咬牙切齿。 惜颜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轿子里忽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如青葱般的手指,轿门的帘子被掀开一角,一个绝色的美人出现在轿子里面。 只见她跟外面那妇人一样,一身白色的烟纱襦裙,腰间用一条白色的织锦腰带束着,玉峰高耸,腰若细柳,肩若削成,身材姣好的引人遐思。 她一头黑墨般的青丝,简单绾了个飞仙髻,低垂的鬓发只斜插了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流苏,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饰物。 柳眉琼鼻,冰肌玉肤,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好个惊鸿绝色的美人儿! “你们说是秦红娘好看,还是这新来的江红娘好看?” “我觉得江红娘好看一点,秦红娘永州第一美人的地位只怕要不保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我觉得秦红娘更美艳一些,江红娘美则美矣,但少了几分味道。” “……” 众人议论纷纷,为了谁更美互不相让,有激烈者甚至吵到要大打出手。 就是惜颜都不得不承认轿子里的女子容颜并不输给自己,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撞,女子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没等惜颜品出那抹笑容的深意,轿子的门帘就被缓缓放下。 “起轿——” 妇人和轿子渐渐远去,可经过她们这么一闹,已然没有了刚才的热闹气氛。 “小姐——”阿碧心有不甘。 “阿碧,你去打听一下这秦红娘是什么来头?” 良缘居她自然是知道的,永州府有两大媒人,一是彩凤斋的风三娘,二便是刚才来砸场子良缘居的秦红娘秦白霜。 永州府的官媒一点作为都没有,完全被这两家私媒辗压,良缘居和彩凤斋平分秋色,人们总是拿这两家红娘馆做为比较,提起良缘居,就必然会提到彩凤斋,提到彩凤斋,那一定得提起良缘居,若是要真的计较起来,彩凤斋会稍微比良缘居更得民心一些。 惜颜要来永州做红娘,在开铺之前,自然早就将本地的情况打听得一清二楚,巧的是,风三娘和秦白霜这两大红娘跟她一样,都是未出阁的姑娘。 至于两人的身世背景,她并没有让人深入调查,因为之前她觉得没有必要,可是刚才秦白霜那个眼神,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 艳阳高照,秋风萧瑟,“一线牵”面前门可罗雀。 “小姐,这都开业五天了,一个客人都没有,再这么下去可不行。”阿碧无聊得想赶苍蝇,可无奈的是,连苍蝇都不见一只。 “我知道。”惜颜语气微微有些不耐烦。 事情没有她相像的那么容易,得益于她的造势宣传,知道一线牵这名字的人不少,但并没有什么用,开业五天,没有一个人上门来让她做媒。 “小姐,我觉得我们这么没生意,绝对是开业那天被良缘居触了霉头!”阿碧对开业那天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若不是惜颜劝着,阿碧早就动手打人了。 她已经懒得再劝说,至于秦白霜这人,她是让阿碧去打听了,可是打听回来的消息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秦白霜,苏杭人士,比她大两岁,四年前来到永州府,刚来时,在彩凤斋拜风三娘为师学艺,一年后自立门户,又一年后,良缘居打败其他红娘馆,跟彩凤斋并排。 良缘居做得如此成功,按道理说,那天她压根没有必要来砸她一个新人的场子, 就在主仆两人正无聊得紧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江小姐在吗?” 人未到声先至,惜颜一听,便听出了是陆婉如的贴身丫鬟小瑶的声音。 阿碧迎了出去,很快两人便一起回来,小瑶手中拿着一个帖子,对着惜颜笑道:“奴婢见过江小姐,江小姐气色越发的好了。” 小瑶的嘴巴很甜,见人说人话的功夫也是一流,惜颜笑了笑:“不知道小瑶姑娘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小瑶点头,将手中的帖子递过去:“江小姐救了小少爷,我家夫人想宴请江小姐做为答谢,恰巧明日是小少爷的寿辰,夫人想请江小姐明日过府中一起用膳。” 阿碧看了惜颜一眼,她点点头,阿碧这才将帖子收下来。 “我明日一定准时过去。” “那真是太好了,夫人知道了肯定会很开心。” 小瑶之后又客套了几句话才离去,惜颜看着帖子叹了一口气,其实之前知府夫人也邀请过两次,她用各种理由推托了,事不过三,她这次再推脱,就太扫她这个知府夫人的面子了,更何况还是周儿的寿辰,她一点拒绝的立场都没有。 **** 翌日,一线牵依然门可罗雀,连苍蝇都没有飞进来一只,惜颜让阿碧早早关门,然后回去梳洗打扮了一翻,带上昨日买好的礼物,然后出发去程府。 来到程府面前,惜颜一下马车,便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白色的流苏挂满整个马车,如此骚包的装饰,不仅仅是眼熟而已,这么独特的品位,也就只有一个人才会喜欢,那个人便是每每让她咬牙切齿的——苏世决! 她的额角跳动了两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但人已经到了程府门前,她就是不想进去,也得进去。 程府不算很大,但布置有条不紊,虽是秋天,可是花园里却能看到各种应节的花,无一丝凋零和萧瑟之味,足以看出女主人的用心。 惜颜在丫鬟的带领下,穿过各处院落,曲曲折折,来到正厅,一脚还没跨过门槛,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就朝她奔过来,那速度堪比小炮竹般,她差点被撞飞了出去。 “惜颜姑姑,你终于来啦?周儿等你好久了!”周儿抱着惜颜的腿,仰头,红扑扑的小脸一脸的喜悦。 惜颜站稳,低头一看,原来这圆滚滚的的东西是周儿,做为小寿星,今日周儿穿了一身红彤彤的红衣红裤,头上还带了一顶红黑的瓜皮帽,小脸白里透着红,那样子别提有多可爱,她没忍住,蹲下去在周儿的脸颊上大大亲了一口。 周儿的脸顿时更红了,连耳根都红透了,小身子忽然扭捏了起来,也不拿眼看她,垂眸看着地面,脚没意识地踢着。 她有些不明白,以为他不舒服,赶紧开口问道:“怎么了?周儿,哪里不舒服吗?” “没不舒服。”周儿声若蚊呐。 “没不舒服怎么脸这么红?”她捏捏他的小脸,手感不是一般的好。 周儿忽然抬起头来,黑棋子一般的眼睛盯着她,一脸害羞道:“惜颜姑姑,你刚才亲了人家,你就要对人家负责哦。” 她一怔,下一刻差点就喷了,她忍俊不禁,将他的小脸揉搓成各种形状:“你个小不点,你知道负责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知道!负责就是成亲的意思。”周儿眼睛瞪得圆圆的,小脸气鼓鼓的,一脸被冒犯的样子,“还有我已经三岁了,不是小不点,还有、还有你不能这样捏我的脸,会不帅的!” 真是人小鬼大! 他这些话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惜颜闻言差点又喷了,她忍着笑意逗他:“你又要我负责,却连个脸都不给我捏,这一点都不公平。” 周儿咬唇,认真思考了起来,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是不是我给你捏,你就跟我成亲?” 惜颜看他小脸一脸严肃,考虑牺牲色-相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小孩子真是有趣得很,刚开始见面时,他还对她充满了防备心,后来被她一只艾虎就给收买了,由恩人姑姑变成了惜颜姑姑,上次在她府里呆得一点都不想走,现在居然还想跟她成亲。 她擦着眼角的泪水:“你知道成亲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你不要当我是小孩子,我已经三岁了好不好,成亲就是两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反正干什么都要一起。”周儿一脸气嘟嘟的样子,很不爽惜颜将他当做小孩子。 惜颜还来不及开口,一个黑影笼罩了下来,周儿的额头吃了一个爆栗,一个低沉魅惑的声音随即在头上传过来:“你个小鬼,小小年纪就想成亲,你这么不要脸你娘知道吗?” 她抬头,正好对上苏世决那张帅得没有天理的脸,她冷哼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去。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他一脸不爽。 可周儿比他更不爽:“小叔公,你干嘛打我?我娘说不能打头的,打了会变笨的。” 苏世决视线从惜颜身上转到周儿这里,使劲捏了捏他的脸:“本来就不聪明,再笨一点也无所谓啦。” 周儿“啪”的一声将他的手打掉,小脸严肃得不能再严肃:“我的脸只有我娘和我媳妇儿才能捏!” 苏世决挑眉:“谁是你媳妇儿?” 周儿萝卜般胖胖的小手往惜颜身上一指:“惜颜姑姑。” 周儿这话刚落地,头上又吃了一个爆栗,周儿眼眶都红了,但在惜颜面前,努力保持小小男子汉的面子:“小叔公,你干嘛又打我?” 苏世决摸了摸鼻子:“她不是你媳妇儿,也不能做你媳妇。” 周儿怒目圆瞪:“为什么?为什么惜颜姑姑不能做我媳妇?她不做我媳妇,难道要做你媳妇吗?” 苏世决耳根微红,看了惜颜一眼:“你都叫她姑姑了,她怎么能给你当媳妇?” 周儿眼眶更红了:“她又不是我亲姑姑。” “你们年纪相差太大了,等你长大了,她就成老太婆了,你愿意娶一个老太婆为媳妇吗?” 惜颜咬牙,她刚才的注意都落在“小叔公”三个字上面,她才猜测苏世决和程家的关系,没想到苏世决这个幼稚鬼,跟三岁小孩都能吵起来就算了,居然又将毒舌引到她身上来,真是没法忍! 不等她开口,周儿就先开口:“不准你这么说惜颜姑姑!惜颜姑姑长得跟仙女一样漂亮,就算老了,也是漂亮的老仙女,不会是老太婆,就算是老太婆,我也愿意娶她!” 惜颜闻言,觉得又好笑又感动,整想开口,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后面传来:“苏哥哥。” 第36章 少女怀春风三娘 苏哥哥? 这叫法可不是一般的亲昵,加上这声音又脆又带着少女娇滴滴的味道,惜颜眉头不着痕迹地一挑,人也跟着转身。 只见一个十六七岁少女李盈盈立在那里,身穿着粉色菊花刺绣对襟褙子,下着锦缎娟白裙子,瓜子脸,美眸皓齿,雪肤冰肌,右眼下方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容貌妍丽,脸上却有几分少女的娇憨,那姿色只比那日看到的秦白霜稍逊了一分。 惜颜正在好奇这人是谁,她面前的周儿很快就给了她答案。 周儿朝那少女扑过去:“澄姑姑,你回来了,周儿好想你啊!” 澄姑姑?该是程澄吧。 程樾有个比他小七八岁的亲妹妹,这程大小姐不仅是知府的亲妹妹,身份金贵,而且还是永州府的三大美人之一。 永州有四大美男子:苏世决,程樾,顾鸿飞,阿莱。 永州也有三大美人:秦白霜,潇湘馆的水若彤,以及程澄。 潇湘馆名字听着很有诗意,其实说白了就是青楼,而水若彤便是潇湘馆的花魁娘子,只是跟一般的青楼女子不同的是,人家卖艺不卖身。 这几天,自从“一线牵”开业那天,人们见到惜颜的容颜盛世后,已经将她加入了永州美人行列,三大美人变成了四大美人,只是对于谁才是第一美人这一点,大家还存在着争议。 少女接住圆球一般的周儿,脸上却是一脸不爽:“原来你还记得你澄姑姑啊,我怎么听说有人一直都在念着惜颜姑姑,说什么惜颜姑姑比澄姑姑好看。” 周儿将圆滚滚的身子扭得跟麻花似的:“澄姑姑不要生气啦,周儿最喜欢的还是澄姑姑。” 程澄抬眸看了惜颜一眼,问周儿道:“那你说说,澄姑姑跟惜颜姑姑比起来,谁更好看?” 周儿回头看了看惜颜,又看看程澄,一脸的为难:“两个都好看。” “这可不行,你必须说谁更漂亮。”程澄又捏了捏周儿的脸。 “好了,别为难周儿了。”苏世决走过去,将周儿从她的“魔掌”中解救出来,恰巧陆婉如在找周儿,周儿抓着空隙赶紧跑了。 “苏哥哥难道也和周儿一样移情别恋了吗?”程澄走到苏世决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嘟着嘴巴,一脸的不依不饶。 “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苏世决一脸温柔地揉了揉程澄的头,将她的头发弄得一团乱。 程澄不依,顿时气得哇哇叫,两人当天惜颜不在一样,打闹了起来。 惜颜觉得程澄像个娇惯的少女,有些自我,但那娇憨的模样并不让人讨厌,只是她感到她对自己似乎敌意,这让她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抬头看到苏世决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顿时就明白了。 不过她似乎搞错对象了,她跟苏世决之间什么都没有,她既不是苏世决喜欢的人,苏世决也不是她喜欢的人。 程澄看惜颜看过来,将手往苏世决手里一勾,挽住苏世决的手臂,脸凑到他的耳旁,两人亲昵地说着什么,但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朝惜颜扫过去。 惜颜对程澄这种“宣布”自己所有权的幼稚行为一点兴趣都没有,扭头就走了出去,到花园赏花。 一看惜颜离开,程澄就将手从苏世决的手腕里抽出来,对着苏世决摇摇头道:“没有,她没有喜欢上你,你果然想太多了。” 苏世决还挣扎:“没有吗?是不是你不懂?她刚才不是一直看着我们吗?” “她是看着我们,可是她是对我的身份好奇,但她看到我跟你那么亲密时,她眼睛里一点嫉妒都没有,反而……”程澄说到这,一脸欲言又止。 “反而什么?” “反而觉得我们很幼稚,噢,天啊,我的形象都被你毁了,她肯定以为我跟你一样,是个幼稚鬼!”程澄朝上吹了一口气,额头的刘海被吹上去,刚好让苏世决看到她的白眼。 苏世决耳根有些发红:“你……确定她真的一点嫉妒都没有?” 程澄再次大大翻了个白眼:“确定、肯定、一定!我可以像你保证,她不仅对苏哥哥你一点意思都没有,而且一点好感都没有。” “你个小女孩懂什么?” “不懂你还问我,不懂你还让我跟你一起做戏?”程澄白眼翻个不停。 苏世决被笑得一脸不自在,正想以长辈身份训一下她,抬头却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他薄薄的嘴唇往上一勾,对程澄坏笑道:“他来了。” 程澄一怔:“什么他来了,苏哥哥你别想打岔,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身后传来一个低沉有些冰冷的声音:“世决,原来你在这里。” 听到这声音,程澄的身子一抖,后面的话全数吞回肚子里面,她完全忘记自己刚才要说什么。 苏世决扫了一眼刚刚还一脸“气焰嚣张”的程澄,此时低垂着头,咬着嘴唇,小手揪着衣角,瞬间变成了一个害羞小媳妇的模样,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抬头对走过来的顾鸿飞道“你怎么现在才过来?” “衙门有些事情耽搁了。”顾鸿飞走过来,正好站在程澄旁边。 程澄觉得自己快无法呼吸了,脸也好烫,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好红,她都不敢抬起头来:“我想起刚才嫂子叫我过去帮她拿个东西,我先走了。” 她说完,不等苏世决他们回应,就跟小炮竹一样跑了起来,跑到一半才发现方向错了,连忙再掉头,回头时抬眼偷偷看了那个人一眼,心立即跟装进了几百只兔子一样,跳个不停。 “跑慢点,没人在追你。”苏世决看她冒冒失失的样子,笑意蔓延到细长的眼眸,程澄这丫头鬼灵精怪,跟周儿一样,也是有些无法无天,但周儿好得怕程樾,只要程樾在,他就乖得跟只小老鼠一样。 但程澄可不怕程樾,偏生程樾是个妹控,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他这个妹妹,所以导致了在这家里面,程澄横着走,不过这世间一物降一物,谁也没想到这小丫头会喜欢上顾鸿飞,一看到他,连话都还没有说,就紧张成那个样子了。 苏世决回头,却看到顾鸿飞面无表情的脸,俊眉微挑:“你……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程澄这小丫头,做事向来没有耐心,起初动心,他也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顾鸿飞长得英俊不凡,为他动心的女子从这里排到长安街,可没想到她不是一时兴起,一喜欢就喜欢了两年。 这都及笄两年,程澄也成了十七岁的大姑娘,可为了顾鸿飞,她推了不少好人家。程老夫人和陆婉如都很为她操心。 顾鸿飞没有温度的眼眸看着苏世决道:“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 两人身世背景悬殊,一个知府大人的亲妹子,程府的千金小姐,一个无父无母的捕头,捕头听着很威风,其实也属于贱业,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在一起根本不会有好结果。 既然知道不会有好结果,那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动心。 苏世决心中也明白这一点,拍了拍顾鸿飞的肩膀:“走吧,喝酒去。” ***** 一场秋雨下来,仿佛一夜入冬般,天气一下子冷了起来,路上行人都换上了厚厚的袄子。 惜颜从外面走进来,一边来回搓着手一边哈出一口冷气:“阿碧,快给我倒杯热茶过来,这天气真是冷死人了。” 她身子娘胎带来的体寒,一到冬天就手冷脚冷,所以她素来不喜冬天。 话音落不久,阿碧端了热茶从外面走进来,摆在桌上:“小姐你一大早又去风婆婆那里了?” 惜颜端起莲花纹底茶盅,连喝了好几口,才感到暖和了一些,她将茶盅放回桌上,点头道:“我看这天气,过几天要下雪了,我怕风婆婆没有厚棉袄和被子,便买了一些让人送过去,可是你知道我在风婆婆那里看到了谁?” “谁?”阿碧给房间添上银碳,回来又给惜颜添上茶水。 “风三娘。” “风三娘?”阿碧闻言怔了一下,然后眉头挑起来:“是彩凤斋的风三娘吗?” 惜颜点点头:“没错,就是她。” “她怎么会在那里?风婆婆,风三娘,她们都姓风,莫非风婆婆是风三娘的母亲?”阿碧猜测道。 “不是,风婆婆不是风三娘的母亲,但关系的确很密切,风三娘是风婆婆收养的,只是后来两人闹僵了,风婆婆不愿意认风三娘,所以一个人才搬到茅屋去住。” “那风三娘就这样不管风婆婆吗?” “当然不是,风三娘有请人过去照顾风婆婆,但都被赶了出来,她买的所有东西也被风婆婆给扔了出来,风三娘每次去见她,连门都进不去,我早上过去时,她已经在寒风中站了一个多时辰。”惜颜端起茶盅又喝了一口。 前几日她和阿碧去布庄裁制冬天的新衣,回来是看到一个年约六十来岁的老婆婆被一辆马车撞倒在地,头破血流,那马车撞了人后没有停下来,反而扬长而去。 她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人认识老人,她见老人那么冷的天,却只穿一件薄薄的单衣,她当时以为是孤寡独居的老人,便没有多想,和阿碧两人将老人送去了顾大夫那里。 之后老婆婆醒了后,她和阿碧将她送回去住的地方——一间到处漏风的茅屋,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她让老人跟她一起回去住,老人不愿意,之后她可怜老人一个人,第二日便带了人去给她修屋子,还给她添置了很多东西。 今日她看天气变天了,所以买了厚棉袄衫和被子过去,没想到却在那里看到了风三娘。 “那风婆婆有没有说她为什么和风三娘闹僵吗?” 惜颜摇摇头:“没有,风婆婆不想说,我也没问,不过从风婆婆住处回来时,我见到了风三娘的贴身丫鬟风铃,她说风三娘让我明日巳时去彩凤斋找她。” “那小姐你答应了?” 她又点点:“自然。” 风三娘是永州最有名的红娘,她的彩凤斋也是做得最成功的,她要想在永州立足,自然得向她取经。 其实早在这之前,她就想认识风三娘,想让她指点自己一二,所以她塞了银子让人牵线,只可惜风三娘不想见她,没想到今日竟然有这样的机会,她自然是不会让机会白白溜走。 “那风三娘忽然想见小姐你,难道是为了风婆婆的事情?” “应该是,不管是什么,去见见,总没有什么损失。” 第41章 鬼祟丫鬟提条件 苏世决先到一线牵找的惜颜,却吃了闭门羹,她一早就走了,守店面的阿香今日身体不大舒服,惜颜看一线牵本就没啥客人,就让她澡澡回去休息了。 苏世决在一线牵没有见到惜颜,自然就往江府去,没想到还是扑了个空,惜颜根本没在府里面。 苏世决看看天色,此时已经日薄西山,想着她在永州府无亲无戚,想必也不会出去太久,于是便飞到屋檐上,准备等她回来,然后跟她谈一谈这说亲的事情。 日落西山,天地间一片橙黄,仿佛有谁不小心打翻了染料桶,将天空染成了橘橙色。 苏世决看着西边的落日,夕阳,惜颜,音很相似,他想起她笑起来的样子,嘴边的两个梨涡就跟盛满了夕阳那般美丽。 突然,底下传来“咔擦”的一声,好像有什么被撞倒了。 苏世决以为惜颜回来了,双眸一亮,正要开口吓一吓她,低眸看去,却没有看到惜颜的身影,反而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入惜颜住的院子,那样子似乎有些鬼祟。 为什么说她鬼祟呢,因为她每走几步,便要往后看一眼,仿佛担心有人来看到她在这里,苏世决没有出声,但一双长眸微眯了起来。 那丫鬟走到惜颜的房间,前后左右环视了一遍,这才推开惜颜的房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苏世决屏住呼吸,将屋顶的瓦片轻轻挪开半片,往下望去,只见那丫鬟蹑手蹑脚走到梳妆台面前,打开一盒胭脂,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小包用白色纸包着的东西,打开。 不知道是做贼心虚的缘故,还是太紧张,她的手在轻轻的颤抖,展开那包东西时,里面的粉被洒出来了一点,她本想用手擦掉,却在半途中停了下来,从袖袋里掏出一条手绢将桌面上的粉擦掉。 擦完后,她没有重新将手绢放回袖袋,而是放在桌面,那样子,好像对那粉很是忌惮。 苏世决修长的眼眸凝了起来,这丫鬟明显有问题,不过他此时还不想打草惊蛇,他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那丫鬟又往门口看了一眼,没看到人,这才回头将手中的粉掺进胭脂盒的粉里面,并拿起桌面上的一根玉簪子搅浑了几下,这才将胭脂盒合上,放回原位。 她用那条弄脏的手帕将桌面来回擦了几下,将玉簪子放回去,然后快步退出去,关上门,没一会便消失在院子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黑暗之中,苏世决那双眼眸却亮得吓人:“阿莱。” 他低声喊了一声。 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大树上飞出,落在屋檐上:“少爷,有什么吩咐?” “刚才那丫鬟的样子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阿莱低声应道。 “很好,那你去查查她是什么人,不过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明白,少爷。”阿莱低声应了一声,然后身影一晃,再次投入黑夜之中。 苏世决在黑暗之中坐了好一会,好看的眉头时而蹙起,时而展开,直到院子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和说话声,他这才回过神来,将屋檐的瓦片掀开。 “啪!啪!啪!”三张瓦片在他的手里立即被捏成了碎片。 正在往院落这边走过来的惜颜听到这声音,脚步不禁一怔,额头立即暴起了青筋,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苏!世!决!”惜颜牙齿一咬,丢下正在跟她说话的阿碧,朝房间快步小跑过去。 阿碧只觉一阵风吹过,她家小姐人已经跑到一丈多外的地方。 惜颜推开门走进去,没走两步,不知道踢到什么东西,她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前面倒下去,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两只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她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里面,一个可恶的声音随即从头上传过来:“诶诶诶,一天不见,你就这么想念本公子?” 声音低沉魅惑,无比的动听,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惜颜伸手一推,自己站稳,瞪大眼眸瞪着眼前的人:“姓苏的,你又来我的房间干什么?” “诶诶诶,我们现在正在讨论你投怀送抱的事情,你别想岔开话题。”嬉皮笑脸。 “谁投怀送抱了,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咬牙切齿。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答案是——当然没问题。”自以为幽默地继续嬉皮笑脸。 “……”抓狂抓狂。 静寂,死一般的静寂,房间里面又没有灯光,今晚又没有月光,两人在黑暗中你瞪我,我看你。 “怎么不出声了?”他打破沉默问道。 “我在想着怎么弄死你,才能不被人发现。”她磨牙,擦掌。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胸口好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般,闷闷的,有点堵。 “难道你今天才发现?” “……”又一拳,好心塞。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随即一个声音传过来:“小姐,我能进去吗?” “当然可以。”惜颜转身,看到红娟儿拿着油灯站在门口。 红娟儿轻手轻脚走进来,将房里的灯都点亮,转身看到苏世决正盯着她,先是一怔,继而小脸一红,头垂下去,对着苏世决盈盈一拜道:“红娟儿请苏少爷的金安。” 苏世决一双长眸落在她白皙的脸庞上,俊眉微挑:“你认得本少爷?” 红娟儿忍不住抬眸看了苏世决一眼,只见他那双深邃修长的眼眸依然落在自己身上,她的心扑腾得更加厉害:“苏少爷名声在外,整个永州府的人哪个会不识得?” 苏世决上前一步,低眸看着红娟儿勾唇一笑道:“可本少爷不认识你,你是新来的吗?叫什么名字?” 红娟儿刚才那话不假,苏世决是永州府的第一美男子,就是没见过他的人,也肯定听过他的名字,或者看过他的画像,红娟儿是属于后者,她在一把折扇上看过苏世决的画像。 当时已是惊为天人,现在看到真人,才发觉那画像简直是将他真人丑化了好多,她心跟被放进了一只兔子般,狂跳个不停,她没想过,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英俊不凡的男子,被他那双眼睛这么盯着,红娟儿觉得就是此时死了,也无憾了。 “奴婢叫红娟儿,是新来的,所以苏少爷之前才没见过奴婢。”红娟儿脸带娇羞之色,柔声应道。 “红娟儿,人如其名,好名字!” “谢谢苏少爷夸奖。”红娟儿尽管身子酥了一半,却没忘记低下头去时,给苏世决送去一个秋波。 惜颜站在一旁,看到两人你来我往,柔情蜜意,莺声燕语,她胸口好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一样,有些心塞,有些发酸,她咳嗽了一声道:“阿碧呢,怎么是你过来?” “阿碧姐姐她正在庭院那边跟人切磋武功。” 惜颜看着红娟儿满是□□的小脸,不知为什么有些心烦意乱,每次苏世决来这里,阿碧便被阻挡住,她是知道的,更何况她进来房间那么久,都没有人来上灯,她早就猜到阿碧是来不了,也就是说,她这个问题是在明知故问。 她让红娟儿下去,苏世决的眼神跟随着红娟儿的身影从房间到院子。 “这么喜欢我家的丫鬟,要不给你说亲得了?”惜颜说这话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你说什么?”苏世决回过神来问道。 “我说我看你一直盯着我的丫鬟看,你要是喜欢的话,我说服苏夫人,让她进你们苏府的大门,你看如何?”惜颜心中有些嗤之以鼻。 瞧这色胚相,看到个丫鬟就移不动眼睛了,苏夫人还说他不乐意红娘说亲,她看他不是不乐意,是不想定下来而已,不是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嫖吗? “我看你丫鬟是因为……因为我觉得她长得像一个熟人。” 惜颜心里哼哼个不停,当她眼瞎啊,看得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还夸她名字是好名字,呸,有色心没色胆,真看不起他。 苏世决自然看到惜颜鄙视的眼神,但他不想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他话题一转道:“说起提亲这事,我娘跟我提过了,不过我不喜欢红娘给我说亲,所以我是过来让你不必费心的。” “你这是讳疾忌医。”她语重心长开始劝说。 “我喜欢,别人管不着。”他一脸任性。 惜颜闻言恨不得拿起鸡毛掸子再将他狠狠抽一顿:“……那你要怎么样才让我给你说亲呢?” 苏世决身子忽然越过炕桌朝她倾过来,长眸绞在她脸上道:“你就这么想给我说亲?” 惜颜伸手,一脸嫌弃地将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脸给推回去,撇了撇嘴角道:“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我收了苏夫人的媒金,我就必须去做,哪怕最后不成功,但这个过程我得去实施。” “原来是这样啊……”苏世决身子往后面的葵花绣金垫子一靠,漫不经心道:“其实要我同意你说亲,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惜颜又开始咬牙了,不用问,她也知道苏世决接下来要跟自己提要求,可是可恨的是,她命知道这是坑,却不得不往里面跳,心塞啊。 “说吧,你要怎样,直接点。” 苏世决看着惜颜咬牙切齿的脸,笑吟吟地喝了口茶道:“我要你给我当丫鬟,贴身那种。” 第42章 苏少得逞揭阴谋 听到苏世决的话,惜颜怔了好一会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美眸一瞪,看着苏世决咬牙切齿道:“贴身丫鬟?苏世决,到底是我听错了,还是你疯了?” 苏世决勾唇一笑:“你没听错,我也没有疯,没错,就是贴身丫鬟,你可以选择拒绝,同样的,我也可以选择拒绝你给我说亲,收下媒金,却一点努力都没有,我想你这红娘是做不成了。”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如果杀人不用偿命的话,惜颜敢说,此时苏世决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你……!”惜颜磨牙,她发现自从认识苏世决以来,她做得最多的表情便是咬牙切齿。 “我就喜欢看你生气却拿我无可奈何的表情。”苏世决火上浇油,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道:“我要回去了,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去考虑,我这个条件到明天中午之前都有效,我走了,别太想我。” “别太想你?这怎么可能?”惜颜怒极反笑。 苏世决已经向门口走去的脚步顿然一停,转身一脸惊喜地看着惜颜:“这么说你会想我了?” “想,怎么能不想呢?我想……打死你!”惜颜快手操起放在绿色架子旁边的鸡毛掸子,朝着苏世决毫不犹豫打下去! 有了上次经验,苏世决这次闪得比谁都快,他像条泥鳅一般,溜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对她做鬼脸:“你打不到我。” “姓苏的,你还更幼稚点吗?”惜颜真是哭笑不得。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答案是——当然没问题。” “你给滚!” 苏世决的确滚了,但惜颜的眉头却没有因此而舒展开来。 “小姐,你真的要去给苏世决当贴身丫鬟吗?他明显是在占你的便宜。”阿碧提了一壶茶进来道。 “我知道,但如果我不按照他的要求去做,那我就没办法完成这两项亲事,不完成这两项亲事,我就没法成为永州有名的红娘,一线牵也没法生存下去。” “我们可以不在永州啊。” “去了别的地方,我们还是要面对同样的问题。” “那不要接苏世决这桩亲事,只接刘香兰那桩呢?” 惜颜闻言,看着阿碧黛眉一挑:“你刚才也跟着我去了刘家,刘香兰什么态度你也看到了,你以为她就比苏世决好搞定吗?” 她们刚才去了刘家,刘香兰性子倒是不错,不过却不是一般的认死理,她好说歹说,说得嘴巴都干了,她就是咬定一件事,要给她说亲可以,但对象只能是苏世决或者程樾,其他人一切免谈。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真让小姐你去当贴身丫鬟吧?” “这事我会自己想清楚的,你下去吧,我看会书,一会儿就休息了。” 阿碧应声下去,并顺便将房门关上。 惜颜坐在炕上,想起刚才苏世决看红娟儿的眼神,心中颇有些不是味道,因没有睡意,她索性起来写了两幅字,然后又诵了一通经文,诵完经文,她心中便有了决定——她决定应下苏世决的要求,因为她实在没办法回去看她爹为了她的亲事而低声下气地四处求人。 **** 苏世决一大早就起来了,或者正确来说,他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总盼着天亮,天一亮,他就跑到阁楼去。 阁楼是整个苏府最高的地方,而且能看到江府前后两个门,无论到时候惜颜从哪个门进来,他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平安坐在旁边,看他家少爷坐立不安,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蹙眉咬牙,一会儿又展眉傻笑,那样子就跟傻子一样。 “少爷,以前我听人家说,害了相思症的男女就跟傻子没有两样,我以前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平安的话刚落地,苏世决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谁得相思病了,再胡说,我就将你给卖了!” 对于苏世决的威胁,平安一点也不害怕:“少爷,你喜欢江小姐,直接让夫人找个红娘直接给你说亲不就得了呗,干嘛要搞得这么复杂呢?” 苏世决没好气地踢了平安一脚:“谁说我喜欢那个女人了?” 平安一边摸着被踢的屁股,一边往角落躲开,还自顾自嘟喃不休:“死鸭子嘴硬,从昨晚开始就魂不守舍的,天天跑到江府去给人打,如果这还不叫喜欢,那什么才叫喜欢?” 日上三竿,太阳越来越大,阳光几乎晃了眼睛。 就在苏世决坐立难安,心情烦乱不断找茬时,惜颜窈窕的身影终于从一辆马车下来,走入了苏府的大门。 苏世决双眸一亮,只觉心比吃了蜜还甜,身形一闪,就冲到了惜颜面前:“你来了。” 相较于苏世决的一脸喜悦,惜颜那脸就跟屎坑一样臭,她“嗯”了一声:“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我不住在苏府。” “那怎么行?不住在苏府,那还叫什么贴身丫鬟?”苏世决一口就给拒绝了。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一大早过来苏府,然后到很晚才离开苏府,只要我不耽误你吩咐的事情就可以了。”惜颜还想据理力争。 “看来你还是不懂‘贴身’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苏世决一脸孺子不可教的神色摇了摇头,然后对平安招招手道:“平安,你来告□□小姐,什么叫贴身丫鬟。” “是,少爷。”平安讨好地笑道:“江小姐,所谓贴身丫鬟,就是一天十二时辰都必须跟在少爷身边,少爷随传随到,哪怕是睡觉的时候,你也必须在门外守着,万一少爷半夜醒来,你必须第一时间上前去伺候。” “至于伺候的内容可就多了,除了随传随到,你还必须照顾少爷的起居,服侍少爷沐浴更衣,擦身洗背……” “我不干!”惜颜红着脸打断平安的话。 “什么?你不干?”平安一怔,“少爷,江小姐说她不干。” 苏世决生怕她真的拒绝,立即就从凳子蹿跳起来:“你不干那就是等于毁约,这事要是传出去,你永远也不想在永州当红娘。” “我又没说毁约。”她咬唇。 “那你刚才说不干是什么意思?”苏世决有些不明白了。 “我说我不给你沐浴更衣,更不要给你……擦身洗背。”说到后面,惜颜的脸红得就跟红柿子一般,面红耳赤。 今日的惜颜穿了一袭粉色的衣裙,外罩一件秀满朱砂色海棠花的对襟半臂,越发显得她身材修长,娉娉袅袅,整个人就跟清晨沾满了露珠儿的花儿一般,娇嫩鲜妍,倾城而夺目,让人看一眼后就移不开眼睛了。 苏世决看着眼前的惜颜,顿时就怔住了,再想起平安的那句沐浴更衣,擦身洗背,脑海里忍不住浮现那个画面,鼻子有一股热流似要汹涌而出,他立即转过身去。 “少爷,你怎么了?”平安率先发现他家少爷的不对劲,关心问道。 “你站在那里不许动,不准过来!”苏世决厉声喝道,不仅是平安,就连惜颜都有些被吓到了。 “你怎么说,要是你不答应,那就算了,这贴身丫鬟你另找他人。”就是不做红娘,她也不能答应他这么过分的要求,她毕竟是个还没有嫁人的大家闺秀,要不然到时候传出去,她还怎么嫁人? “成交,就依你说的那样。” 惜颜没想到他居然妥协了:“那我明天再过来吧,我今日没有带换洗的衣物。” “嗯。”苏世决回答这话时,依然没有转身,而且声音听上去还有些怪怪的。 惜颜看了他一眼,准备转身离去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哦,对了,你昨天去我屋里,有没有动过我屋里的东西。” “没有。”想都不想一口就否认了。 “真的没有吗?”一脸狐疑。 “我要你东西来干什么,你那些都是女人的东西,我又用不上。”继续否认。 惜颜想想也对,苏世决虽然有些可恶,但还不至于变态,而且苏家那么富有,要什么会没有,怎么会拿她一盒胭脂呢? 惜颜走了,平安立即狗腿地跑上前来:“少爷,江小姐已经走了,你可以转身了。” 苏世决回过神来,平安看到他家少爷的鼻子下,有两痕红色的血迹:“少爷,你流鼻血了。” “多嘴!” “少爷,其实你很想江小姐给你擦身洗背,服侍你洗澡对吧?”平安笑得一脸促狭。 苏世决一个手掌伸出去,将平安那张脸推得老远:“你这个月的月银没了。” 要是换做平时的平安,早就哀嚎了起来,可是现在的平安,只是假装哀嚎了两声就停止了,他怕什么,反正夫人那边会给他补回来,对了,他要将他家少爷流鼻血的事情报告给夫人。 平安找了个借口溜了,平安前脚一走,阿莱后脚就走了进来:“少爷,你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 “说。”苏世决朝圆桌走去,并示意阿莱将阁楼的门关上。 阿莱将门关上,低声道:“少爷,我打听到这红娟儿并非李大娘的远方亲戚,而是柳妈妈的远方亲戚。” “柳妈妈?”苏世决俊眉一挑,“你口中的柳妈妈该不会就是良缘居的柳妈妈吧?” 第43章 两美相撞闹市集 阿莱点头:“就是良缘居的柳妈妈。” 苏世决闻言,俊眉蹙成一个“川”字:“柳妈妈的远方亲戚跑到江府去做丫鬟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何要说谎?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这几天,你不用跟着我,你跟在江小姐身边,保护好江小姐的安全就行。” “不行少爷。”顺来言听计从的阿莱,一口就回绝了。 “阿莱,这是命令,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语气虽然还是有些吊儿郎当,可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少爷的意思我明白,但夫人吩咐过我,不能离开少爷半步。”阿莱寸步不让。 苏世决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但并没有打算跟阿莱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因为他根本没法说服他娘。 他父母在很多事情上都很宠着他,甚至是娇惯着,他要什么给什么,唯独在保镖这事情上,他们寸步不让。 为了这事,他曾经不止一次跟他父母闹,绝食、离家出走,但都没能让他们妥协和改变主意,这么多年来,他也已经习惯身边跟着人。 沉默了一下,他回头对阿莱道:“叫人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阿莱应声而去,苏世决直接去了一趟衙门,自然不是去报案,而是去找顾鸿飞,却扑了场空,其他捕快告诉他,顾鸿飞今日沐休。 苏世决没让阿莱去顾鸿飞的家,而是直接去了在城东的一座小树林。 小树林地处偏僻,人烟稀少,顾鸿飞平素不用去衙门时,就喜欢来这里。 苏世决在一条林荫道下了车,走了一段路后,来到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下,点地跳了上去。 大树上面有一间树屋,是顾鸿飞亲手搭建的,苏世决跳上去,发现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树屋不大,一目了然,一床一桌一柜,再无它物,屋内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床和桌子都不大,倒是书柜挺大的,上面摆满了书,苏世决走出去朝树林四周扫了一圈,没有看到顾鸿飞的身影,逐回去屋内,从书柜上拿起一本书,刚打开,一封书信从里面掉了下来。 他捡起来一看,书信的红蜡封口被打开,这书信已经被打开过,他没有多想,正想将那信放回书中,一道黑影笼罩过来。 他眉头一蹙,手中的信就被人抢了过去,他抬头,看到顾鸿飞站在他面前,一脸的紧张:“这信你没看吧?” 顾鸿飞性子偏冷,话语又小,常给人孤僻冷漠的印象,就是他们感情那么好,他也极少在他脸上看到过其他表情,她看顾鸿飞一脸的紧张,玩心大起:“我看了,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顾鸿飞抓紧手中的信,眼眸眯成一条线:“你真看了?” 苏世决点头:“真看了,没想到你隐瞒得这样好,我真是看错了你了!” 顾鸿飞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的神色,但很快那抹挣扎就被冰冷和狠绝给占领,他看着苏世决一字一顿:“既然你已经看到,那我没办法留你到明天了。” 他的眼神似有小刀,狠厉而决绝,苏世决不由怔了一下,然后在顾鸿飞的手打过来之前,低头躲过,笑道:“兄弟,你这扮演得比我还像啊,我差点就被你吓到了,我刚才还不觉得这信有问题,现在我很怀疑,你老实招来,这信是哪个姑娘写个你的?” 顾鸿飞张成爪子的手僵在半空,俊眉一挑:“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看过信?” 苏世决直起身子,一拳打在顾鸿飞的肩头上:“拜托,我在你眼里是那种不经过别人同意就翻看别人信件的人吗?不过说实话,这信是不是姑娘写给你的,否则你不会那么紧张?” 顾鸿飞眼眸凝着苏世决,好一会才说了句:“哪有什么姑娘,刚才就是在跟你闹着玩。” 两人又扯了两句,苏世决从袖袋里掏出一盒胭脂,递给顾鸿飞:“这盒胭脂你拿去让人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顾鸿飞在做捕头之前,是江湖人士,有些门道,能够帮他查出胭脂里面的成分。 “没问题。”顾鸿飞将胭脂接过来,看着苏世决道:“如果我没猜错,这是那位江小姐的?” “是她的。”苏世决没有否认,他说这话时,脑海里浮现起早上她穿粉裙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来。 顾鸿飞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挑眉:“你真的喜欢上她了?” “谁喜欢她了,你别看她长得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其实凶起来就跟只母老虎一样。” 顾鸿飞扭头去看苏世决的耳朵,果然看到他的耳朵在透进来的阳光下粉粉的,他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就他这样,还想说谎。 ***** 既然要去给苏世决做贴身丫鬟,那她那些小姐的服饰自然是没法穿了,惜颜从苏府出来,就直接去布庄,准备给自己做几套粗布,这样方便干活。 马车到达布庄门口,一辆马车从后面撞了上来,惜颜刚好走出马车,但还来不及下地,这一撞,她整个人就朝地面扑了过去。 “小姐!”阿碧惊叫一声,身影如同闪电般飞出去,堪堪接住了惜颜。 扶着惜颜站稳后,阿碧着急地检查惜颜的身子,看她有没有受伤:“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撞到了?” 惜颜心有余悸:“我没事,就是有点吓到了。” 车夫从地上爬起来,他额头被摔破了,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他爬起来看到惜颜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哦谢天谢地,还好小姐你没事!” “小姐是没事,要是有事,我可不会轻饶你!”阿碧怒声道。 车夫哭丧着一张满是岁月沧桑痕迹的脸:“这事真不能怪小的,都是后面的马车突然撞上来,小姐才会摔倒的。” 阿碧闻言,闪身就跑了过去,惜颜怕出事,赶紧跟上去。 惜颜走过去,看到他们的马车后面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正好撞在他们的马车上,另外一辆在更后面一点。 惜颜没去看那辆撞上他们的马车,她的注意力放在后面那辆马车上,那是一辆白色的马车,四周围挂着白色的流苏,幔幕垂垂,香风轻扬,惜颜远远就闻到了香味。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苏世决时,他就是坐在这样的马车里面,所以当时才给他取了“苏骚包”这个名字。 之前她以为苏世决是那种很骚包、很娘气的男人,只是后来接触下来,才发现他一点也不娘,除了在打扮上有些讲究,其他东西还蛮随便的,之后也没有再看过他用这种挂满白色流苏的马车。 车帘被撩开,一个妇人从里面走出来,惜颜黛眉微挑,是她。 一线牵开业那天,跟着秦白霜过来那个妇人,有妇人的地方,估计就有秦白霜。 果然,妇人由一个丫鬟扶下马车后,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里面弯腰走了出来,那人正是秦白霜。 只见她一身月白色折枝海棠花绣纹流云绫裙,走动时,裙摆如月光流动,一头墨玉般的头发,梳了个简单的飞仙髻,髻上别着一枚珍珠镶白玉海棠花钿,简单却抢眼。 惜颜注意到秦白霜似乎很喜欢白色的衣裙,两次看到她,她都是一身白色,不过她不得不承认,这种淡雅的装扮很适合秦白霜,淡雅而飘逸,为她平添了几分出尘的气质。 “快看,那不是永州第一美人秦红娘吗?” “第一美人已经江山易位了,是一线牵的江红娘,咦,那个不就是江红娘吗?” “天啊,今天真是太幸运了,居然看到了两大美人,我要赶紧去堵一把,今天的手气肯定不错。” 周围窃窃私语,秦白霜似乎这才发现惜颜的存在,她抬眸,往惜颜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人的视线在半空相遇,但谁也没有给谁一个笑容。 惜颜此时想的是,苏世决那天晚上坐的马车,显而易见就是秦白霜的,只有秦白霜才喜欢将所有的东西弄成白色带流苏的装饰,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在这之前,完全没听他提起过秦白霜。 “这马车的主人是谁?再不说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爪牙?”阿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惜颜这才回过神来,朝阿碧走过去:“阿碧,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我问了这车夫,车夫什么都不愿意说,不过小姐你放心,我会搞定这一切。”阿碧对着车夫摩拳擦掌,将手指掰得咯吱咯吱响。 车夫吓得连连后退,一个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这是我们良缘居的马车。” 惜颜和阿碧回头,看到说话的人,正是跟秦白霜一起过来的妇人,秦白霜被拉在了后面。 “是你们的就好,你们的马车撞到我们的马车上,吓到我家小姐了,这事你说该怎么处理?” 柳妈妈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即从布袋里拿出一块银子,丢到阿碧面前,用轻蔑的语气道:“拿去吧,这银子够你们买一辆新马车了。” 那姿态,那语气,仿佛阿碧他们是有心来坑他们一样,阿碧当场就爆发了! 她手一挥,将那丫鬟的手拨开,怒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再敢用这种语气跟我家小姐说话,我抽得你娘都认不出你来,还有,你个老妪,这点银子是想打发乞丐吗?” 阿碧的手劲比一般男人还大,那丫鬟被这么挥开,一个站不稳,整个人就往后跌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柳妈妈听阿碧骂她是老妪,气得胸膛上下起伏:“这简直没有王法了,我柳妈妈在这永州也是有脸有面的人,竟然居然被你个丫鬟指着来骂,我……我……” “我什么我?你不就是个下人,能有什么脸面?”阿碧呛声道。 阿碧平时不会这么毒舌,可是一旦涉及到有关惜颜的事情,她就会变得很强势,跟母鸡护小鸡般。 “哎哟哎哟,气死我了……” “柳妈妈,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是谁把你气成这样了?”秦白霜由一个丫鬟扶着走了过来。 “我们的马车不小心撞上了他们的马车,我让阿翠赔给他们银子,可是他们不依不饶,推了阿翠不说,还骂我是老妪,哎哟姑娘,柳妈妈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被人骂过,今日这委屈真是受大了。”柳妈妈一副哭天喊地的模样,加上她的嗓门本来就很大,这会儿一嚎哭,更是把周围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柳妈妈你消消气,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下等人气着自己,那可不值当。”一丫鬟拍着柳妈妈高耸的胸-脯给她顺气。 ** 秦白霜扭头看向惜颜,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我知道江小姐有权有势,但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人,这样子欺人太甚是不是有些不好呢?” 惜颜闻言,心中冷笑一声。 看来是来者不善啊! 这两主仆,先是在她一线牵开业时,带人来砸场,她已经不跟她计较了,就像秦白霜说的那样,她初来乍到,她跟人计较不起,所以上次那口气,她忍了。 可是这一次,明明是他们的马车撞上来,差点害她跌倒,他们还反过来反咬她一口,这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那位柳妈妈说的话虽然没有添油加醋,可是依照她的说法,就是完全将责任推到对方身上,显得自己有多无辜。 想想他们不小心撞了她们的马车,他们主动赔银子,她们不仅没原谅他们,还想趁机讹一把,而且还打人骂人,这话说出去,惜颜她们就算是有理,也会变得没理。 可且不说阿碧推人骂人这事,他们的马车撞上来,真的是不小心吗?惜颜对此抱着怀疑的态度。 而眼前这位美若天仙的秦红娘就更加厉害了,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简直是要将她往死里推! 她短短一句话,去暗藏杀机:一是她道出了惜颜是关系户这个事情。 一般的平民百姓畏惧那些跟官家有关系的人,他们不会轻易得罪他们,甚至表面上讨好他们,可是实际上,他们心底很厌恶这种人,因为他们一开口,就能轻易得到、甚至抢走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秦白霜这句话就是在提醒大家,惜颜是靠着关系才能拿到官媒的官函,这样一来,她在红娘圈里面,会遭受到更多的排挤。 二是往她身上泼脏水,肯定柳妈妈刚才的话,说她欺人太甚。 更厉害的是,她还不忘指出她是“初来乍到”的人,一个刚到异地他乡的人,却敢如此嚣张,靠的还不是权势,这不仅才一次提醒了她是关系户,而且极容易引起众人对她的反感,她在提醒大家,像她这样的嚣张霸道的人,只会靠着关系越来越霸道,越来越无法无天。 这样一来,大家便会避着她,更别提去叫她说亲了,这简直要她关门大吉啊! 好你个秦白霜! 惜颜在心中冷笑连连,她自认不是一个仗势欺人的人,但她也绝对不是一只任人摆布的小白兔! 果然秦白霜的话一落地,周围又开始议论纷纷: “我就说这江红娘不简单,你看她年纪轻轻的,才刚来永州就能拿到官函,这没关系怎么可能做得到?” “就算有关系那有怎么样?有关系就能咄咄逼人,就能欺人太甚吗?这才刚来就这么嚣张霸道,那以后还得了?” “就是说,反正我已经打定主意,绝对不让一线牵给我家大郎说亲。” “我也是!” 惜颜看着秦白霜眼眸一冷,冷笑道:“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倒打一把,撞了人的人比被撞的人还要嚣张,嚣张就算了,还倒过来说对方欺人太甚,这可真是好笑!” 她对阿碧使了个颜色,阿碧将那被吓得颤颤兢兢的车夫给提到惜颜面前,脚一踢,车夫就跪到了惜颜面前。 秦白霜见缝插针:“江小姐这还不叫欺人太甚?那敢问什么才叫欺人太甚?” 惜颜冷冷看了她一眼,便没有打算跟她打口舌之战。 她居高临下睨着眼前的车夫,厉声道:“那么大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你是眼睛不好使,还是有人指使你?我给你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如果你再敢有任何隐瞒,我现在就让人去报官!” 第44章 知府相助水若彤 “没、没有,没有人指使小的,小的就是眼睛不好使……”车夫被惜颜的气势给吓到,颤颤兢兢抖个不停。 “眼睛不好使?眼睛不好使的人还敢当车夫,这摆明着就是把别人的性命当儿戏,这一次我们侥幸逃过一劫,可下一次呢?要是撞到是小孩子那该怎么办?阿碧,将他绑起来,我们一起去见官!” “是,小姐!”阿碧朗声应道,跑回马车拿了个绳子过来,没有三两下就将人给绑了起来。 车夫一听到要将他绑了见官,差点就尿裤子了:“江小姐,求求你,不要拉小人去衙门……秦姑娘,救救小人……” 秦白霜和柳妈妈都愣了,她们没想到惜颜居然没有被她们吓住,反而还将了她们一军,这事情若是真的闹到官府去,对她们可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且不说惜颜是不是有背景,就单单那撞车这事来说,错的确在于她们,而且瞧那车夫没出息的样子,不过只说要带他去见官,就吓得一把眼泪一脸鼻涕的,若是真的去了衙门,只怕会一股脑将什么都说出来。 不小心撞上跟故意谋害,那可是两码事,所以不管是从哪个方面出发,都不能让惜颜带这车夫去见官,秦白霜和柳妈妈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立即有了共识。 “啪”的一声,柳妈妈走上前去,一巴掌就甩在车夫脸上:“你这狗奴才,你眼睛不好使,怎么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当初我们雇用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上有老下有小,没有这份活儿连锅都揭不开,我们姑娘是菩萨心情才收下你,没想到你居然瞒着这么大的事情,这要是出了事,最终还不是害到我们姑娘?” 柳妈妈虽然是女流之辈,可这手劲却一点也不差,一个巴掌下去,就将车夫的两颗牙给打掉了,但车夫却一丝也不敢反抗,只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江小姐,虽然说不知者无罪,可是这事说到底还是我们的错,以后我们雇用下人时,会更加小心,这一次江小姐就看在这奴才身世可怜的份上,放他一把吧?” 好一张利嘴! 惜颜黛眉微挑,这柳妈妈一出手,就将所有责任都推到那车夫身上,而且还暗中警告了车夫,要是他敢乱说话,他的家人便要为他而遭殃。 这种情况下,就算将车夫打死,估计他也不会吐露真言了,而且这柳妈妈将责任推给车夫后,再来当老好人,让她息事宁人,要是她不这样做,那她就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既然柳妈妈都这么说呢?我们肯定也不会将人逼到绝路,要不然等一下秦红娘又要含血喷人,说我欺人太甚,所以见官就算了,阿碧给人松绑,不过这马车你们良缘居得负责给我们修好。” “这是自然的。”柳妈妈嘴角抽搐了,笑得一脸勉强。 秦白霜脸上虽然波澜不惊,可袖子底下的手早已经紧握成拳,粉甲掐进掌心肉里面。 “小人多谢江姑娘,江姑娘就是菩萨心肠。”车夫小鸡叨米般地给惜颜磕头。 “菩萨心肠就算了,你好自为之,不要被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惜颜说着转身:“阿碧,我们走吧。” “小姐!”阿碧一脸不甘心。 “你要是不想进去,那就在这里等我,但不准惹事,知道吗?” 她明白阿碧的不甘心,她也可以坚持去报官,但这顶多是让车夫得到应有的惩罚,而秦白霜却不会受到一丝牵连,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惜颜和阿碧两主仆转身要离去,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忽然传来两个声音: “良缘居雇用个车夫,连对方眼睛不好使都不知道,那些将亲事交给良缘居的人,他们真的放心吗?他们就不怕给他们说的对象是缺了个胳膊缺了腿,或者有什么暗病的?” “你这么一提醒,好像是蛮令人担心的。” “我记得你不是有个亲事托付给了良缘居吗?你不担心到时候给你儿子说个瞎眼耳聋的媳妇吗?” “我呸,你真是说得真是太吓人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让良缘居别给我儿子说亲了。” “这就对了,我也得赶紧回去把这事通知我三姑六婶,让她们赶紧别去良缘居了,要是说个瞎眼耳聋媳妇,那可就亏大了。” “对对,这事马虎不得,我们赶紧走吧。” 这两妇人的嗓门都是那种特别大那种,在场的人只要不是耳聋的,都听到了两人的说话内容。 两人的话,顿时引起了一连串的效应,好多人纷纷跟风表示要去良缘居终止说亲的事情,而没有说亲的则是纷纷表示要去通知自己的亲朋好友。 秦白霜和柳妈妈两人脸都一片煞白了她们没想到没有成功收拾惜颜,反而让自己陷入了这种局面。 “各位父老乡亲,请不要相信谗言,我们良缘居素来做事严谨……”柳妈妈想挽回局面,可是大家根本不听她解释,她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 “小姐,这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对吧?”阿碧一扫之前愤怒的神色,一脸的得意:“这人果然不能做坏事,一下子就遭报应了,不过对于秦白霜这臭娘们,我只想说两个字:活该!” 惜颜没有像阿碧那样幸灾乐祸,她抬眸在人群中寻找最初那两个妇人,她总觉得那两个人不是路人甲乙丙丁那么简单,她们开口的时机太巧了,而且她们似乎唯恐别人听不到,刚才两人说话,几乎是扯着喉咙在嚷嚷,那样子太刻意了。 她往人群扫了一遍,并没有看到那两个妇人,只好和阿碧进布庄。 *** 某个偏僻的小巷里,出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妇人,仔细一看,那两个妇人正是刚才嚷嚷的两个人。 她们进巷子不久,随后就有个男人走了过来:“这是你们的报酬。” “哎哟,谢谢大人,谢谢大人。”两夫人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立即感恩戴德。 其中肥胖的妇人将银子放嘴里咬了一下,看到银子是真的,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我说大人,以后还有这种机会,可别忘了通知我们姐妹俩。” 男人冷冷看了她们一眼:“拿了银子就走吧。” 两妇人被男人眼神看一下,只觉好像被刀子割过一般,浑身的肉抖了三抖,赶紧点头走人:“是是,大人,我们这就走。” “慢着!”男人忽然喝住两个妇人。 两个妇人吓得腿都软了,尤其是胖妇人,抖得就跟筛子一样:“大、大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闭上你们的嘴巴,不要让我听到任何闲言碎语传出,否则后果不是你们能承担的!” “是,大人,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是最好的,你们可以走了。” 两个妇人一溜烟地跑了,生怕晚一步又会被叫住。 两个妇人走后,男子将头上戴着的帷帽扔掉,露出了一张俊秀的面容,这人正是顾鸿飞。 顾鸿飞点地而起,绕过巷子,在街上绕了一圈后,才从后门进入了如意斋,然后穿廊走角,最终在一间厢房面前停住了脚步,他在门上敲了两声,里面的筝声戛然而止。 “谁?”里面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 “大人,是我,事情已经办妥。” “明白,你可以回去了。” “是,大人。” 顾鸿飞走后,厢房里面再次响起筝声,筝声时而若急雨敲檐,声声急,时而若娟娟细流,泠泠慢,“咚”的一声,振聋发聩的一声脆响,仿佛激浪撞上石头一般,筝声再次快了起来,然后越来越快,只见一双如青葱般的手指熟练而快速地拨动琴弦。 一曲完毕,厢房里面沉寂了一下,接着掌声响起:“水姑娘的琴艺又精进了。” 水若彤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水香将古筝收起来,走回桌子旁,拿起桌上的酒壶给对面的人倒上,勾唇笑道:“我刚才有两处地方弹错,大人还夸我琴艺精进,可见大人根本没在听我弹琴。” 程樾闻言一怔,拿起桌子的月光杯,抱歉道:“这倒是我的过错,我自罚三杯。” “大人心里有事?”一杯饮尽,水若彤给程樾斟上。 程樾三杯下去,双颊因酒气上来而有些发红,他摇了摇头道:“没有。” “大人又没说实话了,我听人说大人对那个新来的永州第一美人江红娘很特别优待……” “砰”的一声,程樾手中的杯子重重放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这声音打断了水若彤的话。 程樾站起来,将放在桌面上的一打纸放进胸口:“多谢水姑娘招待,告辞。” 水若彤看着程樾扬长而去的冷酷背影,粉拳紧捏成拳,指甲片片扎进掌心里面,水香在程樾走后跟着走进来,见到这情景,吓得脸都白了。 “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水香赶紧掰开水若彤的手指,但两片指甲被掐断了,指甲断得太接近指甲肉,都见血了,水香想去请大夫,去被水若彤给阻止了。 “不用去,没事的。” “可是……”水香一脸为难。 “放心吧,我会跟妈妈解释,不会怪到你头上来的。” “姑娘,你不要怪我多嘴,姑娘对程大人的心思,程大人未必就不明白,但他一直没有任何行动,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应该为自己作打算,我看酒庄的魏公子对姑娘你就很一往情深……”水香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小心翼翼道。 “是啊,连你都看明白的事情,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水若彤嘴角扬起一抹苦笑,笑着笑着眼睛就变得朦胧了起来。 对外,她是他的红颜知己,对内,她是他安排在青楼的一个棋子,专门帮他打听各种消息,帮忙他破案,他能平步青云得这么快,其中有她的一份功劳在。 但她是自愿给他当棋子的,当年他将她从顾员外手中救下来,她对他一见倾心,只是他早已成家,而且两人身份悬殊,她只能将这份感情埋藏在心底。 为了能更多的跟他接触,她自动请缨成为他的棋子,助他平步青云,她一路伴着他,从七品小官到如今的四品官员,这一切她甘之如饴。 她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是特别的,虽然不能拥有他,但在他的心里面,她是有着一席之地的,而这个地方,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知府夫人没法进入的地方。 外面的人都说,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恩爱有加,举案齐眉,可只有她知道,其实他根本不爱那个女人,虽然她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娶她,但她只要知道他的心里面没有那个女人,这就足够了。 可这一切,在那个叫江惜颜的女子出现后都变了,想到这,水若彤的眉头越蹙越紧…… “砰砰砰!” 桌子上的酒壶和酒杯被扫落在地上,碎了一地,水香被吓了一跳:“姑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 “下去!”水若彤抬眸,一个冷眼扫过去,水香立即噤若寒蝉,悄悄退了下去。 一室的冷清,一地的碎片,一心的冰凉,水若彤坐在凳子上,看着地面上的碎片,良久都没有动。 平安匆匆地冲进青竹轩,一边跑一边嚷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江小姐让人给欺负了!” 第45章 警告白霜始斗法 正在打盹的苏世决听到平安的嚷嚷,顿时睡意全无,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连鞋子都没有穿好,人就飞奔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谁敢欺负她?”苏世决一把抓住平安的肩膀,剑眉挑起,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世上只有他能够欺负她,其他人要胆敢欺负她一根头发,他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平安的肩膀被抓得生疼,更是被他家少爷凶恶的表情给吓了一跳:“少、少爷,您能先放开我的肩膀吗?” 苏世决眉头一蹙,将平安的肩膀松开:“现在你可以说了。” 平安将今天在布庄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告诉苏世决。 苏世决听完,眉头就蹙了起来;“白霜她这是干嘛?好像有意在为难惜颜。”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秦红娘是故意的。” “平安,备马车。” “少爷,你现在要去良缘居吗?” “嗯。” 平安看八卦的心熊熊燃烧了起来,很快就将马车给准备好。 一路上,苏世决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他没想明白,秦白霜为什么要为难惜颜,惜颜初来乍到,两人应该不存在什么旧仇。 至于两人是同行这事,秦白霜更没必要因此而为难惜颜,毕竟以她在永州府的地位,她主动刁难惜颜,只会给一线牵起宣传作用。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良缘居,苏世决从后门直接进去,而这一幕正好落在惜颜的眼中。 从布庄出来后,惜颜想起有两日没有去看望风婆婆,便和阿碧去采买了柴米油盐等东西,准备去看望风婆婆。 却没想到在半途中看到了苏世决的马车向良缘居的方向驶去,惜颜想起那辆挂满流苏的马车,于是便和阿碧一起跟了过来,可没想到苏世决还真的是去良缘居。 而且正门没走,一来就往后门去,看这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很快,小厮就证明了惜颜的猜测。 守门的小厮打开门,抬头看到来者是苏世决,马上挂上讨好的笑容:“苏少爷,您来了,小的方才正在念叨好久没见到您……” 苏世决不耐烦地打断小厮:“你家主子可在?” “在在,小姐在里面,小的这就让人进去通知……” “不用了,”苏世决没耐心地再次打断小厮的话,径直走了进去,“我知道她在哪里。” 门“吱呀”的一声被关上,阿碧回身道:“小姐,我们走吧。” “好!”惜颜口里应着,眼睛却还是等着门口的方向,仿佛想将门灼出一个洞来,好像她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事情。 “小姐,你要是想知道苏少爷在里面做了什么,我可以……” 阿碧的话还没讲完就被生硬地打断了:“谁说我想知道那个混蛋在里面干什么了?他在里面干什么跟我什么事?我们走。” 惜颜气哼哼转身离去,阿碧看着地上被她家小姐踩得稀巴烂的桂花,眨了眨小眼睛。 **** 秦白霜本来因为早上的事情,气得有些头疼,这会儿正靠在贵妃榻上打盹,可听到下人的禀告,她顿时就来精神了。 “快,快帮我看看,头发可乱了?”秦白霜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左看右看。 铜镜里映出一个水漾般的美人儿,头发倒是不乱,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秦白霜赶紧让丫鬟给自己扑上一些胭脂,刚弄好这一切,苏世决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口。 秦白霜脸上一喜,笑道:“你来了,怎么不提前让人通知我一声,要是我不在,你不是要扑空了?” 苏世决站在门口没进她的厢房,脸色有些难看道:“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秦白霜一看他这个脸色,心里一沉,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瞧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知情的还当我欠了你的银子没还呢。” 香浓软语,嗔怒娇笑,所谓出手不打笑脸人,苏世决就是想质问,可被秦白霜这么一出招,他也不好意思再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我想问你今日在布庄前发生的事情,那车夫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秦白霜妩媚的眼眸一瞪,“你是不是想问,今日早上的撞车是不是我故意安排的?” “我没说你是故意的,只是姓黄那车夫的眼睛明明没事,可你们却用眼睛不好使来解释撞车这事情,这事你怎么解释?” “就因为这一点,所以你特意跑来质问我,原来我们相识多年,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不堪的一个人?”秦白霜拧紧了眉心,眼眶红红的,却拼命忍着,这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让她看上去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气质。 苏世决平生最怕女人哭,他娘制服他,每每就是用这一招,此时看到秦白霜这样子,他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我没质问你的意思,只是我听到外面这么说,我自己也想不通,所以才来听你解释。” 秦白霜心里跟明镜似的,苏世决就是为了江惜颜来质问她的,她该怎样才能抓住眼前的人呢? 秦白霜的心直直往下沉,却一直沉不到底。 秦白霜用帕子蘸了蘸眼角,扭过身子去:“这事的确是我们良缘居做得不对,我没有管好底下的人,过两日我会亲自去给江姑娘赔个不是,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秦白霜这话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下人身上,苏世决一听,首先便想到了柳妈妈这个人,这人大大有问题。 苏世决垂眸看着地面,沉默了一下才抬眸看着秦白霜道:“今日这事就算了,管好你手下的人,要不然下次出了事,可没有今天那么好混过去。” 苏世决走了,秦白霜看着他挺拔的身影,捏着帕子的手指泛得青白,心里一片清冷…… **** 惜颜一夜都没有睡好,辗转反侧,脑海里一直浮现苏世决进入良缘居的画面,到了后半夜,她实在受不住终于小眯了一会,却噩梦连连。 梦里面,秦白霜挽着苏世决的手臂,耀武扬威地指挥一群人将她捉起来活埋,而苏世决不仅不出手阻止,还一脸宠溺地看着秦白霜,恶心道:“美人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万事有本公子给你撑腰!” 她在梦里面气得肝都疼了,指着苏世决破口大骂,下人扬起一把土往她脸上洒过来,她一下子就醒了,醒了之后她就更加睡不着了。 “一对臭不要脸的狗男女!”直到去苏府的路上,惜颜还是一脸气愤的模样,嘴里一直嘟喃着这句话。 所以一大早起来千盼万盼的苏世决,盼来的便是一张比茅坑的石头还要臭的脸。 “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好心关心道。 “要你管!”冷若冰霜甩脸子。 苏世决觉得自己好心好意关心她,却没想到拿热脸贴了冷屁股,真是好心被雷劈,于是他苏大少爷也不爽了。 “本少爷当然得管,你现在是本少爷的贴身丫鬟,你摆脸色给谁看?” “哼。” “还哼?本少爷要你笑。” “不想笑,有本事你辞了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苏世决气得肝啊肺啊都疼了,他真是自作孽,他甚至有些怀疑,让她来当自己贴身丫鬟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看到苏世决被气得牙痒痒的样子,惜颜的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 第一回合,惜颜胜。 接下来的一天,惜颜都没有给他好脸色。 没给好脸色就算了,让苏世决更吐血的是,她上一刻才对着阿莱和平安笑脸盈盈,可一转脸面对他,便马上换上一副冰冻三尺的后娘脸,变脸功夫真是一绝! “平安,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本少爷?”苏世决趴在栏杆旁,一脸纠结地喂鱼。 “不知道少爷。” “不知道不知道,你没脑子的吗?就不能想一想吗?” “没有少爷。” 苏世决抬眸,眼神如刀子般投掷过去,平安浑身哆嗦了一下:“少爷,这是你平常骂我时候说的,你说天生不带脑子。” 苏世决将手中的鱼饵一起倒进池子里去:“既然没脑子,要你何用,麻利点,自己滚吧。” “少爷,你确定,要是我走了,就没人听你唠叨了?还有少爷,别喂太多,你没看到鱼都被撑死了好几条吗?” 苏世决转身,一个爆栗就在平安的额头打下去:“它们要撑死,能怨得了本少爷吗?还有,快帮本少爷想想办法,怎样才能让她不要那样对本少爷。” 平安搓着额头,疼得眉头都皱成了个老头子的模样:“少爷,我觉得嘛,女人是千万不能娇惯,越宠着她们,她们就会越上房揭瓦。” “所以?”苏世决挑眉。 “所以,少爷你应该这样这样……”平安凑近苏世决的耳朵,开始了狗血军师之路。 所以接下来,苏世决放大招了,惜颜差点就招架不住。 按照规定,她不用服侍苏世决洗澡,苏世决也的确没有勉强她,但他让她面对窗口而站,直到他出来,她才能离开。 起初她不懂他的用意,可是当窗纸上映出一条修长健壮的身子倒影时,她顿时就明白了,明白的下场就是寒冬腊月的天气,她差点流鼻血了。 苏世决从浴室出来时,看到惜颜不再是一脸冷若冰霜,而是面红耳赤,非常的满意,赏了平安一块碎银。 苏世决喝茶,茶水刚好泼到大腿处,苏世决让惜颜给她擦干净,惜颜暗暗隐忍,心里一边咒骂一边颤抖地拿帕子帮他擦,手才刚碰到他结实的大腿,她浑身就颤抖得跟筛子一般,脸更是红得仿佛蒸熟的虾子。 苏世决看着她红彤彤的脸,心情不是一般的好,还不忘凑近她,调戏道:“你很热吗?” 他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脖子间,惜颜更是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下一刻便落荒而逃了。 “少爷,你看,江小姐这是害羞了,证明她肯定是喜欢少爷你的。”平安在一旁肯定道。 “你别胡说八道。”苏世决训平安道,可大大弯起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好心情,他随后将一块玉佩打赏给了平安,平安乐得三天三夜都没睡着。 第二回合,苏世决胜。 第46章 怦然心动下泻药 晚上,月朗星稀,月牙挂在空旷的夜幕上,惜颜蹲在井水旁,发泄般地用锤子捶打手下的衣服,一张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被北风吹的,还是因为手下的那条亵裤。 今晚苏世决忽然将她叫过去,然后指着一条放在椅子上的亵裤让她去洗,这么贴心的衣物,惜颜一听,脸当场就红了,她理所当然拒绝,当人家飘悠悠丢过一句话:“谁叫你是我贴身丫鬟,有本事你不要干啊?” 她当场气得扭身就走,顺便将地板踏得砰砰响。 “混蛋,苏世决你个大混蛋,臭鸡蛋!”惜颜骂来骂去也就这几个词语。 不远处,躲在一条柱子后面的两主仆,眼睛亮闪闪的。 “少爷,听到了吗?” “当然听到了,听到她在骂本少爷是大混蛋,看本少爷怎么收拾她。” “哎哟我的少爷,你怎么就……人家说打是情骂是爱,江小姐骂你越狠,代表她就越喜欢少爷你。” “真的是这样吗?”苏世决一脸怀疑。 “当然是这样,少爷,你想想,在我们的攻势下,江小姐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再对你摆脸色了?” 苏世决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总之少爷你听我的就没错了。” 惜颜要是听到这两主仆的对话,定会当场吐血三升。 由于捶打用力过猛,惜颜将苏世决的亵裤打出了一个洞,她气得将亵裤丢到一边,觉得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要反击! 第二天,惜颜借口要回江府拿点衣物出了江府,她先到布庄定制一条同样布料的亵裤还给苏世决,然后再去药店买了点东西。 回到苏府,惜颜亲自下厨,给苏世决做了一盘桂花糕。 “这是你亲手做的?”苏世决一脸“嫌弃”地盯着眼前的一坨东西。 惜颜微不可闻地点点头,脸“刷”的一声就红了。 她很少下厨,以前只是看过阿碧给她做桂花糕,当时她觉得很简单,可真到要自己做时,才发现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阿碧做的桂花糕色泽黄白分明,没有任何半点和杂质,口味香甜可口,可相对比之下,她做的桂花糕真的只能用一坨来形容,桂花堆成了黄黄的一坨,看上去就像是某些排泄物。 桌上这一盘已经是她失败了五六次之后最好的一盘,虽然样子是丑了点,味道可能也不会太好,但她还是厚着脸皮将这盘桂花糕放到了苏世决的面前,并努力劝说他吃下去。 “江小姐,不是我说你,可你做出的这东西卖相实在是太差了,就是丢给猪吃,它们都未必咽得下去。”站在一旁的平安加入打击队伍。 平安原本是想在他家少爷面前刷好感,表示自己是跟他家少爷同一战队的,可是他这话刚落地,一记如小刀般的眼神就刮了过来,平安扭头一看,丢刀的人正是他家少爷。 惜颜被嫌弃得面红耳赤,伸手就去端桌上的盘子:“不吃拉倒。” 苏世决伸手阻止,一手盖下去,正好盖在惜颜的手上,一阵光滑细腻的触感,让他一阵心神晃荡。 惜颜像被雷劈到一般,迅速将手缩回来,脸燃烧得更加厉害了,更要命的是她的心仿佛被放进了一只小兔子一般,狂跳个不停,她都有些担心苏世决会不会听到她的心跳声。 “砰砰砰!”这是惜颜的心跳声。 “嘭嘭嘭!”这是苏世决的心跳声。 两人都脸红红的,前者是羞愤加害羞,后者是做贼心虚加心神荡漾而脸红,平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孤单、有些多余,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了,他也想找个媳妇一起过冬抗寒。 最后还是平安看不下去,咳嗽了两声,脸红红心跳加速的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 “这……桂花糕你就放在这里吧。”苏世决盯着她。 惜颜被看得浑身不自在,随便找了个借口再次落荒而逃。 平安看着惜颜像赶着去投胎的背影,若有所思,回头看到苏世决拿起一块黄不黄白不白的桂花糕,他尖叫了起来:“少爷,不能吃啊!你忘了吗?你从小都不能吃这些东西,一吃就过敏。” “我没忘。”苏世决盯着手中的那坨东西。 “没忘你还吃,你不要命了吗?” “可这是她亲手做的。”他低声道。 他的声音太小声了,以致平安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少爷?” “没什么。”苏世决张口,咬了一口,入口黏糊,一点嚼劲都没有,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吃,也真难为她能做出来。 苏世决一边摇头失笑,一边将一盘桂花糕都吃下去,平安在一边看得心惊肉跳外加无声感慨:果然坠入爱河的人都是有病。 一盘桂花糕下肚,苏世决恶心得有些想吐,心里却是比吃了蜜还甜,他抬头对平安道:“到时候要是夫人问起来,你就说我是在外面不小心吃错东西,千万不能说是她做的,知道吗?” 平安点点头,心中想的却是:他家少爷没救了,彻底没救了。 从苏世决房间跑出来的惜颜,一口气跑到了后花园里面的一片小竹林才停了下来,她大气喘喘地在一块大石头上面坐下来。 一路狂奔,此时心跳加速也是正常的,可是刚才被他的手碰到,还有被他看着,为什么她的心跳也会加速呢? 刚才他看着自己时,她不止心跳加速,而且还全身发软,她要不是跑得快,她都怀疑自己会瘫软在地上。 好可怕的感觉! 她这是怎么了? 惜颜盯着地上发黄腐烂的落叶,好看的眉头纠结了起来。 还有知道他跟秦白霜关系很好,她心里就不舒服,尤其是看到他进入良缘居那一刹那,她的心不爽到了极点。 入府七八天,她天天换着法子跟他作对,给他脸色看,就是因为秦白霜这事情,可是他跟秦白霜好,跟她什么事? 难道她…… 不可能! 惜颜好像被什么吓着一般,猛地跳起来,她绕着小竹林走来走去,嘴里一直嘟喃着只有她自己听得懂的话:“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我怎么会……那个什么他?绝对不可能的!” 那个什么,她到底是由多忌讳多害怕那两个字,竟然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惜颜埋头往前走,直到撞到花盆上,才发现原来已经走到了后花园的尽头,前面无路可走。 无路可走,这四个字进入惜颜的脑海,她又像受惊的小白兔一样跳了起来:“难道真的只有承认这条路了吗?” 在她前面,是一面高墙,高墙下种着一盆盆开得正灿烂的菊花,一朵朵如张开的爪子,红得似火,黄得似金,白得如雪,点缀着这萧条的深秋。 据说苏夫人喜欢菊花,所以后花园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菊花,可是惜颜此时无瑕赏菊,她前后左右看了一眼,那样子就跟准备做贼似的,然后伸手一拧,将一朵盛开的黄色菊花给拧了下来,再偷偷摸摸躲到了一个角落处。 “我那个他,我不那个他,我那个他,我不那个他……”手中的菊花随着她的念念叨叨,花瓣也随着一片片飘落在地面上。 扯到一半的时候,惜颜有些不耐烦了,早知道就该换一种花,这菊花的花瓣也未免太多了,她看了一眼手中还有一半的菊花,烦躁地叹了一口气。 远看着就要出结果了,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小桃,你作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样子/” “凝荷姐姐,少爷他晕倒了,而且手脚抽搐,全身还起了红斑点,好吓人。”那叫小桃的丫鬟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先别哭,请大夫了吗?还有现在谁在少爷身边?有人照顾少爷吗?”凝荷凝眉道。 “有,阿莱去请大夫了,平、平安正在照顾少爷,平安还让我过来通知夫人。” “那江小姐呢?她去哪里了?她没在少爷身边吗?” “没有,她没在少爷身边,也没有在青竹轩,凝荷姐姐,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你尽管说出来,要是出了事,我会让夫人保住你的。” 小桃擦了一下眼泪,吸了吸鼻子道:“大概是半个时辰前,我去厨房倒水时,看到江小姐她急匆匆从少爷房里跑出来,我当时没想太多,以为她又跟少爷吵嘴了,可是她走后不久,少爷就开始频繁上茅厕,后来就全身起红斑、抽搐,到最后晕倒不省人事,所以……我就在想,这事会不会跟江小姐……” “闭嘴!”凝荷不等小桃说完,就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也能说出口?江小姐是什么身份,她岂会做这样的事情?” “凝荷姐姐饶命,小桃知错了,小桃知错了!”小桃“砰”的一声就给凝荷跪下去。 “起来吧,但这个事情你不能再跟任何人提起,要是我在府上听到任何风言风语,我都会算到你头上,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桃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你先回青竹轩照顾少爷,夫人那边我替你去通知就行了。” 两人的脚步声再次远去,躲在石头后面的惜颜衣衫却被冷汗给浸湿了,她眉头蹙得紧紧的,脸色一片煞白。 苏世决他晕倒了?可是她只是在桂花糕里面下了一点点的泻药而已,顶多让他多跑两次茅厕,并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那他怎么会晕倒呢? 惜颜再也没心问菊花,她将手中的菊花丢掉,站起来转身就朝青竹轩跑去。 被丢在地面上的菊花只剩下最后一片花瓣,而她跑之前说的那句话是:我不那个他。 第47章 苏少病倒生间隙 惜颜这辈子都没有跑过这么快,她的心里害怕极了。 她害怕自己害死了苏世决,害怕因此而负上一条人命,她更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他。 虽然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么的可恶,那么的混蛋,可是一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她的心里就莫名的慌乱。 惜颜奔回青竹轩时,大夫已经过来,她被拒绝在苏世决的房门外面:“江小姐,大夫正在给少爷看病,您在外面稍等一下。” “平安……”惜颜欲言又止,“苏世决他要不要紧?” 她本想问苏世决是不是因为吃了她的桂花糕而出事,可话到嘴边她又吞了回去。 “这个我也不好说,大夫已经在里面了,其他的事情等大夫出来再说。”平日里话特别多的平安,到了这个时候一张嘴仿佛跟上了锁一样,一点信息也不透露。 惜颜心里有鬼,也不敢多问。 过了会,便听到有人往这边来了,她抬眸看到了耳鬓发白的苏夫人在下人的扶持下,一脸担忧地急急赶过来,心里的内疚再次发酵。 苏夫人那么信任她,可她却为了报复苏世决而在桂花糕里面下药,要是苏世决真的因此而出事,她该拿什么脸去面对苏夫人? 苏夫人走过来,并没有看惜颜,而是直接询问了平安几句话后,便推门进去了,惜颜坐立难安,总觉得苏夫人已经知道了她做的好事。 仿佛过了几十年那么久,那扇紧闭着的门才“吱呀”的一声从里面被打开,凝荷陪着大夫走了出来。 惜颜“唰”的一声站起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大夫和凝荷,她想听到跟苏世决的病况,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说。 凝荷亲自送大夫出府,回来后看到惜颜依然站在原来的位置,还是那样直勾勾地看着她,那样子看着有些可怜兮兮的。 惜颜跑过去:“凝荷,你家少爷醒了没,还要不要紧?” 凝荷细长的眼眸扫过她揪着衣摆的手,勾唇淡笑道:“劳烦江小姐挂心了,少爷已经醒了。” “那我能进去看他吗?” “少爷他刚醒,精神还有些不挤,江小姐不若回去休息,迟些再去看他。”凝荷说完,扭身进了屋。 这话等于婉拒。 惜颜看着房门再次在她眼前打开,然后被关上,浑身忽然不由自主地发抖了起来,仿佛大冬天被人从头淋了一盆冷水般。 青竹轩的人进进出出,仿佛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一般,她在院子里站了好久,直到夜□□临,起了风,她这才回过神来。 期间苏夫人在房间里呆了一段时间就走了,同时还带走了平安。 苏夫人看着一派和气慈祥,其实睿智犀利得狠,当时在后花园时,凝荷虽然叱喝了小桃那丫鬟,但那只是为了不让谣言四起才那样做,想必当时她心里早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回去也肯定将这事情禀告给苏夫人。 苏夫人平日里看到她总是一脸慈眉善目的样子,她总喜欢拉着她的手跟她话些家常,还让她多多包容她那个混世魔王的儿子,时不时还会爆出一两句让她当她媳妇的话,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羞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答。 可今天从她进入青竹轩到离开,她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眼,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她想装作不知道都没办法。 一阵冷风吹过,门“吱呀”的一声再次被打开,一道修长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接着烛光,惜颜看清楚出来的人是阿莱。 她想也没想,就抬腿要追上去,可不知道是不是在风中站太久了,她整条腿都麻了,完全不听指挥,她一动,整个人就跪到在地上,膝盖传来的刺痛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眼前一黑,一道黑影随即笼罩下来,惜颜抬眸,看到阿莱站在自己面前。 “江小姐,你没事吧?” 惜颜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没事。” 她吃力地扶着一旁的柱子站起来,双腿依然发麻得不像她的,她看着面无表情的阿莱,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道:“你家少爷现在好点没?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他?” “少爷他不想见你。”阿莱说话可比凝荷直接多了,完全不顾及对方的面子。 惜颜的心一缩,心尖的地方好像被人狠狠掐了一下,隐隐地抽痛了起来,她脸色煞白,眼眸垂下去盯着地面:“我知道了。” 惜颜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她犹如一只受伤的猫在床上缩成一团,身上盖了厚厚的被褥,但全身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苏世决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应该一下子就察觉到她下毒的事情,他现在应该是讨厌死她了吧?所以才连见都不愿意见她。 惜颜觉得有一股浊气涌上来,堵在心口的地方,出不来散不去,堵得她发慌难受。 她原意只是想小小惩罚他一下,所以才去药店买了一些巴豆回来,她下的分量不大,当时以为顶多是让他多跑几次茅厕,但她没想到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事情,这是她之前没有想过的。 阿莱一路远远跟着惜颜,看她安然回到房才离开。 “少爷,江小姐已经回去了,平安被夫人带走了,只怕平安会把江小姐给供出来。” 苏世决挣扎着坐起来,阿莱赶紧上前去扶,并将一个枕头塞到他的背后。 苏世决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有些刺痛,他眉头蹙了蹙,对阿莱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就算平安抵死不从,依他娘的手段,她要弄清楚这药是谁下的手,是迟早的事情。 刚才那盘桂花糕里面,除了泻药,还有轻量的鹤顶红,加上他对花粉过敏,几种情况一起爆发,刚才发病那画面实在不堪回首。 苏世决懒懒靠在枕上,脸色苍白如鬼魅,眼睑下有一圈黑黑的青瘀,看着地面的凤眸却依然清朗犀利。 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对自己下毒? 转身走到门口的阿莱忽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苏世决道:“少爷,或许事情并不是像表面看到的那样,江小姐不像是那种人,而且她若是真有心毒害少爷你,就不会一起将泻药和鹤顶红两种药放到一起。” 鹤顶红这种□□毒辣无解,一旦误食,只有等死的份,但若是发现的早,可以用催吐或者服用泻药这两种方法,或许还能救回一条命。 惜颜做的那盘桂花糕里面被查出同时有巴豆和鹤顶红两种药,因为有泻药在,所以苏世决中毒情况并不严重,他刚才发作是因为几种情况一起发作,尤其是花粉过敏,加上跑多了几趟茅厕,最终四肢无力才晕了过去。 也就是说苏世决没被鹤顶红毒死,完全是得益于这巴豆,但阿莱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惜颜要同时下这两种药呢? 她是不知道这两种药会互相抵消中和掉药效?还是说她本来就知道,只是想恶作剧一场? 若是前者,她便是蓄意谋害,苏府断然容不得她;若是后者,就算是恶作剧,用到鹤顶红,这已经明显过火了。 阿莱能想到的,苏世决其实早也想到,只是跟阿莱一样,他没想明白惜颜的目的何在,他摆摆手,阿莱转身走出去,并将房门关上。 “夫人,我已经将青草堂的徐老板和伙计请了过来,他们现在就在门外。”凝荷走进来道。 昏黄的烛光照在苏夫人的脸上,上面的皱纹仿佛比往日还多了一些,苏夫人抚了抚鬓角,点头道:“请他们进来。” ***** 惜颜几乎是一夜睁着眼睛到天亮。 天刚蒙蒙亮她就起来了,胡乱用冷水洗了把脸,她就到苏世决房前站岗,她已经打定主意,他一日不见她,她就一日在她门前站着。 惜颜一来,阿莱就发现了:“少爷,江小姐来了,又在院子里站着。” “让她站吧。” 太阳渐渐爬上来,虽然是深秋时节,可到了响午时分,太阳还是闪耀得刺眼。 “她还没走吗?” “没有,少爷。” 苏世决在床上翻了个身,心底有些烦躁,心里明白不能再理她,至少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不能见她,这对他对她都好,可是一听到她来了,他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太阳那么晒,她就不能到阴凉处站着吗?苏世决从窗口偷偷望出去,心里忍不住嘀咕道。 她站在太阳底下,身子挺得直直的,眼睛低垂着看着地面,长长的眼睫微垂,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苏世决一双长眸绞在她有些苍白和憔悴的脸上,心尖仿佛被人掐了一下,有些微微的疼。 “阿莱,让她进来。” “少爷,万万不可!”阿莱还没有回答,平安的鸭嗓子就率先叫了起来,“夫人说了,在还没有查清楚之前,少爷你不能跟江小姐见面。” 苏世决剑眉一挑:“若是我一定要见呢?” 平安一怔,支吾道:“那……那我只好去告诉夫人,让夫人……” 平安的话还没讲完,苏世决就冷冷打断道:“阿莱,将平安用绳子绑起来,嘴巴塞住丢到衣橱去。” “少爷,你不能这样做……阿莱……你这是盲从……唔……”阿莱上前,三下除五,将平安绑成个粽子丢到衣橱里,然后才去请惜颜进来。 惜颜被阳光晒得头晕眼花,加上昨晚一夜没睡,她此时觉得头重脚轻,听到阿莱的话,她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双眸一亮:“你说你家少爷愿意见我了?” 阿莱点头。 惜颜忽然心跳有点快,她的心无端雀跃了起来,她跟在阿莱的身后走过去,刚才自己仿佛踩着云端一般。 阿莱没有跟进去,并且在惜颜进去后,他随后将门关上,房间里面只剩下惜颜和苏世决两人,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前者一脸不知所措,后者绷着一张俊脸,长眸清冷。 良久,他打破沉默道:“你不是说要见我吗?现在见到了,你有什么话要说?” “我……”他的眼眸幽深深不可测,惜颜被他盯着,只觉口干舌燥,她抿了抿嘴角,“我过来跟你道歉的,我不该在桂花糕里面下泻药的,对不起……” “除了泻药呢?你还下了什么?”他墨色的眸子盯着她,一瞬不瞬。 惜颜一怔:“没有了,就下了巴豆,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昨天的桂花糕里面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没有什么,只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世决微敛了眸光。 既然你说没有,那我就信你。 惜颜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咬了咬唇道:“这还不是你,谁叫你一天到晚捉弄我,我气不过,就想着下点泻药让你多跑几趟茅厕,谁知道会这么严重?” 苏世决一怔:“你不是很喜欢吗?” 惜颜也是怔了一下,随即黛眉一挑:“谁喜欢了?那会有人那么喜欢被人捉弄的?” 苏世决摸了摸鼻子没应答,一记眼光如小刀一般朝屏风的方向飞过去,平安顿时觉得一阵阴冷,浑身颤抖了一下。 “我昨天听到小桃说,你不仅晕倒了,而且还全身出了斑点,这怎么回事?” “我对花粉过敏。”苏世决就轻避重道。 惜颜“啊”了一声:“那你之前不知道吗?” 他垂眸盯着地面,耳朵微微有些红了:“当然不知道,要是知道,谁还那么傻去吃。” 臭不要脸,睁眼说瞎话!此时被关在衣橱的平安唔唔地叫着。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惜颜凝眉细听,“好像是从屏风后面传来的。” “应该是老鼠吧,一会我让阿莱收拾他。”苏世决看着屏风的方向,凉凉道。 那“老鼠”听懂了,顿时噤若寒蝉。 惜颜也没多想,回头看着苏世决道:“那你身上的红斑好点了吗?” “没好。” “那怎么办?”黛眉微蹙。 “在你左手旁有罐膏药,你拿过来。”苏世决盯着她道。 惜颜走过去将膏药拿过来递给他,他却不接,她有些不明白,一脸迷茫,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他的声音懒懒响起:“你帮我擦。” 第48章 半夜抓贼凡心动 惜颜一怔,随即黛眉挑高:“你让我帮你擦?” 苏世决点点头:“是这个意思,你没听错。” “不要,你自己擦!”她撇嘴,脸微微发热。 “为什么不要?” “男女授受不亲。” “可你现在是我的贴身丫鬟,再说了,我变成这样是谁害的?”他斜睨着她 “……我让平安来帮你擦。”最后一句话成功牵起了她的内疚感,但她还想讨价还价。 “不要!”他寸步不让。 她不解:“为什么不要?” 他怔了一下,摸着鼻子道:“我这样是你造成的,就必须由你来做,怎么能推给平安呢?” “……额。”好吧,是有点道理,惜颜看着手里的膏药,噘嘴到:“那要擦哪里?” 苏世决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妥协,顿时就来精神了,“唰”的一声掀开衣袖,露出手臂:“从手臂开始吧。” 苏世决的手臂虽然精壮,但皮肤比一般的人要白皙得多,显得一手的红斑和血痕特别显眼而刺。 惜颜心里本来就很内疚,看到那些红斑和血痕时,内疚之情就跟发大水一般,瞬间将她淹没:“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花粉过敏……” 她没见过人花粉过敏,但她见过有人对起癣发肿,轻者浑身起红斑,重者喘不过气,危及性命。 她蹲坐下去,带着满心的愧疚给他上药,动作是从没有过的小心翼翼和轻柔。 深秋的午后,屋内的铜鼎香炉里燃烧着乌沉香,轻烟袅袅。 苏世决看着她,长睫毛微垂,乌黑的长发辉映着粉嫩白皙的脸颊,真真是美人如画,勾魂动魄。 他看着看着就看呆了,双眼完全没法从她脸上移开。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因子,房间里落针可闻。 他的眼光太过于炙热了,她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这种目光让惜颜有些坐立难安了起来。 她正准备换只手擦药,好缓解这种尴尬暧昧的气氛,抬眸间却瞥到地上两人的影子他正在朝自己一点一点靠近过来…… 她心中一凛,像被放进一只兔子般,快速地跳动了起来:他这是想干什么?他该不会是想……亲她吧? 这个念头闪入脑海,惜颜的脸“唰”的声就熟了。 她要不要马上出手阻止他?然后再将他臭骂一顿? 可要是她会错意了怎么办?那是要丢死人的,可要是没会错意,岂不是让他占便宜了? 惜颜从来不知道,原来她是个这么纠结婆妈的人! 她盯着地上的影子看,就在他的脸几乎要碰到她的头时,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跳起来,然后便听到苏世决“啊”的痛叫一声。 “你想干嘛?”她咬唇瞪着他,面红耳赤。 苏世决护着自己的下巴,发出抽气地□□声:“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你这擦药就擦药,怎么突然就跳起来,你当自己是兔子啊?疼死我了!” 她有些怔了,直直盯着他看,却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异样来,她真有些闹不清楚,到底是她多心了,还是他太狡猾,轻薄不到就倒打一耙。 俗话说抓奸在床,她跳起来得似乎太早了,手上可是一点证据都没有,而且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难道她该这样质问吗:你刚才是不是想轻薄我? 这样的话,她问不出口,就算问了,他也未必说实话,所以结果就是,她将手中的膏药一扔,跑了! 惜颜速度飞快,仿佛身后有人在追杀她一般,她窜出去的时候,还将素来处事不惊的阿莱给吓了一跳。 看惜颜跑得连簪子掉了都不知道,阿莱微一挑眉,他家少爷到底对江小姐做了什么? 但在屋子里面的苏世决,其实也是一头问号。 ****** 当天晚上,当惜颜辗转了无数次,终于晕晕欲睡时,忽然一声惨叫声划破夜空,紧接着整个苏府的人都醒了。 惜颜赶紧穿上衣服跑出去,只见整个苏府亮如白昼,她走到小桃身边,碰了碰她的手臂小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小桃摇摇头:“不知道,我早就上床了,不过刚才那声音我也听到了,好吓人。” 她抬眸往苏世决的房间望了一眼,看到阿莱站在房门口,便放心了 惜颜在寒风中哆嗦着等了一会,便看到管家周叔带着一群下人走了过来,共有十来人,声势浩荡。 等一行人走近了,她才看到周叔身后有个丫鬟,正被两个狼腰虎背的婆子架着走过来。 那丫鬟披头散发,嘴巴塞着一块白布,正呜呜地叫着,接着微弱的灯光仔细一看,惜颜认出了那丫鬟是青竹轩厨房做事的周大娘的女儿,名唤珍珠,是个年轻的寡妇。 据说这珍珠嫁过去婆家不久,丈夫便害命没了,婆家嫌她命硬便将她赶了出去,珍珠没有地方去,只能回娘家。 这周大娘在苏家干了几十年的活,看女儿没事做也不是办法,便求苏夫人,苏夫人是个软心肠的,知道周大娘处境不容易,且看她手脚干净利落,也就应许让她女儿珍珠一起到厨房帮忙。 这珍珠虽嫁过人,年过二十三,但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惜颜来苏府几天也跟她碰过几次面,不过每次她都一脸冷冰冰的,所以惜颜跟她不算熟悉。 周叔走到苏世决房门口,一脸严肃地跟阿莱耳语了几句,阿莱推门进去,过了一会,门“吱呀”的一声被打开,他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 青竹轩站了一院子的下人,苏世决往人群中扫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她的身影,这么冷的天,她只披了一件单衫就跑出来,他眉头不由蹙了蹙。 惜颜看他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想起中午发生的事情,脸一红,将头扭过去。 过了一会,又一阵脚步声往院子传来,这一次来的人是苏夫人,只见她外披一件黑狐裘披风,由凝荷虚扶着走了过来。 惜颜心中有愧,不敢跟苏夫人对视,连忙在她走过来前低下头去,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让小桃刚好挡住她半个身子。 这个动作正好落在苏夫人眼中,她不动声色,看着周叔神情淡淡道:“周叔,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日少爷生病后,我便怀疑有人在少爷的吃食中动手脚,于是一边让人加强防备之余,一边暗中放出消息,说明天准备搜房,若是有人心里有鬼,今晚必当要出来毁灭证据,所以我便带着人在厨房附近守着,果然抓到这个内贼!” 周叔让两个婆子将人押上来,其中一个婆子伸脚一踢,珍珠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惜颜凝眉,眼眸闪过一丝不解,苏世决难道不是花粉过敏吗? 还有在食物中动手脚的人是她,怎么跟珍珠扯上关系了?这是在闹哪一出啊? 苏夫人慢慢扭过去,犀利的目光看着珍珠,眼底闪着冷意:“苏家与你无冤无仇,并待你们周家素来不薄,你为何要对决儿下药?” 珍珠嘴里被塞着白布,一边摇头一边呜呜地叫,苏夫人让婆子将她嘴里的白布拿掉。 “夫人,冤枉啊,珍珠就是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对少爷下药,还望夫人明察!”珍珠说着“咚咚”给苏夫人磕了几个头,满脸的泪珠。 周叔冷哼一声:“人赃并获,你还想抵赖?” 周叔从一个婆子手中拿过茶盘,上面放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夫人,这便是从她房里搜查到的,已经让大夫验过了,是鹤顶红。” 珍珠被婆子押着左右挣扎,发尾打在脸上:“夫人,真的不是奴婢,奴婢真的没有下药害少爷,是有人陷害奴婢!” 苏夫人平和道:“那你说说是谁想陷害你?” 珍珠脸色煞白,眼睛惶恐地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然后指着惜颜道:“是她,是她要害少爷,少爷就是吃了她做的桂花糕才中毒的,她怕被人查出来,便栽桩嫁祸给奴婢,奴婢真的是冤枉啊!” 惜颜闻言,先是一怔,想起中午苏世决跟她的对话,这才明白过来,苏世决和苏夫人这两天为何会对她冷处理,原来苏世决中的不仅仅是泻药和花粉过敏,居然还有鹤顶红。 鹤顶红,这可是要人命的! 惜颜心中升腾起一股寒意,她没想到这珍珠居然存了这样狠毒的心肠,若不是救人及时,那此时苏世决岂不是已经被毒死了? 一股怒火从心底冲天而起,惜颜走上前去,扬手一挥,“啪”的一声,一巴掌就甩了上去! 这一巴掌下去,珍珠的脸被打偏到一边,嘴角溢出血丝,惜颜的手也打疼了。 她对下人向来大方温和,可此时心里头拱着一把怒火:“你这猪油蒙了心,还是真以为你背后的人可以保住你?就单单是毒害主子这一条,就足够要了你的命!现在人赃俱获你不认不说,还想来个栽桩嫁祸?你这样做,难道就不会你的家人着想?你让他们以后还如何在苏家立足,还如何在永州谋生?” 惜颜这番话直指要害,珍珠勃然色变,眼睛一下子就慌了起来,嘴唇颤抖着:“我没有……夫人,奴婢是冤枉的……” 到了这个田地,珍珠要改口也是不可能的,加上心虚,她只能翻来覆去地说自己是冤枉的。 苏世决眉头微挑,脸色阴沉冷笑道:“冤枉?若你是冤枉的,你又如何知道本少爷是吃了桂花糕才中毒的?” 他并不是当场就中毒,而是在服用了桂花糕两刻钟后才发作的,当时首先发作的是泻药,后来出事,对外则是声称吃坏了肚子,鹤顶红这事,就连惜颜都不知情,所以珍珠刚才的话已经将自己给出卖了。 这事其实他娘一早就查出来了,今晚这出戏不过是做给其他下人看,为的是杀鸡儆猴。 他原本不打算出声,让他娘去解决,可是听到珍珠将脏水往惜颜身上泼,他顿时就沉不住气了,若她不是个女子,此时他早就一拳揍上去了。 珍珠被苏世决冷冰冰瞪着,心里一哆嗦,额头上的冷汗滚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惜颜偷偷往苏世决的方向看过去,刚好他看过来,她的脑海忽然涌现昨日被她丢在后花园的那朵菊花,她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张花瓣,那就是说—— 她那个他! 这个想法涌上心头,惜颜脸“唰”的一声又红了,心跳得飞快。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被拨开,一个身材肥壮的妇女滚了过来,“噗通”一声给苏夫人跪下磕头:“求夫人开恩啊,珍珠这孩子从小就老实,这次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是受了林家那小子的怂恿……” “娘,你胡说些什么?” “啪!” 周大娘上前一巴掌就刮在珍珠脸上:“你给我闭嘴!你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害死自己还不够,难道还想将全家人一起害死你才安心吗?” 周大娘手劲很大,这一巴掌下去,珍珠的脸顿时就肿了起来,门牙也被打落了两颗,耳朵轰轰作响,仿佛要聋了。 周大娘像小鸡叨米一般使劲“咚咚”给苏夫人和苏世决磕头:“夫人,少爷,这丫头做错了事,老奴将她交给夫人和少爷,任由夫人和少爷处置,只是这事,老奴一家真不知情,还望夫人、少爷明察!” 周大娘这是要弃车保帅,珍珠瘫坐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苏世决肃着脸:“你刚才说的林家的小子,可是林三的小儿子林旺永?” 周大娘点头如捣蒜:“就是他。” 苏夫人半眯了眼:“珍珠怎么会跟他搞到一起?” 周大娘脸露一丝尴尬的神色,踌躇了一下才将事情给说出来。 向来寡妇门前多是非,更何况珍珠还有几分姿色,她回娘家后,一直有人想娶她,周大娘也想帮她再挑个好人家,只是这珍珠不知怎么的,就跟林旺永好上了。 这林旺永长得丑不说,还吃喝嫖赌,一门歪心思,而且专好寡妇这一口,一身的猥琐之气。 周大娘觉得珍珠挑谁不好,偏偏挑个最差的,这是瞎了眼,可是珍珠却跟被下了降头一般,铁了心跟林旺永在一起,两人很快就暗度陈仓。 周大娘看劝说没用,加上珍珠跟了林旺永后,时不时往家里拿钱,周大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认了,可没想到却搞出这事来,毒害主子,这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苏夫人听完周大娘的话,跟周叔对了个眼色:“将这丫头押下去看好,周叔,天一亮你就去报官。” “是,夫人。”周叔将下人遣散,周大娘还想求情,却还没有开口,就被一个婆子塞了嘴巴,架着走了。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惜颜垂着头看地面,觉得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左手是让她觉得愧对的苏夫人,右手是让她心跳加速的苏世决,简单说,这两个人她此时都不想面对。 可她又不能就这么任性地转身离去,就在她踌躇着要怎么开口时,肩上一沉,一股温暖的气息将自己团团包裹住。 她一怔,抬眸,看到苏夫人带着淡笑站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道:“这么冷,怎么不穿个披风出来?看这小手都冻冰了。” 惜颜心中涌过一股暖流,她想起昨日苏夫人对自己的冷漠,结合刚才的情景,刚才苏夫人表现得太淡定了,作为一个母亲,听到有人毒害自己的孩子,就算性情再稳重,也会有情绪。 可是苏夫人刚才由始至终都是一副严肃却淡定的样子,刚才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想来,应该是她一早就知情了,那今晚这一切,只怕是在演戏。 那昨日她对自己的冷漠,应该也是演戏的一部分,要不然此时她也不会那么和蔼地对自己。 只是惜颜心中还是觉得内疚:“苏夫人,对不起。” 苏世决就算是再过分捉弄她,她都不应该下毒,这事一旦传出去被人知道,不仅她名声尽毁,更别提做什么红娘的事情,只怕以后她要在永州立足都难。 更不好的是,她这事传出去后,若是苏夫人和苏世决不做处理的话,以后就会有人仿效她的办法,对苏世决不利。 她当时真是一时晕了头,才想用这个办法惩治苏世决,清醒过来后,她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一顿。 “没事,这事都过去了。”苏夫人拍了拍惜颜的手背,示意她不用再内疚下去。 知儿莫若母,惜颜之所以会这样做,肯定是她那混世魔王的儿子将人逼到了绝路才这样。 再说了,这是他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她这个一脚踏进棺材的老人家,最好是什么都不要管。 不过她就是想管也管不了,看她那傻儿子眼睛不眨地看着人家姑娘的样子,她就想叹气。 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个冤家。 苏夫人抱着很快就能抱上孙子的美梦走了,留下惜颜和苏世决两人大眼瞪小眼。 “我也回去睡了。”惜颜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口了,再这么下去,她恐怕要得心疾。 她转身就要溜之大吉,可才刚转个身子,手就被人从背后给抓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很抱歉,扭到老腰了,这段时间都没法坐着码字,电脑都没碰上。 悲催的,今天一登陆,发现一篇原本明年才开坑的文,因为设置早了【我忘记自己设置的时间了】,然后3号那天系统自己开坑了,看到那坑,我的内心是崩溃的 第49章 线索中断求帮忙 不用回头,惜颜都知道抓住她手的人是谁。 “你放手!不要动手动脚的!”她回身,脸一下子又红了,眼眸低垂看着地面,不敢去看他。 可能是在夜里站太久了,她的手很冰,苏世决眉头蹙了一下,但还是松开了她的手。 “怎么?你怕见我?”他挑眉。 “我为什么要怕见你?”她强撑。 “那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地面看,却不敢看我?” 为了证明自己没心虚,没怕见他,惜颜抬头,一眼撞入他深邃的眼眸中,怔了一下,她立即偏过头去:“你有什么好让人看的?” 苏世决唇角一勾,凑到她耳边伸手一刮,嘲笑道:“还嘴硬?你都脸红了。” 他这动作太亲昵太暧昧了,一做完,两人都怔了。 苏世决看着自己的手,那光滑细腻的触感还萦绕在指尖,感觉那么美好,他有种再刮一下的冲动,只是他还来不及付之行动,她就恼羞成怒地一脚踢过来。 正中小腿腿梁! 他痛叫一声,捂着小腿单跳了起来:“你这凶婆娘,再这么凶,小心没人敢娶你!” “要你管,臭流氓!” 苏世决还想再战一百个回合,可是惜颜不给他机会,调头就跑了,平安在一旁看着他家少爷,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频频摇头。 接下来几天,苏世决再让惜颜给他擦药,惜颜就直接拒绝了,苏世决气得差点脸都绿了。 给苏世决下药的事情因为林旺永的死而被迫中止调查。 林旺永跟苏家无冤无仇,他没有任何理由给苏世决下药,所以除了将珍珠报官处理外,苏夫人还让人暗中调查,打开谜底的关键就在于林旺永。 可是第二天天亮,林旺永便被人发现死在一个池塘里,溺水而死。 “这会不会太巧了?线索刚到他这里,他就溺水死了。”惜颜黛眉微挑。 “这自然不是巧合。”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衙门那里怎么说?林旺永真的自溺而死的吗?”惜颜总觉得整件事情透着说不出的奇怪。 苏家富甲一方,有人看上苏家的家产,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这林旺永并没有绑架,而是直接让珍珠给他下毒。 若是将人毒死了,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他跟苏家非亲非故,就是苏世决真被毒死了,没人继承家产,也轮不到他。 她之前有怀疑过世苏世决的堂兄弟表亲之类的,可是苏世决却说,他们苏家不仅他家很富有,基本就没有穷亲戚,都是非富即贵。 就算有穷亲戚,那都是隔了好多关系,就是要继承家产,也轮不到他们。 所以这个想法被否决了,之后她还提出了几个设想,但都被一一否定,而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苏世决和苏夫人都似乎并不想调查这事。 她心中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问出口,毕竟她不过是个外人,苏夫人可能不是不调查,而是不想让她参与其中。 苏世决点头:“赵仵作的验尸单上的确写着林旺永是溺水而死,岸边发现了几个空的酒瓶子,他们猜测是昨晚林旺永回家时路过池塘,因喝醉酒不小心跌进池塘,然后溺水死的。” “官府已经结案了?”她再次挑眉。 他又点点头:“林旺永已经死了,珍珠虽然是从犯,但下药的人是她,所以现在所有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我们能不能从珍珠身上顺下去找到线索呢?她难道不知道林旺永为什么要害你吗?” “她说自己不知道,林旺永说是想从苏家弄点银子花,所以让她下毒,只是她不知道下的是鹤顶红,直到出事了,才知道是□□。” “不知道是鹤顶红?她是眼瞎还是脑子不好?下药的时候她没看到吗?不要告诉我,她不认识鹤顶红?” “你猜对了!”苏世决勾唇冷笑道:“她就是说自己没见过鹤顶红,林旺永将鹤顶红给的时候,说是一张让人特制的偏方,只有他才有解药,林旺永让她尽管下药就是了,事成之后便娶她进门。” 惜颜觉得珍珠的说法有些牵强,但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毕竟鹤顶红是种毒-药,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到,并一眼就看出来。 如果珍珠没有说谎的话,那只能说她不仅眼瞎,看上林旺永这样的男人,而且还不长脑子,到头来被人当傻子一样给坑了。 她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自己的娘家,今日早上,她便看到周大娘被几个婆子领着出了苏府,一路挣扎哀嚎不停。 周大娘几乎是一辈子都在苏家做下人,现在出了这事,她在苏家干不下去,整个永州府也不会有人敢收留她,周家这算是毁了。 苏世决说了一大堆话,口有点赶,于是拉过了一张椅子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去,伸手拿起桌上的鱼戏莲花底纹茶杯,仰头就喝了一大口。 惜颜看他喝茶,不觉也有些口渴,伸手拿起面前的茶杯也抿了一口,低头,眉头却蹙了起来:“这是你的茶杯,你拿错我的了!” “拿错就拿错,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吗?”苏世决低头一看,果然发现拿错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杯子是你的,上面有你的口水……”惜颜说着说着就把自己给恶心到了,连忙跑出去漱口,没看到苏世决的脸在听到她的话后,黑得跟锅底一般。 平安在一旁用同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路漫漫其修远兮,他家少爷这追妻之路还远着呢。 ****** 时间飞快,一转眼,树上的树叶都黄了,天气也越来越冷,惜颜在苏家给苏世决当贴身丫鬟也有七八天了。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惜颜趴在亭子里喂鱼,苏世决路过,一眼就看到池塘里的鲤鱼被撑死了好几只。 他长腿三两步就走了过去,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得那么入神,连他走到她面前,她都没有发现。 感觉自己被忽视了,苏世决俊美一挑,一个爆栗就在她的额头上炸开了,她当场吓得跳起来。 一看是他,嘴巴就立即嘟了起来:“你这是干嘛?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不要动手动脚的,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苏世决眼神落在她红润有光泽的小嘴上,只见上面今日涂了口脂,他想起有人给他说过,说女子的口脂尝起来味道十分美好,他不禁有些心痒痒的。 “你刚才在什么?鱼都被你喂得撑死了都没发现?”他转移话题道。 她撇嘴:“没想什么,鱼撑死也不能怪我,谁让它们那么蠢,喂多少吃多少,它们肚子就那么点,能不撑死吗?” 歪理一大堆! 两人越熟悉,他就发现其实她很多时候并没有像外表表现得那样大家闺秀,反而很孩子气。 他看着她百里透着红的脸蛋,嘴角不自觉勾起,嘴巴却毒舌道:“这被撑死的鱼就在你月银上扣。” “铁公鸡!”惜颜小声腹诽了一声,她虽然不缺银子,可是这是她的劳动所得,这么被扣掉,她还是有些心疼。 “对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她在他对面的凳子坐下,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平时没见她对自己笑得这么灿烂,一看就准没好事。 苏世决挑着俊眉,盯着她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她讪笑了两声:“其实这事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 “难不难,我说了才算。” 臭屁! 惜颜在心里腹诽连连,才继续谄笑道:“刘大老爷的女儿,刘香兰,你认识吧?” 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苏世决将剑眉一挑。 就不说刘香兰那体型那体重在一群少女中有多突兀,就单单说她明恋自己的事情,那真是闹得整个永州的人都知道了。 说起这事来,其实他跟刘香兰之间还有段故事。 当初刘香兰最先看中的人是知府程樾,可是程樾早就成亲,自然不会娶她,刘香兰却不死心,说愿意给程樾做妾,但还是被程樾给拒绝了。 刘香兰万念俱灰,便跑到山上去准备上吊自杀,刚好他当时上山捕猎,回来的路上便看见了在上吊的刘香兰。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若是没见到也就罢了,现在见到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去死。 他让阿莱切断了刘香兰上吊的白绫,刘香兰看白绫断了,便冲着要去跳崖,救人救到底,为了打消刘香兰自杀的念头,那日他顶着大大的太阳,从响午劝说到日落,终于让刘香兰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之后他和阿莱一起送刘香兰回家,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第二日,刘香兰便带着七八个红娘,亲自上门来提亲,说要以身相许,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他当时就怔了。 后来的事情就跟一场闹剧一般,刘香兰倒追着他,无所不用其极,比当时追程樾来上心,他悔得肠子都绿了。 看苏世决脸色一变再变,惜颜噘了噘嘴道:“你可别否认,刘香兰那么喜欢你,你不可能不认识她。” 苏世决从惨绿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看着她长眸微眯:“认识又怎么样?不认识又怎么样?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她揉着帕子,“就是想让你帮我个小忙,我想让你说服刘香兰减肥。”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是防盗章,明天换上 第50章 苏少强吻变妻奴 “减肥?”苏世决闻言,好看的眉毛高高挑了起来,那神情就仿佛在说“你疯了。& {}” 她重重点头:“减肥,我想给刘香兰说亲,但要给她说亲,首先是得让她减肥,否则她这个样子,就不说有没有人敢娶的问题,而是她连站都成问题。” 刘香兰太肥了。 她衣服的尺寸是一般女子的四五倍,她皮肤又长得白,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坨五花肉躺在那里。 她见过刘香兰一面,其实她的皮肤白皙,五官单独分开看,都还不错,只是由于太肥了,将五官都挤成了一团,所以看上去很丑。 如果她愿意减肥,一旦瘦下来,以刘家的家世背影,她要找个好对象,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她之所以想让苏世决帮忙,除了刘香兰很心悦他以外,她还打算让苏世决在跟刘香兰接触的过程中丑化自己,变身成一个猥琐男,让刘香兰对他彻底死心。 惜颜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苏世决:“她肯定不愿意减肥,可是如果是你让她这么做,她肯定会做。” 苏世决耸耸肩:“那是,本少爷魅力无限,她肯定愿意听本少爷的话,只是……要给她说亲的人是你,要让她减肥的人也是你,跟本少爷有半铜钱的关系吗?” 的确没关系。 但苏世决那样子实在是太臭屁了,惜颜看了忍不住想抽他。 冷静冷静,她在内心提醒自己:“那你要怎样才肯帮我呢?” 苏世决一双深邃的长眸落在她身上,慢慢上下打量着,惜颜这样被看着,不知为何,浑身燥热了起来。 口干,舌燥,四肢无力,要不是她此时是坐着,她觉得自己绝对有可能会瘫软在地上。 她,这是怎么了? 生病了吗?怎么被他一看就浑身不对劲呢? 惜颜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些不耐烦道:“你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要是不答应,我……我……” “你就怎么样?”他一挑俊眉。 “我就去请知府大人帮忙。”她随口胡扯。 苏世决闻言却是当真了,立即坐正来:“你以为知府大人每天像你这么闲啊?你要是敢拿着这种事情去打扰他,准会被扫地出门,我告诉你。” “这个不用你操心,说不定知府大人宅心仁厚,愿意伸出援手呢?” 苏世决盯着她,脑海里涌现程樾之前诡异的表现,心中也有些打不定主意,就像她说的,要是他脑子一抽答应了,那他们岂不是有很多的时间在一起?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当然他这么做,自然不是吃醋什么的,他完全是为了陆婉如的幸福着想。 “我可以答应帮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惜颜警惕地睨着他。 苏世决想了一下,耸耸肩道:“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再告诉你,现在先记账。” 惜颜闻言,顿时就跳了起来:“这怎么行,哪有这么人这么谈判的?我要是答应你,你到时候提出很过分的要求怎么办?要是你让我去杀人放火,难道我也要答应你吗?” “我自然不会让你去做杀人放火那种犯罪的事情。” “那也不行,要是你……你想图谋不轨,我岂不是很亏?”她脸微微有些发热。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还是去找知府大人吧。”苏世决说着,作势站起来就要走人。 惜颜赶紧跟上去:“我这样讨价还价也是正常啊,要是你说要我们江家所有的家产给你,难道我就得给吗?这不公平不是吗?” 苏世决猛地站住,惜颜没料到他会忽然停下来,整个人扑上去,他张开双臂,她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你这投怀送抱做得越来越娴熟了。”他低头,嘴角微勾。 她一头撞在他胸膛上,正有些头晕眼花,听到他这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将他一推,面红耳赤道:“你投怀送抱了?明明是你心怀不轨!” “我对你心怀不轨?证据呢?”他挑眉。 就算她有证据,她也没好意思说出口,惜颜支吾了好一会,还是没支吾出一个字来。 苏世决看她脸红扑扑的,如透着光泽的珍珠,他看着心痒痒的,伸手就捏了捏她的脸颊:“说不出了吧?瞧你这做贼心虚的样子,其实心怀不轨的人是你才对,是不是?” 他下手没轻没重,捏得她生疼,她伸手就去打他,苏世决眼疾手快,松手,人往后跳出去了半丈远,看着她笑道:“你这是被本少爷说中恼怒成羞了。” “恼羞成怒你个鬼,苏骚包,你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你是认真的?”他挑眉,“不过我可不得不提醒你,我这一滚,到时候你要再回来求我帮忙,可不止一个条件那么简单。” “难道你还想狮子大开口,要两个条件吗?”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圣人言,近朱者赤,这肯定是跟本少爷呆在一起的的缘故。”苏世决看她精致的小脸,再次心痒手痒,恨不得上前一阵揉搓。 她忍无可忍,脱下自己的绣花鞋就一把扔了过去:“姓苏的,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 苏世决没料到她一言不合就扔绣花鞋,不,应该说,有哪个大家闺秀会拖鞋扔人啊? “啪”的一声,绣花鞋刚好砸在他脸上,印出一个鞋印,他的脸当场就沉了下来。 惜颜怔了一下,若是放在以前,她打死也没想过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看来她真的是被苏世决这家伙给气晕了头。 苏世决一把握住滑下去的绣花鞋,看着她,咬牙:“你过来,本少爷保证不打你。” 她过去才傻,她往后退了两步,他上前两步,她调走不要绣花鞋就没命的跑,可很快就被抓住了。 苏世决将她困在栏杆和自己的胸膛间,捏着她的嘴巴,阴森森道:“江惜颜,你这是要反了?” 她嘴巴被捏得嘟起来,那样子又难看又难受,她伸手就要去打她,手一把被他抓住,反绞在身后。 手动不了,还有脚! 可他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做,上前一步,用结实有力的大腿夹住她,将她生生逼到栏杆上,完全无法动弹。 两人的身子紧密相贴,没有一丝缝隙。 这姿势可不是一般的暧昧,惜颜反应过来,有些慌了,抬眸看他,口齿不清:“你……放开我……” 他垂眸看着她,肌肤如雪,皮肤细腻得看不到一丝瑕疵,双唇微张,红润饱满,让人很想…… 一亲芳泽。 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的眼眸变得晦暗不明,下一刻,在惜颜惊慌失措的眼神中,他,低下头去,吻住了她。 惜颜全身僵硬。 苏世决从来不知道,原来四片嘴唇相碰,能够让人产生如此愉悦、又无比澎湃的感觉,那种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总之就是太美好了。 苏世决感受到她的僵硬,但没打算放开,反而楼主她的腰,让两人更无缝隙紧密相贴。 他摩擦着她的嘴唇,惜颜只觉得双唇仿佛要着火一般,火辣辣的疼,他毫无章法地摩擦了好一会,似乎有些不满足,于是张嘴就啃。 惜颜从最初的怔愣中回过神来,气得浑身发抖,这人是属狗的吗?又舔又啃,就算他是属狗的,她也不是狗骨头啊! 她想挣扎,却浑身无力,而且他将她箍得那么紧,她完全反抗不了,也避无可避,只好承受着他暴风雨般狗啃式的吻。 平安过来找他家少爷,一踏进亭子就看到这火辣的一幕,当场就吓住了。 少爷和江小姐他们……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接吻,还抱得那么紧,简直太……好了! 平安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打算悄悄回去将这消息告诉苏夫人,回身去踢到石凳子,痛得大叫一声。 这通叫声吓到了正在亲吻的两个人。 苏世决松开她的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又喘又急,回头朝声源一个刀眼劈过去,平安差点就给跪了。 “少爷,江小姐,奴才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们继续,继续。”平安说完,逃之夭夭。 惜颜因为平安的话,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苏世决,放手!” 这是真的生气了,苏世决心中有愧,不敢再来硬的,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 双手一旦得到自由,惜颜美眸一凝,扬手就朝他的脸打上去,苏世决没躲,“啪”的一声,他的脸上顿时就多出了一个巴掌印。 惜颜看他脸上的红印,有些怔了,她没想到他居然不躲,就跟她没想到他居然会吻他一样。 “苏世决,你个混蛋!”臭流氓,登徒浪子! 她的双唇比刚才还要红润,还有些肿,苏世决看着她的红唇,目光一黯,下腹随即升腾起一股炙热的邪火,身上仿佛被千万种蚂蚁爬过一样,他扭动了一下,身下那高高支起的小鼓包便这样露在两人面前。 惜颜恰好垂眸,又恰好看到那高高支起的地方,她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 她虽然是黄花大闺女,可是那意味着什么,她多少还是懂的,她上面有两个姐姐,在她前面几次定亲之后,便拿来了好几本让人脸红心跳的春-宫本子,让她好好研究,她那时候憋不住好奇心,大致看了一下。 注意到她的眼神,苏世决的脸“刷”的声,也红透了,他换了个姿势,用手拨动了一下,想遮住那物什,但这一次似乎受了刺激,所以支起的高度比前几次要高出很多,无论他怎么弄,都没法盖住。 他的脖子也跟着红了。 沉默,诡异的沉默。 一阵脚步声远远传来,惜颜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推开,调头就跑。 苏世决追过去:“惜颜,你别跑啊。” 她果然不跑了,停下来,将另外一只绣花鞋拖下来,二话不说,再次朝他脸砸过去:“姓苏的,不准你跟上来,否则……我以后都不见你。” “啪”的声,苏世决的脸第三次受袭成功,绣花鞋顺着脸滑落下来,他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伸手抚摸着嘴唇,嘴角扬起。 亭子上面,阿莱盘腿而坐,深秋的阳光落下他英俊的面容上,照出他的表情——面无表情。 ***** 这一夜,惜颜辗转反侧,完全没有睡好,梦里梦外,都是苏世决将她压在栏杆上强吻的画面。 苏世决这是在轻薄她,是在耍流氓,按道理说,她应该马上收拾包袱离开苏府才对,可是她又说服自己,如果她现在走了,那她前面所做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还有她被占的便宜不就白被占了? 还有还有,难道就这么便宜了苏世决那个混蛋吗? 这一夜,苏世决也没睡好,梦里梦外是他抱住惜颜,吻住她的画面。 她的嘴唇那样柔软,她的身子那样香,想着想着,身下又涨痛了起来,被子都被顶起了一个高高的小鼓包。 “少爷。”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还有平安的声音。 “什么事?”声音冷冰冰的,他还在记恨平安乱入的事情,要不是平安这小子,他肯定还能再吻好一会。 “少爷,我进来了?” “滚出去!” “少爷,我是来给你送好东西的。”平安没被吓走,反而笑得一脸暧昧。 平安进来,将好几本册子放到他面前,挤眉弄眼道:“少爷,这些可是奴才私藏的好货,少爷你肯定会喜欢的。” 他瞪了平安一眼,随便拿起一本册子,翻开一看,差点就喷鼻血了,他不是没看过春-宫-图,可姿势如此繁多,画面如此清晰,还加上文字注解的春-宫-图,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少爷,奴才没骗你吧,这些东西肯定对你有用的。”平安笑得更加暧昧了。 苏世决将册子合上,微扬起头,装作冷着脸道:“你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这么的……下流。” 听到“下流”两个字,平安差点就横着脖子跟他家少爷干上一顿了。 他容易吗他? 今天他将苏世决跟惜颜在栏杆激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他家夫人,谁知道他家夫人听完后,没训斥他家少爷不成体统,也没为有孙子抱而开心。 而是蹙紧了眉头,一脸担忧道:“决儿他行吗?” 他当时就怔了:“夫人你的意思是?” “我怕决儿是温水煮板栗——半生不熟。” 平安怔了一下,然后秒懂了,他想起他家少爷抱着江小姐混乱啃的样子,毫无章法可言,他立即将这情况反映给苏夫人,苏夫人当场二话不说,让凝荷给他一块银子,让他去买几本春-宫册子给他家少爷。 当然这事万万不能让他家少爷知道,一来不能暴露他是两面派的事情,二来“不行”二字,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能让他们为之拼命的事情,所以平安生生将“下流”二字给认了下来。 “是的少爷,我是平安,我下流。” 苏世决:“……” ******* 第二日,惜颜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在房间里面憋到日上三竿才出来。 其实她一大早就起来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苏世决这个混蛋,索性装死,但一个早上,她没出现,他居然也没有派人来问一声,真是太可恶了! 其实她还真误解了苏世决,从她昨天跑回房间开始,他就让人守在外面,中间还担心她出事,偷偷上屋顶掀掉瓦片偷看了她好几回。 要不是寒冬腊月,他都想整夜呆在屋顶上,就这样偷偷看着她,看她红着脸骂他臭流氓,王八蛋,混蛋混合臭鸡蛋,反正他就不是一颗好蛋就是了。 虽然被她骂得狗血淋头,但他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想起她嘴唇的美好,好几次都差点控制不住下去抱着她再吻一次。 他以前觉得亲吻应该是一件十分恶心的事情,两人互换口水,那得有多脏啊。 可抱着她时,看着她红嘟嘟的嘴唇,他当时仿佛受了蛊惑般,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吻她,吻她,吻她…… 然后他就吻上去了,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他是真的没想到亲吻的感觉是那样美好。 等了又等,还是没有人来叫自己,惜颜的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她起身开门出去,她一出去,马上就有人去通知苏世决。 惜颜来到小偏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游廊上的苏世决,两眼正勾勾地盯着她,她浑身一热,脸又红了。 她调头就走。 苏世决长腿追上去,将她堵在角落上。 惜颜心一慌:“你想干什么?”难道又想像昨天那样? 苏世决被她美眸一瞪,觉得骨子都酥了:“我不干什么,就想跟你说说话。” “我不想跟你说话,也不想看到你,你走。” “惜颜……我……昨天那事……” “不准你再提!”她叱喝道,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我必须提,我会对你负责的。” 惜颜怔了,双眸圆瞪地看着他:“负责?” 苏世决又紧张又兴奋,手心都冒出了汗:“对,我会负责。” 她黛眉一挑:“你要怎么负责?” “娶你。”毫不犹豫。 “不要。”同样毫不犹豫。 “为什么?”一脸被雷劈的样子。 她冷哼一声:“你忘记你在福来客栈时候说的话吗?” 在福来客栈说的话? 他一怔,然后某个被他遗忘的片段涌入脑海:“平安,将本子收起来,还有,将这位江小姐拉入黑名单,本少爷就是孤寡一生,也不会娶她这样的女子!” 本少爷就是孤寡一生,也不会娶她这样的女子! 不会娶她这样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 子…… 苏世决的脸色白了又黄了,黄了又绿了,他从没想过,他以前的话会变成大石头来砸他的脚打他的脸。 “当时那话……只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不好意思,已经当真了。”又一声冷哼,想起当时他嫌弃自己的样子,她还是一肚子的气。 “我……那你要怎样才愿意嫁给我?”苏世决像斗败的公鸡,完全没有了当日的意气风发。 平安躲在柱子后面,偷偷关注着他家少爷,心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他家少爷有妻管严的趋势。 昨日那高冷毒舌的少爷已经渐渐消失,反而在妻奴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不嫁,怎样都不嫁!”惜颜将他推开,朝小厨房走去。 苏世决像只小尾巴一样跟上去,可怜巴巴的样子:“为什么不嫁?我有什么不好?我们苏家是永州首富,我又是永州第一帅,你嫁给我一点都不亏啊,多少女子想嫁给本少爷,本少爷都不要呢!” “那你去娶那些想嫁给你的女子不就好了呗,本小姐就是看不上你。”继续打击。 他以为他是谁啊,说不娶就不娶,说想娶就娶,当她是什么了? “可……可我们已经有肌肤之亲了。”他不得不用这个来“威胁”。 “我昨天那是被狗啃了。” 苏世决:“……” 苏世决闻言,第一次怀疑人生怀疑自己了,难道他昨天的技术不好吗? 她昨天不是也挺投入挺享受的吗? 惜颜猛地停住脚步,回身看着他:“还有,因为你昨天做的那件过分的事情,所以你昨天提的条件没有了,但你必须听我的,去帮刘香兰减肥。” “如果我不呢?”声音弱弱道。 黛眉一横:“那你尽管试试。” 平安将苏府说话权的顺序给重新排列了一下:夫人,老爷,江小姐,少爷…… ****** 惜颜跟一脸不情愿委屈的苏世决在刘府正厅等了好一会,忽然厅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人影还没有出现,忽然一把粗中带哑的声音从厅外传了过来:“决哥哥……你终于来看兰儿了?兰儿好感动啊!” 决哥哥? 兰儿? 惜颜回头用一脸同情的表情看着苏世决,怪不得他今天早上拖延了好久,逼得她使用上绝招他才愿意跟她过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但这刘香兰捏着鼻子硬要撒娇的声音,还真让人无法适应,惜颜摩挲着起了双臂的鸡皮疙瘩,对他挑了挑眉。 苏世决咬牙:“这都是为了你。” 她冷哼,说的比唱还好听。 两人眉来眼去之间,刘香兰庞大的身躯已经让下人抬着进入了正厅,看到果然是苏世决,一脸的赘肉都笑得颤抖了起来。 “决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腰椎的伤复发,要去做针灸,所以想跟大家请假一段时间,我计划着22号左右能回归,最迟月底,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