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脾气见长了不少! 雨夜。 东离帝都城西一处僻静的府邸深处,稍显破旧的小院里,四周已经落寂成漆,只有一处小屋里还有些光。 大抵是因着这屋里点着一盏油灯,从那微掩的牖缝间透出些许的曳光,打在屋外的廊柱上有些影影绰绰,却不见屋内人的影叠。 门是虚掩着的,屋里,却并没有人。 约过半顷,小院外的游廊深处,一位约莫二八芳华的姑娘才出现在廊尽头,往这边走来。 只见姑娘身着一件粉红色的翠烟衫,下着散花水雾百褶裙,及腰的青丝被珍珠白色的细丝带随意绾起。 肤如凝脂,温婉如玉,一双澄澈眸子似一泓清水,低眸流转之间,自成风流。 可偏偏,这般出尘若仙清雅舒华的女子,她眉尖稍下的半张脸,却是布满了狰狞褶皱的疤痕。 像是被大火烧伤后留下的痕迹,显得异常的可怖。 寻常女子最在乎的一张脸,她是不甚在意了。 游廊很长,只有零星的几盏风灯还在透着微弱的光,苏米洛取下了一盏风灯提在了手里。 若仔细瞧去,能瞧见她另一只手里提着的,是一个小笼,和一把已然折坏了的油纸伞。 也因着这把折坏的油纸伞,雨下走了一遭,她的衣裙、绣鞋已经完全湿透,紧贴在脸侧的发丝也在落着水珠,整个人有些湿嗒嗒的。 她却像毫不在意一般,只是加快了步子,面色却一点不显急切,脚尖轻点着地面,留下一遛儿湿漉漉的半辄小脚印。 只是,她这一急,连带着廊外的雨似乎都落的有些急密了。 雨水打在屋檐上、廊柱上、地面上,留下一阵作响,像极了受了惊吓的人儿极近紊乱的呼吸心跳声。 屋门前,苏米洛把伞倚放在门边,又将那盏风灯挂在了屋前的廊柱上,才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窄小的床榻和靠近牖的一处摆着的一张小木桌,而木桌上则是摆着一盏油灯,一只茶壶和几只倒扣着的瓷杯。 简陋至此,苏米洛却是早已习惯了,亦或者说是,她从未在意过这些。 将一直提在手里的小笼放在木桌上,苏米洛在一旁坐下,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喝了几口,才看向这个比巴掌稍大的小笼。 小竹笼的笼身编的很紧密细致,看不出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但可以觉出笼里装着的是一个活物,因为小笼还在动。 打开小笼,苏米洛弯着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敲着木桌。 少顷,有什么东西慢慢从竹笼里爬了出来,顺着笼身爬到了桌面,朝苏米洛轻敲着木桌的左手蠕动而来。 借着昏黄的灯光可以看清,它竟是一条约莫三寸长短的灰色小蛇! 眼见着小蛇已经蠕动到了她的手指前,苏米洛眉眼稍弯轻笑了一声,不再曲着手指轻敲桌面,也不见她收回手,反而将指腹放在了它面前。 小蛇在原地蠕动了几下,似是愉悦,然后毫不犹豫地在她的指头尖咬了下去。 苏米洛眉间的笑意似乎更深了,轻易便让想到了一个词,明媚生辉。 若是可以撇去她眉尖沾染的淡淡凉薄的话。 它咬的很深,在她的指尖留下了两个极深的小牙眼。 小蛇咬完松了口,就直接爬回了那个小笼子,也不再闹腾,像是在冬眠,温顺乖巧的不像话。 油灯旁,苏米洛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已经有豆大般的小血珠从那个小蛇刚刚咬过的牙眼口渗出来。 只是那血珠的颜色却是不尽寻常,竟是墨黑一般,极黑至白。 她也不甚在意,抬手将小笼移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用还在渗着血的指腹细细摩挲着笼身。 眸光幽深,面色也变得有些复杂,苏米洛正愣着神,倏尔目光先冷后缓,变了几变。 只因有人来了,是她颇为熟悉的人。 将桌上小笼收拢袖子里,苏米洛起身走到床榻沿坐下,一位佝偻着脊背的老妇人已经推门走了进来。 眼见着她还未睡,她被刻意放轻放缓的脚步复尔急了起来。 将臂弯里抱着的不大的木箱放在了墙的一角处,老妇人连忙向床榻走去。 “小姐,时辰不早了,你身子骨一向不好,还是早些歇着吧。” 作势就想俯身帮她铺整床铺,米洛却是拉住了她垂在身侧的左手,“先别铺了,我还不倦。” 云姑的反应却是有些激烈,慌不择己地挣开她的手。 苏米洛有些惊讶,“云姑怎么了?” 云姑苍白着脸,有些结结巴巴,“云姑刚,刚才去别,别的院借了一些棉被衣裳,手,手脏,别脏,脏了小姐的手。” 手脏? 米洛轻挽嘴角,笑的颇有些意味深长,却是另道,“那云姑想必很累了吧,早些回屋歇着吧,阿洛若是倦了自会歇下的,云姑不必担心。” 云姑退开了几步,拉的与她稍远的距离站着,忙道,“好好好,云姑这就回屋歇着了,小姐也早些睡,别凉了身子。” “棉被厚衣就在箱子里,小姐夜里睡着若觉得冷记得再添床棉被。” “知道了,阿洛马上就去睡了。”米洛起身送云姑到了屋外,看着她出了小院才回屋给房门上了栓。 重新在木桌旁坐下,米洛将衣袖里的小笼取出放回了桌上,落在它身上的目光显得晦涩暗沉。 她不会看错,那时垂在云姑身侧的左手一直在轻微地打着颤儿。 云姑藏的极好,常人并不会注意到。 可是苏米洛不一样,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只一眼便能看出一个人身上带了伤。 她不确定,所以她才会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 果然,不出所料。 只是,双手打着颤儿,是因着受了伤? 若是,又是因为什么受了伤? 米洛的视线落在了云姑刚才放在墙角的木箱里。 因为它? 米洛才想起来,那些东西,云姑说是从别的院里借来的。 只是,这侯府里还有人愿意借东西给这薏院? 没,没有。 米洛唇边泛起了一抹冷笑,云姑身上,怕是不止那一处伤了。 她正想着,屋外蓦然响起了男子清朗又低缓的声音,“想来,她待你还不错。” 随着话音落下,一道雪白的身影从她眼前闪过,抬头,米洛一眼就看见那个悠闲地斜靠在横梁上的白衣男子。 男子一身白锦缎广袖长袍,玉冠束发,青丝如墨,遮着整个脸庞的银质面具上似乎都有流光浮动。 虽不见容貌,倒也足显一身风流。 只是—— 米洛翻了翻白眼。 你不造我这木屋很破吗? 破得根本抬不起你这尊大佛好吧! “下来!”米洛也不再动那个木箱,只是抬头没好气地瞪着他,“若是压塌了我就拆了你的骨架作横梁!” 气势强盛,与刚才云姑面前的端庄贤淑的女子形象截然不同。 “几日不见——”男子倒是见怪不怪,只是低笑了一声,“小丫头的脾气倒是见长了不少!” 说着翻身下了梁,男子顺势在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顺手揭下了脸上的银质面。 将它搁在了一旁,露出了面具下那张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俊美异常的脸。 油灯下,男子有着一对细长的桃花眼,看着她时似是欲说还休,厚薄适中的红唇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意料之中的从未见过,米洛撇撇嘴,对面具下的这张完全陌生的脸已经免疫。 男子并不介意在她面前脱下面具,因为在她面前,他已经露出过不止这一副容貌。 每一次,他脱下面具,就是一张全新的脸。 可以说,她每一次见到的,都不是他真正的容貌。 米洛倒是不甚在意,在木桌另一侧坐下,瞧着他,“今天怎么来了?还挑这种时候,就不怕我已经睡了?” “睡了就睡了呗。”稍顿。 男子朝着她微微一笑,明眸皓齿,继续慢条斯理地说着,“睡着了我再叫醒你就是了,于我而言也不过费点口舌的事,不打紧的。” 米洛:“……” 她还能指望从他嘴里听出什么好话! “小丫头。”男子突然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低低缓缓地道了一句,“我好渴。” 完全拿他没辙,米洛将手指从他手里抽了出来。 “先说好,茶是凉的。”米洛拿了一个茶盏给他倒了一杯,递给他,“喏,不准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男子觉得好笑,忙道。 这才差不多! 米洛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男子轻抿了一口茶,而后抬眼望着正对面的人,“我不来找你,你便不去找我。”轻挑眉梢,“小丫头,你这有了去处就忘了爷的劣根性跟谁学的?” 米洛轻挑眉梢,还好意思说她? 也不知是谁将她送回了这压根容不下她的侯府就拍拍屁股走人的! 米洛轻哼了一声,“就你那飘忽不定的行踪,大爷,你想让我上哪儿去找你?” “若是真心想找一个人,怎么会找不到?”男子看着她悠悠道,“小丫头,你真是好没良心!” 米洛直觉得这样子的他着实有些瘆人,全身的鸡皮疙瘩恐怕都要起来了! 只得无视道,“你这么晚来找我,总不能只是为了来我这儿讨杯茶喝吧?” “爷没事还不能来找你了?”白了她一眼,男子端坐了身子,变得正经道。 “问你一件事儿,你知不知道,在这东离帝都,除了王室的人,还会有什么人会姓顾?” ------题外话------ 新文开坑,古言,宠文! 本文雷点,男主是变态…… 他的世界,可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 所以,沐沐良心提醒:跳坑的宝贝们请自行卸去三观……否则……咳咳,后果沐沐可不负责…… 对于简介不明白的大家可以问我哦~ 至于剧不剧透,沐沐只能回答三个字—— 看心情~ 大家也可以猜猜这最早出来的男子是什么来头。 若是大家想问我他是不是男配的话。 我想说—— 省省心吧,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呢~ 002、这条命,我很珍重! “顾?不是东离的国姓么?除了王室中人,其他人谁敢取之国姓?” 莫说这帝都洛城无人敢用这个“顾”姓,就说这整个天下,怕是都无人敢用这个姓氏! 米洛很不理解,她这个才来这里不过一年的外来人都知道,他竟然还问! “看来你不知道。”对她的疑惑熟视无睹,男子轻叹了一声,“罢了,你就当我没问过罢。” “怪我太心急了,你也才来这帝都不过几日,怕是连这侯府都还未出过半步,又能知道什么……” 听着他恍若自言自语的低语,米洛看了他好半晌,才问道,“你在找人?” 男子似是一愣,随之笑了笑,“不是,若是爷要找人,爷手底下的人自会去找,何必让爷亲自跑一趟来问你。” “也对。”米洛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 他既然不想说,她就算再继续追问也不会问出点什么的。 “你的药应该快吃完了吧。”男子从他怀里掏出了一个细长口灰色瓷瓶,扔给了她,“喏,正好将它带在了身上,顺便给你了。” 正好?顺便? 每次人家都得在屋里倒腾个几日才能做出这么一小瓶药丸,他倒是顺便将它全拿来了。 可真会顺便! “谢了。”米洛将小瓷瓶收进衣袖里,“我这还有十几粒,应该够吃两个月了。” 闻言,男子斜睨了她一眼,“这一小瓶的药量刚好够吃一个月。” 米洛:“……” “而今天离你回这侯府的日子刚好一个月只差一日。”男子唇边笑意不明,“你说你那儿还剩十几粒?嗯?” 米洛:“!” “小丫头,可别怪爷不提醒你,这些药你每日都必须按时按量地吃,尤其是让那些小家伙咬你之后,最迟半刻必须得吃一粒。”男子语气淡淡。 似乎还有些冷,“爷可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救回来的小野猫平白地去喂了那些小家伙!” “放心,我已经死过一回了,这条命,我很珍重,你不用担心。” “担心?”男子唇角牵起一丝冰凉的弧度,冷哼了一声,“要不是爷当初花了好些力气才救活了你,又不想那些力气白费,爷才懒得管你是死是活!” 闻言,米洛面上似乎也有些不悦,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接了一句,“我没让你管,你救了我,算是我欠你的,这命保不保得住,都与你无关。” 男子没有接话,只是身子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黑色长发在椅身上如瀑般散开,男子半敛下眼睑,似是想休憩一会儿。 半晌,米洛才听得他呢喃道,“放心,爷既然救了你,便不会让你死的。” “至于你身上的蛊,容我再想想,好好想想,总能找出什么法子让你戒了它。” 米洛蹙眉,“池——” 他又不欠她,说来完全是她欠了他好多恩情,他没有必要做这些。 “好了。”男子突然睁开眼,打断了她的话,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爷还有事,先走了。” “不等雨停了再走?” 男子脚步一顿,唇边勾起淡淡的笑意,打趣道,“小丫头,我可不是你。” “也是。”米洛撇撇嘴,“你走吧。” 那会儿外面的雨下的正大,他进来也不见身上沾染半点雨水。 不像她,出去了一趟浑身上下都变得湿嗒嗒的。 …… 雨夜,渐去。雨声,渐息。 当墨染的沉色染上迷蒙的白光直至完全晕开时,小院外的游廊响起一阵急切零碎的脚步声。 米洛倏地掀开了眼帘,目光冷沉。 她知道,有人来了,来人还不下五人。 只是,她这个偏僻小院,荒芜破落,荒草几乎长满了院角,平若极少人过来。 除了每日固定往这小院里送食盒的丫鬟外,就连其他打杂的下人都极少能见到,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倒是让人意外了。 此刻,几道身影已经穿过月门进了院子来,只见领头的那个人刚踏过门槛走了没几步,脸色已经越发地难看起来,眉头皱的极紧。 院中铺着的青石小路本就缺损不堪,又因昨夜下了雨,小路泥泞且滑,不过刚走了几步就溅了一身泥,真是什么鬼地方! 正巧,米洛打开房门走出来,冷眸瞧着院中的不速之客,清清冷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匆匆略过,就停在了领头的那个女人身上。 女人约莫三十五六,着一件深紫色的绸衣,虽是婢女打扮的模样,然一身穿着打扮不显低卑, 在那个女人面前,她这个名义上的苏府三小姐一身穿着打扮倒是显得寒酸至极了。 瞧她的打扮便知,她并不是普通的婢女。 然,米洛只是瞧着她,并没有先开口。 也不知是被她瞧得有些急了,还是被这破院子弄得有些气不顺,女人一脸不嫌耐,说话间更是不讲半分礼节客气,声音也稍显尖锐刻薄。 “现下侯爷已经回府,想见姑娘,姑娘跟我走一趟吧。” 女人也瞧着米洛,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浓浓的嫌弃鄙夷。 顶着一张半毁的脸,真是多瞧上两眼就让人恶心! “见我?” 米洛秀眉一拧,倒也不是为着这女人明显的语气不善,而是因着她的话。 除了云姑,这定北侯府的所有人于她而言都太过陌生,更遑论她至今未见一面的定北侯! 她对他唯一的印象还是云姑在昨日对她说过,定北侯奉旨离京办事已经走了两个多月,说是应该不日就要回府了。 如今听这个女人这么说,他回府的日子想必是今日了。 只是,侯爷回府,算是府中的大日子,恐怕现在府中所有人都在大厅里聚着。 米洛的眸中溢出些许寒意。 他不去前厅陪那些夫人小姐,找她干什么? 女人被她又清又冷的目光盯得直觉得发怵,眉头皱的更紧,只能偏头避开她的目光,硬着气道, “侯爷有令,若是姑娘不肯前去,可绑!姑娘还是乖乖跟我们走比较好,免受皮肉之苦。” “绑?”米洛扫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家丁,轻轻地笑了,一双漂亮眸子中溢满了清冷的笑意。 “不用麻烦了,米洛随你们走一趟便是。” 她从未去过前院,现在就是去一趟又何妨! 走下廊,米洛站在青石泥路上,淡淡道,“走吧。” ------题外话------ 池——你们猜小米洛没有说完的那句话会是什么? 哈哈哈,好纠结好犹豫,他到底是不是男配呢? 唉~ 003、旁人动不得! 米洛正准备随她们走一趟,云姑正巧从小院外走了进来,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小姐!”见到她们,云姑惊呼,连食盒都顾不得了,忙冲到米洛面前,以一种护犊子的姿态将她完全挡在身后,看向了站在一众家丁前面的女人。 大抵是因着怕了,她的身体已经在止不住地发抖,比起女人的傲慢姿态和气势汹汹,云姑倒显得格外的低下卑微。 可就是这么一个平日懦弱胆小的女人现在却坚定地挡在了自己面前,直面想要伤害她的人,“燕姑,你们想要带小姐去何处?” 话说的有些急,忘了注意说话的语气。 而她口中的燕姑,身为府中大夫人的贴身婢女,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在府中地位可同其他姨娘,别人自是不敢怠慢冒犯。 被她唤为燕姑的女人眉头皱得更紧,下一瞬就见她身旁的一个婢女上前了一步,扬起手就欲赏云姑一个巴掌。 云姑下意识地偏下了头闭上了眼睛,倒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只是,她的手扬起后就未能落下。 半晌,云姑才睁眼瞧了一眼,心还悸着。 只见她的手腕只被两根手指轻捻着停在半空,就再不能下移半寸。 那两根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红里透着白色,可以想见这双手该是一双极其好看的手。 “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对姑姑不敬!待我好好教导教导她这府中的规矩,姑娘还不快快松手!想死了不成?!” 婢女紫月,身为燕姑姑跟前的红人,抬着下巴,眉宇间的嫌恶鄙夷之色毫不掩饰。 她在说这话时,是看着原本应该站在云姑身后的米洛说的。 明明是长相颇为甜美声音悦耳动听的人儿,这说出来的话却是很是尖酸刻薄。 就如明明米洛才是这府中的小姐,身为婢女的她却能这么趾高气扬地对她说话一般, 真是让人意外! “侯府的规矩,我的人我自己会教,不劳外人费心。”米洛冷冷地看着她,边说着手上也加重了力道。 “但在我这儿的规矩希望你记住,我米洛的人,旁人动不得!” 在场的人只听到紫月惊呼了一声“啊”,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似乎也因疼得皱得变了形。 下意识地瞧她,只见她的面容已经完全扭曲,身子也在抑制不住地往后退着,微微发着抖,“疼疼疼!快松手!松手!” 疼得像是要哭了,“姑姑,姑姑…救我!疼!” 她们带着的家丁忙上去想要扯开米洛让她松手。 燕姑看着米洛,眼中有些复杂,在嫌恶的同时似乎还掺杂着微微的不敢置信。 这还是以前那个畏畏缩缩懦弱胆小的小丫头? 想着还是晚些时候禀告大夫人一声比较好,只是眼下明显还有更重要的事。 燕姑凝了凝眸,出声,呵斥,“都给我住手!” “给我在这儿闹什么?!”燕姑扫了一眼垂着头恭敬地站在一旁的下人们,阴沉的目光落在了米洛身上。 “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若是姑娘不能快点赶去明苑,难不成想让侯爷专门等你不成?” 冷笑了一声,米洛松开了钳制着紫月的手,看向燕姑冷冷缓缓道,“米洛不敢。” 手得了空,紫月连忙揉了揉,看着自己雪白的手腕上那两个乌青发紫的指印,眼泪串儿挂在眼角几乎就要落下来。 不敢再有什么动作,紫月抬头愤恨地看了米洛一眼,两个眼珠子几乎想在她的身上盯出两个血骷髅来。 然而,米洛并未在意她的目光。 只是转身,她敛了嘴角的冷笑,抬手在云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别担心。 声音虽还是清淡却并不见寒意,“阿洛去去就回,云姑在这里安心等我回来,放心,阿洛不会有事的。” 说完,米洛没有回头,跟在燕姑身后往小院外走去。 “小姐——”云姑还想跟上,却是被她们带来的家丁拦住了去路,也不敢动她,只是呵了她一声就连忙跟在她们身后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青天白日里走出那个小院。 出了那个满目荒芜寸草即生的小院。 这也是她第一次,细细打量了这偌大的侯府中院,这个原本于她而言最熟悉的地方。 府中多亭阁,入院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亭阁皆藏匿于假山绿树之中。 走了一段路,她便瞧出来了,这侯府的主人,应该是极爱梨花的。 这侯府大院中的梨树处处皆可见,如今正巧花开,白清如雪,玉骨冰肌,素洁淡雅,当真如一个风姿绰约的曼妙人儿,甚惹人喜爱。 米洛从这庭院中穿过,匆匆扫过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穿过几道月门,由薏院向明苑延伸铺就的一条青石板路上,燕姑走在前边,像只是专心领路一般,目不斜视,脚步不紧不慢,不言一语。 米洛跟在她身后,沉默地,随着她循着这曲曲折折的廊桥往明苑走去。 “你们先回去吧,不用再跟着了。我将姑娘送至明苑就成。”走着走着,燕姑忽然开口说道。 只是,说这话时,她的脚步并未停下。 米洛便也继续无言地跟着。 只听得身后的脚步声渐息渐远。 约莫一盏茶的时辰,米洛随燕姑穿过一道挂着匾额的黑漆大门,远远就能看到那座雕栏玉砌却略显庄严的楼阁。 这小楼院中无甚梨树,便是连其它花草树木都没有,不甚荒芜却了无翠意。 这就是,明苑。 正愣神想着什么,便见到前面的燕姑倏地停下了脚步。 米洛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只因,常年跟在侯爷身旁不离左右的随从苏青蓦地出现,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他沉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一圈,便看向了米洛,问道,“是三小姐?” 米洛答,“是。”声音是一贯的清且冷,不显尊卑。 苏青却是立刻垂首,神色恭敬道,“请三小姐跟我来。” 也未待米洛开口,苏青抬头看向燕姑,说了一句“姑姑请留步。”便率先向里走去。 米洛没有再看燕姑一眼,跟上了苏青。 不过是换了个人带路而已,于她并没有什么区别。 燕姑果然顿住了脚步,没有再跟上去,即使大夫人曾千万交待过,一定要亲自将她送进去,在旁候着。 因为这侯府里的人都知道,除了侯爷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擅闯明苑! “见明则止”,这“明”即府中两处。 明陵,明苑。 ------题外话------ 照这速度,小顾离,我什么时候才能放你出来祸国殃民呢?伐开心…… 004、莫要小气了才是!(补男主小剧场) 小竹楼前 苏青站在屋外,抬手轻轻敲了敲眼前紧闭的门扉,极为恭敬道,“大人,三小姐来了。” 过了片刻,才听得屋中传来男人低沉却醇厚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是,大人。”苏青应着声,抬手将眼前紧掩的门扉推开后,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而后退到了一旁。 米洛看了他一眼,才抬起脚跨过了门槛。 门立刻从外面被关上了,苏青并未跟进来。 面前是一间小间,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米洛抬头,垂摆的竹帘挡住了一半的视线。 “进来吧。”内室有低沉的声音传来。 鼻翼间满是暖腻的馨香,米洛掀开竹帘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书案前坐着的那位约莫四十左右年纪的男人。 书房布设得很简单,除了在墙檐立着一张摆满黄册的书架外,房间中央只放着一张翠斑大理石书案。上面搁置的香炉里燃着淡淡的檀木香。 而坐在书案前的男人,穿着一袭绣着绿纹的浅灰色长袍,微染了白霜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 细细瞧他,剑眉星目,却又多了一分沉稳沧桑,眉目间依稀可见他年轻时的恣意风流。 若非他眼角已有浅浅的细纹,恐怕不会有人猜出他的确实年纪。 她知道,面前的男人,便是这定北侯府真正的主人,苏衍。 “米洛见过侯爷。” 她敬他一声侯爷,而不是父亲。 眼前这个男人,米洛对他很陌生,记忆里,这个身体的原主对他的感情就很淡。 可以说是,不恨,不爱。 就像陌生人一样。 想来这父女俩以前的关系应该就很淡,更何况她又不是苏米洛,他还配不上她的一声“父亲”。 苏衍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就好像,他对从她口中说出的称呼并不甚在意一般。 只是问道,“你知道本侯现在找你来,是为何事?” 低垂着头,嘴角牵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米洛心下冷笑。 似乎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提起? 米洛说的不愠不火,“侯爷有话可以直说,不用费心思来试探米洛。” 清清淡淡,恍然不觉她此时说的话已然可以触动他的怒气。 苏衍看着眼前身姿笔挺地站立着的面不改色的苏米洛,眉头轻拧着,似乎对她现在这种冷淡态度极其不悦。 而眉目间也写着浓浓的不相信。 “姑娘既然称我为侯爷,不愿叫我一声父亲,又何不直说——”苏衍神色一凛,“你到底是谁?!” 这个性子冷直、胆大包天的女子,绝对不会是自己的女儿! 即使他从未正眼瞧过自己的那个女儿一眼,也知道,她的性子向来冷然孤僻,而且胆小懦弱,任人欺凌。 怎么可能会是现在的她! 更何况,她明明已经…… “侯爷是不是很不敢相信——”米洛倏地轻笑了一声,像是已然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竟然会重新活过来?” 顿了顿,她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淡然模样,像是在说完全与自己无关的话, “也是,那时侯的侯爷恐怕连看都不愿看米洛一眼,又怎会知道,躺在地上已经口吐白沫的米洛其实还有微弱的呼吸?” 那时的苏米洛还活着,可是没有人愿意救她。 也可以说是, 这府中的所有人,除了云姑,都在盼望着苏米洛早点死。 死了,就不惹人嫌了。 死了,大家就都开心了。 多好! 米洛的话这才说完,苏衍的神色却是变了又变,直盯着面上毫无惧意的米洛,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她看起来神色淡淡,眼中无波无澜,恍若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暖化她的冷清,直给人冷得不近一丝人情的感觉。 人太冷,则易伤人,易伤己。 他很不喜她对自己用这种冷淡的态度,同她还愿意唤他一声“父亲”的那三年一样,冷冷淡淡,让他恨不得将她丢回那个深山老林。 即使他不想承认,也不能否认她说的没错。 自己是巴不得这个女儿死的,甚至想,自己从未有过这个女儿也好。 可是现在,她却是他无论如何都得安抚好的女儿,即使不是他本意。 “也罢,你回来就回来了,本侯可以答应你,前事既往不咎,只是——”苏衍盯着她的脸,拧着眉,似乎极不情愿却又拿她无可奈何,“你这张脸……” 着实让他有些难以开口向世人承认,这般面貌丑陋的女子是自己的女儿! 这张…脸? 米洛的脸色略微变了变,微微低头,整个人都似乎冷了下去。 从她穿过来的那一日起,她就知道自己有一张怎样的脸。 冰骨玉肌,却是半面罗刹。 便是脸整个身体后背都布满了狰狞褶皱的疤痕。 是被滚烫的烙铁烙下的,一块块的疤痕。 米洛没有亲身经历过,不知道那时候的苏米洛是如何忍了下来。 可那痛太清晰,清晰到即使这个身体已经换了灵魂,它所附带的零星记忆,也可以让米洛感觉到那种痛。 就像是把灵魂生生地挤出了身体,刻入灵魂。 苏衍说那话时原本脸色就冷,那冷意,在听清米洛随之所说的话时,越发深重。 “侯爷莫不是忘了,米洛可不是天生这般模样的。” 她是不喜争,可不代表她就会忍。 更何况,她米洛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也不稀罕做一个好人。 人哪,只有变得心如蛇蝎,才不会被任何人辜负。 这就是她一直所信奉的人生信条! 米洛笑了笑,悠悠然地继续说道,“侯爷既然让人去迎了米洛回来,难道不是为了以往的事给米洛交待,还米洛清白?” “你——!”苏衍的眼神瞬间变得极为阴沉。 米洛恍若不觉他此时的怒意,只是笑。 “侯爷应该听说过这句话,这请神容易,送神难——”顿了顿,她的语气微沉,“米洛既然回来了,自然是要向这侯府的人讨些东西的,只是希望,到那时,侯爷莫要小气了才是!” ------题外话------ 顾离:听说有人找本殿? 沐沐【幸灾乐祸】:小殿下小殿下,听说有人比你先出场哦~还素个男哒,哈哈哈,快说两句挽尊吧~ 顾离【剑气轻吐】:呵,那些个贱男…人! 沐沐【无语】:……殿下,这可是你第一次见大家长们,你要是说了什么话得罪了她们,我可救不了你…… 顾离【微笑】:只要是出现在小糯米身边的男人,要么就是给小糯米找麻烦的,要么就是来给本殿找不痛快的,你还指望本殿说什么好话? 沐沐【彻底无语】:我为殿下默哀…… 顾离【斜睨一眼】:呵,关门,放小白! 沐沐:…… 顾离【悠悠然】:把我给她往死里咬【微笑】记得,吃干净了再回来。 咱们殿下的脾气你们随意感受一下,也不知道姑娘们受不受得了…不喜慎入啊亲 对啦,姑娘们好不好奇侯爷那么讨厌小米洛为何还要迎小米洛回府呢? 005、她就是我的那位丑妹妹? 米洛出来时,苏青并没有守在门侧,而是站在了明苑的小院门旁。 似是专门在等什么人。 米洛正踩着竹阶下去,明苑与外隔绝的那道月门前,却是突然出现了一名奇怪的女子。 女子身上披着一领长及脚踝的火红色斗篷,脸上戴着的与斗篷同样妖红色的半片面具,根本瞧不清她的容貌。 然而,更让人奇怪的是,苏青在见到她时没有一丝吃惊之色, 神色平静。 显然,他要等的人,就是她。 见女子已经跨过了门槛走到了自己面前,苏青朝着她微微垂首,很是恭敬道,“侯爷已恭候多时,姑娘请!” 说着就想抬脚为她领路,女子却是直接拒绝了,冷冷缓缓道,“不用,我自己去便好。” 苏青也不坚持,垂首道,“如此,姑娘请便。” 他们说话间,米洛已经下了竹阶踩到了小楼前的空地上。 慢悠悠地往外走着,米洛心里还在想别的事,对这突然冒出来的女子不大感兴趣。 不成想,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红袍女子却是脚步一顿,偏头,似是看了米洛一眼,而后才又继续往前走了。 只那么一眼,却让米洛眸色微凛,脚步顿住,就那么定在了小竹楼前的小院中。 米洛转身,目光有些复杂地紧盯着女子的背影,双手竟是不由自主地抚向了自己的脸。 她可以感觉得到,那名女子,刚才似乎在看她这张脸。 不同于别人第一眼见到她时眼中的嫌恶鄙夷,她的目光太过炽热,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倒像是在看一件物什,亦或是,她看中的宝贝。 宝贝?这么想着,米洛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研究过的一个变态狂。 她曾亲眼见过,那个男人一遍一遍地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小女孩的漂亮眸子,动作轻柔地像是在抚摸自己最珍爱的宝贝,眼神痴迷。 他说,“你的眼睛真好看,送给哥哥好不好?” 然后下一秒,他亲手挖去了女孩的眼睛。 动完手他还在笑,“谢谢妹妹。” 对他来说,那不是别人的眼睛,只是他看上的宝贝。 看中了,就拿过来了,不过一件特简单的事儿! 米洛瞬间想到了她那时看自己的眼神。 这么一想,别说,还真是越想越像!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女子推开门扉的手顿了顿,头微微侧偏,望向了米洛所在的位置。 她的瞳眸颜色很浅,浅至白色,她唇角微勾,勾起了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米洛心里暗暗一惊,也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女人是个危险的主儿,只怕还是个心理已经扭曲的变态家伙。 只是,这个变态家伙现在貌似已经看中了自己的脸? 米洛摸了摸自己的脸,可以明显摸到自己脸上凹凸褶皱的疤痕,嘴角不可抑制地抽了抽。 我靠!她竟然看中这张脸?! 这是得有多重口! 米洛果断转身,继续向月门走去,却再无开始慢悠悠的闲情。 她走的很快,好像后面有虎狼追她一般。 当她经过苏青身旁,听到他垂首说了一句“三小姐慢走”时,她的脚步才稍稍顿了顿。 他似乎是这个府中除了云姑唯一一个愿意对她敬礼有加的人。 …… 来的时候有人帮她领路,只是,苏青并没有得到侯爷的指令要将她送回。 是以,苏青只是站在月门旁,给她简单地说了一两句指了路,并未亲自将她送回那个破旧小院。 米洛循着那曲曲折折的游廊慢条斯理地独自往回走,每一次踩出去的脚步极慢。 似乎,她每一步都走的不太确定。 她对这侯府大院原本就毫无熟悉之感,更何况…… 她米洛不会认路。 从来只会走直路、一拐弯就迷路的认路本事就连米洛自己也很无语。 却无可奈何。 府中布设复杂,游廊错综曲折迂回,她依着苏青的指路过了两条游廊,路断在府中湖心亭时,她就彻底失去了方向。 无人知道她那个偏僻小院,也无人愿意给她指路,她只能自己找。 不知绕了多少个弯,不知穿过多少条廊桥后,米洛还是没有找到可以回那个小院的正确的路。 已经走了几盏茶的时间,她的脚步变的越来越急。 是以,米洛踏过一道月门,却忘了看那挂着的匾额上的黑漆大字。 弯弯折折的游廊另一头,正走过来三四个人,为首的男子眉头紧皱着,似是浓浓的不悦,“父亲刚回府就去了明苑?” “回大公子的话,是的。”一直低着头跟在他身侧的家丁将头又低了一分,似乎对他很是畏惧,“侯爷一回府只对大夫人说了几句话就直接去了明苑,只是——” 家丁猛然住了口,知道自己说的太多了,忙道,“小的多嘴,请大公子恕罪!请大公子饶命!” 男子脚步稍顿,看了那个家丁一眼,喜怒不明,只是冷冷道,“只是什么?还不快说!” 男子顿时变得有些战战兢兢,就连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只是,侯爷回明苑之前,却是让燕姑姑先去将,将三小姐请,请去了明苑,说,说是要见她。” 想到了什么,家丁还不忘解释了一句,“就那个,”脸色变得惊惧又苍白,“那个已经死了一年多前些日子又被人送回来的三小姐。” “你说那个女人?”提到她,男子眉头狠狠皱了一下,脸色变得愈加阴沉,“父亲为何一回府就独独见了她?” “小的不知,小的不知!”跟在他身旁的家丁都缩着头,谁都不敢揣度侯爷的心思,更不敢触眼前这位小祖宗的媒头! 要知道,这侯门深府,最不缺的就是剥皮剔骨生吞肉的狼兽。 “不知不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养你们有什么用!”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男子火头更盛,停下来踹了旁边人一脚,才继续往前走着。 谁知,一抬头,他们便瞧到了正缓缓朝他们走来的苏米洛。 看到她,他们的眼神出奇的一致,同所有见到她的人一样,眼里先是震惊,再便是嫌恶。 只因,她的容貌。 恍若未见有人,米洛脚步不停,目不斜视地继续朝他们走来。 却就在米洛准备绕过前面的几人过去时,正前的那名玄青衣男子却倏地开了口。 他是在问他旁边的家丁,“她就是我的那位丑妹妹?” 家丁看了她一眼,才低下头来答道,“回大公子的话,是她。” 大公子?这侯府的大公子? ------题外话------ 啦啦啦啦啦~出现了一位小渣渣(~ ̄△ ̄)~ 006、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大公子? 脚步一顿,米洛眸光一凛,这才抬眸打量他了一眼。 面前的男子穿着一袭玄青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面如冠玉,宛如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 只是,他的眼神略显阴鸷,脸上蕴了薄怒,不是什么好面相,硬生地折煞了他身上的贵气。 想来他,便是这定北侯府里那位地位甚高、被定北侯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大公子苏清寒了。 关于这个侯府的零星记忆中,她只知道,这侯府的大夫人为当今三皇子亲母徐贵妃的胞妹,而她唯一的嫡子苏清寒与三皇子同日出生,深得贵妃喜爱。 他自六岁起就被接去常住宫中,为三皇子伴读,一年也只有早春时节才会回府住一个月。 苏清寒自小不在侯爷身边长大,可这侯府的人皆知,侯爷膝下所有儿女中,除了大小姐苏泠月,他是最受侯爷偏爱的。 不过一眼,这个所谓的“大公子”就让米洛生不出任何好感。 她与这侯府的人实在犯冲,一个一个的解决她又嫌累,别说那苏泠月还没回来,就是现在大家还没撕开脸皮彻底闹掰,见了他还得行礼!她宁愿装作没看见… 米洛冷冷扫了他一眼,便又将身子一转折了回去,作势欲走。 苏清寒原本就不平静的眼神在对上米洛冷冷的眼神的瞬间倏地变得愈发阴寒。 在见到她随即转身的下一刻更显阴鸷,风雨欲来。 这是怎生的意思? 瞧见他就想走? 米洛才转身走开,身后便响起一道低沉的声线,温和有蓄,蕴着点点笑意,“妹妹为何一见为兄就想走?难不成一年未见,妹妹想和为兄生分了不成?” 妹妹?苏米洛澄澈冰冷的眸子里浮起些许嗤讽,他这堂堂侯府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大公子,还需要自降身段来和她讨好周旋不成? 也罢,你想作,我就让你作吧。 米洛转身朝他淡淡一笑,施施然道,“大公子此话可真是冤枉米洛了,米洛万不敢故意躲开大公子。” 顿了顿,米洛垂着头站着那里很是恭敬道,“实在是因为大公子长着一张国际脸孔,世界通用,米洛一时之间才未能认出大公子。” 她唤他为“大公子”,如唤苏衍一声“侯爷”一般,淡然风轻,不卑不亢。 在她心里,他们从未当她是妹妹、是女儿,便配不上她一声“哥哥”、“父亲”。 她在他们面前愿意以苏米洛自居,却一点也不稀罕自己的身份。 甚至是,厌恶的。 如同他们厌恶她的容貌那般。 苏清寒听着她的话,他的眸中有一瞬间的阴冷,那挂在嘴角的温和笑意也有些绷不住。 国际脸孔?世界通用? 他就算不懂,也能猜到这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妹妹这是何意?”苏清寒轻轻一笑,也不知是喜还是怒。 他的神色已恢复如常,嘴角还挂着温和的笑意,米洛却没有错过他眸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大公子可不要不信,米洛刚才说的可是实打实的好话。”米洛直起身子看着他,慢悠悠道。 苏清寒:“……” “大公子长久在宫里长大,不知这乡间粗语,所以有所不知——”米洛一本正经道,“坊间有言,这‘国际’即俊逸之意,指男子面容精致俊美,而‘世界通用’讲的就是男子世无其二,俊美无双。” 苏清寒:“……” “大公子,这些可都是在赞叹你长着一张如何惊天动地的脸啊。” 惊天动地一词也能用来描绘一个人的容貌? 苏清寒微翘的唇角僵了一僵。 “这坊间言不管大公子信不信,反正米洛是信了。”视线落在苏清寒身上,米洛无视了他那蕴含着惊涛骇浪的瞳眸,只是浅浅笑,“大公子若无其他的事儿,米洛便先走了。” 米洛抬脚欲走,跟在苏清寒身后的三名家丁却是迅速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米洛转身看着他,唇角牵起一丝冷冽的笑意,“大公子还有何事?” “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就是还有一事为兄想请教妹妹一二。”苏清寒望着她,唇角挑起一丝淡笑,“希望妹妹可以为为兄解惑。” 他在说这话时,是笑着的,面容和煦不见厉色,偏生地让人生出一种阴测测之感,说不出的怪异。 米洛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只听得他缓缓道,“为兄实在是好奇,自己一个已经死了的妹妹为何如今能好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就想着问问妹妹,莫不是这世上真有能令死者回生的奇术?” 又是因为这个! 米洛笑了笑,“大公子真是太天真,这世上哪有那种起死回生的奇术,米洛还活着,不过是因为像十八层地狱那种地方,是干净之地,只适合像大公子这样的人,容不下米洛。” 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嘲讽,米洛继续慢条斯理道,“米洛与大公子不同,大公子品行端正,是正人君子,米洛却是个祸害。” “而祸害,自然是要遗千年的,就算是死了阎王爷也不会收,不知这个答案大公子满意么?” “……” 旁边的家丁皆是被她的话唬得目瞪口呆,她这是拐了弯儿地在咒大公子早死啊! 苏清寒自然觉察到了她眼中的兴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变得阴沉无比,脸上写满了厌恶。 这个女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一样的不讨喜! 但又似乎哪里有些不同,他说不上来,直觉得现在的她更让人厌恶! 米洛自然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满满恶意,却也没做什么,微凉的指尖细细捻着自己的衣袖,她的唇边浮起淡淡凉薄的笑意,眸光深深。 “大公子不说话,想必也是对米洛的答案十分认可了,如此,米洛既已解了大公子的惑,也不敢耽误大公子的正事儿,就先告辞了。” 确定办好了事,米洛转身欲走,堵在她面前的几名家丁却是动也不动。 只因,未有大公子的命令,他们可不敢随意让她离开。 这次,米洛没有回身,显然是铁了心地想走。 苏清寒盯着她清冷的背影,目眦尽裂。 他的声音却是温和的,温和中带着那么一点显不可见的戾气。 “妹妹回府的日子尚短,想必对这侯府还不太熟悉,恐怕也认不得回去的路,苏寅——”苏清寒沉着脸,对挡在米洛面前的一位家丁说道, “带两个人将三小姐送回她的小院去,记住,千万好生伺候着,伺候好了再回来,明白吗?” 苏寅立刻弯下腰,恭敬道,“小的明白!小的遵命!”往旁边让了让,给她让出了一条路,“三小姐这边请——” 米洛没有拒绝,抬脚离开。 在她这里,由谁领路都是一样的,她不识路,若想用最快的法子回去,她只能让人领。 亦或是可以等到天黑,可是她不敢让云姑等。 自己若是久离未归,云姑必然担心,免不得出院来找,恐怕一出院麻烦事儿就来了。 这般一想,米洛脚步愈加的快。 离得远了,身后阴鸷紧致的视线终是消失了。 米洛脚步不顿,微微垂眸,若有所思,唇角冷冷的笑意稍未显淡反而愈加的深重。 她未曾看苏清寒的面容,不知说话那刻他脸上有着怎样的表情。 听得他的声音是温和的,他却是将“好生伺候”四个字咬得极重。 仿佛他所有的愤怒阴鸷都咬在这四个字中,她又如何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她懂,同样常干这种事儿的、苏清寒身边的人更懂。 米洛低着头,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 也不知那条小蛇饿了没有…… 应该是,已经饿了吧! 游廊上,苏丁看着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的米洛的背影,才上前站在苏清寒身侧,大着胆子问道, “大公子,为何就让她这般轻易地离开了?侯爷可是一回府只独独见了她一人,可见她——” “蠢货!”苏清寒侧过身子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打断了他的话,“你懂什么!” 苏清寒的力道之大,直接将他踹倒在了地上,头更是在游廊的栏杆上狠狠磕了一下。 他被磕得头昏脑胀,面色都在发着白,上面冷汗涔涔,他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是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低头道,“小的愚笨,小的知错。” 对他的反应甚是满意,苏清寒又恢复到了他那副温润和煦的君子模样,拍拍他的头,“你也说了,她才刚刚去见了父亲,若是回院的路上就出了事,还是在我歆院里,难不保又是一场麻烦。” “大公子考虑的是!” 苏清寒轻轻笑了起来,喃喃道,“那么你说,若是她在自己的院中不小心出了什么事儿呢?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题外话------ 苏清寒:……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米洛:是你长的丑,怪我咯? 顾离:长得丑本殿勉强原谅你,可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 白故:来来来,小白告诉你,渣渣长得丑,多半是猪胎,回炉重造就好了。 沐沐:难道我没有告诉你,你的出场的唯一作用,就是来激活小糯米的毒舌属性?! 苏清寒,绝倒! 007、要么去,要么死,选! 僻静的小院,疯长的藤蔓攀着湿漉漉的石壁砖墙,黄翠斑驳。 整个小院,除了苏米洛、云姑两个人和那条小蛇外,也只有这地上丛生的野草、墙上攀爬的藤蔓。 还有那几小只头顶着一撮儿红毛的灰色小鸟,时而会落在墙头,守护着这个小院。 它们,便是这个小院鲜少的活物。 可是,今日的小院似乎又与平日有些不同。 似是,静了些。 米洛远远就能看见那条只零星挂着几盏破碎风灯的游廊,和那一尊伫立在湖中央的、已经残损得见不清面容的女子雕像。 不知怎么的,心里倏地泛起一种急切的淡淡的恐慌,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 原本她就走的极快,在她不知道怎样回小院时还能勉强压缓脚步,现在她既然已经知道路了,便再不至于迁就他们的步子。 是以,不过片刻,米洛与他们几人的距离已经拉的越来越远。 然,被她远远甩在身后的家丁互看了一眼,却是同样加快了脚步,甚至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原本,他们现在应该离开了。 可是他们没有。 一脚还未踏过月门的门槛,米洛就已经隐隐觉出这个院子的不对劲了。 无呼吸声,无鸟鸣,这院子,太过安静! 眸色微微一沉,米洛快步走进院子里,“云姑——云姑?” 她在院子里屋子里走了几圈,一直在喊,却并没有人应她,米洛双手倏地紧握,握成了拳! 很显然,这小院,在她走后有人来过。 即使它还和她走时那样维持着原样,即使院子里没有任何反抗挣扎的迹象。 她也知道,有人来过了。 更知道,那些人来的目的就是云姑。 亦或是,她,苏米洛。 米洛的眸光寒了又寒,冷得几乎可以结冰碴碴。 她没有再试图将云姑从屋里唤出来,而是立刻转身往小院外走去。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叫不出来云姑了。 那个一直在小院陪着自己、一刻见不着自己就会着急的女人,此刻正在这侯府的另一处,等着自己。 转身往外走时,抬眸的一瞬间,米洛一眼就看见了门脚那儿、那个正扒着门沿往小院里面瞧的鬼祟身影。 是一张还算有点印象的脸。 她只略略一想,就想起了他就是刚才领路的家丁中为首的那一位,似是叫——苏寅? 她是不记路,但若是记一个人的面容、名字,倒能勉强说得过去。 一双潋滟的眸子再不复往日冷静稳沉,米洛的目光冷寒,唇边浸出丝丝冷笑。 你们还真敢跟过来! 很好! 想找我麻烦? 我倒想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耐! 苏寅没有料到她会入而反出,是以,在他堪堪对上折回来的苏米洛冰冷的眼神的下一瞬,他竟是直接打了一个寒颤。 他下意识地,就想逃,离开这里,离开她的视线外。 只因,她此刻的眼神太过冰冷,太过锋利,如一把闪着锋利刀光的刃,带着一点嗜血味道,与刚才那个伪装假笑伶牙俐齿的姑娘决然不同! 区区一名弱女子,怎会有如此可怕的眼神?!他不知。 他只知道,若是自己再不躲远一点,恐怕—— 她敢杀了自己,这是他对上她的眼神后的第一想法。 虽然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认为。 可他就是这么认为了,并且十分确定! 苏寅猛地往后一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却连叫都不敢叫一声,爬起来就想跑。 米洛缓缓笑了,随手拾起一个小石子手指轻弹,飞出去的小石子,不偏不倚,正巧砸在了他的右膝盖骨上。 苏寅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再次重重地砸在地上。 只是这一次,他却是疼得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挣扎了几下,米洛已经走到了他身旁,只见她抬脚,一脚踩在了他的膝盖骨上,苏寅的脸色瞬间青白,冷汗涔涔。 旁边他带来的两个家丁怔愣在原地,惊骇得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一幕,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是以,他们可以清楚地听见,米洛的脚下,苏寅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们完全是被此时的米洛骇住了,甚至忘了上前去救苏寅,亦或是赶紧逃离这儿。 “你,”米洛突然偏头看着其中一位家丁,“过来。” 不过三个字,便让那个男人吓得腿软,立刻瘫软在了地上。 “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小的们无意冒犯三小姐,求三小姐恕罪!” 米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问你,大夫人住在哪个院子里?” 她一进院,便闻出了院子里弥漫的那股淡淡的熟悉的脂粉气。 因着院中混杂着潮湿的清新草木味,那种脂粉味道显得极淡,她却还是分辨得出来。 是燕姑身上的。 她跟着她走了一路,自然识得。 这便说明,燕姑不久前刚带人来过。 而对于燕姑这个人,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她是大夫人身边的人。 只是,燕姑悄无声息地将云姑带走,是为了什么? 她必须走一趟! 家丁见她似乎不是想杀了自己,心下松了一口气,却还是被她的冰冷眼神吓得呼吸一紧,连话都讲不清了,只能磕磕巴巴道, “大,大夫人一直都,都住在,郗,郗院里……三,三,三小姐想做什么?!” 郗院?米洛冷冷道,“带我去!” “三小姐…小的并不识去郗院的路啊…”说了这话,他的眸光瞬间变得有些闪躲。 看她现在这个样子,一副想杀人的鬼样子,若是去了郗院,指不定会闹出多大的事呢! 到那时候,怕是这个侯府都得翻天了! 而他将她领去,到最后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他不敢… 只是,米洛又怎会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侯府的家丁竟然说自己不识侯府里的路?这瞎话说的她简直想给满分! 米洛轻轻一笑,一张面如鬼魅的脸上多了几分苍苍冷冷的笑,家丁的身体还在抖,就听得她冷冷缓缓道,“要么去,要么死,选!” 一个死字,便吓得他双腿直抖,连声音都颤了几颤,他立刻改变了话向,连连道,“小的带您去,带您去!三小姐饶命,饶命…” ------题外话------ 沐沐:……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008、所以,米洛来了 米洛出现在郗院外的游廊上时,远远就能看见院门那儿守着的年轻婢子。 她左右张望着,似乎正等着某人来。 远远见到她,婢子立刻折了进去,恍若她要等的人就是她。 家丁畏畏缩缩地在前面走着,丝毫不敢有任何逃跑的念头,眼见着前面就是郗院,脚步才敢稍微放慢了一些。 看向一脸冷然的米洛紧张问道,“三小姐,前面就是郗院了,小的现在可以离开了吗?”声音都在打着颤儿, 好像面前的这个容颜尽毁冷清女子同豺狼虎豹一般可怕。 不,是比它们更可怕。 米洛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旁错过,走进了郗院。 只留下了一句话。 “去告诉你家大公子,苏米洛随时在小院恭候。”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家丁忙不迭地应着,眼见着她已进了郗院,立刻拔腿就跑了,生怕她临时起意再对自己动手。 毕竟,那个破院门口,恐怕到现在地上还躺着两具已经全身泛黑的尸体。 郗院,因着大夫人极爱兰花,整个院子里都种满了春兰,花一开,便宛如一片白色花海。 如今时节已到,只要微风一起,满院子都是淡淡的花香。 郗院并不太大,因着满院的春兰,院中只有一条并不大宽的青石板路,可以通向那处独立的亭阁。 她算是不请自来,没有人给她领路,却也没有人来阻她。 大夫人的郗院,不可能无家丁婢子,此刻她却没有看见一人。 想必她们就等着自己来了。 厅子门口,刚才那位守着郗院院门的婢女此刻正站在厅子前的廊下。 看着已近在眼前的米洛,垂首行礼,“见过三小姐,三小姐请,大夫人已候你多时。” “嗯。”米洛淡淡地应道,抬脚往里面走去。 厅子里,坐在主位上的妇人手中正端着一盏茶轻呷着。 穿着墨绿色缎面裙的妇人约莫四十一二年纪,然面上看上去还远不至于这般大,无论是她头戴的墨玉步摇,还是手腕处绝属上乘的羊脂白玉玉镯,都能轻易辨出她的身份。 她,就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大夫人徐香凝。 只是,此刻的她却始终垂着眸,不曾抬头看一眼,恍若不曾听见院中的动静。 而燕姑就站在她的身侧,与她不同的是,她的视线从米洛跨过厅子门槛时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不曾移过。 米洛看着眼前端坐在主位上不言一语的女人,眸光平静,已看不出任何情绪。 对于这大夫人徐香凝,坊间有言,她并不是苏衍的第一任夫人。 苏衍曾有一位糟糠之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与他恩爱五载,却不幸坠湖而亡,还不满五月的胎儿也胎死腹中。 那时,苏衍还不是如今深受王上倚重的朝中重臣,只是一位刚经历丧妻丧子之痛的潦倒小官。 那时,徐香凝也只是刚进府不足一月并不得宠的二姨娘。 关于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算不得隐晦的事儿,也是当时很多坊间人的饭后谈资。 徐家太傅之女徐香凝,于幼时初见苏衍便对他心生好感,国宴之上再见更是情定不移。 最终她如愿以妾位的身份嫁入苏府,短短一月之后又被扶上了主母之位。 而苏衍,也在娶了她之后很快官位飞升,成了这深受王上倚重的定北侯。 这些事儿云姑曾在她耳边念叨过几遍,但也是陈年往事,云姑不是那局中人,到如今谁也不好说那些事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见如今沉稳儒雅的苏衍,也可以想见他年轻时候该是怎样的潇洒俊雅模样。 否则,若那传言是真,他徐太傅的宝贝女儿,那时怎会以死相挟她的父亲,只为嫁进这苏府来做一个不受宠的二姨娘? 世人皆说,世间男子多爱女子的姣好面容,而对于女子而言,她们中意的,又何尝不是男子俊逸的皮相。 可是,要知道,这世间多的是所谓的“人面虎心”的怪物啊。 过往一切都与她无甚干系,眼下对她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米洛微微凝眸,适才淡淡开口,“米洛见过大夫人。” 她行了礼,然后却是一室的沉寂。 大夫人还是坐在那里,端着一盏茶浅浅地呷着,茶香四溢,满室浅香。 苏米洛不避不让地看着她,眉目间有一丝不解。 她始终不言一语,甚至算是不愿看她一眼,那她想方设法地不惜劳动大架引自己来这郗院又是为了什么? 简单地来让自己看她饮茶? 不,肯定不是。 然,米洛暂且还揣摩不到徐香凝的心思。 这高门深府里的人,又会有几人的心思是简单的? 米洛微微蹙了眉。 她最厌烦的事,就是同不熟识的人扯上什么干系。 前些日子一直相安无事,她要找的人还未回来,她也就过的自在,怎料今日的事儿似乎格外多了些。 而这一切,归根究底只是因为定北侯回了府。 他不在时,他们便嫌恶她厌弃她惧怕她,不屑于她,他回来后,她依旧是那个不容于世的存在,更多了一些烦扰。 她不知道以前的苏米洛是否也曾渴望过血脉交融的骨肉亲情,为他们的厌弃悲伤过。 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什么都不稀罕了。 既然这里不得清静,那就搅得再乱一点罢。 米洛洛看着她继续缓缓道,“既然大夫人不愿同米洛言语,米洛不敢强求,但米洛此行只有一个目的,还请大夫人将云姑还予我。” 语毕,在一旁候着的婢子霎时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心道,这姑娘,当真是好大胆,什么话都敢当着面说! 燕姑也冷冷地看着她,“请三小姐说话注意些分寸,若是再失礼节,恐怕来日还得请人多教教您这府中的规矩才行。” 规矩?呵呵—— 米洛心下冷笑。 在她这里,旁人不是早就废了这尊卑有序的规矩了么? 现在来提醒她不是可笑? “好了燕姑。”大夫人终于开口,只见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似是一点也不恼,抬眸看着米洛,眉目间满是温和的笑, “姑娘既然认为你要找的人在我这儿,想必已经猜到,我要见的人不是她——” 神情间没有一丝意外,米洛淡淡地接着她的话道,“所以,米洛来了。” ------题外话------ 顾离:你打算何时放本殿出来放放风? 沐沐:至少得十八天以后! 顾离:哦~那本殿太过闲烦如何是好? 沐沐:殿下忍忍,忍忍!这俗话说嘛,大丈夫能忍常人之忍,方能娶人上美人! 顾离:忍忍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帮本殿找点好玩的才行。 沐沐:……殿下你说…… 顾离:据说宫里有一种死刑,将活人剜肉剥皮剔骨,从脚到头,从下到上,一百八十刀,受刑之人还能吊着一口气。【微笑】本殿对那很是好奇,闲来无事可以拿你试试,一天十刀,应该就够了。 沐沐:…… 为什么我要爱上这样的男主……! 009、灰色银斑小蛇【一更】 神情之间没有一丝的讶异,米洛淡淡地接着她的话道,“所以,米洛来了。” 她的语气淡淡,同她的人一般,淡淡的,还有些冷。 大夫人点点头,温和地笑着,叹了一句,“一看姑娘便知,是个聪慧的姑娘。” 语调却是陡然一转,“只可惜,人啊,有时候还是活的糊涂点为好。” “大夫人说的是,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难得糊涂——可,聪明也好,糊涂也罢,”米洛微微一笑,没有错过大夫人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颇有深意的光,“人若是不能活下去,便再无好与不好可言了。” 她也有心计,却不是用来害人,只是为了活着。 “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大夫人温和的眉目间笑意加深了一些,因着她的直接,似是很是欣赏。 “姑娘坐吧。”看向身侧的人,“燕姑,去沏壶好茶来,让姑娘与我说会儿话。” 她眉目含笑,说话温和,举止大方得体透着温婉大气,说话来的话极尽温柔与赞赏,却句句意味深长,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然,能坐上这侯府当家主母之位的女人,心肠又能有多软?心思又怎会简单? “多谢大夫人。”在一旁的客位上坐下,米洛紧了紧衣袖下紧握成拳的手,不想再与她过多饶舌纠缠。 是以她再次开口直接道,“米洛既然已经来了,还请大夫人将云姑还予米洛。” 听着她的话,大夫人便敛了笑意,却不是愠恼,似是有些叹惋,神情颇为认真道,“我是在等着姑娘,只是,姑娘想要找人,怕是来错地方了。” “……”米洛不语。 “你要找的人不在我院中。” “……” 短短两句话,米洛自然不信。 端着一盏香茶的燕姑缓缓走了进来,将茶放于米洛身侧的茶案上,却是突然接了话,缓缓道, “老奴去过那个院子,然,去的时候院子里已是空无一人,见到的院子里的景象想必三小姐现下已经见过了。” “您要找的人确实不在郗院。老奴再去小院,仅是为了等您回院,带您来见大夫人而已,并未想过借由旁人的性命来引三小姐至此。” 大抵是因着大夫人,燕姑还愿尊她一声您,还愿叫她一声三小姐,还愿自降身份为奴。 大夫人点点头,并不介意燕姑多话,相反,是认同了她所说的话。 米洛则是平静地看着她,眸光不起一丝波澜,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燕姑临了则补充了一句,“老奴去的时候仅老奴一人。” 而她一个人,是做不到将一个大活人从小院里悄无声息地带走的。 敛了敛眸,衣袖下的双手握的死紧,米洛面上却不见一丝异样,重新抬眸淡淡问道,“恕米洛冒昧问一句,大夫人找云洛来,是为了何事?” 虽不是大动干戈,却也是小心行事。 否则,她为何不让燕姑直接在明苑那儿等着,何必再回小院等她。 所为的,想必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大夫人温和地笑着,没有婉说,直说了两个字,“求药。” 她说了求药,却没有说是求什么药。 可不管求什么药,她都是帮不了她的。 “求药?大夫人怕是找错了人。”米洛淡淡地笑了笑,笑的云淡飞轻。 “米洛既不是给人看病的大夫,也不懂任何的医术,大夫人想要求药,大可将府外的大夫请来,何必找米洛前来,怕只会误了事。” “无妨,我求的并不是用来救人性命的药。” 大夫人抬手指了指米洛身侧的茶案,“姑娘尝尝这茶,是侯爷从薄城刚带回来的白茶,香的很。” 也未等她作何反应,倏地道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记得,姑娘原是薄城那里的人吧。” 米洛没有接话,似是在思量她突然说这话的深意。 大夫人则是自顾自继续说道,“我曾去过薄城一趟,那里多山林,多虫鸟,最多的,就是那里的一种小蛇了,灰色银斑,就如同长不大的孩子一般,身长仅有五六寸长短,利齿银毒,在薄城极为常见。” 语调一顿,看着米洛倏地问了一句,“不知我说错了没有?” 米洛眼神微凛,眼中寒芒一闪而逝,平静地应了一句,“大夫人说的是,但不算全是。”便又沉默了下来。 她说的那种灰色银斑小蛇,只能算是在薄城的槿山里才算常见。 而且,它的利齿无毒,有毒的是它吐的银丝。 银丝从肌肤浸入,可使肉身腐烂化为一滩水,阳光一过,便消失于无形。 所谓,死无尸,当真是水过无痕! 没有人想死,更没有人想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是以,槿山算是一座废山,宛如禁地,无人敢踏入一步。 她不知云姑为何曾让苏米洛牢记,就同她不知苏米洛既是这侯府的三小姐却为何在薄城生活了十几年一般。 不懂,却也接受了。 米洛沉默着,一双眼也未从她身上移开。 她知道,大夫人的话没有说完。 谁知,大夫人却是突然敛了话头,仿佛并未在意她的话。 重新端起那盏新沏的香茶轻呷了一口,看着她身侧未动的茶盏,大夫人再次提醒她道,“这茶极香,姑娘可以尝尝。” 米洛还是未动,淡淡道,“谢大夫人美意,米洛不喜饮茶。” “哦。”大夫人笑了笑,又呷了一口,“那倒是可惜了。” 米洛没再接话,然后是半晌的沉寂。 大夫人重新恢复到了最初安静品茶的样子,垂着眸若有所思。 眼见着她已经快要将一盏茶饮尽,米洛再无任何的耐心,起身,直接向大夫人告辞道,“叨扰了大夫人多时,米洛不便再继续打扰,就先离开了。” 桌上的那盏茶还未有人动,也未曾凉,冒着热咕咕的泡儿,溢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儿。 “也好,燕姑,替我送送姑娘。”大夫人没有挽留米洛再多坐一会儿,也没有再提求药的事儿,面上还是一脸温和的笑。 然,笑的有些意味不明。 米洛没有再多理会,转身走了出去。 青石板路上,燕姑在前面不疾不徐地走着,米洛也沉默地,在后面跟着。 亭阁去往院门的小路并不长,不多会便到了。 眼见着院门就在眼前,一向沉默少语的燕姑却再次开了口,是问,“姑娘这般着急离开,想必是已经知晓您要找的人的去处了吧?” 语气不像是疑问,似乎只是有些好奇,随口那么一问而已。 然,哪会有这么简单! ------题外话------ 作死来几天双更,二更时间定在晚上七点。 010、你说的尸体呢?【二更】 米洛紧紧盯着她,并未隐瞒,反而如实道,“谈不上知晓,只是心里隐约猜到了一个地儿罢了。” “也是。”燕姑则点点头,轻轻叹了一声,“夫人那会儿就一直在夸姑娘聪慧,想必现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希望姑娘勿怪老奴多嘴才是!” 正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郗院的院门。 抬脚跨过门槛,米洛没有立即离开,反而停下了脚步看向燕姑,客气道,“米洛不识路,不知姑姑可否将米洛送到那地方去?” 燕姑一愣,遂忙摆手拒绝,“姑娘说笑了,那地方老奴可不敢去!”燕姑轻笑了一声,眼中嘲讽之意愈甚,像是在笑她的一无所知。 “姑娘莫要忘了,在这府中,若是没有侯爷的许可,怕是任何人都不敢将姑娘领去那儿的!” “如此,姑姑便送到这儿吧,米洛告辞。”米洛淡淡地道了一句便大步离开了,没有再为难她。 因为她知道,燕姑说的是真的。 燕姑进屋时,大夫人正坐在主位上,单手扶着额闭目沉思,似是在想什么事儿。 整个厅子安静如无一物,只有那一盏已然凉透的茶还躺在茶案上,沉如水,寞如烟。 听到动静,徐香凝也未曾抬眼,维持着原有的动作,垂着眸辨不清情绪,却是问了一句,“她走了?” 似是问的有些多余。 “走了,走的挺急的。”燕姑拿起搭在一侧的披风为她披上,想了想才道,“三小姐——她是去了明苑。” 燕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神色,想从她脸上瞧出些别的东西,却见她面淡如水的脸上没有一丝讶异。 显然,她早已料到米洛会去那里。 眉目间浮现的浅显不易见的满意神色,就像是,她是故意将米洛引去那儿的。 “那么聪明的一位姑娘。”徐香凝抬手轻拂掉了燕姑为她披着的披风,语气温温柔柔,眉目却很淡,“就是性格稍稍冷了一点,是一位好姑娘。” 眼见着披风已经落在她木椅上,边角甚至已经拖摆在了地上,燕姑不由急道,“现在天儿还凉,夫人要多加保重身体才是啊!” 徐香凝的表情则是很淡,眉目间还是温和的笑,晦涩暗深的眸子却是未曾被笑意浸染一分,“无妨,燕姑不用这么小心。” “身子好坏是大事,作不得马虎。”燕姑将披风拾起想再给她披上,徐香凝却是摆了摆手,将她的手再次拂开 无法,着实拗不过她,燕姑也只得作罢。 “夫人,那药——” 站在一旁,想到了什么,燕姑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徐香凝瞥了她一眼,笑道,“燕姑,想问什么便问,你我相识二十年有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她用你我相称,燕姑却万万不敢逾矩,是以她还是那般小心翼翼地开口,“夫人,老奴只是不解——” 恭敬且敬畏,是她一个老奴对自己主子侍奉多年仍不敢变的习惯。 燕姑没有把话说下去,徐香凝却像是猜到了她会问什么一般,替她把话说了下去, “燕姑可是不解,我为何要与那姑娘说那些话,又是为何,要将她引去明苑?” 她在说这话时是在笑着的,燕姑却觉得她的笑不同于以往的温和,带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老奴,老奴——”燕姑支支吾吾了半天只说出了这么两个字,根本忘了自己该说些什么。 因为,她的确是想问这些的。 燕姑对她的喜怒无常有些惊惧,徐香凝却是重新敛下了眸,不再看她。 “为何,为何——”她低声呢喃着这两个字,微闭的眼睑上的睫毛也在轻颤着,沉默了半晌才道, “不过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称了苏衍的心罢了。” 她知道米洛离开这里一定会再去明苑,同样,她也知道苏衍现下肯定不愿再见到米洛。 不愿见,却又不能不见,坏了他的事儿,苏衍心头憋着一股子气儿,她心里也就舒坦了。 一个女人,希望从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得到的,是愧疚也好,厌恶也罢,就算是憎恨,也远比一个温温淡淡的眼神要好。 想到此,徐香凝面上一贯波澜不惊的情绪也似风拂水面起了一丝波澜,掩唇轻咳了几声。 燕姑忙道,“是老奴多嘴!还请夫人将心放宽些,当心身子!” “无妨。”徐香凝端起茶案上那已然凉透的半盏茶,仰头饮了一大口,柔柔笑道,“这身子早就废了,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也不值得你在它身上花太多心思。” 燕姑却是不理,只是道,“夫人,茶凉了,让老奴再去为夫人沏一壶热茶再饮也不迟!”作势就要拿走她手里的茶盏。 侍奉多年,燕姑一向是半点不敢逾矩,对徐香凝的身体却格外的上心,一向如此。 也只有在这种事上,燕姑才敢忤逆她的意思。 错开了她的手,徐香凝晃了晃手中的茶盏,淡淡道,“人算算不过天意,茶凉凉不过人心,心若是凉了,这茶是冷,还是热,便无多大区别可言了。” 顿了顿,徐香凝就着茶杯的一角又饮了一口,似叹非叹道, “这白茶微苦,入口之后,却能在口中留下甘甜之味,便是应了那句,先苦后甜,苦尽甘来。” 可是,她的一生啊,全被一个男人给颠覆了。 前半生太甜,于是,她后半辈子,只能尝尽这世间苦楚。 “燕姑,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坐坐。” “是,夫人。”燕姑满口想要宽慰她的话全数吞咽了回去,“老奴就在外面,夫人想要什么随时可唤老奴。” …… 偌大定北侯府的最西角,僻静的小院,平时只影不见的小院门口此时却是聚着不少的人。 为首的男子一脸冷寒,站在一众家丁中央,脸色黑沉沉的,无人敢在他面前乱说话。 也只有那位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男子敢在此时开口,“大公子,小的说的句句是实话啊!万不敢欺瞒愚弄大公子!” “不敢?”苏清寒笑了笑,笑的阴鸷,那张俊逸的面容都显得有些扭曲。 抬脚用脚尖轻挑他的下颚,强迫他对上自己阴鸷的眼,冷沉着声问,“那你来告诉本公子,人呢?你说的尸体在哪儿呢?” “小的,小的确定,他们俩开始就躺在,躺在这儿!”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地上的一块空地,说的战战兢兢而口舌不清。 “小的以小的的性命担保,小的说的话句句属实!” 只是,众人看去,他用手指指的地方,被一众家丁围在中央的地方,便是连落的枯树叶都没有,哪里还有苏寅和另一位家丁的影子! 那位家丁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面上写满了惊恐之色,“他们或许是被,三小姐,藏到了别处?” ------题外话------ 好像全是我在玩单机游戏~>_<~ 011、怎会有如此蛇蝎心肠!【一更】 苏清寒一脚将他踹开,面色寒沉,却没有要了他的命,只是沉声道,“来人!” “属下在!” “给我搜!将这薏院翻过来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料定这个家丁还没有胆子敢撒谎,那么那两具尸体就必然藏在这院子里的某一处。 先杀人,再藏尸,她可真是好大的胆子,等他将尸首找出来了,非得向父亲问她的罪不可! 然而,他不知道,那两具尸体早已喂了那个小家伙了。 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已经在小院中四散,唯有苏清寒还站在那里,面色阴郁。 若不是父亲曾牢牢叮嘱过自己,万不可轻易动她,他早就想将她捏死掐死了! 对于这个四年前凭空多出来的妹妹,就连父亲都极不喜,他更是嫌恶。 更何况,这个女人一年前就差点让人毁了月儿的清白,毁了他一直较为疼爱的妹妹,他如何能忍! 如今她回来了,即使她和传闻中的她已经变得不太一样,也依旧不讨喜,让人厌恶! 在他看来,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就算重新再活一次,也是该死! 先前那个家丁还跪在苏清寒的脚边,看着他极其阴沉的脸色,狠咽了几口唾沫,身体也因惊惧过度打着冷颤,几乎要大小便失禁。 苏清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沉沉,“站起来回话。” 闻言,家丁忙道,“小的,小的不敢!小的跪着就好!”身子几乎躬成了一团。 无法否认,他是在惧怕,惧怕眼前这个表面温文尔雅实则内心狠辣的翩翩公子。 苏清寒一把揪起了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的家丁,冷沉道“本公子问你,你是亲眼看见她杀了人?” “是,小的亲眼所见三小姐将苏寅苏戊踩在了脚下,然后——” 家丁正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眼,面色惊惧得再说不出来一句话,只能兀自摆摆手摇摇头,嘴里咕哝着,状似疯癫。 苏清寒随即将他狠狠丢开,“说,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完全没了耐心,苏清寒压低了声音狠斥道,“敢蒙骗我,你想找死?!” “不是,不是!”家丁抖着身子,似乎很是害怕,“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只看见三小姐将他们二人踩在脚下,然后——” 只见家丁面色煞白,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让他惊骇得不能继续言语。 顿了顿,家丁深吸了大大的一口气,就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才敢继续说道, “然后,他们突然浑身抽搐了起来,也就在那时,他们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都开始向外渗出血,那血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汩汩地往外流着,侵染了他们整张脸,整个脖子,整个身体……” “直至他们全身都染满了血,整张脸,整个身体都变得乌黑!” 空气中全是散不开的浓烈的血腥味,他几乎一闭上眼,就能想起苏寅他们瞪大着眼睛看着那个女人却再不能动弹的骇人模样。 那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女人,看着他们躺在血水里,她竟还能笑! “浑身抽搐?七窍流血?全身乌黑?”苏清寒的脸色只起了些许变化,显然也是一个见惯了死人的冷血之人。 唯独声音更加冷沉了一些,“她是用的毒?” 除了毒,他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原因会造成那样。 可是如果是,那该是一种多么厉害的毒啊!片刻取人性命,死相凄惨。 而它,苏米洛竟然会有!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小的没有看见三小姐下毒,除了用脚狠狠踩着他们的身体,小的没有看见三小姐有任何的动作。” 家丁完全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却还是根据自己的印象老实答道,“但那时,小的好像听到三小姐说了一句话,一句很是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她说话时声音极低,细如蚊呐,他趴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看着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是以,那句话,他听清楚了。 “她说了什么?” “三小姐说——小家伙,你的食物来了,快吃吧。” “……?!”苏清寒的声音沉如寒冰,“你敢蒙骗我?!”显然是不信。 “小的说的都是实话,千真万确的实话啊!”家丁顿时磕着头连道,神色迫切,生怕他有一句不相信自己就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良久沉默,苏清寒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家丁还在磕着头,就好像是苏清寒没有开口他就不敢停,就算是磕得头破血流也不敢停一样。 苏清寒斥吼道,“够了,别在本公子面前磕,磕得本公子心烦,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尸首翻出来再说,若是翻出来了,本公子就暂且先饶过你。” “但若是翻不出来,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 “是,谢大公子开恩!小的这就去!”家丁又磕了两个头才起身准备去寻。 可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家丁看着他的身后,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猛地退后了几步。 只见他面色发白,双目圆睁,指着苏清寒的身后道,“大公子,她,她,她回来了。” 苏清寒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转身,一眼就看见正缓缓朝这边走来的米洛。 看着她面不改色地走过来,家丁连连退后了几步,很是惧怕她,甚至开始胡言乱语,“是她,就是她,是她——” 就像是失了控一般! 苏清寒沉了沉声,“苏甲,退下!” “是,是,是——”那名家丁忙应了一声,垂着头畏畏缩缩地退后了一步,然后一溜儿烟地跑了,就像是后面有豺狼虎豹! 苏清寒盯着已经走至自己面前的米洛,冷冷道,“哥哥担心你在府中迷了路,好心差人将妹妹送回来,可妹妹呢?又是对他们做了什么!一个女子,怎会有如此蛇蝎心肠?!” “蛇蝎心肠?”米洛笑了笑,一双迷蒙的漂亮眸子波光潋滟,“米洛完全不知道大公子在说什么,只是——” 冷冷的目光划过在院子里翻箱倒柜的人,米洛笑道,“还请大公子带着你的人抱成一团马上圆润地离开,脏了我的地方米洛还得洗不是?!” ------题外话------ 米洛:蛇蝎心肠?难道大公子不知道米洛最爱的就是这四个字? 012、最多活不过两集!【二更】 “妹妹在为兄面前又何必装!”甚至都未来得及深思她话里的嘲讽意味,苏清寒盯着米洛,眼里尽是愤怒的寒意,“他们的尸体呢?被你藏去哪了?” “尸体?大公子莫非以为我这是你的歆院还是什么乱葬岗或棺材坊,处处躺着尸体不成?” “你——!” 米洛兀自凉凉地笑着,打断了他的话,“请大公子别和米洛说话,米洛听不懂,而且在别人的眼中看来,米洛和一头猪吵架是一件很愚蠢的事。?” “猪?”苏清寒纵然是有再良好的教养定力,在她面前,也再伪装不了一副好兄长形象。 脸色阴沉至极,苏清寒眼神阴鸷地直视着她,连一声妹妹都不愿再叫,“苏米洛!你敢骂我?” 米洛闻言,却只是轻笑了一声,“大公子可不要歪曲了事实,米洛没有骂人,只是道出了事实而已。” “若你不是猪,你说你们是如何将我原本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薏院拱成这副模样的?” 她这小院虽是破败向来干净规整,此刻却就像是遭过劫一般,显得脏乱不堪。 只见小院一侧的墙角处才冒尖的野草此刻正歪七杂八躺在地上,叶子焉搭,明显是被人恶意凌踏过的。 而小院的另一侧,杂草稍少的那一块,原本搭在那里的晾衣竹竿却是被折成了一节一节的躺在了墙角。 本该晾在上面的今日刚洗净的衣物则全被抛掷到了泥泞水洼里,污水腌臜,已辨不出衣物本来的颜色。 别说,还真像被野猪拱过洗劫后的场面!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口头上吃瘪了,苏清寒也不想和她再多做口舌之争,只是,这一口气他是如何都咽不下去! “来人,给我把这个心如蛇蝎的毒女绑起来!”苏清寒被气得脸都绿了。 “是,大公子!”在他们旁边的随从闻言,迅速上前作势就要围上来。 米洛却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甚至向他又走近了一步,像是一点也不担心他们会把自己怎样似的,只是慢条斯理道,“不知米洛是犯了什么错,大公子要抓我?” “又是谁给你的权利让你动我?”米洛轻笑,笑中颇有一丝嘲讽的意味,“难不成大公子真以为自己就是这侯府的第一当家人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家丁都为她倒吸了一口气。 这女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牙尖嘴利半点不饶人! 苏清寒这下是真的怒了,怒得想一手掐死米洛的心都有。 苏清寒衣袖下的手早已握成拳,青筋暴起,然而,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即使他不想承认,米洛说的也是对的。 他不能动她,至少,现在的他还动不了她! 苏清寒拼命压抑着自己满腔的怒气,语气却还是生硬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苏米洛,若是你真的杀了人,为兄不会包庇姑息,必将你带到父亲面前向他请罪!” “米洛有罪米洛自当认,只是——”米洛挑眉,“大公子直接带人来搜我的小院,将我院里的东西拱的一团糟,恐怕有点不太合规矩吧?” 苏清寒语气更冷,“妹妹不要怪为兄多疑,苏寅苏戊自送你回院后就失了踪,有人指证妹妹在自己院子里杀了人,为兄为了还妹妹清白,自是要在你的院子里找一找的。” 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苏清寒语调一转惊讶道,“妹妹这样莫不是不敢让为兄搜一搜?还是说院子里真的藏了什么人?” 呵!装傻充愣谁不会!米洛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大公子若是想搜就去搜便是,米洛自是不敢阻拦。” 顿了顿,米洛微弯腰垂首继续道,“只是,大公子也说了,女子的清白尤为重要,如今你带了这么多人来搜我的薏院,若是大公子在我院中找不出什么能证明米洛杀了人院的证据,那又当如何?” 抬起头看着他,米洛的唇角牵起一丝凉薄的笑意,“总不能就因一句子虚乌有的诬陷就让米洛平白被人冤枉了不是?” 苏清寒冷嗤一声,“那妹妹是想如何?” 就等你这句话了,米洛抬手指着不远处的流湖,幽幽一笑,“米洛只有一个条件,若大公子找不出你口中所谓指向我的杀人证据,就自己跳下这流湖泡三个时辰,米洛就让你搜,否则——” 语调一转陡冷,“大公子现在就可以带着你的人滚了,想必侯爷已经叮嘱过大公子,任何人都不能来这儿找米洛的麻烦才是!” 她就是料准了没有侯爷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动她! 否则,府中的那些妖魔鬼怪不会让她相安无事地度过这几十日而没有任何动作! 苏清寒身边的人都是极识眼色的,往日里他只稍稍皱眉,他们就得在那儿抓耳捞腮地琢磨着又有谁惹了这位爷不痛快。 眼下这位爷显然正在气头上,免不得把气出在谁身上,他们可更得上点心时刻注意着点,免得自己遭了殃。 见苏清寒脸色铁青沉默不语,一名围着她的家丁立刻对着她大声斥道,“大胆!你竟敢对大公子如此无理!想死了不成?” 想死了不成?米洛冷笑,也不知怎么了,今天听到这句话似乎格外的多。 这侯府里的人真有意思,一句两句都是这样威胁警告人的话。 看来人命在这侯府也不值几个钱! 米洛转身直接给了他一脚,冷冷道,“我只要一日在这侯府,就是这侯府的三小姐,而你不过一个下人,见到我不行礼不说,甚至口出狂言,倒真是该死了。” 一脚算是她能给的最轻的惩罚了。 眉目淡淡,米洛转过身看向苏清寒,唇边泛起一抹淡笑,声音是冷的,“大公子,不知米洛说的对还是不对?” 苏清寒正欲发怒,苏甲却突然从屋内跑了出来,神色慌张。 只见家丁跑到他身边附在他耳畔小声说了些什么,苏清寒面上一惊,却很快归于无形淡漠 苏清寒看向米洛,“好,为兄就应了你的条件!” “看来大公子已经胸有成竹了,如此,你们随意,只是到最后大公子莫要反悔就成!”米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想收回刚才骂他是猪的那句话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啊!他不是猪,说他是猪恐怕连猪都不干! 米洛觉得自己都不忍心拿他下手了! 像他这种人,不用人动手,在电视剧里恐怕都活不过两集! ------题外话------ 猪:人家才没有这么蠢的猪队友~ 013、一味七漾引【一更】 苏甲只对苏清寒说了一句话,便让苏清寒立刻应下了米洛的条件。 他说,大公子,小的在床板间找到了一个黑色小瓷瓶,里面还有东西。 苏清寒原本就猜测苏寅苏戊是中毒而亡,如今找到了这个小瓷瓶,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验一验的。 苏米洛看着他们两人装模作样匆忙而去的背影,唇角扬起一丝抹冷冽的笑意。 看他们这直奔而去的方向架势,她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想到,想必是因为那家丁找到了那个小瓷瓶,苏清寒才突然答应得那么干脆的。 只是他以为那里面装的就是她取人性命的毒,也未免想的太简单! 若那真是什么厉害的毒药,她又怎会把它随意地扔在床上,让他轻易地找到! 苏清寒不会想到,那在小瓷瓶里面装着的,不是什么毒药,不过是一味药引,一味与他身上香漾相合的药引罢了。 漾香,主性香漾,在西戟的十毒中排名第四,是一种与痒痒粉药效相似的毒药,却又比痒痒粉厉害得多! 中毒者的症状就是身上奇痒无比,可与普通痒痒粉不同的是,若是中毒者身上的哪块地方碰了水,那块地方马上就会起包着脓水的大水泡,不挠就痒,一挠就疼,每一刻都在发作着。 十日之内若是不吃解药,全身就会溃烂而死。 也可以说是活活痒死,活活疼死! 漾香使用起来唯一麻烦的是,它的主料香漾需混合着七漾引才能发挥作用,单单一味香漾对人的身体起不了任何作用,无任何危害! 先前在他的歆院中两人遇到,那时,米洛轻捻着衣边,就已经催动了藏在她衣袂里的一味香——香漾。 香漾的香味极浅,常人几乎闻不出半丝香气,但它的侵染能力极强,不过一句话的时间就能将香漾成功种在他身上。 而正巧,那个小瓷瓶里装的就是香漾的另一味药引——七漾引。 虽然七漾引对寻常人来说就是一种普通白色粉末,无任何药效,也无毒性,但对已经染了香漾的苏清寒来说,那就不会让他好受了。 本来在他身上提前种下香漾只是想防范于未然,谁知道这么早就派上了用场! 她还担心着他们翻不出来,想不到现在事情走的这么顺利,想来也是苏清寒自己点儿背! 苏清寒从屋里出来时,米洛就站在月门处。 其他人也已经停止了动作,全部退到了小院外,原因无他,他们将这小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将所谓的尸首翻出来。 米洛站在月门处望着他,唇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大公子这眼角止不住的笑意,不会是在我屋里找到了什么宝贝吧?” 没有理她,苏清寒冷冷地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众人,“可有搜到什么?” 所有人都沉默着不敢搭话,将腰躬得更低。 苏清寒面色一冷,“言轻!” “回大公子的话,属下并未搜到任何可疑之物,请大公子恕罪!” 微蹙起眉,苏清寒看向米洛,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小瓷瓶,“妹妹,这是什么?” “就是普通的香粉啊。”米洛有些吃惊,“前几日这小瓷瓶不小心被我弄丢了,本来我还在纳闷它掉到哪去了,大公子是从哪里找到的?” 米洛装的极像,说的话也天衣无缝,但他的疑虑也不可能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打消! “香粉?”苏清寒笑了笑,顺手拔开瓷瓶的木塞往手心里倒了一点粉末,手指轻捻着放在鼻翼间嗅了嗅,“可为兄闻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香味?” “这种香粉香味极浅,米洛一贯不喜欢浓烈的香味,大公子闻不到很正常啊。”米洛沉吟片刻,而后道,“只是,大公子恐怕不知道,这香粉还有另外一种作用。” 苏清寒的眉蹙得更紧,“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米洛悠悠笑了笑,漫不经心道“这香粉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痒痒粉,不知大公子听说了没有?” “痒痒粉?”苏清寒下意识地扔了瓷瓶,却已经抑制不住自己体内的燥热,不由得低斥道,“你是故意的?” 呵,她就是故意的他又能拿自己怎么样! “大公子别紧张,米洛可不敢拿大公子怎么样。”米洛闻言,有些好笑,“不过是怕大公子忘了自己不久前说过的话,米洛才打算帮大公子回忆回忆而已。” 米洛轻描淡写道,“痒痒粉药性猛,发作极快,看大公子的面上,米洛勉强告诉你,它的解毒法特别简单,只需泡一个时辰的冷水不要让体温再升高即可,大公子刚才本来就输了,莫不是想反悔不成?” “你——”苏清寒哑着嗓子怒吼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敢算计我?!” 时间越长,体内燥热的感觉就越来越明显了,刚开始他还能压制一下。 可眼下,这毒已经明显开始发作了,他甚至已经抑制不住地想动手去挠了。 “不敢不敢。”米洛还在笑,笑中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这小瓷瓶是大公子自己翻出来的,也是大公子自己将粉末倒手上闻的,除了它属于米洛这一点外,其他皆与米洛无关,大公子怎的就怪到了米洛身上?” “你——!”苏清寒半蹲下身子,面容已经开始扭曲。 啊啊啊啊啊,好痒! 米洛看着他弯下身子痒的都快持不住的样子,唇边冷冽的笑意愈甚。 “大公子还是别做无谓的挣扎了,中了痒痒粉的毒,体温会慢慢升高,而随着体温升高,身体也会越来越痒,就算是定力再好的人恐怕也难以坚持——” 啊啊啊啊啊,忍不了了! 米洛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咚!”,在场所有人顺势看过去,只能看到流湖里多了一个扑腾扑腾的人影了。 苏清寒直觉得自己的体内燥热感好像渐渐被一股力量压下去,虽然这种奇痒之感还未消退,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却不知道,站在不远处的米洛正望着自己,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漾着多么凉薄的笑意和深深的嘲弄! 他果然比自己想象中的更蠢更容易忽悠,不过几句话,竟然这么轻易地就上了当! 米洛转身,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眸中笑意不减。 苏衍,我在这薏院等你! ------题外话------ 米洛:一头蠢猪再碰上点儿背,就可以放弃治疗了^o^ 014、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夜已渐沉,迷蒙的夜色中,这个小院显得愈加的幽静,却也异常的明亮。 米洛将院外游廊里的所有风灯都点燃了,照的小院游廊灯火通明。 而屋里却只点着一盏小油灯,微弱的光。 挂好风灯的米洛刚推门进屋,脚就顿在了原地。 只见临近窗牖的木桌旁,一道白影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那儿,面具早就被他摘下随意搁在了一旁,昏黄油灯下的他依旧眉眼如画,难掩一身纤贵风华。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她竟然一无所觉。 不同的容貌,熟悉的风格,米洛当然认得是他,随即转身出屋,心里还在腹诽。 这厮当时不是挺嫌弃她这破地方吗?现在怎么一天两天地往这儿跑,可真闲! “小丫头。”身后响起一道幽幽的男音,男子微微蹙眉,“为何一见着爷就走?你这是嫌弃爷了?” “没嫌弃你。”米洛转身白了他一眼,“你先等着,我去给你泡壶茶。” “还是小丫头暖贴人儿,知道心疼爷。”男子随即就换了一副笑脸,笑眯眯地望着她道,“你且快些,爷正好口渴了,在这等着你。” 米洛扶额:“……”变脸真快! 对他实在无语,然,她还是乖乖泡茶去了。 这家伙每次见到他说不上三句话他就要喝水,次次如此,若不是见识过那人的医术,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得了类似“渴症”的病! 不稍片刻,米洛手里拿着一只茶壶回来了。 在他对面坐下,米洛给他先倒了一杯,看着他动作不失优雅地大饮了一口,又将他瓷杯里的茶水添满。 这水明明才烧开不久,他竟是饮了一大口却一点也不觉烫。 而更让人奇怪的是,米洛就像对此已经习惯了一般,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米洛望着他挑眉道,“你大晚上跑我这来,不会就只是为了喝口茶吧?” “还是你懂爷。”男子看着她露齿一笑,复而又道,“看你将你这破院子弄的这般亮堂,难道不是猜到爷今晚会来,专门在等着爷?” “没等你。”米洛说的不咸不淡,“我是根本没想到你竟然还在洛城,拾伍和拾柒都未跟着你来,我以为你不会在洛城久留。” “拾柒还有别的事要她去做,那拾伍闲是在闲着,就是忒吵了些,一个男人话还那么多,爷嫌他烦,就没带他。” 米洛:“……” 他还有脸嫌别人吵嫌别人话多? 若真要算起来,他可是男人话多界的鼻祖! 她以前都怀疑过他是不是话多经常说的自己口渴! 米洛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却不像他每次那样都是大饮,只是轻呷了一口,可以看出,她是真的不喜欢饮茶。 两人就坐在靠窗的木桌旁,窗户半开着,时而有夜风灌进来,吹得映在窗纸上的人影摇摇晃晃。 许是想到了什么,米洛沉思了片刻才到,“池渊,这儿不是临城,就不怕有人知道了你的行踪找你麻烦?多少人可都在等着拿你的人头去换那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黄金是那么好得的?”池渊一脸笑眯眯,然,眸子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几个蠢透的人,竟然蠢到去爷的风雨楼买爷的命,若不是他给的价钱还算比较合理,爷肯定先要了他们的命。” “价钱合理?所以你就接了这桩买卖,下了杀帖?” “为何要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爷?”池渊轻瞥了她一眼,还有些不解,“爷这么值钱自然没那么容易死,不过就是下个帖的事儿,又不会少块肉,既然如此,有银子为何不赚?” 说好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米洛扶额,你说的这么认真,我竟无言以对! “不说爷了,说说你吧,小丫头。”池渊端着茶盏又饮了一口,漂亮的眼珠子鼓溜溜地转了一圈,笑道,“我猜,这一天不到的时间,你就给苏大侯爷找了不少麻烦吧?” 米洛望着他没说话,池渊将茶盏放下,悠悠地叹息了一声,“而你现下在等的人,应该就是苏大侯爷吧。” “你倒是什么都能猜到。”米洛这下倒是干脆,点点头,没隐瞒,“我在他儿子身上下了漾香,他要救他,就得来找我,而我,就等着他来找我!” “我就知道他回来了你肯定就安分不了”池渊眸光亮了亮,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看来你这小院今天似乎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快说说,爷想听。” “也没什么,今天就是让小灰饱餐了一顿。”米洛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这被翻的一团乱还未来得及收整的屋子,缓缓道,“小灰吃了两个人,他们来找尸体没找到。” 许是听到米洛说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条约莫五寸长短的灰色银斑小蛇从床的一角缓缓地爬了出来。 小灰很快就爬到了桌角,顺着它爬到了桌子上,爬到了池渊刚刚放下的茶盏旁,朝着他直吐舌头。 米洛撇撇嘴,这小家伙也太没良心了点,每次一见着他就忘了自己的亲妈! 池渊见着它唇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伸手挠了挠它的头,对它很是亲昵的模样,才抬头望向她兀自感叹了一句,“也是,小灰除了喜欢吃人心脏的癖好,毁尸灭迹的本事也是一流!” “只是,一出手就接连用了小灰和漾香。”池渊悠长的声线带着一丝疑惑和止不住的笑意,“小丫头,他们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惹着你了?” 米洛也在笑,笑的冷冽,笑的凉薄,“我虽不是真正的苏米洛,但也知道她曾经经受过什么,既然现在我用她的身体活了下来,她要向人讨的报我都会替她讨,他们现在就算什么都不做,在我眼里,也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更何况,他们今天竟然不知死活地动了云姑! “想不到你这小丫头这么睚眦必报!不过——”男子的唇角牵起一抹意味莫测的笑意,不疾不徐道,“据我所知,这苏府大小姐现在还未回府,怎么,你现在就打算要了他苏大公子的命?” “没。”说到这,米洛微蹙着眉,很是一本正经道,“我可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时时刻刻就想着如何要别人的命!” 池渊只是看着她,一脸似笑非笑。 他知道,她的话可没说完! 果然—— “好歹从你那儿学了百八十种毒术,都还没怎么派上用场,”米洛的声音慢条斯理,“现在正好可以在他身上一一试试,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玩法。”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池渊笑眯眯道,“他不知道,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了你这丫头啊,只能怪他自己蠢!” 他这实在太明显的幸灾乐祸,换来了米洛一记白眼,米洛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只是—— “呵。”米洛对面,池渊突然轻笑了一声,道,“他们来了。” ------题外话------ 米洛:这都写了三万字了为何还不见小顾男神? 沐沐:三万字也没用啊,写了这么多也才刚过了一天一夜而已…… 米洛:…… 015、侯爷,你舍得吗? 闻言,米洛轻轻一笑,“来的还挺快,不是苏清寒快扛不住了吧?” 池渊往后一仰背靠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谁知道呢。”池渊也在笑,却还是问了一句,“要不要爷留下来帮你?” 池渊嘴角含着点点笑意,然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就像,他嘴上虽说着关心的话,面上却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一般。 “若是我说要呢,你帮不帮?”米洛歪着头问道。 “不帮。”池渊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颇为严肃道,“爷就随口那么一说,你何时见过爷管别人家的闲事?爷只管你死与不死,至于你要讨的仇可别指望爷,爷懒!” 宅斗什么的最让人讨厌了,还没有杀人游戏好玩,他可不感兴趣! 被人拒绝帮助原应该生气不满,米洛却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勾唇淡笑,“这才是你池大爷的做事风格。” 他的做事风格,不救难死之人,不帮容易之忙,只做雪中送炭之事,不行锦上添花之为。 这类人,看起来狭隘自私,先己后人,却是她极其欣赏的一类人。 亦或者说,她自己就是这类人。 果然,片刻之后,小院外隐隐有吵杂声和脚步声传来,声音很杂,她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米洛打开房门刚站到廊下,便瞧见月门处一位管事模样的男子带着十几名的家丁正朝这边走来。 侯府管事苏重很快就来到了米洛面前,直视着面前表情淡淡冷然孑立的米洛,道,“苏重奉侯爷之命,请姑娘到歆院去见侯爷,姑娘请——” 话落,家丁们刘迅速上前围在了米洛两侧。 很显然,若是她不想配合,他们随时准备动手用另一种手段将她“请”去。 米洛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没有任何动作,倒是极其顺从地跟着他们走了。 然,谁都没有注意,这时的她唇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就连在他们穿过小院游廊时从小院里随即闪出的那一道白影,也是无人察觉! 歆院,厅子里。 苏衍一脸阴沉地坐在主位上,一个拳头正握的死紧,他狠狠地捶了一下茶案后才望向就站在门侧的的苏青,面上极其不耐烦,“苏青,人来了没有!” “回侯爷,还未!” 苏衍一张脸更是阴沉了一些,却终未再说什么,只是他垂在一侧被衣袖掩住的一只手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米洛进这厅子时,是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进来的。 一道道目光复杂,或鄙夷,或不屑,或嫌恶,或狠厉。 却除了那一道来自苏衍的狠厉目光外,所有的,都只是嫌恶鄙夷。 不是为了苏清寒的受伤而憎恨她,甚至对他,他们甚至没有任何的心焦心疼。 所谓表现出来的不屑嫌恶,也只是因为她是米洛,因为她的容貌,而已。 真奇怪,厅子里的所有人,除了苏衍,好像都只是为了来看一出好戏而已。 便是那坐在侯爷身侧一直垂眸品茗的大夫人,都恍若毫不在意。 米洛抬头,极快地将在场所有人极快地扫了一眼,心里就大概有了个谱。 只见苏衍坐在主位上,大夫人坐在他身旁,另两位姨娘分坐两侧客位,公子小姐则恭敬地站立在了两侧。 侯府内院所有人差不多都在这了,独独缺了一个她最想见到的苏泠月! 唉—— 苏衍一双猩红的眼盯着静立在厅子中央的米洛,面上却还在尽力压制怒气。 旁侧内室里隐隐有男子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传出来,苏衍咬咬牙,不想拐弯抹角,直接低吼道,“苏米洛,把解药交出来!” “侯爷是凭什么认为,你费点口舌就能让米洛把东西乖乖交出来?” 又是哪来的自信,他一句咬牙切齿地话就能让她乖乖听话?! 呵,可笑! 苏衍面色极为阴沉,便连声音都似夹杂着暴风骤雨,“那你信不信,你若再多说一句,本侯现在就可以让人剁了你?” 这是第一次,竟然有人敢对他这样说话! 就连当今王上对他都是礼让三分,而她竟然敢!敢如此大逆不道! “米洛十分愿意相信侯爷所说的话,只是——”与苏衍的狂躁阴鸷极为不同,米洛粲然一笑,无视了所有人眼中的惊诧错愕,悠悠反问,“侯爷你敢吗?” 顿了顿,她慢条斯理地继续道,“当然,也可以换句话问,就为了一个大公子,侯爷,你舍得吗?” 一句反问,苏衍蓦地将衣袖下的拳握的死紧! 所有人都瞪大着眼看着她,看着她面色从容地与侯爷对峙,面目错愕,一副受了惊吓不小的样子。 大夫人也在此时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闪着些许异样的光,却是一闪即逝。 苏衍没有回答她的话,厅子里陷入短暂的死寂。 那些姨娘公子小姐守在一旁甚至都屏着息不敢出大气,有些后悔今晚来凑这份热闹了。 看侯爷这脸色,被她气得估计真想杀人了! 沉默了好半刻,苏衍才道,“你想要什么?说!”是妥协。 众人更加惊讶加好奇,侯爷是舍不得什么?竟然能让他忍下这口气妥了协! ------题外话------ 换封面了,哈哈哈,还是编编眼光好(~ ̄△ ̄)~ 016、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云姑!”米洛直直地望着他,语气微沉却不冷冽,“我知道云姑现在在你手上。”算是将身上的冷意收敛了一些。 “只要侯爷下令放人,且给侯府加一条规矩,没有米洛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踏入薏院,包括侯爷自己,违者随米洛处置,米洛就去救人。” 苏衍看着她怒极反笑,“若是本侯不答应呢?” “不答应啊。”米洛垂眸似是认真地想了想,“那就由大公子自生自灭好了。” “如此痛苦煎熬的人又不是米洛,将救人的时间拖得久米洛是无所谓的,就是不知道苏大公子受不受得了!”说完还像模像样地叹息了一声。 闻言,苏衍脸色很是铁青,便连说话都是咬牙切齿的,“所以,就为了一介低贱下人,你不惜对寒儿下手?他可是你的亲大哥!而且,他死了你也活不了!” “侯爷现在才想起来装软卖惨是不是有些太晚了?更何况死又怕什么,米洛死了不是也活过来了么?”米洛抬头望着他一脸似笑非笑。 先来硬的,实在不行才想起来打什么狗屁感情牌,放软姿态装傻卖惨,当我米洛这么好忽悠? “还有——”米洛淡淡地补充着,“在我这儿,云姑的命可要比这侯府公子小姐的命贵重的多,所以,别拿他们低贱的命跟她比,他们还不配。” 话落,米洛清冷的目光扫过厅子里的人,无一例外地看见那些姨娘公子小姐的脸色变得又青又白,唇角微勾勾起淡淡的嘲讽。 似乎一句话就得罪了所有人? 然而,米洛却不在意。 她可记得,当时苏米洛蜷着身子在地上疼得直打滚儿时,这些所谓的公子小姐可都站在旁边看笑话的可起劲了! 对他们,还真谈不上什么得罪! 只是,他们不敢说什么,可不代表苏衍就能忍。 只见苏衍拍桌而起,怒道,“苏米洛,你再出言不逊,当真以为本侯不敢杀你?!” 我就算现在不能拿你怎么样,但总有一天,你没了任何用处,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拍的声音之大,让在场看好戏的人身子抖了又抖! 然而,米洛却只是直视着他,眉间似有笑意,毫不畏惧。 她就喜欢看他看不惯她却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米洛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给他一颗将他毒哑,然后专门去气他,看他在那儿气得直叫唤却又说不出一句话而无可奈何的样子,想想都觉得比直接气死他更爽! 看她一副安静站在那儿不敢再说话的样子,苏衍的满腔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 米洛还正想着,就听见苏衍沉沉说道,“本侯答应你,你去给寒儿解毒,稍后本侯就会让人将那老奴放了!以后也不会再有人去薏院找你麻烦,如此,你满意了么?” 他的面色很沉,说话间都带着不甘愿,可以看出他是极其不情愿说出这番话的。 然,他还是答应了,这说明他的确是真的很看中在意自己那个儿子的。 只是,反观大公子的亲生母亲徐香凝,一直在那儿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和那些看好戏的人心思不同,可与苏衍的关心焦急也不同。 米洛有些糊涂了,她是不是装的也太淡定了点? 搞不懂啊搞不懂!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米洛勾唇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不满意,但勉强接受,米洛答应救人,就麻烦侯爷带路了。” 内室里,米洛见到了躺在床上双目圆睁、面部扭曲、目眦尽裂的苏清寒。 他的口中塞了布条,四肢也被绑在了床沿上,想必是怕他挠。 苏清寒斜眼看了她一眼,似乎是从心理上身体上都惧怕了自己眼前这名可怕的毒女子,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甚至开始痉挛。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要走,他要离这个可怕的女人远一点! 然,米洛并未太过靠近,甚至毫无给他诊脉的打算,只是向床榻走近了几步大致看了一下他的情况,就出了屋子。 外堂里,正坐着两名身着官服的老者,看样子许是从王宫里请来的御医。 米洛出来,从衣袖里取出了两个红白小瓷瓶,又从中各倒出了两粒大小不同的药丸,交给了其中一位御医。 “给大公子放一碗血,让他活和着血将两粒稍大的药丸服下,待他脉相平稳面色红润后再将那两粒稍小的药丸让他和水服下,顺序、药丸、药引一种都不能错,记住了么?” “好好好——”两人看了一眼面色沉静地站在一旁的苏衍,见他没说什么,拿着药丸赶紧进去了。 苏衍对她还真放心,就不怕她在药里做什么手脚! 而米洛的确也没做什么手脚,便是连这为他解毒的配方步骤,也是根据苏清寒的面向气色认真考虑才下的。 只不过,这么做倒也不是真想救他,就是为了方便自己下次拿他下毒解毒而已。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两名御医从房间里出来,而出来时,面上是带着喜色的。 一名稍显年轻的御医胡之恒道,“恭喜侯爷,贵公子已无事身上的红疮大泡已经全消,贵公子现下已经睡下了。” 苏衍闻言立即进了内室,胡之恒则连忙跟着进去了,怕再出什么差池! 整个外堂只剩下了米洛和另一名稍显年长的太医二人。 薛仲恺并未跟着苏衍进去,而是来到了米洛面前,身子躬了一躬,看着她激动道,“老朽薛仲恺见过姑娘,姑娘真是好医术!” 他绞尽脑汁花了一下午再加一晚上的时间连他是中了什么毒都诊断不出来,她竟然轻轻松松就将她解了! 医术如此之高,她才是他的前辈啊! 想到这,薛仲恺又躬了一躬,“恕老朽冒昧问姑娘一句,大公子中的那毒,可是西戟十毒之四的漾香?” 他只当她既然能解此毒,必然是知道这毒是什么。 却不知道,米洛才没有什么好医术,那毒就是她下的,自然知道如何解毒,也知道这毒的名字,只是—— 似乎觉得自己的请求是有些强人所难,薛仲恺忙道,“姑娘若是不愿说,老朽不敢强求,就是好奇——” 他正说得激动,米洛却是倏地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薛大人想的即是。” ------题外话------ 首推在排队啦,好开森~~~ 017、与侯爷可有关系? 他几乎已经猜到她是要拒绝了,却不成想,米洛却是倏地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薛大人想的即是。” “想的即是”,就已然代表着他说的是对的。 苏清寒中的毒,便是西戟十毒之四的漾香! 薛仲恺因有些吃惊,瞳眸下意识地瞪得颇大,看起来有些错愕,随之马上就转化为了激动兴奋。 “想不到在老朽有生之日,竟能得见西戟漾香与能解漾香之毒的人,姑娘一手如此了不得的医术,莫不是师承医圣曜羽?是西戟人?” 边说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薛仲恺蹙眉道,“哎,不对,看姑娘面相,老朽为何觉得如此眼熟?像是——” 米洛倏地开口,却是一句颇为无关紧要的话,“想不到薛大人对毒药还有研究,果然是博闻强识,米洛甚是佩服。”就像是在故意找话打断他似的。 米洛在说这话时是笑着的,眸子里却尽是冷冽。 薛仲恺却毫无察觉,被米洛岔了话,一时之间也忘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便只好顺着她的话谦虚道。 “不敢不敢,老朽一直对西戟十毒极其好奇,却难以得见,今日一见其中之一果然不同凡响,这可真是要感谢米洛姑娘,让老朽此生有幸竟然能一偿宿愿!” 苏衍已经从内室里走了出来,米洛正与薛仲恺说着话,抬头间就正好对上苏衍深沉的视线。 视线交错的瞬间,米洛没有错过在那一瞬间他眼底闪过的光和那一抹杀意。 然,米洛感觉得出来,那杀意,不是对着自己的。 果然,苏衍并没有对米洛疾言厉色说些什么,甚至再没有看她一眼,而是径直来到了那两位御医的面前,“两位大人请跟我来。” 薛仲恺对米洛再躬了一下身,道了一句“老朽先行告辞了”,才跟着苏衍出了小楼。 几人出了歆院,穿过了迂回绵长的游廊,苏衍缓步走在他们二人左侧,朝着他们温和道,“今日之事真是劳烦两位大人了,本侯已在府中设宴,以此来答谢二位大人对犬子的救命之恩,还望两位大人莫要推辞。” 话说不出来原本并未有什么,然听在耳里当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苏衍这一句话,对那位姑娘只字不提,将这功劳全部推在了他们二人身上,让薛仲恺实在有些猜不准那是为何。 是以,薛仲恺垂首颇为恭敬道,“侯爷的好意我二人心领了,只是,贵公子的病我二人实未帮上忙,一切全凭那位姑娘医术了得,侯爷要谢,还是好好答谢那位姑娘罢。” 然,他说话的语气却是与他的恭敬动作大相径庭。 闻言,苏衍拧眉冷冷地盯着薛仲恺,面色有些寡淡。 胡之恒见罢忙道,“王上听说贵公子突患恶疾也很是担忧,今日所做乃我二人份内的事,侯爷不必挂怀,如今贵公子已无事,我二人还要回宫向王上复命,实在不敢多留,还请侯爷见谅!” 苏衍的面色缓和了一些,眉目间带着浅淡的温和的笑,一副谦和有礼的翩翩儒雅君子模样,“如此,本侯也不强求,改日再亲自登门道谢,两位大人这边请,本侯送两位大人出府。” 胡之恒心下松了一口气,“有劳侯爷了。” 先下已过亥时,寻常人家怕是早已闭户歇息,侯府整座大院却是被满院的风灯照的通亮。 苏衍送两位御医出府,并未带家丁,只带了常年不离他左右的苏清一人。 然,苏清也并未靠的太近,只是在他们三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三人原是并侧走着有两句没两句地聊着,薛仲恺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有些沉默。 熟不知,他沉默了愈久,苏衍眼中的晦暗就愈深。 走着走着,苏衍突然转了身看向他们,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不知两位大人对犬子今日突患的怪疾有何看法?” “说到这里——”胡之恒唇角的笑意敛起,一本正经道,“胡某想提醒侯爷一句,近几日侯爷还是多加小心为好,怕是有人要对侯爷不利。” 苏衍脚步一顿,瞥了他一眼才道,“胡大人何出此意?” “侯爷勿怪胡某多虑,只是大公子的病,胡某虽未诊出什么,却也可确定大公子是中了毒,而下毒之人手段狠辣,怕不是单单针对贵公子一人。”话点到为止。 话多则错,胡之恒知道万事皆不能将话说透。 却不知,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苏衍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稍纵即逝。 只听得他语气颇为温和道,“胡大人恐怕多虑了,犬子只是突患恶疾,与毒无甚关系,还望胡大人莫要在王上面前妄语,给王上徒增烦忧!” 胡之恒顿时变得有些惶恐:“……”有些摸不清苏衍的心思。 “那侯爷,恕薛某冒昧问一句——”一直沉默的薛仲恺却在这时突然开了口,颇为迟疑地问道,“那位为贵公子诊病的姑娘,与侯爷可有关系?” “薛大人为何突然这样问?”闻言,苏衍微微拧了眉,眉目间的温和也稍淡了一些。 “侯爷勿恼,薛某只是觉得,那位姑娘——”稍顿,薛仲恺继续道,“与一年前侯府病逝的三小姐的容貌颇为相似。” 一句话,苏衍的脸色骤变。 衣袖下的拳头握的死紧,苏衍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就在这时,有一家丁从院外匆匆而来。 神色之间是显而易见的慌张,家丁慌忙喊道,“侯爷!侯爷!府外有人来了——” “好好回话!是谁人来了!”苏衍怒喝。 因跑得过猛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家丁大口喘着粗气,话说的断断续续,“左相大人,是左相大人!他现在就在府门外!” 苏衍的眉蹙得极紧,左相白暮?他怎的来了? 却不料,家丁的话其实还未说完,只听得他大喘着气继续道,“还有,还有太子殿下,与左相大人一起来的!” 苏衍大惊:“!” ------题外话------ 在火车上用手机登后台,真tmd操蛋—_— 018、不会是米洛的血吧? 歆院,米洛出了小楼,就看见徐香凝与燕姑正站在前方不远的树下。 两人的身形隐在树下,夜色晦深,但不难瞧出,燕姑正四处张望着,徐香凝的视线却一直未移开小楼门口。 唉,当真是冤家路窄! 米洛这般想着,脚步却是未变。 她还没有躲麻烦的习惯,更何况,她信奉的处事原则是,你不解决麻烦,麻烦就会来解决你! 燕姑见米洛走近,忙走上前去,道,“姑娘且慢!” 见米洛停下,燕姑才继续道,“夫人想与姑娘说几句话,稍候老奴可以将姑娘送回歆院,不会耽误姑娘多长时间。” 闻言,米洛浅浅笑起来,“米洛倒是不知道自己与大夫人还有何话可说。” 她的语气算不上恭敬,甚至还有些不善,燕姑下意识蹙眉就想出声呵斥她一句。 徐香凝却是朝她摆了摆手,温声道,“燕姑,不得无礼。” “是,夫人。”燕姑只能将一切快要出口的话咽回,退到了一边。 没有抬步走开,米洛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夫人脾气真好。” “只是——”顿了顿,米洛的语气稍转凌厉,“米洛颇为好奇,对外人似乎永远都是一副温和模样的大夫人,对自己的亲身儿子为何倒显得不尽上心?” “不尽上心……”徐香凝沉吟片刻,才看向米洛,温和道,“那依姑娘所言,又何谓上心?” 何谓上心?呵! 米洛的面上浮现一丝玩味,“夫人既然能问出这种话,就已然表明了夫人对待大公子的漠然态度了。” 徐香凝没有一丝愠恼,便连眉目间温和的笑意都不曾减一分,她只是道,“姑娘倒是直接。” “直接不好吗?”笑了笑,米洛有些漫不经心道,“人活着本来就不容易,整天挖空心思地算计人、连说话都要拐弯抹角,岂不更累?” “姑娘说的是。”徐香凝神色不慌不乱,反而笑得坦然,“那么姑娘觉得,若是一个人,就算累极了也要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她又岂会听不出她的话外之音? 只是,若能一生平安喜乐,又有谁想永远活在人心算计之中而惶惶不可终日呢? “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意义,都有自己的坚持,却大多有着同一种追求,无非是‘平安、安逸、快乐、幸福’,可这每一个词都与‘累’无关!” “至于夫人说的,就算是累极了也想要活下去,自然并不是只是为了简单地活下去,我想——” 稍顿,米洛抬眸看着徐香凝,倏地笑道,“夫人心里,想必有一位恨之入骨的人吧。” 拼命地装出一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样子,将自己的情绪全部隐藏,而唯一能支撑她这样做的,除了爱,便只有恨了。 恨,是这世上最伤情的东西,也是一个人想要活下去的最消极却也最有效的动力! 就像曾经的苏米洛,若不是她的恨意太强烈,便不会有现在的米洛! 想到此,米洛垂着眸兀自感叹了一句,“夫人现在这样,绵里藏针、心机深沉得如同一块光滑的石头,没有棱角作武器,也没有疵口作软肋,活得的确很累!” 倒不如她,见谁不顺眼,给他一毒或一刀都可以,干净利落心里还舒坦! “听姑娘说话果然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姑娘心思玲珑剔透,倒是将我看得透彻。”一双眸子满是别人看不懂的深意,徐香凝没有否认,反是大方承认道,“那姑娘何不再猜猜,我恨的是谁?” 怎么说到这了? “我不想猜。”米洛拧着眉淡淡道,“人心本就难剥,更何况还有皮包骨,夫人恨谁也好,想害谁也罢,只要不影响到我,皆是夫人自己的事,只是,米洛还想提醒夫人一句,别借我的手杀人,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讨厌无端成为别人手里的刀。” 借刀杀人这一招用在谁身上都可以,但想用到她身上,没门! “姑娘说的是。”徐香凝点点头,眉间的温和消去了不少,“只是,我今日找姑娘,并未想对姑娘不利,也不想借由姑娘的手除掉谁,只是想向姑娘求一味药而已。” 闻言,米洛神色无波,只是淡淡道,“我想夫人怕是忘记了,米洛早前就对夫人说过,我这里没有夫人想要的东西,夫人怕是找错人了。” 徐香凝朝着米洛淡淡一笑,随后低头朝她垂首道,“不,这位药,只有姑娘身上有。” 大夫人的话刚落下,米洛便隐隐听见树上有树叶骚动的声音,与微风吹过树叶轻轻晃动的声音无异,却又有一丝常人不易察觉的异样。 米洛对于这些一向敏感,只是—— 米洛看着徐香凝,看着她一脸自然的表情,平静无波,明显就是没有发觉到任何的异样。 想到这里,米洛唇角牵起稍显叵测的笑意,抬眸直盯着徐香凝突然问道,“夫人想要求的药,不会是米洛的血吧?” 燕姑有些怔愣,徐香凝也沉默了好半晌,米洛才听见她淡淡道,“是。” 019、左相白暮 米洛似乎一点也不讶异,更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只是看着徐香凝慢悠悠道,“一滴还是一碗?” “需小半碗。” “成!”米洛很干脆,“米洛明日辰时之前便将夫人要的东西奉上,夫人觉得如何?” “姑娘似是一点也不好奇我求的药用在何处?” 闻言,米洛只是微挑着眉看着她,气定神闲道,“不管是用在何处,它都帮不了夫人什么,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那是她的血,她只要稍稍动点脑筋便能猜到徐香凝想做什么。 可是她也知道,徐香凝先下想做的事是无论如何也成功不了的。 只因,现在的米洛,身上多了一盅蛊,她的血,已经不是干净的了! 听到她的话,徐香凝也沉默下来,似是思考她话里的深意。 树上再没有传出一丝异样的声音,就像刚才那一点点异动只是她的错觉,米洛也觉得无趣,朝徐香凝摆摆手道,“好了,大夫人想说的话应该已经说完了吧,米洛还有要紧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米洛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的时候也一直在注意着自己的周围。 她那时明明觉得树上有人息存在,却在下一瞬再觉不出半分,真是见鬼了! 她还以为是这侯府的暗卫,本来想给徐香凝找点麻烦的,也没啥用,倒是套出了她的话,她竟然是想要她的血,呵呵! 只是,徐香凝那个恨之入骨、想要对付的人是苏衍? 米洛撇撇嘴,唉,管她了,敌人的敌人也算半个朋友不是? 她胡乱想着,却不知,等她的身影从歆院的月门拐角消失时,那棵树叶浓密的大树里,一道青色人影从浓密的树叶倏地闪出,却很快消失,没留下一丝影踪。 米洛穿过游廊走到花园中央,远远便瞧见那个明目张胆地斜坐在假山怪石上的白色身影。 米洛走上前去,挑眉道,“你怎么还没走?” 男人的声音慢条斯理,“突然发现了好玩的,怎么,要不要一起去?” …… 偌大的侯府前厅,厅子里点了六盏灯,将整个厅子照的极亮。 而此时厅子的主位上,正坐着一名身穿绣着四龙纹的杏黄色绸袍的年轻男子,面如冠玉,姿态闲雅,眉宇间都透着显而易见的尊贵与傲气。 男子正端着茶盏,用茶盖轻拨着茶水面,待拨开了漂浮在面上的零星茶叶才放到嘴边轻呷了一口,而后颇为漫不经心地道,“本宫听闻贵公子染了恶疾,不知贵公子现在可有好些了?” 只见苏衍对着他很是恭敬道,“犬子已无事,多谢太子殿下挂心!” 顿了顿,又颇为谨慎道,“就是不知,殿下深夜来此,是有什么要紧事?”说完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似乎对他很是忌惮! 也难怪,如今王上恶疾缠身,终日卧榻,朝堂更是明争暗斗风云诡谲,几大派相互对立相互排异。 而定北侯苏衍现在虽未公开站派表明立场,可谁都知,他定要站在三皇子那边的。 而站三皇子一派,便意味着,他与太子顾珩对立。 如今顾珩突然纡尊降贵造访,他自然不能大意! 更何况,他还是和白暮一起来的! 而谁人不知,定北侯苏衍与左相白暮一向不和。 就眼下这情况,他宁愿相信是来者不善! 苏衍的话说完,厅子里边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之中。 顾珩只是专心饮茶,显然没有回他话的意思。 苏衍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却就在此时,一道悠长的男子之音倏地响起,“侯爷勿要多心,是本相听闻贵公子突染恶疾,侯爷很是忧心,才邀殿下一同前来问候侯爷的。”声音温润好听,低缓绵长。 出声的是另一位坐在客位上的男子,即,在这侯府最不得待见的左相白暮。 一身黑衣也掩不住他的风姿特秀,风姿绰约,好似翩翩浊世佳公子,甚至比芝兰玉树的顾珩还要俊美三分! 只是,即使他俊美得令所有人暗暗惊叹,他的身边,却始终围绕着一股凉薄的气息。 屋顶上,米洛缩在暗处,手指着那个男人,看向池渊眉目轻挑,似是在问,他是谁? 那人一看就不见简单! 池渊自是懂她的意思,顺着她的手看下去,略微沉吟道,“他既然称自己为‘本相’,再配上这容貌,应该就是东离左相白暮了。” 他的气息掩藏得极好,便连说话都让厅子里的人听不出任何异样。 只是—— 闻言,米洛微蹙着眉,也将声音咬的极低道,“白暮?哪个白暮?” 熟不知,坐在下面被她正讨论着的男子轻捻着茶盖的手蓦地一顿。 然,他并没有任何的动作,便连轻捻茶盖的动作都没有一丝异样,神色无波,眉目淡淡得让人根本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笨蛋丫头,你别说话!”池渊被她搞得颇为无奈,甚至有些咬牙切齿道,“你还想不想好好的看戏了!他的实力可不在爷之下,被他发现别怪爷保不了你!” 好吧……米洛冷冷瞥了一眼池渊,却也没再说话。 半天再没听到动静,池渊看着她一副冷酷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好吧,爷就好心告诉你,他的那个白暮,就是白光暮色的白暮。” 顿了顿,池渊想到了什么,又再次咬牙切齿道,“那厮特难缠,爷有几次想去左相府串门可连门都没进去!” 当然,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那厮每次与他交手,都是隐在暗处的,是以,他连那左相长的是何模样都没看清。 不过,为了保留他在小丫头心中伟岸高大的男神形象,这种话他自然不会告诉她的! 却不成想,米洛只是用眼角斜斜地瞥了他一眼,而后又似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道,“原来是在他手上碰过壁,怪不得你这么怕他了!” 池渊:“……” “而且——”米洛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一西戟人,没事跑东离的左相府去串门干嘛?还串了几次?” 池渊:“……” ------题外话------ 出来了好多人那,就是没有小顾离那,哈哈哈哈哈哈 020、主要看气质! 池渊现在很想教训一下这个没大没小的臭丫头。 很想很想。 然而他也只能想想而已。 打也打不得,现在骂也是时机不对,池渊咬咬牙,只得忍了。 米洛看他被噎得一副跟吃了苍蝇样的扭曲表情,也没继续问下去。 其实米洛也只是随口问问,没打算从他嘴里套出什么话。 池渊去左相府肯定不是简单地串门,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待有一日,他自会告诉她的。 现在也急不得! 米洛正沉默,池渊却倏地开口,“你说你怎么就没注意到厅子主位上坐着的那位男人呢?笨蛋丫头,那才是爷今晚带你来看的戏重头好不好!” “没注意…”经他这么一说,米洛才看向那位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看了好半晌才默默说了一句,“不要怪我,是他自己存在感太差…” 池渊看看白暮又看看顾珩,颇有些无语道,“……臭丫头你竟然是颜控?!” 美色当前,所谓的东宫太子都被直接忽略了…… 哎,不对不对,池渊猛然想起来,自己每次见她时带的面具都是美至绝美的,也不见她露出半点花痴样啊! “我可不是你!”米洛隐在黑暗里,嘴角抽了抽,“主要是在那白暮面前,那男子气势太弱了,特别容易让人忽视。” 说她颜控?笑话,她是那么庸俗的人吗?! 她才不是他那个重度颜控,就喜欢美人皮! “你说的对。”池渊略微沉思了一会,点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话,“在白暮面前,那男子即使贵为东离太子,气势也还是压不住白暮的冷冽气势啊。” 冷,则自成强大气场, 就连米洛也不得不承认,白暮竟凭着一股冷冽干净的气质生生压了顾珩几筹! 想到这,米洛在心里默默腹诽了一句—— 果然,论一个男人的存在感,不仅要看容貌,主要还是要看气质! 尤其遇到另一种可能——容貌气质双碾压,会瞬间被秒成渣有木有! 厅子里,片刻沉默后,顾珩轻啜了一口茶,又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抬眸看着苏衍忽然问了一句,“苏侯今日才回帝都,可否听说了父王要为九弟选亲这件事?” 苏衍心下惊疑顾珩为何要对自己说这种话,却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回殿下,老臣略有耳闻。” “嗯。”顾珩轻轻应了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本宫听闻令千金貌若天仙、温婉贤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更是样样精通,而九弟也是人中龙凤——” 然,他的话还未说完,竟是被苏衍急斥生生打断,“小女与三皇子已有婚约,望殿下明鉴!” 顾珩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他要将这侯府大小姐、苏衍的掌上明珠苏泠月与那什么九殿下配成一对。 只是,苏衍的意思似乎说的更明显,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位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鬼殿下! 这东离国谁人不知,宫里只有七位皇子一位公主,而对于那位所谓的九皇子,不知任何来历,突然出现在宫里,就算身份是位皇子,谁敢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暗处,池渊幽幽感叹了一句,“想不到他还真是宠爱他那位嫡长女!倒是敢为了她冲撞太子殿下!” “呵!宠爱又怎么样?该死的人他最后照样保不住!”米洛微垂下眼睑,微翘的嘴角冷冷的笑意。 “也是。”池渊点点头,应和着。 反正他是相信她算计人的能力的。 忽而,池渊眉心蹙起,一手下意识去摸佩在腰间的剑,另一只手则轻揽着米洛的肩,也不管厅子里的人还在继续的对话,一脚轻点,掠过假山,两个人便稳稳地落在了花园里。 “怎么了?”米洛的脚刚踩在了青石板路上,余光便瞥见一道青影从身侧掠来,速度快的让她根本反应不及。 等她反应过来时,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已经缠斗在一起了。 两道身影似乎都无意将她牵扯进来,米洛安然无恙地站在战场外围,蹙眉看着眼前缠斗的两道身影,眉心拧得极紧。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那道白影她自然是谁,只是,这另外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男人,是谁?难道是侯府的暗卫? 米洛想将那人看清,可是他移动的速度太快,根本瞧不清他长的是何模样,甚至连他们二人过手的招式都看不清,只能看出这些招式所蕴带的凌厉杀意。 厅子里,苏衍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动静,皱眉道,“苏青,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属下遵命!” 白暮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眉目淡淡,顾珩则是紧紧盯着面前始终保持着云淡风轻的白暮,眸色深深。 苏青不消片刻就回来了,只是眉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 也不知他附耳在苏衍说了什么,苏衍竟是立刻从客位上站了起来。 顾珩斜睨了他一眼,“苏侯这是怎么了?” 苏衍正想着如何给个说辞先离开一下,一道悠悠然的嗓音竟是再次响起。 “殿下,想必我们真是来巧了。”只见白暮端着茶盏放在嘴边轻呷了一口,突然道。 “哦?”顾珩漫不经心地瞥了苏衍一眼,又看向白暮,作出了一副很是惊讶地样子,道,“左相为何这么说?” 白暮几不可见地笑了笑,颇为恭敬道,“回殿下,侯府今夜似乎很是热闹,我们正赶上了一出好戏,不是巧么?” “好戏?”顾珩也笑起来,“那真的是巧了。” “本相对那场好戏很是感兴趣,殿下要不要同本相一起去瞧瞧?” 苏衍蹙着眉冷冷地看着他,只有危险的杀意在他的眉宇间蔓延。 顾珩也在看着白暮,不言一语,随后才颇为赞同地微微点头,“如此也好,本宫就随左相去瞧瞧。” ------题外话------ 沐沐:殿下殿下快出来,这儿有人嫌弃你! 顾离:嫌弃?既然嫌弃像本殿这样的人,便赐一百个乞丐给她好了,应该就不会嫌弃了。 苏泠月:…… 021、过来让本宫瞧瞧 花园深处,一青一白两道身影还在相互纠缠着。 两人的身手不相上下,没有一方罢休,自是打的难解难分。 青石小路的拐角,隐隐有火光传来,米洛蹙眉想着,怕是这儿的动静将那厅子了的人给惊动来了。 那厅子里的人来头都不简单,更何况,池渊的身份太过特殊,现在绝对不适合让他暴露在众人面前。 米洛也知道现在的处境对自己颇有些不利,然,将池渊牵扯进来似乎会让事情更麻烦! 毕竟,就她一个人,苏衍也不能拿她怎样。 更何况,若是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恐怕苏衍自己都会想好说辞为她开脱! 这般想着,米洛在袖子里摸了摸,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小心!”只见米洛突然大喊了一句,下一瞬,便伸手一扬往空中扬了一把白粉! 白粉量不多,分散得却极快,一道青影的身形在空中晃了晃,出剑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 挡了一剑凛冽的杀招,男子极快地往旁边闪了一下,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 下一瞬,空气里有男子低低的笑声传来,“琉璃香么?有意思。”声音悠扬清朗。 池渊抬眸,便对上一双墨幽深湛的眸子。 那双眸子精致而又冷冽,却漾着与之凌厉目光相矛盾的淡淡笑意,眨眼的瞬间便带着稍稍的魅惑。 池渊的动作就在那一刻顿住了,他握着利剑的手微微一抖,看着不远处的他,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却就在池渊怔愣的这一瞬间,一柄长剑正直直而来,伴随着还有一道清朗的男音,“咱们继续,本公子还没打过瘾呢!” 池渊慌忙间收神,却没有再以剑相迎,竟是堪堪避开地收了剑。 男子立即就皱了眉,颇有些不爽,“怎么不打了?”说着继续,招招亟释甚至比开始更加凌厉。 然,池渊却就像不想再跟他打了一样,只是一味地避开他的攻势,没有抽身快离,却也没有再拔剑出招。 “说,你是谁?不说清楚我不跟你打!”池渊闪身退到一边,悠然语调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清清凉凉的冷意。 “我是谁?你是说名字么?白故,本公子的名字,怎么,可以打了么?” “白故……?”池渊张张嘴,却发现自己再说不出其他的话。 米洛站在对面,几乎看清他眸里闪烁的光渐沉渐寂,最终趋于平淡…… “哎,名字已经告诉你了,可以打了吧?本公子看上了你的眼睛,今夜说什么你也得把它留下!”白故笑了笑,语气颇为漫不经心道。 池渊悠悠笑了笑,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不是已经猜到了么?不过是确定一次,有什么好失望的! “今天打够了,改日再打,爷的眼睛就在爷身上,等着你来取!”池渊随机抽身,一个回旋便借着旁边的怪石溜了。 他不能给小丫头找麻烦。 而且,那男子的眸子就算再像那人,也终究不是他要找的人。 不是,便再没有纠缠的必要! “哎,怎么走了?”白故显然没料到池渊会突然跑了,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没影了。 米洛正冷眼瞧着从青石小路那一头走来的几个男人时,便听见那名开始与池渊打得起劲的男子惊天地泣鬼神地鬼嚎了一声,“好不容易一晚上碰上几双漂亮的眸子,就这么跑了一双!天呐!” 米洛的眼角狠狠抽了抽,面色复杂。 又是一个喜欢挖人家漂亮眼睛的变态? 越想越不甘心,“不行,不能让他跑了!”白故又鬼嚎了一句,便准备朝着那男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然—— 他话音刚落,还未来得及动身,身后便响起了男子低沉的嗓音,“小白,站住!” “你若是想让我将你屋子里的东西扔出去,便追去。”白暮抬眼瞧着他的背影,施施然道。 白故欲走的脚步瞬间顿在了原地。 开玩笑,扔出去? 我辛辛苦苦才收藏了九十七双美眸,若是让你一下子扔了出去,我还用不用活了! “好大哥,你就是吓唬我的对不对?”白故一个闪身便已经来到了白暮的身侧,扒着他的胳膊装委屈道,“你一定舍不得伤害我的对不对?” 白暮半敛着漠然的眸子,视线便落在他扒着自己胳膊的手上,眼神瞬间冷了下去,立刻拨掉了他的手,“滚,别碰我!” “你刚才是不是又去挖了谁的眼睛?一手的血腥味!” “那个啊,”白故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嘿嘿地笑道,“刚才忘记洗手了……” 白暮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帮你把手剁了,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顾珩&苏衍:“……” 你们在这儿这么旁若无人地讨论这么血腥的事情真的好吗! 只是—— 米洛眼神紧紧盯着白故,目光复杂。 那琉璃香竟对他不起任何作用? 心中一动,米洛一双漂亮眸子瞬间瞪大! “苏侯,你这侯府似乎并不太安宁呐。”顾珩面无表情地看着池渊身形消失的地方,眼神锐利幽深,倏然开口。 闻言,苏衍忙道,“老臣也不知出了何事啊!” “不知?”顾珩轻声笑了笑,抬手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米洛,“那苏侯可否说说,这位姑娘又是谁?” 似乎提到了自己? 米洛收回了定在白故身上的冷冷的视线,垂着眸,在那恭敬地站着。 谁也不知,她心里其实在笑,冷冷的笑。 她是谁?她倒要看看苏衍会怎么解释! “回殿下,此女只是老臣府中的人,与那刺客并无任何关系,望殿下明察!”苏衍嫌恶地瞥了米洛一眼,颇有些咬牙切齿道。 就好似极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承认她是侯府的人一般。 “原来是侯府的人!”顾珩自然听出了他的无奈语气,稍顿,才不疾不徐地叹了一句。 他的语气太过怪异,听在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苏衍心里咯噔了一声。 然而,他不知,让他惊悚的还在后头。 “你!”只见顾珩忽然盯着米洛说道,“过来让本宫瞧瞧!” ------题外话------ 沐沐:为什么没人理我…… 022、如今当是三弟的正妃 “过来,让本宫瞧瞧。”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只听顾珩对着米洛倏然说道。 只是,他本是在同米洛说话,却是在语毕的下一瞬就看向了苏衍。 就像是在故意说给苏衍听,而后专门去看他的反应似的。 果不其然地,顾珩感觉到了苏衍的身形明显一怔。 瞬刻地颤栗,是他身体的真实反应,似是在怕? 这女子真是这侯府的人?如今看来,似乎一点也不简单呐! 这般想着,顾珩幽沉的眸子也愈发地深沉了起来,直直盯着苏衍几乎盯得毛骨悚然。 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米洛没有再看苏衍一眼,沉默地来到了顾珩面前,大大方方地直视他。 方才她站得离顾珩较远,天色太黑又逆着月光,他根本看不清米洛的容貌。 可先下,她离顾珩那般近,而且还毫不避让地直直对上他略带探究的目光,不可谓不大胆! 顾珩心中一动的同时,却也让他看清了眼前女子的容貌。 只是,顾珩看清她容貌的下一瞬就蹙了眉,甚至都有一些不知该作何反应,神色稍显错愕,眸子深处的嫌恶鄙夷自然也全被米洛看在眼中。 米洛的眸子里盛出冰冷的笑意,面上却没有任何难受不适,倒是一脸的坦然。 世间男子大多偏爱美好事物,喜欢花喜欢美人,认定颜即正义。 更何况是眼前这位已经看遍天下美人色的东宫太子顾珩! 对于米洛现在的容貌,只看那半张脸,自然是极美的! 皓齿明眸,肌肤胜雪,出尘若仙,用来形容曾经的苏米洛都不为过。 可现在呢?却只能在无视她眉尖稍下的那半张脸的情况下才能用来形容她! 但,那么大块狰狞褶皱的疤痕,哪会那么容易就让人无视? 除非眼瞎! 米洛自认为自己还没有那种本事可以扭曲一个人审美观,索性大方大方坦然面对。 更何况,有时候能恶心到一两个人也是不错的! 在她没有烙下那些疤痕之前,想必也算得上是一位倾城佳人,可惜毁了,顾珩如是想。 毁了是有些可惜,然而就她现在的容貌而言,还不足以激起他的怜香惜玉之心! 顾珩望着她的脸片刻,轻咳一声,掩了眼中的嫌弃,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米洛。”米洛看向站在一侧的苏衍浅浅笑道。 只是,她的笑似乎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一双漾满笑意的眸子看着他,似是在说——我可不是你,不敢欺君!看你接下来怎么办! “苏米洛?”顾珩沉吟片刻,倏地瞪大了眼睛看向苏衍,似是不敢相信,“可是那位故去的苏家三小姐苏米洛?” 闻言,苏衍也有些急了,忙道,“殿下!她不是!她只是与我的洛儿同名的女子而已!” 苏衍的话音落下,饶是内心强大如米洛都忍不住神色一变,恨不得连连呸上几声! 我的洛儿?去你妈的!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米洛几欲发作,却敏锐地感觉到似乎有道目光一直盘旋在自己身上,随即抬眸,向左侧看去。 谁知,不过是抬眸看去的瞬间,米洛竟撞到了白暮和白故的两道视线。 一道探究,冰冷如冰,一道渴切,热烈似火。 米洛随即垂下眼睑,目光冷沉。 为何看她?还是以那种目光! 米洛恍然记起那两位变态男子不久前旁若无人的血腥对话,瞬间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靠,不会这么巧又被那个爱挖人眼睛的变态盯上了吧? 虽然以前的她喜欢研究变态,但眼前这个变态武功不在池渊之下,连琉璃香也对他不起作用,着实有些棘手啊! 毕竟,她只喜欢研究越强大的变态越好,可一点也不喜欢被强大的变态盯上啊! 米洛顿时浑身戒备,几乎是下意识地,身体微不可察地向离他远的地方移了一些。 “可是——”顾珩看着米洛,只觉得她现在的动作好像是在逃避隐瞒了什么,一双眸子登时就眯了起来,“本宫瞧她,怎么觉得她与那位已故的三小姐长的颇为相似?” 苏衍定了定心神,强装镇定道,“月色昏暗,想必殿下是看错了,她只是洛儿曾经的贴身侍女而已,并不是洛儿。” “哦?是么?”顾珩轻声笑了笑,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本宫曾见过苏三小姐一面,如今细细瞧着,除了这张已经毁得惨不忍睹的半张脸辨不出以昔的风华外,她与那苏小姐几乎一模一样的眉眼倒真是令人感到惊奇!” “是的,不瞒殿下说,老臣也只是看在她和洛儿的眉眼依稀相似的份上,才勉强将她留在府中的,就她如今这容貌,面如鬼魅,貌若无盐,怕真是要吓到其他人了,老臣也不会留啊。”苏衍道,“希望不要污了殿下的眼才是!” “无妨,苏侯也是思女心切。”想到这里,顾珩还像模像样地叹息了一声,“若本宫没有记错的话,那位三小姐若不是一年前突患恶疾故去的话,如今当已是三弟的正妃才是!当真是可惜了。” 闻言,苏衍随即附和说了几句,米洛心中却在冷笑。 她遇到的人,一个一个可真是会装! 苏衍不要老脸装傻说瞎话,而这太子殿下明面上似是信了苏衍的话,还相当配合地惋惜了几句,指不定私底下会花多大的力气查查她的来历呢? 堂堂东宫太子,心府绝对不会这么浅,怎么会有那么好骗?! “好了,时辰不早了,本宫该回去了。”顾珩看向白暮,“左相可与本宫一同走?” “嗯,本相将殿下送出府便就回去了。”白暮淡淡道,清冷的嗓音不见任何起伏。 “嗯,走吧!”顾珩说着便随即走了,苏衍忙跟在身后。 只是—— 本相?米洛才注意到,很是惊讶。 要知道苏衍在顾珩面前可是一直都自称“老臣”的,几乎同对王上之礼一般,那白暮竟然敢在顾珩面前自称“本相”? 而顾珩似是已经习惯了,竟是对白暮的无礼一点也不恼? 023、我要你的命作什么? 顾珩说完话,便率先转身朝花园一侧走了,苏衍忙跟了上去。 白暮也缓步跟在了后面,而白故就跟在他身侧。 米洛站在原地,见他们都走了,才转身朝相反方向走了。 也不知为什么,走着走着,米洛心里突然生出一种预感,怕是往后的日子更难消停了,。 太子殿下应该很想把苏衍拉下马吧?如果是,他先下回府的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派人来查她的底细了。 还有那左相白暮,肯定也不简单,甚至给人一种他比顾珩更深不可测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他们做不做得了这加快苏府覆灭速度的助力了! 这般想着,米洛无奈般地摇了摇头,叹道,“米洛啊米洛,整垮一个苏府可真不容易,继续努力吧!” 苏府正门附近的街拐角,两辆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 顾珩站在其中一架略显华贵的马车前,忽而转身看向白暮,笑道,“左相待会儿可是直接回府?可否陪本宫走走?” “便听殿下的。” 白暮随即看向自己车架旁站着的随从,声音略沉道,“将二公子‘好生’送回府,明白了么?” “是,大人!” 白故站在一旁蹙眉道,“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既然你还不想回,那你便跟着我罢。”白暮闻言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白故:“……你!” “小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回去,今晚少给我惹点麻烦!” 白故:“!” 直至白故登上马车,马车缓缓向前走着,白暮才抬步登上了另一辆马车。 …… 米洛在侯府后院绕了几盏茶的时间,才总算找到回薏院的路。 远远就看见那条今夜被她挂满风灯的游廊,米洛心里叹道,得亏都点上了,自己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眼见着它就在自己眼前,米洛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却就在此时,一道漾着轻轻浅浅笑意的男音却在她身后倏地响起,“姑娘等等我!”声音颇为熟悉。 米洛转身,一眼就看见那在不远的地方站着的男子。 男子青衣玉立,飘长的青丝被一顶玉冠绾束起,如雕刻般的五官俊美异常,竟是去而又返的白故! 我靠!他怎么又来了! 下一瞬,白故身形一闪就已经来到了米洛身旁,甚至故意凑近了几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好半晌,在米洛愈渐冷沉的目光中才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姑娘——你的眼睛好漂亮!” 米洛有些哭笑不得,“……”还真被人惦记上了? 垂下的衣袖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米洛摸摸自己带在身上的几味毒,心里寻思着待会儿有几成把握能将他一步放倒! 要知道,对她来说,使毒容易,问题就是,不知道她现在手里几种毒对他有无影响,若是他真的那是什么百毒不侵的体质怎么办? 哎,不管了,只能放手搏一搏了! 米洛如此想着,抽出袖子里随身携带的袖珍匕首,直直朝他的脖子右侧划去,速度干脆利落,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白故像是早已预料到她的动作一般,没有任何动作,也不避闪,却在匕首离他的脖子只剩半寸的距离猛地抬手握住了她带着凛冽杀意的刀锋。 米洛眼神骤冷,咬牙强制性地顺势转了一下手腕,锋利的刀尖便在他白玉般的手的虎口处划了一道口子,而做的这一系列动作不过是一眨眼的瞬间。 白故眼中闪过片刻的怔愣后就松开了她的手。 “想不到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力气这么大,竟然能破开我的手力!”,白故低低地笑着,笑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如果刚才不是认为她的力气破不开他的束缚,他就不会大意,更不会找了她的道! 虎口处还在向他的心脏传着火辣辣的丝丝麻麻的疼痛感,他几乎不用去看自己青黑的右手就能笃定,刀上有毒! “我只想借由这件事告诉白公子,不要随意轻视任何人,尤其是女人!”看着他垂在身侧已变得青黑的右手,米洛也笑,“原来你没有什么百毒不侵的体质。” “虽然我不知道我的琉璃香为何对你不起作用,但我可以提醒你一句,我的毒大多都是相互影响的,也就是说,你没有什么以毒攻毒的运气,相反,它还会诱使两种毒发挥更强的药性,至于药性是什么,你可以随意感受一下。” 说罢,米洛淡淡扫了他一眼,“好了,你现在可以滚了!” 对于惦记自己的敌人,她向来没有什么仁慈心,毒自然就可以下的毫不留情! 只是—— “琉璃香加茴吟香”白故只是站在那里,想着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东西,微微蹙眉,沉吟片刻才道,“等于一剂穿肠药,毒性可使体内所有东西尽数腐烂,徒留美人皮完好如初。”算是一味比较有人性化的毒了。 米洛刚准备转身离开,听他这么一说,脚立刻就顿在了原地。 心里更是一惊,他怎么知道?!竟然能将两药共用的毒性作用说的一字不差! 米洛立刻想到了开始下的琉璃香,那虽不是取人命的毒,却也可使血液凝结,中毒者再用不了内力。 可那时他却还能和池渊继续打。 池渊是两人拉开距离时自己就解了毒,可他呢?他为什么又能无事? 白故说完自己就纳闷了,盯着手上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嘟囔道,“好熟悉的毒术啊,哎,不对,我怎么会对这种毒术这么熟悉呢?” 还装?米洛拧着眉冷冷瞧着他,这男人如此了解自己的毒术,甚至可以兀自抵御毒性,莫不是专门来克她的? 必须得除掉他,这是米洛的第一反应! 可是问题也来了,怎么除? “白公子有如此了不得的本事,米洛甘拜下风!”米洛这般说着,语气里却没有一丝的屈服,“要杀要剐,随你的便,米洛认了!” 她要时间,给她时间,她就能杀掉他! 敢拼,是她唯一的筹码! “嗯?”听着她的话,白故微蹙着眉看着她,面上浮现一抹疑惑之色,“谁说本公子要杀你了?” “不过是想要你的眼睛,多大点事儿,我要你的命作什么?” 米洛:“……” 他竟然能用这么无奈且疑惑的语气问“我要你的命作什么”这个问题?! 还多大点事儿?靠! 米洛其实很想对他说,你徒手挖人眼睛跟要人家命根本就没什么区别好吧! ------题外话------ 沐沐:嗯,恭喜小糯米又被一个变态盯上了! 米洛:……变态一点没关系,可他的配置为什么那么高?我不服! 沐沐:…不关我事…是他cp给他装的配置… 米洛:……秀恩爱么?小顾男神,你为什么还不出来! 024、本相不会杀你 “小白。”一道清清凉凉的声线划破短暂的沉寂。 米洛看着不远处气息冰冷的男人,心狠狠一沉。 呵,又来了一个! 左相白暮。 所以这是全都回来了么? 若再加上那什么太子,是想凑一桌麻将? 看到来人,白故又退后了几步,笑眯眯地道,“你怎的也来的?” 白暮的声线依旧慢条斯理,不紧不慢,“如果我不来,怎么捉你回去?” 闻言,白故倒也没恼,只是有些不服道,“什么叫捉我回去?办完了事,我又不是不回去!需劳动你捉么?” “小白,你就那么喜欢她的眼睛?”白暮清凉如水的嗓音染了一丝无奈,“我看着与常人无甚区别。” “你不懂!”白故斜睨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似是在嘲笑他的榆木脑袋不解风情,“本公子看上的东西,怎能与那些平庸之辈相比!” 白暮只是望着他,不言一语。 “你看她的眼睛,长睫浓密卷翘,一双眸子透彻得跟黑耀石似的。”白故看着戒备地站在远处的米洛已经自顾自欣赏起来了,“本公子到现在遇到的所有漂亮眼睛,除了殿下和你的,就数她的眸子最好看了,就连今晚那个无耻小人……” 颇有些犹豫,半晌,白故才蹙着眉改口道,“哎,算了算了,勉强算是一样好看好了。” 米洛眼皮跳了跳。 无耻小人?说的是…池渊? 这厮不会因为那会儿池渊溜了就彻底对他记恨上了吧? “小白。”白暮望着他,冷不丁道,“你是嫌你这几日活的太舒坦了是么?” “好吧好吧,不要了就是了!我改日再来。”白故朝他摆摆手,小声嘀咕着。 想到了什么,白故总是在笑的眼睛倏地浮过一丝叹惋,小声呢喃道“要是殿下肯把他的眼睛送给我就好了。” “那双眸子,如同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冰冷纯净的琥珀珠,若是有了它,其他的自然就入不了我的眼了!” 殿下的眸子啊,魅惑得无端摄人心魄,却又纯净得让人不敢亵渎! 当真是是他见过的最最好看的眸子! 米洛故意与他们拉开了较远距离,所以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只是,米洛看着他唇角漾着的一丝荡漾的笑容时,嘴角还是不可抑制地抽了抽。 一个大男人,露出那么一副笑容,真是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啊! 没有理他,白暮朝米洛走近几步,淡淡道,“姑娘可以放心,小白不会再伤害姑娘,也不会再要姑娘的眼睛。” 米洛下意识地去看白故。 一个变态会那么听话? 不可能!他的思维异于常人,变脸也快,哪会那么容易向人妥协! 果然,白故嘴角的笑容骤僵,米洛还以为他又想动手,准备先防范时,就听到一句怒吼,“哎哎哎,你凭什么替我作主!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了!” 闻言,白暮微蹙了眉,“小白,你知不知道你很吵?” 白故撇撇嘴,张张嘴想说什么,一见到他冰凉的眸子,还是乖乖闭了嘴。 这么听话?原本她应该觉得开心的,为何却觉得如此诡异? 米洛看着白暮,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目光冷沉,蕴着满满的不相信,“左相为何要帮米洛?你与小白公子才是一路人。” “不过是日后会有一事找姑娘帮忙,现在自然不能得罪了姑娘。” “帮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米洛嗤笑一声,“倒是不知道米洛有什么本事或作用,能帮到在这王城几乎可以一手遮天的左相大人。” “不久姑娘就会知道了。” “若我说我不愿意帮呢?米洛是一个喜欢把自己性命只握在自己手中的人,大人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了。”米洛冷冷地笑着。 笑话!她不是一个能被人随意控制的人! “一个女子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有意思!”白暮面上浮起一抹赞赏,“本相不会杀你,姑娘也不必介怀,本相到时请姑娘帮的忙自然也得姑娘心甘情愿才行。” “好了,话已至此,本相就先告辞了。”说罢,也没等米洛作何反应,白暮便率先转身走了。 米洛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目光冷沉。 …… 夜色沉沉,左相府别院。 游廊里,两道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走着。 “你是在府里歇息,还是待会去宫里?” 身侧的白故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就在这儿吧,白忙活了一夜,遇到了几双漂亮眸子,最后却只弄到了一双,我要好好睡一觉!” “嗯。” 白故想了想,扯着白暮的袖子颇有些兴奋道,“哎,大白,我发现定北侯府是一个好地方诶,一晚上就遇到了几双,不行,改天我要再去碰碰运气!我就不信碰不到比殿下的还要好看的眸子!” “就这么想要殿下的?那还不简单。”白暮拂开他的手,看着他,唇角勾起一丝讥诮,“殿下不是早就说过了么,你想要可以随时去取,反正殿下不是也想要你身上的东西么?你给他就是了,说不定他心情好了就把眼睛给你了呢?” “你逗我玩呢?”白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殿下想要什么!我还没活够了,哪能这么轻易地就把它给了殿下!” “还不算太蠢。”白暮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既然如此,你也知道你就算惦记也没用,还是待你哪天活够了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罢。” 说罢,白暮抬步继续向前走了。 “哼,又不是真的要,想想也不行啊!”身后传来白故埋怨的嘟囔。 “你觉得呢?”白暮脚下的步子一顿,转过头看着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若我是殿下,早应该杀了你的!” “你要弑弟么?大白。”小白抬手习惯性地摩挲着自己的左手手腕,语气嫌弃道,“殿下才不像你,一点都不可爱!” 白暮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也可以说是,很早之前就注意到了他有这个习惯性的动作。 白暮目光沉沉,没有接话,而白故的注意力完全在自己手腕处凹凸不平的肌肤上,两人一时之间无话。 ------题外话------ 沐沐:殿下,有人惦记你的眼睛。 顾珩:是在叫我么? 米洛:二楼滚粗! 顾离:本殿复议 025、没有为难阿洛 沉烟如寂,过了好半晌,白故才听得白暮道,“杀一个人,眼睛归你,干不干?” 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任何的情绪,一条人命,似乎在世人眼中清雅华贵、贤良方正的左相大人眼里,也不过如此。 白故头也不抬,只是盯着自己手腕处那一道陈旧的疤痕,漫不经心道,“漂亮么?不漂亮我不干!” 他的杀人原则,一不杀美人,二不杀丑人,三不杀不美不丑之人。 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看心情。 但有一种例外,一旦碰到漂亮眸子,他的原则就是没有原则。 这一切白暮自然知道。 也不恼,白暮垂眸似是愉悦般低笑了一声,“那还是算了吧,你估计看不上。” “嗯?”白故终于抬头看他,“为什么?长得真的很丑?” “不丑,相反很漂亮,只是——” 看着白故墨黑的眸子里闪着的亮晶晶的光,白暮挑眉,慢悠悠道,“她是一个瞎子,你要不要?” 他似乎,并不是真的想让白故怎么样,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瞎子?你耍我玩呢!”白故果然气的差点跳起来。 他要的是眼睛!是有着明媚光彩的眼珠子! “我说了,你估计会看不上,是你自己问的。”完全无视他的跳脚,白暮用一种“怪我咯”的眼神看着他,说的不紧不慢。 他好像说的也没错…白故咬咬牙,只能忍了! 只是—— 白暮想要杀的人,他总觉得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忽然想到一个人,白故看着他有些不确定道,“你说的,不会是宫里那位瞎子国师吧?” 话落,白暮不言一语,只是看着他,目光平静。 却又不似平静。 …… 米洛穿过月门进了薏院,一眼便看到坐在石阶上的云姑,晦暗的目光冷了又冷。 屋廊下,只见云姑正抱腿坐着,头埋在臂弯间。 这样看过去,米洛只能看到她微驼的背和染着早已干涸黑红血斑的裤腿。 很显然,除却昨夜前她受的伤,她的身上,又添了新伤! 一直到米洛走到她面前,她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当是睡得很沉。 许是长久压迫的神经得到了放松,紧绷的弦断了,入梦便深了一些。 不忍心将她叫醒,可就这么坐着睡一夜,别说着不着凉,就是脖颈、肩背怕是都得酸痛好几日了。 走过去,米洛轻轻推了推她的身子,声音稍稍软了一些,“云姑?醒醒,云姑?” 稍过片刻,云姑的身子便开始动了起来,明显是快要醒来的征兆。 米洛见此,忙扣住她的肩再摇了摇,尝试性地唤了唤,“云姑?” “呃?”云姑还迷蒙着眼,抬头看着她,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看着她半梦不醒的样子,米洛觉得有些好笑,却还是故意板着脸道,“怎么在这坐着睡着了?也不回屋去睡。”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看见是她,云姑忙站起来,拉着她的身体转着看看,不放心地问道,“可是有哪里伤着了?侯爷他们有没有为难您?” “没有,他们没有为难阿洛。”米洛握住她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 为难?她回来,可不是让人家欺负的,谁让她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人若砍她一刀,她必给他剔骨! 就是不知自己今晚做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怕是已经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云姑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很是高兴与庆幸,是真心关心她,“小姐快进屋吧,我去给小姐打盆水来,小姐洗洗就快睡吧,夜里凉。” 说完没等米洛说什么便一瘸一拐地往后院走了,边走着,面上苍白愈显。 可是她没有停,甚至让自己尽量走得与平常无异。 她,是真的关心她担心她,如同亲女。 除了原主对她强烈的熟悉感与依赖感,这也是她同样关心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她的原因。 要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啊,对于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似乎心肠再冷硬,也再冷不起来。 米洛略沉的视线在她身后略微扫过一遍,便回身进了屋。 云姑端着木盆进来时,米洛就坐在木桌旁,桌子上摆着几只瓶罐、一把剪刀和一条长长的白棉巾。 油灯已点过半夜,只有微弱的火星,夜风掠过,几近熄灭。 米洛眉色很淡,却不冷,“云姑,先将木盆放下,过来坐吧。” “小姐——” 米洛眉头一拧,面上却在笑着,“晚是晚了,陪阿洛聊会儿天也不成么?” 026、殿下可是受伤了? 米洛眉头一拧,面上却在笑着,“晚是晚了,陪阿洛聊会儿天也不成么?” 云姑也有些怯了,还是听话地坐了过去。 米洛起身在她腿边蹲下,云姑忙闪了闪,几欲离远点,米洛却按住了她的手,“别动,我帮你包扎。” 她的语气很轻很淡,云姑却可以感觉到她话里的强硬。 就如她此时按着她手的力度一般,不容人挣开,不容人拒绝。 云姑一下子都不敢再动了,米洛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她很少主动关心人,但一旦放心上了,自然会尽力对人家好。 尽管她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对人好,以前的她,似乎没有什么朋友。 拿了一把剪刀从她的裤脚剪开,各处淤青裂开的伤口便一下子摊于了眼前。 米洛的眸光沉了又沉,面上却没说什么,动手为她处理起伤口来。 也不知是因为药的烈性还是夜风的冷冽,云姑的身子突地轻轻颤了颤。 “很疼么?”米洛抬眸看她,眸色浓黑,暗沉如夜。 云姑有些结结巴巴道,“还,还,还好。” 不知道怎么了,她觉得,现在的小姐,似乎比当初冷清自闭的小姐更让人害怕! 同样的冷清,同样的冷冽,却又完全不同。 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可是她们,明明是同一个人啊! 米洛正在拔其中一个瓷瓶的木塞,突听得云姑颇为犹豫地说道,“小姐,侯爷今个关着我,是想逼我做件事儿——” …… 已过子时,东宫主殿,一派寂静,却也一室明亮。 时而有清冷的风从半敞着的窗户里灌入,连就着空气中也隐隐有甜腻的血腥味浮动。 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正端坐于案前沉思,他的面色清傲冷俊,面沉如水,一如寒风料峭下凝成的冰棱白霜,一双冷静的眸子更是沉如泼墨。 只是,若是细细看去,还能看出他沉毅的面色下隐隐透着的些许苍白,竟如同失血过多的苍白面色一般! 很显然,他已受了伤。 殿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人。 一名男子单膝跪在地上,双手呈着一封书函,低着头不敢看他,垂首恭恭敬敬道,“殿下,公子夙来信,请殿下过目。” 顾珩伸手撩开了那道阻挡着他视线的珠帘,走了出来,一眼就能看到那函上加了“殿下亲启”字的灰白色信笺。 接过,将信笺拆开,展信细看,薄薄的书黄色信纸上只有不到十个字,却让顾珩的眼色寒了又寒。 几乎是面无表情地,顾珩将信纸搓于手中,霎时间,纸张就变成了白色粉末。 他的面色很冷,低沉的声线却不见一丝起伏,“言轻,前两日让你找的神医曜月,可有线索?” 言轻跪在地上,可以感觉到面前的人身上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凛冽杀气。 身子立刻绷得死紧,还微微发着颤,他面色有些发白,“殿下……” 顾珩神色很冷,比以往又冷上了三分,墨黑一般的眸子盛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他的声音却是极轻,“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是死是活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避开的。” “回殿下,公子‘曜月’早前一直在西戟游历,隐匿多年,属下已派人去西戟寻了,暂时还未查出他的下落,只是,坊间有言,他的性情颇为古怪,救人毫无原则只看心情,就是找到他,怕是——” “那这么说,便是没有什么线索了。”顾珩温和地叹了叹。 言轻忙道,“属下已经尽力,请殿下再给属下几日时间——”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顾珩抬眼间那寒光一闪的眸光。 “几日?”顾珩笑了笑,下一瞬,他的面色却变得极为阴沉,便连声音也陡然变冷,“十日,我只给你十日的时间,人再找不到,你便可以自刎了,明心殿,不养废人!” 言轻复尔低下头,咬咬牙,“……是,属下这就去办,一定给殿下办好!”说完,正要退下,却被顾珩叫住。 “慢着,还有今日侯府里的那位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去让夙查查,我要知道关于她的所有消息,包括身世来历。” “是。”言轻想了想,颇为犹豫地问道,“可需属下连夜送信给公子?” “不必,晨早再送吧。”顾珩掩唇轻咳了几声,也让极沉的嗓音染了一丝喑哑,“你可以退下了。” “……是!属下告退。” 很快,重新归于寂静,就如从未有人来过一样,唯独案上残留的纸屑在摇曳的烛火下映泣。 看着眼前烛火映照下的影子,抬起手,顾珩静静凝视着它,眸中一片复杂。 外殿,有女子清润纤和的声音乍然响起,“殿下可是受伤了?” ------题外话------ 沐沐:猜猜猜猜,是谁来了? 027、国师顾长生 来人的声音清朗温润,却又缥缈悠然,带着些许的清凉,语调不愠不火,乍乍一听,极像男子的声线。 来人很快就出现在了正殿,前后不过一瞬的时间。 她一身冷白,身姿高挑,白衣如洗,人更是如冷逸白,如寒冰般冷冽,如雪莲傲世,令人不敢靠近。 只是,即使她一身白袍曳地掩了曼妙的身姿,头戴红纱斗笠遮住了容貌,顾珩也知,甚至整个东离国的人都知道—— 东离国历任国师都是女子,且容貌倾城,风华绝代。 在东离,每一任国师都不担任任何官职,不参朝政,却凭为东离堪国运人命、祈福辟患这一点,就能让王上对她礼让三分。 顾长生,便是曾经的王上赐给每一任国师的名字。 以国姓冠之,赋长生之意,由此也可以看出,所谓国师,才是王上最倚重之人。 而在她身后跟进来的,除了常年不离她左右、同样一身白衣的凤羽,便是这东宫殿外的守卫。 他跟进来,无非是怕自己主子怪罪,只得跟进来解释一番,希望不要被罚了板子才好。 “殿下,奴才见来人是国师大人,不敢拦!” 国师长生可自由出入宫里任何地方,如同王驾,这是当今王上曾亲下的口谕。 这宫里的所有规矩啊,在堂堂国师大人面前,似乎都不是规矩! 这样的大人物,他可万万不敢拦! “你先退下吧,去把外殿守好。”顾珩沉了沉声,“记住,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再踏进这里一步,一只苍蝇都不行,明白了么?”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殿下放心!”说完就一溜儿烟地跑出去了。 他总觉得,主子要与国师大人商议的是大事。 大事,可不是他能听的,自然还是跑快一点比较好! 很快,整个正殿只剩下顾珩与顾长生、凤羽三人。 顾珩看向她,晦暗的目光才稍稍亮了一些,语气平淡,却蕴着极不可见的欣喜,“你终于出现了,长生。” 顾长生并未摘下红色头纱,只因除非她自愿,谁也没有权利可以让国师免纱,包括当今王上。 向顾珩走近,停在了不远不近的地方,她的声音如入谷空音,玉石作响,清晰如斯,却也冷冽如斯,只是道,“殿下,你受伤了。” 不是一句问句,只是淡淡地陈述。 她说完这话,便微微偏头看向了身后的凤羽。 “凤羽,将调息内伤的药呈给殿下。” “是,少主。”凤羽微微俯了俯身,便向顾珩走去,“殿下,请!” 顾珩笑了笑,“果然,只有我每次受伤你才会出现。”说罢,顾珩接过凤羽手上的玉碗,几乎未加考虑,仰头就将眼前的黑色药汁一饮而尽。 皇权之争,兄弟离心,他本是生性多疑之人,却可以将自己的生命交托于她,可见他对眼前之人是多么信任。 她本该感动的。 要知道,帝王的信任是这世上最廉价却也最珍贵的东西啊。 可是她没有。 顾长生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冷冷淡淡,冷然玉立,就连此时她眉梢挂着的,都不是出世之人该有的淡漠,反是入世最深的人最容易动的情绪——冷漠。 可是顾珩却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 隔着一层薄薄的却又万分厚重的轻纱,他甚至看不见她脸的轮廓。 更甚,他与她之间,又何止隔了这些! “请殿下稍坐,让本座再为殿下诊一脉。”语毕,顾长生便径直走向了玉桌旁坐下。 在她面前,顾珩似乎格外的乖顺,只见他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便将手放在了玉桌上。 他的意思已然明显,可是顾长生却没有直接按住他的手,而是抬手摸索着向那边稍稍探了过去。 只见她的指尖向前探的小心翼翼和迟缓,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不确定。 世人皆知当今国师的惊才绝艳,人如白玉,却极少有人知道,每一任国师的那块白玉上还有一个瑕疵。 那便是,她们都是目不视物! 也只有在此时,她的弱点才会暴露得特别明显! 眉头一蹙,下一瞬,顾珩倏地伸出左手抓住她的手,手触碰到她的肌肤那一刻,竟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不是激动,只因,她的手太凉太凉。 是如同冰山上常年不化的积雪那般的凉! 眉光微动,顾珩却没再做什么逾矩的动作,只是将右手手腕摊开放进了她的手心,声线蕴着慢条斯理,“好了,你可以探了。” 不言一语,顾长生指尖轻探他的脉息,少顷,她冰凉的指尖便离开了他的手腕,“殿下的气息紊乱,真气在体内乱窜,既已受了那么重的内伤,为何不运功调息?” 顾珩看着她,挑眉反问,“不想,就不做,还需要什么原因?”话里还漾着笑意。 ------题外话------ 沐沐:本文最冷美人出场~~~ 028、你动不了他的 “不想做,便不做。”顾长生微微偏头看向他,却又不是在看他,“殿下,你要如此任性吗?” “任性?倒真是一个有趣的词。”顾珩也不生气,只是笑吟吟地道,“不过还好,我还有可以任性的资本。” 任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种词来形容他! 他顾珩,年七岁便入了这东宫之位,为人向来沉稳,心思更是深沉缜密。 在外人看来,他难得有任性的时候。 而似乎他的每一次任性,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她却始终不领情。 呵——! 听着他的话,顾长生半敛下眸,微垂下的眼睑在雪白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依结错落,她的嗓音却是平淡无波。 “若你不是东宫太子,没有谁会从一而终依着你的性子,担心你的死活。”顾长生不疾不徐道,“而对于旁人从一贯之的无理取闹,是人,都会厌烦的。” 他们听从他,保护他,不过是因为他的身份,因为怕他,而绝非心悦诚服。 “而你顾长生,也不是神。”口中腥甜之感倾倾泛起,顾珩抿了抿唇,才淡淡接道,“是这个意思么?” 她不是神,所以,她已经厌烦他了。 即使他现在还是东宫之主。 “殿下多心了。”顾长生只是淡淡道,甚至都不肯多解释一句。 顾珩却是紧紧盯着她,灼热的视线几乎想要将那层遮住自己视线的红纱戳破,“长生,这是不是意味着你现在还是关心我的?若我不是太子顾珩的话。” 而与他灼热视线完全相反的是顾长生冷淡的声音,“殿下不必顺着本座的话试探本座,本座为东离而生、为东离而存在,殿下是东离未来的帝君,本座自然关心殿下。” “这样啊。”顾珩面色微变,声音也沉了一些,“长生,怎么这就摆起了臣子的架子?你我之间还不至于这般生疏吧。” “君臣有别,这是规矩。” 她说,君臣有别,这是规矩。 一秒天堂一秒地狱似乎也不过如此。 “我等了你一夜,你却只是故意来气我的吗?”顾珩微微一僵,强笑道,“长生,我以为你已经不生气了。” “本座为何生气?”顾长生抬头看着他,似血红纱下的眉目很冷很淡,“殿下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本座的事么?” “我——”顾珩被狠狠地噎了一下。 不过一瞬,顾长生已恢复了那副出尘漠然的悠然姿态,恍若刚才咄咄逼人气势凛冽的人根本不是她。 “殿下莫要再与本座玩笑了。”顾长生不紧不慢道,“本座今夜来此还有一事,本座为殿下卜过一卦,卦象显示,殿下在今月之内,不宜出宫,不宜杀生见血,不宜婚娶,此三不宜,否,则易伤贵体,望殿下谨记。” “不出宫不杀生倒也好办,就是不宜婚娶之事,长生,你莫不是忘了,就是不算今日,也还有十六日便是我与李小姐的婚期了。” 顾珩低低笑了一声,微沉的嗓音都似染上了些许愉悦的笑意,“长生,你是故意的吗?” “殿下是在说笑了。”顾长生道,“殿下的婚事本座万万不敢阻拦,更何况这一场由本座一手促成的喜事今月过后自会尽快完礼,殿下不用操之过急。” 顾珩面色一僵,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他的婚事是顾长生用国师的身份一手促成的。 原因似乎很简单,只是为了摆脱他。 既是为了摆脱,又怎会阻拦。 “殿下若不相信本座,本座也无话可说,本座告辞。”面对顾珩片刻的沉默,顾长生淡淡地说了一句,便随后起身,准备离开。 顾珩连忙起身,抓住了她的衣袖,“别,我没有不信你,长生,我只信你。” 他离得她很近,也是这么多年以来离得最近的一次。 许是刚刚沐浴过,她的身上还有淡淡的上好的檀香味浮动,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而沐浴,焚香——这些都是起卦前的必要仪式。 想到什么,顾珩忽然轻轻一笑,眼眉流转,眸底深处却闪着隐隐冷色。 “国师大人既能通晓天文地理,亦能堪破国途人运,何不猜猜,本宫是因何受的伤?又是谁动的手?” 顾长生并未转身,只是淡淡道,“殿下想说什么?可以直说。” “你是早就料到了吧,长生。”在顾长生的身后,顾珩低低笑了笑。 “其实你每次来为我疗伤,不是因为关心我,也不是因为我是这东宫的主子,只是因为他,因为我的每一次受伤都与他有关,因为不想扯上他,你才会来的,对不对?” “是啊。”顾珩松开了紧扣住她衣袖的手,“想你国师大人位高权重,在这东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来也不必把我这东宫太子放在眼里,又何至于担心我的死活。” “长生,我记得你曾说过,你学卜卦,只为一人,而那人,应该就是他吧。” 顾珩看着她的纤白背影的眼神莫名复杂,一双眸子黑如深潭,却不见一丝的光亮,恍若装着这世间最沉重的忧悒与冷厉。 可是顾长生并未转身去看。 亦或是—— 就算她转了身,她也是看不见的。 是以,顾长生还是淡淡道,“顾珩,你动不了他的。”语调不见一丝起伏。 没有认同,亦没有否定,却比承认更糟! “你是想说因为有你在么?长生。”顾珩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的,所以我不会动他的。”笑意复杂。 ------题外话------ 顾珩:出场第一天就虐心,本宝宝委屈,求安慰~~~ 顾长生:滚! 亲闺女们:二楼+10086! 沐沐:亲们千万站好cp!站官配保平安啊! 029、小鲜肉?明明是老腊肉! 她以为今晚不会再太平,谁知这一夜却是异常的平静,平静得有些诡异! 整整一夜,整个薏院安静得如同苏衍还未回府前的那些日子一般,无烦事可忧,无恶人来扰。 可是她知道,这只是表面的平静,甚至会是暴风雨的前奏! 不论那位太子到底对她好不好奇,还有那个变态,就说苏衍,他也绝对不可能放着差点要他儿子命的她不管。 毕竟,他可不像是会坚守承诺的人! 而眼下对这种现象的唯一解释便是,他已经被某事弄得焦头烂额还没有工夫管她! 说不定“某事”就正好与太子和左相有关! 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米洛都不想管,但苏衍,自己怎么着还是得送一份大礼给他的,毕竟她现在最喜欢干的事可是先发制人! 一大晨早,米洛吃了一些东西后就去了大夫人的郗院。 只因,她说过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当着徐香凝的面,米洛面不改色地放了自己一碗血,简单地给自己处理了一下,就挥挥衣袖走了。 因为,她还要趁着苏衍焦头烂额的时候出府一趟。 眼下苏清寒卧榻在床,苏衍也忙得焦头烂额,昨晚的事应该也能给府里那些人敲敲警钟,他们当不敢再去薏院找麻烦才是。 如此,今天就是她出府去遛遛的最好时机。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从正门走,而是返身回了自己的薏院。 省得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选择走另外一条路比较好。 后院有棵枝干粗壮的大树,树枝正好伸出了府外,她曾爬过一两次,夜里也从那出去过一两次,不过是为了给小灰找吃的,虽没有走太远,却也知道院外是什么情况。 后院墙的另一侧地面上全是墙面破损掉落的破砖以及一些碎树枝树叶,整条小路脏乱不堪,由此也可以看出,这条路平时极少有人会从此经过。 如此正好,她白天也可以出去转转。 向云姑交待了两句,米洛便在云姑有些担心的目光大大方方地朝后院去了。 米洛并没有瞒她,虽然她知道云姑或许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小姐为何一回来就像活脱脱地变了一个人! 可是没办法,两个人终究是两个人,不是想瞒就能瞒得住的。 更何况,她并没有打算委屈自己。 她是她,她只是米洛。 才进了后院,米洛一眼便见前方不远的树下、那道闲适懒散的白色身影。 池渊正懒洋洋地倚靠着树干,米洛只见他倏地抬起了那只纤细修长的手指,食指微屈,朝她勾了勾,薄唇轻启便吐出了一句,“小女神,大餐走起,约吗?” “女神就女神,还加一个‘小’字!”米洛微挑眉,颇有些无语,“池大爷,你这是得有多傲娇?” 不就是比我早来了十年么,至于每个称呼都带个“小”字么?! 傲娇?擦,她竟然用这种词来形容他,多跌面啊! 池渊刚想出声教训她,便被她的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尤其是在听到她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更是一口老气没提起来,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只听得米洛顿了顿,倏地笑道,“不过看在你已经算是老男人的份上,本女神便勉强原谅你了。” 擦擦擦! “老男人……?”池渊脸色一黑,“爷好歹才刚过二十四岁,称一声小鲜肉都不过分,你敢说爷是老男人?!若爷都算老男人的话,那一大批三十岁未婚待娶男不都得哭死在黄埔江上了?!” “小鲜肉?大叔,你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应该早就有四五十岁了吧?”米洛朝他走过去,毫不客气地送了他一记白眼,“就你这年纪,叫你一声老腊肉那都是奉承你,大叔,莫装嫩,装嫩易被桃花戏,你今天可得小心烂桃花找上门!” 池渊:“……” 老腊肉?池渊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再正视腊肉这种食物了…… 看看他一副吃瘪的模样,米洛心下好笑,却也知道不能再打击他,立刻见好就收,客气道,“好啦,走吧,劳烦池大爷带本女神出去逛逛了,咱们去看看这东离的王城与你西戟的帝都有何区别!” 米洛边说着边向墙角走去。 只是,听到后面完全没有什么动静,米洛转身挑眉看向他,“还不走?池大爷,我不会轻功。” 池渊见此,连忙轻咳了两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跟了上去。 …… 两人出了侯府,便准备直奔离侯府最近、也算小有名气的天香楼而去。 米洛一大早就放过了一碗血,虽然就自己铁打的身子完全受不了它的影响,但好歹是流在自己身体里的,想想还是很肉疼啊! 而流出的血如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眼下最好的补偿自然是吃回来! 只是,两人在去的路上还花了一些时间给自己做了一些简单的改装。 等两人出现在热闹繁华的集市上时,他们已经完全改变了模样。 热闹的集市上,只见一位清新俊逸模样俊俏的公子突然出现在了街的一头。 只见他手持摇扇,眉眼风流,面如冠玉,剑眉星目,长身玉立,谦贵舒华,一看就知他当是大家公子。 而在他身侧的女子则是面戴着一层薄薄的细纱,遮住了容貌。 但从她那双灵动闪亮的漂亮眸子就可以想见,这薄薄面纱下藏着的是一张如何倾国倾城的脸! 他们,正是准备去胡吃海喝一顿的池渊和米洛。 说实话,米洛也不想戴面纱,可看着一脸狰狞的疤痕,她洗脸的时候自己偶尔都会被吓一跳,更别说旁人了! 若真见着她,不还以为是见着鬼了? 脸上原本就戴了一层人皮面具,再加一层肯定难受,把那一层去掉恐怕极易被人认出,为避免太过引人注目,米洛只得戴上一层轻纱将容貌掩住。 只可惜,她掩了一脸的丑陋疤痕,却忘了池渊这只祸害还长着一张专门祸害未成年少女的妖孽脸! 两人一进天香楼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店家柜台那边的掌柜一见到他们更是殷勤的不得了,看这公子一身打扮,绝对是有钱大户人家的贵公子! “客官,您需要点什么?需要开一间雅间吗?” 池渊:“……” 少顷—— 掌柜:“……客官?” 米洛:“……” 米洛看了一眼在一旁事不关己、就等人伺候的大爷模样的池渊,眉角狠狠抽了抽。 “就帮我们随便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吧。”米洛认命般地上前了一步,淡淡道,“至于菜色,就上你这里的招牌菜吧,三荤一素再加一汤,就这些吧。” “好呐!”掌柜扬声,朝那位在各桌间穿梭的小二喊了一句,“小二,带两位客官入座” 又看向了米洛,热情道,“客官过去坐吧,您稍等片刻,菜马上就上。” ------题外话------ 沐沐:啊啊啊啊啊,小米洛终于出府啦~ 030、刷碗或许可以 在小二的带领下,两人直接在二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米洛面上的轻纱已经摘下来了,现在,她的半边脸上,则是重新戴上了那张她曾戴过半年之久的薄薄的银质面具。 也因为这个面具,米洛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成了旁人眼中的焦点。 要知道,寻常人都不会带面具的,而寻常女子更不会。 可是她不同,她不仅戴了,还戴出了一种出尘离世的疏离神秘感。 只见她所戴的银质面具上面隐隐有冷光浮动,使她整个人透着沉静如水的优雅淡漠,恬静适然。 再加上有池渊这个妖孽在,两人坐的地方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坐在他们周围的人纷纷对他们二人侧目指点,都在猜测着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俊美公子与神秘女子。 不过旁人的私语都与他们无关,先不论池渊早就习惯了旁人的注目礼,毕竟凭他的姿色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就此时的米洛而言,她的注意力也只是在眼前先端上来的饭菜上。 毕竟,美食当前,不危及生命的事真的不算什么! 上菜的时间不是很长,不多一会儿,店小二就将菜上齐了。 翠竹粉蒸鱼,炒珍珠鸡,水晶肘花,再加一叠油焖冬笋,还有乌骨鸡归黄汤,这些都是大菜,几个盘子加起来就排了满满一桌。 这些菜一看不愧是招牌菜,菜色卖相很好,香喷喷的,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米洛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池渊则是看看摆在面前的满满一桌,又看看她,摇头失笑,“小丫头,你点了这么多菜,我们两个人吃的完吗?” “当然吃的完。”米洛给自己舀了一大口汤轻呷了一口,才抬头看向他道,“我只给你点了一盘油焖冬笋,你只需要将它吃完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会解决的,你不用操心。” 说完米洛就又低头呷了一口汤。 啊,这汤真好喝!除了有点烫以外,简直完美! 只是,池渊颇有些无语地看着她:“……”所以他到底是只需要将它吃完,还是只能吃它? 感情她点的所谓的三荤一素中,三荤都是她的他其实只有一素? 擦! “怎么——”米洛见他没怎么动筷,舔了舔唇,才抬头看向他,“菜不合你的口味?” “好歹是招牌菜,味道是没挑的,就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池渊斜过去一个眼神,看着她似笑非笑,“小丫头,你的钱够么?” 闻言,米洛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倏地抬头看着他,略显惊愕道,“……你没带钱?” 没有直说,池渊只是看着她,眸光平静,淡淡反问道,“你觉得我像是那种需要自己带钱的人么?” 米洛:“……”没钱他居然说来吃大餐?! 难不成是想来吃霸王餐?! 仿佛看透了米洛的想法,池渊动筷给自己夹了一块鸡肉,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小丫头,爷来这儿,可是指望靠你来养爷的。” “啥?”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米洛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能,我不养小白脸!” 池渊霎时笑容一敛,“爷好歹养你养了一年,现在吃你几天都不可以?” “那好吧…我就帮你把油焖冬笋的钱给付了。”米洛看着他眨了眨眼,“不过——” “我吃的就麻烦你帮我付了吧,不能推辞,这叫礼尚往来!” 还能这么算账?池渊一愣,几乎是条件反应地,口里的东西嚼也没嚼就直接下咽了。 下一瞬,米洛就看见他的脸色变了几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黑,复杂难明! 只因,两根鱼刺此时正狠狠地卡在他的喉咙里,不上不下! 啊啊啊啊啊! 池渊要哭了,这还是他活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吃鱼刺卡到! 而对于这个第一次,他只有唯一的感受—— 操,真他妈的疼! 勉强喝了一大口汤再加几大勺白米饭,池渊折腾了半天终于将那两根要命的刺吞了下去! 只是—— 眼见着这菜已经吃下去了一大半,白米饭也吃的差不多了,饭钱的事还是没找落。 “小丫头。”想了想,池渊压低了声音颇为迟疑道,“你觉得饭钱的事儿,我直接刷脸可以么?” 米洛略微思索了一番,才点头道,“刷碗或许可以。” 池渊:“……” “那让他给我们打个折呢?” “骨折么?”米洛微愣。 池渊:“!”要不要这么一本正经地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略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视线,池渊有些生硬地偏头,假装去看窗子外的风景,目光便落在了小楼对面、刚从玉器店里出来的那两位黄衣女子身上。 突然想到什么,池渊收回了视线,轻咳了两声,语气颇为严肃道,“那好,爷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长得帅也可以当饭吃,你且等着,爷去去就来!” 说完,还没等米洛给他一记白眼,他已经翻身下了楼。 就这么突地翻身就下去了? 霎时间,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旁边几桌都响起了一阵“嘶——”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甚至有人赶紧从别的窗子扒过去往楼下去看,看看他不会摔残了吧? 谁知—— 众人只见到刚才还在楼上的俊美公子非但没有摔残,也没有摔得鼻青脸肿,就连走路的动作也是一点异样都没有,他还是那副风流倜傥的俊俏模样,此时正朝着两名黄衣女子走去。 而那两位女子的对面,池渊正牵着一脸令人目眩神迷的魅惑笑容看着她们,薄唇轻勾,道,“两位小姐请留步,恕在下冒昧——” 隔得太远,米洛并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池渊对那名娇俏的黄衣说了些什么,她只知道,等池渊上楼时,他的手里已经多了几十张银票。 “哈哈哈,爷现在有钱了,小丫头。”池渊朝米洛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银票,嘚瑟道,“还不快来抱爷的大腿?” 米洛:“……” 她突然有些好奇,若是将“风雨楼的楼主出卖色相只为换一顿饭钱”的消息散出去,这得让多少人大跌眼镜,又得让多少人三观毁! 而池渊也终于米洛成功见识到,原来这世上有些人,真的能靠刷脸吃饭……! ------题外话------ 池渊:老板,我忘记带卡了【卖萌脸】我刷脸可以吗? 老板:你觉得呢? 池渊:……那给我们打个折总可以吧? 老板:可以。 池渊:那…不知老板准备给我们打几折? 老板【微笑】:就打个骨折吧。 池渊:…… 031、她或许可以帮你(修) 饭钱得了解决,就如同没了包袱,两人吃起来也就更欢了。 酒足饭饱之后,米洛才想起关于昨晚的事还有一些事要问池渊。 “池渊,你对那位左相大人了解多少?我记得你的风雨楼好像也卖消息吧,那消息应该很灵通才是,给我简单透露一点呗?” 看着动作无比优雅地、还在拼命往嘴里塞着肘子的池渊,米洛端起早已舀好的一碗汤喝了一口,才道。 “不行!”咽下嘴里的东西,池渊才放下筷子,只是看着她,一脸的似笑非笑,“你也知道爷的风雨楼里的消息都是用来卖的,你一两句话就想从我这儿挖到什么秘密,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 开玩笑,他楼里的东西各个都值钱得很,哪能就这么随随便便拿来当饭后谈资! “那我买总成了吧,池大叔。”米洛斜睨了他一眼,才淡淡道,“你开个价吧,毕竟我知道你一辈子活在臭水沟里,活的也不容易!人艰不拆。” 池渊:“……” 擦,啥叫活在臭水沟里……?! 相处一年,他也知道她有这爱毒舌的臭毛病,但好在平时不怎么发作,也只有在两种极端情绪下才会逮到谁就损谁! 他知道,她心情好的时候爱损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更爱损人,也只有情绪平稳时还能正常一点。 而现在,池渊恍然明白,似乎自己这是让她的情绪从好直接过渡到很不好了! 听着从她嘴里吐出的话,再配上她此时一脸事不关己的淡淡然模样,池渊倒不觉得生气,直觉得有些好笑。 “不就是要你一点小钱么,又不是割你的肉,至于这么损人么!”池渊虚叹了一声,“想想认识你以后,爷的忍耐力也真是被你磨得没谁了,这要是在以前啊,哎,算了,不说以前了。” 米洛此时只想送他三个字,呵呵呵…… “好吧,我帮你想想。”池渊将碗碟推到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垂眸想了想,突然忘了她要的是谁的消息了,“你刚才说想了解谁来着?” “……”米洛无奈吐舌,“白暮,左相白暮。” 经她一提池渊才想起来,“哦,那个白暮啊,他长得挺帅的,姿色就是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话说怎么想起问起他来了?”说着说着就跑的没边了。 米洛:“……”论自恋,他称第二,谁人敢称第一?! 当真是第一颜控! 无视了她的白眼,池渊放下茶盏,抬眸看向她,嘴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眸子里更是闪着一种名为“八卦”的光,“怎么?小丫头,你不会是已经看上他了吧?” 万万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多话,还那么八卦!米洛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没,你别想太多。” 生怕他再继续扯那些有的没的,米洛只好给他简单地说了一些昨晚的事儿。 “昨晚一个变态盯上了,他想要我的眼睛,我又打不过他,最后算是白暮帮了我,他说是将来会求我帮一个忙,不会要我的命,我就想知道,他是不是一个我能惹得起的人。” 然而,米洛说了那么一长段话,池渊还是没有抓住重点。 “英雄救美呀?”池渊嘿嘿地笑了几声,露出了一口大白牙,“那不正好,你正好可以以身相许!” “谁说英雄救美就得以身相许的?”无视了他眼里的兴味,米洛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更何况,他有自己的目的,池渊,若真要以身相许,你救了我,让我起死回生,救命之恩,我不是更得报答你?” 米洛很无奈,他这抓重点的本事跟谁学的?很有歪楼的潜质有木有! “一万头草泥马从她眼前呼啸而过”都已经不能用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 而更让人无语地是,明明什么事都没有,他竟然还能笑的这么猥琐! 真是可惜了一张貌比妖孽的脸! “啊?”听出了她话里的意味,池渊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忙咳嗽了两声才道,“你别别别,爷可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可别指望爷会要了你!” “你知道就好!”米洛白了他一眼,才不紧不慢道,“若不是知道你那点事,池渊,你觉得我能和你这么坦然无谓地做朋友?放心,本女神最讨厌的就是暧昧了,不过还是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的。” 在这片历史上从未出现的土地上,他们这两个来自异世的孤魂,似乎像是朋友,更像是亲人! “小丫头,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咱们还是说正事吧。”池渊抬起茶盏又轻抿了一口,才继续道。 “你说的那个白暮,他十七岁入朝为官,二十岁登上左相之位,到如今官居左相四年之久,处事算是亲政爱民,老百姓心中对他的评价配的上贤相二字。” “二十岁就当上了东离左相,什么来头?”米洛蓦地插了一句。 “只知他师承第一谋士薛城,其他的也没什么。”听出她的疑问,池渊不紧不慢道,“你别看他现在虽然只是位及左相,但在朝堂上,几乎算是他一人独大,甚至连那右相李玟都是被他压的死死的,白暮啊,绝对没有现在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米洛点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从昨晚她就已经看出来了,那白暮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至少他的心机城府、为人处事都透着深不可测! “那那位东宫太子呢?看得出来他似乎对白暮很能容忍,白暮的权力已经高到这地步了?”米洛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道,“就没人能动他?” 若是官权太大,王权受到了威胁,他当是众矢之的才是! “有啊,怎么没有!”池渊斜睨了她一眼,嗤笑道,“他们王宫里还供着一尊大佛呢,若是不论官位的话,她比白暮的权利还要稍大一些,算是他现在最大的劲敌。” “啊?”米洛眨眨眼,颇为迟疑道,“谁啊?” “国师顾长生。”顿了顿,池渊抬头看了她一眼才继续道,“她或许可以帮你。” ------题外话------ 沐沐:池渊池渊池渊,确定不是男配们的一员了,宝贝们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哈哈哈 032、受伤的猫【首推求收】 两人付了饭钱出了天香楼,便准备在大街上随意逛逛。 他们走的这条街便是帝都最繁华热闹的街道,身处闹市,又是王城脚下,许多小商贩都聚集在这里,摆着各种小摊卖一些书画、木雕类的小玩意,还有各种吃食。 包括街道两侧的各种铺子,酒楼茶肆、金银玉器、糕点包子铺、杂货店和成衣铺子也是应有尽有。 米洛在前面走着,池渊懒洋洋地在后面跟着,路边的东西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目光,倒是米洛都对它们好奇得很。 说起来,她来这块陌生的土地已经有一年多了,养伤续命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改头换面用了一个月。 再后面就是学药研毒,又因为路痴的毛病,她很少独自一人出去过,几乎算是从未出过幽谷。 也只在离开西戟前一日,她才让拾柒带自己去西戟帝都临城逛了逛。 若真要比起来啊,洛城还是要比临城比繁华热闹一些。 米洛正感叹着,路边一个小摊位上摆着的小东西突然吸去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些木制的小动物,有小麻雀、小狗、小松鼠,还有蛇。 最主要的是,它们最特别的不是它的外形有多逼真,而是它们竟然会动,会动! 从某一方面而言,它们真是像极了现代那些小孩子玩的塑胶小玩具。 想不到这里还有这种能工巧匠,米洛顿时来兴趣了,弯腰去拨弄那摆在路边的小玩意。 却就在她弯腰时,余光中便瞥到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闪过一道人影。 不过一瞬,她只看到了那人的侧脸,虽未看清楚,却觉得颇为熟悉。 只是待米洛直起身子再看过去时,那里已没有那人的影子。 池渊也停了下来,拿起一只小狗放在手里掂了掂,笑道,“原来还会动啊,有意思。” 边说着边看向了米洛,而后者还在胡乱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好半晌,米洛才偏头看向他,微微蹙眉道,“池渊,我好像看见拾柒了。” “拾柒?你刚才真的看到她了?”将手里的小狗放下,池渊稍稍睁大眼看向她,一副颇为吃惊的样子,“她来洛城了呀。” “你没看到?”米洛眼神古怪地看着他,水漾的眸子里满满的明显都是不相信,“不是你叫她来的?” “不,肯定不是!与我无关!”池渊重重地摇了摇头,一脸坚决道。 “大老远地从临城跑过来应该是找你有事,池渊,摊上你这样的万事不操心的主子小拾柒也真是点背到家了,你不去看看她找你干嘛?”米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叹惋,压低了声音道。 然而池渊自是不会在意这些,他一向潇洒自我惯了,自然不会随便委屈自己迁就别人。 “去啊,当然去!小丫头你先逛着,爷去找她借些钱来,晚点再给你买好吃的。” 池渊说着就把怀里剩余的银票掏出来塞给了米洛,然后往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了,动作是真迅速。 演技真差!米洛撇撇嘴,倒也没说什么,继续逛着。 她现在敢肯定了,那人就是拾柒,而池渊刚才肯定也看见她了,故意装着没看见,经她这么一提,索性就找个借口溜了。 借钱?米洛摸了摸兜里的银票,腹诽道,他现在完全算个土豪了还需要向人借钱?! “姑娘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喊话的是一位中年老汉,也是她现在站着的那个小摊的摊主,看着她停留在自己的摊位前,他才憨笑道,“姑娘要不买一两个玩玩吧,可不是俺老刘自夸,这方圆千里,可就只有俺这儿有这些会动的小玩意了。” “是啊,只有这儿有。”米洛往摊前再靠了靠,笑道,“这些都是大叔自己做的?” “不是,是俺儿做的,他的手艺可好了!”老汉憨憨地笑着,米洛看着他,几乎可以看见他眉间浮着的浓浓的自豪。 点点头,米洛对他的话表达了赞同。 做工精细,且能动性强,可以想见做出这些小玩意的人,不仅有着一手好木艺,应该还懂机甲,或许是一位人才。 或许她也可以研究一下,这般想着,米洛便仔细地挑了一只小麻雀问道,“那这个怎么卖的,我要了。” “俺瞧着姑娘有眼缘,就五十文吧。” “嗯。”米洛付了钱,将那只小麻雀收进了袖子里,便继续在大街上逛着。 现在有了钱,米洛逛了一圈就在心里开始盘算着给云姑做几件衣裳,还要买几床被褥。 至于油盐酱醋这类东西,虽然她会做饭也挺喜欢做饭的,但就那小院简陋的条件,连小厨房都没有,做起来恐怕也很困难,便先不想了。 虽然冬天已经过去了,但天气还是有些凉,云姑又受着伤,再染上风寒肯定更麻烦。 至于油盐酱醋这类东西,虽然她会做饭也挺喜欢做饭的,但就那小院简陋的条件,连小厨房都没有,做起来恐怕也很困难,便先不想了。 这般想着,米洛就打算找一家成衣铺子去看看。 刚走了几步,便看见一位妇人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裹从一家铺子走了出来她往上一瞧,便看见那个大大的招牌,就是她想找的成衣铺。 正准备去对面那间成衣铺子,倏然间耳边风声一紧,米洛恍然间似乎听到一声“喵呜”。 余光便瞥见右边有一白色不明生物直直地朝着自己飞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一转身便把它接了满怀。 怀里一沉,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团毛绒绒的小毛球。 是一只小猫,一只灰不溜秋的小猫,也不知是不是刚在地上打过几个滚儿,全身上下几乎每一处干净的。 而此时,那只脏猫正拼命地往米洛怀里钻,甚至都让米洛有一种错觉,它是不是故意的,把她的衣服当成了抹布条?成心往她身上擦! 这般想着,米洛颇有些嫌弃地想将它丢掉,而且是丢的越远越好。 只是,她刚抓着它的身子想将它扔掉时,鼻翼间倏地泛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受伤了? 米洛拨了一下它的身子,便猛然对上了它那双血红色的眸子。 ------题外话------ 我不知道说啥了…… 总之就是求收吧。 首推活动和福利明天再贴吧,就酱。 033、擦,竟然这么傲娇?! 米洛拨了拨它的身子,便猛然对上了它那双血红色的眸子。 那双眸子泛着猩红,似乎还带着一丝烈焰嗜血的狂狷,唇瓣还有一抹鲜红,看得米洛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眸色的猫,白毛红眸,虽然身子灰扑扑的,一双眼却是赤红似血,极其明艳。 只是,对上它的眼睛,米洛只觉得,此时的它一副极为乖顺的模样,却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悚。 然而,它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重新低下了头,然后,颇为诡异地、继续着同一个姿势,一个劲地往她怀里钻,似乎想努力地将自己的小身子藏起来。 米洛的眉眼狠狠跳了跳。 这猫刚一见面就一个劲地往怀里钻是几个意思? 是见着亲人了?还是把她当妈了? 忍住将它丢出去的冲动,米洛抱着它向人少的街道那头走去。 这种猫应该算是稀有品种,她还从未见过,只怕寻常人家更是极少见过。 她现在半掩面的装扮就已经足够拉风了,再带个它,只怕会更加引人注意! 米洛抱着它走到了一处无人的街角落,才将小白猫放在了地上。 小白猫身子一着地便立马在地上打个滚儿,迅速翻了个身,缩着两只爪子趴在了地上,仰着头,一双红眸子还颇有些戒备又有些兴奋地瞅着她。 只是这一次,它瞅的似乎并不是她的眼睛,而是她的……耳朵? 被它一双血眸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米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顺手将别在耳后的发束散了下来。 视线被阻挡,小白猫迅速蔫儿了下去。 米洛居高临下地望着它,看着它一副病殃殃的样子,还有一身的血腥味,除了受伤,她几乎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可是——她刚才明明已经简单翻看过它的小身子,却并未找到什么伤口。 除了它唇边的那抹殷红异常显眼,她几乎在它身上找不出任何的异常。 让米洛心里都不由得纳闷儿,它这是刚咬完架受了伤?还是有内伤?什么鬼! “小家伙,你哪儿受伤了?”在它面前蹲下,米洛低头望着它,皱了皱眉,道。 虽然她也不确定它到底听不听得懂她说话,但按说,猫算是一种较为有灵性的动物,更何况它看上去还那么特别,算是猫的一种稀有品种,或许能听得懂也不无可能! 果然,小家伙听了她的话就又喵呜了一声,而后慢腾腾地伸出了自己的一只灰爪子,摊开在了她面前。 是以,米洛这才看见,它这只灰扑扑的爪心上满是干涸的血迹,那些血珠与毛发粘连在了一起,弄得它的爪子坑洼不平。 这应该就是它所受伤之处了。 米洛抓起它的爪子细瞧,便看到,它爪心的深红褐色的毛发下,一个像是被刀片刮过的伤口依稀可见。 血迹已经干涸凝固成了血块,没有什么工具或药箱,连勉强给它处理一下伤口都免了,。 米洛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条白丝帕,蹲下给它的爪子系了一个死扣,才摸了摸它的头,慢条斯理道。 “小家伙,不管你是怎么受的伤,还是有其他什么个情况,反正我是帮不了你的,你还是去找你的主人,让他帮你处理一下吧。” 米洛说完,起身便想走。 没有再管它,亦没有带它回家。 虽然她不排斥任何的小动物,也可以称得上喜欢,可现在将它带回去肯定不行! 至少,在她离开侯府前,这是不行的,那不是她的家,她随时准备将那搅得天翻地覆,养宠物显然不成。 且一摸它这虽不见光亮却柔顺到不可思议的绒毛,就可以看出,这只宠物想必精贵得很! 她现在连自己都快养活不了了,可养不起这样的宠物啊! 更何况,这只宠物或许还有主人。 想必它应该会回家,或者被自家主人找到,米洛没有什么不放心,准备直接拍拍屁股走人了。 只是她刚走不过几步,身后便响起一声细弱的猫叫,好不可怜。 米洛刚转身去看它,只听得小猫又“喵呜”了一声,前脚倏地一蹬,朝她的身上跳去。 准确来说,它那时想跳的,不是她的怀里,而是她的肩上,因为下一瞬,米洛便倏地感觉到了耳垂一热。 隔着薄薄的头发,她可以感觉到一种湿腻腻的还带着温热的触感。 它竟是用它那边还在浸着血的猫唇瓣蹭了一下她的耳朵?! 我靠!作甚呢?! 米洛身子一僵,怒从中来,抬手毫不犹豫地抓着它的身子直接往地上扔去。 生平第一次的便宜竟然是让一只猫给占了去,擦,还有比她更倒霉催的吗?! 一时怒起,米洛的力道很大,可以说是完全失了分寸。 谁知这只小家伙被空手扔在地上,也只是“喵呜”了一声,竟还未跑开,怏怏地往地上一趴,别过脸不再看她。 米洛望着它毛绒绒的小脑袋,脸一黑。 呵?这家伙自己还先生气上了?我没直接操手将你就地解剖就已经算是脾气很好了好伐! 忍住扒腿就走的冲动,米洛在它面前蹲了下来。 伸手本要摸,可惜手还没碰到它的毛,小家伙却倏地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爪子拍掉了她的手。 不是挠,只是拍。 将她的手拍掉了,小家伙还睁大一双猫眼地瞪了她一眼才重新别过头去。 那一个眼神好似在说:刁民,别碰朕! 米洛的眼中落下重重一片阴霾! 擦,这世上怎么会有它这么傲娇的动物,明明是它有错在先,还不允许人还手了! “呵,小家伙,是你先动的口,还不允许我动手了?”米洛愤愤地捏了捏它的小身子,颇为咬牙切齿道,“还敢生气不理人,你说说,这是谁给你惯的这一自大傲娇的臭毛病!” ------题外话------ 有种预感,下章重要人物能登场,哈哈哈。 034、把手留下! 她已动气,小家伙却还是作“躺尸”状地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很显然,这家伙不是在装傻充愣,就是还在发着小脾气! 想让她哄它?想到此,米洛深吸了一口气,再吐了出来,勉强把想揍它的冲动压了下去。 若是跟一个小动物置气实在是降低格调,更何况对象还是一个傲娇货,这般想着米洛就勉强不与它计较了! 但,于她而言,不计较已是极限,还想让她哄它,没门! “瞧把你惯的,还真把自己当大爷,觉得人人都该哄着你?你就好好搁这待着吧,没人管你,臭家伙!” 米洛揪了揪它的耳朵,随即起身,准备离开。 “喵呜~”那个趴在地上当躺尸的小家伙却在此时突地抬起了头,竖起了一对猫耳朵,一双赤眸紧盯着小巷口。 与此同时,一双幽深的瞳眸也同时缩了缩,米洛的一只手握成了拳,另一只手则缩进了袖子里。 这些,都是她对危险感知后下意识所做的戒备动作。 只因,她感觉到了,有人来了,还不止一个人。 而且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自己这边来的,为了自己脚下这只傲娇货! 果然,“主子,找到那个小畜生了!它在这儿!”小巷子口,一道粗犷的男子声音乍然响起。 一句话,“小畜生”三个字,便成功地让米洛的目光稍稍沉了沉。 这家伙怎么看都是一个名贵的主儿,用“小畜生”说它,听起来着实让人恶心反感! 而在米洛心里,也愈发地对自己的想法肯定起来。 他们是为它来的,且来者不善! 听声音来人应该就在不远处,而且很显然他们已经看到她了。 那么,躲是不可能了,更何况,她也不想躲。 总归她现在还带着面具,遮住了一大半张脸,一般人还真认不出来她,既然认不出来,她自然也可以好好施展一下自己的拳脚,拿他们试试毒。 如此一来,她既找到了练手试毒的倒霉鬼,也不需要考虑善后的问题,真不错! 这般想着,米洛转身刚想迎出去,又一道尖细的猫叫声倏地响起。 只见小家伙迅速起势,再次蹬腿一跃,竟又是直冲冲地直接扑到了她的身上,钻进了她的怀里! 它以为她要丢下它走! 米洛:“……” 这家伙变脸是不是变得也太快了点。 要知道它前一秒还是傲娇加嫌弃,这后一秒就变成了满满的依赖加亲昵,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表情包了! 担心它再给自己“加戏”占她的便宜,米洛磨了磨牙,伸手欲把它从自己身上扯下来。 谁知道,她的手才刚触碰到小家伙的身子,它便借着她手的力道顺势翻了个身,后两爪交握抱住了她的手。 不是握住,是死死抱住! 似乎是在央求她不要丢下它。 这家伙有些不对劲!不,不对,是太不对劲了。 米洛一时心软,压着内心的稍稍不适,勉强让它待在了自己的怀里。 转身。 只见一顶缎面软轿经过小巷子口没有再往前走,而是直接停了下来!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正从轿的边侧走出来,边朝她走过去,边面目可憎地看着她,一脸不善。 “从哪儿来的不长眼的女娃娃,还不快把小畜生交出来,赶紧滚开,这儿可没你什么事儿!” 不长眼的女娃娃?闻言,米洛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说的话这么他妈的恶心,米洛自然也不会再给他好脸色! “滚?怎么滚?”米洛抱紧它,冷冷一笑,“要不我给你钱,你教教我吧?” “你娘的——”男子被她气的一噎,脏话都蹦出来了。 “我娘?哦,我忘记了。”米洛望着他已近铁青的脸色,继续添油加醋道,“我娘说过,不能轻易听信傻子的话!” 论毒舌,论舌战,还没有人能胜过她呢! 被一个小姑娘出口辱骂,男子不由地更加地恼怒,脸色铁青。 只是,想到轿子里坐的人,他的手握成了拳,还是先忍了。 咬咬牙,“你可知这轿子里坐的是谁人!?”男子阴沉一笑。 她还真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也不想想这软轿里坐的是谁,若是把轿子里的人给得罪了,只怕有她后悔的! 只是—— “我管你轿子里坐的是什么人!”米洛冷冷地扫了一眼正守在软轿两侧的侍卫,冷哼了一声,“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想让我把它交给你,也得先给我把手留下!” 敢从她手里抢东西的人,自然要做好把手留下的打算! 若是她不想护就算了,可她现在想护着它,谁若还想要动它,下场就可以参照苏清寒了。 当然,或许还可以更惨! 区区几个小侍卫,她只需稍稍花点功夫就可以轻松搞定没问题,他们还真不值得让她放在眼里。 听到她大言不惭的话,男子的心里也是暗暗一惊,嘴上还在骂骂咧咧道,“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出言不逊,若让你爷爷我抓到了你,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正当男人张口要命令跟在软轿后的侍卫上前将这个大胆的小姑娘拿下时,那软轿里的人终于出了声音。 声音高扬,带着明显的恼怒和娇蛮,“落轿,本殿倒要看看是谁敢这么嚣张,不把本殿放在眼里!” 闻言,米洛挑了挑眉,本殿?宫里的人?莫不是一位公主? 米洛略微想了想,便将来人锁定在了那位传说中极其任性娇蛮的八公主顾婉身上。 轿落,一双雪白的玉手掀开了轿帘。 米洛抬头望向她,是一个颇为貌美的年轻姑娘,身着火红华贵锦服,金钗玉饰,妆容华丽。 只可惜她满面都写着倨高傲慢,再配上她此时满脸的怒容,就算她是再貌美的女子,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更何况,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上,此时还有几道明显的血印,像是被什么利爪抓破了皮,瘆人的很。 果然,下一瞬,顾婉开口所说的话就让米洛狠狠蹙了眉,“若是你把那个小畜生交给本殿,本殿可以饶你不死,否则的话,你休怪本殿出手无情!” “无情?那你无情便好了,你我同是女子,不需要你对我有情,更何况,你若真对我有了情我还会恶心!”说着就做了一个欲呕的姿势。 “你个小贱人,敢如此对本殿说话!”顾婉双目圆瞪看着她,咬着碎牙道,“来人,给本殿抓住她,本殿非得好好教训你不可!下作的东西!” 跟在她身边的侍卫立马朝她冲了过去。 米洛摸了一下小家伙的头,“你先在旁边待会儿。”便将它往旁边一丢,迅速掏出自己袖中的匕首,朝面前侍卫挥去。 动作果决,毫不拖泥带水! 下一瞬,两道鲜红的血液往空中飞溅,响起人倒地的声音。 中年男子站在一旁,直直地看着他们,瞠目结舌。 只因,她那一刀,竟然划破了两人的喉咙,而躺在地上的那两个人,皆是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就在其他人怔愣的瞬间,她的唇边浮起一抹冰冷的凉意,米洛再次出手。 一年的时间,她只学了武功的一点皮毛,空有招式,却无内力,可是她一旦出手,却仍能夺命于瞬息。 就同昨晚她可以掰过白故的手腕划向他一样,靠的就是一身的蛮力,可以与男子比拟的蛮力。 出师得利,米洛接下来的动作更加顺畅,干净利落,如鱼得水。 只是—— 若是打架算得上是一种体力活的话,杀人就还要费些脑力了。 就比如此时,面对几人联合的攻势,米洛唇角轻扬,忽然选择退开了身。 将手快速伸到袖子里,下一刻,米洛朝着众人洒出了一把又一把不同颜色的粉末。 于她而言,她最有利的武器,便是她身上藏的毒。 几百种毒,千万种用法,只要瞅准时机,她就能轻轻松松放倒,虽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但似千万虫啃咬那般的痛苦是避免不了了。 更何况,除了百毒不侵的白故,她出手,还从无失利! 顾婉站在一旁,看着渐渐倒下的愈来愈多的侍卫,退后了两步,脸色也苍白了许多。 她居然敢还手?!还下手如此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 顾婉突然意识到,这来路不明的女子,或许还敢杀了自己! 下意识想逃,忽然一声锐利的猫叫在顾婉的身后响起,米洛听到动静抬眸看过去,只见在旁蓄势已久的小家伙势如闪电一般直接扑到了顾婉的身上! 这一次,它没有再挠顾婉的脸,而是毫不犹豫地咬向了她的耳朵,将她的耳朵生生地扯了下来叼进了嘴里。 只是,它将耳朵扯下来了,却没有将它吐掉,反而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米洛放倒最后一个侍卫,看着还在一旁吃耳朵的小家伙,眼角狠狠抽了抽。 她瞬间想起了那会儿它舔她耳朵时那种温腻的触感。 我靠,这猫竟然爱吃耳朵?!还是人耳朵?! “走了,小家伙。”米洛冷道。 再不走难不保麻烦就大了。 小家伙立马跳进了她的怀里,米洛抱着小家伙迅速闪出小巷子,往那闹市人群中央掠去。 身后还有女子歇斯底里叫喊的声音,“疼疼疼!御医,快找御医,好疼,快回宫,我的耳朵啊!” 米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这张面具怕是以后再也不能带了。 ------题外话------ 断网了23333我有罪…… 035、顾盼生辉,冷然若离 是夜,夜凉如水,冷月高悬。 月辉如洗,却不紧致,使得今夜的晚色颇为暗沉,沉如泼墨。 而此时,王宫一座较偏僻的清冷寂静的外殿中央,一张方玉桌上正趴着一道单薄雪白的身影。 男子一身雪衣锦服,肌肤胜雪,晶莹剔透,白的透明。 他的头正枕着交叠的胳膊,眼睑半敛,只看得见那纤长密集的睫毛覆在他清冷如雪的脸上,投射出一片阴影,似在假寐。 细细瞧他,他恬静如画的眉眼都染着寒霜,那片薄薄的没有半分笑意的双唇此时也是紧紧地闭着,看上去,安静下来的他,全身上下似乎都透着慵懒和冷俊。 他的人,真真像极了他的名字,顾离——顾盼生辉,冷然若离! 窗子只是半掩,夜风惊起,他如墨般的黑发一丝丝地在夜风中轻扬。 殿外有不大不小的声响传来,他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顾离缓缓睁开了墨黑清华的双眸。 大殿门口,一只通身漆黑发亮的小猫窜了进来,朝他跑去。 这只黑猫的毛黑的几近发亮,皮毛发质柔顺无比,速度极快,它跑到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便猛地一跃跃到了那张玉方桌上。 小黑猫在他面前蹲下了身子,一双泛着青蓝色琥珀蓝光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朝着他“喵呜”了一声。 似是听懂了它的话,顾离弯着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玉桌边缘敲了敲,他的声音清凉如水,音质华丽,如空谷泉音,玉石作响。“还记得回来啊?一天不见你和小小白,你们又跑那皮耍去了?” 边说着顾离望了望大殿门口,眉头几不可见地一挑,那一道一直跟在它身后的白色小身影呢? 小黑猫抬起一只爪子挠了挠他那只扣着玉桌、雪白如玉的手,又“喵呜”一声,模样很是亲昵与依赖,还有一些委屈。 它将小小白弄丢了…… “谁又惹着你们了?”注意到它唇边那抹鲜红的血液,顾离抽出了自己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方干净的雪白帕子,给它擦拭着嘴。 顾离的眉在见到它唇边那抹殷红后便始终皱着,尤其是在给它擦拭时,眼中那种嫌弃的意味尤甚。 很仔细地帮它将鲜血擦净后,顾离将那方已被染红的帕子扔的远远的,才望向它,他那双如磁漩涡一般黑得惊人的眸子里满是威胁。 “这次我就勉强给你收拾了,下次若是再带着一身的血腥味回来,你就作好饿一个月的打算罢。” “喵呜~”小黑扬着一双浅浅琥珀蓝般的眸子望着他,委屈兮兮地叫唤了一声。 我不想挨饿,也不想洗澡…… “怎么?不乐意?”顾离抬手挠了挠它毛绒绒的小脑袋,语调还是一贯的悠闲散漫,“那换一种方法好了,晚些时候我让影翎给你剃剃毛,你在外面多玩会儿身上那味应该就淡了,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闻言,小黑猫的头迅速怂拉了下去,再不作声。 它觉得自己再没法跟主人沟通了,也不知该告诉谁去,这儿有人虐待猫求解救! “好了,不吓唬你了。”看它这副模样,顾离收回了手,低低地笑了一声,嗓音低沉悦耳,“你还是先和我说说罢,你和小小白今儿是遇着了什么事儿?它又跑哪皮去了?” 小黑“喵呜”了一声,许是想到了白日里发生的事儿,瞳孔变得极度幽深寂蓝,露出了一抹凶狠的目光。 焦躁了半晌,小黑才安静下来,顾离摸了摸它柔顺的毛,如画的眉眼都轻染着笑意,眸中的黑色却在一点点加深,“原来这么晚才回是因为在别人那儿碰着钉子了啊。” 下一秒,他的语调却是陡转,只听得他嗤笑了一声,颇为嫌弃道,“小黑啊,你瞧瞧你,人家这还没把你怎么样了你就已经一副落了败的公鸡样儿,自己打架打输了不把伤还回去,你还好意思回来?” 又“喵呜”了一声,小黑迅速趴了下去,把脸也别到了另一边,不去看他。 “去去去,一边郁闷去。”顾离斜睨了它一眼,语气嫌弃,“等你不郁闷了,记得去把小小白找回来,晚些时候我再去给你们报仇,真是一只笨猫!” 正说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端着一个托盘从偏殿走了出来,朝着外殿扬声喊道,“殿下,吃的来了。” 来人看起来才约莫十六七岁,五官极其标致,在他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弯,还会露出两颗小虎牙。 见到他端着托盘出来,顾离嫌弃的眼神转瞬即逝,立马将小黑猫丢开了去。 小黑在地上滚了一圈翻了个身往门口窜去了。 看着一闪而过的黑影,影清眨了眨眼,脆生生地笑道,“殿下这是又想去找谁的麻烦了?” 没有接话,顾离只是望着他,一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中有微光淡淡漾开,如波光潋滟,流光溢彩,“影清啊,你终于出来了,快把东西端来,我好饿。” “啊?”脸上滑过一抹尴尬之色,影清的脚步放慢了一些,边走着边低头瞅了瞅自己盘里的东西,有些结巴道,“殿下,吃之前我还想先与殿下说点事……” 希望殿下见到他端出来的吃食还能吃的下去…… “嗯?什么?”顾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似水澄澈的眸子里只有影清手中盘碟的影子,他的心思明显不在他的话上。 只是,当影清终于走到了他跟前,顾离清凉的目光落向已经端至眼前的盘子,少顷,又落回了影清的身上。 笑容微敛,他精致的眉目微微蹙起,面上浮起浓浓的不悦道,“……我要的肉呢?” 他就知道,殿下见到他一定会是这个反应,还有这句话。 只因,咱们殿下最爱的,就是肉啊…… “殿下,我们宫里的肉已经吃完了……”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影清望着他尝试着提出意见补救道,“要不殿下先将就一晚……?明日我再去御膳房要点来。” 顾离目光平静地望向他,黑瞳之中的微光悉数沉寂下去,唇边浮起一抹凉凉的笑,“我方才未听清,你将你的话再说一遍。” “……”影清的右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跳。 殿下怎么可能没有听清!这是*裸的威胁啊! 036、两人相见【必戳】 “那个,殿下你稍稍再忍一下,我去别的宫里偷点肉来!”影清结结巴巴道,急匆匆地转身准备出去。 饿着谁也不敢饿着殿下啊,就殿下那暴脾气,他难不保又得吃一个月的豆腐了,可是他最讨厌吃的就是豆腐啊啊啊啊! “回来。”清凉的声线在身后叫住他,嗓音悠漫,听不出任何情绪。 影清回头看向他,眨着眼试着问道,“殿下不想今晚吃肉了。” “你觉得呢?”顾离随即起身向他走去,垂着墨眸,语调悠扬慢条斯理道,“你留在宫里吧,我去找小白,想必小白那儿会有肉吃。” “至于今晚这笔账——”影清的身子抖了一下,顾离经过他身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薄唇轻启,才继续道,“我现在没力气了,咱们明日再算。” 随即出了殿。 身后,影清望着那抹清冷瘦削的背影,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完了,这下触到殿下的逆鳞了…… …… 夜色迷蒙,月辉已无法将这人间蒙蒙色抹去。 而就在这沉沉月色中,一抹雪白色身影从朱红色高墙上掠过,很快就消失在宫墙之上,再见无影。 只是这一抹身影刚出宫不远便稍转了方向,朝另一条街道掠去。 只因,他看到了在夜风中急驰的那一抹青蓝色,空灵青蓝如琥珀蓝,是小黑的眸子。 那笨猫不是去找小小白了么?怎的窜出宫来了? “小黑。”黑暗中,一道幽沉的嗓音在空气中渐渐迷漫。 小黑猫头微微一偏,看到是自己的主人,又“喵呜”了一声,返身朝顾离跑去。 弯下腰,顾离将它抱进怀里,有低低的笑声从薄唇间溢出,“没想到出宫还能遇着你,你找到小小白了?它在宫外?” 他的怀里,小黑扬起一张猫脸,朝他“喵呜”了一声。 得到小黑的肯定,顾离才稍稍皱了一下眉,“它受伤了?” 若不是受了伤被困在宫外,它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了才是。 小黑垂下了头,不再吱声。 那应该就是了。 顾离的眸色稍沉,却是没说什么,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将它放了下去。 “好了,你带路吧,咱们先去把小小白接回来,所有的账明日我再帮你们算。”顾离幽幽地叹了口气,眼睫微掩,月色下,他如玉的肌肤似乎都透明了一些,眉眼的清霜却是未淡反浓。 他现在,可是还饿着呢—— …… 薏院,米洛在后院里折腾了半个下午加半宿,才勉强把眼前这个恼人的小家伙洗干净了,还帮它处理好了伤口。 洗干净的小家伙很白,毛发柔软似水,她的手指穿过它的毛发去触碰它的皮肉,那种滑柔的触感就像是一泓清泉从她指尖绕过,柔软得一塌糊涂。 米洛有些羡慕,它的主人可真会养猫。 后院那棵她专门用来偷溜的大树上,此时正挂着一个吊床,吊床摇摇晃晃,是她下午买了粗绳和棉布回来后自己简单搭的。 从她发现这后院有这么大一棵粗壮的大树时,她就已经有了这心思。 枝干垂弯粗壮,不弄一个吊床简直可惜。 而现在,米洛就躺在那个吊床上,怀里抱着她救回来的小家伙睡的正香。 这小家伙皮虽然是皮了点,但抱在怀里睡觉那可是真舒服,身子小小软软的,简直自带安眠效果! 小黑在城西处的一座府邸前停下时,顾离才扬眸望向眼前这座深宅,眸中稍显微微讶异,定北侯府? 小小白就在这里面?答案显然是毋庸置疑。 顾离跟着小黑出现在薏院时,小小白已经立刻醒了过来。 翻了个身子挣脱了米洛的怀抱,它一双猫眼直直望过去,便对上了那抹幽深清华的墨眸。 小家伙“喵呜”了一声,跳进了他的怀里。 顾离微微低头,便看见缠在它雪白猫爪上、打了丑丑的一个结儿的白布条。 显然,它是受了伤。 更显然,有人已经帮它包扎过了。 顾离仰头看过去,一个姑娘正缩在那里,许是夜里还是有些凉,米洛蹙着眉,翻了个身,整个身子都缩在了一起。 只是,她翻了个身,便正好将正脸偏到了这一边。 也因为自己怀里少了一个柔软的小家伙,米洛伸手在空气里探了探,摸了摸。 也就是在她抬手的瞬间,夜风微起,衣袖自臂弯间滑下,在不知不觉中,米洛露出了她雪白如玉的胳膊。 而看着眼前这一幕,顾离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好饿…… …… 米洛从吊床上掉下来了,是被人用石子打下来的。 饶是内心强大镇定如米洛,朦胧着眼看着眼前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连是人是鬼都不知的人,心里都有些发虚。 更何况,眼前这人,太不像人。 不像是凡人! 来人站在盈盈月光下,肌肤胜雪,晶莹如玉,他的五官端正俊美,每一笔都是恰到好处的那种俊美。 他的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清澈却又墨如深潭,有着所有身处红尘之人都不曾拥有的干净,不含任何杂质。 他整个人静静站在那里,周身都散发着清雅高华冷傲灵动的冰凉气息,长身玉立,丰姿奇秀,飘逸出尘,气质更胜谪仙,除了身子稍显瘦弱,简直是比前世那些最受人追捧的国民男女神更强悍的存在! 与此时的她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咋就这么明显呢!米洛看着他撇撇嘴,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然而,就当米洛正沉浸在深深的自卑当中而完全忘记要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小院时,下一秒,米洛的胳膊上就多了一道冰冷如寒雪的触感。 擦!米洛瞪大了眼看着他,满是错愕。 他这是在干嘛?摸她的胳膊?他竟然刚一见面就这么摸了她的胳膊? 而不远处,一黑一白两只小猫正蹲在地上,睁着一双幽幽的眸子望着他们。 于是,米洛炸了! ------题外话------ 见面啦见面啦,好开森! 037、有病吃药何弃疗! 他的速度太快,不过眨眼的瞬间就已经来到了她眼前。 明明前一秒他还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下一秒,他就站在了她面前,抬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所以,当那种冰凉刺骨的触感向她砸过来时,米洛下意识地挣开他的手,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马跳开了老远。 而内心也只能用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了。 这男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一见面就摸姑娘胳膊,下一步还想干嘛?说好的男女有别的封建思想了?他妈的竟然比她还开放?一见面就上手,丫的! 米洛在心里将他骂了个遍,然而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头。 只见顾离不知何时又来到了她眼前,忽然俯身向她凑近。 静距离的他,眉眼更加清晰,五官精致,眉睫若扇,细卷的长睫翩跹,几乎可以贴近她的肌肤。 下一瞬,他冰凉如雪的指尖轻轻压了一下她脸上褶皱的疤痕,最后停留在了她旁边完好的肌肤。 米洛的第一反应是不是他看出了什么,第二反应便是—— 他娘的到底想干嘛!还真的得寸进尺了! 米洛几欲跳起。 然而,此时顾离正在心里悄悄思量着的是,她的部分肌肤虽然很皱,但其他还是挺有弹性的,应该会很好吃吧。 最主要的是,她身上没有那种让人一闻就恶心得再也下不了口的怪味儿。 看着她挺有食欲的,顾离墨如深潭的双眸倏然间已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微微感叹,终于找到吃的呢! 而此时的米洛已经完全怔愣,怔愣在他黑曜石般的瞳眸里忽如其来盛开的星光里。 直到,“喵呜——”两声猫叫在耳畔适时响起。 旁边两只小猫正蹲在地方,一红一蓝两双眸子正脆溜溜地盯着他。 有些朦胧有些不解,似是在好奇,自己的主人在干什么。 然而,在米洛看来,他现在接二连三的莫名其妙的举止已经不是简单的,而是*裸的冒犯加调戏了! 即使眼前这个无耻之徒有着一张堪比天人的盛世美颜。 采花贼?米洛正咬牙冷冷得看着他,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一个词。 夜谈闺房,窃玉偷香,这么一说还真像。 米洛脸上黑线直冒,想不到这么男子长这么漂亮,却有这么一大缺点——眼瞎! 我都长这样了你都看得上,米洛表示,这眼光绝对不能忍! 于是,米洛炸了。 一只手握成了拳,米洛冷冷笑着,咬咬牙,豁出去了。 即使眼前这人身子看起来这么瘦削柔弱,即使被人说是欺负弱小她也认了! 拔刀出手,米洛下手毫不留情,一只手甚至已经缩到了袖子里。 她要用毒! 一个闪身便错过她的攻势,顾离微微蹙眉,望着他的清澈的眸光中有着深深的不解,“你为何话都不说就动手?我只是饿了。” “啥?”这与饿不饿有什么关系? 米洛望着他,一脸懵逼。 下一秒,米洛立马气得跳起来,“饿了你找我干嘛啊?我又不是你妈,你妈在叫你回家吃饭呢,快回去吧你!亏你长这么好看,算是白搭了,当什么不好当采花贼,脑子抽了吧你,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家抢救你的脑子吧!真是有病吃药何弃疗!” “你竟然比小白还吵。”顾离微微蹙眉,颇有些不耐道。 除了些许的嫌弃外,他清清凉凉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恼怒,很显然她的话对顾离没有产生一丝的影响。 竟然一点也不生气?米洛呆呆地看着他,显然对他那一句接受无能,这男人的情绪也掩饰的太好了吧。 还是其实他有点傻?再加上他开始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止,米洛万分莫名地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比小白吵是什么鬼?嫌她聒噪?小白又是谁? 米洛正愣神间,蒙蒙夜色中,那墙角的黑暗中忽然传出一道极轻的“噗”声。 小黑“喵呜”了一声,转着身子看向了墙头。 而与此同时,顾离也顺着小黑的视线看向了墙头,夜色中他的眼睛反而不若平时那般墨黑,而是清亮了些,“出来,小白。” 那一头—— “好巧啊殿下,没想到在这还能遇到殿下,嘿嘿嘿……”白故从墙头的黑暗处跳了出来,他的面目稍稍有些扭曲,肩头不可抑制地耸动着,明显是在憋笑。 采花贼……哈哈哈,竟然有人说殿下是采花贼! 这种名号按在殿下头上有一种莫名的喜感怎么破! 看到从暗处走出来的白故,米洛则是完全笑不出来,一副要哭的表情。 怎么又是他…… 真是阴魂不散! 米洛顿时想起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刚才说的那句话——你竟然比小白还吵。 擦,那个小白说的不会就是他吧? 米洛将衣袖里的手握成了拳,又跳得离两个男人离远了一些。 这是不是太巧了…… 他们竟然是一路的……?! 米洛正胡乱想着,便察觉到两道视线在自己身上一一掠过,忙收了心神。 这两人都不知是敌是友,她可不能自乱了阵脚! 米洛正万分戒备看着他们,只见白故看看顾离,又看看米洛,有些不解,“殿下你怎么也跑这儿来了?” 唉,等等,殿下? 米洛后知后觉地发现,小白竟然称他一声殿下,那样是不是说明他也是宫里的一位皇子? 那想必应该就不是什么采花贼了。 这般想着,米洛眸光里的暗沉未淡,反而更浓了一些。 因为她想到了下午遇到了那个女人,那个被小家伙狠狠咬下整只耳朵的女人。 同为皇子皇女,他不会是专门来抓小家伙的吧…… 想到此,米洛的眉角突突地跳了跳。 只是,那个小家伙呢?它可是第一作案元凶啊,得藏好了才是! 米洛瞅了一圈,才发现大树脚下,小家伙正蹭着一只通身漆黑的猫的头,而那一只小猫正在舔小家伙受伤包扎的那只爪子。 两只小猫很是亲昵地依偎着,像是一对情人。 然,这黑猫是哪来的?他带来的? 如果是,那就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就是小家伙的主人? 不过思量的瞬间,米洛已经将他们的关系猜了个大概。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想法,只听—— “我来接小小白。”顾离将看着米洛的视线收回,瞥了一眼呆在一旁的两个小家伙,清凉的声线带着一股漫不经心,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更甚于白暮的冰凉气息和一股子漫不经意的慵懒。 米洛扶额一叹,果然,这小家伙是他的…… ------题外话------ 本宝宝想虐人了2333 038、你便做好被吃的打算罢! 小家伙听到顾离叫了自己,忙推开小黑窜到了顾离的脚下,朝着他“喵呜”了一声。 主人,抱抱! 轻轻露齿一笑,顾离俯身将它抱在怀里,才望向白故道,“小白,你用晚膳了么?”清凉的声线干净冷冽,还带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欣喜,“我准备去找你的。” “啊?”听到他的话,白故猛地被自己口水呛住,咳嗽了几声才道,“现在已接近亥时了,殿下觉得现在还有人没吃晚膳么?” 倏然间明白什么,顿了顿,白故才颇为迟疑道,“殿下可是饿了?” “嗯。”顾离忽然垂下头,雪白的手轻轻抚顺小家伙的毛发,声音低低道,“我已经三个时辰没吃东西了,小白,你家里有肉么?我想吃肉了。” 白故:“……” 白故有些想抓狂,只是三个时辰没吃东西而已……殿下要不要说的这么委屈?! 而米洛站在那里,也实在是有些无语。 原来这男人说的都是真的……他是真的饿了…… 只是,一个如此出尘高雅清华宛如谪仙的男子老喊着饿,听起来咋就是这么缺乏可信度呢! “那殿下要不要跟我回去,找不到熟食就让大白给殿下现做好了,反正他估计现在也还未睡下。”白故看着顾离笑眯眯道,丝毫没有自己已经将白暮推出来躺枪的自觉。 “我也是这样想的。”顾离也笑,笑容干净,只是米洛并未看见。 她只是将头低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心里也在琢磨着,如果他们同时发难,自己有几成逃脱的胜算。 “那她呢?殿下打算怎么处理?”白故还是笑眯眯地问道,一双晶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米洛。 他原本今晚就是想来取她的眼睛的。 虽然白暮警告过自己不要动她,但他只要一想着还有一双漂亮眼睛流落在外,他就心里直痒痒,完全睡不着觉! 于是他便来了,谁知在这竟还会碰到殿下,也听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笑话。 采花贼… 哈哈哈,想到这白故又想笑了。 白故自然知道殿下对她动手动脚的原因,绝不是因为“看上她了”这种肮脏的心思。 因为他比任何都清楚,殿下在将近十八年的生命里从未接触过外人与外界,怕都不会有人想到,即使有时候血腥如他、暴虐如他,他也仍拥有着这世间最干净的眸子和最纯净的心思。 至于殿下今夜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行为,应该只是因为他饿了…… 所以他才会问,她怎么处理? 米洛听着白故的话,便立刻抬头望向了他们,浑身戒备,却正好对上了另一道目光。 顾离不知何时已经抬了头,正用一种若有深意的目光望着米洛,带着些许兴味,还有一点探寻。 但更多的则是带着一种复杂的、热烈的温度,如他此时唇角牵起的那抹浅浅的弧度一般,看得米洛莫名地心一紧。 这男人的心思她一点都猜不透…… 似乎比白暮更加深不可测! 米洛心中突然闪过一种猜测,他这样看着自己,不会是在想着白故的话,思量着如何处理自己吧? 当然,很显然,米洛猜的没错。 顾离现在想的就是,要拿她怎么办呢?该何时吃?又怎么吃? 啊,对了! 顾离抬眸看向小白,刚想问小白可不可以帮他包一盘人肉陷饺子时,便感觉到手上传来痒痒的触感。 他低头一看,便看到自己怀里的小家伙正伸着它毛茸茸的小爪子挠着自己的手背。 “喵呜~” “嗯?你不想让我伤害她?”顾离几不可见地一挑眉。 “喵呜!”小家伙大大地叫了一声。 米洛:“……”就算是听不懂小家伙的猫语,也大概能猜到它说是什么意思了。 米洛心里微微一叹,这小家伙总算是没白救! 虽然让他一个大男人听一只小猫的话就放了自己听起来很不可置信。 但小家伙没忘了自己不管她的死活还是很值得欣慰的! 米洛紧紧盯着顾离,手已经缩进了袖子里,只待顾离一句否决就先下手为强, 虽然她已经从他开始的身形移动速度中猜出自己没有几分胜算了,但她还不是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主儿! 白故也盯着他,只见顾离正垂眸想着,微垂的长睫轻轻颤了颤,面色是那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他沉默好半晌才道,“那好吧,今晚就算了。” 顿了顿,他冷冽的声音还在继续,“可是小小白,若是以后我饿了,你便做好被吃的打算罢。”说完,顾离便将它往自己身后一丢。 米洛:“……”为毛有一种小家伙代自己走上了一条被吃的路呢? 他不会喜欢吃人肉吧?米洛的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个想法。 摇摇头,米洛很快将这个想法摒弃了。 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像小白兔,就算是再深不可测或是再暴虐,不当会喜欢吃人肉这种血腥的东西吧? 米洛试着这样说服自己,身子还是不可抑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她也一度沉迷于解剖或是腐化研究尸体,但好歹不虐尸、不吃人肉啊! 想到此,米洛果断地再退后了几步,朝他们挥了挥手,“既然你们还有别的事,那我就不留你们了,好走不送!” 这男人既然答应了小家伙,应当不会再找她麻烦了,至少今晚应该不会。 虽然她也知道这男人答应一只小宠物的话很有可能就是糊弄,毕竟也没有人能听懂小动物的话并且当真。 要知道就连誓言都没有几人能遵守,别说是对一只小动物的承诺。 可她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相信,这男人不会轻易食言! 果然,顾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跃过墙头,消失在了沉沉夜色里。 小白甚至未来得及看她一眼便忙跟了上去。 小家伙朝着她“喵呜”了一声,便跟着小黑窜走了。 刚刚还无比热闹的小院里已经重新到了那种死沉的寂静,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 米洛一直看到他们在自己院子里彻底消失,才彻底松了口气。 唉唉,真是一晚比一晚惊险! 看来她今晚得好好洗澡睡一觉了,压压惊! ------题外话------ 沐沐:我可以预见,咱们殿下将来对小糯米的告白有多简单粗暴了——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天起我就想吃你,而在这以后我只想吃一人,你说这算不算喜欢? 下章预告,咱们殿下血腥的一面——虐顾婉! 039、撞了孤魂,做了野鬼 “公主殿下——殿下——已经这么晚了,王上肯定早已歇下了” 寂静的王宫,御花园里,由菀心殿去往乾心殿的青石板路上,一位宫女打扮的女子正跪着地上扯着另一个红缎衣女子的衣袖劝道,“求殿下还是好好先回床上躺着吧,相信过几日王上就会见您的!” “什么东西,凭你也敢阻拦本殿,滚开——!”,顾婉毫不怜惜地将她一脚踹翻,一张脸面如鬼魅,已经极度扭曲,“本殿今天一定要见到父王,让父王给我做主!今天谁敢阻拦本殿,死!” “可是殿下——”那宫女爬起来还想试着拦顾婉,可是刚才剧烈地撞击膝盖已经擦破了皮,一片青紫,她刚想挣扎着站起来便又疼得重新跌了回去。 后面另一位宫女赶上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赶快冲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两个人平时一起在菀心殿当差,关系还不错,自然对她还是有些怜惜的。 “你就由着殿下去吧,殿下现在情绪很不稳定,你还不如躲远一些,免得她又把气撒在你身上,你看看你身上受的伤,还不够么?!” “可是王上今日病情又加重,御医早就已经嘱咐过不能再让王上再为俗事烦心了,现在乾心殿不见任何人,殿下就算去了也是见不到王上的啊!这不是让殿下白跑一趟么?更何况,殿下此时还受着伤!这更深夜重的,怕是回来又免不得再病一场。” “病一场也好,她就没有力气再折腾我们了。”宫女小声咕哝道,眉宇间还有藏不住的愤慨和憎恨,“殿下就是这脾气,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到,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是拦不了她的。” “好吧——” “回吧——我们还得回去准备一下,怕是殿下见不到王上回来又得摔一场了。” “也只能这样了。” …… 御花园的另一头,正走来一道身影。 来人眉眼如玉,神情淡漠,双眸含冰,如苍山终年不化的积雪,冷得可以让人在黑暗中将呼吸都丢去。 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冷如顾离的人。 比昨夜出去时,他单薄瘦削的身上多了一件极厚的黑色长袍,长袍足以曳地,几乎将他整个身躯和他怀里的两个小家伙完全掩住。 小黑从他黑袍下探出来头,朝着顾离“喵呜”一声便猛然一跳钻进了草丛里。 这两小家伙在这宫里最爱的地方,除了离心殿便是这御花园了,藏在草丛里躲迷藏、扑蝴蝶可是说是,除了吃耳朵以外它俩最感兴趣的东西了。 而顾离自然知道,便由着它去了。 只是,它那一声不大不小的猫叫,听在顾离耳里只是为了简单地说一声“我走了”,却几乎将青石板路上正匆匆往这边走来的顾婉吓个半死! 若说她以前最爱的动物是猫,那么现在顾婉最怕的就是猫了,而且是一见就腿软、发虚汗、想死的那种。 经过白日里的那些变故,只怕是最喜爱猫的人从此见了猫都会望而却步,更别说她像她这种喜欢猫只是因为喜爱它柔软的毛的人了。 在地上瘫软了好半晌,直到再听不到任何动静,顾婉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才大着胆子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可是,顾婉没走几步,便看到不远处那一个正背对着自己站着的、几乎可以与蒙蒙夜色融为一体的男子。 腿一软,顾婉差点再次跪下去。 下一瞬,有男子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迅速悠漫开来。“呵呵,八皇姐不用一见到本殿就激动得下跪吧?” 他不是鬼!不是鬼就好,顾婉倏地松了一口气。 听声音,她几乎没什么印象。 可在这王宫里,除了那一位突然冒出来的九皇弟,不会有人对她用这个称呼! “你找死么?大半夜跑出来吓什么人?不知道自己现在活生生像个鬼么?!”确定对自己的生命无患,顾婉娇蛮暴躁的公主脾气一下子又涌上来了。 这个九皇弟她以前没什么印象,据说是出身时生了一场重病,便送出了宫去休养了,如今过了十八年王上才又下令将他接回来。 可在宫外养了十八年,他的身体依旧娇弱得很,体弱多病,最重要的是,在这皇宫里没什么地位,以至于她从未把他放在眼里。 她唯一对他有印象的就是他的容貌,跟他站在一起,其他所有王室子弟都会生生比下去,仿佛他才是独立傲岸的松,而其他都只是糊不上墙的烂泥。 偏偏他还每每一副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的倨傲淡然模样,以至于她每一次见到他总会忍不住针对奚落他一番! 更可恶的是,无论她怎么奚落他,他都从未搭理过她一句,让她总感觉自己才像那个跳梁小丑一样可悲又可笑。 是以,见到他,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赶紧给本殿滚开,也不看看自己算是什么东西?竟敢拦本殿的路,耽误了本殿的事,本殿要了你的命!” “本殿的命也不好取,倒是八皇姐——”顾离这次没有径直略过她,反而低低地笑了笑,声音还有些低哑,带着浓浓的鼻音,颇有一些毛骨悚然的感觉,“夜里孤身一人独自出来,也不怕撞了孤魂,做了野鬼?” 闻言,顾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却还是强装着镇定硬着声音道,“你竟然敢诅咒本殿?!” 心里涌起浓浓的恐慌,“算了,本殿今夜不与你计较!下次再让本殿见到你,本殿可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你,滚开!”甚至不敢动手将他推开,顾婉绕过他往前走去,嘴上倒是没闲着,骂骂咧咧着,似乎在给自己长威风。 没有说什么,顾离只是转身盯着她的背影,目光深深。 “喵呜~”一声极小的猫叫响起,小小白从他的黑袍下钻了出来,瞪着一双红红的眸子瞪了顾婉好半晌,才仰着头望向顾离,似是不解。 “放心,不会下次了。”顾离垂下眸幽幽地叹了一声,“姨娘以前总说她不懂事,让我别跟她一般见识,多担待着点。” 顿了顿,“可是小小白,年纪小、不懂事也不能总成为一个人放过另一个人的理由吧,是理由也是会有用烂的一天的,你说是吧?”说着顾离猛然咳嗽了几声。 夜风还是有些大。 “喵呜?”小小白挠了挠他的手。 “我没事。”幽漫的声音几不可闻,顾离垂眸揉了一下小家伙的头,低低地笑道,“你们呀,将自己暴露了也不知道灭口,还让本殿去给你们收拾烂摊子,真是笨死了!” 说完顾离便抬步往顾婉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夜风中,顾婉远去时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继续,却又很快消散在风中,再也没有响起,寂静无声。 ------题外话------ 顾婉:预感自己要领便当了…… 沐沐:【再见】 顾婉:出场两章就say拜,求安慰! 沐沐:史上出场次数最少的渣渣,没有之一! 预告:下章——血人头。 040、她现在还在寝宫? 顾离抱着小小白回到离心殿时已是第二日辰时,与昨夜消失的他相比,他的手里提着的又多了一个长方木匣子。 匣子被掩在他的黑袍下,隐隐露出一个边角,却也因为它是密封的,看不见里面装的是什么。 顾离的脚步很轻,落在地上几乎无一丝声响,并非刻意为之。 就如同他从不屑于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却又无声无息像个鬼魅,他一个没有存在的人。 可是小小白不一样。 这只皮家伙从他黑袍里探出头见到前不远的寝宫就再也安分不了,刚进了外殿便从顾离怀里挣脱了出来,从寝殿半掩的门里窜了进去。 大殿中央,影清正趴在玉方桌旁睡的正香,而玉桌上,小小白正毫不客气地用爪子使劲扒着影清简单束绾的长发来玩。 顾离从外面慢悠悠地走进来时,便正好见到这一幕,微微挑眉。 没想到影清这家伙竟然在这趴着睡了一夜,虽然知道他应许是在等着自己,但这样趴着睡在外面总归是不好。 也就任由小小白去做“坏事”了。 “臭家伙,别闹!”影清动了动,将在自己头上乱动的爪子拍掉,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便重新陷入了睡梦中。 然,小家伙可不是轻易就善罢甘休的主儿。 挠头不成,小家伙索性就开始挠起他的脸来。 被闹得烦了,影清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朦胧中看到不远处长身玉立的顾离,影清才微微抬头,眼睛还是眯着的,“殿下你回来了啊。” 顾离斜睨了他一眼,“要睡,进去睡去!” 说着,顾离走到玉桌的一侧将手里的木匣放下,抬手准备将黑袍解开褪下时,一位红衣小少年正好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桌旁那道纯黑色身影,他还很是惊讶,“殿下这是刚回来?” 顾离解长袍的手一顿,转身看向那个与影清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气质稍稍沉稳内敛的小少年,眸子一片漆黑,“嗯,昨夜去找大白小白了。” “原来是这样。”影翎点了点头,朝他走过去,接过顾离刚刚褪下的长袍了。 在他的印象中,殿下还从未穿过黑色大袍,不仅是殿下,除了大白,他印象中几乎无人比他更喜爱玄色。 而殿下深夜去找大白小白,一般都是为了一样东西,他最喜欢的东西。 想到这,影翎偏头瞪了一眼还在迷迷糊糊揉眼睛的影清,怒问道,“影清,你是不是又把殿下的肉给吃完了?” 影清刚准备打的哈欠都被他这一句话给生生地吓了回去,“……”气得他差点蹦起来! 这厮为何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知道他现在最怕殿下想起那茬儿么?! 然而,影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无心之言已经顺手将某人推到了水深火热之中,只是低头帮他掸着袍子。 许是在外面呆了半夜,这件大袍还有着浓浓的雾气,几乎算是半湿透了。 影翎眉头一皱,抬头去瞧顾离,果然,他细细密密的长睫还覆着一层薄薄的寒霜,脸色似乎比昨夜出去时更苍白透明了一些。 “殿下怎么像是在外面待了一夜?” “嗯,回来时正好碰到了一个人,顺手把她给解决了。”顾离不紧不慢道,冰凉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 下一瞬,“谁?”两道声音同时扬起,影清影翎面色皆变得颇有些不善。 又是谁不怕死地惹着殿下了? 顾离瞥了两人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落到了眼前玉桌上的那个黑木匣子上。 两人瞬间明白,殿下向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主儿,一般惹着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怕是这木匣子里装的就是那人的——人头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殿下喜欢制作那种血腥的人头木偶,明明他是一个对血腥味极度厌恶的人, 但每次见殿下高兴他也高兴,毕竟殿下对人头总有一种特别的喜爱,就如同对肉的喜爱一样,他明明尝不出任何味道,却仍渴望,仿佛那才是他存在的意义。 有些好奇这里面是谁,影清把木匣子搬到了自己跟前,自己研究着拆了起来。 影翎也凑过去拆,又想到什么,忙又收了身子看向顾离道,“刚才忘了告诉殿下,宫里出事了。” “哦?”顾离抬头望向他,幽幽一笑,慢条斯理道,“什么事?” “好像是八公主,说是昨日下午在宫外受到了动物的攻击,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被挠的完全不成样子,耳朵也被生生咬掉了,可以说是惨不忍睹,据说她到现在还躺在自己寝殿里下不来床呢!” 说到这,影翎伸手挠了挠眼前小小白的小脑袋,笑道,“殿下你说,不会是它们俩干的好事吧?” 除了这两只坏家伙,他还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小动物这么怪胎,会对人的耳朵情有独钟! 被摸头的小小白则是用爪子将他的手一把拍掉,一脸倨傲看着影翎,很是嘚瑟! 仿佛在说:就是朕干的,厉害吧?刁民还不速来膜拜! 而对于它的小傲娇,影翎则是选择很果断地将它扔下了玉桌。 除了殿下,这臭家伙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他可不会惯着它! 小小白朝着影翎恨恨地叫了一声,“喵呜!”总有刁民想害朕! 便跳进了顾离的怀里,小小白想让主人给自己主持公道,谁知顾离也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出去玩吧你,别找我,我可没工夫理你!”便将它再次丢了下去。 真是人艰何拆,猫途多舛! “那位八公主也真是倒霉,竟然被小小白那只笨猫盯上了。”影清已经将木匣子卸开了一角,低头研究着,漫不经心地感叹了一句,“要知道,让它忍住不乱咬人耳朵真的已经很难了,还好它只摘了一个,不然她两个都没有了,那模样,啧啧啧,肯定很丑。” 影清正感叹着,就听到顾离突然问道,“她现在在寝宫里?” “啊?殿下问的是谁?”影清一愣。 倒是影翎先反应过来,“那位八公主?是在寝殿里啊,听她宫里的小宫女说,她昨夜去找王上被阻了,回去又病了一场,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题外话------ 影清说那八公主现在还躺床上下不来床呢,那木匣子里的东西会是谁的?【惊悚】 想不想知道那木匣子里的东西有多可怕? 好期待些人头木偶,吼吼吼! 下章预告——顾离对小糯米的第一印象。 041、从白骨里开出的花 “呵呵呵——”眼睫微颤,顾离垂下眸,眸光落在影清正拆的木匣子上,有低低的笑声从他绯色的薄唇间溢出,“她竟然还在。” “在啊,殿下怎么了?”这下饶是聪慧如影翎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殿下的反应也太奇怪了点吧。 八公主此时不在自己寝宫里还能在哪儿?难不成在这? 想到这,影翎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木匣子上。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不会在那里吧? “没事。”顾离重新抬眸,眸子一片漆黑,若有微光,扯了扯凉薄的唇,“你们说说,若是宫里丢了一位公主,皇帝、或是无心殿的那位会怎么处理?” 是装傻充愣归于天命烧香祈福,还是定于人为力排万难彻查此事呢? “我觉得应该会彻查吧。”影清还在研究着如何打开跟前这个木匣子,都不曾抬头,只是漫不经心道,“这不是什么小事,毕竟她是这东离王朝近几百年唯一的公主,在所有皇子皇女中,皇帝也是最为疼爱八公主的,她若是失踪了或出了什么事,皇帝说不定会被气得直接驾鹤西去。” 全然不知自己此刻在谈的完全是大逆不道的话题。 “我看也不一定,她是东离第一公主不错,可当年她出生时前国师根本探不出她的命格,大白说过,生东离护国公主之命,非大吉,即为大凶,前国师顾念与她母妃的交情又念及她年幼才护佑她,可是几年前前国师已经去了,这几年皇帝对她的疼爱已经明显不复从前了。”影翎撇撇嘴,立刻反驳。 “而且他其实也没有像表面上那么待见她好不好,或许皇帝正愁着找什么理由把她送出宫呢,前些日子不是说把她送到北钺和亲么,要知道那北钺帝君可是比咱们王上岁数都要大呢!也可见帝王心真是比纸都要薄得多。” 影清嗤笑,“就你聪明!” “本来就是!”影翎淡然。 影清怒目,“你不要脸!” “你脸不要!”影翎冷哼。 “……”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么。”两人正吵着,只听顾离漫不经心地插了一句,神色平淡无波。 他们二人虽为孪生兄弟,但在一起说不过三句话绝对会吵,几年过去了顾离真算是已经习惯了。 “啊?殿下的意思是——?”两人互瞪了一眼,才同时看向顾离。 都有些好奇,殿下这是要动公主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离悠悠叹道,清凉的声线带了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味道,“就是最近我着实觉得有些闷得慌,既如此总得给自己找点好玩的不是?” 怎么办,他突然好想看看这原本就已云波诡谲的王朝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样子呢。 应该会,很有趣吧。 这般想着,顾离突然对这九皇子的身份所掀起的诡谲期待起来。 影翎张张嘴还想问什么,突然听到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是影清。 “怎么是她?” 循声望去,下一瞬,影翎用了一种同样惊讶的语气,“真的是她!” 只见那被影清拆开的木匣子里,一颗人头赫赫出现在人前。 却又并不是一颗普通的人头。 只见人头的面皮已经碎裂成了大小不同的碎片,却每一片都牢牢地覆在了脸上,不会掉落,碎片花色错杂,细细瞧去,像极了一朵极尽妖冶的缦姝千叶花,千层花苞只开了三层,血丝细密如根,蔓延到了骨子里,宛如从白骨里开出。 千层花,花开千层,一层层花瓣绽开,妖尽邪、魅离冶,先下花苞只绽开了九层,就如此妖冶如火极魅云捻,真不知道待它完全绽开的模样会是多么惊艳! 两人都看得有些痴了,心里也在微微感叹道,殿下这做人偶的功力似乎又精进了不少。 又过了好半晌,两人才勉强从那颗人头上收回心神。 “殿下,那现在菀心殿里的那位是谁?”两个人同时望向了顾离,惊讶道。 只因,这人头现在这副模样已经堪比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却依稀可见它原本的容貌。 也就不难认出,它根本就是那位平日趾高气扬娇蛮无礼任性的八公主! 然,八公主是在这儿了,可那菀心殿里还有一位是什么鬼?! 替身?影翎马上就将这想法给否决了。 要知道,殿下一向顺心而为,可不像是一个会记得善后的人,他只盼着挑起更大的风浪才是! 果然,后者只是摇了摇头。 “或许是大白的人吧,他大概早就猜到我要做什么了,便提前做了准备。”顾离美目微眯,想到昨夜临走前大白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幽幽地叹了一声。 “若真的是大白,那无心殿里的那位呢?她是否也能算得到?” 顾离只是冷冷地笑着,如画的眉眼似蒙上了一层消不退的寒霜,“算的到又如何?她还能拿我怎么样不成?” 影清皱皱鼻子,不再说话。 看得出来,殿下似乎很不待见那位国师呐。 “这位公主性子本就娇蛮,为人蛮横无礼,常常欺负体罚虐待那些小宫女,算是积怨已久,如此也算是她活该!”影翎接道,“只是殿下,她是做了什么事竟惹到殿下头上来了,还逼得殿下亲自动手?” 眸中的漆黑继续加深,顾离冷哼了一声,“本殿就是看见她就想虐她而已,这个理由成么?” 看见她就想虐,这是长了一张多么欠虐的脸啊! 影清和影翎面面相觑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得到了相同的讯息——殿下生气了。 只因,虽然顾离身边的人都习惯了叫他殿下,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喜欢这个称呼,也只有在动了怒的时候,他才会自称“本殿”,而不再是“我”。 于是,影清果断地将木匣子再次阖上,忙道,“对对对,殿下做的对!” 只因,他们都知道,若是殿下生气了,顺着他的意思说就好了,不用讲对错。 “咳咳咳——”见这影清毫无原则的奉承,影翎颇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只得不太明显地转移话题道,“殿下,我还有好奇,听说昨日跟小小白一起行凶的还有一名戴了半片面具的女子,那女子将这八公主带出去的侍卫全部斩杀了,只用了一把小刀,算是一介奇女子,殿下见过她么?” “见过。”顾离想到昨夜见到她的情形,霎然间就想到她那白花花的胳膊,微微笑了笑,“那姑娘身子白白软软的,身上很香,一闻就很有食欲,就是性子吵闹了一点。” 说到这,顾离突然顿了顿,微微蹙眉,雪白透明的脸上浮起淡淡的无奈,“不,不是一点,是比小白还吵!” 042、何为非礼? 顾离突然顿了顿,微微蹙眉,清冷如雪的脸上浮起淡淡的无奈。 他想起了那小姑娘昨夜的吵闹模样。 他不过是摸了摸她的胳膊和脸,其实也没使多大劲,也许指尖有些凉,可应不至于让她那般激动,然而却不是。 她急了,就像是小小白被踩着尾巴后的受了惊的模样,急得竖起了一身的刺,活脱脱地像只刺猬。 那时,他清楚地看见,她的瞳孔锁紧,眸间尽是无措与怒意。 可是她为什么要生气?他不懂。 他唯一记得的便是她最后那句——有病吃药何弃疗。 虽然他并不懂,但也能猜到,那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然而他并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她的反应挺好玩的。 是以,他说“不,不是一点,是比小白还吵”这句话时,他清冷如雪的脸上也只有淡淡的无奈,再无其他。 然而,顾离的话音刚落,一道笑声便乍然响起了,“噗哈哈哈——” 是坐在对侧的影清一时没憋住。 比小白还吵!哈哈哈! ——所以小白在殿下心里到底是有多吵?!他俨然已经成了殿下衡量其他人的标准了呀! 平时看殿下在小白面前也没显得有多不耐烦多嫌弃啊,原来在心里这么嫌弃人家,哼哼,殿下真会装!看小白以后还怎么嘚瑟!被殿下嫌弃了哈哈哈—— 内心戏丰富的影清面上笑得极为欠扁! 顾离一怔。 少顷,顾离睨了影清一眼,面色也稍稍冷了下来,凉薄的唇轻扯,唇启,却是道,“我饿了,影清。” “殿下你——”影清一下子就傻了眼。 说好的讲八卦呢……? 殿下你这么破坏气氛真的好吗?!我要听啊啊啊! 然而顾离只是看着他,目光平静,一瞬不瞬。 “好吧……”影清一下子就蔫了,“我去找别的宫里小宫女要点糕点来。” 一旁的影翎只是憋着笑望着他,一双漾着满满的心灾乐祸的眸子似乎在说,“让你笑得那么欠扁!活该!” 待影清从大殿彻底消失时,顾离才望向一旁的影翎,他的神色平淡无波,然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正漾着复杂不明的光,问道,“他刚才在笑什么?” 顾离的嗓音微沉,蕴着浓浓的无奈和一些不理解。 有什么好笑的? “……咳咳咳,他应该是在笑话小白,不过殿下——”被点名的、憋笑憋得正起劲的影翎猛地咳嗽了两声,顺了顺呼吸才道,“‘白白软软’这词儿可不能乱用!” 会让人有一种错觉,他是在形容,咳咳,形容又香又软的白馒头。 “不能用?”顾离垂下眸,“可那是事实啊。” 在她身上,他没有闻到那种让他一闻就直泛恶心得再也没有任何食欲的味道,相反是一种特殊的味道,又香又软,靠近她就想咬她的那种! 真的算是这么多年他碰到的最美味的点心了—— 想到这,他似乎真的有些饿了。 顾离弯下身子趴在了玉桌上,长睫眉展,下颚枕在交叠的双手上,绯色的薄唇轻抿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然而影翎自然知道他就是装的,事实上他只要一饿了就这样,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简直算是已经习惯了! 影翎笑了笑,故意将他的所有小委屈都给无视了,只是问道,“白白软软的——莫非殿下非礼过人家姑娘了?”顿了顿,影翎想到了一种可能,“她还说了一大堆话骂殿下?” “你怎么知道?”顾离愕住。 影翎笑,“看殿下这反应,那想必就是了。” 若真是非礼,那女子不吵才怪,没动手就算是好了的。 要知道,一个女子在未出嫁前,最在乎的,应该就是闺誉了。 可是影清不知道,其实米洛也动手了,然而在顾离面前,似乎动不动手都没啥实质影响。 顾离还保持着趴在玉桌上的姿势,微微仰头看着他,眉头一皱,眉间还有着淡淡的疑惑,“何为非礼?” 对上他那双冷澈如水的眸子,影翎轻咳了两声,“非礼就是在人家不乐意的情况下对她无礼,做一些无视礼教的事,比如摸人家的手、脸或身子。” “哦,原来是这样。”顾离掩眸,影翎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对他未说完的话很是感兴趣。 好半晌,才听得顾离道,“那算是我非礼了她吧。” 他那时的确是摸了她的胳膊和脸……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 想到了什么,顾离又道,“那我平时碰到大白小白还有你们的身子呢?也算是我非礼了你们?” “不不不,不能这样说。”影翎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在顾离蕴着不解的清冷目光下,影翎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我和影清大白小白都是男人,而非礼一词大多用在男女之间,这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如此说殿下可明白?” “嗯。”顾离点点头,顿了顿,舒尔又低低地问道,“那采花贼又是甚意思?” 影翎一愣,张张嘴还来得及说什么,只听得—— “噗——” 顾离身后,正大殿门口匆匆而来的影清又喷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喷的还有糕点碴子。 他不过偷吃了一块,嚼着嚼着还未来得及下咽,就听到自家殿下的话,全喷了! 而看到他唾沫星子与糕点碴子横飞这一幕,影翎的眼角狠狠地抽了抽。 顾离眉头皱了又皱,眼角跳了又跳。 青筋尽显,顾离稍稍握紧了拳才勉强压住了自己想要吐的冲动,身子不由自主地往离他远的那侧移了移,半晌才听得顾离语气凉凉道,“影清,你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吃糕点了么?” “不不不。”影清边咳边笑道,“殿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043、辣椒水加小长鞭 只见影清咳了好半晌,才继续道,“重点是——殿下老实说,是不是被人说成是采花贼了?” 顾离:“……”所以采花贼到底是啥意思? “殿下?哈哈哈——殿下这般是不是默认了?”看着顾离一脸莫名,影清完全不怕死地笑道,“想不到真的有人把殿下当成采花贼了,那人也忒没眼力劲了吧,不过还是好好笑,哈哈哈——” 顾离冷哼了一声,“算了,我不想知道了!” “咳咳——”一旁的影翎又咳了两声。 影清只是白了他一眼便望向了顾离道,“殿下真不想知道?” “不想!”顾离冷睨了影清一眼,站起来从影清手里拿过糕点,悠悠道,“我有些困了,先去睡了,你若是不困,就去给本殿做十盘甜点来,本殿醒了要吃的。” “十盘……殿下吃得完么?也不怕腻得慌?” “本殿吃的完,不劳你费心。”顾离轻扯薄唇,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流光溢彩,看了影清一眼便旋身向内殿走去。 顾离身后,影清满是一副要哭的表情,“可殿下既是去睡觉,为何要将这盘糕点也端进去?” 劳动压迫他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把这仅有的一盘糕点也给端了进去? 他也想吃…… “本殿打算梦里吃,怎么?不行?”顾离转身,只是冷冷地笑, 影清瞬间头皮发麻,瞳孔缩了又缩,“行行行,殿下想怎么样都行……” “这就对了,还有一件事——”顾离淡淡道,“影清,最近这几日本殿的口味要稍淡一些,除了每顿必不可少的肉外,其余都用豆腐做吧,记住,若是让本殿在盘碟里见到了其他东西,下一顿在盘碟里放着的就是你,影清。” 说完,他便径直进了内殿,留下影清和影翎两人欲哭无泪。 影清完全是瞪大了眼,“殿下的记性何时变得这么好了?”他竟然还记着! 影翎则表示很无辜,“是变得更差了好不好?!明明是你一个人的错,为何要扯上一个无辜的我?!” 他这完全是被连累了有木有! “活该!”影清瞪他。 “你就是惹祸精!”影翎不甘示弱。 “你才是!” 顾离却是头也不回,待完全听不到他们俩的声音时,他凉薄的唇角才微微勾起了一点弧度。 …… 米洛一大早又去了一趟郗院,去的很早,那时天还未亮,月还悬着。 可是待她回来时,早已过辰时,日已高挂。 谁也不知这两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出来时并不是她一个人。 是大夫人亲自将米洛送回了薏院外。 就在薏院院外的游廊,大夫人跟米洛说了一句话,转身,便朝了另一个方向去了。 米洛就站在原地,看着她彻底消失在游廊的那一头,才转身回自己的小院。 就在她转身的前一刻,她的唇角还噙着冷冽的笑意,可是下一瞬,那笑意便瞬间消失匿迹了,一双灿若星辰的漂亮眸子归于平淡,再看不出任何情绪。 薏院。 米洛心里正想着刚才与大夫人的交易,一脚还未踏过自家小院的门槛,一个小石子便从前侧直直打来。 慌乱间收神,米洛一个闪身堪堪避过,小石子砸在地上,狠狠地钉在了青石板里,霎时裂隙纹路错杂。 看得出来来人是下了狠手,米洛眼神一凛,抬头,一眼便瞧见坐在她那小破屋顶上跷着二郎腿晒太阳的池渊。 米洛的眼角狠狠地抽了抽。 这厮真当来定北侯府如过无人之境啊,天天来,逛定北侯真是比逛菜市场还勤勉! 而且每次来都能出其不意,这一次要不是她反应快,若是这个小石子砸到了她腿上,她不得瘸一个月才怪! 这男人似乎很欠扁啊,米洛如是想。 米洛从怀里掏出了刚从大夫人那儿要来的长鞭和一个红色小瓷瓶,将瓷瓶里红色液体倒在了小长鞭上,唇边扯起了一抹凉薄的笑,“大叔啊,你来的正好,下来,咱俩聊聊。” 小长鞭加辣椒水。 能下去么? 当然不能! 她这是要抽掉他几层皮的节奏啊! 池渊吞咽了几口口水,腹诽道,果然女人心最毒! “别介,爷跟你啊可没什么好聊的。”池渊果断摆手拒绝,“倒是有人想见见女神,不知女神可否赏脸前去一聚?” 能让他池大爷主动叫她一声女神示好绝逼是有重要的事,米洛略微一想,便能猜到大抵是与昨日突然出现的拾柒有关。 米洛自然知道不能耽误正事,可就是不想让他太顺心,总得给他添点堵才是,更何况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可以啊,当然可以,不过本女神还有一个条件,你若是答应了,我就随你去,怎么样?” 米洛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轻,唇角似有若无的笑意恰到好处,不惹人一丝怀疑。 “条件?”池渊扯了扯唇,唇角撩起十成十的笑意,“小丫头,你是来成心诓爷的吧?爷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你会提什么条件,绝逼是要么要钱,要么要命,爷可不蠢,不干不干。” 米洛挑眉,“放心,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命,条件很简单,你池大爷绝对做得到,而且能做的很开心,怎么样?敢不敢应?莫非你池大爷还不敢应我这个小丫头的条件?” “有什么不敢应的,爷今儿心情好,你说,爷应你就是了。”笑了笑,池渊的眉目间满是玩世不恭的狂傲。 他想的很简单,先应着看她条件,如若太刁钻他不做就是了。 反正做不做看他心情,承诺不过一句话的事,放个屁的时间他就能全忘了,有何不敢应! 然而他忘了,米洛可不是一个屁都能随随便便打发的人。 “好啊,敢应就行。”米洛甩了甩手里的长鞭,慢条斯理道,“你且听好了,条件很简单,你先脱光衣服绕着城西跑十圈,边跑边喊‘我是猪’,做到了我就随你去,怎么样?很简单吧?我相信你池大爷绝对办的到,快去吧,我在这等你。” 044、不会是曜月公子吧? 她的话刚落,池渊的脸已经一黑再黑,似万卷巫山。 擦擦擦,他有没有听错?她竟然让他绕着洛城城西跑十圈?还是脱光衣服边跑边喊“我是猪”的那种? “擦,你这是出的什么鬼条件?你觉得爷会答应?你丫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什么话都敢说,给你一个窜天猴你咋不上天呢?!” “你别说,我还真想上天!”米洛微微一笑,明眸皓齿,眉尖还沾染着淡淡凉薄,与他相比,米洛就显得很沉得住气了,“怎么,莫非你池大爷还有敢说不敢做的事?” 顿了顿,米洛的语调刻意地放慢了一些,仿佛就是故意想让他听清自己说的每一个字一般,“还是说其实你池大爷也就是纸糊的老虎,外强中干,实际不堪一击?” 不堪一击?要说在江湖上混的人最恼别人说什么,想必就是这句话了。 他凭着自己的实力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人随随便便就给质疑了实力啊! 池渊表示不能忍了! 黑眸一瞬间风起云涌,男人豁地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二话不说跟她动起手来,而且是边打边骂。 “不堪一击?这句话是你能说的?苏米洛你丫的,谁给你这胆子了?没良心的死丫头,爷救你就是给你骂的?你丫再惹爷不爽信不信爷分分钟弄死你!” 池渊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却又像是没生气。 他面上说的话毫不客气是真的要分分钟弄死她的节奏,可是出手却又是完全是另一回事。 两人都没有下狠手,却又打的难舍难分,分寸拿捏得极好。 米洛有鞭子,池渊手里则是什么都没有,他似乎真的只是要陪她玩玩,总是在鞭子挥下离自己一厘的距离时,一个闪身便将鞭子堪堪避过,分寸拿捏得好到无话可说。 而当他出手进攻时,米洛也能借由鞭子的优势和凛冽气势力道将他逼退。 说实话两人的这种打法,倒不像是打架,似乎只是互相的试探加切磋。 其实她就是想激他跟自己打一架而已,原因很简单,她今儿得了一根长鞭。 她很喜欢,却不知道用起来怎么样,就想着拿他试试自己这个新得的宝贝。 反正米洛自觉以自己的本事也伤不了,自己也好歹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还不至于触了他的逆鳞,如此他肯定对自己动不了真格。 不来真的,玩玩自然可以,也好活动活动筋骨,如此一想,米洛挥的就更起劲了。 “不打了!” 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过去了,一道白影才从两人交缠的身影中闪了出来。 池渊退到了一旁,俊美的脸上面色如常,完全不像刚打了架的样儿,只是语气还有些不善,“打了这么久,你丫的耍爷玩耍够了吧?” “够了够了。”像模像样地弯了弯腰,米洛望着他难得地笑盈盈道,“谢谢池大爷不吝以身施教。” 她笑的很漂亮,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在某一瞬间真是像极了当年那个总是扯着他的袖子要亲亲的孩子。 一瞬间没了脾气,池渊伸手摁了摁眉心,深叹了一口气。 他真的觉得自己这个兄长当的也是没谁了。 包救命治病、换面研毒、免费饭票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当她的免费出气包与陪练。 他敢发誓,除了当年那个小东西,她真的是第一个敢这么无数次刷新他下线的人了! 擦擦擦,所以他到底是救了个报恩的还是讨债的?! 池渊是极度郁闷了,这边米洛却是更加地神清气爽。 一场实战下来,米洛打得酣畅淋漓,整个人、身体的每个细胞似乎都活了过来,心情自然也是好的没话说! 嗯,拿池渊试了试这个长鞭,果然还不错,米洛表示很满意! 她相信,改明儿将它用在那些绿茶婊白莲花渣男渣女身上,再注入些力道,将人抽的皮开肉绽绝非难事! 不说剔骨,剥皮也是可以,就够他们疼的了! 几乎可以想见那时会是怎样一副血肉模糊猩红艳丽的视觉刺激,米洛心里正乐着,一道女子清幽曼妙的声音却突然在这刚刚经历过一番激战的热闹小院中乍然响起。 清丽的嗓音还蕴着纯纯笑意,“阿姐和爷在聊什么呢?聊的这么开心,可以跟拾柒说说么?拾柒好奇得很。”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是小拾柒。 米洛的瞳孔微微地缩了缩,唇边的笑意却是不减反增。 心里估摸着这臭丫头又想使坏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米洛笑的依旧云淡风轻。 米洛能确定她就在附近,自然就不用担心她是否听得见,慢条斯理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小拾柒,你这是不想让阿姐见见你?” “想啊想啊。”拾柒的声音更亮了一些,几乎给米洛一种她就在自己耳旁的错觉,只听得她突然道,“那阿姐要小心咯。”声音戛然而止。 下一瞬,一道凛冽的剑气便直直朝她掠来,米洛早就料到了,不紧不慢地闪身,那剑气正好擦过她的耳边,一小缕长发便如脱了结儿的风筝,往空中扬了去。 米洛转身,便瞧见一个雅致清丽的黄衣少女正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同样在望着自己,一脸笑意。 少女约莫十四五年纪,肤光胜雪,相貌却极为俏丽可人,眼睛灵动,一脸精灵顽皮的神气,活脱脱一个天真烂漫的调皮少女。 米洛看见她,也不恼,只是笑,薄唇轻勾,漂亮瞳眸之中都堪堪浮着笑意,潋滟着风华。 “小拾柒呀,想不想试试阿姐新得的鞭子?你家爷方才试过了,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拾柒撇撇嘴,“我才不要,这一比绝对又会忘了时间,你们俩浪费了那么长时间,可不知道,有个人已经等你们好长时间了呢。” 米洛这时才想起来那会儿池渊似乎要带自己去见个人来着,再想想都敢劳动池大爷来请人的,想必不是个一般。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玄青色身影,眨眨眼,米洛略微迟疑地试探道,“你说的人不会是曜月公子吧?” 045、千层花 要说那五公子之一的公子曜月是谁啊,那完全是传说中的高冷男神,不同于池渊的生杀予夺,他的残忍表现在对生命的极度炽爱与蔑视。 他有医者心,却也是刽子手。 有时她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想起躺在床上的那段时光,那一个月,剥皮剜肉整骨改头换面,不是日日,而是时时刻刻,生不如死,她生命里的所有黑色皆来于此。 可是他不一样。 一把刀刨心挖肺,剥皮整骨,病人的撕心裂肺钻心噬骨他都可以面不改色,心理强大的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也一度是她内心深处最为畏惧之人。 是他为她换的脸,也是他在她身上种的蛊,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见他,虽然她没有什么可以怪他的,但他几乎可以等同于她的噩梦。 是以,米洛开口问拾柒时,问的颇为小心翼翼。 老实说,她很不希望是他。 然而这其中的意味除了她自己,旁人根本不懂。 他们都以为,她是很感谢他的,毕竟他给了她一张女子最在乎的脸。 是以,拾柒还是望着她笑盈盈的,一双眸子璀璨的流光溢彩,“对啊,就是公子,他还给阿姐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呢。” 米洛的瞳孔几不可见地紧缩了一下,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张大了。 好消息?莫非是—— 米洛眼前一亮,强自吞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道,“那我们快去吧。” 小命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米洛说完了就打算走。 “阿姐我话还没说完呢——”拾柒在后面忙拉住她,“公子已经等到没耐心再等了,他让我来给阿姐带句话,就先回去了。” 啥啥啥?!米洛:“……”误事了。 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米洛皮笑肉不笑道,“他说了什么?” 拾柒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板着一张俏脸道,“公子说——解姑娘体内蛊毒所需要的其中一样东西就在东离王宫,姑娘可用本座的身份去找太子顾珩或是左相白暮,他们会帮你。” 语毕,拾柒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怎么样?阿姐,我学公子学的很像吧?” “还好——”颇为机械地点点头,米洛还没回神,“然后呢?没了?” “没了啊。” “可是他没告诉我那东西是什么啊?!我怎么找?”米洛愕住,旋即跳起! 就算知道了是在王宫里,可她连那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怎么偷?!这不是逗她玩么!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池渊突然开口道,“这个啊,你可以问爷啊,爷知道。” 米洛很配合地点点头,问道,“池大爷,那个东西是什么?” “你在爷那儿翻阅了那么多医毒类的书籍,想必应该知道天下十大灵药吧?” “知道,听说那些灵药的药性一个比一个变态,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将它们传的神乎其神的。”米洛沉吟片刻道,“可惜十大灵药都是只记其名,连它们的一些普通特征都没有记载,我也一直都很好奇的很,不过这与我要找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想到了一种可能,米洛瞬间瞪大了眼,“不会我需要的东西就是其中之一吧?” 她运气不会那么背吧?好不容易研究出了解蛊的配方,结果需要这么难搞的材料? “你不用猜了,我可以告诉你——”池渊神色略微古怪地看了一眼米洛,“解蛊的配方除了一些重要的药材,还需三味缺一不可的药引都是十大灵药里的。” “……” 米洛此时已经完全被事实震得说不出话来。 “而你现在要找的就是十大灵药之一的千层花,听说那玩意儿长得挺像一朵花的,以人血浇灌而生,似乎能开千层,花极其血腥艳丽,不过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而已。” “至于它的去向,风雨楼收到的消息也只说它就在东离王宫里,却不知它具体在哪儿又是在谁人手里,你可以去王宫的御花园里找找,碰碰运气。” “真的?”米洛有些不相信,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我的运气一般都可以忽略不计的。” “煮的!”池渊很不客气地眯起了眸子,带着些许玩味,“你说你是不是sa?那么重要灵药会种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会那么容易被你找到?你脑子秀逗了吧你!” 这丫头的智商明显就是不稳定啊,时时智商爆表,时时智商为负。 而此时她的智商明显不在线! “爷你怎么欺负阿姐啊?”拾柒一个跨步挡在了米洛面前,瞪着面前咄咄逼人的池渊嫌弃道,“真是没皮没脸了!” 这下彻底轮到池渊无语了,所以谁能告诉他他何时欺负过那个臭丫头?他对她还不够好?养女儿都不带这么养的好吗! “小拾柒你皮是不是又痒了?敢教训爷,信不信爷抽死你丫的!” “本来就是!我说的又没错!”拾柒不服。 眼看着两人有要打起来的倾向,米洛眼皮子狠狠跳了跳。 伸手摁了摁眉心,米洛幽幽叹道,“够了,先别吵了,曜月公子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以用他的身份去找太子顾珩或左相白暮让他们帮我?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她的话音刚落,两人瞬间都噤了声,大眼瞪小眼瞪了好半晌,池渊才别开了目光,唇边已经恢复了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去去去,去给爷弄杯水来,爷渴了。” “爷你——” 池渊斜睨了她一眼,冷哼道,“还不快去!” 米洛无奈,只能指了指后院,抚额道,“厨房就在后院。” “好吧。”拾柒飞快地朝米洛说了一句“阿姐你等我”就朝后院跑了。 “我养的都是没良心的。”池渊愤愤道,“走吧女神,爷可不想一直在你这破院子里站着聊天,很累的。”说完,池渊便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可是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池渊那双黑色的瞳眸里却满是漫不经心却又深入刻骨的凉意。 而与此同时,在那藤蔓爬遍、根本无人注意的墙头,却猛然跳出了一团小雪球。 ------题外话------ 千层花~~~吼吼吼,听名字素不素很熟悉呐 046、闲话茶寮 雪白的一团,是小小白。 它的身子极小,缩成一团就像一团小小的棉絮,隐在翠绿嘈杂的藤蔓里根本不易察觉。 小家伙刚来,猫着一双红溜溜的眸子往小院里望着,却只能望到米洛跟在一道白色身影后面往里面走去的背影。 也因为有旁人在,它没有出声,只是呆了一小会儿就跳开了,似乎只是来看看她而已。 而屋子里的交谈还在继续。 有些事情也已经开始在发酵。 …… 初春原本多雨,冬色还未完全销声匿迹,寒意料峭,谁知这几日的天气却是出奇的好。 艳阳高照,日头正烈。 城西路边的一个小茶棚里,正坐着不少的人嗑嗑碎语闲话茶寮。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没?最近咱们王城又出大事了。”正给客人倒茶的掌柜左看看右瞧瞧,见四周没人才压低了声音对着其中一桌客人道。 “啊?又出了什么大事呐?快说说!” 这一听有大事发生呐,所有人都起了兴头,就连旁边桌上的客人都竖起了耳朵偷听,好奇是出了什么大事呢! 掌柜的嘿嘿地笑了笑,先卖了个关子,“那我先问你们呐,你们听说过那定北侯府的三小姐没?” “定北侯府的三小姐?”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旁人听去了丢了自己的小命,客人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不是说那丫头得了什么害命的顽疾去了么?一年前都已经下葬了,怎的突然又提起那个丫头来了?” “说的就与她有关呢,你们不知道吧,听说定北侯前两日从薄城回来又带回来了一个姑娘,被那定北侯收了做义女,给了一个四小姐的身份。”掌柜的往四周又瞧了瞧,才继续道。 “可是那位姑娘啊,几乎与当年的苏三小姐长得一模一样尼!就连侯府的下人们都在说,她就是当年那位已故的三小姐呢!” “不会吧?!死了的人也能活过来?你不会是诓俺们的吧!”客人瞪大了眼,明显是不信。 “这我哪能诓你啊,我侄子就在侯府当差,他说了,那丫头就是原本的三小姐,好像是一年前没死成而且阴差阳错地治好了病,休养了一年方才回来,我侄子说的话准儿没错,我可不敢随便诓人!” “那既然是原本的三小姐,又为何说是四小姐呐?俺老汉读书少,你可别骗俺!”一个糙头老汉大着嗓门插了一句。 只是他这一吼啊,一下子就吸引了更多人。 “啥啥啥?啥三小姐四小姐的啊?”一位中年男子也围了上来,咧开了嘴兴奋道,“你们在聊甚呢?俺们也想知道!” “就是啊掌柜的。”坐在这桌的客人继续着那个问题问道,“那姑娘既是真正的三小姐,那侯爷为何要认她为义女呐?如此一来不是多此一举吗?” 掌柜的也有些为难,“这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是那定北侯肚子里的蛔虫!”顿了顿,掌柜的还生怕众人都不信他说他诓人,连连道,“但我说的真的——” “真的?俺可不信!” “掌柜的俺就信!你们——” “有什么好辩的!”众人正七嘴八舌地争论着,就听得旁边一桌传来一道年轻男子蕴着十足十笑意的声音道,“你们不知道的事呐,我都知道!” 话一落,这小茶棚里的众人纷纷扭头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才知道说话的人原是一个相貌年轻俊美的公子。 只见那公子一袭白衣,正一人独坐悠哉悠哉地在那儿饮着茶。 他的长相颇为俊美,一身矜贵舒华,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天成,坐在那里与这破旧的小茶棚格格不入。 不是那位就喜欢在外面瞎逛的池渊还是谁! “你知道甚呢你知道!小子,饭可以乱吃,这大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先前那位中年男子瞪着他,语气颇为不善道。 “是不是乱说大家听了不就知道了么!”池渊也不恼,一张脸还是笑眯眯的,只是道,“我知道那定北侯为何不亲认那位三小姐的原因,怎么?诸位想不想听听?” “小兄弟,你真知道?”一旁的掌柜的也是一脸的不信,“那说出来听听!” “好啊,一年前那位三小姐被许给当今三皇子了,是当今王上亲下的懿旨,诸位想必早就知道了吧?” “这俺们当然都知道!”中年男子道。 当年那事闹得可轰动了。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那位品貌不凡、誉有“东离第一美男子”之称的三皇子,一开口,竟然要了一位不受宠的庶三小姐去做自己的正妃! 池渊只是斜睨了那中年男子一眼,“接下来发生的事诸位可就想不到了,那位苏大小姐啊,也看上了那位玉树临风的三皇子,爱求不得,见不得自己心上人被自己妹妹夺了去,便与两人成亲前夕设计害死了自己的妹妹,定北侯一向疼爱自己的大女儿,就费尽心力帮她瞒住了,对外称是病故。” “嘶——”围着的众人之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可他们没想到啊,那位明明已经断了气的三小姐竟然还能好生生地回来,于是全都乱套了。” 丝毫不担心他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能直接丢了小命,池渊还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如今那位定北侯将她接回来还报,可就算她回来了肯定也不能说是三小姐了啊,不然一年前的事怎么解释?” 整个茶棚鸦雀无声。 池渊瞟了一眼已经呆滞的众人,唇角笑意加深了一些,继续自顾自道,“现如今苏大小姐也已经指给了三皇子,两人不日就要完婚了,你们说若是你们是那位定北侯还敢不敢认这个女儿?弄不好还是欺君之罪,要被杀头的,要是你你敢认?” 池渊的话刚落,下一瞬,围在一起几个人已经豁地起了身,四散跑开了。 这些不得了的、弄不好要被杀头的事可不是他们能听的! 整个茶棚只剩下了池渊与那掌柜两人。 怔了好半晌,掌柜深吸了大几口气,才对着他好心提醒道。 “小兄弟以后可别再妄言了,一时贪鲜是小事,那丢了命可是大事。”他的声音都在打着颤儿 “谢掌柜的提醒。”池渊对着他笑了笑,捧起茶又饮了一大口,放下茶碗,起身走了。 而此时左相府外附近最热闹的街市里,一辆马车正缓缓走着,走到了一个街角处,便一拐由闹市向那僻静的街巷深处驶去了。 047、还望姑娘可以多加照拂! 相府的正厅,一身黑衣锦服的白暮正坐在主位上,而在他旁边的客位上,正坐着一位年轻公子。 只见他穿着一身雪衣锦服,长发如墨,只稍微用了一条白带束在脑后,很多都散落在了雪衣上,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一种出尘若仙的气质。 明明是淡漠,却又不是! 相反,而是冷—— 如山雪融化时比平时更冷十分的那种冷,在白暮浑身散发的强大而冷冽的气息下,竟丝毫不显突兀与畏怯。 而那张遮住了整个脸庞的银质面具上,也隐隐有冷光浮动,更衬得人冷逸胜谪仙。 在这位公子的旁侧,一名黄衣女子正垂首恭敬地站着,模样俏丽,正是此时原本应陪在米洛身侧的拾柒。 正厅原本是安静的。 却又不安静。 有舒缓清幽的琴音从内室缓缓流淌出来,轻轻的,淡淡的,如同暗夜的月光,暖暖的,却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 又如沉夜的雨声,缓缓地,却又重重地敲击到了人心里。 谁在抚琴?还抚得这么悲伤? 一排珠帘已经将视线全部遮挡,米洛抬眸望过去,隐隐只能看到,珠帘后,有一道白色身影正坐在一座长案前抚着琴。 即使她并不懂琴,却也知道,抚琴这人的琴艺,应当练得不下五年之久。 琴音未停,是以两人都没有开口。 片刻,只听得一声极小的“嘣”,下一瞬,琴音骤停,偌大的正厅一下子陷入了无声的寂静。 米洛挑挑眉,已然猜到,怕是弦断了。 白暮的神色却是丝毫未变,只是端起茶壶,淡淡开口道,“公子远道而来,不妨在白某府中住上几日,白某自当力尽地主之谊!” 米洛也已经恢复到了一脸淡漠,“那在下便先在此谢过左相大人了。”清凉的声线无一丝起伏。 “公子不嫌弃鄙舍简陋就好,不必言谢。” 白暮并未抬眸,只是专心地倒着茶,茶水从壶嘴流泄而出,带着清幽如菊的清香,迅速倾染了整个正厅。 “此茶甚香,公子可以尝尝。”白暮将其中一杯递予了她。 米洛却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递过来的茶盏,并未抬手去接。 亦或者说是,她只是在看他的手。 看他手腕处那一团既像是一副画、又像是一个字的青色刺青。 白暮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将衣袖拢了拢,声音冰凉地问道,“公子莫不是认为白某会在这茶水里做手脚?” “自然不是。”米洛收回视线,抬手将茶盏接过,声线平稳道,“大人有求于在下,自然不会有意加害,更甚者,大人还会让人保护在下,不知在下可有说错?” 白暮黑色的瞳眸中有欣赏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笑了笑,“姑娘果然神思聪颖,洞察无双,白某佩服。” 米洛端着茶盏的手一颤,旁侧的拾柒手动了动,不由地摸向了腰间的佩剑。 然而她没有动。 因为米洛还没有动。 她只是捧着那盏茶,垂着眸,轻轻地滑着茶盖,似是在等茶稍冷一些再饮。 片刻后,在这淡淡晕开的茶水清香中,只听米洛缓缓道,“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姑娘是定北侯府的三小姐苏米洛,却又不是,准确来说,姑娘只是一个与这个世界相不容的存在,来这个世界,纯属偶然,却也必然,不知白暮可有说错?” 米洛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言一语。 就听得白暮继续道,“不过姑娘不用紧张,白某要找的人就是姑娘,若白某向姑娘保证,不会向任何人说予姑娘的秘密,姑娘可信?” “大人将话已说至如此,米洛信与不信,又有何区别?”米洛依旧神色冷淡,答得不疾不徐。 她的神色不变,推盏的动作无一丝异样,倒真像毫不在意一般。 可她自己知道,她不是。 ——与这个世界相不容的存在。 这句话到底是笃定还是试探,她分不清,可以说,她完全弄不懂白暮真正的想法。 而这种不确定感让她几乎有一种错觉,她已经将自己卷入了一个更混乱的漩涡之中。 “大人似乎很是从容淡定。”米洛笑了笑,“就不怕米洛欲行不轨之事?” “白某既然敢请姑娘帮忙,自然相信姑娘,更何况,姑娘来找白某,应当是为了别的事,”说到此,白暮淡淡一笑,不遮不掩道。“至于何事,姑娘不必告知白某,同样,白某的事希望姑娘也莫要向旁人多提,你我各取所需,互不逾矩,便可。” “好一个互不逾矩,米洛果然没有找错人。”米洛笑了笑,一双眸子浮起微不可察的笑意。 然,这笑意没有持续多久就消失了,几乎算是一闪而过。 “那就劳烦大人先带米洛进宫了,米洛自有救人之法,不过,想让米洛救人的条件,怕是要让大人为难了。” 闻言,白暮几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姑娘想要什么?” 米洛将杯盏移到嘴边,慢悠悠地轻呷了一口,这才迎向白暮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要一个可以自由出入宫廷的身份。” 果然做交易还是全部说开了好,省得总是要遮遮掩掩的,时刻担心被人发现。 如此一来,有白暮这个权相在背后帮忙,将来的事肯定能顺利得多! 对现在这种突发的状况,米洛表示勉强可以接受。 然,白暮显然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他只稍稍一怔,随即满含深意地一笑,“姑娘怕是在说笑了,白某尚且勉强可以自由出宫,又如何有那么大的本事为姑娘铺路?” “我相信,大人办的到,除非大人不想。” 米洛笑了笑,她的声音明明平平无波,却又冷冽刻骨。 白暮只是定定地看着米洛,半晌,才道,“如此也罢,只是白某也有一个条件,还望姑娘可以答应。” “……”擦,这样下去还有完没完了! 米洛眉眼跳了跳,颇有些无奈道,“大人可以说出来听听,米洛若是做得到自当尽力而为。” 这男人当真是半点吃不得亏,自己提了一个条件,他也非得要来一个。 米洛正在心里腹诽着,就听到白暮淡淡道,“姑娘白日在宫里时,离心殿的九皇子殿下,还望姑娘可以多加照拂。” “好。” 米洛应了飞快,她想的很简单,好歹是九皇子殿下,他身边应该不缺宫人照顾,到时她隔两天去看看意思意思就行,不算吃亏。 到最后,她才知道,白暮所说的照顾到底是怎么个照顾法,而那位传说中的九殿下,也万不是那种好忽悠的主儿! 048、入宫 米洛走了,偌大的正厅只剩下白暮一个人。 白暮在主位坐了好一会儿,待他将那杯茶完全饮尽时才起身进了内室。 珠帘后,白故正倚靠在紫檀木质的靠椅上,一只胳膊覆在眼睛上,遮挡住了全部视线,似在假寐。 内室中央的长案上,那把七弦琴正寂气沉沉地躺在那里,断了的弦线就那么垂着,在空气中微微晃着。 白暮在长案前坐下,如玉的手轻轻抚过琴面,淡淡道,“好端端地弦怎么断了?小白,你心里有事?” 眉睫动了动,白故没有睁眼,只是懒洋洋道,“弦用的时间久了自然容易断,本公子能有什么事,你还是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大白。” 说到这,小白突然从靠椅上坐了起来,身子前倾,呼吸贴近了白暮的耳朵,在他耳旁笑道。 “你说若是让殿下知道你竟然在他身边安插了人,他会不会一个狠心就让你做了千层花的养料啊?毕竟你的肉也不好吃,除了拔了耳朵喂小小白,也就那个用处了。” “你放心,在那之前殿下会先将你剁碎的,毕竟你的肉很好吃,殿下也已经惦记好久了。”白暮淡淡道,黑色的瞳眸平静如湖,不起一丝涟漪。 闻言,小白也不恼,始终笑眯眯道,“也不知是谁总是坏殿下的好事啊,每次等着看好戏就先被你解决了,若我是殿下,被你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坏心情,也恨不得将你喂了小黑!” “所以你才当不了殿下。”一把将他推开,不想再与他玩笑,白暮的语气颇为冷淡,“刚才我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小白,你好自为之。” “你不让我动她就为了那个?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白故撇撇嘴,稍稍坐直了身子,眸中难得一派认真,“将殿下交给一个来历不明且另有所图的女子照顾,大白,你可真放心!” 一室寂静。 少顷的沉默后,白暮淡然无波的声音才响起,“那女子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有些事我还需要她帮忙,而且,他与殿下有些莫名的联系,冥冥之中我总觉得她与殿下应该遇见。” 白暮还背对着他坐着,是以白故根本看不见他那时的表情,然而他却是很难得沉默了下来,没有接话。 因为他知道白暮的预感一向有多准确! 在某一方面,白暮的能力甚至要比无心殿里的那位还要可怕! 然而白故难得的正经也只绷住了几分钟而已。 “大白,有一件事我未告诉过你,就在殿下来的那一夜,不是我与他一起从宫里来的,而是我与殿下在宫外恰好碰到而已。”玩世不恭的笑容已重新爬到了他的嘴角,白故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就在她的小院里。” 白暮微微动了动身子,转身望向了他,眉头几不可见地一挑。 “而且我看殿下那目光,似乎想拿她下菜来着。”白故似是挑衅般地同样挑眉望着他,慢条斯理道,“所以大白,你确定你这么做不是专门去给殿下送盘开胃菜?” “……”白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么小白公子,我能先问你一句,那一夜你去那儿又是去作什么?” “……”白故呼吸猛然一滞,少顷,才道,“咳咳咳,这不是重点好么!” 他去找她还能做什么?!不过就是为了她的眸子罢了。 毕竟,对她的眼睛,他实在是喜欢得紧呐! …… 入夜,天色暗淡无月,风正渐起,夜色愈浓,今夜的左相府却依旧灯火通明。 别院的一间厢房里,拾柒正在为米洛束着白玉腰带。 还是那一袭月袍,她的身材原本就很高挑,曳地的月袍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觉突兀,反而称得她越发得玉树临立,有君子如玉之风。 束好了腰带,拾柒拿起玉案上的银质面具递给了她,想了想还有些不放心道,“阿姐真的不用拾柒跟着么?” 米洛接过,将那冷冰冰的面具覆在了自己的脸上,“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可阿姐若是在宫里出了意外怎么办?拾柒可以保护阿姐!” “你不可能一直保护阿姐。”米洛的声音不疾不徐,还有些凉,“阿姐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小拾柒你懂么?” “可——”米洛都这样说了,拾柒面上担忧之色却仍是丝毫不减。 两人一个神色如常淡漠如水,一个面色纠结还有郁色,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立在对侧,拾柒倒像是那个对年小之辈几千个几万个不放心的长姐! 米洛觉得有些好笑,抬手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玩笑道,“好啦,不就是去一趟王宫嘛,又不是去闯龙潭虎穴,你担心什么?!” “好吧,阿姐千万要小心。” “放心,今夜我就只先去探探,不会轻举妄动的,不过估计回来会很晚,你也不用等我了,就早些睡吧。” 说完米洛将风帽戴上,就直接走离了房间,走进了漆黑冰冷的夜色里。 见她出了别院,一个黑衣影卫便从暗处走了出来,微微躬了躬身,便望着她面无表情道,“大人已在正门久候,公子请随我来。” 米洛未言一语,只是跟在了他身后,向府外走去。 子时刚过,一辆镶着金软的马车便出现在了宫门口。 因为认出了这是左相大人的车辇,所有有侍卫把守的宫门处全都没有盘查,马车竟是一路畅通无阻地直接进了内廷。 米洛在心里微微感叹着,想不到他的权利竟然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在王宫之内竟然还能以马车代步。 马车一直走到了碧心殿前才停下,两人正准备下车时,马车外却突然传来一道男子低沉的声音,“左相大人深夜进宫,可是有急事?” 米洛身形一怔,这是谁? 白暮掀开车帘只望了一眼便又将它放下了,正好对上米洛询问的目光,白暮淡淡道,“是三皇子。” 米洛没有接话,然眸子深处却是寒光沉沉。 原来是死对头来了。 他回来了,那苏泠月呢?已经回了苏府? “下车吧。”白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米洛随即跟在了身后,只是,在下车前,她将头上的风帽又拉低了一些,不让任何人瞧见自己的容貌。 ------题外话------ 下章,再遇,惊险一加一 049、是谁? 明亮如白昼的乾心殿外,一名年轻的公子正站在长长的石阶下,遥遥地望着走下马车的那两人。 那人身形修长,剑眉星目,面若冠玉,一袭净海蓝色的锦衣外还罩着一件白色披风,微风卷着他的衣袂翻飞。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默如水,周围一派祥静,然,他那双墨染一般的眸子此时却是沉如幽蓝,比今晚的夜色还要沉上三分! 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白暮走上前去,面色平静道,“三皇子安。” 顾缘只是看着他,目光冰冷,将方才问过的话又问了一遍,“左相大人深夜入宫,可是有急事要见父王?” 顾缘的声音很低,藏着丝丝冷翳,白暮却像毫未察觉一般,只是淡淡应道,“正是。”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少了些许凛冽,也不见一丝卑微,真真是淡然若风。 两个人站在一起,恍若他才是那个身居高位当受膜拜的那个人。 顾缘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没有哪一位皇子会喜欢这种感觉。 “左相大人莫不是忘记了,父王这几日不见任何人。”顾缘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淡淡道,“莫说父王愿不愿意见左相,更甚父王现下已经睡下了,左相就算是有顶破天的事,也当不该在这种时辰来扰父王的梦眠才是!左相觉得本殿的话对与不对?” “本相觉得殿下说的不对。”白暮笑了笑,声音温润好听,低缓绵长,还有一抹悠闲,“殿下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句话,事有轻重缓急,今夜,王上一定会见本相的,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他竟然敢如此直言不诲?当真是不把王室子弟的身份放在眼里! 顾缘瞳孔一缩,眸底划过一丝怒色,随后便是觉得可笑。 不过区区左相,始终不过人臣,他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总会有尸首分家的那一天! 顾缘眯了眯眼,视线落在了白暮身后那个始终低着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凉气息的男人。 “那在父王召见左相之前,左相何不先说说,你身后的那位公子,又是何人?左相擅带来历不明之人入宫,若是在宫里出了事,左相可知这是死罪?” 顾缘面色阴沉,眸色深深。 相较之下,白暮的黑色瞳眸之中却满是一片波澜不惊,“殿下这两月不在洛城所以不知,公子曜月是王上命人从西戟请来的贵客,今夜本相特地奉命带他来见王上而已,本相身贱命薄,万担不起一个死罪。” “真是父王将他请来的?”顾缘沉沉地望着他,忽然就笑了,“左相在说此话前可是要好好想想,欺君之罪当以斩刑论处才是!” “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去王上跟前治问本相的罪!”白暮唇角的笑意冰凉,却仍是不疾不徐道,“如若殿下没有其他的事,本相就先行告辞了,夜凉,殿下还是早日回宫吧。” 说着,白暮便从他身边错过,踏上了殿前的石阶。 米洛跟在白暮身后,唇角勾勒的讥讽笑意深入刻骨! 可笑以前的苏米洛竟然还对他死心塌地,甚至为他丢了性命,真不知道这男人有什么好的? 长相勉强看得过去,性格看他这样儿就别提了,身份更是决定不了什么! 喜欢招蜂引蝶也就罢了,偏偏引来的都是毒皇蜂。 遇到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只会拿王权威胁,还根本威胁不到人家, 以上看来,他根本就是一个价重千斤的大草包!苏米洛真是夜路走了太多才撞上了他! 米洛正在心里将他扁了个够,身后却突然传来顾缘的一声低喝,“白暮你给我站住!” 转过身,白暮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无波,“不知殿下找本相还有何事?” 碧心殿内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适时响起。 不消片刻,王上的近身太监就从寝殿里跑了出来,神色慌乱,站在三人面前慌乱道,“殿下,左相大人,王上咳血已经咳得晕了过去,还请左相大人快去看看吧。” 闻言,白暮只是看向了米洛,淡淡道,“公子且先进去吧,本相在外面等着公子。” 米洛沉沉地应了一声,“嗯。”便重新抬步一步一步踏上了石阶,身后顾缘目光更沉! 乾心殿的宫顶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蒙蒙夜色里。 辉煌华丽的乾心殿,中央正燃着一个大暖炉,使得整个寝殿的温度很高,空气中还弥散着的汤药味,浓郁的,似完全化不开一般。 床上躺着一个人,眼睛紧闭着,似乎已经陷入昏迷。 米洛走过去,只见躺在床上的那人面色蜡黄,神情枯槁,眼睛紧紧闭着,眼下一片乌青,泛着枯白的唇上还有一抹殷红。 在他床边站了一会,米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色小瓷瓶扔给了旁边的近侍,冷冷道,“从白瓷瓶里拿出两粒让王上服下,你们就可以退下了,我要给王上施针!” …… 顾缘说不过白暮,打也打不过,最终还是被他走了,白暮也没有依言在乾心殿前等米洛,在顾缘走后就随之转身离开了乾心殿。 他走的闲散,没有一丝犹豫,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米洛真在宫里给自己惹了什么事牵连到他! 因为他知道,今夜除了见王上,她应该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而他自己,现在正好可以去看看殿下。 御花园的西边角,白暮正往偏僻的宫殿走去,便远远看见有一个太监模样打扮的少年朝自己跑来。 是影翎。 影翎跑到他附近左右找了找,瞅了瞅,才问道,“大白,你见到殿下了么?” 而此时偌大的御花园里,米洛正在里面一套套地绕着圈子。 是她高估了自己,她忘了自己有不会认路的毛病。 现在别说找什么千层花了,恐怕在天亮之前找到白暮都成问题! 唉!米洛纠结得连眉毛都皱到了一起。 米洛正在御花园里瞎逛着,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声音极小,在这静谧的御花园里却入耳可闻。 什么动静? 米洛心神一凝,抬脚朝那儿声源的方向走了过去。 假山石后,一幢影影绰绰的黑团正缩在草丛里,似乎在啃着什么东西。 空气中,隐隐有股粘稠的血腥味流动,她愈向它靠近,那血腥味便愈浓! 走了几步,米洛就没有再靠近,只是停在了离它大约两丈远的地方,只因,它此时已经转头看向了她。 黑暗中,那双幽蓝色的眸子看着她心神猛然一悸。 我靠!这不是专门来吓人的么! 下一瞬,她就在它眼中似乎读到了一种“我要咬死你”的信息! 在那一瞬间,米洛想到了那一天那团小雪球狠咬顾婉耳朵的情形,她在它眼中看到了同样一种光。 看来又有一场恶战了! 叹了一口气,米洛正准备出手,手腕突然被人从后扣住,眼前突然天旋地转,她感觉身子被一股大力向后转去。 然后,便撞入了一双如同漩涡一般的黑瞳之中。 050、你不相信我? 然后,便撞入了一双如同漩涡一般的黑瞳之中。 米洛被带进了一个泛着清幽冷香的怀抱。 因逆着光,他整个人都溺在黑暗里,在那斑驳的月色里,只有那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瞳眸之中才能让人看见光晕。 那双眸子沉如墨海深蓝,漆黑的瞳仁如黑曜石一般黑得澄净,对视的那一秒,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莫名的手攥紧。 很压抑,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自头到脚铺天盖地而来。 而这种压迫感,她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是来自他身子的温度。 他的怀抱并不温暖,相反是很冷,夹杂着恍若来自空灵地狱的冰凉气息,没有一丝温度,冰冷的不似一个活人。 一个人怎么能没有温度呢? 不能! 那他这还是人么? 答案只能是——是的! 因为这个男人前两日她还见过,就在自家的小院里。 虽然在黑暗中她并不能看清他的长相,但这双眼睛她不会认错。 是那个男人,小雪球的主人。 米洛正恍惚时,男人悠漫的嗓音从头顶上直直地砸下来,好听得如同天籁,他说,“我们又见面了,小姑娘。” 我们又见面了——小姑娘—— 米洛一瞬间惊醒,忙挣开他的钳制,退出了他的怀抱,跳开离的他老远。 他这是什么意思?竟然认出她来了? 他们好歹只见过一面吧,还是在那光线完全可以忽略的情形下,这也能认出来? 就现在这种“五米之内雌雄同体、十米开外人畜不分”的情形下,他也能将她认出来,米洛在心理真是狠狠地佩服了他一把。 不管他这是不是试探,反正她就死咬着不承认好了,难不成他还敢扒她衣服? “什么叫又见面了,本公子压根就不认识你好吧!”米洛硬着头皮,稍稍压低变换了一下嗓音,冷冷道,“还有,公子没事的时候记得去看看眼疾,本公子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岂能任你侮辱,有病就得治!” 不就是装个蒜嘛,谁不会!更何况她本来就不认识他! “喵呜?”小黑朝着他叫了一声。 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得男子低低地笑了一声,“可是我记得你,小姑娘。” 说完又上前了一步,抬手作势要将她头上的面具取掉。 “屁!”米洛一把将他的手拍掉,“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断袖之癖啊?都说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干嘛死缠着本公子不放!就算是看对眼里来搭讪也不是你这种做法啊,少年,我看你还是回家多学几年吧,好走,不见!” 米洛盯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以防他再来一次背后杀! 退开了稍远的距离,米洛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刚转身离开了那几座假山石群,便遥遥地望见御花园的另一角,有大片的火光朝这边流窜而来。 “抓刺客——抓刺客——”有嘈杂的声音愈来愈近。 米洛的心咯噔了一声。 这是什么个情况?宫里闹贼了? 火光就从那边而来,迫不得已,米洛只能返身,重新窜回了假山后。 假山石后,顾离已经走离了黑暗的角落,将草丛里的小黑抱在了怀里。 现在宫里火光满遍,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是以她现在完全可以将他的面目看清。 只见他一头黑发只是简单地束起,一大片都是随意的披散在肩上,眉目精致,睫羽如扇,鼻梁高挺,他清冷如雪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在风灯火光的映照下,好似不染一丝杂色的上等羊脂白玉,通透得弹指可破。 饶是她已经见过他一次,也避不住被他这张惊为天人的脸再次惊艳到。 抱着小黑的他表情是那么的慵懒且漫不经心,眸中一片波澜不惊。 可是米洛却不一样。 她做不到如他那样对这么大的突如其来的阵仗无动于衷! 不管这阵仗是不是冲她而来的! 微微惊滞了几秒,米洛稍稍移开了眼,向他走近了一些。 却又不是走近,而只是简单地错身。 她的动作很快,有些急,与他错身而过的瞬间却是再次被他扣住了手腕。 这男人的动作为什么这么快?这是米洛的第一反应。 而第二反应就是,靠!他还有完没完了?感情他是今夜不想让她走了是吧?! “你在躲着他们?”只听得顾离微微蹙眉。 “不躲着他们难道躲着你啊?不对,你我也照样要躲!”米洛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冰冷的视线落在了正扣着自己手腕的那只雪白的玉手上,“松开,再不松手可别怪我对你动手了!” 闻言,顾离没有动,眸中却有微微错愕,“你很怕他们?” 显然,他关注的点儿是在她的前半句话上。 “你这不是废话吗!”米洛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记白眼,“我又不是你,你当然不用把那些禁卫军放在眼里了,可我不一样!若是我说他们很有可能就是来抓我的,你信吗?” 米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将这种话说了出来,连自己语气何时放缓的都不知道,更遑论她早已忘了变音。 “好了,不能再和你废话了,再不走我的小命说不定就要交待在这儿了!” 说完米洛便要走。 这儿可不是什么能长留之地,虽然她知道那些人绝对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必是有其他的人擅闯王宫惊动了他们,但若是让他们碰到了她,难保不会也被当作刺客抓了起来。 毕竟她现在还应该在乾心殿,出现在这里绝大可能就是在作死! 她想走,谁知手腕却再次被人扣住,身后有低低缓缓沉如乐宓的声音响起,“我帮你。” 米洛一愣,她没有听错吧?他竟然说要帮她?擦,他不会是故意来逗她玩的吧? 连连冷笑,“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有什么目的?”米洛唇角勾起一丝好笑的意味,“还是说你真看上我了?真有那什么断袖之癖?” 她明明记得第一次见他还是想杀了自己的,若不是那个小家伙,她早应该是他手下的亡魂了。 可是这又见一面,为什么画风变得更诡异了呢?他竟然说要帮她?擦,他不会是故意来逗她玩的吧? 这两次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穿了一身男装,就真不能怪她乱想了。 说实话,米洛自己也搞不清自己说那句话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只是简单地想把他打发了。 谁知顾离却是一霎深沉了自己眸中的微光,“你不相信我?” ------题外话------ 顾离【冷笑】:小糯米,你不相信我? 米洛:这不废话吗,那时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好伐,信你就撞鬼了好吗! 051、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谁知顾离却是一霎深沉了自己眸中的微光,一本正经地问道,“你不相信我?” 你不相信我? 米洛发誓他现在真的很想好好教训他一顿。 为什么她觉得他跟常人的脑结构不一样呢? 公子,别说的我不相信你就好像是罪大恶极一样好吗?我们根本就不熟我为何要相信你啊喂! 然而,这些话米洛当然没有说出口,不管米洛到底相不相信他,眼下也只有一个选择了。 只因那些火光已经不是从一个方向而来了,现在,已经到处可见移动的火光。 不用想,这下是所有的禁卫军都出动了。 不识路,她就不能出去,否则很有可能就是被抓的下场,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安全之地,他们说不定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毕竟宫里出了刺客,绝对会大盘查,全面覆盖型地搜查一遍。 她只能求他帮她。 尽管这种把所有身家性命交给一个陌生人的感觉很不好,可是她别无选择。 她记得那时在后院里白故曾叫过他殿下,虽然不知他到底是哪位殿下,但帮她这个忙应该还是可以的。 是以,米洛往假山石缝里缩了缩,一个小小的身子全部缩到了黑暗里,微微低头道,“米洛相信公子,多谢公子了。”她的声音已不同于男子的低沉沙哑,而是女子音色特有的清丽,还多了一点冷沉。 米洛这般算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他见过的那位小姑娘,算是自己求他帮忙的坦诚。 “好。”一双黑曜石般的澄净眸子望着她,顾离微微笑了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随即侧过了身,遥遥望向正往这边移来的火把。 米洛听着他说的那句话,再看向他的侧脸,几乎看得她眼前一晃。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一句情话呢?如果是从恋人口里说出的话。 然而,现在从一个只能算是半个相识的人嘴里听到,真是差点把她雷到! 米洛看着他,还有一双泛着幽蓝的眸子正紧紧盯着自己,是他怀里的小黑。 这男人原来养着两只猫。 米洛瞬间想到了那只雪白的小家伙,那皮毛软的啊,抱在怀里睡觉简直没有更舒服,她真是羡慕的很。 然而现在还不是她可以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 米洛稍稳了心神,集中了注意力去听外面的动静。 不远处,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愈来愈近。 领头的正是禁卫军的副统领胡东军,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举着火把的禁卫军,见到是顾离,还不忘俯身恭敬道,“末将参见九殿下。” “嗯。”顾离只是垂着眸抚摸着怀里的小黑,淡淡地应了一声。 “近日这宫里不太太平,殿下夜里还是少出来走动为好。”胡东军抬头看了看四周,再次低头恭敬道,“今夜宫里闯进了窃贼,不知殿下可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米洛屏住了呼吸,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眸如同紧紧锁着那个男人。 这个角度,他的侧面正对着自己,堪称完美的侧脸在月辉下似拢了一层薄薄的轻纱,却没有多些柔和,大抵是因为他清冷如雪的肌肤,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色,相反却多了几分冷冽,冰冷得如同白麓山终年不化的积雪。 缩在黑暗中紧盯着他的侧脸,米洛似乎看到他薄薄的唇色淡然如水,上面还噙着一抹冷沉的笑,薄唇动了动,“本殿深夜就想出来走走,还需要你同意么?” 他的声音清清凉凉,再加上他的地位,震慑力其实不大,也不知怎么了他们就是打了一个寒颤,莫名地心有些寒。 “末将不是这个意思,还请殿下明察!” “有什么好明察的,你可不值得本殿花心思!”顾离的语气不紧不慢,蕴着浅浅的不悦,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至于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啊,本殿刚刚堪堪看到一人从这匆匆跑过,往那边跑了,就是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了。” “那人大约什么的装束特征殿下看清了么?”一听有线索,胡东军也顾不得向他解释自己没有以下犯上的意思,只是再三确定道,“是不是一身黑衣?还带着黑头纱?” “那人只是一晃而过,太快了,看不清,本殿眼力不太好。”顾离慢条斯理道,语气听起来一本正经。 然,只有米洛知道他根本就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在黑暗中就能将穿着一身男装的她认了出来,这叫眼神不太好? 然而,她的心里对他还是感激的,至少在那一刻,他站在那里,几乎如同从天而降的神祗。 “那殿下可否——”胡东军抱拳还想再问,却被顾离抬手的动作打断。 顾离抬手手揉了揉眉心,语气放低了一些,“本殿就知道这些,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举着这些火把快些滚吧,别在本殿面前乱晃,晃得本殿心烦。” 他的语气冰凉,还晕着丝丝不耐烦,很显然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无法,胡东军只得先抱拳恭敬道,“……是,末将告退!” 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将人都给打发了,等人所有脚步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米洛才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多谢公子。”米洛此时的感谢算是真心实意的。 顾离点点头,语气悠漫道,“小姑娘接下来想怎么办?我可以帮你。” 米洛眉心突突地跳了跳,“公子不要叫我小姑娘,看公子这模样最多也不过双十,米洛已差不多十八岁了,公子这般称米洛,米洛实在是接受无能。” “这样啊,那你叫什么?我唤你名字也可以的。”顾离笑了笑,“还有,我叫顾离,你也可以直呼我的名字,不过公子这称呼倒也新鲜,还没有人这般唤过我,你可以继续叫。” 他轻勾的唇角此刻看起来天真无害,丝丝缕缕勾勒出来的凉薄笑容竟然让人觉得有些致命。 顾离,他叫顾离—— 顾姓—— 米洛这才想起来,刚才那些人中为首的那一位似乎是叫他九殿下,。 那这么说,他应该就是那位百姓口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九皇子殿下? 也就是她答应白暮要照顾的那个九皇子——!? ------题外话------ 姑娘想不想知道米洛再次问顾离为何帮自己时咱们殿下给出的答案?哈哈哈 052、会不好吃 他就是九皇子?米洛这下是完全被惊吓到了。 不,也谈不上惊吓,只能算得上是惊叹,惊叹她与他这泡着满满狗血的猿粪。 早知道就不用死鸭子嘴硬说自己不认识他了,反正总会再见面的,瞒着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米洛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道,“苏米洛——我的名字。” “米洛?”顾离垂眸,轻轻咀嚼着这两个字,良久,复尔抬头勾唇笑了笑,笑如满树风华,“你为何不叫糯米呢?我很喜欢吃糯米团,软软糯糯的,跟你的身子摸起来的感觉特别像。” 他问的一本正经,面色微淡,似乎还有一点点苦恼,语气认真得让米洛在那一刻直想把自己的巴掌糊他脸上! =口= 米洛的脸色这下子已经是全黑了,可比无月的黑夜。 他竟然说——软软糯糯的,跟你的身子摸起来的感觉特别像——? 谁能告诉她这句话是什么鬼? 然而她并不能拿他怎么样,打也打不过,骂似乎不起作用,更别说现在还在他的地盘,她刚才还求他帮自己来着。 米洛皮笑肉不笑,“殿下不要再开玩笑了,当然,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也可以直接唤我米洛。” 虽然她觉得最好还是叫她苏姑娘比较好,她并不想与他扯上太近的关系,然而这后半句话她没敢说。 为了不想再让他说出什么让人想拍他的话,米洛赶紧岔开了话题,问道,“不知殿下现下可否带米洛去找左相大人?米洛感激不尽!” 她现在不认路,让他送她去乾心殿显然不可能,无法,现下于她而言先找到白暮才是正解。 谁知顾离却是突然俯身逼近了她的脸庞,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在她澄净的眸子里无限的放大。 顾离动了动薄唇,冰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语气慵懒且慢条斯理,“你怎么就知道我会知道你说的左相大人在哪儿呢?或许我根本不认识他,你让我带你去找他岂不是白搭?” 她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他的唇角还蕴着些许意味不明的笑,慵懒,带着致命的诱惑和积雪初化时的冰冷。 近在咫尺的危险气息,他的话虽然轻描淡写,可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米洛衣袖下的手下意识攥得死紧。 她知道,他是在试探。 “米洛不知道,但是也可以猜的差不多,殿下与左相白暮的关系很不一般。”米洛笑了笑,嘴角还盈着浅淡的笑意,似乎一点也不慌乱,只是不紧不慢道。 “我也不确定殿下到底知不知道他会去哪儿,但我知道他现在在后宫,也没什么地方可去,我在想他会去找你也不一定,所以我便问了,殿下可有觉得不妥?” “也没什么不妥。”顾离表情幽淡,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在米洛以为他要起身撤离的时候,顾离忽而抬手,冰凉的指尖丝丝扣扣抚过她脸上那张同样冰冷的面具。 米洛的身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尽管她根本感觉不到他指尖的寒意,却仍能感受到他的冰冷的气息正丝丝缕缕地碾压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米洛心里暗暗想着,以后一定要离他远一点,这个九殿下性子似乎阴晴不定的,站在身边又像是一座冰山,就他这身上散发的温度堪比性能极佳的制冷器,她不热,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不过,你既然说我与他的关系不一般。”顾离继续悠悠道,“那小糯米不妨再说说,我与他的关系是怎个不一般法?” 他的指尖从她的脸庞绕到了她的耳后,指尖轻挑,面具便脱落了,顾离与她对视,几乎可以看见在那一瞬间她眼中盛开的压抑的恼意。 “我不想猜,但是是左相大人带我进宫的,他让我以后在宫里好生照拂你。”米洛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动,只唇边浮起了一抹冰凉的笑意,“所以殿下不用担心我会将你们的秘密说出去,我是站在殿下这一边的。” “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顾离伸手帮她屡了屡自己刚才弄乱的发束,语气颇为漫不经心,显然是不信,“你觉得你这样说我今晚就会放过你?” “会。”米洛依旧不慌不乱,强大镇定得不像一个正常人,“殿下刚才救过我,救后便杀,殿下不会这样做。” “谁说我刚才是要救你了,我不过是帮自己顺便帮了你罢了。”顾离微挑眉,眸间漾起一丝兴味,他何时说过他是要救她了? 米洛还是笑,笑的云淡风轻,“米洛相信殿下不会!” 信不信现在也由不了她,有时为了小命也是可以说说瞎话的! 更何况即使屈于劣势,气势也不能弱,弱了,便真的只能任人拿捏了! 顾离目光幽深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米洛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目光,两道目光无声地较量,难决高下。 “好了,不逗你玩了。”顾离忽而笑了笑,错开与她的视线,缩回了身子,转身率先往花园的一头走去,“走吧,我带你去找大白。” 米洛:“……”感情人家就是觉得吓唬人好玩?! 在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就快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的洪荒之力了,她很想拍他,很想很想! 米洛还愣在原地,顾离走了一步发现她并没有跟上来,转身定定地看着她,未言一语。 还是顾离怀里的小家伙从他怀里探出了身子,朝着她“喵呜”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她快点。 撇撇嘴,米洛连忙跟了上去。 整个御花园已经重新安静了下来,还有大片火光分散在王宫各处,噪杂声却是小了很多。 愈来愈静、愈来愈偏僻的小路上,米洛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单薄瘦削清冷笔直的背影,忍不住出了神。 他明明看起来就是一只小白兔,身子瘦弱,甚至需要人照顾,为何浑身散发的气息也能让人不敢靠近望而生畏呢? 似乎,在他身上有太多的谜团,强大而神秘,非正亦非邪,让她今后照顾这样一个人,也不知是喜是忧! 良久,米洛很认真地想了一番才问道,“殿下,米洛有一事想请教殿下,不知米洛可否一问?” 顾离停下来转身看向她,唇角微勾,笑意淡淡。 只听得他缓缓道,“殿什么下,我喜欢公子这个称呼,你还是叫我这个吧,至于你想问的问题,想问便问罢,憋在心里肯定难受,反正回不回答在我,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 他说的不疾不徐,语气听起来悠漫闲散,极其欠扁! 现在米洛很想对顾离说五个字,负担你个头! 然而眼下这般情况,米洛还不能跟他硬来! 是以,米洛还是轻勾嘴角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虽然她很想拍他。 “公子,米洛很好奇,公子那时为什么要帮米洛?我们不过见过一面而已。” 一会儿要救一会儿要杀,她搞不懂! “这个啊。”顾离垂下眸,悠悠地叹息了一声,极好脾气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因为我只喜欢活的,你若是死了就会有一股怪味了,会不好吃。” 一个踉跄,正在抬步走石阶的米洛险些被他的话绊倒。 053、姐姐是殿下带回来的第一个活人 会不好吃——? 这九皇子的脑袋是不是被开过瓢? 米洛摇摇头,也不指望再从他这儿听到什么正经回答,索性就乖乖地跟在了他身后,不再多问了。 只是,等她想起来自己应该记记路时,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是走到哪儿了。 唯一确定的便是这地方很偏,因为那些流动的恼人的火光已经完全看不到了,现在周围黑漆漆的,饶是她以前夜里经常带小灰出去找吃的已经习惯了走夜路也有些不适应。 周围太静了,甚至没有鸟声,静的有些瘆人,伸手虽可见五指,但十米以外她便再看不见东西。 加之完全看不清路,是以这一路米洛走的很是警惕,尽管她相信眼前这个男子,相信他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但难保这周围会不会生出其他的状况来。 宫里,未必比外面安全。 但,相对于小心翼翼的她,顾离则显得太过淡定。 他只是抱着小黑悠闲地走着,在漆黑的小路上一路走的平稳从容,不磕不绊,就像是他在黑暗里也能视物一般,看得出来应该比她更习惯了走夜路。 米洛想起了自己那会儿在御花园里看到的场景,她记得那时小黑是趴在地上啃东西来着,心里顿时有了一个猜测,难不成他也经常带自己的两只小家伙出去找吃的? 米洛正胡乱想着,前面的顾离却是突然停了下来,一时反应不及的米洛竟是直直地从他背后撞了上去。 顾离的正对面,一座宫殿门口,影清正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件红大袍,束起的玉冠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显然已经等了他有些时辰了。 见到顾离回来,影清自然是极欢喜的,然而他刚准备跑上前给他披上袍子时,就见到一个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直直地撞在了自家殿下身上。 顾离也被她弄得有些始料未及,他身子本就薄弱,加之有些措手不及,顾离往前踉跄了一大步才稍稍稳住了身形。 顾离敢保证,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差点摔跤! 影清见状,脚步一踮忙掠到了顾离身边,伸手扶着顾离,语气总算没有了以往的玩世不恭插科打诨,“殿下?没事吧?” 顾离抬手抚掉了他的手,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还蕴着浅淡的笑意,“不就是跌一跤么,又不是什么易碎的娃娃,能有什么事!” 影清努努嘴,没说什么,心却是在道——殿下不是易碎的娃娃,却是一块易碎的璞玉,一不留神就碎了,没了! 顾离说完那话就看向了正在揉鼻尖的米洛,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最终还是悠悠叹了口气,没作什么。 怪他,是他忘记了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人,一个被他盯上了还能一而再再而三从他手里勉强活下来的一个人。 “大白来了么?”顾离只看了米洛一眼便重新看向了影清,随意地问了一句。 “来了,来了有些时间了,正在里面等着殿下。”影清转到他面前,帮他把那件红袍系上,撇了撇嘴,边系边抱怨道,“殿下你还是好好披着吧,殿内也冷,殿下你不知道,大白方才来了又把影清给训了一顿,道是我没有照顾好殿下,殿下待会可得为我好好辩白辩白!” “得了,也就说你几句,你听听就过了,他就逗你玩,你当什么真!”顾离冷呵了一口气,笑了笑。 话虽那么说,顾离还是站在那儿任由影清给自己系着披风,等他系好披风才抬步迈上了面前的石阶,向大殿内走去。 米洛没有立刻跟上去,只是看着眼前这座僻静清幽不显华丽的宫殿,微微发怔。 果然,这传说的九皇子在宫里的地位并不太高,看这宫殿的位置就可以看出来了。 顾离已经踏上了五级石阶,却又停了下来,微微侧身看了米洛一眼才重新迈步。 米洛连忙跟上去,影清这才看到这个跟在自家殿下身后的姑娘。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殿下允许自己身边出现女人,忽略她刚才差点让自家殿下跌倒的事,影清对她还是很新奇友善的。 这不,不过眨眼的瞬间,影清已经凑到了她跟前,笑眯眯地搭讪道,“姐姐,你是不是从宫外来的?被我们殿下捡回来的?” 勉强对他这一声轻软的姐姐接受了,米洛轻扯了扯嘴角,没有满足他的好奇,反而反问道,“你们殿下很喜欢捡人?”原谅她只抓住了这么一个重点。 米洛发誓自己真的只是那么随意一问,只是简单地接了个话,可谁知眼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竟然会这么认真思考了她的问题! 只见影清微微蹙眉想了想才很认真地答道,“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殿下时常会带些东西回来,但姐姐你还是殿下带回来的第一个活人呢,哈哈哈,姐姐可不要告诉殿下是我说的,殿下会罚我不能吃肉的。” 听了他的话,米洛眼角狠狠抖了抖,心想着这个男人是不是傻? 顾离就在前面不过一米的距离,他又说的这么大声,是个人都听得到好吧,他竟然还要她不告诉顾离,真是够了! 然而,顾离的脚步依旧不紧不慢,不见一丝变化,就像真的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 是以,在影清无比殷切的目光下,米洛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个“好”。 外殿中央,白暮正撑着头在玉桌旁小憩,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困,连他们几人走近都没有反应。 顾离走过去,先蹬了白暮一脚,又随手用玉筷从放在方玉桌上的玉碟里捻了一块放进嘴里,才走到他对面坐下。 米洛与影清随后走进来便正好见到这一幕,这还是米洛第一次见有人欺负这位威名显赫、杀伐果断的左相大人。 虽然只是一脚,但也足够令人大跌眼镜了! 米洛挑了挑眉,顾离与白暮的关系果然不一般,竟然可以给人一种两人已相识大几年有余的错觉,又怎会普通! 被人毫不客气地蹬了一脚才能睡得下去的就是神人了,白暮幽幽得转了醒,才看清不知何时已坐到自己对侧的顾离。 白暮抬手揉了揉眉心,才看向影清道,“影清啊,这沉香你以后还是别给殿下点了,后劲颇大!” ------题外话------ 哈哈哈,第一个~ 054、那你会给我做吃的么? 只见白暮抬手揉了揉眉心,才看向影清道,“影清啊,这沉香你以后还是别给殿下点了,后劲颇大!” 他的声音还有些嘶哑,眉头紧蹙着,明显是压抑着某种痛苦。 闻言,刚走进来的米洛嗅了嗅,便闻到了空气那暖腻的、极其浅淡的香气,心里已有了个大概。 沉香,沉香屑,香气混散在空气中,极其不易被人察觉。 若不是因为她对香味极其敏感恐怕也是闻不出来,就如刚才,若不是白暮点出了沉香,她没有特意去闻了闻,也是没有察觉到的。 只因,沉香屑的作用并不是除味,而是安眠。 它的安眠效果极好,闻香可以使人陷入极深的睡眠中,一夜无忧,与之相对应的,它也有一个极大的缺点——入睡则不能扰。 在人因为沉香而陷入深度睡眠却被人弄醒时,那种寻常被人闹醒后的头痛感就如同被放大了十倍,让人头疼欲裂。 当然,想要将沉睡的人叫醒也是极其不易的。 想到这,米洛还不忘感叹了一句,不得不说白暮的自制力果然很好,入得不深,仅仅一脚,便醒了。 听着白暮的话,影清撇了撇嘴,表示很不服,“刚才是你让我点的,怪我咯?” 然,不服归不服,他还是极迅速走到了粗柱旁,把里面正燃着的香燎炉给灭了。 大白都有些受不住,殿下不比大白,对香味的敏感甚至要过十倍,恐怕更受不住! 白暮听着他的话只是挑了挑眉,倒也没说什么。 而他对面的顾离也正十分悠闲惬意地往自己嘴里塞着甜糕,显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然模样。 白暮果断地也选择了同样的不搭理法,头微微一偏看向了还站在较远处的米洛,朝她点了点头,淡淡道,“姑娘站着这是作什么?过来坐吧。” 似是一点也不惊讶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姐姐快去坐吧,大白都好意思在这直接睡了,姐姐也不用客气的。”影清也正好走过来,给米洛在自家殿下身旁扯了一个木凳,按着她坐了下去。 白暮抬手又摁了摁眉心,这厮为何在殿下就不老实了,要知道没有殿下在时他可是训了他一个时辰他都没吭声的! 影清这时已经走向了墙的一侧去开窗子,当然,他的嘴里还在念叨着,“还好,不敢多点就只在外殿点了一味,除味倒也容易,殿下,你可将你身上的袍子捂紧了,容我把窗子开一下,通一通风,这味很快就散了。” 整个大殿只能看到影清走来走去忙碌的身影,边忙活着也边在抱怨着,一直都不停过。 一旁坐着的米洛听着他的话,直觉得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可真特别。 说是主仆吧,他们说话间也没半点一个下人该有的样子,说不是主仆吧,他们又的确都是在围着顾离转。 米洛直觉得这小太监真有意思,其他两人倒是对影清的抱怨完全是熟视无睹的! 顾离更是连眸都未抬过,手里捻着一块已被他咬了一口的甜糕停在半空中,他的视线放空,明显是在出神。 可即使他的思想已经放空,他菲薄的唇还在微微动着,明显是在细细地咀嚼。 他只静静坐在那里,动作慵懒带着些许漫不经心,便似带来了满目的清辉,气质清华,气质摄人,似月似莲。 她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有人可以将吃东西的动作做的如此美如画,好看养眼! 想必是这甜糕太好吃了吧,米洛偏头欣赏着这天然的美色,顺手抓了一块甜糕塞进了嘴里。 “原本就想带苏姑娘来见见殿下的,却没想到殿下与苏姑娘原来早就相识了。”只听得一直沉默的白暮突然道。 米洛噎了一下,猛然望向白暮,眼色微沉,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突然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然,白暮还是淡淡地微笑着,动手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始终沉默地在一旁吃甜糕的顾离,才继续道,“这样也好,以后苏姑娘会常在宫里走动,也可以时不时地来看看殿下,她是一名女子,总归要比影清影翎照顾殿下要细心的多,殿下你觉得呢?” 手上的动作一顿,顾离冷着一双眸望着白暮,清冷精致的眉目微微蹙起来,“大白,你是认真的么?” 顾离现在很不悦。 诚如小白所猜,在曾经十几年的时光他都不曾接触过旁人,顾离对旁人的靠近有着近乎厌恶的抵触,否则他宫里除了影清影翎不会一个宫人宫女都没有。 “是!”白暮则是极其认真地看着他。 他原本也不太确定自己做的到底是对是错,但听了小白的话再加之今晚见到殿下带她过来,就忽然决定了。 他相信自己的这个决定不会错。 毕竟能让殿下从心理上不排斥她的女子,除了如妃娘娘,眼前的女子还是第一个。 一室寂静,良久,顾离才重新看向白暮。 “也好,这离心殿又多了一个人陪我玩也不是不可。”顾离那总是带着十足十慵懒的声线此时也彻底冷了下来。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大白,你知道我不喜欢有人接近我,她就算了,若是再有其他女子,让她们身上那股怪味恶心到了本殿,可别怪本殿打的让你把一个月的吃的都给吐出来!” “便听殿下的,若是有那时,白暮认打认杀都可以,如此,殿下可消气了?”白暮眉宇间浮现一丝无奈,世间少有能让左相白暮露出这么一副无奈表情的人,而顾离,便是其中第一。 “没。”顾离淡淡地回了一个字,语气悠闲淡漠,声线间蕴含的冷冽却是消了许多,“十盒甜糕,明早我要见到。” 白暮被他整的有些哭笑不得,“好。” 比起以前殿下那些整人的招数,他这十盒甜糕就换了一块免死金牌实在是太划算了,想来殿下还是手下留情了。 而在几句话间就被人决定去留的米洛则像模像样地来了一句总结,“我会好好照顾殿下的,不会给殿下造成任何的麻烦,殿下请放心!” “嗯。”顾离低低地应了一声,复尔又偏头望向米洛,语气竟是难得的有一丝委屈,“那你会给我做吃的么?” 这男人就是个孩子吧?米洛如是想。 尤其是那一双盛着微光的黑曜石般的眸子,清明无垢,澄净地不似入世的凡人,当真比幼儿的眸还要澄净,根本让人拒绝不了,米洛点了点头,“会。” 顿了顿,米洛脑子一热还想说什么,却被白暮适时打断,“时辰也不早了,殿下快去歇息吧,姑娘也可以去侧殿小憩一会儿,明日一早,我送姑娘出宫。” “好。”还好,米洛悄悄松了一口气,刚才差一点她就把下一句话给说出去了——我会把你当我儿子一样养! ------题外话------ 这章有伏笔,啦啦啦啦 055、你别让她把命丢了就成 次日辰时,临街的一家茶楼上,池渊正倚窗而坐,悠哉悠哉地吃着糕点。 “你说你昨日被人发现了?”池渊将咽下了一大口甜糕,突然道,“小拾柒呀,你的身手何时退步到这个地步了?” 拾柒正在偷拿糕点的手一顿,忙把手缩了回去。 “是拾柒正巧碰到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与他打了起来,才不小心惊动了宫里的禁卫军。”拾柒立马反驳道,“但属下保证,禁卫军来了我就撤了,连我的半个影子都没让他们看到,倒是那个蒙面男人,被我赏了一刀,怕是在宫里躲得好不狼狈!” 竟然被爷嫌弃了身手,这让她以后在风雨楼还用不用混了?! “那你瞧到那个男人长啥样了?” “没有,我给了他一刀后刚准备揭他的面巾禁卫军就来了,差一点点。”说到这拾柒还有点遗憾,真的只差一点点,她的手都已经碰到他的面巾竟然还是让他给逃了,不得不说这也是给了拾柒巨大的打击。 “那你还在这儿给爷胡扯什么!还好意思偷吃爷的甜糕?”池渊冷睨了她一眼。 拾柒:“……”说到底他就是嫌她偷吃了他的东西而已! 楼下响起马车驶来车轮辘辘的声音。窗子全开着,有寥廖春风从窗子窜进来,池渊端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抬头望了望。 坐在他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街市往王城而去的官道。 站在他身后的拾柒看着街道上从王城那边缓缓驶来的马车,再看看那马车后几个贼眉鼠眼的男人,笑了笑,“爷,你猜的没错,阿姐后面果然跟了几只宵小之辈。” “既然你说昨夜三皇子与他们起了冲突,算是梁子已经结下来了,想必他不一定相信米洛就是曜月,自然会派人查查。” 池渊眸也未抬,捧着茶轻呷了一口,才慢条斯理道,“不过我也就是随便猜猜,谁知他竟然蠢到让人在这青天白日里去跟白暮的马车,这一点倒真是出乎我的意外。” 找个借口将曜月留在宫中,或是入夜以后再让死士夜探相府,亦或者派人暗地里调查。 哪一种方法都比半路跟踪打草惊蛇要好,他竟然选了一种最蠢的方法。 池渊悠悠叹了叹,啧啧啧,想不到得众多大臣拥护的三皇子竟也是个没脑子的。 “除了三皇子,顾珩那儿估计也已经得到消息了,小丫头既然选了找白暮,也算是顾珩的半个敌人了,顾珩比顾缘聪明,你记得提醒小丫头,别让她轻易着了他的道!” “是。”紧紧盯着那个在前边街道转角作势要转弯走了的马车,拾柒拧了拧眉道,“爷,要不要我去将那些人解决了?” 街上如今正是赶集的好时候,楼下人流众多,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白暮并没有让人在前疏通人群,是以马车走的极慢,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也在缓慢移动着,不远不近,混在人群里极其不易察觉。 恍若未听见她的话,池渊望向楼下不远处站着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只是道,“小拾柒呀,爷想吃糖葫芦了,你去给爷买几根来。” 拾柒也看到了那个小贩,很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爷都多大了还要吃糖葫芦,也不害臊!” “你去不去?”池渊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去去去,属下哪敢不去。”拾柒撇撇嘴,诺诺道。 拾柒拿着两根糖葫芦很快就回来了,而不知何时,人群中已再无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池渊接过她手里一根的糖葫芦咬了一大口,眼角眉梢处撩起星星点点的笑意,慢条斯理道,“小拾柒呀,爷就把米洛那个臭丫头交给你了,以她的性子在定北侯府肯定安分不了,你就随她怎么折腾,伤着也好,疼着也罢,都随她,你别让她把命丢了就成,明白么?” 拾柒愣了愣,“爷这是要走了?” “肯定要走啊。”池渊将糖葫芦还给了她,捧起了一杯茶,无所谓地笑笑,“爷又不是东离人,可吃不惯这些满股子泛着腥辣味的菜,难吃死了。” “爷又何必自欺欺人?爷已经走了那么多地方,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什么样的都吃过,还有什么吃不惯的。” 拾柒垂眸似是自嘲般地笑了笑,“拾柒以为,有了阿姐,爷就不会再走了,不会再去寻了。” 池渊捧着茶的手一顿,怔了好半晌,才抬起眸,正对上拾柒满含复杂的眸子。 只听得拾柒缓缓道,“爷为什么不试着放下呢?拾柒觉得,阿姐要比小公子更适合爷。” 闻言,池渊的眸子里漾着的微光晃了又晃,良久,只见他的唇角勾起些许笑意,笑意却不及眼底,声线平稳道,“拾柒,她只是妹妹,而他是爱人,两个人不一样,便谁也代替不了谁,你懂么?” “我懂。”拾柒的声音透着些许酸涩,与在米洛面前展现的天真无邪截然不同,“可是已经过了五年了,爷还要去寻么?这大江南北,爷早就跑遍了。” 已经跑遍了大江南北,跑过了五个春秋,去寻一个或许永远见不到的人,不累么? 亦或者说是——值得么? “爷要是想找一个人总会找到的,他若是不想再见到我——”顿了顿,池渊捧着茶抿了一口,视线完全氤氲在蒙蒙雾气里,他却只是浅笑,“那我便去见他好了。” 他若是不想再见我,那我便去见他好了—— 拾柒轻轻呢喃着这句话,半晌才开口低低道,“哪怕他恨你入骨,时时刻刻想着如何剜你肉剔你骨喝你血,你也甘之如饴?” 话一出口,拾柒就自己先怔愣住了,她竟然将曾在自己心里问过无数遍的问题直接问出了口?! 完了,爷估计得杀了自己! 果然,拾柒直觉得空气中的寒意在那一瞬间似乎全都凝结在了一起。 池渊的脸色变了几变,握住茶杯的指骨都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黑浪自眸底席卷而起,连眉宇之间都浮动着凉入骨的冷意,声音稍冷。 他说,“拾柒,你不应该是一个如此多话的人。” “爷我——” “你不是我,还是不懂。”池渊冷冷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就算他恨我,我也愿意用我的肉中骨、心头血,去铺一条走向他的黄泉路。 张张嘴,拾柒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似乎感觉到了,眼前的男人周身四散的悲伤,正似绵绵阴雨席天幕地而来,在那一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意气风发。 是啊,她不是他,怎会懂他难过! “好了,爷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吧。”起身,池渊未再看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那么拼命地寻找过,寻了五年。 若是现在放弃了,恐怕他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因为只有他,才能让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留下痕迹。 让他放弃,绝不可能! ------题外话------ 池渊走了5555 沐沐:小渊渊,我都没敢告诉你,其实你要找的人就在东离23333 056、一身的谜 马车还在人群中央晃悠悠地走着,马车里的白暮与米洛都是一直沉默着。 马车的空间很大,坐五六个人绰绰有余,现在却只坐了他们两人而已。 这一趟进宫,白暮只带了一个随从而已,米洛没有见到那个喜欢挖人眼睛的怪胎。 准确来说,从她昨日去左相府,就一直没见过那个男人。 米洛来找白暮,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那个男人会冒出来挖了她的眼睛。 因为她知道 至少,白暮不会再允许让她动他! 至少,她有六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和白暮谈条件。 …… 很多很多原因,造就了如今米洛和白暮坐在同一马车里的现面。 也是因为如此一来,她才知道白暮的背后,有多少人在盯着他。 马车后,她都能察觉到有人在不紧不慢地跟着,想必白暮也早就察觉到了。 他不管,她便也不管。 米洛将头微微往后仰,轻靠在了车壁上。 脑海里突然滑过昨夜顾离冰凉的指尖寸寸掠过她的肌肤时那种凉凉麻麻的触觉,和那一双眼睛。 想到这儿,米洛心中也是猛然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那个男人又何至于让她如此记忆深刻? 也不知为什么,米洛几乎有一种错觉,那位九殿下顾离,才是她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大的谜!一身的谜! 米洛脑中一团乱麻,白暮则是一直沉默着,微垂着眸似在假寐。 车上只有他们两人,一人若有所思一人似在假寐,不说话倒也不觉一丝尴尬。 “大人。” 马车外面突然响起随从沉沉的声音,“一直跟在后面的那两人被人解决了。” 慌忙收神间听到了他的话,米洛微微有些惊讶,掀起布帘随意地往人群中望了那么一眼,便看到人群中央一闪而过的那一抹黄色衣角。 微微挑眉,米洛心中已经有了大概。 想必就是拾柒了。 “嗯。”白暮却是连眸都未抬,只是语气极淡地应了一声,“不用理会,回吧。” “是,大人。”随从沉沉地应了一声,便继续赶着马车往左相府那个方向去了。 马车里,米洛望着白暮的目光很是沉沉。 “那个人想必是姑娘的朋友吧。”沉默良久,白暮才终于抬眸望向她,淡淡地问道。 然也不算问,他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不是疑问,只是淡淡的陈述。 “大人既然猜到了又何必一问。”米洛淡淡一笑,眉尖染上了一点星辉,语气不卑不亢,算是承认了。 “姑娘倒是直言不讳。”白暮眉宇间浮起淡淡的笑意,不见一丝愠恼,下一瞬却是话锋一转,突然道,“听说定北侯府的苏大小姐已于昨日酉时附近回府,姑娘可知晓?” 米洛轻扯了一下凉薄的唇,“昨日见到三皇子时就猜到了,他回来了,大姐想必也会跟着一起回来。” 她等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 “想必姑娘接下来还有自己的事要办。”耳畔传来白暮温淡无波的声音,“那容白某多问一句,王上患的病症,姑娘昨日看过,心里可有什么对症之策?” 米洛微微挑眉,这个问题他原本应该昨晚问的,可是他没有。 是因为顾离在?白暮并不想让顾离知道? 截断思绪,米洛不再多想,只是将自己知道的如实地说了,“王上得的不是什么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因为是毒,所以连众多御医们都束手无策,连真正的病因都未查清,就别说对症下药了。 “姑娘确定?”听闻此话,白暮有些惊讶。 “确定。” “可知中的是什么毒?” “不知。” 她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其他的她并不能确定。 白暮眉头微蹙,“姑娘想必知道,王上在用膳前都会让膳侍用银筷尝膳验毒,在王上的膳食中下毒,几乎无任何可乘之机,若是中了毒,只怕这事儿会不简单。” 米洛抿唇点头,她自然也想到了这些。 谁下的毒?下了什么毒?又是为了什么?还有很多很多。 米洛伸手摁了摁眉心,脑海里滑过什么,缠绕的思绪陡然清朗。 米洛想到了乾心殿弥漫的那股子药味,想到了大殿中央那个燃着香屑的大燃炉,想到了她昨夜恰巧听过的一味香。 白暮的眉头还在紧锁着,却突听得米洛道—— “我有一个简单的猜测,还需再去宫里验证一次。” 白暮抬眸看向她,米洛轻佻眉角,那未被毁的眉尖都侵染了些许笑意,似满目春晖,“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向大人求证一件事。” ------题外话------ 萌萌哒的凉大告诉我要压缩字数,一章不能超过一千五,哈哈哈哈哈,宝贝儿恐怕得忍好长一段时间了,姑娘们乖,咱等25号哈╭(╯ε╰)╮ 057、醉沉香 “姑娘但说无妨。”白暮微微笑笑,笑意不及眼底。 “米洛想知道,王上卧榻的那座乾心殿里,可有点过沉香?” “点过。”白暮点头道,“年关前在王上的寿宴上,西戟使臣带来的贺礼中,其中一样便是上百盒沉香,王上派人给各个宫里都送了,很多宫里都在点,王上常住的乾心殿时常也会燃,姑娘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妥,很不妥!”听闻此话,米洛轻嗤了一声,连命都快要丢了还能有什么妥的! “姑娘何出此言?”白暮定定地看着他,墨黑的眸子漾着秋雨卷后的微光。 米洛轻挽唇角,“大人知道沉香有安眠之用,可有听说过它另一个名字——醉沉香?” 也就他们敢随随便便乱点沉香还把它当好东西了,了解些内幕的人谁不知道,那玩意儿压根就不好用,副作用多不说,碰上克星真把命丢了都不让人意外。 果然是不知者无畏! “就如万物相生相克之理。”米洛轻笑了一声,“醉沉香的醉字指的便是酒竺,酒竺在高温下会分泌出极纯正的酒香味,而它那独特的酒香,便是与沉香相克之物。” “两物相容在一起,时间短还好,只会使人发烧发热,咳嗽头疼,但两者长时间地被共同吸入以后,可使人长时间地陷入梦魇、昏迷。” 这种毒用起来算是下毒里面一种比较高级的玩法了。 下毒难,诊断更难。 因为御医们就算绞尽脑汁去查药籍持续诊脉,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得了伤寒。 可见下毒的人是花了心思。 白暮神色微沉。 “大人,到了。”马车外,随从的声音再次响起。 白暮没有立刻下马车,只是看着米洛淡淡道,“白某明白了,姑娘可有解毒之法?” “有,但解毒过程比较复杂,从解毒之日算起,最快也需十五日才能彻底解毒。”米洛唇角弯弯,然面上流动的不见任何笑意,只有冷意,“想必也正好可如大人的意,这段时间,大人当要好好利用起来把下毒之人揪出来才是。” 听到她的话,白暮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动作虽是不大,但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米洛凉凉一笑,不疾不徐道,“米洛说错了,或许大人已经猜出来是谁动的手了。” “姑娘果然聪慧。”白暮平淡如水的目光向她投了过来,“也是,姑娘既然敢用神医曜月的名头来找白某,想必与神医师出一门,自然神思聪颖通晓百毒,就是不知,姑娘对我东离如今的朝堂之事又了解多少?” “大人不用试探米洛。”米洛的唇角撩起了讥诮,目光不深不浅地看着面前的白暮,“米洛不想搀和其他的事,将王上的命保住以及照顾宫里的九殿下这是米洛答应大人的条件,再无其他,还望大人记得自己说的话。” 说完米洛便将那张银面戴回了脸上,撩起车帘弯腰下了车辇。 这白暮竟然想套她的话,会那么容易? 。。。。。。 众人眼下,米洛跟在白暮身后随他一起进了府,匆匆说了两句便直接回了那个偏静的小院。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拾柒从堂屋里出来,见着是她,吸了吸鼻子,“阿姐,你终于回来了。” “嗯,回来了,不过马上就又要走了。”不过一眼就注意到了她情绪的不对劲,米洛曲指划了一下她的脸蛋,慢条斯理地调笑道,“怎么,这么委屈?谁又惹着了我们的小拾柒呀?” “爷走了,他说了让我好好照顾阿姐就走了。”拾柒又吸溜了一下,“是拾柒的错,拾柒说了让爷生气的话了。” 脸色微变,有寒意从她眸底深处涌起,米洛轻扯了一下薄唇,“进屋说吧。” 米洛说完之时已经越过了她朝屋里走去。 米洛站在桌旁,把面具取下来放在了桌上,又倒了一杯白开水饮了一大口,放下茶杯才道,“说吧,怎么回事?” 她直接让拾柒说了,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们的话会被有心之士听了去。 只因,相府里的影卫只能守在各个院外或隐在墙后的角落里,不得擅自跨入各个小院一步,这是左相府里早就定下的规矩。 只是保护,而非监视,这一点很得米洛满意。 拾柒咬咬牙,将不久前发生的事和自己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都全告诉了米洛,说了好久,说到最后低低的嗓音已蕴了哭意。 米洛深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拾柒是真的急了,她也知道,池渊必然是真的生气了。 那些话,对一个执念深入肺腑的人来说,无疑太过残忍。 可话都已经说了,再后悔也弥补不了什么,只望池渊不要太沉滞。 米洛拍了拍她的肩,“好了,这次你就当买了个教训好了,以后出格的话不要再说,至于你家爷啊,你也不用太担心,找到了或是找累了自然就会定下来了。” ------题外话------ 压啊压啊压字数,吼吼吼 058、听说过怎样做木乃伊吗? 说实话池渊会走她是毫不意外的,米洛一直都很清楚,池渊是一个留不住的人。 他性子洒脱,玩世不恭,放荡不羁,不喜欢受拘束,如果不是因为她,他甚至不会在这东离多呆一天,更何况,那个能留住他的人现在根本不在他身边。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米洛只是在心里稍稍感慨了一下,便很快转换了心境。 拾柒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却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难过的痕迹,“阿姐,你不想留住爷吗?爷走了阿姐不难过?” “这有什么好难过的!”米洛拍了一下她的头,唇角卷起盈盈笑意,“你家爷去全力追求幸福了你还不高兴呀?” “可是阿姐你就不觉得那样很怪异吗?”拾柒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颇为通红,“爷与小公子都是男人啊,两个男人怎么能那样呢?拾柒不懂。” “不懂就对了!”米洛笑了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啊,在我与你家爷的老家那边有一句真理,同性才是人间真爱,异性只为繁衍后代,人家那才是真爱,懂了么?” 拾柒摇摇头。 “不懂就算了,姐还有事,快,你先去换一身衣服,男装女装都行,姐待会儿带你出去。”米洛笑了笑,转身进了内室。 米洛换了一身普通的衣服稍稍做了一些改装,就带着拾柒从偏院里独立开的后门出了相府。 她要回“家”。 苏泠月回来了,那个留在薏院里的假的苏米洛自然就该换下来了,毕竟,她当初可是为了她才回来了呢。 薏院里的后院里,米洛刚躺上吊床不久,前院便传来些许的脚步声。 米洛睁眼,望着对面快步而来的淡粉色身影,唇角微翘,眉角沾染的笑意似江南初蒙的烟雨。 来人身着一袭淡粉色百褶裙,裙幅褶褶如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一张清秀俏丽的脸蛋上略施胭脂,双腮微红,仿佛人间的仙子,尤其是她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时而泛着微光楚楚动人,惹人恋爱。 这可不就是那位帝都人人想娶的苏家大小姐苏泠月么! 米洛将头枕在交叠的双臂上,迎上苏泠月满目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的脸色由怒容转化为震惊,不可置信,最后变得煞白。 支起身子下了吊床,米洛唇角微勾的笑容恰到好处,温软地唤了一声,“姐姐,别来无恙。” 就是这一声温软的嗓音让原本呆愣在原地的苏泠月猛然惊醒往后退了几步,“别叫我姐姐,我不是你姐姐,你不是苏米洛,说,你到底是谁?” 苏米洛不可能还活着,绝不可能! 那夜她还亲自探了她的鼻息,确定她是真的死透了才让人把她丢到了乱葬岗! 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重新活过来?她不信! 所以她才在听说了她竟然回来了这一消息后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可是苏米洛现在竟然真的好好地站在了她面前,这让她怎么镇定的了! 看到她这样,米洛面上浮起淡淡地忧伤,心下却在冷笑。 “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么?我就是米洛,是你的洛儿啊。”米洛向她逼近了几步,眉头微蹙,显得十分担忧,还有几分显而易见的悲伤。 “不可能,你不是,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专门回来为苏米洛那个贱人报仇了么?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的!就像我没有放过她一样,你们全都逃不过!”苏泠月满脸怒容地看着她,却不敢向她靠近一步,“紫金,去,把她给我抓住,我要撕了她!” 苏泠月这样说着,却没有人动。 紫金没有动,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已经动不了了。 苏泠月往后一看,才见到自己的贴身丫鬟紫金此时已经晕倒在了地上,双目紧闭,早已不省人事,而拾柒就站在不远处。 转身再次看向苏米洛,苏泠月的眼中已经是满溢的惊恐,她突然意识到,现在自己已经孤身无援,尽管这是在定北侯府。 猛然又退后了几步,苏泠月满目惊恐,“你想干什么?这是定北侯府,你敢把我怎么样父亲一定会杀了你的!” “姐姐,你冷静一点,你这样,妹妹会很伤心的。”米洛有些委屈,表情切切实实的是有些伤心委屈的模样,谁也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云姑站在不远处,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自家小姐这个样子温柔地太吓人,比平时蕴着冷翳的样子更吓人! 米洛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薄唇凑到了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苏泠月完全惊恐地站在原地,身子甚至动弹不得。 只因,她听清楚了米洛在她耳边说的话。 她说——姐姐听说过怎样做木乃伊吗?别着急,我会用姐姐的身体一步一步亲自教会姐姐如何做的。 059、虐渣也是一门学问 苏泠月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苏米洛冰凉的手心紧扣着她的胳膊,苏泠月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动弹不得,只能机械地反问道,“木,木乃伊?什么是,木乃伊?” “一种干尸,制作起来很简单,我可以教姐姐,姐姐要注意听哦。”米洛探身贴近她的耳侧,极尽温柔地笑着,眉眼弯弯,微垂的眸子里微光不深不浅。 苏泠月完全不知道如何反抗,只听得米洛缓缓道。 “将凿子从左边鼻孔塞进去将你的筛骨捣碎,再用工具在颅脑中转动破坏脑髓,用一根很细小的长柄勺从鼻孔里伸进大脑将脑浆舀出来,最后把一些药物和香料塞进空空的头骨中。” 米洛的语调极其缓慢,带着些许悠漫和清散,声音刻意压的很低,一字一字咬得极清楚,似几道洪雷朝苏泠月狠狠地劈过去。 苏泠月面色惨白得无一丝血色,眸子瞪得极大,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视线放空,全身呆滞,眸中除了惊惧,再无其他。 明明说的是最为残忍血腥的话,可是米洛还在笑,嘴角笑容温柔无害,“当然,还要开膛破肚,得把身体里的全部内脏掏出来,把伤口缝好后用白色亚麻布将身体全部包裹差不多就好了,怎么样,姐姐想不想试试?” 想不想试试?这是我早就计划好的准备送给你的一份大礼啊,姐姐。 米洛笑意更甚。 却就在米洛话落的下一瞬,苏泠月已经将米洛推开,跑到一旁大口大口地呕吐了起来。 搅动脑浆,开膛破肚…… 这都是些什么?! 米洛站在一旁,双手抱拳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轻挑眉梢,想不到她的心理素质这么差啊? 米洛摇了摇头,真是搞不懂,就她这心理素质做坏事为何还能做的那么得心应手心安理得呢? 啧啧啧,比起她,果然还是差了一大截儿! 苏泠月根本吐不出来,可是她就是想吐,只要一想起她的话,苏泠月就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个部位都痉挛抽搐了起来。 终于如崩溃了一般,大叫了一声,“你这个疯子!”苏泠月便冲出了小院。 米洛没有动,拾柒便没有拦。 云姑也已经完全被苏泠月的崩溃模样给惊骇住了,虽然她根本就没有听清,自家小姐对她说了什么,竟然能让她情绪失控到那个地步! 可是小姐今天明明就很温婉可人啊,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啊,为何会把大小姐吓成那样? 云姑还在怔愣是,米洛已经越过她向吊床走去,顺道看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紫金,秀眉微蹙,语气不愠不火地道了一句,“拾柒,把她扔出去。” 一句话,让云姑恍然明白,现在这个性情冷淡的她,才是自家小姐真正的样子。 片刻,后院已经重新恢复到了一片僻静。 云姑已经去收拾前院了,整个后院只剩下米洛和拾柒凉人。 见周围也没人,拾柒有些好奇道,“阿姐,你对那位大小姐说了什么啊?竟然能把她吓成那样!” “是她自己不经吓,我可没说什么,你别冤枉我!”米洛摆摆手,语调慢条斯理,不深不浅的笑意在她的眸底泛滥开来。 她真的只是想吓唬吓唬苏泠月而已,毕竟她才刚回来,她还没来得及陪她好好玩玩呢! 当然,那些话也不全是为了吓苏泠月,米洛那可是在告诉她,她最后只会有一个下场啊,那就是被她做成木乃伊! “不说就算了。”拾柒撇了撇嘴,“不过,阿姐你就这么放过她了?我还以为你今日会让她有去无回呢!” “没,没那么快,我告诉你,这虐渣也是一门学问。”米洛的神色颇为一本正经,语气不紧不慢道,“去对付强大的敌人,讲究的是快刀斩乱麻,要快、狠、准!但是要对付你轻轻松松就能捏死的敌人,自然得要慢慢磨,看着她生不能,死不就,远远要比一刀劈死她更爽!” 一下子虐完就不好玩了,只希望苏泠月能多坚挺一会儿,专心做一朵盛世好白莲,等着她来虐。 听完米洛的话,拾柒捂嘴轻笑了一声,“拾柒总算理解了爷的那句‘惹了谁也不能去惹小丫头’了。” 这可不是么!阿姐的手段啊,指不定要比那些“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手段要血腥残酷多少呢! “知道就好。”米洛白了她一眼,翻了个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你啊,昨晚估计也没睡,快去补一觉吧,阿姐困了,要先睡会儿。” 苏泠月估计被她吓得不轻也不敢再来了,她现在得好好睡一觉,王上的病也拖不得,估计晚上还得进宫一趟。 ------题外话------ 姑娘们注意到了没,《毒妻》换简介啦!呼呼呼。宝宝想了好久的,所以姑娘们只能夸,啦啦啦啦 060、本宫自然相信公子!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米洛再次进乾心殿时,除了她自己,还有白暮。 只因这一次,在那乾心殿里,除了早已昏迷不醒的王上顾明晟,还有当今太子殿下,顾珩。 自王上病重以来,除顾明晟曾亲允过的几个人外,这个乾心殿似乎再也没同时出现过三个人。 偏偏这一次,在乾心殿里候着的,还是那三个明明永远不会同时出现的人。 乾心殿内很是安静,静得从明黄纱帐内的龙榻上传来的轻微咳嗽声都尤为清晰! 龙塌上,顾明晟深凹陷的双目仍是紧闭着,并没有醒,可是他还是会咳,也可以说,他会一直咳嗽着,由轻微到剧烈—— 直至咳得将他那张蜡黄的脸都皱得不成样子,直至咳出血来,直至命息衰竭。 任谁听到这种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可能都会跟着揪心,偏偏离他近在咫尺的米洛却仍是面不改色,神色无波,只是让人摁住了王上的手臂,专心把着脉。 少顷,米洛收回手,起身望向站在一旁的顾珩与白暮,清冷无波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顾珩身上,“接下来曜月需在王上手腕处划一个小口放血,殿下可愿意相信曜月?” 闻言,顾珩微微挑眉,“放血?公子打算放多少?” “不知,需放到王上手腕处的不再是乌黑色为止。”米洛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极冷,且极淡。 “当然,若是殿下不愿相信曜月的话,现在就可以另请高明了,曜月不救不敢把生死交托给曜月之人!”沉吟片刻,米洛轻轻一笑,唇角勾勒的笑意如夹杂着碎雪的冷冽清风,冰冷如斯。 唇启,她却是又补充了四个字,“无论是谁。” 而这四个字,便让伫立在一旁的顾珩微微怔了一怔,只见他深沉的眸光闪了一下便很快趋于了无波,显然是被她如此霸气无畏的话给惊怔住了。 好一句“不救不敢把生命交托之人——无论是谁”! 好一个狂妄张扬的公子曜月! 竟然敢如此口出狂言,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倒真是给了他很大的底气! 半晌,顾珩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来,望着她轻笑出声,“素来听闻公子曜月医术了得妙手无双,本宫也曾派人找过公子许久,自然相信公子。” 顿了一顿,顾珩朝他躬身抱拳,很是客气道,“只是,父王的龙体尤重,还望公子务必尽力而为,有劳公子了!” 顾珩的神色颇为郑重,米洛定定地盯着他看,几乎从他的表情里找不出任何异样。 几乎能确定一点,他是真的想救自己的父王。 这就是那所谓的帝王之间少的可怜的父子情么? 米洛笑得极为冷冽,就是不知道这少的可怜的一点父子兄弟之间的亲情,在王位的争夺面前,又能被消磨掉多少! 米洛声音不变,只是冷冷道,“承蒙殿下信任,曜月自当全力以赴。” 话落,米洛看向另一旁的太监,那个王上跟前的近侍齐公公,“先帮我把王上扶起来背靠着软枕坐起来,然后去拿一个铜盆过来,还有小刀、参片、止血药膏等,另外,再让一个人打一盆热水过来,动作要快。” 她的话音才落下,一旁的近侍就立马道了一句,“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办。” 齐公公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敢过多违抗主子的话,迅速走到床边将王上给小心翼翼地扶起来靠着软枕坐着,就忙不迭地一路小跑地跑出去了。 在王上身边伺候的太监大多机灵,也知道眼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何况太子殿下都那般说了,他自然不敢马虎,只需尽力配合就是了。 不多时,齐公公已经拿着她所需的东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热水的太监。 米洛将东西接过,放在手头跟前,拿着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又看向齐公公,“按住他,无论等一下我做了什么,你都不能松手,明白了么?” “奴才明白。” 点点头,米洛在床沿坐下,扣住他的手腕,小刀在他的手腕处比划了几下,就毫不犹豫地下了手。 不过一刀,顾明晟的手腕处已经划了一道极深的口子,不多时乌青的血液就开始一滴一滴从伤口处浸了出来,落在铜盆里,留下一阵阵滴答滴答的敲击声。 下一瞬,只见米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呆着一只通身晶莹剔透的蛊虫。 看着蛊虫从他的手腕中慢慢地爬上他的手臂,昏迷中的顾明晟的手臂开始止不住的抽搐起来,眉头紧蹙,面色惨白。 而紧紧摁住他的手腕的齐公公的额头上也已经浸出密密麻麻的冷汗,米洛却是始终面不改色,目光平淡。 在那一瞬间,米洛似乎懂了,她与公子曜月其实是一类人。 与他一样,她可以做到对生命极度炽爱与包容,却在下一瞬,她同样也可以给予深深的蔑视,如同对待蝼蚁一般的轻蔑与嘲讽。 她那面不改色的神情与动作,真是不知她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 061、命劫将至 夜色已沉,沉如泼墨,寝殿里,龙塌旁侧摆满的烛台已然将枯,只有少许清冷的月光堪堪从纱窗里窜了进来,撒在床边伫立的那一道玄青色身影上。 米洛已经维持着这个动作站了小半个时辰了,惶惶灯光下的她长身玉立,一张银色面具上堪堪浮着些许冷意。 烛台已经有将枯的架势,内殿愈渐昏暗起来,米洛的视线却自始至终都紧紧地锁在了王上顾明晟的手腕处,不曾移动分毫。 割脉、换血、清蛊,这是她给他解毒的第一步,却也是最重要的那一步,分毫之间都不可出任何差错,是以她只能守在这里,半步都移开不得! 却就在最后一小节蜡烛将要燃尽时,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是齐公公。 将床前的烛台又换了一排,内殿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 准备转身出去时,齐公公瞟了一眼已经有一小盆乌青的血水,差点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连忙别过脸去。 怪不得,空气里隐隐浮动着如此浓烈的、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甚至她一身玄青色衣袍上也被溅了不少的血污。 对此,米洛也总算懂得了为何曜月每次行医都会穿着一身玄青色长袍,因为只有那样,她才可以欺骗自己,自己其实并未染血。 齐公公并未出去,她还需要帮手,就让齐公公也留了下来。 两个人都未说话,齐公公站在一旁看着盆内越积越多的血水,紧张得几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整个乾心殿安静得只剩下血珠滴进血水里的“啪嗒”声。 半掩着明黄色纱帐后,顾明晟的面色已经渐渐由蜡黄变得极致惨白,分明就是失血过多后的症状。 “这——”齐公公欲言又止,面色同样惊白。 米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灰色细口长瓶,往手心里倒了一粒白色小药丸递给了他,“去,把它给王上服下。” 不多时,从顾明晟手腕处沁出的血珠已经由乌黑色渐渐变得鲜红明艳,估摸着时间应当差不多了,米洛将自己的指尖咬破,挤出了几颗血珠,才将指尖放在了他的手腕处。 片刻之后,那只蛊虫便顺着他的手臂一路蜿蜒向下从他的伤口里爬了出来。 只是,等它出来时,蛊虫的身子已经变得红透,再不似往前的晶莹剔透。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一直紧闭着的内殿的门终于缓缓打开了,一直坐在外殿饮着茶的顾珩与白暮闻声,同时转过身去,看向了正从内殿走出来的米洛。 “今夜事已毕,从明夜起我会来为王上施针,殿下与左相大人现在可以进去看看王上。”米洛走到了刚打好不久的铜盆前洗了洗手。 “有劳公子。”顾珩躬了躬身,“恕本宫多问一句,父王何时能醒来?” “十五日。”米洛手上的动作不停,便是连头都未曾抬过半分,“每夜子时,我会来为王上施一针,只需十五日,王上便可醒来。” “那公子可否告知父王中毒的根源?”见状,顾珩也不恼,语气依旧客气且温和。 “七里醉沉香。”米洛直起身子接过齐公公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手,淡淡道。 “醉沉香?”语调微微上扬,顾珩的语气里还有着浓浓的不解,显然,他并未听过这个名字。 米洛正要考虑是否要为他解释解释这个醉沉香的含义时,一旁的白暮却是适时开口,“夜已深重,白某就带着曜月公子先行告辞了,殿下也要早些休息才是!” …… 离乾心殿不远处的小道上,一顶素白色的软轿正缓缓朝乾心殿这边的方向走来。 软轿由四名轿夫抬着如履平地,完全没有晃悠,可见这几个轿夫并不简单,就连软轿旁跟着的那位轻纱掩面的白衣姑娘,武功想必也是了得。 前方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而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轿子里的人清冷的嗓音,“停轿。” 轿子里头的人一出声,轿子立即就停了下来,凤羽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少主有何吩咐?” “是谁人正往这方向来了?”说话的人嗓音清冷,音质华丽。 “回少主的话,似乎是公子曜月……”凤羽看向从乾心殿方向走来的那两人,“还有左相大人。” “是他——”顾长生顿了顿,片刻,复尔开口道,“去替本座转告左相大人一句话,他所珍视之人命劫将至,可立亦可破,望珍重。” “是,少主!”凤羽应了一声后,便向白暮的方向跑去。 他所珍视之人命劫将至? 不远处的地方,白暮听着凤羽的话,渐渐蹙起了眉心。 蒙蒙夜色下,细细瞧去,他的眸光里还汹涌着一种完全不知名的情绪,脸色更是比寻常更要冷上三分的冰冷。 ------题外话------ 求追文啊呀呀 062、竟然还信这个? 夜色深重,月光绵绸,从脚底冒出的寒意似细藤丝丝缠绕,分分寸寸覆在白暮的周身,宛如笼里的囚。 米洛站在他旁边,可以明显感觉到白暮听到那个女人的话后的身形狠狠一怔。 微微挑眉,米洛看了看他又看向了,最后目光落在了那顶素白色软轿上。 什么狗屁命劫? 米洛表示很不能理解,若常人也就算了,毕竟这破时代里估计大多数人都迷信那些有的没的。 只是没想到,他堂堂左相白暮,竟然也信这个? 倒也难怪,这毫无实权的国师一职,在现代或许只能算得上是一个骗子神棍,却在东离竟存在了几百年之久,且有权利愈来愈大的架势,也真是太好混了些! 搞不懂啊搞不懂。 米洛正胡乱想着,却发现一道晦深暗沉的目光始终缠绕在了自己身上。 微微抬眸,米洛便正好对上了凤羽的目光,不过一眼,她就已经从她眼中读到了明显不善的意味。 米洛悠悠一笑,笑中夹杂着极致的冷意,毫不避让地迎上了凤羽复杂的眸光。 她是公子曜月,现在更是王上的救命恩人,好歹也算是个人物,还怕了她不成? 她的宗旨很简单,不说打不打得过,但这气势绝对不能弱! 一旁的白暮张张嘴,似想说些什么,喉咙滚了滚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话已带到,左相大人珍重,凤羽告辞。”见状,凤羽只是收回了视线,微微颔首,音质舒桀的嗓音幽缓却不低沉。 无人知道,国师大人身边的玉女凤羽,在王上跟前,都不曾及得过眼下这般恭敬温和过。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然,她只能装作不知道。 在这东离,所有人皆知宫里的国师大人妙算无双,却极少有人知道,左相白暮同样也能通晓古今,其卜算堪命的能力甚至要比当今国师能力更甚。 然,算人不自算,纵使他的能力大过天,却也算不出与自身命格相连之人的命途。 白暮的眸光稍稍暗淡,瞳眸微微转动,便将晦深的目光投在了那一顶素白色软轿上。 恰巧,夜风轻拂起轿帘,隔着遥遥的暮色,白暮就这么迎上了顾长生的目光。 脚步一掠,不过一瞬,白暮已经来到了软轿跟前。 “白某素闻国师大人料事如神卜算精准,有一事想请国师大人指教一二,国师大人可否出来一见?” “大人想问的莫过于是谁人的命劫以及如何可破吧?”垂帘后传出了一道年轻的声音,清清冷冷,凉凉沉沉,“只是算人不自算,饶是大人卜卦堪命再精准,也猜不透自己所在乎之人的命格与劫数,所以大人才想来问长生的吧?” “国师大人神机妙算,白某自愧不如。”白暮目光寒沉,然声音却是毫无起伏道,“还望国师大人可以提点一二。” “呵。”他的话刚落,轿子里便传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 “只是大人又何尝不知,泄露天机都是自损命数,所谓的趋吉避凶,不过都是一命换一命。” 女子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像沙砾过喉一般,夹杂着寒冰碎雪一般的寒意隔着蒙蒙夜雾穿透而来。 白暮站在轿外,身姿笔挺,眸光沉静,袖中的手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他那如玉的眉目间都染了一层寒霜,像极了那覆着寒霜沥雪的白麓邙山。 他看不见,又恍若可以看见,轿中那人不染纤尘的精致眉眼间那从雪中盛开的极致的凉薄。 “长生没有这种大爱,故,恕长生无法向大人透析天命,大人勿怪,凤羽,走吧。”他听到她如是说。 “是,少主。”凤羽眸色颇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便随着轿子一起走了。 轿子缓缓从他跟前走过,白暮没有阻拦,他只是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轿子愈行愈远。 而在白暮身后的那高高石阶上,还有一道沉沉的目光正紧紧盯着他。 “殿下,要不要属下跟上去看看?”言轻试探道。 “不必了。”顾珩答得不疾不徐,有丝丝密密的冷意从他幽沉的眸底深处泛滥开来,“白暮的本事怕是整个王城都无人能及,你跟不上他的。” 他一直都知道白暮的能力,也很明了倘若将他交之为友引为己用于自己而言必是一大助力,偏偏他们只能是敌人。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便是连互不干涉江湖不见都毫无可能。 “好了,回吧,本宫累了。”顾珩沉沉地道了一句,却是再看也未看他一眼,缓缓走下了跟前的石阶。 只是,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走在了刀尖上,缓缓走着,留下的只是一地琉璃,一地斑驳。 063、以防殿下将姑娘扔出去 米洛缓步走到他身边,歪头看向他,眸光澄净,试着问道,“大人还好吧?” “无事。”白暮微微垂眸,掩住了眸子里翻腾的黑色浪潮,嗓音低沉,带着稍稍的自嘲,“让姑娘见笑了。” 也是,在外人看来,一向沉稳镇静强大淡漠的左相白暮,似乎真的难得有如此情绪失控的时候,说出去倒真像是一场玩笑。 “大人这是关心则乱,不过——”米洛笑了笑,笑意里夹杂的只是淡漠,没有任何其他意味,“米洛倒是没想到大人竟然也会信,那个所谓的命劫,不管是真是假,大人都不当先自乱了阵脚才是。” “姑娘倒是比白某看的还要开,果然与其他女子不一样,白某自愧不如!” “无谓看不看得开,每个人的命是自己的,自然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米洛所信奉的只有——谋事在人,成事也在人,最不信的就是命运那个东西!”米洛只是笑,瞳眸的颜色不深不浅,眸光微微流转,她低眸回转之际眸中盛开宛如千百种琉璃的光芒,煞是好看。 白暮一抬眸,便正好对上了这么一双眸子。 不得不说它真的很漂亮,在那一瞬,他好像有些明白了,小白为何对她的眸子那么心心念念。 然,在他眼中,纵使她有着一双风华潋滟的眸子,稍稍流转就可璀璨得流光溢彩,也终不及那一人。 “白某受教了。”白暮微敛了繁杂错乱如野藤疯长的思绪,望着她微微一笑,“只是,今夜之事,还望姑娘不要在殿下跟前提起,白某在此先谢过姑娘。” 殿下?经过昨夜之事,米洛自然知道白某现在口中说的是哪一位殿下了。 毕竟,她还真不知道,丝毫不把当今最受宠的太子顾珩与三皇子顾缘两位殿下放在眼里的左相白暮,这天下能得他真心实意称一声殿下的,除了顾离还能有谁! 只是,他为何要瞒着顾离?米洛的眸中浮现少许的兴味,他们的关系果然复杂。 然,她虽是对此有些好奇,也并未多问什么,只是说了一个字,“好。” 闻言,白暮只是点了点头,“多谢姑娘,今夜时辰已晚,姑娘还是先随我去离心殿稍作歇息吧,明日一早,姑娘想要的东西便会到定北侯府,我再尽早送姑娘出宫,不过在这之前,我先带姑娘去换一身衣服。” 白暮说完就径直越过了她,朝沉沉的黑暗中走去。 他的身后,米洛微微挑眉,什么东西?还要换一身衣服? 米洛很是不解,然,前面那人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就已经走远,无法,米洛只得转身快步跟了上去。 沉沉夜色里,雾色浓重,四处零星的亮光稍显寂寥。 白暮带着她走了不过上百步,便停在了一座宫殿门口,并未看她,白暮只是稍稍退到了一边给她让开了路,“里面有为姑娘特意准备的衣服,姑娘进去吧。” 米洛望着面前灯光明亮的宫殿,面前是一扇小门,门只是半掩着,并未落锁,米洛瞧了几眼,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从她刚才从乾心殿走的方向距离与这座宫殿的坐落位置来看,这应该是后宫嫔妃所居住的偏殿,就是不知是哪一位娘娘的。 米洛抬步向里面走去,却就在脚刚要跨过门槛时动作稍稍顿了顿,她并未直接进去,而是偏头望向他忽而轻轻一笑,从眸底沁出的清冷的寒意渐显,“米洛有些好奇,大人待会儿打算怎么向殿下介绍米洛?似乎大人并不想让殿下知道我有关于公子曜月的身份?” 否则,他怎会还带她特意来换一身衣服?甚至不惜带了她来了这么一个尴尬的地方。 就不怕她知道了他的秘密说出去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姑娘怕是误会了什么,这儿是如妃娘娘潜心研佛的清幽之地,不到万不得已白某也不会带姑娘来此。”白暮似乎读懂了她眸中的不解,没有一丝秘密被知道后的羞恼不堪惊慌无措,反而勾起了唇轻笑了一声。 “实在是因为殿下极其厌恶血腥味,极度不能忍受自己的地方与它沾上一丝半点的关系,恰巧姑娘现在身上带了一些,我只好带姑娘来这,先让姑娘去换一身衣服,这么做,也不过是以防殿下将姑娘扔出去罢了,并不是想隐瞒殿下什么,姑娘不要想太多。” 米洛:“……”感情还是她想太多?哎等等,他刚才还说了什么?扔出去? 米洛在心里稍稍脑补了一些场景就已经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了,但想想处理起来还是太麻烦,就算了。 不过—— 不喜欢自己的地方沾上血腥味?一丝半点都不行? 啧啧啧,想不到他还有那么严重的洁癖,真是妥妥的处女座! ------题外话------ 扔出去扔出去,吼吼吼,殿下你敢么! 064、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听着他的话,米洛的唇角狠狠抽动了几下,只得硬着头皮道,“那我还是进去换一身吧。” 说完米洛毫无顾忌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白暮既然敢让她进来换衣服,那这座偏殿现在应该没人才对。 谁知道她刚跨过门槛竟然就听到了女子温和的声音,“娘娘,她来了。” 脚步一顿,人来了?难不成还有人在这等她? 米洛循着声音走进去,殿里的光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 不过移步的瞬间,米洛便看到偏殿中央的那张方玉桌旁,正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对着她温和地笑着,“想必是苏姑娘吧?快过来坐一会儿吧,想必累了一晚上了。” 这是一个美好年华已不再的妇人,明明没有二八姑娘的貌美无双,也没有半老徐娘的风韵犹存,可她却又有着一种别人所没有的气质,温婉可人,独特娟长。 米洛还有些未反应过来,旁边的宫女适时提醒,“她是如妃娘娘,姑娘安心过来坐吧,娘娘不会伤害姑娘的。” 如妃娘娘?这儿果真是后宫嫔妃的寝殿,米洛朝她走过去,挽唇浅笑,“娘娘认识我?”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 “听大白那孩子说过,也就知道了。”如妃莫颜如还是温和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了下来,她手心的温度几乎要将米洛冰冷的肌肤灼伤。 “听大白说姑娘愿意照顾离儿。”米洛听着她继续说道,“离儿那孩子还有些小孩子心性,爱玩贪吃,不太会与人相处,但他的心肠也是极好的。” 她在说这话时,眉眼是极尽温柔的,虽是一些无可奈何的话,然那眉眼间溢出的星星宠溺却也是怎么都骗不了人。 “我不在离儿身边,离心殿里又全是男子,离儿缺个细心的人照顾,还望姑娘不要和离儿较真,多多照拂离儿才好。” 在这一刻,似乎她只是一位平凡的母亲,她是极疼爱顾离的,像对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即使不用心米洛也看得出来。 是以,米洛同样回以一笑,“殿下很好,米洛也会尽我所能将殿下照顾好,娘娘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姑娘下次记得和离儿一起过来坐坐,我这儿安静得很,喜欢有人陪我说说话。”莫颜如还是温和地笑着,继而看向了一直守在一旁的宫女道,“月儿,带苏姑娘去内殿换一身衣服吧。” 米洛跟着进去换了一身衣服很快就出来了,只是她进去换了一身衣服,那张银色面具却还是戴在她脸上。 总归她现在的容貌还是不适合见人,吓吓鬼就算了,吓到人就不好了。 时辰已不早,向如妃娘娘请了辞,米洛便直接出了清心殿。 清心殿外,白暮正仰头望着天际,想着不久前刚听到的那句话,目光沉沉。 米洛推门出来,便看到这一幕,不知怎么的,她就觉得,白暮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走吧。”白暮淡淡地说一句,就抬步走了,没有问她在里面可有见到什么事又说了些什么。 米洛撇撇嘴,也没说什么,只是跟了上去。 跟着白暮七拐八拐得绕了一大圈,期间米洛才很惊奇地发现,这一路走来,他们竟然连一个禁卫军都没有遇到。 这可是王宫啊?!怎么会一个禁卫军都遇不到?! 难不成这条路是宫里的荒路,也是禁卫军巡逻守卫的死角? 米洛依稀可以感觉到,这就是昨晚顾离带她走的那条路。 虽然昨晚这条路很是黑暗,一路上她都不曾可以留心,但是她记得那满路的百合香,就如此时在鼻翼间流连的淡淡香气。 “姑娘要将这条路好好记着,以后这样绕着走过去就行,不用担心被其他宫人撞见。”米洛正出神想着,便听到白暮走在前面淡淡道。 “不瞒左相大人,我这人有一毛病,不会记路,妥妥的路痴一枚,这样一直绕下去恐怕让我绕一百遍我也不一定绕得过去。”米洛慢条斯理地勾唇一笑,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些许无可奈何的苦笑渐渐浮现。 她也很无奈啊,自己明明就是一个路痴,还要在根本不熟悉的环境里找一样从未见过的宝贝,真是亚历山大! 白暮也是瞠目:“……” “那姑娘可有其他法子?在宫里不认路的话,恐怕——”白暮要掩唇轻咳了两声,“就算姑娘有了可以随意出入宫廷的身份,也不太好用吧?” “果然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米洛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我的事我自己操心,就不劳大人费心了!” …… 殿门大开的寝殿里,夜风掠过,卷起依帘起,整个大殿找不到一个人影,就似无人之境。 只见白暮抬步跨过门槛,径直朝方玉桌走去,朝空气里淡淡地说了一句,“影清,出来。” 065、要不要试试? 不多时,一道青蓝色的身影清便出现在了视线里。 “大白,你这几日怎么来的这么晚?”影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偏殿走出来,抱怨道,“我都困死了,还要被你吵!” 白暮却没有接他的话,只是挑眉问道,声音清冽好听,“殿下已经睡下了?” “睡了,睡了约莫有两个时辰了。” “哎——”影清伸了伸懒腰,这才注意到白暮身后还有一人,见到是米洛·,影清软糯糯地笑了笑,“姐姐你也来啦!” “嗯。”米洛挽唇微微一笑,淡淡地应了一声。 米洛唇侧撩起的弧度恰如其分,黑白分明的眸子深处溢出的璀璨笑意流光溢彩,很显然,米洛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小正太会认出自己,就如同昨晚,那时她虽然戴着面具,穿了一身男装,他却叫了自己一声姐姐那般,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她的容貌还是一眼就可以让人认出来,她只是一名女子。 而此时也同昨晚一样,她已经将面具取了下来,毫不避讳地将自己带着丑陋疤痕的容貌摊于了人前。 在这里,似乎没有人嫌恶她的丑陋。 现下已经将近丑时,所有人都早该睡下了,可是她却同大白来了这里。 想到这,影清不得不眨了眨眼,试探道,“姐姐今夜还是要住在这儿么?” “时辰已晚,不便出宫,就带姑娘来这儿再借宿一晚。”白暮正走到窗边准备关窗子,听到影清问了那么一句,想着一个姑娘家的应该会不好意思说,就适时地插了一句。 “这样啊。”闻言,影清垂下眸,片刻,便抬着一双黑溜溜的澄净眸子直直地望向她,眸底还有亮光浮动,“姐姐昨晚是不是答应了殿下要给殿下做好吃的?要不今晚就试试?” 微微一怔,下一瞬,米洛轻挑眉梢,唇角稍挽,笑意盈盈,“你仿佛在刻意逗我笑?你可别告诉我,你家殿下还有睡醒了再吃一顿夜宵的习惯。” 万没想到他的下一句竟然会是这句话,米洛对他这个思维跳跃表示完全跟不上节奏! 她昨晚是答应了会给他做吃的没错,也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但现在差不多都过了零时好不好,就连顾离现下都已经睡下了,现在竟然还要让她去做吃的?! 米洛几欲跳起,这样深夜放毒真的好吗?!确定不是逗我? 米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明明就是在逗她玩,她就不信白暮还能纵容下去不成?! 然而,她却是真的想错了,后者早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然姿态,见她看向这边,甚至干脆撑着脑袋小眯了起来,不再看她。 眼角狠狠一抽,这也是米洛第一次意识到,那个外人眼中谦贵淡漠的左相大人原来也有一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 “姐姐不愿意么?”影清咬了咬唇,低低道,“殿下夜里一般都极难睡着,而且睡眠极浅,差不多两个半时辰都会醒一次,醒来就得吃一些东西,否则殿下是无论如何就再也睡不着了。” “殿下总是嫌弃我做的饭菜不太香,如果姐姐可以做的香一些,想必殿下会很高兴的,高兴了肯定也会睡得更香一些,难道姐姐不想殿下能睡一个好觉么?” 说着,影清吸了吸鼻子,整个一小可怜样儿,再配上他那张唇红齿白的正太脸,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其实在专门卖萌装可怜! 她能说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小正太卖萌么?! “那好吧,你告诉我厨房在哪儿?我给殿下煮一锅口味清淡的粥,夜里还是清淡一点的比较好。”米洛扶额叹了叹,最终妥协。 “就在偏殿,姐姐跟我来。”影清马上就变了脸,朝着她极灿烂地笑了笑,带她去了偏殿。 厨房里,米洛刚刚跨过门槛脚步便顿在了原地,只见得一道灰色身影正在厨房里忙碌着,他正背对着她,是以,她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容貌。 米洛偏头看向影清,轻挑眉梢,似是在问,这不有人在做么?还要我干嘛?! 察觉到背后有人来了,影翎切菜的动作不停,只是问道,“影清,殿下已经醒了?你告诉他别急,我很快就好了。” 066、殿下都会喜欢的 “影翎你别做了,姐姐来了,就让姐姐给殿下做吧,殿下吃了肯定会很高兴的。”影翎忙跑过去拉住了他,笑眯眯道。 “姐姐?影清你又从哪儿弄出来的姐姐?不熟识的人你就敢让她给殿下做吃的?你就不怕——”影翎蹙着眉转身看过去,话里还有对他的话深深的怀疑与不相信。 然而下一瞬,影翎的话便哽在了喉咙里。 倒不是因为被她的容貌吓到,而是因为他刚刚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 他的武功不低,甚至还要比影清略胜一筹,可是连她进来他竟然都没察觉到,可想而知这其中意味着什么! 然而被愕住的不仅是他,还有米洛。 而让她愕住的原因却就是简单地因为他的脸。 一张与影清一模一样的正太脸,唇红齿白,长睫微卷,除了穿衣风格,她几乎在他们二人身上找不出任何不同点。 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世界上竟然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让她几乎有一种错觉,站在她面前的有两个影清。 不过,怔愣只是一瞬,米洛的脸上又是淡淡的微笑,“苏米洛,我的名字,让我来做吧,放心,我不会伤害殿下的。” 她自然听出了他还没说完的那后半句的意思,无非就是怕她在菜里面下毒罢了。 在背后说人坏话终究是不好,更何况又听她这么说了,影翎摸了摸后脑勺,脸色微微泛红,颇有些尴尬道,“姐姐不要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顿了顿,影翎支支吾吾了半天再说不出一个字。 他还能说什么?随意编个理由么?可是他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啊! “好了,先让我看看你做了什么,还有什么食材?剩下的我来吧。”米洛笑了笑,也不打算为难他,毕竟如果她是他,也会怀疑他会不会对顾离不利。 “喏,就在这儿了。”影翎退开了一些,指着桌案上摆着两道红油油的菜,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姐姐要不要尝尝?平时都是影清做给殿下吃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做的好不好吃呢!” “好。”米洛向桌案走近了一些,才发现案上摆着的是排骨蒸豆腐和一盘油豆腐小炒肉。 两盘菜里主料都是豆腐和排骨,再加一些配菜摆盘,上面还浇了一点红油,看起来红灿灿的,很有食欲。 看到这两盘菜,米洛真的又想抓狂了,这都可以比得上御膳房的御厨了好不好!真搞不懂白暮还让她来照顾顾离干嘛?!这完全不需要她好伐! 似乎懂得她的顾虑,影清站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两酒窝似隐似现,“姐姐不用紧张,殿下对菜的味道一般都不挑,只要看着好看闻得又香就行,殿下都会喜欢的。” “这么简单啊?”米洛拿起筷子拨了拨那一道排骨蒸豆腐,“这道菜看起来挺不错的,我尝一口。” 说着,米洛夹了一块豆腐放到了嘴里,影翎张着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等着她对他的厨艺给出评价。 虽然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自己都不敢先尝一尝味道,但不得不说他还是很期望能从别人嘴里听到夸奖的,虽然他自知希望不大。 米洛砸吧了两口,刚想说什么,“嗯…”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出来,米洛已经猛然退到一边弯腰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干呕了半天,等她再直起身子时,米洛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了。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米洛轻咳了两声,顺了顺自己的呼吸,走回去用筷子再夹了一块豆腐,尽量很平静地问道,“这是什么?” “姐姐怎么了?这就是普通的豆腐啊!”影翎期待的表情立马就蔫吧了下去。 “我知道这是豆腐,我就想问你,你在豆腐里还加了什么?” “啊?” “是苦瓜,还是黄连?”不然怎么会那么苦?! “……”影翎缩了缩脖子,咬了咬唇,“我没有。” 不得不说看影翎吃瘪真的很爽,影清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笑了笑,拾起筷子也夹了一口放进了嘴里。 下一瞬,他也立马低头将吃的吐了出来,吐完了还伸着舌头用手掌在舌头上扇着风,“啊啊啊啊,苦死了苦死了!” ------题外话------ 以后早上八点准时更新。 067、殿下,来了 影翎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没说什么,他若真是说了什么,不用想,两人绝对又能吵起来。 然而,他现在可没心情跟他吵,他更关心的是,“姐姐,它真的很难吃么?我真的很用心的做了。” 影翎弱弱地指了指那道菜,看他们俩这完全相同的反应,他还真是没有勇气自己尝一尝。 米洛已经走到贴着墙侧放置的玉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喝了一口漱漱口,就听到影翎这么问,米洛当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的用心估计都用在了它的菜色和摆盘上了吧?要我评价它啊,好说,你那简直是一盘美丽的毒药,看起来美得惊心动魄,吃起来味道简直是更惊心动魄!” 影翎:“……” “你倒也是真不怕把殿下苦死,我看另一道菜也不用尝了,估计跟这道好不到哪儿去。”真是服了他这手艺,米洛扶额微微叹息道,“还是我来吧,让我看看有哪些食材,我看能给殿下做什么吃的!” 说着米洛就开了木柜,然而眼前看到的让她直接愕在了原地,完全没有想到这橱柜里除了豆腐和猪肉竟然什么都没有了,转身,米洛又将这厨房扫视了一圈,最后还不死心地问道,“…就只剩下豆腐和猪肉了?没有什么别的?” 影清在一旁狂点着头。 影翎有些为难道,“没有了,殿下开始交代过,这几日所做的菜里除了豆腐和猪肉,不能再有别的,姐姐能不能就用这些做?” “……”不能再有别的?什么鬼! 用它们做也不是不可以,米洛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很快就有了打算,“那我就做一道肉沫豆腐羹吧,还有,你家殿下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只准点一盘,要食材局限在这两样的。” “红烧排骨吧,殿下特别喜欢吃肉!” …… 这边米洛在厨房里专心做着豆腐羹,外殿里,顾离已经睡醒出来了,正坐在玉桌旁干巴巴地嚼着影清从别的宫里顺来的糕点。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大白,看着顾离随手抓起一块糯米糕放进了嘴里,慢吞吞地嚼着,整个动作都是慢吞吞的,举止优雅,出奇得赏心悦目。 “王上差不多十五日之后就能醒来,是苏姑娘的功劳。”白暮拿起茶盅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了他面前,才淡淡道。 “是她啊。”顾离挑起唇角,嗓音悠漫,还透着一股子慵懒,“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嗯。”白暮语气淡淡,挑眉问道,“王上醒来后,八公主的事很快就会瞒不住了,殿下打算怎么做?” 顾离将口里的东西咽下,端起那杯茶抿了一口,才慢悠悠道,“还需要做什么?顺其自然就可以了啊,她本来就该死,我不过是让她死得有用一点罢了,至于姨娘那儿,不会有任何不好听的东西传进她的耳朵里,而那位假公主是大白你的人吧?就让她再‘死’一遍好了,如此便无事了。” “便听殿下的。”白暮唇侧撩起些许弧度。 他就知道,殿下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一时半会是改不了了。 顾离已经在玉桌上趴了下去,头枕着交叠的双臂上,歪着头定定地望着偏殿的方向。 良久,只见他绯色的薄唇一吐一纳,一个字眼便从他的薄唇间溢了出来,“饿。” “他们已经进去有些时辰了,应该很快了,殿下再稍稍忍耐一下,如果饿的实在厉害,可以再吃点甜糕垫垫肚子。” 顾离还是吐了一个字,“饿——” 白暮有些哭笑不得,“我去帮殿下看一下,殿下稍待。” 他刚准备起身,却忽然听见三道脚步声,脚步一顿,后看向偏殿的方向,“殿下,来了。” 下一刻,三道身影便齐齐出现在了殿内。 为首的是米洛,在她身后跟着影清和影翎,三个人手上都有端着东西,米洛只是端着四碗米饭,影清端着一大汤碗肉沫豆腐羹,影翎则是端着那盘红烧排骨。 很丰盛,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这只是夜宵,其实是因为她做的时候把自己也给做饿了。 米洛走出来时,就正好对上他那双直勾勾的眼神,也不知怎么了,她竟然从他那双墨如幽海深蓝的眸子里读到了一个字:饿—— ------题外话------ 这是存稿君233333 068、殿下现在不在离心殿? 见到她的那一瞬间顾离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在她一走近时就稍稍直起了身子,乖乖坐好。 他就坐在那里,肌肤皎若白玉,眉睫舒展,柔和的光晕染在他的唇角,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乖乖坐好想吃糖的孩子,澄净的眸底宛如清碧的湖水,泛着潋滟的波光,一片澄澈。 天真如他,美好如他,恍若昨晚那个情绪复杂多变的人根本不是他。 可不管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此时此刻,米洛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他欢愉讨好的表情给萌化了。 那就勉强原谅前几晚他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行为好了,米洛撇了撇嘴,如是想。 很快,几人将饭菜都摆在了玉桌上,米洛盛的有五碗白米饭,把这殿里的每一个人都考虑到了。 做饭的时候影清影翎守在一旁闻着菜的香味都差点流口水了,再加上她自己也有些饿了,索性就多做了一些。 顾离应当不介意大家一起吃吧? 米洛这般想着,影清和影翎早就已经顺势找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好巧不巧地就只给她剩下顾离左侧的位置可以坐了。 “啊好吃好吃。”影清心满不足地咬下一口油嫩嫩的豆腐,见米洛还未坐,又含糊不清地说着,“姐姐你快坐啊。” “嗯,好。”米洛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时间有些急,就随便做了两样,还请殿下与大人可以将就一下。” “谈不上将就。”白暮夹菜的动作不停,甚至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淡淡道,“甚至是要感谢姑娘了,姑娘做的,要比影清影翎做的不知要好吃多少倍。” 影清影翎张口就想反驳,但发觉自己好像根本找不到反驳的立场与资格,只得默不作声地将头又低了一些。 米洛瞥了他们两眼,微微笑着,她一直知道自己的手艺还不错,这些赞美她自然面不改色地接受了。 从小到大只有她一个人,做饭这种事更是从她五六岁起她就学会了,做了那么多年,不说味道比不比得过王宫里的那些大厨,至少还是能拿的出手的。 顾离也已经夹了一块汁多肉嫩的排骨,咬了一口,才歪头看向米洛,一双似水的眸子亮晶晶的,“谢谢你,小糯米。” “咳。”被他突如其来的称呼吓了一跳,米洛猛然抬头去瞪顾离,却发现他正歪着头看着自己。 不得不说他唇角勾勒的浅浅笑意还是极大地取悦了她,也就暂时忽略了他此时的称呼,米洛眉梢撩起些许笑意,“殿下客气了。” 似乎他也没有那么不好相处不是? 听着自家殿下的话,影清影翎互看了了一眼,就重新埋下头去专心扒着米饭了。 什么小糯米的他们可没听见! …… 一大清早,米洛就跟白暮一起去了清心殿,将昨日穿过的衣服重新换了回来。 白暮还是在偏殿外面等她。 等她出来时,大殿外面却早已没有白暮的身影。 偏殿外不远处就是一片假山石群,平若极少有人从这里经过,米洛在外面晃悠了两圈也没有发现白暮的身影。 难不成他竟然把她丢这儿了? 隐隐约约,米洛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姐姐,转身一看,便看到一个眉清目秀的灰衣小少年远远地正朝这边跑来。 她记得他这一身灰衣,昨夜才见过的那位挺逗的小正太,一盘排骨蒸豆腐竟然能让他做出苦瓜味,还叫过她姐姐,似乎是叫影翎来着。 只是,他方才的那声“姐姐”叫的是她?米洛看了自己这一身刚刚换过来的衣服,狠狠地愣了一下。 他怎么认出她来了? 要知道她已经换了一身玄青色长袍,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现在可是戴了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全部面容,按说不应该认出来的啊。 眉目间浮动着淡淡的疏离,米洛稍稍变换了一下嗓音,沉沉道,“你认错人了。” 影翎一愣,随即笑了笑,走到她身侧压低了声音道,“我认得姐姐,姐姐不用装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米洛扶额。 所以他们主仆一个个的到底长得是啥眼睛?透视眼么?她这明明都已经全副武装加变装,他竟然还是能将她认出来! 简直是不服都不行! “咳。”索性不再隐瞒,米洛轻咳了一声,只是面色还颇有些尴尬道,“好吧,我也不是成心想瞒你的,实在是这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影翎还是在笑,“姐姐放心。” “说吧,你找我有啥事?”米洛叹息了一声。 影翎眨了眨眼,“就是想问问姐姐,姐姐见到我家殿下了么?” “殿下?殿下现在不在离心殿?”米洛微微挑眉,但也没放在心上。 他这好歹也算是在自己家吧,又不是她,难道还能把自己弄丢了不成? 069、我可没那个胆儿! “不在。”影翎还在往四处张望着,明显是在找人,“殿下平日一般极少出离心殿,可今日一早你同大白刚走殿下就抱着小小白出了宫殿,我还以为殿下是来看望如妃娘娘了呢。” 米洛浅浅一笑,“没,殿下应该没有来过,我刚从清心殿里出来,没见到殿下。” “那好吧,我还是先回离心殿等着吧。”影翎收回视线,刚准备转身离开,想到了什么又转身看向米洛,软软糯糯地笑了起来,“不过,姐姐你在这儿做什么啊?大白呢?” 早上他们两人不是一起走的吗?怎么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呢? “我不知道。”闻言,米洛微微蹙眉,紧抿的薄唇彻骨寒凉,明显有一丝不悦。 说实话,虽然让他在外面等着是不太好,但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吧?他还敢不敢更不靠谱一点?!米洛表示简直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那姐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说不定大白是有其他的急事,晚点儿应该就会来找姐姐的。” “不用了,我就在这儿等他就行,一会儿就该出宫了,你先回去吧。”米洛淡淡道,衣袖下的手微微握紧,只希望白暮能早点回来,不要误了正事才好! 因为她记得他昨晚说过,今日一早她要的东西就会到定北侯府。 她不知道那东西会直接送到她手里还是借苏衍之手再交给她,如果是后者,她还是尽早回去比较好,毕竟她不确定自己的替身能不能镇得住苏衍! 两人正说话间,余光中便瞥到一道白色人影走过来,米洛微微偏头,眸光流转,便瞧见一名风姿绰约的男子自假山石群的一角走了出来。 他那如翠竹般的身姿挺拔颀长,入眼的便是一身刺目的白色,和那双剪水狭长星耀灼灼的双眸。 来人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再配以一身白衣,恍若不染凡尘烟火的仙人,只可惜,他那眉间沾染的淡淡的玩世不恭的笑意和凉薄,丝丝刻刻都在写着他涉世已深。 她在这王宫没认识几人,但这人好巧不巧地她就认识。 就他这清新俊逸的风姿游戏红尘的洒脱,在这风云诡谲的王宫,怕是根本找不到一人。 只因,来人不是什么皇子,正是白暮的胞弟,在这几日都不曾见过的白故。 影翎自然也看到了他,瞧着他走近,倏尔露出了几颗白牙,“小白呀,你这几日又跑哪儿去玩了?殿下还在念着你带的糕点呢!” “这不来了么,还给殿下带了金品斋最好吃的糯米糕。”白故提了提自己手里的食盒,浅浅地笑着,“不过还没见到殿下,就被大白交代了一项苦差事,果然最近诸事不顺。” 说到这,白故将闲散悠然的目光移到了米洛脸上,唇角笑意更甚,“苏姑娘是吧?大白现下碰到了一点麻烦,让我先带你出宫,怎么着,你敢不敢跟我走啊?” 米洛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看着他的唇侧噙着的淡淡笑意,若有若无,好似黑夜里明灭的星火,良久,米洛倏尔也笑了起来,“有什么不敢的,难不成小白公子还敢杀了我不成?” “我想,小白公子对我感兴趣的无非不过我的眼睛,对此我倒是不介意把眼睛给殿下,就怕左相大人在此之前会先扒了公子的皮,如此,或许我也可以问公子,公子你敢么?”米洛还是温软地笑着,语气波澜不惊到了极致。 “不敢不敢,虽然很想,但你说的对,我可没那个胆儿。”白故撇撇嘴,摆了摆手,“本来还想逗逗你来着,你干嘛把话说的那么直白啊,一点也不好玩。” “拿着,把它带回去。”白故把食盒塞到了影翎手里,复尔,眼神变得有些恶狠狠,“记住哈,不准偷吃,还有影清那个家伙,都不许,不然小心我打掉你们的牙!” “知道了,我们不偷吃。”影翎朝他摆了摆手,低头将食盒扒开了一个小缝斜斜地瞄着,嘴上还在道,“就算偷吃了也不会让你知道的,小白你放心吧。” 米洛:“……”这厮真的不是sa? “……”白故咧嘴笑着,也露出了几颗森森白牙,“怎么办我现在就好想打你。”说着就已经举起了拳头。 然而,他的拳头并没有落下的可能,因为他话落的下一秒,影翎就已经抱着食盒跑得没影了。 白故完全是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后看向米洛,唇边还是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却又好像多了一丝认真。 “走吧,我带你出宫。” ------题外话------ 今天食言了,啊啊啊啊啊,明日八点见。 070、多半是装的! 定北侯府的薏院里,米洛从后院翻墙进去时,一个容貌与米洛几乎完全相似的女子正窝在她的吊床上晃啊晃。 若说她们二人的容貌相似得到了何种地步呢?怕是已经相似到了便连她们二人眉尖稍下的半张脸上的那些丑陋疤痕都相差无几! 见到米洛,女子连忙从吊床上跳了下来,在她面前站定,颔首恭敬道,“属下见过公子。”声音低沉,透着一丝严肃。 “好了。”米洛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摆了摆手道,“你可以撤了。”便径直越过她朝前院走了去。 她的身后,女子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恭敬,“属下遵命!” 不过回身的瞬间,假米洛已经变成了另一副较之之前完全不同的容貌,转瞬就消失在了后院里。 米洛的身后是姗姗归来的拾柒,看着她的背影,笑盈盈道,“阿姐用过早膳了没?可需要我现在去给你做点?” “不吃了,困死了!我再去睡一会儿,等一会儿若是有人来了你再叫醒我。”米洛脚步未停,甚至都未转身,只是朝屋子里走去。 至此任谁都听得出来米洛似乎有些不正常了,只因,米洛此时的声音惫懒,微微低哑的嗓音还透着一股子慵懒劲儿,仿佛还没睡醒。 米洛是真的没睡醒,也可以说是她已经连续有几夜都未睡好了。 原本她还不是特别困,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连续几日不睡觉去研究不死尸这类情况的,若论熬夜或通宵她已经算是很习惯了,谁知道刚才在马车上浅眯了一会竟然成功勾醒了她体内的瞌睡虫。 更何况现在她所拥有的这具身子的身体素质跟以前的她完全没法比! 眼下她真的困得要死,整个人都懒懒的不想动,她知道自己现在很是需要好好睡一觉恢复一下精气神儿,不然等一会她怎么还有力气去打小怪兽! 拾柒自然也听出了她的倦音,顿住了脚步,有些心疼道,“知道了,阿姐你快去睡吧,我给你守着。” “嗯。”米洛用鼻音低低地应了一声就将房门关上了。 米洛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拾柒已经将午膳都给她做好了。 将饭菜摆上桌,拾柒将一双木筷递给了她,顺带着颇有些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阿姐昨晚不会没睡吧?怎么回来时一副极度渴睡的样子,把拾柒给吓了一跳!” “睡了,小睡了两个时辰。”米洛伸了个懒腰,“昨天半夜里给一个小祖宗做饭,没把他怎么样,却把自己给吃撑了,后半夜就没怎么睡着。” “噗——小祖宗?阿姐可是遇到了克星了?”拾柒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米洛白了她一眼,“克星算不上,顶多就是一孩子,也就我心大,对他一些小要求还可以接受,勉强就把他当我儿子来哄好了。” 短短相处几次,怎么说了,她唯一的感觉便是觉得在他的身上小孩子心性很重。 尽管她知道那或许都是假的。 说实话她见到他冷冽压迫的危险模样,也见过他天真懵懂的幼稚模样。 一个人到底得有多么精妙的演技,才可以伪装得如此天差地别,更甚天衣无缝呢? 她不懂,那个男人,其实他根本看不清。 但所幸她知道无论哪一个是真正的他,他现在都不会是自己的敌人,她也就勉强不同他计较好了。 你瞒我瞒互相瞒,人心便是如此,她早就习惯了。 听着她的话,拾柒一副“我懂了”的了然模样,对着她盈盈地笑着。 只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那唇边挂着笑怎么总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抖了抖身子,米洛很适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问道,“上午宫里来人了没有?” “来了,是三皇子,听说一来被定北侯请到了书房里,也不知道现在出来了没。” “他啊。”米洛蹙眉想着,倒也没说什么。 就是心里还有着淡淡的疑虑,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该不会白暮说的东西就是他吧? 猛地摇头,米洛立刻否决了自己这一想法。 开什么玩笑,她可一点都不稀罕他! 当然,还有一种解释,那什么破三皇子或许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也不一定。 米洛正胡乱想着,这边拾柒已经开了口。 “听说大小姐昨日夜里都烧的糊涂了,或许三皇子就是特地来看她的吧,不过——” 说到这儿,顿了顿,拾柒掩唇低笑了一声,“阿姐,你说她不会是昨日被你吓魔怔了吧?” 闻言,米洛扬了扬眉,唇角带着一些讥诮的弧度,轻嗤了一声,“拾柒啊你不知道,那白莲体娇易晕倒,多半是装的,按倒在地打一顿就好了。” ------题外话------ 顾离:亲妈出来,什么叫孩子心性太重?本殿不服! 沐沐:贪吃贪玩,易哄易燥,你说这不是孩子心性是什么? 顾离:…… 沐沐:况且这可是你媳妇儿说的,赖不到我身上,别舍不得动她就想让我背黑锅,锅太沉,拒背! 顾离:…… 米洛:…… 沐沐:噢耶!完胜! 071、渣男就是渣男 拾柒正在舀着西湖牛肉羹往米面上泼撒,便听到一句——白莲身娇体软易晕倒,多半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手一抖,差点把汤撒到木桌上。 “阿姐你太逗了。”拾柒笑得很不矜持,“果然跟爷是一类人,总喜欢说一些拾柒听不懂却觉得很有意思的话,阿姐果然是一个有内涵的人。” “内涵?”听到一个熟悉的词,米洛舀汤的动作一顿,挑眉望向她,“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她可不觉得这儿的人会懂什么叫做内涵! “不知道,但爷教过拾柒。”拾柒抬了抬下巴,骄傲意味足显,“他说形容长的丑的人不能直接说他长的丑,要说人家长的有内涵,我说的没错吧!” 米洛:“……” 池渊那家伙给她瞎教什么有的没的?! “……所以小拾柒,你刚才是在拐弯抹角地说我丑?”米洛微微笑着,话里的威胁意味十足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说一遍。” “……拾柒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我看我给你一只窜天猴你立马都能上天了吧?!” “不用窜天猴拾柒也能上天的。”拾柒正了脸色,如实道。 她会飞的,她的轻功在整个风雨楼、更甚整个西戟、天下,恐怕都找不到几人能与她相比。 米洛自然懂她的意思,也毫不怀疑,只是,你确定我们俩说的真的是一个性质的问题?! “……”米洛扶额,“算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代沟这东西果然在哪儿都有! “好了。”用过了午膳,米洛起身,浅笑道,“拾柒,走,随我去看看大姐,顺便消消食。” 那位好大姐生病了,她这个做妹妹的自然得去好好慰问一番,不然怎么对得起她昨日特地来看她一场! 米洛刚想带着拾柒出去,不成想,她这脚还没跨出门槛,便瞧见不远处一道墨色的身影正迎面走来。 她这儿可是定北侯府最偏僻的角角,米洛可不相信他是从她这大门口路过,如此,便只有一个解释了。 他是专门来找自己的。 这般想着,米洛脚步一顿,只是盈盈笑立,抬眸挑起唇角看着一身黑衣面无表情走过来的男人。 看到她,他俊美的容颜上稍稍浮起些许冷意,却也只是一瞬,下一瞬,他黑眸深处的不屑与嫌恶已经被他掩饰得恰到好处。 眉间浮动着冷意,米洛唇角撩起一丝讥诮的笑容,待他走近,稍稍福了福身,“民女见过三皇子殿下,殿下安。” 她现在没带面具,一张几近全毁丑陋不堪的脸毫不遮掩地曝于人前,说不恐怖那肯定是假的! 顾缘蹙着眉,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在意她的脸,沉沉开口,“你到底是谁?” 哦?一来就问这么有深意的问题?看来来者不善啊。 米洛眼眸里渗出笑意,凉凉地道,“殿下想听实话?” 听着她的话,顾缘不怒反笑,“难不成你还敢在殿下面前作假?” “自然是不敢。”隐匿间有深深的嘲弄拂过她的眉目,米洛温淡开口,挑衅的意味十足,“但人有时候为了活着,也还是要冒一下险的,谁知道米洛说了大实话后殿下会不会一个恼羞成怒就要了民女的小命呢,你说是吧,殿下?” 毕竟,在别人口中的那个故事里,这位品貌不凡、芝兰玉树的三皇子顾缘曾极宠苏米洛,宠得人尽皆知,三年相伴荣宠不减当年。 毕竟,就在众人未来得及看透的结局里,也是他连同苏泠月,亲手将自己宠到骨子里的女人送下了地狱。 毕竟,说不定又一个不小心,这位三皇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重新送她下地狱了呢? 毕竟,渣男就是渣男,披了一张人皮,也改变不了他那已经糊成一坨翔的本质,她还能指望一个渣男身上有点人味? 所以,不能怪她,所谓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他这种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之为“人”的生物啊,还真就不能不防! 顾缘自然也已经听懂了她话里的隐含意味,微深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来,黑浪翻滚,“你到底想说什么?”面色阴沉,已是风雨欲来。 “我想说,不管我是谁,殿下现下心里想必十分不愿意见到我吧,而我,也对带渣男回正道这种事不感什么兴趣,所以,你我最好的结局就是——” 彻底无视了他阴沉的目光,米洛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没心没肺,“应是互不相干,各生欢喜才是。” ------题外话------ 追文的姑娘们看到这章可不可以先冒个泡?让我心里有点数啊呀呀呀! 就搞个小活动好了,22——30号每天冒泡的孩子奖10xxb,可叠加! 072、哪儿痛打哪儿! 互不相干,各生欢喜? 呵,最好是这样! 顾缘冷冷地看着她,眸色深沉,眼底的厌恶被掩饰得刚刚好,“那么,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今后别让本殿知道你又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否则,你要知道,本殿想要一个人彻底消失,就如同踩死一只蝼蚁一般简单。” “殿下多虑了。”米洛还在笑着,笑意不及眼底。 只见她眨眨眼,将眼里的情绪隐藏得极好,所以他没有看见,有那么一瞬间,有丝丝缕缕的冷意在米洛的眸底蔓延开来又迅速消散,恍若错觉。 她说,殿下多虑了,其实,她只是想提醒他—— 你呀,是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因为,在这世上,多了一个人叫苏米洛的人。 听着她的话,顾缘再也不愿看她这张脸一眼,甩了一下袖子随即转身,如他来时一般迅疾而去。 空气中似乎还浮动着清幽如菊的香味,米洛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那道墨色的身影逐渐的远离,摊开了手心,将手心已将近濡湿一半的白色粉末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轻轻吹散了去,嘴角淡淡的笑意更是愈隐愈去。 “阿姐,说实话,我现在很想直接砍死他。”拾柒注视着米洛的动作,皱了皱眉。 闻言,米洛偏头看向她,唇角撩起些许笑意,慢条斯理道,“不说你,就是我啊,每每看到他就想直接捅死他,但想想处理起来太麻烦还是算了。” 就如她最开始回来是为了复仇,要想对付渣男贱女,她可以直接给他一计毒一了百了,杀了就走,反正她也不指望在这里落地生根。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要找的东西就在东离王宫,她就必须在东离站稳脚跟,所要顾虑的事儿自然多了。 只是,顾虑多了,不代表她就会退让不计较以前的事,他们啊,总归会是被她玩弄于手掌之中的棋子。 “难道阿姐打算就这么放过他?阿姐如果觉得麻烦,我可以为阿姐代劳,杀手杀了人是不用处理尸体的。”拾柒还不懂她的想法。 “不急不急,这才哪跟哪啊!”米洛失笑,“杀了他就只剩苏泠月一个人,那我专门为她计划的一盘大棋还怎么走?我对她演的独角戏可不感什么兴趣,看狗咬狗才好玩!” 有丝丝缕缕的冷意从米洛的眼底爬上来,米洛嗤嗤笑着。 “以前她不是最害怕苏米洛抢走她的一切吗?那好,现在她拥有什么,我就让她失去什么,她最想要什么,我就让她错过什么,哪儿痛打哪儿!” 语调一转,米洛的眉眼覆着明丽的笑意,浅浅笑着,“看他去的那方向并不是去看我的好大姐,当是准备回宫了,也不知道若是她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盼着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愿意看她一眼会怎么样,走吧,我们去看看!” 拾柒看着她脸上的笑容,一时之间竟然失了语。 说实话,她的笑容,并不倾城,就连那双晕着深沉笑意、曜如星月的眸子里流露的都是讥诮而冷漠的暗芒,堪堪成就的是一股深深的嘲弄。 可是,她却很喜欢她的笑容,因为它足够明晃,不是自怨自艾沉溺在黑暗中的惨烈笑容,而是明晃晃的,如同烈日里炽耀灼灼的阳光,势要让敢直视它的所有人交托出自己的眼泪! 不用怀疑,如果她还拥有的如江南翠蒙烟雨那般的眉眼,只需轻勾嘴角,当叫山河轻易都失了颜色才是! 拾柒突然想起自家爷临走的那一日所说的话——小拾柒呀,爷就把那个臭丫头交给你了,以她的性子在定北侯府肯定安分不了,你就随她怎么折腾,伤着也好,疼着也罢,都随她,你别让她把命丢了就成! 是啊,阿姐有着与寻常女子都不曾有的坚韧与魄力,她足够自信,也有着与自信相匹配的实力,如此特别的女子,自然有自己的主张。 而她要做的,只是好好留在她身边陪着她罢了。 …… 泠苑里,苏泠月正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外面日头正烈,不知从哪儿窜进来的阳光正徐徐向她移动而去,当它终于覆在了她的翩跹眉睫上时,只见苏泠月睁开了一双满目清明的眼。 整个房间太过安静,安静得只剩下她绵长的呼吸声,良久,苏泠月冷着一张脸,看向了守在床边的丫鬟,略微有些不耐道,“嫣儿,你去看看殿下怎么还未来?” “是,小姐。”丫鬟随即转身出了房间,却就在脚堪堪跨过了门槛便又收回了脚,后又急急朝屋里走去,“小姐,四小姐来了。” ------题外话------ 求追文,求评论呀评论呀~ 073、这么有信心? “四小姐?什么四小姐!”苏泠月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提到她,苏泠月只觉得胸口升腾了一团浓浓的怒气还有惊惧,嗓音也变得有些尖锐,像裹夹着砂砾一般,“定北侯府只有两位小姐,再说错话小心我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说着,苏泠月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倏尔有女子清丽的漾着满满笑意的嗓音从房外传来,“哟,大姐姐这是又想拔了谁的舌头啊?” 来人的嗓音太熟悉,在过去一年的时间里曾一度活跃在她的噩梦,在昨日就真真切切地响彻在她的耳边,如果不是这个让她几欲崩溃的嗓音,她也不至于现在还躺在床榻上! 是以,现下又听到,苏泠月的身体给出的最真实的反应便是手还怔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下一瞬,她下意识地偏头看向声音响起的方向,便正好对上米洛黑白分明、曜若辰星的眸子。 米洛还在浅浅笑着,沾染着轻漾笑意的眉尖明媚生辉,眉尖稍下的那半张脸却依旧丑陋不堪。 若是让那些见惯了环肥燕瘦各色美女的士族公子哥见了去,说不定连隔夜饭都会给吐了出来! 晲了一眼垂着头站在床边、几欲掉泪的丫鬟一眼,米洛步履轻缓地踏进了她的闺房,一步一步都透着从容不迫。 她记得她,那位曾偷偷在苏米洛的尸体上盖了一布敛衾的小丫鬟,也算是她免了苏米洛曝尸之辱。 米洛举步走到她床塌边侧才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泠月,她的唇瓣上浮起一抹凉凉的笑,“听说姐姐身子微恙,米洛特地来看看姐姐,碰巧听到姐姐想处罚一个小丫鬟,此事米洛本来不该插手,只是——” 米洛眨眨眼,唇边有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言辞恳切,“姐姐是不是烧糊涂了啊,你今日若真动了手,脏了姐姐的手是小,若是府里的下人一不小心将姐姐阴狠恶毒的名声传了出去,流言蜚语一来,姐姐以后恐怕都不敢见人了吧。” 是啊,她可是洛城第一名门千金,得众多大家公子爱慕的温婉淑女,怎么能允许任何不美好的词与自己扯上关系! “你先出去!”苏米洛很快就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笑得温软,“我想和我亲爱的四妹妹说说私房话。” “是,小姐。”得了饶恕,嫣儿应了一声就连忙退了出去,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生怕自己退得慢了逃不过抜舌的处罚。 因为她深知,自家小姐并不是气极了说着吓唬她的,她还记得那个小花儿因为不小心听到了不该听的事就被她让人割了耳朵的血肉模糊的样子。 房里,米洛径直走到靠窗的桌案旁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大口才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苏泠月。 苏泠月也随之下了床,走到她的对侧坐了下来。 拾柒并没有跟进来,嫣儿也被苏泠月打发了出去,现在,房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苏米洛,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能活着回来,又是用了什么办法让父亲重新接纳了你还给了你一个四小姐的身份。”再不用遮遮掩掩,苏泠月依旧温婉地笑着,却言辞恶劣,恶意满满。 “但是,我警告你,别妄想动不属于你的东西,我想,那种滚烫的热汤将你细嫩的皮肤生生烫熟的痛楚你一定不想再经历第二次吧!” 她空灵的眸底嫌弃厌恶与恨意毫不掩饰,“苏米洛,我能让你死第一次就能让你死第二次你信不信?!” 只要她是人,就算再来一次,她照样还是她的手下败将! “哦?这么有信心?”米洛也不恼,只是用指尖细细地摩挲着杯壁,施施然地轻笑着,“姐姐能这么说我就更期待了。” 她倒是提醒了她,咱们这位名动京城的苏大小姐可是有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呢! “好!很好!”苏泠月发誓她现在就想将眼前这个丑陋惹人厌的女人给狠狠撕碎,很想很想! 然而,她还不及再说什么就听到小院里传来的吵燥声音。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苏泠月的贴身丫鬟晴儿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神情慌张。 “出了什么事,好好回话!” “小姐,宫里传来的圣旨,道,国师大人夜算天命,近月帝王星星耀明灭不定,宫里不宜,太子殿下的婚期已经被推到了次月末,而您与三皇子的婚期——”顿了顿,小丫鬟才咬牙道,“也被推到了三个月以后。” 闻言,米洛黑白分明的眸子微芒闪了闪,有笑意在眸底深处泛滥开来。 三个月啊,三个月能发生很多的事,什么变数都可能有,对一个恨不得马上就嫁给顾缘的恨嫁女来说,当真是不——好——啦——! ------题外话------ 沐沐是宇宙第一纯洁小公举,宝贝们来跟我念三遍! 啦啦啦,求追问呀~ 074、渣男配婊,天荒地老 不得不说,这件事对现在的苏泠月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已经等了一年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只剩下半个月就可以穿上嫁衣嫁给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了,却又出了这般的变故。 京城贵族的小姐可都抓破脑袋想嫁入宫门的,王上年事已高,没人愿意去侍候一个已经年老体弱的老男人,自然把主意打到了王上膝下的几位皇子身上。 是以,所有王宫大臣家中都拼了命地想把自己还未出阁的女儿塞到各皇子宫里,这其中由太子殿下与三皇子为甚。 尽管太子顾珩或许不日就将是东离未来的帝君,但他的太子妃是由国师大人堪国运后亲自为太子选定的,那太子妃之位怕是任何人觊觎不得,而与太子势力几乎旗鼓相当的三皇子顾缘自然就成了众臣想要巴结的对象。 她还记得年前的国宴上李尚书家的二小姐就曾向他表示过爱慕之情,眼下,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会越大,这让她如何不抓狂! 然,有人在哭,自然就有人想笑。 如今,苏泠月的心里不舒坦了,她自然高兴! 米洛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那唇角噙着的笑意却是格外的刺眼! 袖子下的拳头已经紧紧攥在了一起,苏泠月气得眼睛就红了,“你笑什么,莫不是还在异想天开地认为你还能嫁给三皇子吧?” 而后竟然笑了,眼底的嘲讽讥诮愈隐愈现,“人贵在自知之明,就你如今丑陋不堪的容貌,怕是三皇子看见你都会倒尽了胃口,劝你还是不要自取其辱!” 自取其辱? “姐姐啊,你这样子真是让我恍若看到了一个恼羞成怒的狗急跳墙者的丑陋嘴脸!”也不恼米洛端起茶杯放到了嘴边,云淡风轻地道。 “放心,我对你家殿下一点也不感兴趣!”米洛的薄唇覆在了微波荡漾的茶面上,徐徐地笑开,薄唇逸出的低低的嗓音蔓延着无尽的笑意,凉薄而绵长,“毕竟,俗话说得好,渣男配婊,天荒地老,我只盼望着你们二人能长长久久地相亲相爱,那才是为民除害!” “你——”苏泠月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也是,被人用“婊”这个字来形容哪个女子能高兴,更何况还是向来养尊处优听尽好话的苏大小姐! “晴儿,给我赏她一巴掌!” “是,小姐。”晴儿应了一声便向米洛走了过去。 “奴婢得罪了。”说着就抬起了手向米洛挥了过去。 只是,她的手并未来得及落下,米洛稍稍抬起一脚,便将晴儿踹到了地上。 而她甚至都未起身。 有丝丝缕缕的冷冽笑意从米洛的眼底爬上来,“姐姐先别生气嘛,妹妹可是听说姐姐生病了就特别来看的姐姐,姐姐二话不说就想让人扇米洛巴掌可真是寒了米洛的心了。” 语调一转,“不过也是妹妹先说错了话,正好,妹妹给姐姐带了一份小小见礼,一盒香粉,希望姐姐收下,就当妹妹向姐姐赔礼道歉了,还望姐姐可以不计前嫌。” “拾柒,进来!”她的声音不见一丝起伏,却轻而易举地传入的房外人的耳朵里,“将给大姐的见面礼拿进来。” “好的,小姐。”下一瞬,只见一名身穿黄衣的少女拿着一个檀木盒走了进来,将木盒呈到了苏泠月跟前。 而米洛只是垂着头,专心地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添满,她的唇侧好似噙着笑意,似有若无,明显还有其他的企图。 苏泠月几乎是立刻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挥开了拾柒的手,小木盒砸到了地上,有红艳艳的细碎粉末从盒子里倒了出来。 空气中有淡淡的香气,似乎真的只是普通的香粉。 然,苏米洛会这么好心?她可不信! 盯着地上过于红艳的粉末,苏泠月连连冷笑,“你这里面装的东西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吧,苏米洛,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那么好糊弄?” 拾柒微微皱眉,米洛却是始终面不改色,神色无波,云淡风轻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苏泠月的脸,不显山不露水。 “不不不,姐姐怎么会是蠢呢?”顿了顿,只听她的声音还在继续,“分明就是特别蠢啊。” 下一瞬,只听得一道“刺啦”的泼水声蓦地响起。 “啊——” ------题外话------ 哈哈哈哈,泼水了,就看是谁泼谁了,啦啦啦啦 075、烧开了还给你【pk求收】 只见苏泠月周身的雾气已经一瞬间膨胀,热雾缭绕,有茶水从她清丽的脸庞滚了下来,就连鬓边的发束都在往下淌着水。 苏泠月本来白皙的脸颊此时已经满面通红,也不知是恼的,还是被水烫的。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除了只是在一旁看好戏的拾柒,和这场变故的罪魁祸首苏米洛还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跪在地上的丫鬟晴儿完全是瞪大了眼站在原地看着自家小姐。 苏泠月更是惊得完全不知如何反应,甚至忘了挽救自己这一身的狼狈,很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一愣的了。 “呀!”反倒是米洛先出了声,手里把玩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茶盏,轻抬着眼睑看着瞬间狼狈面红耳赤的苏泠月,米洛只是慢条斯理地浅笑,“姐姐,这茶味道怎么样啊?妹妹觉得味道还不错,姐姐可以舔舔哦。” “你,你竟然敢向我泼茶水!”苏泠月反应过来,已经气得浑身发抖,这还是第一次,竟然有人敢往她脸上泼茶水! “你向我泼来冷水,我烧开了将它还给你,很公平。”将手中已空的茶杯放下,米洛毫不畏惧地看着苏泠月此时万分狼狈愤怒狰狞的面容,慢悠悠道。 “姐姐应该庆幸这只是一杯不太烫的温茶,这儿也没有其他人在场,否则让外人看到堂堂苏家大小姐因为一杯茶水竟然就变成这幅模样,不知要碎了京城多少公子哥的心!” 起开了身,米洛这才稍稍收敛了唇边的笑意,“看来姐姐并不见到我,妹妹就不打扰了,走吧,拾柒。” 等苏泠月和晴儿完全反应过来时,米洛已经踏出了房间。 身后是苏泠月怒吼的声音,尖锐刻杂,几乎惊动了整个泠苑里的花鸟。 米洛置若罔闻,一步一步走出这个泠苑,步履轻缓,竟无人敢拦。 府里的游廊上,拾柒想到苏泠月的那副狼狈样儿还偷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忍不住好奇道,“阿姐,你给她的那是什么啊?应该就是普通的香粉吧?” 她想着阿姐应该不会傻得在自己送的东西里动手脚吧,所以她就没有用多大点力将它抓住。 “算是吧,不过在里面还加了一点东西。” 米洛拿出手帕,低头细细密密地擦了擦自己的手心,连头未抬,只是道。 只见她的手心已经濡湿一片,皎如白玉的手心呈现成了一片的怪异的红色,宛如清雪里的那点鲜艳欲滴的红色,异常的扎眼。 “阿姐你的手——”拾柒惊道。 “没事,就是疼疼,过会儿就好了。”米洛只是无所谓地笑笑,笑的云淡风轻。 刚才她随手一泼,虽然动作极快,还是有少量的水渍溅到了她的手上,也不知是不是与小灰的毒起了反应,现在手心竟然有一种似烈火灼烤一般的火辣辣的疼。 “真的没事?”拾柒有些不相信,“阿姐在那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就是蘼萝香而已。”米洛觉得有些好笑,“放心,它没小灰的毒液厉害,还伤不了我。” “蘼萝香?”身侧的拾柒听到这个名字却是一愣,很快就落在了她的身后。 米洛走了几步见她未跟上来,侧头看向她,微微挑眉,“怎么了?” “阿姐怎么把这个用上了?还被她给扔了。”拾柒有些懊恼。 “扔了就扔了呗,反正已经倒出来了。”米洛浅浅一笑,似乎并不在意。 “本来打算送她前我就料到了她一定不会收,不小心将它洒出来只能说是正合我意!”语调一转,米洛调笑道,“我说小拾柒呀,你是不是忘记了蘼萝香要怎么用了?” “不是忘记了,而是拾柒根本就不知道,爷说过拾柒只需要靠手中的剑,不需要知道别的,公子也从未教过我,但拾柒知道它是一种很厉害的毒,厉害到公子都从未轻易用过。” 公子都舍不得轻易用的毒,怎么可能不厉害! 闻言,米洛立马就笑了,“他当然不会用,因为这毒啊,是专门对付女人的,你家公子想必很不屑于对女子用这种毒。” “对付女人?” “对。”米洛侧首瞧着她,低低地笑,“它的全名叫蘼萝美人殺,女子容颜的杀手,不过我也只是在她体内种下了这一种毒而已,想诱使她毒发,还需要一个人的助力,所以我们先且等着吧,好戏还要等另一个主人公上场才能开演。” 说着,自家小院已经就在眼前。 两人还未跨进小院,拾柒的手倏地摸向了袖中的短箭,“阿姐,院里似乎来了一位客人。” “也不知是贵客还是仇敌,走,看看去!” 院子里,一个男子就站在树下,长身玉立,暖阳洒在他身上,琉璃斑驳,他就如同从天而降的神祗,琉璃斑驳,美得如同一幅江南水墨画。 只是,他是背对着她站着的,是以她并看不清他的面容。 ------题外话------ 呀呀呀,猜猜是谁来了,求追文啊啊啊啊啊啊 076、我喜欢听你叫我公子【pk求收】 拾柒的袖箭已经有一削锋利的箭头伸到了袖子外。 听到身后有点动静,男子缓缓转过了身子,看到是他,米洛连忙按住了拾柒几欲动作的手,上前了几步,客气一笑,“原来是殿下。” 只见来人肌肤白皙、如琢如磨、眉睫若扇,每一分眉目都勾勒得恰到好处,精致得不似凡人,可见老天在创就他是一定是下足了功夫。 拾柒站在一旁,面上完全是惊疑未定,见到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男人好漂亮。 她一直以为自家爷和耀月公子已经足够俊美了,可没想到见到他才知道这完全没法比。 不得不说,面前这人,身上的气质太过干净,是那种让人一接近都会自惭形秽的不容侵染的干净。 而阿姐竟然叫他殿下?殿下?!天家竟然还有如此出尘绝艳之美男子,不得了不得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的脸色始终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像是常年不曾见过阳光一样。 眼下天并不冷,他的身上却还是披了一件披风,风帽微低,清冷如雪的倾城容颜全都掩在了白色风帽下,没有平添鬼魅气息,反而冷如谪仙。 瞧他那比女子还要好的肌肤,米洛不免胡思乱想,不会是他终年不曾晒到阳光,才将皮肤养的这么好这么白吧。 她正胡乱想着,他的怀里,半掩的披风下露出了雪白的一角,一个小雪团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朝着米洛“喵呜”了一声。 是那个小家伙。 没有理它,顾离只是朝她走近了一些,唇启,他的嗓音悠漫,如绒絮丝丝缠绕,凉薄而绵长,“小糯米,好久不见。” 当真是好久不见,明明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还见过,呵呵。 “殿下——”米洛开口,刚想问他为什么跑她这儿来了,就被顾离打断。 “我说了,不要叫我殿下——”顾离清冷如雪的脸上浮起淡淡笑意,果真是唇红齿白,皎若白玉,“小糯米,我喜欢听你叫我公子,挺好听的。” 喜欢她叫他公子? “好吧。”米洛妥协,换了个称呼,“公子怎么到我这儿来了?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米洛甚至还在分神地想着,他若是说正好路过这她一定立马让拾柒把他扔出去! “自然是来找你的。”顾离的脸上浮起一片可疑的红晕,嗓音微低,“小糯米,我好饿,你可不可以给我做点吃的?” “……就因为这个?”米洛脸一黑,就为了吃的非要跑到这儿来,她都要怀疑他脑子是不是秀逗了! “还有,小小白想你了。”顾离低低地说道。 “喵呜~”小小白朝她叫了一声,又伸手挠了挠顾离的爪子,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 “嗯?”低头,顾离看向它,眸中有不解。 半晌,顾离才轻皱着眉抬眸看向米洛,“它想让你抱抱它。” 他正说着,小小白已经不由分说地往她身上跳来,米洛忙不迭地伸手接住了它。 没有立马将它扔开,米洛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它抱好,伸手挠了挠它的小爪子。 她可以触摸到,它毛茸茸、软绵绵、肉嫩嫩的小爪子上只有一道极小极细的疤痕,看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小家伙,想不到你还记得我。” 她的声音清丽覆着些许笑意,明显可以听出她此时的心情想必是极其愉悦的。 小家伙仰起头朝着她“喵呜”一声,又往她怀里拱了拱,一副很是亲昵的模样。 “它说它很想你。”顾离适时道。 米洛这才意识到他与这个小家伙一直完全都是交流无障碍,颇有些惊讶,“公子听得懂它说的话?” 顾离笑笑,“懂的。” 是她大意了,早在第一次见面那夜,她就应该意识到他是能听得懂这个家伙说话的,毕竟在那一晚,可以算是小家伙救了她。 没有再多问什么,米洛眸光泛着些许笑意,稍稍收拢了双臂将它抱紧了一些,“小家伙,算我没白惦记你!” “小糯米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一旁的顾离低低地笑着,清冷悠漫的嗓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姨娘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会兽语,可以跟这些小家伙交流在别人眼里会很奇怪。” 077、那你在这儿等我【二更求收】 米洛一愣,随即笑笑,瞬间了然。 也是,这地方毕竟不同于那个她曾生活了几十年的科技先进发达的世界,或许在那里,你告诉人家你能听懂兽语,他们的第一反应多半都是反问你是不是有病! 更何况是这里! 可是她不一样,她冒险、研究多年,已经见证了太多太多的不可能,就连她无意中来到这个世界都能算是个奇迹了,是以,她自然很快就能接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在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若真要计较起来,我估计也算是这个世界的异类。”只听得米洛无所谓道。 这个她说的是真话,也很理解他姨娘的想法和心情,就算是向自己最亲近的人,她也不会轻易承认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顾离眨眨眼,澄澈的眸子里写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小糯米,还是听你说话比较有意思。”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说着,顾离又上前了一步,将冰凉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黑白分明的瞳眸中似夹杂着晨星般的晶晶亮,“小糯米,你可以先给我做吃的吗?我饿了。” 那种香味,他实在是想念得紧啊,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尝尝经由她手做出来的东西了。 只是,这个男人的手为何总是这般凉呢?米洛感受着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时如是想。 知道他或许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但这种彻骨冰凉的温度竟然就像一点星火在她的心口上灼了一下,让她的心跳猛然窒了一下。 真是太奇怪! 米洛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皮笑肉不笑道,“当然可以,只是需要公子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给公子做,公子想吃什么?” 顾离眨了眨眼,“糯米糕吧,我喜欢吃糯米糕。” “我不会。”米洛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不怪她,在她那里那些所谓的饼干糕点都是直接买的,她只会做一些家常菜,其它的她可不会! “那菊花糕呢?” “不会!” “棠梨糕?” “我——” “……百花糕——?” “……” “……” 顾离的眸底微寒,风帽下的一双澄澈眸子竟然出人意料的黑。 米洛已经不想说话了,虽然她已经来这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从未想过要去学这里的女人都擅长的东西,但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一次竟然让她有了一种极淡的挫败感。 说实话,她很不喜欢看见他瞳眸里的光那一瞬间寂灭的幽深,恍若天使堕落的那一瞬间明灭,从天堂掉入地狱,隔着的是整个心殇的过程,疼痛是巨大的。 “我不会做糕点。”强迫自己不要看他深邃得如同漩涡一般直勾人堕落的瞳眸,米洛索性直说,“可不可以换点别的?容易做的那一类。” 顾离索性也不挑了,只是浅浅笑着,笑得有些腼腆,“都可以,只要好吃就行。” 都可以?我看是说得好听吧! 米洛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那清汤挂面也可以?” 顾离眸中闪现蒙蒙疑惑,“清汤挂面?那是什么?我没吃过。” 没吃过呀,那最好不过了。 “那玩意儿挺好吃的,面条又细又长,滑而不腻,而且有劲道!”米洛慢条斯理道。 最重要的是容易做,烧水、下面、再加几片菜叶就可以搞定! 当然这话她不可能说出来。 想到这儿,米洛的眼睛里浮起点点星光,笑的意味不明不怀好意,在顾离愈发好奇的目光下,循循善诱道,“那公子想不想试试?” “想。”顾离猛然点了点头。 而连他自己都未察觉,那一双清冷的眸中已经有不知名的情绪泛滥开来,就像有什么东西已经暗暗发了酵,在某个突然情况下竟然散发出了淡淡幽香,悠远而绵长。 米洛原本就是想逗逗他,但看着他的眉眼褪去寒霜染上温度,仿佛破云的第一缕晨曦坠入他的眉间,一瞬间触碰到了她心底最深的柔软,时间就是那么凑巧。 好像有些不忍心下手了,米洛朝着他浅浅一笑,“那你在这儿等我。” ------题外话------ 求啊求,姑娘们快看我闪亮的大眼睛⊙▽⊙ 078、可没有哪里疼!【pk求收】 米洛端着一碗多加了一个荷包蛋的清汤面出来时,顾离已经趴在老树下的桌案上睡着了。 动作不轻不缓地走过去,米洛在他对侧坐了下来。 顾离头上的风帽不知何时已经脱落了,有微风从他身上轻轻抚过,睡梦中的顾离甚至连眉睫都没有动一下,可见他睡得有多熟。 米洛又移到了他的旁边坐下,看着他微微蹙眉,这家伙怎么这么能睡啊? 可眼下也不能任由他继续睡下去,开始一直喊饿,总得将他叫醒才是,不然等他睡醒恐怕这碗面都糊了。 米洛盯着他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叫醒他才好,顾离却突然动了动身子。 也不是醒,似乎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 只是他这一动,他如墨的长发已经披散下来,如三千水墨,倾城的容颜在滑下来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米洛盯着他看,不得不说,这些散落的头发丝着实有些碍眼,简直掩了他一半的倾城。 更甚,这些发丝在微风下抚过他的脸颊还有些痒痒的感觉,惹得顾离又动了动。 米洛索性抬手帮他将这些发丝拂了上去。 只见,阳光下,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有着如同琥珀琉璃一般的流光,容貌倾城,漂亮得不似真人。 简直像是鬼迷心窍了一般,米洛的手没有立马撤离他的脸颊,反而,用自己还带着点温热的指尖轻轻地、一分一寸地掠过了他的肌肤。 果然滑腻腻的,还透着彻骨的冰凉,这就是传说中的冰肌玉骨吧?米洛暗自感叹着。 这么想着,她的手已经掠到了他的唇上。 他的唇很薄,却有着完美的唇线,唇角带着天然的上翘的弧度,唇色绯然。 当她的指尖已经在他的唇上逗留了很长时间,米洛甚至分神地想到,都说有着薄唇的男人最薄情,却也最长情。 他们最不易动情,却也最不易移情。 那么顾离,你又是不是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手指的温度太特殊,还是她的力道失了分寸,顾离的眉睫微微颤了颤,显然一副将要醒来的样子。 察觉到了他肌肤的一瞬间颤栗,米洛就像触电了一般连忙缩回了手,而她的脸更是微微涨红,就像做贼被抓包了一样。 定定地盯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并未醒过来,米洛也不敢再伸手去摸了,反而凑过去仔细地观察了起来。 看他这眼睫毛又密又长,像小扇子一般,可以想象等他睁开眼睛时又将是如何绝代的风华。 再看他这精致的五官,俊美却不阴柔,皎如白玉,不得不说,他这一张脸啊,简直颜值逆天,可以想象,他只要坐在这里,就已美得如同一幅画! 只是,米洛盯得久了终于察觉到了一些异样,在阳光下,他的肌肤是不是又白了一些?可以说是,白的不甚正常? 这么一想,还别说,米洛更察觉到他的唇色似乎都在微微泛着白。 米洛的心顿时就凉了一半,万一他在她这出了什么事儿,白暮白故影清影翎还有那位好脾气的娘娘,都不得扒了她的皮?! “公子?殿下?”无法,米洛只得试图摇醒他,“醒醒——醒醒——” 还好,顾离并不是没有反应,看着他的指尖颤了颤,米洛才微微放下心来。 顾离很快就醒了过来,只是,在他暂且只算勉强睁开眼、意识还未彻底苏醒前,他的薄唇间却是倏地逸出了一个字,“疼。” “疼?”米洛微微睁大了眼,“殿下哪疼?” 顾离已经彻底清醒,抿了抿已经彻底褪至白色的薄唇,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将头上的风帽重新戴了起来。 “殿下——?”米洛颇为小心地唤了一声。 顾离整理披风的手一顿,扣着披风领的指尖微微泛白,他却只是微微一笑,还是一如平时的那种软绵绵的笑容,“小糯米,你的耳力似乎不太好啊,方才我只是说我饿了,可没有哪里疼!” 闻言,米洛眸光未动,却也没再说什么。 他说她听错了,可那又怎么可能! 她很清楚地知道,那一句“疼”是他的条件反应,是在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前,身体已经较之思维之前做了最真实的反应,可见他是真的疼。 只是他似乎不愿意说罢了。 ------题外话------ 顾离:小糯米,你竟然趁我昏迷时占我便宜! 米洛:没,没有,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昏迷了,那在你昏迷时我干了什么你怎么知道?说我占你便宜,那好,拿证据来! 顾离:…… 沐沐:容我弱弱地插一句,殿下,其实要证据不难,我家姑娘们都可以做你的人证! 米洛:…… 079、还是醒过来了【重要,戳】 而就在她愣神之际,顾离已经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整理妥帖了,重新戴上风帽,他似乎又是那位浑身带着神秘气息的黑色少年,一下子就扯出了距离感。 顾离的脸色还是很苍白,唇色却已经稍稍恢复了绯色。 那只不知道何时跑出去溜达了一圈的小小白已经从院墙上跳了下来,正走着优雅高贵的猫步,端着极高的姿态朝这边走来。 走到他脚下,小小白抬着自己的小爪子挠了挠他的脚,似乎在求抱抱。 “小糯米,这就是你说的面条么?”顾离只是瞥了小小白一眼,没有理会它,复尔指了指面前已经糊成一团的不明物体。 米洛已经重新移到了他的对侧,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摆在两人之间的石碗,眼角狠狠地抽了抽。 说实话,其实她很不想承认面前不辨颜色的一坨是自己做的,因为它的确已经面目全非,糊的不成样子了。 米洛只得避重就轻地试探道,“时间做得久了就成这样了,要不我再给你重做一碗?” “嗯,好。”顾离慢条斯理地道,“其实我不挑,只要比这好看一点点就行” 只要比这好看一点点就行,其实要求真的不高,米洛给了他一个谜一般的微笑便端着这碗已经成功报废的面走了。 顾离只是望着她的背影,待她的背影从自己的视线里彻底消失后才收回了自己绵延而去的思绪。 四下已经无人,阳光也渐渐弱了一些,大树下,早前从间隙里投下来的琉璃斑驳已经彻底黯淡。 顾离伸出了掩在白色披风下的手,将袖子往上撩起了一些,只见他细长白皙的手臂上已经满是细细密密的小红点,就像被针扎过后留下的小针眼。 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那些都不是针眼,却要比针扎的滋味更疼。 细细密密的,像一张布满荆棘和细刺的网,牢牢地覆在他的周身,将他围困,以一种彻底的姿势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知道,时间若是再久些,怕是这一张脸都不能幸免了。 顾离悠悠地轻叹了一口气,倒没再喊疼。 还好还好,还是醒过来了。 小小白此时已经蹦到了桌案上,看到他撩起的一角下自家主人已经千疮百孔的手臂,呜咽了一声。 顾离不动声色将袖子拉了下来,却再没有以往摸头的动作,只是稍稍低着头,对上它如琥珀石一般的眸子,微微一笑,“你这只笨猫啊,刚又跑哪皮耍去了?莫不是闻着味才记得回来?” 小小白“喵呜”一声,才不听自家主人明显的转移话题,它向顾离靠近了一些,扒了扒他的袖子,似乎还想看看自家主人的手臂是怎么了,有些担心。 只是,顾离毫不留情地扯走了它两只小爪子扒着的袖子,拍了拍它的头,“放心吧我没事,又死不了,你担心什么,好了好了,一边玩去吧你,还有,回去了可不许乱说啊,不然你就别想吃东西了。” 有细碎的呜咽声从它的喉咙里滚了出来,小小白迅速把身子缩成了一团,别过脸不再看他。 “呵!”顾离冷冷地笑了一声,是讥诮更是无奈,“你还脾气上来了呀,好了,回去请你吃肉还不行么!去去去,别妨碍本殿等好吃的。” 自家这只笨猫,该笨的时候怎么又不笨了呢?哎。 那边,就在顾离在那儿半威胁半利诱小小白的时候,米洛已经动作迅速地为他重新又做了一碗,只不过,这一次她连为他加一个荷包蛋的心情都没有了。 等她将面端出来时,顾离已经如昨夜那般乖乖坐好,小小白也已经又跑没影了。 ------题外话------ 咳咳咳,今天推到现在才更新,原本就想等pk结果的,当然结果也不出意外,pk失败了 所以,我选择了自主上架,也就是大概明天就会开v,没有任何推荐,以后所有的推荐基本上就要参考订阅了,当然,这种参考对这篇来说基本上可以忽略了,因为没有人气就没有订阅,没有订阅就没有推荐,没有推荐就没有人气,这基本也算是非常恶劣的死性循环了。 这篇小说基本上没有多少人留言,所以我心里一开始都没有底,早在pk前几天我就求过留言,可是无用,除了几个小伙伴,基本上没有追文,没有追文率,这篇文其实就死了一半了。 可是,我还是想赌一次,那么还同我一样对这篇小说抱有希望的姑娘们可以在今天冒一次泡么?给我明天的首订一点底气,拜托了。 080、滴血成花【求首订】 这一碗面可谓是吃的一波三折,但总算还是吃到了,米洛坐在他的对侧,看着他将一根根的面条往嘴里吸溜,将面条咬断时还能看到他两颗小兔牙,和那只时隐时露的粉嫩嫩的小舌头,果然是萌化了! 连吃碗面都能吃得这么赏心悦目,连米洛自己都有一种错觉,自己做出来的并不是一碗面而是山珍海味! 笑眯眯地看着他将最后一根面条吸溜进了嘴里,正对上他投射过来的澄净目光,米洛满眼期待地望着他,“好吃么?” 其实,看他现在完全一副吃饱餍足的模样,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不过她就是想听从他嘴里说出的好话,这让她能有一种极大的满足感。 果然,只见顾离微微抿了抿唇,眼睛却是亮晶晶的,低低地说了两个字,“好吃!” 大抵是她的目光太过热切,带着灼热的温度,顾离清冷如雪的脸上晕出了浅浅的红色,他浅薄的唇角稍稍勾勒出来的笑容温暖炫目,竟比此时树外的阳光还要耀灼,丝丝缕缕勾人堕落。 米洛突然凑近他,直直地对上了他墨黑的眸,仿佛要望进他的眸底深处,唇边浮现一抹笑意,“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对女孩子笑,免得人家看上了你你又不负责,会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的。” 顾离又是一笑,声音淡淡,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力量,“我没有对她们笑过。” 没有说什么,米洛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眸底深处泛滥的讥诮与嘲弄都在写着她对他这句话的不相信。 没有对别的女人笑过?呵,所以这个时代的男人说谎话是都不用承担后果了吗?竟然张口就来!还不打草稿! 更何况这句话无论她相不相信都与她没关系,她原本就是想逗逗他的,傻子才往自己身上扯! 米洛顿时就没了和他继续扯下去的兴趣,刚准备缩回身子,却就在她准备抽身之际,顾离倏地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冰凉,“若是我说若是别的小姑娘敢近我的身我会毫不留情地拧下她们的脑袋,你信不信?” “噗——”下一瞬,米洛很没有骨气地喷了,算是彻底被他说的话逗笑了。 他说的话怎么这么像情人之间开的血腥玩笑呢? 说实话,他的话很有力度,说的云淡风轻却字字戳心,米洛真是差点就信了。 可她知道他的这句话根本就是瞎话!纵是多么完美的禁欲男神,也没听说会彻底拒绝女人的靠近! 除非,他是—— “喂,殿下,你不会真是断袖吧?”米洛瞪大了双眼看着他,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完全不能怪她瞎想,他这句话,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男子会说的话! “什么是断袖?”顾离望着她眨眨眼,表示自己不懂,“是穿着少了半截儿袖子的衣服的人叫断袖么?” “……”米洛一脸黑线,望着他一脸懵逼的表情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那我换句话来问你吧,你有没有爱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爱?什么叫爱?” “……!”米洛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半晌,几个字几乎是从她紧咬的牙缝里挤出来的,“顾离你赢了!” 装吧,你就装吧!她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是在装了,竟然还问她什么叫喜欢,真当自己还是三岁小孩子啊!装纯不能忍! “你不相信我么?真的,在遇上你之前,我只认识几个人,没有人告诉我外面的世界还有‘爱’这个东西,所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爱’不是一个东西,是一种感觉,就比如你看着她时,你会心跳加速,四目相接,你会害羞,许久未见,你会想念,她受伤时,你会心疼,开心时你也会高兴,它没有好坏之分,更与好吃好玩无关,懂了么?” 然后只剩下沉默,顾离定定地看着她,良久,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他还是不懂,甚至这世上根本就没人真的懂,更何况心思还纯的如同一张白纸的他! 可是没关系,后来,只要还是这个女孩搭上自己整个重组的人生,去一分一寸教会他如何去爱一个人,就够了。 …… 春深晚来,仍是雾重夜凉。 白日里繁华热闹的街道此时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风萧萧色,只留得街道上零零星星挂着的几盏风灯在夜风里摇摇欲灭。 就在左相府通往王城中心的那一条街道上,隐隐还能听到车辙滚过的声音,而这个声音近几日每一夜都会在这个时辰响一阵儿,直至消失。 这已经是第十日,马车里坐着的是米洛和小白。 自那一日起,米洛再也没有见过白暮,每次送她进宫的都是小白。 所幸的是,也是在那一夜之后,米洛也再未见过太子殿下与三皇子两人。 只是,这期间却是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东离近几百年来唯一的那一位公主死了,死的悄无声息,在她死的前一夜她嚷着“好累”就早早地歇下了,谁知道她这一觉睡下去竟是再未醒来,宫里的御医们更是完全查不出死因。 可以说,现在宫里早已乱做一团,朝廷上更是人心惶惶,再过几日从西戟而来求和亲的队伍就要到东离洛城了,王上若是继续昏迷不醒怕是就要瞒不住了。 眼下所有人都在盼着王上可以早日醒过来主持大局,而作为医术了得、担着绝对风险的公子耀月的压力自然在无形之中翻了几番。 而此时,米洛决定去冒一个风险,让王上提前醒过来! 马车里,“哎哎,好困啊。”白故毫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懒懒道,“你困不困?” “还好。”米洛看着他呵欠连天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白日里睡够了现在就不困了,你说你,是不是笨?就不知道白日里好好在家补个觉?” 两人已经一连接触了几夜,于他也算得上是熟悉了。 从最初的敌意与戒备,到现在已经能勉勉强强开起玩笑,似乎也只是过了几夜而已。 而让米洛放下戒备的原因,其实有很大一方面是因为他像极了池渊,无论是痞痞的气质、还是玩世不恭且张扬的性格,更遑论为人处世,似乎都与他极像。 白故正抬手揉着自己惺忪的眼睛,就听到了她满含揶揄的话,立马就不干了,“开玩笑,小爷我白天哪睡得着!再说了,若不是这连续几夜都没有办法睡好觉,小爷我也不至于这般困!” “怪我咯?”米洛挑眉,“也不是我选的这时辰,这口锅我可不背!” 她还想着白日里好好在宫里转转呢!毕竟就她那路痴的毛病,在夜里简直就跟夜盲一个样儿!别说偷东西了,就连找个路都只能靠撞,她更像抱怨好不好! 要知道,她还差一个白日里在宫里自由出入的身份!也只能等着将王上医治好后再去找白暮兑现承诺了。 白故已经歪着头靠在了车壁上,狭长的精致眸子浅眯着,细缝里只有她的影子,“老听你说这个锅你不背,所以它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其实在你第一次说时我就想问你来着,它听起来好耳熟!” “哈?”米洛也起了一丝兴趣,“你没开玩笑?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的耳熟指的是你可能在我第一次说之前就听过?” “真的好像听过,就是不确定是听谁讲过。”说到这,白故直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涌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疼,身上冒出来的冷汗瞬间就将他的衣襟润湿了。 米洛也立马就察觉到了他脸色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疼,心好疼。”白故面色已经煞白,极为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可是,这又岂止是疼,他的胸口就好像被压了一口千斤石,几乎想将他胸腔里的空气全部挤压出去,仿佛是那种将灵魂从身体里生生剥除的痛! 瞧着他此时的脸色,米洛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坐到了他身边,一只手扣上了他的手腕。 出人意料的不平整,米洛微微低头,一眼就看见了他手腕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伤口很深,皮肉翻卷凝固结痂凹凸不平,可以想见他当时弄上这个伤时绝对是见了骨。 如果每一道伤都是一个故事,那么这一道伤口绝对是一纸绝殇。 没有多想,米洛探上了他的脉息。 脉息已经彻底紊乱,有真气在他体内乱窜,心悸难平,一半是心病,一半是因为他体内那股不属于他的真气。 在他脑袋上扎了几针勉强压住了体内乱窜的真气,米洛从随身带的药箧里挑出了一个灰色小瓷瓶,连忙倒出了一粒让他直接吞了下去。 “你体内有不知来路的真气,已经在你体内蛰伏了不下五年,而且近期似乎已经活泛了起来,隐匿极不稳定,所以小白,我奉劝你,以后你要稳住心绪,不宜过骄过燥,大喜大悲。”米洛的面色也稍稍凝重起来。 “知道了。”白故紧扣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吸了几口空气,缓缓地,面色才稍稍回转了一些,直起身子,白故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多谢。” 米洛倒是一脸无所谓,看着他的脸色没有以前开始那么糟糕才放松了一些,将那个小瓷瓶交到了他的手里,只听米洛不疾不徐道,“不用谢我,以后还是要靠你自己,这瓶药你先拿着吧,以后要多注意调息,就当是你这几夜免费当我车夫的报酬好了。” 米洛就是这样的人,把他当朋友了也就不那么计较了。 若不是勉强把他划到了朋友的行列,恐怕他今夜死在她面前她都能面不改色一笑置之! 白故将小瓷瓶收进了怀里,抬手摁了摁自己的眉心,道,“小爷先睡一会儿,待会儿到了你记得叫醒小爷。” “好。”米洛点了点头,道。 他是真的需要休息。 米洛听着他趋渐绵长的呼吸,偏头看向了布帘外。 窗外,夜色已经彻底漆黑下来,风灯竟是在夜风中全灭,她不禁想,这个夜晚,是否也如此时寂静的夜一般沉静呢! 只是,她却忘了,因为刚才那突如而来的变故,她竟将两个人开始说的话完全抛在了脑后,也就错失了了解过往真相的第一次机会。 马车还是一如往日那般畅通无阻地通过了层层宫门的关卡,在乾心殿外的石阶下停了下来。 米洛将白故叫醒,两个人才一起下了车。 今日的乾心殿很明亮,比前几夜的乾心殿似乎更明亮了一些。 只因,此时的乾心殿除了卧榻的王君和在一旁侍候的齐公公,还多了几个人。 米洛长袍曳地步履轻缓地走进来,略微扫视了一圈心里已经有了大概。 七位皇子,除了那位下午才见过的九皇子顾离,不想见的以及不曾见过的都来了。 米洛突然想起坊间有言,宫里的九殿下是近一年才在宫里出现的,不知生母,不知来历,除了避世潜心礼佛的如妃娘娘还愿意对他多加照拂外,他在宫里几乎没有任何的靠山,再加上孤僻冷漠的性格,自然是被所有皇子孤立的。 再看他住的那座宫殿,不仅地理位置极其偏僻不说,宫里除了那两位小太监竟然连一位宫女都没有,真难想象,他是得有多不招人待见? 就是不知道王上对他是何态度,不过看他的现况、毫无地位,其他皇子对他的打压,这其中难保没有王上的默许与纵容。 那么,顾离又是有何本事,竟然能让白暮白故两兄弟甘心臣服呢? 米洛略微定了定心神,已经走到了顾珩跟前,微微颔首,“耀月见过太子殿下。” 她只对顾珩行了礼,礼仪周到,却对其他几位皇子视而不见,这难免就让其中的几位皇子当场变了脸色,只是总归他现在是赫赫有名的神医耀月,将王上救醒过来怕更是王上的座上宾,不敢发作罢了。 米洛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们的脸色,但这也怪不了她,她还真没有那个心思跟精力向在场的所有皇子一一行礼。 当然,这其中也有故意的成分,更甚在她说完的下一瞬米洛就立马斜睨了顾缘一眼。 果不其然,他的脸色是极臭的,他不知道眼前站着的就是苏米洛,但就米洛以耀月身份进宫的第一夜两人就曾结下过梁子,再加上自己的胞妹出了事心里原本就不好受,现下又被她故意无视,怕是见她更加地不爽了。 不过,瞧他这脸色,比吃瘪的苍蝇都还要难看,就像有人欠了他二五八万一样,倒是让米洛看的特爽! 所谓的仇人嘛,他不舒坦了,她也就高兴了。 不动声色的报复,就是要抓住现下的每一分每一秒喂他吃屎才是! 顾珩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兼顾其他人的情绪,只是简单地朝她回以一礼,“有劳公子了。”就退到了一边,眉目间的疲惫之色触目可见。 米洛连给其他人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了,朝顾珩点了点头就直接进了内殿。 所有人望着开了又立马关上的殿门,面色各异,却都出奇一致地难看至极,没有一丝笑意,倒是白故靠着殿里的大柱,一脸笑意盈盈。 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内殿安静无声,外殿更是只声不闻,顾珩已经撑着头闭目养神起来,他太累了,几日几夜都不曾闭过眼,就连小憩一会儿几乎都成了一种奢望。 就如此时,他想小憩,有人却故意来坏他小眠。 不知何时,白故已经窜到了他身边,更甚凑到了他耳边,“喂,殿下呀,听说咱们的国师大人近日不在宫里呢,若是如果王上今夜醒过来,或许第一位召见的就是国师大人哦,你说她那么神机妙算,怎么这时出了宫啊?” 他的声音极低,纵是离两人最近的人也只能看到小白蠕动的薄唇,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 听着他的话,顾珩的眉头已经狠狠蹙了起来,眸底一闪而过的暗芒更是冷意逼人,然,白故却像一点也察觉不到一样,丝毫没有收敛,反而继续笑眯眯道。 “要知道国师擅离王宫可是要出大事的,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竟然敢铤而走险,想必是极其重要的事,殿下,你与国师向来来往密切,你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吗?” 只是,白故虽然将声音压低了一些,话里的不明意味却是只增不减,分明就是来搅浑水的。 所幸他没有让其他皇子听到零星半点。 你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吗? 呵,他当然知道—— 毕竟,能让早已处世淡定、荣辱不惊的国师顾长生处事失去章法的人,这世间,唯那一个男人而已。 顾珩的拳头已经紧紧攥了起来,额上的青筋几欲跳起,最终却还是微笑道,“本宫不知道阁下到底在说什么,阁下想知道什么亦或是好奇什么,大可自己去查,何必费尽心思来试探本宫?” 顿了顿,只听得顾珩继续冷冷道,“你不是一向都有这个本事么,小白公子。” “这样啊。” 顾珩的定力想来真是极好,白故浅浅笑着,没有再说什么,重新退回了那根大柱子边。 他想,殿下若真对王位不感什么兴趣,就让他来当似乎也无妨,就是不知道到时君临天下的他还有没有足够的定力与容人之量了。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 倚着柱子,白故也重新眯着眼打盹了起来。 米洛出来时已经将近寅时,殿内的蜡烛已经换了一排又一排,她的眉目间也早就覆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惫色。 只是,她却并没有为大家直接带来好消息。 站在众人面前,米洛沉沉开口,“今夜我要再为王上换一次血,希望诸位殿下可以尽全力配合我,尽快找出与王上之血彻底相融相符之人,为王上供血,不知诸位殿下可愿意?” 她的话音刚落,几位皇子低头交耳了起来,不论愿不愿意,大多数人还都是一脸懵逼。 倒是顾缘最先开了口,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换血?本殿从未听过救人之术中还是这一说法,你——”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珩给截了去。 顾珩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不知公子打算如何确定谁是与父王的血彻底相融相符之人?” “滴血成花。”米洛的声音蕴着慢条斯理和十足十的笃定,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已用王上的血在白色布巾上画了一朵血花,用加了特殊药引的萤光粉将它掩藏了起来,只要哪一位殿下将血滴到上面可以让血花显现,便是我要找之人。” 闻言,顾珩只是点了点头,淡淡道,“那便依公子之言,六位皇弟,随我去内殿吧。”似乎一点也不怀疑她说的话,也不用考虑其他皇子的想法便替他们做了决定,而且做得理直气壮! 更何况,顾珩的话一出,他们也完全找不到理由拒绝,堂堂东宫太子都这么说了,他们若是拒绝倒显得大逆不道了,一不小心就会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啊! 内殿里,又是一室的血腥味,浓重而惨烈,可比刚刚经过一场厮杀的战场,熏得人直犯恶心。 龙塌上躺着的是顾明晟,他的面色已经不再蜡黄,却是无一丝血色,一个区区的醉沉香已经将他折磨得骨瘦如柴,人气全无,就算此时告诉某些人他已经死了或许都会有人相信! 这还是近一个月来除去顾珩的几位皇子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王,早在他将近昏迷之前就将王权暂时交托给了顾珩,同时也对乾心殿下了禁令,除了特赦的几人外,其余所有人都是无旨不经传召不得进殿。 就连同样颇得圣宠的顾缘与顾婉都不行,这也是那一夜顾缘第一次见到耀月就出言带刺的原因,在这儿吃了瘪,自然看能进去的人不爽。 殿内的玉案上已经摆好了一块长长的布巾,这样看过去,布巾洁白如雪,当真是看不出它上面有什么东西。 顾珩走过去,率先拿起搁置在案旁的小刀在自己的手掌心划了一刀,一瞬间血流如注,偌大的血珠从他的手心沁出来,滴落到了布巾上。 一颗一颗,却是未在布巾上留下任何痕迹,众人瞪大着眼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这一幕,心里直叹,当真是奇了! 拿起一旁早已备好的棉布巾面无表情地在手上胡乱地缠了几道,顾珩退到了一旁,给其他人让出了道。 几位皇子你看看你我看看我,还是一一上前去划破了自己的手。 可一次次试验,一次次滴血,那朵所谓的血花却始终都未显现,米洛的心沉了又沉。 眼下还剩最后一位皇子,若还是不行,她又当如何? 纵使她有了得的医术,若是没有足够的血源,只怕她的救治还未进行到一半他便会支撑不住失血过多而死亡了,她又能如何? 果然,当最后一位皇子的血珠滴落到白色布巾上时也还是没有一丝动静,始终是洁白如初。 竟然是所有人都不行! 顾珩微微蹙眉,“公子可确定自己的方法没有出一丝差错?” “确定。” “那旁人的血呢?可否一试?” “不行,必须是体内流着皇家血脉的人才有可能。” 愈是听到米洛的回答,顾珩的脸色就愈发地凝重了起来。 而就在米洛在心里思量着可还有其他方法时,只听得顾珩望向在一旁静候的齐公公一字一顿地缓缓道,“齐公公,去将九皇弟请来。” 去将九皇弟请来—— 一句话,他的用意已经昭然若揭。 闻言,众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都在眼里不约而同地浮现了一丝等着看好戏的兴味和一脸的幸灾乐祸。 不用再以身献血,他们没有了顾虑,自然更乐得看自己厌恶的人倒霉受罪。 而原本只是想跟进来凑凑热闹的白故听着他的话却是猛然变了脸色。 他原本只是想来看看热闹啊,这这这,怎么却扯到了自家殿下身上?! 而米洛听到顾珩的话也下意识地想反对,却也只是张了张,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终还是作罢。 实在是至此为止,她已经找不到任何理由将他安然无恙地从这件事剥除出去了。 只盼着顾离此时去外面遛猫他找不到顾离的人才好。 然而,今夜的事于米洛而言却是格外地不顺利,就如她潜意识里并不希望顾离此时出现在这座宫殿时,却还是一眼就见到了跟在齐公公身后、白衣如雪的顾离。 来到内殿的第一刻,顾离就蹙起了眉,满脸都写着厌恶与嫌弃,甚至连鼻子都快皱到一起了。 他不喜欢血腥味,现下在几近的空间下闻到如此浓烈的血腥味,直叫他想吐。 米洛自然也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不正常的脸色,顿时就想起了白暮曾说过的话,顾离是极不喜欢血腥味的。 那现在这样他可还受得了? 米洛看了白故一眼,白故竟已自顾自地走到了窗子边将窗子打开了一些。 对于白故在旁人眼里看起来很莫名其妙的动作,却也没有人出声呵斥和阻拦。 不过几个时辰未见,顾离的脸色似乎比白日里更苍白透明了一些,清冷如雪的脸上此时也是面色沉静冰冷如霜,眉梢轻撩起的琉璃碎意更是惊心动魄,让所有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是惊艳,然后妒忌。 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有着破釜沉舟一毁到底的冲动。 见到他来,白故立刻就站直了身子,眉头紧蹙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珩倒是眉宇无波,而其他几位皇子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浮现了一丝兴味。 顾离清冷无波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终落在了米洛身上。 与之相对视的米洛在那一瞬间几乎可以看见顾离眸底深处荡漾的微光。 他是认得她的,就如那一夜在御花园中两人偶然遇到,他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还记得那时她连连否认了几次,他都万般笃定——我记得你,小姑娘。 可是这一次,不用她否认,他都知道自己应该装作不认识她。 是以,他只是清淡地开口,嗓音微低,带着沉音,问道,“需要本殿做什么?” “将殿下的几滴血滴到布巾上,如若显出花色,就需要在殿下身上取一碗血。”米洛同样语气沉沉。 “这样啊。”顾离径直走到了玉案旁划破了自己的手心。 然后,豆大的血珠自手心沁出。 放眼看去,从他手心渗出来的血色竟是比正常人的血液更鲜艳了一些。 米洛垂下眸,蹙着眉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米洛倒宁愿顾离的血不适合,尽管她知道,他或许是她此时唯一的希望。 可是这一次,她所想的事,依旧事与愿违。 众人只见随着豆大的血珠一滴一滴地坠落,吸收,原本平洁如新纤尘不染的白色布巾上却是开始一点点渗出红色,但也不是毫无规则地渗出,而是一片花瓣一片花瓣地绽开,百般妖冶万般风情。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顾离的血竟然真的与顾明晟的血彻底相融相符了。 而顾离,自然也就成了顾明晟此时唯一的救命良药。 白故的脸色又白了一分,他知道,若是今日是白暮在这里,绝对不会让顾离浪费一滴血,必能护好他,可是于白故而言,他却是毫无办法。 “所以我的血是可以么?”而见到这一幕的顾离只是低低地笑,冰冷的嗓音蕴着十足十的冷冽笑意在整个大殿里乍然响起,那个气场,生生压了顾珩一筹。 他问的是米洛,所以答的人也是米洛。 “可以的,现下只需要殿下的一碗血,我便可以为王上换最后一次血了,我可以保证,王上最晚辰时就会醒来。” 顿了顿,米洛将声音扬高了一些,确定自己的话可以传进在场的每一位皇子的耳朵里,“到那时,殿下会是成功救醒王上的最大的功臣,也算是整个东离的恩人。” 献血现在已经是势在必行,既然逃不掉,作为朋友,她可以尽量为他争取更多的权利与利益。 到那时,王上对他的态度想必会改善不少,而其他几位殿下的一些行为也必然会收敛一些,这样他在宫里也可以好过一点。 顾离那带着十足慵懒的低沉嗓音宛若琴音悠漫,在空气之中迅速泛滥开来,带着微微的疑惑,“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只需放一碗血,本殿就可以走了?” “是的。” 齐公公已经将玉碗放到了他跟前,顾离抿了抿唇不再说话,拿着匕首在还未来得及愈合的伤口上又划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殿内好不容易才沉寂下去的血腥味似乎在一瞬间又喧嚣了起来,顾离面不改色地垂着眸,看着碗内红艳的鲜血越积越多,神色却是愈发平静地不起一丝波澜,如同一尊雕塑。 他很淡定,而且是太过淡定,也只有血珠打在碗沿上不小心溅到了他的白衣上,他才会稍稍皱皱眉,却也只是一瞬而已,恍若正在放血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 而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周身疏离,似笼罩着万千风华与刻骨的淡漠,生生地将所有人都摒弃在了他的世界外,甚至连她,都不知该如何去踏足一步。 几位皇子坐在一旁看着他,眼中同时都升腾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和压抑着的、明明不该有的妒忌。 明明坐着的是他们,看好戏的是他们,而站着的人是他,被迫放血的人也是他,却生生将众人的感觉颠了个个儿! 他总是那么高贵,无论是做什么,周身的气质都是掩不住的风华,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夺走所有人的目光,却也让人嫉妒得发狂,让人恨不得将他踩进尘埃里,狠狠践踏! 而他们的目光顾离可以不理,米洛却是全都把他们易变的情绪都看在了眼里。 她猜的没错,顾离的半路出现,他与其他皇子之间可以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兄弟之情,纵是可能有少得可怜的那么一丁点,怕都是情比纸薄。 也就是在这一夜,米洛突然有了好好护着他的冲动,大抵是因为在自己心头那一闪而逝地可以名为心疼的情绪,竟然扰动了她的心湖。 时间渐渐过去,此刻已接近辰时,殿外已经彻底明亮,白光初曦,而殿内一室寂静。 所有人都已经重新回到了殿外守候,还是最初的那七位皇子,恍若没有那一段插曲,而顾离也根本就未来过! 唯一一点不同的就是,那带着神医曜月出现的始终守在一旁的小白不知何时也已经离开。 米洛出来时,只对着众位皇子说了一句话便走到了一旁扶着一个空椅子坐了下去。 她说,王上醒了,你们想去见就去见见吧。 是的,昏迷了将近一个多月的王君顾明晟,终于醒了。 不多时,几位皇子就重新退了出来,面上或多或少地都有喜色,只见顾珩走到米洛跟前,作了一个揖,才道,“父王想要见您,公子,请。”似乎比以往更恭敬了一些, “好。”米洛重新走了进去,没有人跟进来。 龙塌上,顾明晟已经被人扶着靠着床壁坐了起来,还是一脸病态,面色却是红润了一些,眸子更是清明了不少。 顾明晟兴致盎然的视线落在了米洛身上,“是你救的朕?”声音已经苍老,还有久病初愈时的虚弱。 闻言,米洛只是淡淡一笑,笑意清浅,声音不卑不亢,“是我,也是九殿下。” “他?”顾明晟的眸中闪过一丝意外,“那他现下又是在何处?也不见他来看望朕。” “曜月不知殿下在何处,但曜月亲眼见着九殿下为王上放了血,身体虚弱得很,想必才不肯来见王上,怕王上见着他更担心罢。” “难为那孩子还有这等孝心。”顾明晟点了点头,“齐闫,让人多送些珍稀补药送到他宫里吧。” 齐公公面有一喜,忙应了一声“奴才遵命”就退出了寝殿,直奔太医院而去了。 他是真心喜欢那孩子的,总是乖乖巧巧的样子,安静地站到一旁不争不抢,也不急欲表现自己,固执地让人心疼。 真心喜欢,自然也因王上对他的态度改变而真心为他高兴。 很快,整个寝殿里只剩米洛一人,顾明晟掩唇轻咳了几声,才缓缓道,“你救了朕,想要朕赏赐你什么?” “王上多虑了,曜月是受了左相大人所托来为王上医治,所求的已向大人言明,自然由大人达成,王上若是想赏赐什么,便全都赏赐给大人好了,曜月不需要。” 顾明晟眯着一双锐利的眸看着不辨面容的米洛,良久,只听得他苍劲的声音里浮起淡淡笑意,“如此也可,你先退下吧。” 却就在米洛即将推开殿门准备出去时顾明晟又叫住了她,不为别的,只是道,“等齐闫回来后传朕之令让他去将无心殿的国师大人请过来,朕有话要问她。” 米洛应下后出去了。 从她重新进来到出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而在这期间,自始至终,顾明晟都未让米洛将脸上的银质面具摘下来。 这种默许,几乎可以等同于国师顾长生在王上面前所有的特权。 米洛在外殿的空椅上重新坐了下来,王上醒来,皇子们看望过后就都回去歇息了,偌大的外殿此时只剩下了顾珩与米洛,还有已经回来的小白三人。 三人相对无言,一室静默。 顾珩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些什么,白故也是一脸森意难得安静了一下,米洛索性撑着头闭目养神了起来。 忽而,殿外的走廊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米洛才猛然睁开了眼睛。 “齐公公,劳烦你再去无心殿走一趟,去将国师大人请来,王上有话要问她。”急匆匆的齐公公刚返身回来就听到了米洛的这番话 而与此同时,她的话音刚落,顾珩的呼吸也是猛然一滞,偏头看向了坐在不远处始终沉默的白故。 正巧,白故也在看他,目光不温不火,一脸似笑非笑。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他漾着些许笑意的墨黑的眸底深处,还有着几分不怀好意的幸灾乐祸。 ------题外话------ 已经订阅的姑娘们记得留言哦,沐沐先乖乖去码明天的一万字呢,给所有订阅本文的姑娘们比心 081、本宫不需要你的保护【一更】 “是,奴才这就去办。”齐公公说了一句就急匆匆地跑了。 而就在齐闫彻底消失在大殿外,顾珩也同时起了身。 他的面色沉静,还隐隐透着铁青,他在这里已经坐了几个时辰,这还是米洛第一次见到他的脸上出现除了惫色以外的别的情绪。 “哟。”白故斜睨了他一眼,也跟着站了起来,还是一脸笑眯眯地,语气轻漫,“殿下,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呀?就不想等着见一见咱们的国师大人么?” “本宫的事岂是你可以多问的?”顾珩侧首瞧着他,眸光冰冷,“小白公子,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猛甩了一下袖子,顾珩随即走出了乾心殿。 “呵。”白故看着顾珩的背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不见恼,只是笑意浅浅。 他还以为他能有多沉得住气,似乎也不过如此! “诶,小白。”米洛看着顾珩离开的背影,复尔作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向小白凑近了一些,小声道,“难不成你和顾珩以前结过梁子?怎么感觉你有点故意针对他啊,你不要告诉我这只是我的错觉!” 她对他的印象倒是挺不错的,宫里八位皇子之中,除了顾离,也就勉强对顾珩看的顺眼了。 白故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有些漫不经心道,“仇可算不上,顶多就是看他不太顺眼而已。” “不太顺眼?”想到了什么,米洛唇边勾起一点弧度,打趣道,“不会是觉得他比你长得好看、伤了你的自尊心,你就看他不顺眼吧?”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苏米洛,你是不想要你的眼睛了么!”白故瞪着她,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你那是什么眼神?!小爷明明比他好看,啊呸,是帅,而且帅一百倍好不好!竟然说小爷自卑,笑话!” “……我什么都没说!”米洛缩了缩脖子,飞快地道了一句,“不过,瞧你这样子,倒真像猫被踩了尾巴后的炸毛样儿!”就极轻巧地躲过了他的腿脚攻击。 她都必须承认,皇家的基因本来就不错,看顾明晟虽是一副卧榻在床的病弱模样,但从其端正的眉眼五官之间都能依稀可见他年轻时的风采,再看他膝下的一个个皇子,长得都比较端正俊美,没一个长残的,当然,这其中美貌第一唯顾离最甚。 说实话,若是细细瞧去,顾珩与白故的长相还颇有几分相似,完全没什么可比性,她也就是逗逗他而已! 不过,竟然真的把他惹炸毛了也是没想到啊! 想着还是先谈正事吧,米洛倏地又把头探了过来。 “小白,你离开那会儿是不是去看了殿下?他现在怎么样?”只听得米洛压低了声音问道。 即使现在只是想想,那时见到他已经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色,她还是会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不得不说她是真的有些担心,而且这其中或多或少都有她的原因。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说到这,白故想起昨晚那一幕还有些心有余悸,“所幸你只要了一碗血,殿下的身子勉强受得住,你说万一真让殿下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不说其他人,就大白一个人估计都能帮我去层皮!” “原本我都没在意,还以为你就是想想逗他们来着,谁知道你竟然是来真的,对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影响,到最后偏偏连累了殿下!”白故幽叹。 “我也没办法,只有那一个方法可行,我也没料到竟然那么多人都不行,就他可以,”米洛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也算是因祸得福吧,王上似乎对殿下的态度改变了不少,若是王上对他的态度好一些,殿下在宫里的日子应该也会好过一些。” 她也只能这么说服自己了。 怎么办,她现在竟然有了一点负罪感! 明明也不关她啥事的,她只是尽职尽责地医治病人而已,谁知道竟然会扯出一个顾离。 等白暮那厮回来了不会怪她没有照顾好顾离吧?不说白故为他的前途堪忧,就是米洛,都已经在心里为自己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 这是她为自己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开始担心顾离找的极好的理由。 只是,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的关心,她都已经开始担忧他了,担心这个她刚认识不及一个月的男人。 担忧,便意味着已经把他放到了心上,而放到心里的人是永驻还是一秒剥除,还需要留给时间来让一些东西更清晰。 御花园里,言轻追上顾珩后就沉默地走在了他的身后,不言不语。 春意深深的御花园已经凉风习习,一直走在前面的顾珩却是突然停了下来,“言轻。” “属下在!”言轻连忙也跟着停了下来。 顾珩的声音微沉,“她还未回宫?”忍了这么久,他终于才是把自己一边压抑一边膨胀的担心问了出来。 顾珩虽未指明他要问的是谁,言轻也知道自家主子口中的她到底指的是谁。 是以,他立刻恭敬地答道,“回了,现下已经在随齐公公往这边来的路上。” 已经在来的路上—— 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答案呢? 好像一瞬间就轻松了下来,那团丝丝缠绕着他的心脏的、斩不断的柳絮蓦地飘散开来,顾珩垂下眸,低声喃喃道,“回了就好,回了就好。” 归结于底,困在他心里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这一个问题,他以为她不会回来了。 毕竟,她从未真心想留下,这座王宫于她而言,从来都只是束缚是牢笼,是斩断她七情六欲的利刃,是她拼命想逃脱的狱。 一秒地狱,一秒天堂。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此生所有的大喜大悲都出自她一人之手。 “殿下,恕属下直言,您这是关心则乱。”言轻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有些不忍道。 若不是关心则乱,他怎会不知道,睿智无双如她,神机妙算如她,又怎会亲手将自己掷于万劫不复之地呢? 而他明明应该是那位扬刀立马恣意风发的太子殿下,如同天上的雄鹰去战海阔天空,却因为这种关心,因为一个女人,生生地将自己困成了笼里的囚,太不值得! “是么?”顾珩抬头望向从御花园的另一头缓缓抬过来的素白软轿,施施然地淡笑,“既然关心则乱,那就不要再关心罢。” 无论他说什么,她甚至都不会感动,又有什么用! 顾珩紧紧握着拳头,将指尖嵌入皮肉之中直增钻心之痛而不自觉,就好像他,撞得头破血流,才终于学会了回头。 那么,就放下吧,放过她,也放过他自己,他告诉自己。 稍稍平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顾珩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目光平静,就好似此时的阳光,即使微风渐起,也起不了一丝波澜。 东宫主殿,顾珩刚在主座上坐下,便向言轻问道,“夙的信函今日到了吗?” “回殿下,今日一早就到了。”言轻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写着“殿下亲启”字样的信函,呈给了顾珩,“请殿下过目!” 顾珩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函,展信细看,心里已经有了大概,便将信函置于火里焚尽了。 “不出三日,从西戟来的使者团就会抵达洛城,你去派人多注意些他们的动向。” “是,属下这就去办!”言轻走了,寝殿重新归于寂静,恍若只剩下顾珩一人。 可是,不然。 良久,便听到顾珩朝着空气淡淡说了一句,“轻灵,现身见我。” “是,殿下。”醇厚的嗓音,微带着一些低沉,在空气中响起,声若无形。 下一瞬,只见一道黑色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在顾珩跟前站定,男子面色恭敬道,“轻灵见过殿下,殿下安!” 顾珩垂着眸整理着长案上的书卷,颇为漫不经心地问道,“轻灵,你跟了我几年了?” 低垂着头,只见男子眉间恭敬之色更甚,“六年。” 闻言,少顷,顾珩才轻轻呢喃了一句,“已经有六年了啊。”似叹息,似忧虑却又近乎于无声无息。 似乎听出了他话里不明的意味,一直低着头的男子才斗胆抬头望了他一眼,却又立刻低了下去。 顾珩终于抬头睨了他一眼,重新又低下头去,倏尔笑了,“跟了本宫六年,除了我与她,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就连本宫身边的人都对你一无所觉,轻灵,你的本事果然了得!” 顾珩明明是在赞赏他,男子的脸上却无一丝喜色,反而很紧张道,“殿下谬赞了。” “谬赞?轻灵,你是想告诉本宫,不是你的本事太过了得,而是本宫的人一无是处么?” “轻灵不敢!” 顾珩只是抬眸看着他,冷冷地笑了一声,道,“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顾珩突然起身,从他身前走过,看都未曾看他一眼,唯嗓音覆着寒沉,“轻灵,你离开罢,回你真正的主子身边去,本宫身边容不得藏有异心之人。” 男子身形一颤,低垂着头,目光坚定,“轻灵从未背叛过殿下,殿下明鉴!” 他的话,也成功让顾珩的声音又冷了一分,“本宫不想把自己的话重复第二遍,轻灵,你可以滚了。” 头垂得更低,再开口,他的声音已无男子声音的醇厚,竟是女子特有的清丽,“轻灵答应过小姐,保护殿下,不会离开殿下半步,誓死如终!” 她甚至没有转身,可这句话又似乎听在谁耳朵里都能听出他话里的坚定! 顾珩脚步一顿,良久,也终未转身。 男子只听到有凉凉的声音从自己背后传来,引起凉风阵阵,“你当初立的誓言,你的主人早已经忘了,而本宫,也忘了,所以你离开罢,本宫不需要你的保护。” 顾珩抬步,重新往外走去,身后却突然传来膝盖扣地的声音,“殿下,不要赶轻灵走!” 他也曾小心翼翼地望着一个人的背影,满目祈求。 顾珩哽了哽,“本宫只想问你最后一句,她当时要你立下这句誓言要竭尽全力地保护我时,就给你留了一个例外是不是?” 问出这句话时,顾珩自己都能感觉到垂在身侧的手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有些颤抖。 然后在听到那个答案后,眸底的某些东西似乎正在皲裂,一片一片地碎裂开来。 他听到她说,“是。” 顾珩径直往外走去。 所以,这就是他为何每次只会在白暮手下受伤的原因。 在他们之间舍一取一时,从六年前,她一直选择的都是白暮。 原来如此! 男子起身还想跟着他,只听得顾珩留下了无波无澜的一句,“再跟我一步,死。”男子的脚步就彻底顿在了原处。 ------题外话------ 前一天熬太晚了,实在坚持不住睡了,承诺给姑娘们的一万字还差几千字放在二更上哈,宝宝们晚安 082、受伤的手【二更】 寂静的宫殿里,也不知,就见一位长袍曳地、身姿高挑的蒙纱少女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的是同样一身白衣、戴着面纱的凤羽。 见到来人,白故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倒不是觉得惊讶,而是,他有一种直觉,她回来了,白暮也当是已经回来了。 白故这性子向来洒脱不羁,换一种特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没大没小,对任何人说话都没个分寸,包括当今王上。 国师是谁,那可是连当今王上都要敬重礼让三分的人,然而白故却是, 白故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歪头看着她,还是笑眯眯的,不疾不徐道,“哟,这不是咱们东离国最受人尊重的国师大人么?” 好似同任何人说话,他的语调从来都没有正经过 顾长生凭着声音“看”向他所站的方向,只是微微颔首,“原来是小白公子。”声音清冷,却又好像没有那么冷。 从她进来起,米洛就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毕竟还是她代为传话让齐闫去请国师大人的。 只是,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被赋予重望的堂堂国师竟然如此的年轻,看样子也比原来的苏米洛大不了几岁啊,池渊也没告诉她。 只见她一身冷白,轻纱掩面,依稀可以看见她覆着苍茫白雪的眉眼,她只静静站在那里,都能牵引彻骨的凉薄,宛如雪莲傲世。 世间少有能将最简单却也最复杂的白衣穿的如此圣洁的。 而顾离是其一,顾长生则是其二。 看着她,米洛突然想起,那一日在酒楼里,池渊对她说的那句话——她或许可以帮你。 她真的可以帮我?这么冷的冷美人,怕不是任何人都能请得动的吧?米洛对此持有深深的怀疑! “听说五日前宫里出了大事,菀心殿里的八公主死了,不知国师大人出去游历了几天,可有听说过?” 白故还是慢悠悠地说着,身子一侧就正好站到她的跟前,不慌不忙,像是要故意拦着不让她去见王上,也一点不担心被王上知道,会被王上怪罪。 “自然听说过。”不急也不恼,顾长生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只是,小白公子怕是记错了,八公主在十日前,就已经死了。” 白故身形一怔,却也只是一瞬。 她果然知道。 白暮算得出来,她自然也可以。 只是,她既然已经算出来又为什么不说?现下八公主的尸体已经葬入皇陵,她就算说出来,已经不可能再去追究真相了,唯一的一点,只是会离间人心而已。 白故笑了笑,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意,眸底却分明已经有了寒意,“国师大人可真会说笑。” “是不是说笑小白公子心里自知。”顾长生的语调依旧波澜不惊,“本座还有事,就恕不奉陪了。” 话刚说完,顾长生已经越过他朝内殿走去。 一直跟在顾长生身旁的凤羽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恭敬地站着,只是在顾长生重新抬步时才匆匆瞥了白故一眼,又连忙跟了进去。 白故人虽看起来极不着调,却也能感觉得出来,那眼神,意味颇深。 重新绕回去,坐到了米洛旁边,白故一手撑着下颌,极难得地深沉了起来,良久,倏尔面色一凝,“小洛子,小爷我还有事,就不在这儿陪你了,你一个人在这儿没问题吧?” 米洛只是看着他,唇边撩起一抹凉凉的笑,“你若是总不这么没皮没脸的叫我小洛子,我就没问题。” “你认真点,小爷我在和你说正事呢!”白故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他都难得正经点,他还不认真点,真是要气死他! “好吧,我也很认真,你去忙你的吧,我在这儿还能镇得住场子!” “那就好,我走了。”白故立刻就起了身。 米洛也重新坐了回去,百无聊赖地玩着已空的茶盏,也不知道那什么王上要同国师说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让她走,哎。 谁知白故没走几步却又重新折了回来,“哎哎哎,算了,我还是不放心,我先带你离开,你跟我一起出宫吧。” 米洛一惊,“现在就走?不会有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啊,你已经算是王上的贵客,不用讲那么多规矩,走吧,没人敢拦你。” 边说着,白故已经径直朝殿外走去,米洛也不管了,跟着他走了出去。 果然,一直在殿外守着的守卫见到他们两人都是连忙放行,“末将见过小白公子,见过耀月公子。” 米洛随白故走了老远,见周围已经没人了,才停下来,道,“我还不能出宫,我想先去看看殿下。”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昨晚见他那副宛如失血过多的虚弱模样,真的很难让人放下心来。 她是医者,纵然不如真正神医耀月的医术了得,但也绝对比宫里的御医好得多! “真要去?那我可不管你了啊,已经这么多天了,去离心殿的路你总记得了吧?我就不送你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好,我会的。”米洛点点头,身形一闪往那条偏僻的小道拐去了。 而此时的离心殿,燃着缕缕暖腻的檀香里,除了顾离和影清影翎,还有已经许久都未出现的白暮。 他眉目间还有着舟车劳顿的倦色与青霜,可见他是刚回来就马上来见了顾离。 白暮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紫金木盒,慢条斯理道,“殿下,我去云城走了一趟,拿回来的东西就全在这个盒子里了,殿下现在可想拆开来看看?” “不要!”顾离瞥了他手里的木盒一眼,眉就下意识地蹙了起来,语气里的那股子嫌弃意味清晰可闻,“影清,拿进去。” “好嘞。”影清眉开眼笑地从白暮手里接过了紫金木盒,拿进内殿收了起来。 顾离见他往内殿跳去的背影,明显有些不悦,“这家伙怎么那么高兴?” “我想,除了殿下,我们都当是高兴的。”白暮颇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幽幽地叹了叹,“殿下,药拿回来了你就该乖乖吃药了。” 他的尾音刚落就见顾离的眉蹙得更深了,眸底寒意四生,“别跟我提那个字。” 好像一听到“药”这个字,顾离就觉得口里的那股怪味又泛起来了。 即使他已经几天都未吃过了,但就是想想,都能让他直泛恶心! 饶是他这对一般食物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的味觉都能记住药入口时那一瞬间舌头的战栗,可见它真是苦到了心里。 看着自家殿下连皱到一起的鼻子都在抗议,白暮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然而他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得无奈劝道,“不提当然可以,但还是要吃的,统共那么一小盒,就将近花了云师傅一个月的心力才做出来的,殿下可不要辜负他的好意。” 顾离抬眸看着他,狠狠蹙着眉,良久,终是未再说拒绝吃药的话,只是问道,“师傅他老人家可还好?” “挺好的,和以前相比没多大变化,身子骨还是和以前那般健朗,气色也挺好的,就是心里始终记挂着殿下,殿下有时间可以去云城走走。” “一定会去的。”顾离垂下眸,声音微低。 毕竟那儿才有他的家。 “殿下最近没睡好?脸色怎么这般差?”白暮看着顾离明显过于苍白的脸,反问了一句。 “可能吧。”顾离右手撑着下颌,有些漫不经心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一位身穿紫衣的男子已经走了进来。 见到来人,顾离微微一笑,“小金你来了。” 在顾离面前站定,男子笑得很开朗,“小黑见过殿下,殿下近来可好?” “挺好的。”顾离又是露齿一笑,明媚生辉,“可有带来我想要的东西?” “那当然了,我办事殿下尽管放心,”男子还是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顾离,“殿下想知道的全在这封信笺上了。” “嗯。”顾离的右手将它接过,拆开看了起来。 男子也在白暮旁边坐了下来,“大白,听说你最近去了一趟云城?刚回来?” “嗯。”白暮斜睨了他一眼,“你怎么想着进宫来了?不想在你的销金窟里呆着了?” “喏,给殿下送东西来了。”男子往顾离的方向努了努嘴,又往白暮耳边凑近了一些,笑道,“哎大白,我问你啊,你天天在殿下身边转悠,可有见过一位叫苏米洛的女子啊?” 白暮满眼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很是好奇道,“见过,你问她作什么?” “还不是因为殿下!”男子又将声音压低了一些,“我告诉你啊,殿下这次让我查的就是她,说是越详细越好,哈哈哈,这还是第一次见咱们殿下对一个女子如此感兴趣呢!” 男子说的很兴奋,如果白暮正好看着他的眼睛的话,绝对可以看出,他的眼中正闪烁着一种名为“八卦”的光。 是的,如果说顾离手下的人性格都有一个特色的话,那么大白是沉稳,小白是多话,他就是太八卦了!而他本身,也的确掌握了很多的“八卦”消息! 然而,大白听了他的话显然没他这么大反应,只是白了一眼,就不动声色地把身子往顾离那边移了移。 他还是离他越远越好,这男人,和他一起走出去真不想告诉别人他认识他! 这边顾离已经将信笺看完了,将它收进怀里,顾离看向那位男子,微微蹙眉道,“你说小糯米曾是顾缘的未婚妻?” 男子忙轻咳了一声,将体内的兴奋因子全部压了下去,严肃道,“是的,如果她是那位已故的苏家三小姐,就是真的,苏三小姐曾与顾缘有过婚约,只是,就在成亲前几日苏三小姐突然病故,婚约就作罢了。” “她是他的未婚妻就意味着她是他很重要的人么?”只听顾离又问。 “是的,是很重要的人,也是将来要生活在一起的人,一般来说,女子若是与其他男子有了婚约,就意味着她是他的人了,其他男子就不能肖想了。” “这样啊。”顾离沉吟片刻,复又抬头望向他,澄澈的眸子溢出丝丝密密的笑意,不深,却也不浅,“那你说我若是想整整顾缘,小糯米会不会生气?” “不会。”被自家殿下眸子里的璀璨笑意几乎晃了神,男子又咳了咳,不禁想道,这是把那位三皇子当情敌了? 当然,对殿下这种看情敌不爽想虐人的想法,他绝对是举双手赞成的。毕竟,对可能会跟自己抢媳妇的人,完全不用心慈手软! 是以,男子忙笑道,“按说婚约已经作废,两人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三皇子的一切也就与苏姑娘无关,苏姑娘万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跟殿下生气,更何况说不定她还会高兴的,若真要计较以前的事,也算是三皇子对不起她,他在与苏姑娘还有婚约而且婚期将近时就已经与她的嫡姐暗渡成仓,这就是不可饶恕!” 还别说,这男人虽然八卦招人讨厌得很,对顾离心思的猜测有一半还是正确的。 只是,在顾离心里,怕是还没到把顾缘当成情敌的地步。 他呀,就是单纯地看与小糯米有过关系的男人不顺眼而已! 尽管,这可能跟他本事没有特别的安全感和心里作祟的占有欲有关。 “不可饶恕——”顾离垂眸,呢喃着这两句话,就在小金以为自家殿下是在想如何整顾缘的法子时,忽见顾离猛然抬了头。 殿外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顾离眼睛一亮,“她来了。” “啊,谁?谁来了?”男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白暮看着他完全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又白了他一眼。 刚才还说人家说的兴奋呢,这都听不出来,真是——! 米洛出现在众人眼前时,已经换回了一身女装,却还没有摘下面具。 她记得顾离是最受不了血腥味的,虽然她自己已经闻不出身上是不是有味儿,但难不保顾离会不会闻出来。 要知道人一般对什么东西最讨厌,绝对也是对它十分敏感的。 当然,若是她当时没有决定先去换一身衣服,说不定就没有前面那番话了。 米洛一进殿立马就朝他唤了一句,“公子。” “小糯米。”顾离清冷如雪的脸上又是那副软绵绵的笑容。 到此,若是小金再不知道她是谁,就只能说他傻了。 米洛也是走到顾离身旁才注意到这个离心殿除了白暮竟然又多了一个人。 看看他又看看顾离,米洛想了想还是迟疑地问道,“公子,他是——?” 顾离还未开口小金已经自己站了出来,笑眯眯道,“我是小金,苏姑娘叫我小金就好。” 米洛看着他第一想法就是,又是一个爱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小白一般多话! 已经习惯了顾离身边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米洛朝他点了点头算是问好了,就坐到了顾离的旁边。 小金对她的反应表示很满意,一般的女子见到自己的心上人都会先假装矜持,却显得很假,他就喜欢这种豪爽不做作的姑娘。 而就在小金愈发笑得牙不见眼堪称花枝招展时,谁知,米洛的下一句话竟然是,“把你的左手伸过来让我看看。” 顾离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笑,“小糯米。”她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唉。 白暮猛然抬眸看向顾离,确切地说,是看向了他那只一直都未抬起过的左手。 他才恍然察觉,即使殿下刚才看信笺时,颇有些不方便他还是一直都只用了右手,而这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殿下左手受了伤?”白暮这话自然不是问顾离的,而是问的米洛。 他知道问自家殿下绝对问不出什么,是以他只能问米洛。 也是直到这时,米洛才意识到原来白暮还不知道那事,就简单地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 话落的下一瞬,“你们这不是胡闹么?!”白暮直接拍桌而起,“你不知道殿下的皮肤和血液都极其特殊?就是不小心地破皮划伤这种小伤口都难以愈合,旁人只需一两日就可以消去疤痕,他都需花上十倍以上的时间才能结痂愈合,更遑论割口放血这种大创!” 闻言,米洛瞪大了眼看向顾离,“我不知道!” “你——” “大白。”顾离适时开口,语气微沉。 他不喜欢有人说小糯米的不好,谁都不可以。 “你不知道也就算了。”白暮忍了忍想要拍死人的冲动,“小白呢?那时他不在?就这么任由殿下胡来?” 米洛抓起他始终垂着的左臂,撩起他的左袖,下一瞬看的景象让米洛的呼吸都猛然一窒。 只见他包缠着他手心的歪歪扭扭的绷带已经被红艳的鲜血染透,米洛将绷带扯开时,还清楚地看见有汩汩的血流从那深可见骨的伤口里缓缓流出,好似泉涌一般,竟是血流不止! 一旁的白暮和小金竟是同时站了起来,瞳孔紧缩,双拳紧握。 米洛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米洛将他的手心摊开,忙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些小药瓶,帮他处理了起来。 影清闻声正好从内殿跑了出来,“是出了什么事么?”看见顾离左手心里的那道血口子时也是一愣,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殿下——” 米洛睨了他一眼,冷冷道,“我需要小刀和绷带。” “好好好,我这就去拿。”影清忙往内殿里跑去。 将东西拿来递给了她,影清也站在一旁,颇为紧张地看着。 “殿下受了伤你竟然不知道?影清,你是怎么照顾殿下的?”白暮垂着眸,语气微沉。 “我不知道,殿下昨夜出去又回来后就立马睡下了,我见有小白跟着就没注意。”影清垂下头,简直要自责死了。 昨夜他只察觉到殿下的脸色颇为苍白,他只当是他刚出去一趟受了寒,见他睡下了也就没在意,谁知道竟然出了这么大事,都怪他! 可是怎么可能呢!一个人受了伤还流了这么多血,他怎么可能一无所觉! 想到这儿,白暮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距离这么近,也只隐隐有一丝血腥味在鼻翼间流窜,这才是原因! 良久,影清就听到白暮道,“因为燃香。”而,他的受伤,殿下根本就是故意要瞒着他们的! 他早该察觉的,今日殿内竟然点了这么浓烈的燃香。原来就是为了掩盖血腥味! “不是故意的。”只听得始终沉默、面色波澜不惊的顾离缓缓道,“只是因为我也不喜欢自己现在身上的这个味道而已。”算是一种解释。 而正在埋头为顾离包扎的米洛已经狠狠蹙着眉,看着已经止住的血口再次裂开,眉心跳了几跳。 不行——! 竟然真的不行——! 她的药竟然也止不住顾离的血——! 那么,也就只有下重药了!血必须止住! “我要给公子下三倍药性的重药。”米洛抬头看向顾离,语气透着不容商量的坚决,“公子你忍着点。” “啊,好。”顾离轻轻一笑。 简单地配了一些止血粉,米洛咬咬牙一个闭眼就将所有的粉末倾倒在了那道贯穿了他整个手心的血口上。 然后,看着他开始一直都未动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米洛直觉得心里一疼。 三倍的药性,威力可见一斑。 ------题外话------ 姑娘们请坚信我是亲妈,亲妈! 至于明天的更新,咳咳咳,要么两更,要么只能明晚再更了…… 083、玩手段,你已经玩不过她了 费了好大功夫终于将血止住了,米洛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在他手心打了一个极工整的蝴蝶结,米洛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好了。”直起身子,米洛抬眸看了影清一眼,“去帮我打一盆温水来,不要太凉也不要太烫,还有棉巾,都帮我拿来。” “好的!”影清连忙又往偏殿去了。很快就打了一盆水回来,影清将玉盆放到了玉桌上,又将棉巾递与了她,“姐姐,给你。” “嗯。”米洛淡淡地应了一声,一手接过棉巾,另一只手试了试水温,还可以。 将棉巾蘸了一点水润湿了一小块,米洛动作极为轻柔地帮他擦拭着手上的血迹,就连手指间的缝隙与指甲缝里都没有放过,她都一一擦拭干净了。 她知道他一定忍受不了现在这只手的样子。 细细地擦拭着,米洛手上动作不停,却已经再次开口,只不过,这一次她并不是因为要什么东西,而是对着顾离说的。 “看公子开始包扎的歪歪扭扭的绷带,是小白帮你包扎的吧?怎么,想合起伙来瞒着其他人?” 米洛甚至没有抬眸看他,却硬生生地让顾离听出了话里的寒意。 顾离抬眼望着她,潋滟着一片清霜的眸底溢出薄薄的幽叹,“昨晚明明已经将血止住了,谁知道睡了一觉起来就成这样了,真没想瞒,我就是觉得麻烦而已。” 就如现在一样,一个两个要么担心要么生气,都在穷追不舍地问,他真心懒得应付! “昨夜也怪我,不该心急的,不过也就是让他晚醒两天的事,不该搭上你。” 米洛抿了抿唇,心情有些复杂,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还有从心里蔓延而生的荒草,丝丝缠绕,越收越紧,勒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顾离没有再说话,偏头看着米洛,也只能看到她的侧脸,看了许久,终于微微蹙眉。 怎么办,他好像有些不想将她下菜了…… 不,又好像不是不想,而是……舍不得? 思及此,顾离下意识地从她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慌忙间别开了眼,连眉宇间逸着微不可见的惊慌。 米洛也是立即就蹙了眉,“我又弄疼你了?” 要说即使刚才她为他上药时也只见他的手指轻微地颤了颤,都愣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现在他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了? “没有。”顾离摊开手给她看了看,软软一笑,“已经很干净了,谢谢小糯米。” “嗯。”米洛低下头清洗了一下棉巾,棉巾一碰到水,上面沾的血就立刻在水中晕散了开来,水被血污了一片。 米洛站起来将棉巾拧开递给了影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将它倒了吧,倒远一点。” “多谢姑娘。”白暮面色也已经缓了下来,站起来抱了抱拳,这一句谢,算是说得诚诚恳恳,发自肺腑。 “这是我分内的事。”米洛淡淡地回了一句,又看向顾离,挑眉道,“想不想吃什么?我去做。” 她发现自己真的快给顾离做吃的做上瘾了,不得不说,她是真的喜欢看他看见好吃的那一刻的眼神,流光溢彩,可以让山河失色。 “有很多想吃的,想吃肉、想吃菜叶子、也想吃豆腐,想吃好多好多东西。”说到最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自己都给逗笑了,只见他有些腼腆一笑,笑得极为羞涩。 米洛扶额,为什么总感觉顾离一提到吃的时就像被萌神附体了呢? 那句话果然问的值,米洛也是颇为愉悦地一笑,“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做。” 她是不可能把他想吃的都给做出来的,但好歹自己做的基本上他都喜欢,这孩子,别说还真挺好养的! 看着顾离点了点头,米洛随即朝偏殿走去,而小金也在此时站了起来。 “苏姑娘。”只见他已经收起了一脸的笑,朝着她抱拳,颇为严肃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苏姑娘可以答应!” 苏米洛挑眉望着他,“嗯,你说。” “我们大多不在宫中,殿下身边也没有几个人可以照顾,希望苏姑娘可以多为殿下费费心,不求事事以殿下为重,只求姑娘务必保证殿下不要再在明面上再受伤。” 当然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完,他也不可能直接说出来。 他想说——至于暗地里的,不说能不能伤到,就是有那点心思,都只会有两个下场,要么死在殿下手里,去作缦姝千层花的养料,要么死在他们手里,挫骨扬灰! “我会的。”米洛点点头,就径直去了偏殿。 她似乎已经答应了很多人要照顾好殿下,白暮、如妃娘娘、白故、影清影翎以及他,每一句她都是认真的。 想想顾离的身份果然不简单,至少不像别人口中是废物殿下的存在那般可有可无,看得出来,这些人、甚至还有很多人已经将他的命看作了自己的命,也是好事! 她的背后,小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转头再看向顾离时已经笑成了一朵花,“殿下,既然信已带到,那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你和苏姑娘耳际厮磨缠缠绵绵了哈。” “耳际厮磨?缠缠绵绵?”顾离微皱着眉反问了一句,看他这笑得一脸奸诈,怎么总觉得这两个词并不像是什么好话? “对啊。”小金一脸笑眯眯,“所谓软香在怀,颠鸾倒凤,不知今夕是何夕,哈哈哈哈,殿下你不懂——” 正好从外面回来的影翎已进殿就正好听到小金的话,差点和他打起来,瞪着他恶狠狠地道,“臭金子你怎么来了?!又想教坏殿下?你心脑子的那些弯弯绕绕红红绿绿殿下可不需要懂,闭上你的嘴吧你!” 小金当然也不甘示弱,“哼,你说我脑子有弯弯绕绕,难道你没有?没有你能听得懂?你才要闭上你的臭嘴,死影子!” “好了。”顾离抬手摁了摁自己的眉心,“都给我出去!” “说你呢,臭金子,还不快滚!”影翎瞪他。 小金回瞪,“明明说的是你好吧,死影子!” “说的是你们俩!”顾离眼神微寒。 白暮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看好戏,一脸似笑非笑。惹怒的殿下还想有好的?不把你做成木偶就算是好的了,这两家伙也是不长记性! “哈哈哈哈哈,听到没有,说的是我们俩,我滚了也就滚了,你滚了可就没窝啦,哈哈哈哈!”小金郎朗大笑,紫色身影已经窜出了老远,话说完人已经跑的没影了。 影翎:“……” “殿下——”影翎嘴一瘪,立即就蔫儿了,“我是为了殿下好才同他吵的,殿下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去帮你的米洛姐姐做饭去。”顾离冷冷地瞥了影翎一眼,“别在这儿烦我!” “好嘞!”高兴地应了一声,影翎连忙跑进了偏殿,跑得飞快,生怕自家殿下反悔了再把他轰出去! 米洛做好菜出来时,殿里已经只剩下顾离一个人,将几碗装着满满的米饭摆好,米洛有些惊讶,“小金和左相大人呢?” 闻言,顾离只是悠悠道,“什么左相大人,小糯米,你叫他大白就好了,他不会计较的。”显然抓错了重点。 “这不太好吧?”米洛无奈一笑,她与白暮顶多算是合作交易关系吧,直接叫人家大白,万一他一个恼羞成怒,合作掰了不说,把命丢了可就不好了! “有什么不好的?你都直接叫了小金的,都一样的,不过一个称呼罢了。”顾离已经抬眸看着她,澄净的如同一片清湖的眸底已经泛起了微微的涟漪。 她能说不一样么,不说她还不知道那个男子是什么身份,就是连真正的大名她都不知道,不叫小金还能叫什么!这与白暮能一样么! 然而,无法,想着还是不要在这种问题上继续纠缠了,米洛先退了一步。 “好吧,就叫大白吧。”米洛撇撇嘴,将筷子递给了他,“不过,他要是生气想对怎么样了公子可得护着我!” “小糯米尽管放心。”不过接筷子的瞬间,两人四目想对,顾离露齿一笑,“有我在,不会让你给别人欺负了去。” 米洛也是一笑,“那米洛就先在此谢过公子了。”笑意浅浅,但每一分每一寸的愉悦似乎都是她的眸底深处泛滥出来的。 影清影翎将菜都端上了桌,就很自觉地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了。 米洛就在顾离旁边坐着,看着眼前已经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以为他们也会留下来吃,我还把他们的饭都给做了,谁知道竟然都走了,唉。” “小金还有事,大白说是要回去好好管教管教小白,就都走了。” 想到这儿,顾离也是极难得地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也不知道下次见到小白时,他会不会被揍得皮青脸肿?说实话还真是好奇呢!” 闻言,影清没有搭话,只是将头又低了一些,几乎要埋进米饭里。 倒是影翎先出了声,“小白?”很有些惊讶道,“小白又犯什么错了?还要被大白揍,好可怜……” “小孩子别多嘴!”米洛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好好吃你的饭!”这家伙很成功地错过了今日鸡飞狗跳的上午,真是还好意思插嘴! “哦。”影翎也将头埋了下去,嘴里还在小声地念叨着,“姐姐的脾气也变坏了!” “是该好好管教管教。”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米洛轻飘飘的目光从他身上飘过,依旧慢条斯理道,“若是殿下的主意,帮你瞒着大家就是帮凶,该打,若是他的主意,那他就是主犯,更该打!” 而就在此时,遥遥的宫外,正在自己屋子里检查自己收集眼睛的盒子是否还完好无损的白故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白故边想着是不是有人在说他坏话,便继续说着眼前这些整整齐齐摆在书架上的盒子,数完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啊,还好还好,一百零一双眸子,没少没少。” 说实话,他还真怕大白若是知道殿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伤,一个恼怒就把他这些宝贝都给扔了去。 不行不行,他还是将它们换个地儿收藏比较好! 这般想着,白故又重新忙活了起来。 …… 定北侯府的泠苑里,苏泠月正坐在梳妆镜前,手里把玩着一只坠着珍珠的碧玉步摇,由着嫣儿给她绾发。 只听到一声“嘶——”,嫣儿立刻就松开了手里的发束,木梳掉到了地上,她甚至都顾不得捡,只是一个劲儿地道,“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下一瞬,苏泠月已经将步摇往梳妆台上一摔,站起来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你是想让本小姐疼死么!你个小贱人,连头发都不会梳,本小姐还要你干什么!” 不得不说,苏泠月心里早就憋着一团火了。 这一段日子,三皇子不来找她,爹爹又一直不在府中,她想要狠狠教训苏米洛那个贱人却也不得其法,本来就已经积了这么大的火气儿,现在正好有人触了她的眉头,她自然把一身的火气全都发泄在了嫣儿一人身上。 “嫣儿知错了,嫣儿下次一定会小心的,嫣儿——”她还在道歉还在求饶。 可苏泠月哪里会听她的话,她只要多说一句话,就是一阵儿的拳打脚踢。 房里的动静之大,若是让旁人听了去,估计没人敢相信这里面的人是那么温婉可人贤良淑婉的苏家千金苏泠月! 一阵阵求饶声,一阵阵抽泣声,一阵阵拳脚声,此起彼伏。 忽地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苏泠月心里一惊,手上动作一停,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不稳了,“谁,是谁?” “是哥哥,来找妹妹陪哥哥一起用膳。”苏清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沉稳的嗓音还蕴着薄薄的笑意,“已经午时了,妹妹不会还在床上赖着不起床吧?” 他明明已经听到了里面不正常的声音,却还是选择了假装没听见。 苏泠月看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嫣儿,压低了声音道,“你先进去,不许发出一丝声音!” 嫣儿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身子走进去,紧咬着唇愣是没让自己再发出一丝声音。 确定她已经在里面藏好了,苏泠月将从嫣儿头上掉下来的木钗踢进了梳妆台下,又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才打开了房门。 “月儿可没有赖床,哥哥快进来吧。”苏泠月已经换了一脸娇俏的笑,说话的语气温温软软,直叫人软到了心里。 说着还颇有些羞涩地摸了摸自己披散的墨色长发,“就是晴儿和嫣儿都不在,月儿怎么也梳不好发。” 苏清寒已经走了进来,听到她的后半句话也是轻轻一笑,满眼都是宠溺,“那就让哥哥为月儿绾吧,等你出嫁以后,怕是哥哥就再也不能为我的月儿绾发了。” “好。”乖乖在梳妆台前坐好,苏泠月看着古铜镜里的一半身影,又是甜甜一笑,“那月儿先谢谢哥哥了。” 苏清寒只是温柔一笑,拿起梳子帮她梳了起来。 良久,苏泠月仰着一张温温顺顺的小脸问道,“哥哥最近不回宫了么?” “回,但总要亲眼看到我的宝贝妹妹出嫁才是。”苏清寒动作不停,下手的拿捏得恰到好处,听着她的话又是一笑。 “可是还要等三个月。”想到这儿,苏泠月垂下了眸子,闷闷道,“哥哥,你说若是这三个月里万一生了其他的变数,又或是三皇子的身边出现了其他的女人怎么办?” “不,不会的,有哥哥在,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苏清寒揉了揉她的头,低沉的嗓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似乎在自家妹妹面前,他总是温声细语的,从不会有什么脾气和不耐烦。 苏泠月看着铜镜中男人丝毫不显一丝笨拙的动作,打趣道,“哥哥,你是不是给哪家姑娘也梳过头啊?动作竟然这么驾轻就熟。” “哥哥可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妹妹,当然只会给你梳头,哪里会有其他人。”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 那苏米洛呢? 在他心里,苏米洛从来什么都不是。 也是,倘若他对苏米洛有一丝的兄妹情谊,也不会任由苏米洛自生自灭,不仅是不闻不问还妄想落井下石。 苏泠月也是马上就想到了苏米洛,只要想到她,苏泠月的脸色就从未好过,只见她脸色微微一变,颇有些咬牙切齿道,“哥,苏米洛已经回来了,她回来绝对是为了破坏我的姻缘的,我恨她!” 提到苏米洛这三个字,苏清寒一条不紊的手才颤了颤,扯到了苏泠月的头发。 苏泠月小嘴一瘪,“哥哥你怎么了?都扯痛我了。” “没事。”苏清寒又将动作放轻了一些,看着镜中的她颇为语重心长地道,“月儿你以后离她远一些罢。” “为什么?”只见苏泠月脸色大变,差点站起来,有些激动道,“凭什么!难道哥哥还怕了她不成?!” “不管怎么样,月儿只需要听哥哥的话就好了,哥哥是不会害月儿的。”苏清寒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以后离她远一点,论玩手段,你已经玩不过她了。”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苏泠月不服,“哥哥的话可不要说太早,免得长了外人志气,灭了自己妹妹的威风!” “不。”苏清寒连连摇头笑了笑,“哥哥已经试过了,不仅试了,还输了。” 他只同她交过一次手就落得了惨败的下场,他已经比她看得更清—— 月儿,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 “你看见哥哥脸上的这些小疤痕了么?”苏清寒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那些颜色深浅不一的疤痕,“就是苏米洛留下的。” 苏泠月瞪大了眼看着苏清寒,一脸不小的吃惊,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那些疤痕,而是因为他的后半句话。 这些疤痕她自然早就注意到了。 自家哥哥的脸上多了一些疤痕,虽然额前的碎发也能遮挡一些,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哥哥,他一有那点不对劲她就立即注意到了。 可是她没问,不过是因为心疼又不敢问怕踩到他的痛处罢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些竟然都是因为苏米洛下的手?! 因为,苏——米——洛——! “这个——”苏泠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些有深有浅的疤痕,讷讷道,“父亲知道么?” “知道,可是没办法。”苏清寒说的很是坦然,似乎在自己妹妹面前说这些也不是太过难以启齿的事,“我中的是一种毒,当时父亲为了让她给我解毒,不仅没有罚她,反而还被她要挟了条件,可见她有着怎样的手段!” “所以我说,她可以是小绵羊,可以是狐狸,也可以是狼,”苏清寒还在道,“而月儿见到她,要记得能离多远离多远,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等月儿嫁进宫里,待月儿的夫君登上王位,到时月儿是想把她杀了或是活剥了都可以,月儿又何必急于一时!” “哥哥说的话月儿记住了!”听着他的话,苏泠月极乖巧地点了点头。 苏清寒也已经恢复一脸温柔的笑,“好了,走,陪哥哥去用午膳。” “好。”苏泠月笑得恬然。 可是谁也没有看见,在苏泠月低头的瞬间,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有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还是泠苑,暖阳渐凉。 等苏泠月回来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嫣儿的影子,苏泠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越想越觉得气愤不已,心里升腾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门外,晴儿正往这边走来,不经意抬头的一瞬间,晴就正好对上自家小姐正站在窗子边目光沉沉的视线,呼吸猛然一滞。 不敢再慢悠悠地过去,晴儿连忙往房间那边跑去。 晴儿刚进屋准备,就听到一道极低的颇为阴森的声音,“把门关上。” 说实话,她很怕,却也只能应了,“好的小姐。” 苏泠月已经在桌子旁坐了下来,看着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晴儿,你知不知道哪儿能买到一些烈性毒药?” “毒药?小姐你怎么问起这个了?”顿时就想到了一个人,晴儿微微瞪大了眼,“小姐你不会是想直接毒死苏米洛吧?” “你问那么多作什么?不该你知道的你就别问!”苏泠月脸色一青,低低地呵斥了她一句。 晴儿吓得身子一缩,“晴儿知错!” “她根本就不陪活在这世上!”苏泠月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东西从哪里能买到?” “洛城没有卖这种的。”晴儿小心翼翼地说道,“但听说西戟有一座风雨楼,里面什么东西都卖,听说也卖人头,小姐要不试试直接花钱买她的人头?” “买人头?”苏泠月有些犹豫,随即马上否定道,“不行,若是他们将我买人头的消息泄露出来了,我就完了。” “这个小姐可以放心,他们若是轻易就将消息泄露了以后谁还敢找他们做这种买卖?”晴儿小声道,“再说那个是在西戟,苏米洛死了怎么也不会查到那儿去,小姐也可以彻底撇清关系啊,这不是一举多得?” 既可以撇清关系,又可以杀了苏米洛,的确正合她意! “那就这么办吧!”苏泠月咬咬牙道,“你让人把我所有的金银首饰都带去,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杀了苏米洛!” “好的小姐,我先去把李远叫来。” “去吧。”朝她摆了摆手,想到了什么,苏泠月又随即叫住了她,“等等,你刚才说那里面什么都卖,那毒药应该也买得到吧?” “当然买得到!小姐你有所不知,西戟的临城还有一个名字,就是‘毒都’,那儿可是盛产毒药的地方!” “嗯,那就好,你让人去西戟走一趟,顺便帮我多带几种毒药回来,若真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我就亲自动手,反正苏米洛非死不可!”苏泠月的面容已经严重扭曲。 她,真是恨极了苏米洛,却也是怕极了苏米洛,才会想到通过如此简单粗暴甚至是孤注一掷的方式杀了苏米洛! 而对此,此时在宫里的苏米洛还一无所觉。 …… 清冷空幽的无心殿,竹林丛生的后院里,顾长生正坐在席间,面前煮着一壶茶。 暖炉上,有薄薄的雾气自茶壶口蔓延而出,升腾而起,烟雾缭绕如江南烟雨迷蒙。 只是,在蒙蒙的热气中,顾长生冷冽如冰的眉眼似乎都不曾融化一分。 她的对面,坐着的是凤羽,还是那一身终年都不曾变过的白衣,那一副终年都不曾变过的容貌,好像从未变过,却又好像从来都不是。 顾长生在煮茶,却又不是在煮茶,她只是在闻茶,因为她看不见。 因为看不见,所握的世界就是全黑的,如她现在的人生一般,有一个闪烁的光点,却怎么也抓不住。 于是,一步错步步错,于是,一脚踏入深渊万劫不复。 茶的幽香已经愈来愈浓,轻易可以波动人的心湖。 顾长生试着去摸自己面前的茶壶,凤羽坐在一旁,只是满眼忧愁地看着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不能帮她。 然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那个滚烫的壶身时,还是像被针蜇了一般立即收回了手,良久,就再也没有有任何的动作。 就如如今的她一般,痛过以后,就再也不肯伸出手。 凤羽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很浅的一小杯,放在了她手跟前,“少主,请。” “嗯。”顾长生沉沉地应了一声,摸索着将它接过,放到嘴边浅抿了一口。 一林幽静,一林幽香。 在这无心殿里,除了凤羽,再无第二人作陪。 她们只有彼此。 可是,今天无心殿里却是来了第三个人,一个当出现又不当出现的人。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字数不够,但不想跟太晚!明天补! 再让我跟姑娘们说一声,五一快乐!不要嫌迟哈~ 084、赐婚圣旨 漫漫茶香与竹香中,只听见有女子空妙的声音响起,人未至,声已到,“轻灵求见少主。” 恍若早就料到她出现一般,顾长生抿茶的动作不停,在这氤氲着蒙蒙雾气的视线中,淡淡开口,“进来吧。” “多谢少主。”于是,人至。 明明前一瞬她还在无心殿外,下一瞬,她就已经出现在竹林之中。 还是那一身黑衣,面上也同样蒙着黑纱,完全看不清容貌。 即使在顾长生面前,她也未将面纱取下,只因,于她而言,取不取下来都是一样的。 顾长生转头“看”向她的方向,薄唇轻启,清清凉凉,不是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感叹道,“轻灵的身手好像又精进了不少。” 轻灵垂下头,“轻灵无颜面对少主,愧对少主的嘱托。” “无事,回来就回来了。”顾长生指了指旁边的空席,“先坐下吧。” “多谢少主。”轻灵也不推辞,直接在席上坐下。 “他猜到了。”顾长生冷冷淡淡地问道,“所以就让你回来了,是不是?” 恍若就是那么随意一问,一点也不期待答案。 可轻灵还是答了,答得认真,“是的,殿下与白公子交手不过三次,每一次白公子都未出全力,只是试探,可他还是猜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在意。 顾长生垂着头,良久,堪堪低叹了一句,“他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 轻灵也道,“也比少主想象中的要坚定。”语气明明异常尊敬,却又口无遮拦。 “少主走得这十日,殿下每一夜都会来无心殿看看,也不靠近,只是在外面站着,站一会儿就走了,可是每一夜都会来。” 来了只是看看,想靠近却总是不得其法,世上没有那么多的两全其美,最多的还是爱而不得,孤独守望。 他比想象中坚定,比想象中情深,所以这种人,一旦翻脸,也比想象中坚决,比想象中无情! 顾长生顿时就笑了起来,唇角微微上挑,这是这么多年凤羽第一次见到顾长生笑的如此明朗。 可是凤羽不知道,她为何要笑。 只听得顾长生染着一丝颤音的清冷嗓音似此时的雾气一般悠悠欲现,“就算再坚定也是会有放弃的那一天的,就如现在,他很聪明,没有那么坚强,不敢念念不忘。” 就如她,曾经深深爱过的那个人啊,早已经放弃她了。 当初啊,她有着多么完美的人生呢,可是到最后,她又剩下什么呢? 她爱的人恨她,爱她的背弃她,于是,什么都不剩了。 凤羽看着她,欲言又止。 门外,有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国师大人,左相大人求见。” …… 第二日清晨,米洛才堪堪苏醒,就见到窗子口有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 就在她起身穿衣的间隙,拾柒已经在窗子口来来回回地徘徊了好几个回合。 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打开房门走出来,米洛伸手摁了摁眉心,“拾柒啊,你不知道你阿姐我可是昨夜子时才睡的,这一大清早你在我房门外瞎转悠什么?” “阿姐,那个白暮清早来了定北侯府。”拾柒的语气有些怪怪的。 “白暮?”米洛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来干什么?” 拾柒眼神颇为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被她这眼神一盯,米洛顿时就清醒了一些,想到他还有答应自己的条件,米洛眼前一亮,“是不是还带了什么圣旨?” “阿姐你这么高兴干嘛?”拾柒看她的眼神更怪了,“他是带来了圣旨,不过,你要是知道那圣旨上写的是什么内容,我怕你就要哭了。” “什么?!”这时候的米洛也已经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心跳漏了一拍,“上面写的什么?不会是不好的东西吧?” 不会啊,白暮应该不会害她吧?不会吧? 她好歹在医治王上时自始至终都是全力以赴的,照顾顾离更是不用说,也算是尽心尽力,他没有必要害她的。 “好了快说吧,不用卖关子了,说说那圣旨上面写的有啥对我不利的东西,竟然把你愁成这样?” “是一道赐婚圣旨……”拾柒小心翼翼地偷瞄了她一眼,声音小小,“当今王上为你亲指的婚约……” “哈?”米洛眨眨眼,显然还没反应过来,“给我的?千真万确?” 赐婚圣旨?给她?她还会与这种玩意儿扯上关系?开什么玩笑! 米洛表示,婚约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我有点消受不来…… “千真万确,我刚才在前厅的房顶上偷听到了。”拾柒低着头,又瞄了自己阿姐几眼,心下很是重重地叹了几口气。 果然,看阿姐这吃惊样儿,若是知道被指婚的对象怕是更要跳脚了! 谁知等米洛反应过来竟然出奇地镇定,她是笑着问拾柒的,笑得露出了几颗森森白牙,“那么这次他又给我指给了谁?” 事实上在她沉默的时间她就已经想好了,被指婚还不简单,那就先接触接触呗。 只要接触时今天不小心喂他吃一点鹤顶红,明天再给他一记穿肠药呗,一次死不了就来两次,总能解决的! 米洛想的很实际,也很简单。 反正来了一个未婚夫她就毒一个,指一个死一个,最好能把那个命硬克夫的名头打出去! 反正她也不指望能在东离找个人嫁了。 然而,世事总是难料的,就如此时,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传说中的那个未婚夫竟然会是—— “是宫里的九殿下。”拾柒点点头,很是笃定道,“我听得很清楚。” 米洛已经完全石化,只剩拾柒还在那儿自顾自说道,“好像是新来的,一年前被王上亲下旨寻回,至今在宫里都没什么地位,算是其他皇子中存在感最低的,反正我对他不太了解,听说他是所有皇子中体力最弱、持久力最弱、势力最弱的三弱人士!” 稍稍抓错了重点,“持久力?你懂它是什么意思?”米洛眼神怪异地瞥了她一眼。 应该不是她想歪的那一层意思吧…… 谁知拾柒却是说的极其理所当然,“懂啊,它指的就是男人在床上的一种能力,爷教我的,但也没说的太清楚,所以我也不是特别了解啦,嘿嘿。” “你还想了解得有多清楚啊!小姑奶奶,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米洛直接要向她跪服。 所以这小妮子到底是真懂还是假懂啊,说好的女孩子的羞涩与矜持呢?都喂狗了么? 绝对就是因为池渊在跟她玩养成时把她养歪了! “哦好的,但这不是重点啊。”拾柒低低地应了一声,“重点是,这个消息已经在定北侯府传开了,苏清寒也已经将圣旨接了,阿姐你要怎么办?” “要不我们在东离再重新找个身份?”“这什么屁定北侯府,干脆让我放一把火烧了,我们走了一了百了!” 闻言,米洛直觉得好笑,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米洛简直是哭笑不得,“我说你这小脑袋瓜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还一把火烧了,王城脚下,它是你想烧就能烧的?你想的是不是太简单了!” “这不是最直接的方法么,难不成阿姐真打算嫁给那什么鬼九殿下?” 米洛挑挑眉,又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以后说话给阿姐注意点,人家再不济也是一位皇子,万一有一天人家翻身了呢?你现在就瞧不起人家,小心有一天被啪啪打脸。” “说说也不可以啊。”拾柒觉得有些委屈,随即反应了过来,“哎不对,我怎么觉得阿姐不是特别排斥嫁给他啊?莫非阿姐你见过他了?” 阿姐这反应也太奇怪了点吧,按理来说阿姐现在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就想着把自己的指婚对象给除掉么!怎么还为他说起好话了? 谁知,米洛只是白了她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我见过,而且你也见过!” 这是哪家养的这么笨的孩子啊!真的,这么笨,绝对不是她家的! “啊?”这下子轮到拾柒吃惊了,想到了什么,拾柒将眼又瞪大了一些,结结巴巴道,“难道,难道是……” “你不用怀疑,就是他。”米洛悠悠地叹了一声,“怎么样,被打脸了没?” “……”拾柒的眼睛一瞬间就亮了,“他,他真的就是九殿下?真的啊?他长得好漂亮啊,如果是他,就算没有实权也可以啊,只要看着就可以增加食欲,更别说抱着了,阿姐你捡到宝贝了。” 米洛:“……” “这下好了,阿姐嫁给他完全是阿姐赚了,他们一定是没见过九皇子长什么样儿,否则羡慕阿姐都来不及,就不会嘲笑阿姐。” 米洛:“……” 米洛的脸色已经绿的不能再绿了,然而拾柒就像毫无察觉一般,还在道,“阿姐你不知道,当时白暮宣读圣旨时众人的脸色有多精彩,又青又红又绿的,完全是不同的色儿,就连苏泠月的脸色,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 说到这儿,拾柒也很是愤慨,“当时我真想晚上偷偷遛进她的房间在她脸上刻两个字——贱人!” “噗——”真的是要被她逗乐了,米洛最终只能无奈地扶额,“好了,放心,会给你机会的,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还真要让你帮忙呢,现在不急。” “好!”拾柒重重地点了点头,许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凑到了她身边,眨巴着眼睛瞅着米洛,直把瞅得她毛骨悚然。 “怎么了?”米洛挑眉。 “阿姐啊,听说九殿下还有两个月才及冠呢,而阿姐你都已经25岁了,你说这是不是你说爷的那一个词老牛吃嫩草啊?” “屁!”米洛气得一巴掌拍她头上,一跳蹦得老高,“本宝宝永远十八岁,明明是他那头老牛吃我这棵嫩草!” 拾柒看着她直摇头,“阿姐,虽然这梦很美好,但拾柒还是想提醒阿姐一句,不要耽于梦色,阿姐会不会永远十八岁拾柒不知道,但拾柒知道,阿姐总会有年老色衰的一天的!” “……你咋不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呢!”米洛面色变得有些恶狠狠地,像是一只面露凶光的大饿狼,想把她在自己嘴里撕碎,“我看你是又想找抽了!” 真是好久都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米洛干脆和她动起手来! 出手毫不含糊,干脆果断,因为她知道,和拾柒动手不需要手下留情! 拾柒也只是笑,边笑边闪身躲着米洛的攻击,“我看阿姐现在的反应就是被踩到痛处的恼羞成怒吧。” 拾柒是谁啊,她可是职业杀手,无论是杀人的技巧还是躲闪的技巧都是极棒的,米洛与她简单地比划起来,虽然不至于落于下风,但根本就不能讨到好! 听到她的话,米洛心里的那个火啊,更是不打一处来! “池渊一整天都教了你什么有的没的啊!一天天不教你点好,净整这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什么叫被踩到痛处后的恼羞成怒!年龄什么的都是小问题好不好! 米洛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喜欢嘲笑池渊是老腊肉的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嘲笑年龄这个问题! 这是什么,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么? 米洛已经欲哭无泪,谁能告诉她这是打哪儿来的熊孩子?她不想要了,现在退货还来不来得及! “估计圣旨快到这儿了——”深呼了一口气,米洛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去去去,你一边玩去,我们下次再打!” 她的话音刚落,院外的游廊上,已经传来几道脚步声,不整齐,嘈杂不一,脚步声有点混乱,显然不只一拨人。 米洛就在院子里站定,等着他们的到来。 果然,薏院的月门方向,一个两个的人影已经进入她的视线范围。 然后她见到了好多人,见到了苏清寒,见到了苏衍身旁的随从苏青,见到了诸多姨娘。 也见到了顶着两个大大熊猫眼的——小白? 米洛眉眼一跳,心道这小白怎么变成这样了,不会真被大白打成这样了吧?然而,纵使她再好奇,现在也不能问什么。 米洛,清冷的视线在众人的身上一一掠来,觉得委实有些好笑,不就是指个婚么,也不是什么大事,至于来这么多人么! 然而,她却还是极镇定地给众人行了行礼,“米洛见过哥哥,见过诸位姨娘,见过——小白公子。” “妹妹不必多礼。”苏清寒的脸色还是极不好看的,然而也只能颇为怪异地笑笑,“哥哥今日来,是告诉妹妹一件喜事,王上亲自为妹妹定了一门亲事,是当今九皇子殿下,妹妹可高兴?” 她能说不高兴么,答案肯定是不能的,是以,米洛只能微笑道,“米洛谢王上圣恩。” 府里姨娘都上前来和她客套,嘴里都在道着喜,然谁知道她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毕竟知人不知心。 就连苏清寒也是笑,然而在米洛眼里,他笑得却是比哭更难看! 苏清寒很不想见到她,当然她也是一样,不说每每一看到他这张脸,她就想直接把鞋子扣他脸上挡住他的脸,就是这一见面就掐的那种关系突然还要假装一副兄妹情深样儿,真的很让人反胃! 所以,米洛给白故一个眼神。 她的想法很简单,要么把苏清寒带走,要么把她带走! “王上已经亲允四小姐可以在宫里常住,与九皇子殿下培养培养感情。”白故唇边还噙着笑意,上前打破了尴尬,颇为正经道,“本公子今日来,是想问问四小姐,是否愿意今日同本公子一起入宫瞧瞧?” “好。”如此,正合米洛的意! 白故带她走了,拾柒并未跟着,诸多姨娘也未跟着,送他们的是苏清寒。 苏衍不在,他就是这座府邸的当家人。 曲折迂回的游廊上,米洛随白故一起走着,远远已经看到了那座辉煌宏伟的朱红大门。 这似乎还是她第一次走这定北侯府的正门。 她恍若记得,就连当时她重新回这个地方时,府里的仆人都只是带她走的偏门,呵! 苏清寒还在断断续续与米洛说着话,说着在她进宫后需要注意一些的东西,说着在宫里不能做什么,说着要照顾好自己,说着一些“贴心”的话。 自始至终,米洛都只是懒懒地应着,苏清寒也不恼,只是絮絮叨叨地说着,像一个机器一般机械地动着,似乎并不是在同苏米洛说话。 门口,就在眼前。 苏清寒已经站到了外门的一侧。 白故与米洛一起出去时,只听到白故用一种只能让两人听到的低低的声音感叹道,“他怎么那么吵啊?絮絮叨叨地,就跟念经一样,真烦!” 闻言,米洛也是扑哧一笑。 其实她也觉得,苏清寒方才的确挺像一个老和尚在那念经的! 你要想,苏清寒的唠叨让小白都嫌弃他了,可见他是有多惹人厌! 门口已经有一辆马车在等着了,还是那辆镶着金软的马车,米洛一眼就将它认了出来,是白暮的马车。 毫无疑问,白暮就在那里面。 米洛同苏清寒说了两句话便上了马车。 白暮就在马车上,原本是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白暮便立马睁开了一双墨如幽海深蓝的眼睛。 看着他,米洛径直坐在了他的对面,森森一笑,“左相大人,你好啊。” 白故也上了马车,坐在了白暮身旁,一脸的笑,笑得眉眼弯弯,若是不看他此时那两个大熊猫眼的话,可谓是笑得春花灿烂。 白暮只是看着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姑娘可是生气了?” “你觉得呢?难道我不应该生气?”米洛冷冷地笑着,“我记得我同大人交易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约定的吧?大人单方面违反约定,你觉得我应该用哪种态度对待大人呢?” 这才是目前最让她焦头烂额的事。 她本来想着指就指了,反正很好解决,人若是坏一点的就直接解决,好一点的就直接吓退,可若是顾离她该怎么办? 虽然她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出入宫廷的身份,可也不是要这种身份啊啊啊啊! “姑娘生气也是应该。”白暮淡淡一笑,“只是,姑娘可否先听白某解释?不是万不得已,白某也不会置殿下与姑娘于这种境地!” 米洛倏尔一笑,“好啊,如果今日大人说不出一个可以让米洛信服的理由,别怪米洛让大人一身伤地下车!” 白故只是在一旁看着好戏,似笑非笑。 “想必姑娘已经知道西戟的使者团不出两日就能抵达洛城城外了,我就不与姑娘细说了,但就在昨夜,王上收到了来自西戟使团的密函,姑娘觉得信上会有什么?” “从一月前,西戟使团将来王城的事就已经闹的沸沸扬扬,而他们所求的,早已众所周知,是为和亲,不知米洛说的可对?” “对,也不对。”白暮淡淡道,“他们所为的不是和亲,而是求亲,为西戟的溪月公主求亲。” “求亲?”米洛呵呵一笑,“米洛还是第一次听说可以为女子求亲的。” 就如同她那个时代的上门女婿吧,不过在这儿或许还要严格一点,皇子嫁入别国,这辈子或许就没有再回乡的机会了。 “的确是第一次,是东离几百年以来的第一次,来为公主谋求她的王夫,而我东离皇子,不是娶,而是嫁!” 白暮的声音微沉,凉凉的,透着一丝寒气,“那么姑娘觉得,如此屈辱之事,有哪一位皇子愿意去嫁?” 米洛抿了抿,没有接话。 的确,如他所言,在如此有着强烈男尊女卑观念的时代,如此屈辱之事,堪比毕生之耻,怕是没有一位皇子愿意去做。 只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无论是他国来求亲还是和亲,那都是外交官的事,关她什么事啊! 而白暮却还在道,“王上昨夜找了白某,就是为了商量此事,西戟与东离国力相当,本来一直相安无事,却就在两年前,西戟突然与北觞南钺两国成功结盟,孤立我东离,东离才渐渐处于了弱势,而现在,西戟来为公主求亲,东离没有拒绝的实力,所以王上的意思就是——” 到此时,米洛终于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来,“他想将殿下推出去?” “是,众所周知,在曾经的十八年里,殿下都被养在宫外,在所有皇子中,殿下没有任何的地位,没有任何的权利,甚至在宫里,除了如妃娘娘,他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亲人。” 白暮声音低低沉沉冷冷淡淡,如果仔细听,完全可以听出他话里深刻的恼意,“所以,当必须在所有皇子中选一位出嫁的人时,殿下就被理所应当地推了出去,且毫不留情!” 米洛也冷冷地笑起来,眸底泛凉。 她可是记得,昨日他还让人给顾离送了一些补血的灵药,可是记得,当她说是顾离为他献血时,他的脸上明明也有一瞬间的欣慰和感动。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情,可怜的一丁点,甚至比昙花一现还要短暂,不过一瞬。 不知怎么的,米洛突然为他心疼,不知道他有没有期待过父子亲情,但被至亲之人毫不留情地伤害,终是不可原谅的。 听着他的话,米洛直觉得胸口郁积的闷气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反而愈积愈多,浓浓的,密密的,盘旋在她的心口,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只是,这种闷气不是因为那一纸婚约,而是因为白暮的话,因为顾离。 她还有一个疑问。 “既是如此,王上又为何重新为殿下指定婚约呢?如此一来,‘出嫁’联姻的那一位皇子不就没有了着落?” “因为在王上接到那封密函之前,它已经到了我的手。” “我看到了,所以我很气愤,殿下没有亲人,可是有我们,殿下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殿下身上!” “那封信我没有拦下,因为我知道只要我阻止不了西戟使团进入洛城,我就改变不了最后的结局,可是我知道,有一个人可以。”米洛点点头,表示了然,“是国师顾长生。” “是,只有她可以,因为即使每一个帝王都有着一个通性性格多疑,可是他对国师的话向来都是深信不疑,所以,我求了她。” 白暮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我免了殿下的危机,却也给殿下安了天煞之命,而姑娘,便是克制殿下天煞之命的贵人。” ------题外话------ 还有更新,姑娘们可以明早来看,补字数!啊啊啊啊,求快点过审 085、撩妹大法好【补】 他有天煞之命,她是他命中的贵人,两人在一起就是天作之合,不在一起就是祸国殃民。 顾离一旦有了婚约,自然就不能“嫁”去西戟了,不得不说,他这借口找的确实不错。 再者有传说中料事如神算无遗策的国师大人亲自开口,真是让人想不信都难! 而这一切的安排,让米洛也不得不一叹,他这一招果然玩的精妙! “其实说来还是我们对不起姑娘,只是殿下对此事毫不知情,就连赐婚的事他都暂未知晓,还望姑娘可以不计前嫌地继续照顾殿下,白某感激不尽。” 白暮微微垂首,额前的碎发掩住了他的眸,语调沉稳而客气,“至于婚约的事,姑娘也可以不必当真,我知道姑娘不会在洛城久留,殿下也不会,到时两人分别,婚约自然作废,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至此,如果姑娘还有任何不满,今日,白某任姑娘处置!” 至此,他把她扯进来的原因也说了,后路也帮她想好了,她还能说什么,呵呵,和白暮这样的人啊做朋友,果然很幸福。 只是,就这么算了也太便宜他了,她虽然不想把顾离怎么样,但让她这么容易地放过一个可以整整白暮的机会显然也不太可能! “大人说任我处置,此话当真?”米洛微微笑了笑,一脸深意,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漾着满是快要化成水的笑意。 “那是自然。”白暮肯定道,“白某一向说话算话!” 然而到最后他才知道,一句说话算话,做起来有多难! 一旁看好戏的白故听到他这一句话也是眼前一亮。 他就知道,小洛子是不会让人失望的! 果然,只听得米洛淡淡道,“那好,我的处置很简单,就是殿下可有听说苜莲这种东西?” 明显一怔,反应了好一会儿白暮才微微颔首,缓缓道,“听说过,其花至香就连它结的果都带了一丝沁人心脾的幽香,可是苜莲子却是味至苦,同黄连之苦较之十倍有余!” 米洛只是凉凉一笑,“大人果然见多识广!想必也知道它只在南钺生长,只是大人恐怕还有所不知,米洛不巧就在几日前得到了十颗苜莲子,还将它做成了药丸。” 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一粒放于了两人面前,米洛才不疾不徐道,“其实这东西也没有什么功效,就是苦而已,想必大人应该不介意将它吃下去吧?毕竟米洛可就只有一个要求,想必大人也不舍得打自己的脸吧。” 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颗白色小药丸,白暮暗叹了一声不妙,却也只能将它接下了。 他没有吃过苜莲子,就连他知道苜莲子还是因为殿下经常在吃的那味药。 因为那味令殿下都不想再提的药粒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就有苜莲子。 就连尝不出一般味道的殿下都能被它深深苦到,可见它是得有多苦! 而现下,他却是要将它吃下! 白暮面不改色地将它放进了口中,他没有给舌头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将它整颗都吞了下去。 他以为这样就不苦了,可是他不知道—— 苜莲子,不是先从口中苦,不是不在口中就不会苦了,它是先从心里苦,最后才苦到了舌头,挠心挠肺地苦,苦得舌头都打起了颤儿。 当然,这也是为何顾离要吃它的原因。 他需要用这种毁天灭地的苦感刺激他的舌头,去恢复他的味觉! 白暮的脸色已经开出了七彩花的颜色,旁边的白故却是早已憋着笑,将脸憋得通红,差点憋得了内伤! 想他平时就受白暮这厮压迫不知已经压迫了多少年了,现在终于看到他吃了瘪,虽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但不得不说还是看得很爽啊!哈哈哈哈哈! 于是,白暮一路上就没再说话,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只因它的苦性足以是舌头酸麻半个时辰。 而这半个时辰,马车也已经进了王宫。 然而,离心殿的位置太过偏僻,已经偏僻到连让马车通过的大道都没有,是以,他们只能下车自己走! 这还是第一次,苏米洛以她真正的身份和容貌进这座王宫。 不过几个时辰的时间,苏家四小姐被指给九皇子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宫廷。 更甚,不论是宫里的娘娘皇子,还是侍卫太监宫女,他们都已经知道,苏四小姐还被特许在两人成婚之前就入住宫中,可在宫里自由出入任何地方,地位堪比王上请来的贵客! 这是多么大的殊荣啊,要知道,就是连咱们的国师大人为太子殿下亲选的太子妃都没有这等殊荣啊! 是以,他们都在猜,是不是九皇子将取代三皇子的地位,荣得王上恩宠! 听说苏米洛已经入了宫,还是左相大人亲自送进宫的,难免又在宫里引起了些许波澜,他们啊,都很想去见见传说中的未来九皇妃长得是何模样呢! 可能是貌若天仙,可能是温婉可人,可能是温柔如水,总之,他们想到了很多种可能。 然而,等他们真的见到苏米洛的容貌时,才知道现实有多么的讽刺。 一脸的谄媚立马转成了惊愕,于是,众人纷纷表示,打击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娇弱的我承受不来~ 这这这——这女子是谁?怎么长得这,这般模样? 而对于众人的目瞪口呆,米洛的反应倒是极为自然的,神态自若,恬淡无波,说实话她真早就习惯了众人见到她容貌的第一反应。 只是,也只是到这时,米洛才想到一个问题,不知道白暮是咋想的,不就是胡编乱造造出一个贵人么,找谁不可以,谁得找一个她这样一个丑名在外的丑女,简直让人都怀疑他脑子里是不是有壳! 然而事实已经成这样了,米洛很随意地就转换了一下心境,大大方方地同白暮与白故往离心殿的方向去了。 清幽寂冷的离心殿,远远的,米洛就见到正坐在大殿中央打瞌睡的影清和影翎,却没有顾离。 跨过门槛走进来,米洛望了望殿内四周,也没有见到顾离那一抹冷白,挑眉问道,“影清影翎,殿下呢?不在吗?” “姐姐你们来了啊。”见到是她,还有后面走进来的白暮白故,两人连忙都从位子上起了身,只听影清软软地笑了笑,指了指身旁的椅子道,“殿下去看望如妃娘娘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姐姐先过来坐会儿。” “嗯,好。”米洛朝他们走了过去。 身后是一齐走来的白暮和白故。 而对于他们的无视加区别对待,白暮并未说什么,只因,吃了苜莲子以后,他想这一辈子都不要说话了! “呵!”只有白故冷哼了一声,强烈地表达了自己此时的很不爽,“只叫了小洛子不叫小白我,影清啊,你这是啥心理?看不起我一大老爷们?” 只是,他这一抱怨,似乎一下子就把两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去了。 只见两个人看看小白,再你看我我看看你后,良久,异口同声地惊讶问道,“小白,你两只眼睛怎么了?” 白故:“……”为什么要提这茬?! 好了,他这一辈也不想再说话了! 而殿外,有一道冷然玉白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悠悠地,缓缓地,每一个步子似乎都透着一股子慵懒劲儿,写着致命的诱惑。 并未听到有任何脚步声传来,却就在不过不经意间抬眸的一瞬间,米洛就正好对上了一道潋滟着波光笑意的眸子。 是顾离,他回来了! “不是说今日不来了么?”顾离已经走到了大殿中央,走到了她旁边,只见他突然身,俯身一只手手撑在了她身旁,离她离得那般近,笑得也是那般软,“怎么,小糯米可是想见我了?对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米洛微微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是怎么个情况?歪打正着的总裁式的撩妹*? “……今日来主要是因为事出意外。”嘴角狠狠一抽,米洛白了他一眼,“至于是不是想你这种话,还有这些了不起的动作,公子可以老实说,是谁教你的?” 一向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小白兔没人教突然就会撩妹了?她表示坚决不信,绝对有鬼! 顾离一怔,显然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种反应。 那家伙不是说了用了这招就会逗小糯米开心?然而现在看来实际似乎也没什么用啊,真是该罚! 于是,顾离并未说什么,只是用悠悠的目光扫了影清一眼,米洛就已然明白。 而感觉到自家殿下悠然视线的影清也是欲哭无泪,说好的相亲相爱呢?你这样毫无预兆地就把我卖了,我们真的还能好好做朋友么! 轻咳了两声,沉下嗓音,米洛看向影清,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以后别老在你家殿下跟前教些有的没的,教坏了你负责啊!” 她已经有了非常沉痛的历史教训,所以坚决不能像对待拾柒一样,任由别人乱教,净扯些什么有的没的,教着教着就把她教歪了,歪了就长不回来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 所以说,教儿需趁早! 而这边,完全置身事外的顾离已经在米洛身旁坐了下来,不经意的目光一下子就扫到了白故的眼睛,视线定格。 只见顾离微微一愣,下一瞬,他问出了除了白暮以外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小白,不过一夜未见,你的眼睛怎么呢?” ------题外话------ 先补了这些,明天继续补,困死了,宝宝睡了~(≧▽≦)/~ 086、不行! 整个大殿,算上影清影翎也不过六个人,顾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米洛,除了米洛,他马上就注意到了有着两个黑眼圈的白故。 而此时的顾离压根都没有想起昨日的事,彻底忘记了自己还幸灾乐祸过。 顾离看向小白时,一双蕴着水月星光的眸子都满是惊讶,“不过一夜未见,你的眼睛怎么呢?” 这种话若是别人问的话他当然可以无视,可是顾离不行,白故的胆子还没有大到可以无视自家殿下。 “……”心思稍稍一转,下一瞬,只见白故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眸子,“这个啊,就是不小心磕的。”说的面不改色,云淡风轻。 闻言,影清影翎立马都用了一种看白痴的同情眼神看向了白故。 而米洛则是直接在心里腹诽道,小白这厮说话是不是向来都不经过大脑? 她其实真的很想提醒白故,就算是糊弄人你也好歹过点脑子好伐! 而顾离此时已经抓起了一块糯米糕咬了一口,嚼着嚼着将它全都吞咽下去后,顾离才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悠悠漫漫,“不小心也能磕成这样?小白,要不你再磕一个给我看看?” 白故:“……”他能说他怕疼么! 而向来唯恐天下不乱的影清此时也很给力地插嘴道,“就是就是,小白你磕一个给我们看看呗。” 白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看向顾离,又是一脸的笑眯眯,“…这个不是我不想磕给殿下看,实在是因为它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完成的,所以,殿下未免是太过为难我了。恕小白难以办到。” “这样啊。”听着他的话,没有再说什么,顾离只是抓起一块糯米糕随手就将它递给了米洛,浅浅地笑着,“小糯米尝尝这个,特别好吃。” “啊?好。”在一旁安静看好戏的米洛万万没料到他会突然来一茬,慌忙间拿着它咬了一口。 顾离只是盯着她看,一双眼睛闪闪亮亮的,“怎么样?好吃么?” 点点头,米洛浅浅一笑,“的确挺好吃的。” “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入口便是一股清凉,吃起来更是粘香适口,米洛忍不住多咬了几口,便将整块糯米糕都吃了下去。 见此,白故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在影翎一旁坐了下来。 只要不在这个问题上再作纠缠就好。 而就在白故以为他已经放过他了刚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就见到顾离抿了一口茶后慢悠悠道,“小白,你难道不知道么,你越想糊弄我我就越想知道,所以,不要想着在我面前掩饰什么,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好奇而已。” 白故:“……” 而米洛也正好抓着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听到他的话,米洛一个没忍住就直接喷了,“噗——” 顾离的脸一黑,他的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么? “以后要记得,吃桂花糕时就不要笑了。”顾离动手轻柔拍了拍因为被桂花糕的碎碴碴呛住已经咳嗽不止的米洛的后背,清冷的声线多了一丝无奈,“虽然我不嫌弃小糯米,但总归是不好,就像这样,难受了吧?” 咳了半天总算感觉气儿顺了,米洛深呼了一口气,刚准备倒杯水喝,一个茶盏已经摆在了她面前。 米洛一愣,随即笑着接过,“谢谢公子。” 而顾离也只是腼腆一笑抿了抿唇并没有说什么。 顾离又咬了一口糯米糕,看向了白故,“好了,你现在可以直接说了。” “这个话题咱能直接跳过么?”白故扶额,“殿下若真想知道,就问大白吧,我说不出口。” 原谅这个问题他真心不想回答啊。 这样啊,顾离看向白暮。 白暮的舌头还在疼,是以他说的缓慢,然,提到这事时,他还是幽幽一笑,“这家伙昨日转移自己的宝贝,转移得急,出来时估计没注意,就正好磕我手上了。” “才不是,明明就是他要将我的宝贝全扔了,那我自然不干,就和大白过了两招,谁知他竟然真的手不留情,直接给了我两拳,那换作殿下,大白要将殿下的宝贝扔了,殿下你能同意么?”白故很是不服道。 “我同意啊,这有什么不同意的?我的宝贝就在密室,你们若是想扔随时就可以去——”顾离眨巴着眼睛轻轻一笑,“只不过,你们敢扔么?” “不敢不敢。”白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开玩笑,即使他同意了他们也不敢扔殿下的宝贝啊! 更甚,这世上怕是都没有人敢动殿下的宝贝,只因,那东西才不是什么死的可以任人拿捏,旁人就是靠近半步恐怕就立马就会去做那东西的养料! 那可是真正的玩命! 其实听顾离和白故这么说,米洛都有些好奇他们口中的宝贝到底是什么了,但到底还没有熟到这地步,纵是再好奇也只能憋着。 她能隐隐感觉到,白故口中所说的宝贝应该是他收集的眼睛,她可是记得,白故当初可是盯了她的眼睛好久的,那么由此也可推,或许顾离的宝贝也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 眼下殿下被指婚的事怕是已经人所周知,但他还是让他们将这消息先不要往离心殿这边传,而他今日就选择带苏米洛进宫,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事,因为顾离。 原本他就是想亲自来跟殿下说的,也算是请罪,毕竟是他擅自做了主张,殿下若是知道怕是少不了生气了。 所以他就找了米洛,说他自私也好,说他独断也罢,他总觉得,如果殿下知道自己指婚的对象是苏米洛时,在殿下心里应该会很容易接受才是。 可是,他没有算到殿下会在今天去探望了如妃娘娘,清心殿的如妃娘娘,顾离心里唯一的姨娘,恐怕早已知道了殿下被指婚的消息,应该不会瞒着殿下才是。 可现下,却见顾离始终反应淡淡,注意力几乎全在米洛与面前的糕点上,至此都没有往那个方向提过,弄得他心里也没有底顾离到底知不知道了。 白暮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先开口,不是直接说,而是决定先从旁侧击,“殿下,你今天去了清心殿,如妃娘娘可有告诉殿下什么好消息?” “嗯?”顾离抬眸看向他,一双眼蒙蒙地好看,还有着写着真实情绪的疑惑,“有什么好消息?姨娘昨夜念了一夜的心经方才在休憩,我便没打扰,在那儿吃了一会糕点见她还未醒我便回来了,打算晚些时候再去看看的,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么?” “是出了事,是好事也是坏事,就看殿下怎么看待了,我可以先告诉殿下。”“王上今早为殿下和苏姑娘指了婚,现在,殿下与苏姑娘算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不知殿下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什么?”顾离微微睁大眼,一张绯色的唇微微开阖,“指婚?” 明明就在昨天他才听小金说到未婚妻这个字,可是,她为什么会变成他的未婚妻? 他心心念念等着吃的小糯米竟然会变成自己的未婚妻? 顾离微微偏头看向米洛,再次确定道,“是小糯米?” 米洛挽唇,回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不显山不露水,“对,就是我。” 顾离:“……” 听到米洛的亲口承认,顾离一阵沉默,倒是影清和影翎一下子都跳了起来,一脸兴奋道,“真的啊!殿下要成家了?皇子妃还是姐姐?我好开心!” 其实米洛恨不能理解他们这一个个都是什么心态,明明顾离长得那般好看,是世界绝无仅有的美男子,说是一只白天鹅毫不夸张,而就米洛现在的这张脸,丑陋不堪,不说美,配一句世间少有的丑都不过分,偏偏他们都为他们在一起高兴! 啧啧,这就是活脱脱的女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吃到的故事啊! 这边米洛还在心里感叹,谁知下一瞬,米洛就听到了一句语气坚决地否定,“不行!” 声音清晰如斯,冷冽如斯,是顾离! 米洛:“……” 这男人是什么个意思?虽然吧,她很有自觉现在自己这个样子的确是配不上他,但好歹她也算是牺牲了自己保全了他啊,这男人有必要拒绝得这么干脆? 唇边浮起的一抹凉凉的笑,米洛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话里挑起的是十足的威胁,“即使殿下不想娶米洛,事实也成这样了,殿下就算说不愿意,怕是也已经来不及了。” 白暮白故听到自家殿下如此干脆地、可以说是毫不顾忌人家女孩子家的颜面的拒绝,也是一愣。 他们以为,殿下对苏姑娘已经足够特别了。 不说喜欢,恐怕殿下自己都不太清楚什么是喜欢,单就论,如果王上真要给殿下指婚的话,那一个人,在殿下心里,除了苏米洛都不当有第二个人才是! 是以,白故才皱着眉问道,“殿下怎么呢?我看着殿下不是挺喜欢小洛子的么?殿下不要告诉我,独独对小洛子那么好没有什么原因!” 他是完全不懂殿下的心思了。 然而,顾离是更不高兴,“……小白,不是我不愿意,你说,她若是做了我未婚妻,我可还能吃? ” “……”顿时就明白了自家殿下的心思,白故哈哈大笑,“殿下有所不知,这媳妇儿娶回家——就是用来吃的啊!” ------题外话------ 姑娘们,今天又是精工实习啦,啊啊啊,白天完全没有时间码字了,只能晚上码,我想把更新时间扣到零点过几分,所以打算先不管多少字数把时间扣过去再说,稳定了再补字数,啊啊啊啊,希望姑娘们不要打我!!!! 087、不能随便得罪女人! “……”顿时就明白了自家殿下的心思,白故哈哈大笑,“殿下有所不知,这媳妇儿娶回家——就是用来吃的啊!” 米洛:“……” 怎么觉得小白的话这么污呢?请告诉我这只是错觉! “真的?”顾离偏头看向白故,微微蹙眉,对他的话表示了质疑,“你确定不是在骗我?” “当然是真的!”白故重重地点了点头,还是一脸笑眯眯,“骗谁也不能骗殿下啊,小白可没有那个胆子。” “这样啊。”顾离唇侧撩起些许的笑意,“那……如果我不娶她也可以吃掉她么?” “……”白故低下头,瞥了一眼一旁的米洛,讪笑道,“应该……可以吧?” 米洛正巧也在看他,一脸似笑非笑。 也不知怎么了,看到她这颇具诡异的笑容,白故的身子突然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因为,他想起了今日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想起了她给白暮吃的那颗苜莲子,看着大白被整得那么惨,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惹怒她的后果,若今日真得罪了她,以后每次见到她他都得绕着走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看现在的白故就是了。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顾离便将自己的心思转移到了面前的糕点上。 反正他也就是随意问问,无论他将来娶不娶她,他现在都还没有将她下菜的打算。 现在的顾离甚至都不曾真正理解过娶妻这个词的意义,他只知道,自己讨厌所有女子的接近,却对她的靠近一点也不排斥,甚至心生欢喜。 于他而言,有她在自己身边,他就是欢喜的。 而一直沉默的米洛却是一点也不理解顾离的心思,此刻她的眉眼已经生寒,证明她很生气! 不得不说,顾离那一声脱口而出的拒绝,让她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怎么算,好歹她也是一个大义献身的人吧,虽不用那么矫情,但现在反而是白暮和白故劝着让他同意这门指婚是怎么回事? 还当着她的面谈能不能吃掉的这种问题?难不成她看起来有那么不矜持有那么恨嫁? 好吧,她承认,在容貌和身份上她的确是配不上他的,甚至在民间随意找一个女子或许都比她强,但也不用这么嫌弃她吧,又不是她死切白赖地非要贴上来的! 这男人,算是她错看他了。 甚至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归根结底,她所在意的,不过是他那一句斩钉截铁的拒绝、以及之后他漫不经心的同意而已。 甚至在他拒绝后她也曾还有那么一丝窃喜,毕竟她也挺喜欢他的,自然希望他好。 希望他将来要娶的人,是他情之所钟。 …… 白暮白故同顾离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而至始至终,关于昨夜的惊心动魄到无波无澜他都没有向顾离提起过。 说他自大也好,说他独断也罢,他总觉得,如果殿下将来真的动了凡心,愿意真心实意去娶一个女子,那个人,一定会是她,苏米洛。 两人一同离开了离心殿,却并没有再一起走。 御花园里,白故挑眉看着沐浴在阳光下却始终一身冰冷的男人,问道,“你要去找她?” 白暮淡淡道,“答应她的条件,自然要去完成。”声音无波无澜。 可旁人听不出来什么异样,但不代表白故也不知道。 似乎无论在任何时候,只要有人提起那个女人,白暮都是不正常的。 “哦。”白故点头,旋即明了的道,“原来她就是你口中那个的浅浅。” 听到那个名字,白暮的身子立马就全身紧绷了起来。 白故看着他,可以清晰地看见,眸底的流光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掉,然而他却只是笑,嗓音冰凉的想要将全世界都冰封在他心里的荒岛上。 他说,“我不认识什么浅浅。” “错了,你认识。”白故还是在笑,黑色的瞳眸深处情绪不明,“不仅认识,你还总是提起,大白,你骗不了我的。” “白故!”白暮陡然压低了嗓音,于是遍地生寒。 白故却不理他,还是缓缓道,“就在你每次醉酒后,大白,从我认识你起,你只醉过三次,可每一次你只叫了一个名字——浅浅。” 他一字一顿地说着,低迷的嗓音就像蕴着一股邪音,顷刻就将白暮的世界渲染成了满目白。 阳光似乎又强烈了一些,照在人身上却丝毫不觉得暖,白暮闭了闭眼。 他怎会,他怎会还记着那个女人! 眼前恍若有细细密密的一张网铺开盖地而来,他无处可逃,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死死握成了拳,白暮是用了自己的所有的力气的,指尖几乎要从他的手掌心抠出血来。 何必念念不忘,白暮啊,你是嫌她不够残忍,还是觉得自己不够愚蠢? 那一日,阳光暖迷,有宫女正巧从不远处经过,便见到平时一贯兄友弟恭的白家兄弟也不知是说了什么话,闹了的不欢而散。 而最终,两人甚至不再一道出宫,白暮铁青着脸去往了宫门的方向,白故则是转身去了宫廷深处。 离心殿内,就在白暮与白故走后不久,顾离也起了身,侧首看向米洛,“我再去清心殿转转,小糯米,要同我一起么?”温温软软地笑着,看在米洛眼里,几乎觉得他的笑容就像一块棉花糖。 然,她知道,这种笑容根本就是假的,说不定他就是这幅软绵绵的笑容哄骗了多少纯真少女呢! “昨夜未休息好,我想先去小憩一会儿,就不同殿下去了,可以么?”米洛挽唇,笑得礼节周到。 “当然可以,小糯米,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的。”顾离微微蹙眉,是他的错觉么?他怎么觉得小糯米生气了? 顾离抿了抿唇,将懵懂不解的目光投向了影清影翎。 然而,一旁的影清影翎也是诧异万分,“姐姐怎么对殿下说话的态度变了这般生疏了?” 那双明明蔚如深蓝的眸子半分笑意也无,米洛却还是浅笑,“没办法,这就是规矩。” 顾离垂下眸,声音微低,清凉的嗓音听不出一丝情绪,“那好吧,小糯米你先去休息吧,我先走了。” 顾离转身便要出去,还是影清先叫住了他,“殿下,你等一会儿是留在如妃娘娘那儿吃,还是会回来?” “回来吃吧,姨娘最近在斋戒,清心殿里除了好吃的糕点外应该也没什么好吃的了,那些素斋我可不爱吃。” “好嘞。”影清点头保证,“保证等殿下回来时,殿下想吃的都会见到!” “嗯。”顾离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深深地看了始终低垂着头的米洛一眼,抿抿唇,什么也没说,直接转身走了。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小糯米一定是生气了,而且还是在他的气,可她为什么要生气呢?他想不明白。 而于他现在的他而言,想不明白,便不准备想了。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他的女孩若是生气了,就该马上哄的,所幸多年以后的他终于明白,即使要用整个天下换美人一笑,也是值得的。 顾离走了,米洛便什么也未说直接进了她经常睡的那座偏殿。 留影清与影翎在大殿中央,看着她的背影一脸莫名。 米洛躺在床榻上小眯了一会儿便重新睁开了眼盯着帐顶,她睡不着,确切地说,与顾离多了一层完全可有可无的关系牵扯让她纠结了起来,而且是完全纠结得睡不着了! 落在帐顶的目光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飘忽的视线中,米洛恍若看见了她初见顾离时的那一夜光景。 恍若听见了她与顾离再见时的那一片黑暗中,他抓着她的胳膊说的那一句——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到最后,她才恍然惊觉,原来顾离已经在心中刻下了那么深的影响,甚至,于她而言,她心底的最深处,对这个世界最深的记忆,竟是他的手触碰到她脸颊时的那一点冰凉。 以及他说的那一句,我没有对她们笑过。 可他为何要对她笑得那般温软活像一只小白兔呢?她看不清。 过了好一会儿,米洛便起身下了床。 她得找点事做,不然总是这般胡思乱想,她会疯了。 而大殿中央,影清正坐在那张方玉桌旁打着盹儿,米洛出来时,便正好见到这一幕。 只是,米洛还未走近时,影清已经坐直了身子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警惕性这么高啊,米洛微微笑了笑,这个小太监还有那个影翎啊,果然都不简单。 也是,顾离身旁的人哪还有什么简单的人物,更遑论那个深不可测的主子顾离。 影清起身,看到米洛,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咧嘴笑了笑,“姐姐你醒了啊,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 “不了。”米洛看着影清,唇侧撩起一抹颇为诡异的笑,“你若是困就先回屋睡吧,今天的午膳我来做,你家殿下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特别不喜欢吃的?” “你说殿下啊。”影清嘿嘿地笑起来,心里想道,这是不是代表姐姐已经不生气了,似乎还想要专门关心殿下了呢,殿下知道了一定高兴。 影清简直都快笑成一朵花了,却还是明知故问道,“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然而,米洛只是淡笑,“以后要与殿下相处,自然要了解殿下的喜恶不是?” “这样啊,只要姐姐不是生殿下的气就好。”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然而,影清还是在他自己的臆想下笑得眉眼弯弯,梨涡深深。 “若姐姐想问殿下喜欢什么的话,那就不好说了,只要是能吃的,殿下基本上都喜欢,最喜欢就是肉了,至于特别讨厌的东西,只有一种东西,特别特别苦的,殿下一般都不碰的。” “我知道了,那我先去做饭了。”米洛点点头,转身准备去厨房,影清先叫住了她,“姐姐会一直在这儿住着么?我去给姐姐再收拾出一个房间出来吧。” “好。这一段时间我可能都会在这儿住着了。”她要住在宫里,因为她还有要找的东西,自己的救命药。 “为什么只是一段时间啊?”影清有些不解道,“姐姐不是殿下未来的王妃么?应当是永远和殿下在一起啊。” “咳咳。”米洛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她该怎样告诉他,她与顾离的婚约其实就是一种交易,不实婚约! 谁知她还未想好该怎么说时,影清自己就已经先为她找好了理由。 只见影清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傻傻地笑了笑,“我知道了,殿下是不是告诉过姐姐我们不会在王宫里久留啊,所以才说一段时间?” 闻言,米洛也只是无奈扶额。 这孩子是不是也太好骗了点。她都什么都没说呢,他就先免费帮她把后路铺好了。 然而,看见米洛此时无奈扶额的动作,他只当是她还有什么烦心的事,想了想,影清瞬间了然。 “姐姐是不是还担心到时殿下不会带姐姐走啊?”影清凑近“不过姐姐可以放心哦,殿下若是娶了姐姐,就不会辜负姐姐的。” 因为他知道,自家殿下一直最讨厌的,便是舍弃啊。 …… 一直到了顾离回了离心殿、用午膳的时候,影清才终于明白,米洛那时为何要问殿下的喜恶了。 姐姐生气了,而且是自家殿下惹生气的。 影清悠悠叹了一声,望着满桌子的素菜,一脸无可奈何。 茄汁茭白、凉拌三丝、五宝鲜蔬等,其他一盘荤菜都没有,就连那唯一一盘辣子鸡……也是素的! 殿下太可怜了,影清看向顾离的目光里已经装满了同情。 他该早点提醒殿下一句的,不能随便得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掌握着他吃食大权的女人! 就连顾离望着面前食物,也不知如何动筷。 面前一道道菜的菜色虽然看起来极度明艳,闻起来也特别的香,可只要一看着这其中没有一点他想吃的肉时,任何食物在他眼中就彻底失去它原有的颜色,再让他提不起任何食欲。 “公子怎么一直不动筷子?”米洛轻描淡写的声线传入耳膜,“是饭菜不合胃口么?” “不是。”顾离轻叹一声,复又看向影清,轻挑眉梢,眸底微寒,“殿里又没有肉了么?你为何不说?” 在他印象中,这一月来,这已经是第几次发生这种情况了?看来上次罚他只吃豆腐只罚了几天并没有罚够啊。 顾离已经有准备起身的意向,影清忙闭着眼睛道,“不是我的主意,殿下不能怪我!” “是我的主意。”一道声音插入,米洛的声线蕴着慢条斯理,顾离望向米洛,只听得她继续道,“我们现在用膳,要讲究营养均衡,公子多吃甜食,又偏好肉食,对其他维生素的摄入完全不均衡,这样对身体很不好,所以公子,你以后要多吃一点口味偏淡的食物,多忌口……” 米洛吧啦吧啦地说了一大串,然而,不说顾离,便是影清,也仅仅只是听懂了几种几句话而已。 但顾离已经明白,眼下这桌素菜全席,就是小糯米的主意,这就够了! 只是,精致的眉眼之间落下一片郁色,半晌,顾离才道,“可是小糯米,我喜欢吃肉。” 米洛闻言,垂下眸,只是作出了一副哀伤的模样,“殿下果然已经不喜欢米洛做的菜了。”谁也没有看清,她那好似星辰耀月的眸光中翩跹浮动的笑意。 顾离:“……” 原来,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小糯米! 顾离黑色瞳眸间划过一丝无奈之色,还是伸手拿起了筷子,“没,没有,只要小糯米做的我都喜欢,吃吧。” 影清看着眼前这一幕,眸底深处随即闪过一片欣喜之色。 果然姐姐还是镇得住自家殿下,要知道,这还是他跟了殿下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看见殿下在吃的这一方面因为一个人而迁就让步啊! 对他的表现比较满意,米洛眸底深处的那抹最深的郁色终于渐渐消散。 见顾离拿着筷子已经吃了起来,米洛也拿起了筷子。 反正这些,她对吃食没有什么特别的,也不用太讲究,这些素菜于她而言,正好。 米洛夹了一块茭白放进了嘴里。 嗯?……什么鬼?! “姐姐?”只听影清一声惊呼。 然后,下一瞬,顾离正夹着一筷子三丝放进碗里,就惊见米洛突然弯下腰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顾离一愣,旋即放下了筷子,移到了她身旁,“怎么呢?” 见米洛的脸色已经黑的看不清情绪了,顾离忙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到了她嘴边,“喝水漱漱口。” 米洛喝水漱了口,片刻,面色才好了一些。 稍稍坐直了身子,米洛看着自己跟前的那一盘茄汁茭白,简直无法言语。 这这这——她坚决不承认这一道咸得令人发指、令人欲哭无泪的菜是她做的! 天知道她在做这一盘菜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啊! 再瞧瞧已经吃了小半碗饭却自始至终都面不改色的顾离,米洛稳了稳心神,指着他刚夹的那一盘凉拌三丝,狠吞了一口唾沫,“它还好吃吧?” 想必三丝还正常吧? 顾离重重地点了点头,笑的有些腼腆,“好吃啊。” 得到了顾离的亲口称赞,米洛才很放心地也夹了一筷子三丝放入了口中。 然而,下一瞬—— ------题外话------ 经历了一次丢稿事件,宝宝三天就不想说话了,让我重新再码一遍,我想屎啊啊啊啊啊! 088、你属狼的啊? 下一瞬,只见米洛弯腰再次吐了起来。 顾离又是一惊,“小糯米。”他不懂,她今日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菜有问题么? 再给她递了一杯茶,顾离边顺着她的背,边抬头蹙着眉看向了影清,“你尝尝。” 一旁的影清脸色也是惊讶万分,忙拿着一双多余的筷子夹了一口菜轻尝了一口。 只是,影清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米洛已经抬头看着顾离,一张脸色已经黑的可以吓人了。 这边影清也将尝的东西全部吐了出去 米洛瞥了影清一眼,夹起了一筷子三丝,冷冷地看向顾离,“你确定它好吃?加了将近一罐盐的凉拌三丝你竟然给我说好吃?逗我么你?你就是想故意报复我是吧?” 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可恶?!她虽然只给他做了一桌子素菜,但好歹不是整得不是太过分吧?! 这一桌菜就是意外,若不是她在做菜时心里还在想着他的事,她会把这一桌菜做成这样?!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会装!就为了骗她也吃那一口菜,竟然可以装得这么淡定面不改色,还真是小看了他的演技,堪称影帝级别的演技派! “……”听到她的话,顾离也是一愣,加了将近一罐盐后的三丝是什么味道?他吃不出来啊。 顾离指了指自己跟前的那道凉拌三丝,小心翼翼地问道,“它很难吃么?” “还装?!”米洛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它难不难吃你吃不出来啊!” 顾离狠狠地被噎了一下,“我——” 闻言,影清忙上前一步替顾离解释道,“姐姐,你不要怪殿下。” 顿了顿,影清瞥了顾离一眼才咬着牙补充道,“殿下对一般的菜都尝不出味道,除非太过辛辣或苦,否则殿下是尝不出来的。” 米洛一愣,“你说什么?” 什么叫尝不出来味道? 米洛恍然想起似乎每一次影清提到顾离对菜的要求就是菜色和香味,所以,股咯其实根本就吃不出这些东西的味道? 为何他每次都能做出一副极好吃的模样? 而她竟然还有点心疼。 呵! 米洛唇侧噙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眸光流转之间充斥着讥诮,“所以顾离,这段时间你到底在装什么呢?” 下一瞬,只见她沉下容颜,不过抬手的瞬间,便将手里的茶杯砸了出去。 “骗我说你很喜欢,每次我给你做饭你都装出了一副它很好吃的样子,顾离,是不是每次见我看着你喜欢我做的东西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 低头看着地上凌乱散落的茶叶,眸中的眸光悉数沉寂下去,顾离绷了绷绯色渐白的唇角,启唇,“小糯米,你不该这样的。” “那我该如何?公子要不要教教我?”米洛浅笑,“当然,或许殿下也可以罚我,或者将我从这里赶出去都行,毕竟这儿不是你最大么?” “对不起——”顾离上前,试图去握她的指尖,“小糯米,你别生气。” 米洛却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拂开了他的手,“你对不起我什么啊,殿下,耍人这么好玩,想必殿下玩的很开心吧?能逗殿下开心我也很开心呢,真是荣幸之至!” “小糯米,你不要这样。”顾离有些急,急的一双眼睛都快红了,可她就是不听他的解释。 “殿下把米洛当做什么呢?你就是一个谜,我好像也没什么立场来要求你告诉我什么,原本就是假的,但这第一天就闹得这么不愉快我也是没想到,既然不能和平共处,那么是不是代表,这场婚约现在就可以作罢了?” 话落的下一瞬,米洛才明白,就在前一秒,她似乎都在期待与他相处的,甚至她差点就要当真了。 哦,不对,貌似她现在连计较的资格都没有呢!米洛笑得有些讽刺,是在讽刺自己的胡思乱想。 “不可以,你是我的!小糯米你不要我了么?”很坚定地拒绝,顾离眨眨眼,澄净如水的瞳眸已经渐渐转的幽深,喧嚣着可以覆天灭地的黑色。 她不要他了么?她怎么可以不要他! 影清直直地看着顾离的眼睛,心里咯噔了一声,上前了几步,“殿下?殿下?殿下你冷静一下。” 一瞬黑一瞬白一瞬红,看着顾离的瞳眸的颜色竟然开始闪变起来,米洛愣了愣,“你——” 她想问他怎么了,甚至在那一瞬她想要跟他说她收回开始的话,然而她的话还没出口,顾离已经转身。 “影清,收拾一下。”顾离冷着声音,恍若变成了另一个人,直接进了内殿,“没有本殿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离开离心殿。” 而这个任何人,指的不过一个苏米洛罢了。 “殿下的话想必姐姐已经听清楚了,殿下不让姐姐走,今日姐姐就走不出离心殿半步,若是不信姐姐可以试试。” 影清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面上半点笑意也无,语气淡淡地平述着一件事实,“殿下鲜少真正动怒,而姐姐,你是第一人,惹着殿下动怒,却还能活下来的第一人。” …… 夜凉如水,沉月如寂。 一若平时寂静的无心殿在此时却是亮如白昼。 内殿中央摆着一座长案,白暮与顾长生正分坐长案两侧。 在他们面前摆着是满满一案的玉液,很明显,两人等会儿是要喝酒的。 顾长生今日不曾蒙纱,却是戴了一整片银面,白暮还是那一身黑色,不减肃杀。 “长生蒙面与大人饮酒,大人可否介意?当然,若是大人介意的话,长生也可以卸下面具同大人一见。” “除非国师大人自愿,谁也没有权利可以让国师大人免纱,包括当今王上,白某怎敢介意?” “呵呵,长生容貌丑陋,未免污了大人的眼,不摘也罢。”伸手摸向案上的玉液,顾长生淡淡道,“长生来为左相大人满上一杯。” 白暮没有动,只是盯着她纤白的手,眸色无波。 摸到了案上的酒盅和酒杯,顾长生倾斜着倒酒,酒盅的口并没有对齐酒杯,酒基本全洒在了桌面上,她却还是在倒,就像丝毫未察觉到酒是倒在了桌案上一般。 良久,白暮伸手摁住了她的手,嗓音淡淡,“我来吧。” 拿过了她手里的酒盅,满上了一杯酒交到了她手上,白暮给自己也满了一杯,一饮而尽。 饮罢,白暮才淡淡道,“这是第一杯,国师大人,白某只陪你喝五杯。” 这是她的条件,也是他的底线。 他还记得,曾经的那个姑娘只能喝五杯,再多喝一口就会醉。 他知道她喝醉后就喜欢傻笑,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说自己小时候爬了哪家的树、偷了哪家的果子或是又碰到了什么好玩的人。 他还记得她最后陪他喝酒那一日,她抱着他不让离开,在他身下哭了一晚上。 然后,在第二日,她就消失了。 他的姑娘消失在了那个冬日,死了。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只是,仰头一杯一杯地灌着酒。 顷刻之间,已经有几杯酒下肚,眼下只剩下这最后一杯酒,顾长生不再同开始几杯那般一饮而尽,而是先浅抿了一口,“喝完这最后一杯,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白暮的面色已然冷下来,起了身,“答应国师大人的,白暮已经做到,时不早,白某就先行告辞了。” “暮哥哥,可不可以再陪浅浅喝一杯?就喝一杯。”顾长生竖着一根手指微微笑了笑。 纯净、清澈、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像极了他曾经的故人。 也因着她这句话,白暮已经彻底怔愣在了原地。 而顾长生就在这时也起了身。 她在往他的方向走,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身子有些歪斜,走路都有些不稳。 她看不见,明明这是在自己的地方,原本她应该算是极熟悉了,却还是在她往白暮身边走时,顾长生被长案的一角给绊倒,好巧不巧地直接扑进了白暮的怀里。 白暮一时不察便被她扑了个满怀,至于到底是不是一时不察又有谁知道呢! 感受到了怀里的温度,白暮细长而卷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顾长生也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她想,就让她呆得久一点,只久一点,就好。 白暮你知不知道,我想和你喝酒是假,想醉你怀里才是真。 昏黄油灯光下,两人交叠的身影愈发孤峭。 那一夜的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两人再次的拥抱,竟已隔了六年的时光。 良久,白暮才似笑非笑地垂着眸,语气讥诮,“顾长生,你闹够了没有?” 他叫她顾长生,是的,她只是顾长生。 顾长生瞬间清醒,猛地推开他,力气之大,甚至都让他后退了几步,而顾长生则是扑在了摆满玉液的长案上。 玉液泼洒一桌,全部染在了她的月袍上。 没有起身,偏过头,她甚至不再看他,“够了,你走吧。” 而白暮的手心此时已经濡湿一片,他却只是道,“白某告辞。” 不过顷刻,已经人走茶凉,屋子静得连她的呼吸声似乎都能清晰入耳,顾长生手里还握着那个酒杯,指尖已经捏得泛了白。 周身一片狼狈,一片冰凉,她却只是笑。 如此也好,瞎了眼睛、毁了容貌、多了十九道伤疤的我,你不记得也罢。 …… 米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白日的事她仔细想了想,就是她反应太激烈了而已,不过就是生气他将什么事都瞒着她,其实想想她也有很多事瞒着他不是? 那么,明日便先道歉好了,他应该不会计较吧? 想着想着,米洛的视线便渐渐飘忽了起来,待她终于快要睡着时,便觉得一抹熟悉的幽香在自己的鼻翼间流窜,淡淡地,挥之不去。 睁开眼,眯成一条缝的视线里出现的便是一双墨黑中泛着猩红的瞳眸,她怔住,旋即皱眉,这男人大晚上不睡觉,过来吓什么人! 顾离就站在她的床榻边,不再是那一身白,而是彻底的黑色。 蒙蒙的黑暗中,她几乎看不清他瘦削的身形,看不清他如画的眉眼,她独独能看清的,只有他的眼睛。 那一双不再澄净而是染着世间至黑至红的瞳眸,明明与白日的顾离全然不同,她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他,顾离。 米洛掀开被褥想要起身,顾离却陡然一个翻身便上了床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霎时间手臂一痛,有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耳侧,覆上她的脸颊的手指却是彻骨的冰凉。 米洛想要离他远一点,至少不能在这般危险的境地下毫无动作,她已经受不住他此时冰冷无波的目光。 或许任何人面对他此时的目光,都会受不住,在这种好似夹杂着碎天裂地一般的杀伐之感下,所掠之地顷刻荒芜,寸草不生,好像连呼都困难了一些。 顾离微微低头,看着她,眸底深处的流光愈隐愈现,一声“我好喜欢你”如同来自地狱的缥缈空音,明明算是一种*,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在空气中几乎可以归于无声无息。 “顾离你先起开,我们下去谈。”米洛直直地盯着他,她现在很冷静,甚至算不上生气,听到那一句真假难辨的“我好喜欢你”,心思复杂得甚至连她自己都看不懂自己。 动了动身子试图起身,才发现平日里看起来就像一只小白兔的顾离力气竟然大得惊人!她拼尽全力的挣扎却终究力气却不曾撼动男人半分。 顾离伸手扣住了她的一只手,月光隐隐密密洒进来,两人隔得这般近,米洛看着他,还是那副精致的眉眼,却再不见那眉眼间的半分温软。 顾离低头咬着牙恶狠狠道,“不要动,再动我咬死你!” 她的确不应该再动了,可是此时这种情况,米洛怎么会听,偏过头不再看他,用另一只手臂狠狠抵着他愈压愈下的身子,她强自镇定的声音里还透着一丝颤抖,“顾离,你又在发什么疯!起开!” 然而,话音刚落,米洛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男人的起身。 下一瞬,米洛便惊觉脖颈一侧猛然一痛,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男人的唇齿已经嵌入她的肌肤里。 顾离已经埋下头,像一匹觅食的恶狼,狠狠啃咬着她,而且是如野兽般的啃咬。 “顾离,你属狼的啊,竟然咬人!”米洛抬脚想要将他踹开,顾离却就像知道她的动作一般,先压住了她的腿,整个身子都覆了上来。 真正的顾离不应该是这样的,就算平日里的都是他的伪装,他真正的样子也不该是这样的。 眸色一瞬黑一瞬白一瞬红,就同白日里那般。 她记得那时影清很紧张地让他冷静下来。 “顾离你冷静一点!”米洛已经冷静了下来,伸手去摸自己随身带的药,“顾离,再不住口,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米洛此时已经注意到顾离的不对劲了, 他若再不住口,她就只能先用药将他药倒了! 然而,她并没有出手,因为顾离已经停了下来。 月光下,他的脸色白得吓人,他只是支着身子看着她,就跟白日那时一样,瞳眸眼色瞬变,顾离身子一歪,便倒在了她的身侧, 有细碎的低沉嗓音从他的薄唇间溢出,“疼,疼,疼……” 米洛侧首,似乎有一声声的呢喃萦绕在耳边,米洛尝试动了动他的身子,试探道,“顾离?”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声破碎的呻吟,“小糯米……我好疼……” 米洛心里抽了一下,“疼?哪里疼?” 空气中有轻微的血腥味浮动,米洛抓住他的手臂想要拨开他起身看看,触手可摸的却并没有想象中那种滑腻肌肤的触感,反而像那种破碎的碎片触觉,还有一股温热黏腻的,是血。 一瞬间,腥气弥漫。 米洛心抽了一下,顿时就慌了起来,“顾离——顾离——” 许是听到动静,影清影翎两人不多久便闯了进来。 将房间的油灯全部燃亮,殿内霎时间就亮如白昼,而房间里的这一幕景象直接让两人就怔愣在了原地。 暖黄的油灯光下,他手臂上的伤口便显得更加触目惊心,肌肤已经碎裂成了大小不同的碎片,裂痕有鲜血渗出,而此时的顾离已经宛如浸泡在了一滩血水中。 床单被褥已经被他的血全部染透, 米洛慌乱地想要帮他止血,却无济于事,哽了哽,她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听到这句话,影翎一瞬间惊醒,立马转身跑了出去,只留下一句,我去找大白! 只剩影清还呆在原地,讷讷地问了一句,“殿下晒过日光?” 米洛一怔,瞬间明白他问这句话的用意,瞪大了眼反问道,“他难道不能晒到太阳么?” “不能。”影清抿了抿唇,眸色暗淡无光,“殿下在幼年时曾在终日无光的密室里待过十年,出来后就再见不了日光。一碰到日光他的手臂上就会起一些红疹子——” 他的话猛然一顿,后面的话不能再说了。 至少,最终的说与不说,得由殿下决定。 米洛只是看着他,不言一语。 她知道他还有话未说完。 见了日光,他的手臂上就会起一些红疹子,可又是如何,他皎白光滑的手臂会变成这般呢? 她不知道。 对于这个男人,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题外话------ 前面埋的伏笔我已经开始挖啦,啦啦啦啦,不虐吧不虐吧,哈哈哈,其实就是让大家真正了解一下咱们的男主嘛,不虐哈。至于本文所有人物及各方面的设定,都纯属虚构,完全与现实无关哈。 089、出宫,游 顾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窗子并没有打开,只有影影绰绰的光照进房间里。 可是即使只有一点光,并不耀眼,初醒来的他还是受不了。 手臂挡着眼睛挡了好长时间,顾离才转动着眼珠子,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坏境。 顾离起身,靠在床沿上坐了起来。 这不是他的寝殿,就连这张床也是他第一次躺,但是他却很熟悉,这个寝殿,有一种他熟悉的味道。 顾离准备下床,正巧寝殿外面三道脚步声响起,看向门口,便见大白和影清影翎一齐走了进来。 看到他已醒来,白暮径直向他走来,一张清新俊秀的脸上浮现微微笑意,“殿下现在感觉怎么样?” 直到他与他身后的影清影翎拉开距离,顾离才注意到他们两人手上似乎都端着一盘什么东西。 顾离立马下了床,见着自己身上穿着的黑衣时,狠狠地怔了怔。 他偏好白色,喜欢黑色的是那个人。 而他刚才竟然没注意自己身上穿的黑衣! 顾离微微蹙眉,启唇,连问了三个问题,“我怎么了?这儿是小糯米的寝殿?小糯米人呢?” “殿下没事,大抵是因为见过太阳,手臂上起了一些红疹子,身子有些虚而已,至于为什么在这,想必殿下昨夜想来同苏姑娘说说话,晕倒了罢。” “他出来了是不是?”顾离垂了垂眸,纤长细卷的眼睫在他清冷如雪的肌肤上落下一片阴影,“大白,你不用瞒我。” 关于昨夜发生的事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印象,他最后的记忆便是自己早早就睡下了,至于睡着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却是全然不记得。 似乎除了头有点疼外,他没有任何的异样,就连昨夜遍布两只手臂的触目惊心的伤口都一无所踪,一切都像一场梦。 而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便是另一个自己出来了。 沉默片刻,顾离就将自己心里的担忧问了出来,“大白,你告诉我,他有没有伤到小糯米?” 白暮微微一愣,旋即直接笑出了声。 想不到殿下还真将她放心上了。苏米洛,果然不同于一般的女人,就凭她能让殿下将她放进心里,就已经非同一般了。 “你笑什么!”顾离看着他,脸色微沉。 他就想知道小糯米现在在哪儿,有没有受伤,他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还是一旁的影清插了一句,“姐姐没有受伤,就是受了一点惊吓而已,现在正在厨房给殿下煮粥,殿下不用担心的。” “嗯。”顾离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显得有些闷闷道,“我也猜得出来,他的出现,一定会吓到她的,也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理我,昨日她好像就已经生我气了。” 白暮闻言只是笑了笑,慢条斯理道,“殿下与其在这儿想她会不会理你,何不将这药先喝下就去找她呢?有什么事殿下都可以当面问的。” “你说得对。”顾离眼前一亮,“我可以现在就去找她,她不理我也可以啊,只要我能跟她说上话就好啦。” 说着,顾离已经掠到了寝殿,身形移动速度之快,恐怕连白暮都望尘莫及。 他的身后,影清影翎同时低下头望着自己手里端着药,一脸无奈:这药怎么办…… 白暮也是一怔,他记得他是跟他说先把药喝了再去找她啊,他怎么可以将他的话选择性地忽视,还忽视得这么完美! 厨房里,米洛正在往玉罐里盛粥,便听到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偏头,她便看到走进来的顾离。 与昨夜相同的,还是那一身他极少穿过的黑衣,而此刻,他的身上已经多了一件披风,风帽压得很低,几乎将他的倾城之貌掩了大半,可是即使这般,似乎也遮挡不了他满身的风华。 取下风帽,顾离直视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小糯米。” 米洛将舀粥的玉勺放下,朝他走了过去,不言一语,她只是动作极轻地抓着他的手臂撩起了他的衣袖,眉头还紧锁着。 顾离也只是站在那里任由着她的动作,忽想到他曾问过影清的非礼一词,悠悠一叹,“小糯米,你这是非礼我!” “就这点小动作可算不上非礼。”米洛看着他手臂上的那些伤口果然如白暮所说的已经全部愈合,才彻底放了心。 “不过,我也很愿意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非礼!”米洛正说着,边扯着他的手臂迫使他弯下了身子。 下一瞬,她便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攀着他的肩,咬向了他的脖颈内侧。 不是吻,也不是舔,就是咬,如他昨夜一般,下了狠劲的啃咬! 就如被雷劈重了一般,顾离一时之间彻底愣在了原地。 倒不是因为疼,而是惊讶,因为他刚才侧首瞬间已经看见了她脖颈间一块块的黑红黑红的印子。 米洛已经松开了他,顾离却只是盯着她雪白的脖颈看,瞳眸紧缩。 “这这这——” 听着他悠然清漫的语气陡然之间紧张了起来,米洛也是一怔。 这这这,这什么? 不过转念想想,她就已然猜到他指的是什么了。 顾离是在看她的脖颈,她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想到,昨夜经过顾离疯一般地啃咬,定然已经在她脖颈间留下了不少的牙印子。 她只记得自己应该咬他一口的,算是礼尚往来,却没想到她脖颈间还会留下痕迹,而这个东西竟然就这么被她忽视掉了,甚至忘了遮挡。 这下完了,怕是白暮和影清影翎看了她这幅样子,都能猜到昨夜在他们去之前发生什么了。 米洛沉默,顾离也愈发地紧张了起来,他这一紧张,来来去去就只会说那么一句话了。 他还在道,“这这这——这是我啃的?” “闭嘴!”米洛脸一黑,“这有什么好问的,再问小心我将你扔出去!” 没想到有一天米洛也会对顾离下这种丝毫没有意义看起来却恶狠狠的话。 “哦。”顾离像是被她吓到了一般,弱弱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现在的他太过敏感脆弱,与昨夜的他太过不同,米洛上前,不由自主地摸向了他脖颈间自己留下的那个不深不浅的牙印,讷讷道,“疼不疼?” 她的指尖很暖,与他肌肤的冰凉天差地别,顾离忙退后一步捂住了那个牙印,猛烈地摇头,“不疼不疼。” 这个退后躲避的动作狠狠刺伤了她的眼睛,米洛眯了眯漂亮的眸子,声音微冷,“你怕我?” 顾离还是保持着捂的动作,却软软地笑了起来,“不,只要你不怕我就好。” “我为什么要怕你?顾离,你觉得自己很可怕吗?” “因为,这里面——”顾离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小糯米,我很可怕,他比我更可怕!” 而听到他的话,米洛的第一反应就是他在说他心里有人了。 任谁听到这句话,恐怕都会这样理解。 可是,也不知到怎么了,她好像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米洛就向他走近了两步,盯着他似水一般澄净的眸子道,“你是说,在你的身体里,还藏着另一个你么?” 顾离点点头,算是认同她的话。 米洛的眸光瞬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她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她遇到了同她一样来自异世的池渊,遇到了很多变态,竟也会遇到一个拥有双重人格的人。 而他就在她身边,与她朝夕相处,甚至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关系如此之近,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远离,而是陪伴。 “他会时常出来么?” “不会,这十几年来,他只出现过五次。” “那你知道他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出来么?”米洛问道, 顾离摇摇头,抿唇,“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每当他出现时,就会死好多人。”顾离轻轻笑了笑,“但是我也喜欢杀人,当看到想要欺辱我或我身边人的那些人死去时,我就会特别开心。” 米洛突然就想起了影清昨日说的那句话——殿下鲜少真正动怒,而姐姐,你是第一人,惹着殿下动怒,却还能活下来的第一人。 就如,即使他昨夜拼命啃咬着她的脖子,她还能感觉得出来,他也没想咬死她,甚至,在他的另一种人格里,她也是不同的。 米洛盯着他看,可以清楚地看见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坠落在他的眉间,他在说这些话时是愉悦的,丝毫不曾掩饰。 于是,看着他的笑,米洛也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没有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对,相反,她是非常赞同的。 米洛自认自己做不了什么生母牺牲自己普照世人,如果有人欺辱自己,她也会毫不留情地出手让那人彻底消失! “其实我同你也没有什么区别,一样的睚眦必报,一样的心狠手辣,若真要算起来,你若是狼,那我就为狈好了,你我狼狈为奸,一起去祸害世人!” 这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非黑即白,它还有第三种人,活在灰色空间里,亦正亦邪。 正堪好,她和他皆是这第三种人,挺适合一起去祸害人间的! 而听着她的话,顾离也显然更高兴了,连话里都漾着满满的笑意与欣喜,“一起去祸害世人?小糯米,我喜欢你这句话。” 真好,她与他想的是一样的,他们是同一种人,她不怕他,不觉得他这样的人很奇怪,就够了。 顾离突然庆幸,庆幸他将这些话毫不遮掩地说予了她听。 即使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要将这些秘密告诉她,可他就是说了,还有着意料之外的惊喜,他很庆幸! 两人很默契地对昨日发生的争吵与不愉快只字不提,一切都如心照不宣般地被自己压在了心底。 米洛走回去将最后几勺粥全部舀进了玉罐里,盖好盖子提到了手里,才重新回来拉着顾离向外殿走去。 顾离低头看着被她牵着的手,抿着唇笑了笑,一双眸子流光溢彩。 他喜欢她的靠近。 走到厨房外的屋檐下时,米洛脚步顿了顿,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把风帽戴好。” “哦好!”顾离才注意到自己高兴得竟然差点就把自己多年的习惯都给忘记了,忙准备戴上风帽。 可他现在只有一只手,如果他想戴好,就必须挣开她的手,可是他不想。 她的手很暖,他舍不得。 如此,他就更纠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他的心思,米洛松开了他的手,可就在他觉得有些失落时,只见米洛突然走到他跟前踮起脚尖,伸手帮他戴上了风帽。 仿佛就是一下子,有巨大的欣喜在顾离澄净的眸子里绽了开,宛如烟花盛世。 不远处,影清影翎正缩在树上,看着那一幕,笑得傻气直冒。 看殿下那副羞涩的小媳妇模样,完全就是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嘛。 …… 转眼又一日过去。 今日的天气出奇地不好,还未天明时,窗外就已经飘起了不小的雨。 米洛站在窗子旁边,看着窗外的雨有些出神。 墙角根,有一条细细小小的不明物体正缓缓地顺着墙角根往上爬。 等它好不容易爬到窗柩上时,米洛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它,敲了敲它的头,笑道,“小灰早上好啊。” 小灰弓起身子用它的小蛇头蹭了蹭她的指尖,她虽不能像顾离那般可以听懂它的话,却也知道它的一丝,它也在同她问好呢。 是以,米洛又笑了笑,将指腹伸到了它的跟前。 大殿里,顾离出来时,影清就可以看出来,自家殿下今日心情极好。 而且,只要遇到雨意绵绵的阴雨天,顾离的心情就会很好。 更甚,早在前一日晚上顾离就同米洛商量好了,如果今日没有太阳,他们就一起出宫去玩。 从顾离来这洛城之日起,除了夜里去找大白小白蹭些吃的,因为有太阳的原因,他几乎很少出宫甚至出殿,更遑论热闹的白日。 他还真好奇白日的街上是什么景象,想来定然热闹非凡,只要想想他就已经迫不及待出宫去玩了。 而现下这般,即使阴雨不断,他也是极其高兴了。 米洛出来时,影清已经去备马车了。 也因着离心殿的偏僻,影清只能赶着马车在宽敞的官道上等着了。 两人打着油纸伞慢慢悠悠地走着,影翎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愈往官道上走着,来往的侍卫太监和宫女也多了起来。 见到雨中相携的两人,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感叹,九皇子与他的未来王妃感情真好。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明明两个人的容貌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站在一起却偏偏出奇地相配! 不远处,影清已经打着伞在马车旁等着了。 走过去,顾离将手中的伞交给影清,顾离扶着米洛坐了进去。 他们这一次出去,只带了影清影翎两人。 顾离不喜欢陌生人靠近自己,影清便也没备车夫,自己和影翎坐在外面赶着马车。 顾离虽在宫里没有什么地位,但出入向来不受什么限制,是以,当守宫门的侍卫见到赶马车的是离心殿的两个小太监时,立马就放行了。 不多时便到了宫外,马车没有赶进闹市,而是在街边不远处的拐角就停了下来。 大抵是天公作美,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不见太阳,只是阴着天气,如此也正和米洛的意,省得打伞了。 前面,顾离已经站在一摊位前,这个摊位卖的是一些胭脂水粉。 小姑娘站在他面前,笑得羞怯,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公子要不要看看我这儿的胭脂水粉,公子若是看上哪位姑娘家,要是送盒胭脂,那姑娘一定心花怒放!” “这位是你的夫人么?”小姑娘看看米洛梳的发髻,笑了笑,“或者是公子的心上人?” “我不是。”米洛闻言只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东西他用不着,又没有心上人。” “怎会?”女孩瞪大眼,“只要是女孩子都喜欢这些东西的!” “他真的不需要,谢谢。” 正说着,便见到顾离带着影清影翎已经在一个甜水摊上坐了下来。 旁边就是一个茶棚,几个粗糙大汉正聚在茶棚里大口大口得喝着茶,聊着新奇的奇人逸事。 想着也许能听到什么好玩的事儿,米洛索性听了起来。 “异象?”忽而听到了一个词,米洛一愣。 “看样子小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那小姑娘见到咱们城东角那一棵祢树了没?那可是从咱们王城建成以前就有的,到如今已有好几百年的岁数,从未开过花,谁知一年前一夜之间竟然开了花,你说这算不算异象?” “祢树也能开花?”米洛笑了笑,“我还从未听说过!” “开了开了,开的可好看了,花苞完全张开也只有指头那么大,紫红紫红的,当时全城的人都见过,就连咱们当今王上都亲驾去见了,不过花开了三日便全落了,从此再也没开过。” “那你记得去年祢树花开是具体那一日么?” 老汉随即哈哈大笑,“这个俺记得,这种大事俺一向都记得很清楚!” 090、她势在必得! 中年大汉只略微回想了一番便想到了那个日子,笑道,“花开的那一日啊,我告诉小姑娘,就是惊蛰。” 实在是因为那一日子原本就很特殊,本是春雷鸣了几日,那一日天气的天气却突然回了暖,祢树开花,真是让人不记得都难! 得到答案,米洛也垂下眸回想了起来。 “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啊?”影清向米洛靠近了一些,小声道,“其实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大白的,他什么都知道。” “就是好奇而已。”米洛白了影清一眼,她就是坐在这儿无聊听听轶事而已,干嘛要问白暮。 看向那位中年大汉,米洛笑了笑,“我知道了,谢谢大叔。”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一日,她穿了过来,在乱葬岗醒来的那一日。 可祢树开花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难不成她之所以穿到这个世界来是因为那一日的异象? 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她其实还有回去的机会? 想到这儿,米洛的第一反应就是看向了顾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他,但就是在那一瞬,她所能想到的第一人就是他,顾离。 被盯着的顾离也是一愣,放下手中的糕点,唇侧浮现淡淡的微笑,“怎么呢?” “没什么。”米洛看了一眼街上愈来愈多的摊位、人群,轻挑眉梢,“要不再出去转转?” “好啊。”顾离的眼睛亮了亮 米洛自然也看到了他眼里瞬间亮起的浮光,觉得有些好笑,“公子,你这么爱吃,可真是太好骗了,随便一根糖葫芦就能将你骗跑了吧。” “好了走吧。”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米洛起身,看向影清,“影清付钱。” 四人出了竹棚,就继续去街上找好吃的好玩的。 顾离在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前面停下了脚步,指了指跟前一根最大串的冰糖葫芦好奇地问道,“它是什么啊?看起来红红艳艳的,是不是很好吃?” 小贩爽朗地笑了两声,打趣道,“它是冰糖葫芦,看公子这一身锦衣华服,定然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公子,怕是一般都瞧不上咱们这市井小贩卖的东西吧?” 一般的皇子甚至是贵族子弟,怕是都从未吃过市井粗食,然而,于顾离而言,无论是谁卖的,他都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有,“它好不好吃?” “当然好吃,这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很多人都喜欢。” “酸酸甜甜的?”那是一种什么味道?顾离歪歪脑袋,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糖葫芦,道了一句,“影清,我要这个。” “大哥给我来十串。”影清忙走上前,对小贩道。 “十串?”小贩笑道,“这糖葫芦虽好吃,但吃多了怕是一般人都受不了的。” 别说小贩了,就是米洛听到影清的话也是眼角直抽。 十串,一下子买十串,可真不怕把牙齿都给吃光了! 无法,米洛只得走上前,“只要三串,谢谢大哥。” 也是这大哥憨厚老实,若是稍微爱财一点的,碰上他这么财大气粗还啥都不懂的主儿,还不得乐开花了,把他们往死里骗! 继续逛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糖葫芦彻底激发了顾离对民间吃食的好奇,顾离接下来的所有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到了吃的上,开始了自己的疯狂扫食行动。 “影清,我要这个。”顾离指了指路这边的糖人,又指了指路那边的糖炒栗子,“还有那个,那个。” 米洛在后面跟着直觉得好笑,这男人根本就是一个大吃货,似乎只要一丝香味就可以勾起他所有的食欲,明明他刚刚还吃了一盘糕点和一大串糖葫芦。 就是可怜了影清影翎,就像两架自动取款机还安了自动马达,出来帮顾离跑腿的。 很快,影清英翎两人手里已经提了不少的好吃的。 而一上午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了大半,临近中午,隐隐有微弱的阳光透过浮云洒了下来。 顾离正在看着一只木鼠看得目不转睛,影清走到了米洛身旁,“姐姐,阳光出来了。” 他本可以直接提醒去顾离的,可是他却是先向米洛提醒了一下。 他想的很简单,殿下若是不听话,自有人可以管着殿下。 米洛眯着眼抬头看了看,虽瞧不见太阳,却已经能明显感觉到阳光落在人身上的温度,难免让人觉得不放心。 “你却将马车上的披风拿来。”米洛看着不远处瘦削单薄的身影,道,“我们去附近的酒楼等你。” “好的”说着就返身走了。 顾离转身正想和她说话,便见到影清离开的背影,微微挑眉,“那小子想干什么?” “去给公子拿东西去了。”米洛走到他身旁,正巧就看到了他身后摊位上摆放的一个木雕娃娃,走近了一些,低头摸了摸她的头,“这个女娃娃真可爱。” 一句话带过,轻轻松松就转移了话题。 “我也觉得。”顾离也转身看着那个女娃娃,轻轻一笑,“挺像小糯米的。” 表情很像,与她被别人踩到尾巴后的跳脚模样很像,就如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一般。 米洛却只是笑道,“不,我长得这么丑,她若是长得真像我可就完了,公子,不带你这么夸人的。” “小糯米一点也不丑,虽然我不知道小糯米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我知道绝对不会丑。”直视着米洛的眼睛,顾离稍稍压低了声音,“说实话,我也很好奇小糯米摘下面具后的模样呢。” 他这是什么意思?这么说他其实早就看出来她其实还戴了一层面具?但不管怎么说,先不能自乱了阵脚才是! 米洛眉眼跳了跳,唇角却还是牵出了强自镇定的一笑,“我摘下面具后的鬼样子殿下不是见过么,那有什么好看的!” 听着她的话,顾离只是抿唇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而是看了看米洛,就将自己的目光再次放到了女娃娃身上,“我想要她,可以么?” “当然可以。”米洛松了一口气,对着摊主道,“帮我把这个包起来了,我要了。” 买到了那个女娃娃,米洛把她给了顾离,才扬眉道,“听说这条临安街上有一家很不错的酒楼,公子要不要去吃吃看?” “好啊。”顾离唇侧挂着些许笑意,一双璀璨的眸子有些流光溢彩,“不过,我们需不需要等等影清?” “不等了,我跟他说了让他待会儿去酒楼找我们。” 路边的美食也顾不上了,三人直接向酒楼进军。 路过一个街的转角时,顾离似有若无的视线似微风一般,在那两位正在他们刚刚买过那个木雕的摊子前低头看着木雕的客人身上掠过,脸色微微沉了沉。 酒楼已经就在眼前。 顾离稍微放慢了一些,影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压着声音小声道,“殿下,后面有三只鼠辈在跟着我们。” “哦?”顾离低低笑了笑,有低沉似无声的嗓音从他的喉咙里滚了出来,“那你觉得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因为小糯米?” “多半是冲着姐姐来的,我们在宫里可没有什么仇家,有仇的也差不多全死了,又没人知道是我们做的,按说是不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的。” “不管是谁,我不喜欢有人跟着我,你去解决。”顾离的嗓音微冷,面上浮起一抹冷笑,与在米洛面前软绵绵的笑容截然不同,“记住,如果是冲我来的,就直接杀掉,如果是为了小糯米,先将一些重要的东西问出来,再将他们剁了喂猪!” “好的殿下。”影翎稍稍落到了两人后面,身形一闪,便从街道上消失了。 两人进了酒楼,酒楼掌柜的女儿马上就迎了上来,倒不是因为看出了两人身份的尊贵,纯粹就是看顾离长得好看而已。 所以说啊,有时候有高颜值也是一种负担,看他只静静站在大堂中央就几乎吸引了大堂里的所有人的目光,也就池渊那厮估计会嘚瑟死了,于其他人而言,就如顾离,而安全就是一种遭罪的负担! 她几乎不用怀疑,如果自己没有带钱,让顾离直接刷脸,那是绝对没问题! 她心中几乎已经有了一种猜想,若是顾离的身份没有那么特殊,没有那么多人保护他,就他顶着这副的高颜值容貌,怕是整天都不敢出门了,指不准有多少女土匪或女土豪想抢他回去做压寨相公呢! 女子的声音很是清丽悦耳,“这位公子要点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脂粉气儿太重,她这一靠近,顾离便皱着眉退到了米洛身后,毫不客气地冷声道,“你离我远一点儿!” 他一般都不喜欢女子身上的脂粉气儿,她身上尤其重,若不是有小糯米在身边,他怕是就要直接上脚将她踹飞了,而且是踹得越远越好! 女子身形也是一僵,还是强笑道,“公子可是不舒服?可以去楼上雅间稍事休息,就是不知你们二位想吃点什么?” 顾离只是紧紧蹙着眉,在米洛身后垂着眸,不言一语。 看顾离这种反应已然猜到了大半,米洛上前彻底挡住了顾离的身子,浅浅笑道,“我们一间雅间,至于菜色,就拿你们楼里的招牌菜看着上吧,量够四人份就行。” “好的,客官稍待,菜很快就上。”女子面色恭敬地颔首,才朝着一旁的小二扬声道,“小春,将二位客人带到二楼的雅间。” 闻言,米洛只是冷冷一笑,拉着顾离准备上楼。 对着顾离就叫公子,看着她就唤客官,她这区别对待可真是明显得很呢! “慢着!”一道豪爽的女声在门口响起,所有人循声看去,便看到一个容貌倾城的姑娘正站在门口。 女子一身黄衣,头上编着一撮小辫别到了耳后扎了一个马尾,看起来娇俏可爱,然性格却是豪爽万分,带着典型的异族风味。 而此时此刻,她的眼神则是直勾勾地盯着大堂中央那位有着天人之姿的少年,笑道,“这两位的饭钱本姑娘付了,再给这位公子上一壶你们楼里最好的酒,本姑娘请客,美人当配美酒才是!” 顾离这下子都不是简单地皱眉了,而是直接捂住了口鼻,她身上的味道,他更不喜,而且不仅是不喜,已经是恶心上了。 她身后有一股奇异的异香,幽幽淡淡的,与普通香粉的味道截然不同。 米洛离她不近,都立马闻出来了,是西戟的宫廷香,在配上前几日听白暮说过的话,已然证实了她的身份——西戟的溪月公主。 今日也真是点背到家了,好不容易带他出一趟宫,竟然就碰到了最不应该见到的溪月公主。 眼下她若是知道他是宫里的九皇子,瞧她这副对他垂涎欲滴的模样,怕是会不惜代价将他要过去,而这种情况是顾离以及她都不能容忍它大声的事情。 而他的身份自然不能让她知道,甚至需要赶紧离她远一点才是正道,以后在宫里,一切的宴会活动顾离都不能参加了,总之就是躲的越远越好,最好让今天这一面,变成她见顾离的最后一面! 是以,这一次,米洛还是选择再次挡到了顾离的前面,“姑娘好意我们心领,但是不必了,一顿饭钱而已,我们还付得起,至于美酒,我家公子不喜饮酒,更是不必,姑娘随意。” 说着米洛就直接拉着顾离上了楼。 他们的身后,司溪月身旁的一个丫头道,“公主,他们上楼了,我们怎么办?。” “我们也上楼吧。”司溪月的唇边撩起一抹玩味的笑意,看向早已呆愣的那位女子,笑道,“我要他们隔壁的雅间。” 米洛和顾离上了楼,司溪月和带的一个小丫鬟和两个随从也随之上了楼。 雅间门口,小丫鬟帮她推开了门,司溪月准备走进去,却在跨门槛时脚步一顿,转头看着一名男子道。 “阿林,你去盯着那两人,尤其是那位公子,一定要知道他是洛城的哪家大户人家的贵公子。” “是,公主。”被唤作阿林的男子脚步一拐去向了米洛与顾离在的那间雅间。 司溪月笑了笑,关上了房间的门。 什么东离的鬼皇子她都不要了,如此极品的绝世男子,当真是世间少见。与他一比,她殿里藏着的几个男宠简直连九等货色都称不上! 与他相比堪称云泥之别,他是云,高高在上,而那些男宠也是泥,低到了尘埃里! 所以管他身边那位女子是他什么人,反正只要被她看上了,就逃不掉了! 她要把他招回去做她的皇夫,管他愿不愿意,管什么破联姻,她都不管了! 对他,她势在必得! 二楼雅间,米洛与顾离两人坐下后不久影清便回来了。 将披风递给了米洛,影清也在位子上坐好了。 似乎有哪个地方有些不对劲,环顾了一下四周,影清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随即问道,“姐姐,影翎那家伙呢?遛哪儿去了?” 米洛瞥了顾离一眼,才淡淡道,“问你家殿下,我也不知道。”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那家伙就没影了,果然好身手,就是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米洛也是好奇得很! “等他回来了再说吧,他应该快回来了。”顾离只是垂着眸,声音低低道。 他一闻到那股恼人的怪味他就直泛恶心,直到现在,即使那个女人不在这儿他还是有些不舒服,仿佛那些味道还在他身边,浮浮现现! 现在的他啊,就只顾得上恶心了,可没有说话的心思。 见着他脸色有些白,却又不像是受了伤或见了阳光,就是精神怏怏的,影清小声地问米洛,挑着眉头努了努顾离的方向,“姐姐,殿下这是怎么了啊?难不成是没吃开心没吃尽兴?” 米洛倒了一杯半凉的菊花茶递给了顾离,才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方才有一只苍蝇围着你家殿下转,把他给弄恶心了。” 顿时听明白了米洛的话,影清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又是哪个不怕死的女人,不知道把自己身上的臭味洗干净了再来烦我家殿下,还真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啊!”当然,影清还不忘调侃道,“姐姐你等会儿记得给我指指是哪个女人,我非把她剁了喂猪去!” 听着他的话,米洛只是挑眉,“剁了喂猪?影清,你不看在人家是一名娇弱女子的份上饶她一命?” 影清说的很是理直气壮,“我为什么要饶她?她对殿下起了不当有的心思就是她的不对,既然她不对了,我管她是男是女,剁了就成!” 剁了就成,这还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能说出来的话吗?米洛扶额。 世间一般的“正人君子”都有一颗怜香惜玉的心,见着女人都想好好疼惜一番,剁了喂猪,我看也就顾离和他身边的人想得出来了。 “好了,这事儿咱就当它过去了,以后离那女人远点就好了,杀她是容易,就是杀了她以后所牵连的一系列后果可不是小事,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091、若来日真就方长,我必奉陪到底! 闻言,影清眨了眨眼睛,一脸笑意,“看样子,姐姐是认识那女人了。” 若是不知道她的身后背景,又何至于说出这般话。 果然—— “知道,但不认识。”只见米洛握住茶杯的手微微收紧,看向影清,“西戟此次前来招亲的溪月公主,你应该听说过吧?” “是她?”影清微微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是说他们明日才能抵达洛城么?” “大部队明日才能到,估计是那位公主自己觉得无聊先溜进城了。” 影清面色一凝,“姐姐确定她真的是溪月公主?” “确定。” “溪月公主一向行为放荡,为人没有丝毫作为女子的自觉,颇为霸道强势,且骨子里的那股风流劲儿更是完全遗传了西戟帝君,后院藏着近十位男宠,殿下不可能与那种女人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 影清紧握着拳站起来,面色阴沉,“凭她风流成名的心性,她既然已经见过殿下,定然对殿下已经存了不该有的龌龊心思,以免后来麻烦,我去将她解决!” 正说着,影清已经快要走到门口了,手正要覆上门沿。 米洛偏头看顾离完全没有说话的打算,只得扶额,“影清,你给我回来!” 影清的手一僵,转身看向米洛,面色稍缓,声音却还是冷沉,“姐姐。”与他那张唇红齿白的正太脸极为不符。 米洛只是幽幽一笑,“所以你现在是不愿意听我的话咯?” 影清往顾离那边看了一眼,正对上顾离蕴着十足十威胁意味的墨色眸子,忙灰溜溜地走了回来,“影清不敢。” 米洛沉默片刻,才道,“我们现在不能动她,她是此次前来联姻的溪月公主,她所代表的就是她身后的整个西戟,如果她在东离出了什么事,这便是给了西戟一个名正言顺出兵的理由,到时南钺北觞两国再掺和进来,整个天下都要乱了。” “现下她还不知道公子是九皇子,我们以后躲着她就是了,反正无论是国宴还是家宴殿下都极少出席,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米洛唇边撩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当然,就算无意中被她知道了咱也不怕,如今殿下有天煞之名在身,我就不信王上还敢将公子推出去!” 在一旁许久都未出声的顾离才缓缓道,“听小糯米的。” “好吧。”影清乖乖在位子坐了一会儿,又突然重新站起了身,捂着肚子弓着身子道,“姐姐殿下,我好像吃坏肚子了,肚子好疼,先出去方便一下哈。” 米洛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你不会是想偷偷溜去解决她吧?” “不是不是,是真的肚子疼。”边说着,影清面部都扭曲了起来,还像模像样地“哎哟”了几声。 而对此,米洛只想扶额,“去吧去吧。” 演戏这种事真的得看天分和个人,不是有着一副可以欺骗所有人的面孔就可以演戏的。 那就随他去吧,反正她也不想管了,甚至在她心底深处都隐隐期望那位破公主可以来一个正常死亡,这样就没人来烦他们了,省的麻烦。 然而,影清真的捂着肚子下了楼,走到后院,却就在离茅房只有两尺远的时候,突然脚步一拐,身形一掠,随即上了大堂的房顶。 这才是他此行出来的目的,解决所谓的“上面有人”。 等他再回到房间里时,桌子上已经在上菜了。 满满一桌的菜,菜色明艳,香气弥漫,看着它们、闻着它们,顾离的脸色才稍微好了一点。 只是,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啊。 顾离指节分明的手指着桌子上多出来的一壶酒,悠悠漫漫的低沉嗓音似在空气中泛滥开来,“不要它。”很坚决。 闻言,米洛只是轻飘飘地扫了桌上鹤立的那壶酒一眼,轻笑道,“影清,将它扔出去!” “好的!”影清也笑。 上菜的小二面色也是一僵,扯出了一抹难看僵硬的笑容,还想劝道,“姑娘这又是何必,那位小姐也是好意不是,万没必要——”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诶哟”给打断了。 “影清你又乱扔什么东西!”门口,赶回来的影翎看着已经滚落到一旁的酒壶,白色液体已经洒出来了大半。 低头拍了拍衣角,影翎才走进来看着影清恶狠狠道,“幸亏我躲得快,要是那什么鬼东西碰到了我的衣角,我一定要你好看!” 小二见美酒已经浪费挽救不了了,随即讪笑了两声,乖乖退了出去。 房间里,影翎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好,看着已经开始吃菜的顾离,低声道,“殿下,问出来了。” 闻言,顾离抬眸看向影翎,“是冲着谁来的?” “因为姐姐。” 米洛为顾离布菜的手一顿,放下筷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什么因为我?” 影翎看向米洛,刚想说什么,便被顾离打断了,“先吃饭吧,我不想在吃饭时讨论这么倒胃口的事。” 时机掐的刚刚好,显然是打算不告诉她瞒着她了。 既然是因为米洛,就没有让她知道的必要了,一切他都会帮她解决,不让烦事扰,不让鲜血沾。 她是他唯一的温暖,但是,他不需要她陪着自己一起下地狱! “好的殿下。”影翎看了米洛一眼,随即温和地笑道,“姐姐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他不可能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违背殿下的意愿。 然,米洛怎么会是那么好忽悠的主儿。 “公子似乎想瞒着我什么事?既然是关于我,我应该知道的权利的,殿下现在却不肯告诉我,不算有些过分?” 米洛唇侧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那股子悠淡飘忽的语气,显然是要翻脸的征兆。 顾离怎么敢惹她生气!是以,他只能认输。 “……”顾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影翎,说吧。” “跟踪我们的人是杀手,目标就是姐姐,前两日有人在西戟风雨楼里下了杀帖买姐姐的人头,被他们接下了,就准备来取姐姐的人头。” 说到这儿,影翎面色也有些凝重,语气愤慨,“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了?还对你动了杀机,不惜花重金暗戳戳地去买你的人头!” “买人头?”闻言,影清也是一愣“竟然还有人想买姐姐的人头?” 顾离冷然的眸子也是微微眯了眯,“是谁?” “问不出来。”低下头,影翎有些自责,“不能说出雇主的身份,这是每一位杀手的底线,所以,即使我想杀了他们,他们也不肯说出那位雇主的名字。” 然而,米洛听了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若说她得罪的人还真不少,苏家一家除了大夫人基本上都有仇,尤其是苏清寒和苏泠月那两人算是恨她入骨。 还有三皇子,为了当年的事不牵扯他身上去,他也很有可能想杀她灭口。 然而,她的仇人基本上都算是集中在东离了,却有人不惜跑到西戟去买她的人头,所以,她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人花了多少钱? 是以,米洛只是浅浅一笑,问道,“重金?那人花了多少银子?” “十万两黄金。” 呵,十万两黄金,的确是重金。 米洛点点头,表示自己了然。 沉默片刻,只听得米洛道,“想不到我竟然这么值钱,十万两黄金在风雨楼里下的就是黄金帖,也就意味着,只要我不死,那张杀帖就永远有效,即使有人失败了,也会有下一批杀手来取我的命,当然,前面接的都是江湖各路的杀手,风雨楼只取一部分提成,若是半年以内还是没有人能取我的命,接下来就该是风雨楼的杀手出马了。” “就是这样。”影翎点点头,“想不到风雨楼的规矩姐姐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想到了什么,影翎面上一惊,连就看米洛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难不成姐姐也去买过谁的人头?” “屁。”米洛狠狠地拍了一下影翎的头,“我在风雨楼里待过将近一年,基本上风雨楼里所有规矩我都了解,我看你知道这么多才不正常吧!再说了,一般的人我都直接动手了,还买什么人头,我那么穷!” 说完,米洛又赏了影翎两个爆栗。 “疼。”影翎抱住了自己的头,可怜兮兮道,“姐姐别打了,我知错了。” “哼。”米洛颇为傲娇地哼了一声,才重新拿起了筷子。 她其实也就是想活跃活跃气氛而已。 不过就是一张杀帖而已,万没必要将气氛搞得那么凝重。 想想池渊都曾接下自己的杀帖,碰到的也基本上都是顶尖的杀手,与他一比,这完全不算多大点儿事! 这般想着,米洛也放松了下来,准备再为顾离添点儿菜,发现他半天都没有再动筷子,只是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微拧着眉,米洛又为他夹了一块鸡块,顺带着敲了敲他的碗沿,“公子怎么不吃了?” “小糯米,以后你是不是都在危险中了?”顾离的声音有些低,听不出任何情绪。 原来是在担忧这个啊,米洛笑了笑。 “即使现在我住进了宫里,那些杀手也不会善罢甘休,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就是给公子带来一些麻烦了。” 米洛认认真真道,“不过公子放心,接了风雨楼杀帖的杀手都会遵守风雨楼的规矩,不误伤,不误杀,除非自保,他们不会伤害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哪怕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夫。” 顾离蹙起眉,然而,他还没说什么,米洛认认真真的语气就彻底让影清影翎给嫌弃了。 只听得影翎道,“姐姐你真笨,殿下才不会担心自己安危。” “就是!殿下明明担心的是姐姐,姐姐你还在那儿扯那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 这是影清。 米洛的脸黑了黑, 你们要不要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啊,你们这样我们是没法做好朋友的好伐! 然而米洛都还未来得及发火,就听得影清又提议道,“要不我们干脆就把风雨楼给全盘端了?这下不就无任何后顾之忧了?” 啥?全盘端了? “不,不行。”米洛果断否决! 她不知道顾离到底有没有这个实力,但若是真的成功了,池渊那厮绝对会满世界追杀她!这个真不能试! “我有几位重要的朋友都在风雨楼,风雨楼不能动。”米洛冷着脸,一本正经道,“各路的杀手都不足为惧,风雨楼的杀手我大多就认识,他们不会我下手的,就是麻烦点,还不至于到丢了性命的地步,所以,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许对风雨楼下手,听到了没有!” 见米洛完全是来真的,影清摸了摸头,讪笑道,“姐姐你别生气,我就随口开开玩笑而已,风雨楼可是西戟第一楼,我们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轻易就将它全盘端了。” 米洛睨了他一眼,又给顾离夹了一筷子菜,淡淡道,“轻易的确是不太可能,但难不保你们在这上面花点工夫就将它端了,总之,我就是先提醒你们一句,别乱来。” 能轻轻松松就说出把风雨楼给端了的话的人,要么就是心思极简单的人随口说说的,要么身份极复杂的人心里切切实实的打算,她更相信他们是后者! 影翎影清瞥了一眼完全无动于衷、专心吃着菜的顾离,就当是自家殿下也认同了米洛的话,随即郑重道,“姐姐放心,我们不会的。” “嗯。”米洛又给顾离夹了一块排骨。 “好咯,这样以后就有的玩了。”想起今天不过一上午就遇到的事,影清笑道,“殿下你不知道我刚刚出去也解决了一双长在房顶上的耳朵,想来是那位死月公主想知道殿下到底是什么人了。” 影翎正在夹菜的手一顿,显然跟不上他的节奏,“啥?啥公主?难不成殿下又被女人给盯上了?” 然而米洛只抠住了一个字眼,冷眼一眯,“什么叫又?” 影翎嘿嘿笑了两声,“那还是几年前的事了,一个女人想把殿下拐回去做她女儿的童养夫,想必就是那个时候给殿下心里留下了阴影,以后见到女人就直泛恶心了。” “不过影清说的那什么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都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不是给她女儿找夫婿,而是为自己招皇夫。”米洛幽幽地叹了一声。 “啊?” 想到这儿,米洛心里就更烦躁了,“好了,回去再说吧,我们快些吃,吃好了就早些回宫,现在呆在宫外心里老不踏实,若是不小心再给公子招来几朵烂桃花,那我就真该哭了!” 米洛都这么说了,接下来就是一阵的沉默,米洛又为顾离夹了一些菜。 顾离现在脸色还有些难看,也不知道是那会儿被恶心到了留下了后遗症,还是因为听到的这些槽心的事,顾离竟然难得地没有任何的食欲,他只是垂眸抿唇,绯色薄唇被他抿的有些发白。 所幸米洛还是注意到了,他虽然不会自己主动去夹菜吃,但她给他夹的菜顾离基本上都吃了。 于是,她开始专心地为顾离夹菜,就像当初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尝不出任何菜的味道一样,笑着问着他好不好吃。 尽管有什么东西已经变得同以前完全不一样,但有些东西却一直都未改变。 比如,一物降一物,比如,心甘情愿! 要知道,世间很多的退让与认输,最抵不过的不过甘愿二字啊。 …… 四人吃好了饭就直接下了楼,不过在下楼前,米洛还是亲自给他披上了披风。 眼下正值午时,已经微弱的阳光冲破云层洒落下来,难免还是会落在顾离身上。 披上披风也好,还能挡掉不少潜在的烂桃花! 米洛带着影翎去柜台处结账,影清则是陪着顾离站在了不远处。 原本就是那位姑娘提前帮他们付好钱了,眼前她又来结了一遍,怎么也说不过去,是以掌柜的根本就不愿意收,甚至连饭钱都不肯告诉他们。 无法,米洛只得冷着脸让影翎拿出了三锭银子,直接放到了柜台上,“那位姑娘付的钱就当是请在座的某几桌吃饭好了,喏,这是我们的饭钱,不用找了。” 说完,两人转身就走。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那个讨人厌的女人来帮自己结账,她若是接受了,不就算是欠了那个女人一个人情么,那以后还怎么放得开地去撕逼! 四人正准备走出酒楼,米洛突然脚步一顿,似乎察觉到了身后某一道来意不善的目光,落在了三人身后。 转头朝二楼的拐角处看去,司溪月正站在那里。 还是那抹明晃晃的黄色,代表着极其嚣张的皇室气息。 她的灼热目光正追随着顾离的冷然身影移到了酒楼外,只至消失不见。 察觉到米洛在看着自己,她先是一愣,后唇角挑起了一抹极嚣张极张扬的一笑,微动的烈焰红唇似乎在说,我们来日方长。 米洛也只给她留下了一句话,就给她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若来日真就方长,我必奉陪到底! ------题外话------ 调时间,明日更新调到0:01,以后就定下了,稳定后,我就要开始补对我欠你们的万更字数了,哇咔咔! 092、我只喜欢你!【求订阅】 街道的拐角,他们的马车就停在那里,米洛准备上车时,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影清影翎,你们俩认不认识这城里的路?” 影清道,“我认识。” “那就好。”米洛点点头,简单地安排道,“影清你来驾车,在城里多兜几个圈,影翎你去把后面的尾巴解决掉。” 没办法,她一定不能让她知道他们是宫里的人,最好让她找不到他们才好! 在宫外绕了大半个下午,确定再没有任何苍蝇蚊子在周围绕,才拐入了一条街巷里。 他们没有去王宫,而是去了左相府,这是顾离的主意,因为现下米洛已经靠在顾离身上睡着了。 不多时,一道朱红色的大门高墙已经出现在眼前。 马车在左相府的正门口停下,影清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殿下,到了。” “嗯。”只听到一声极轻的应声。 马车里,顾离轻轻推了推头靠在自己肩上睡得正香的米洛,“小糯米,醒醒,我们到了。” “嗯……”米洛睁开眼睛眨了眨,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萎靡的嗓音里还带着极重的鼻音,“怎么这么快啊。” “不快,你已经睡了将近半个时辰,再睡下去头就该疼了。”“我们先不回宫里,晚上再回吧。” “也好,夜里再回宫也安全点儿,指不定我们身边还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你了。” 顾离只是淡笑不语,拉上了头顶的风帽便牵着米洛下了马车。 与他相比,估计在暗处里盯着她的人更多,毕竟风雨楼杀帖不是任何人都下得起的。 影翎已经从暗处走了出来,“殿下,都解决好了。” “嗯,我们进去吧。”顾离率先往里面走去。 而见到这位戴着风帽、甚至看不清容貌的少年,守门的下人甚至都不敢多问一句,就忙恭敬道,“公子请。” 左相府里,一直走到府里的庭院深处,便隐隐约约听着有清灵悠漫的琴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 米洛脚步一顿。 是那一日的琴音,她第一次以耀月的身份同白暮做交易时,听到的便是这个琴音。 只不过那一日,碰巧琴弦断了,是以那个曲子她并没有听完。 这一次,她倒想看此刻正在弹琴的到底是哪一位高人! 然,她还未见到那人的真容时,便听到顾离摸着下巴悠悠感叹道,“小白的琴艺似乎又精进了不小。” 米洛稍愕,“你说正在弹琴的是小白?” 不会吧?不会是他吧?一般刻苦钻研琴艺高超的人不应该都是志趣高雅静若处子之人么?会是小白?这怎么可能! 然而,还没等她找出一百个理由去否定那人是小白时,她就看到视线开阔、波光粼粼的湖心中央,有一位白衣男子正在湖心亭里抚着琴。 而那个男子,非小白无疑。 一曲罢,琴音停。 白故起身,抱着琴转身离开,便正好看到正朝这边走过来的顾离他们四人。 只好将琴再放下,白故站在那里等着他们走过来。 见到顾离,白故顿时就作出了一副被抛弃的受伤表情,可怜兮兮的,“殿下你们怎么来了啊,不是说今日要出宫去玩么,我还以为你们玩的开心早就把我忘了呢!” 顾离瞥了白故一眼,悠漫的语气蕴着淡淡的慢条斯理,“没忘,这不就来看你了么。” 闻言,白故马上就凑到了顾离的身边,笑眯眯道,“殿下玩尽心了么?可有给小白带什么礼物呀?” “有,糖炒栗子你要么?” “要,当然要!” 顾离从影清那儿取了一包糖炒栗子递给了他,“喏,给你,挺好吃的。” 不过就是一包糖炒栗子,就足以让白故笑得眉眼弯弯。 而一旁的米洛看着这一幕,眼角直抽。 真不知道顾离是怎么结识的这些人,身边一群人包括他自己,全都算是大吃货! 几人在亭子里坐了下来,白故将糖炒栗子先放到了一边,便抚上了自己面前的那把琴,“让我为殿下弹一首。” 只是他还没开始,便又因想到了什么,看向了米洛,语气颇为傲娇道,“小洛子你也给小爷好好听啊,让你见识见识爷的厉害!” “你快弹吧你,别磨叽!”米洛白了他一眼。 说实话,每每一听到他叫自己小洛子她都想将他就地活剥了。 可是想想还是算了,没办法,她打不过他,又毒不死他,只能作罢。 琴声悠扬,转低起,琴音并不欢快,还带着一丝低糜之音,在他的琴音中,身后湖水渐渐褪去底色,好似冗沉乌云压过破破落落的村庄,所带来的是毁灭。 米洛坐在一旁,只感觉好像地动山摇了一般,四周湖水升起,甚至有愈升愈高的架势。 心里顿时明白了什么,米洛笑了笑,歪头看着白故的瞳眸中笑意愈发地明晃。 弹到最后,节奏愈发地快,就这样远远地看过去,甚至看不清他飞舞的指尖,然后琴音戛然而止,止在了它最*的部分,湖水一瞬间坠落,留下的只有声如震天的落水声和一瞬间升腾而起的蒙蒙水雾。 如此激扬的一曲,白故弹下来就跟没事人一样,足见他的功底。 “原来别人唤你小白公子不是为了将你与大白区别开来,而是对你身份的一种尊称。”米洛轻挑眉梢,“天下五公子其中之一精通琴艺、最擅以琴驭剑以音取命的公子小白,指的便是你,我说的对不对?” 有了琴,他是琴艺无双的少年琴师,没有琴,他便还是那位多话爱笑的变态小白,呵呵,果然有意思。 “小洛子果然聪明。”只见白故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从放在一旁的纸包里抓出了一个糖炒栗子扔给了她,“来,赏你一个糖炒栗子。” 就一个糖炒栗子,还说赏!这男人真的还可以再没皮没脸一点! “小白你过来,我来还你十个栗(爆)子(栗)!” “嘁,你当我傻啊,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再次凑到了顾离身旁,小白笑得很是欠扁,“殿下,我方才弹的还不错吧?” “还不错。”顾离点点头,眸中漾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随手就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个爆栗,然后,在白故微微错愕的目光中,顾离挑眉,“我代小糯米赏给你的!” 白故:“……”下一瞬,捂着脑门的白故作出了一副见鬼的表情! 见状,米洛已经哈哈大笑,给顾离比了一个大大的赞,“公子好样儿的!” 而目睹了这一切戏剧性地变化的影清影翎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完了,殿下这下真的是被姐姐带坏了! 然而,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在虐狗的顾离则是挑了挑眉,看着还一脸懵逼的白故,很理所当然地转移了话题,“大白呢?我有点事儿想找他商量一下。” 什么鬼!这话题的跳跃性是不是太大了?! 然而,他又不能反抗什么!不公平! “估计在书房吧。”白故撇撇嘴,“反正我一整天都见不着他的人,谁知道他又在忙什么呢!” 然而米洛只是用了一种“我早已看破真相”的表情看向白故,插了一句,“我看是他一整天都见不着你人吧!” 在这儿谁都知道小白公子一天到晚都没几个时辰可以安分得了好吗!比起白暮,他就是那种极度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还有疑问吗! 果然—— 一瞬间,影清和影翎都看向了米洛,猛地点头。 姐姐,你真相了! 白故:“……”所以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这女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专门来克他的么! 影翎一跃就跃上了亭子里的横栏,让胳膊垫在了头下,在横栏上躺了下去,“大白既然在府里,想必已经知道殿下来了,那我们就在这儿等他来好了,今天绕了一天,我实在不想走了。” “他已经来了。”顾离看着往这边来的黑色身影,轻轻笑着。 米洛就站在他身边,只要微微抬头,就能看到他削尖的下颌和那唇侧撩起的星星点点灿若浮星的笑意,心中突然一动。 哎,不对啊! 他说他从不对其他女人笑,也是,除了如妃娘娘和她自己,她的确没见过他对别的女子笑过。 可问题是——他老对着男人笑啊!这是不是也太不正常了点?! 想到这,米洛狠狠地抖了抖身子,深刻地觉得自己很有必要站出来拯救他于失足少年的边缘了!至少,她要帮他树立完全正确的择偶观! 世间美男子本来就少,要是都去搞基了,这世界就可以直接毁灭了好么! 是以,米洛果断地决定将顾离先拉到一边好好教导一番! 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顾离,米洛闪耀着灼灼目光的眸子里写的满是请求,“公子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顾离当然受不住她这种目光,所以,当他听到她是要和自己说几句话时,很是果断地点了点头,“好啊!” 将他拉到一边,米洛握着他冰凉的指尖,突然有了一种不想放手的冲突。 就是牵个小手而已,又不是没牵过,他应该不会介意。 这般想着,米洛索性就继续拉着他手了。 两人面对面,米洛直视着顾离的眼睛,几乎想望进他的心里去。 她的语气很认真严肃,而且是从未有过的那种严肃,“我记得我问过公子,公子是喜欢男子还是女子,那时公子没有给出答案,那么现在呢?如果我再问公子一次,公子心里可有钟情之人,公子还是作不出答案么?” 说罢,米洛就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就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甚至在她的心底深处都有一种期翼,希望他能说出她的名字,尽管她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然而,就在米洛满含深意的目光中,只见顾离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What?什么叫我不知道?这男人果然已经蠢得连自己的性向都搞不清楚了。 米洛被他的话气得简直要抓狂,“顾离你到底是真的蠢还是假的聪明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简直不想再和他站在一起,米洛松开的他的手转身准备离他远点,却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手腕一下子被人扣住。 还是那抹冰冷的触觉,凉到了骨子里,世间再不会有第二个冷如顾离的人。 那一刻,米洛甚至不由得分神想道,拥有着世间最惊凉刻骨温度的他,是否天生是生性凉薄、薄情淡爱之人呢? 然后就在她分神时,顾离却突然再次开了口,一字一句,悠悠漫漫,带着那股子早已刻进他骨子里的慵懒与冷然,在空气中迅速泛滥开来,“我不喜欢男子,也不喜欢女子,我只喜欢你,小糯米,你听清楚了么?” 米洛:“……”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清楚了。 其实她还想说,这下不仅是她听清楚了,是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快要走到湖心亭的白暮都听到了好么! 得到了米洛的点头,顾离软软一笑,便松开了米洛的手,朝白暮走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已然算是告白,就更不知道他还应该等人家女孩子的回应了。 他只知道,这是他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就好了,还有别的就不是他要想的了。 重新拉上了风帽,顾离走离了湖心亭,与白暮错身而过的瞬间,风帽下突然传出一道极轻极轻近乎于无声的声音,“你跟我来,边走边说。” 白暮随即转身跟了上去。 遥遥看着一黑一白远去的背影,其他人都留在了湖心亭里,没有任何人敢跟上去。 顾离有事想与白暮商量,却很显然,他并不想让某些人知道他们商量的是什么事。 而有些事已经不言而喻,这里的某些人自然指的是米洛! 湖心亭里,米洛重新坐回了自己方才坐过的位子。 她有一种直觉,顾离要与白暮商量的事跟自己有关,甚至极有可能是为了今日得知的杀帖那事!可是那位溪月公主呢?他会不会向白暮提到?亦或是他早就将她抛到了九霄云外根本不会提? 哎哎哎,好烦! 不想再瞎想,米洛撑着头看向同样无所事事的白故,笑道,“小白,要不你再给我弹一首曲子听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么!” 于是,再次琴音起。 …… 酒楼上房里,司溪月正坐在桌边曲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而她的脚旁,正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低着头的男子。 只见得司溪月敲桌子的手突然一顿,冷冷反问道,“什么叫把人跟丢了?” 听到她的冷声质问,男子身子瑟缩了一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实在是他们太狡猾了,属下派了五批人马二十人去追踪他们,却还是将他们跟丢了,而且在暗处似乎还有高手保护他们,属下派出去的二十人只回来了八个人,真的是已经尽力了!” “还有高手暗中保护?想必他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你再派人去查查,把洛城里所有符合条件的大户人家年轻俊美的贵族子弟列出一份名单,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属下遵命!” …… 第二日下午,由洛城东城门通往王宫主门的官道两边,已经站满了官兵。 西戟使团入京,右相大人亲迎,已经算是自王上病重以来东离久违的盛事。 而王宫里一座较偏僻的清冷寂幽的宫殿里,影清正在给顾离和米洛剥栗子。 当然,影清开始还是极安静地勤勤恳恳地剥着,但没剥多少就开始抱怨了,“以前是殿下一人,现在又多了姐姐,影清的命好苦啊,只有给别人剥栗子的份儿,根本就没有人愿意为影清剥栗子!” 抱怨完后,影清就开始偷瞄他们两人了,一双乱转的黑溜溜的眼睛好似在说——快弥补弥补我,我想吃栗子啊! 然而,顾离并不想理他,只是低头将自己盘里剥好的栗子往米洛的盘里拨了几个。 原本米洛也不想理他的,实在是被他说得烦了,才抬眸,向他射了冷飕飕的一箭,“你若是再不闭嘴,我保证你连没有剥的栗子都吃不到了!” 影清:“……” ------题外话------ 明天万更~ 093、难以周全所有的举世有双 ——你若是再不闭嘴,我保证你连没有剥的栗子都吃不到了! 这是一个稍微有点良心的人能说出来的话么? 影清摇摇头,一脸痛心,“姐姐,你变了。”变得和殿下一样喜欢采用反人类的虐待方式来虐人了! 变了?眉梢轻挑起一抹笑意,有坏坏的算计在米洛的唇角泛滥开来。 “那好,你说我是变得漂亮了还是善良了?影清你今天若是想不出五个以上的形容词来说我的好,就做好挨打的准备吧。” 敢说她变了,看来他根本还不了解她嘛,那她当然不介意让他更了解一些! 影清:“……”这就是传说中的自恋吧? 他想要抓狂了,但是他知道,想要对付殿下和姐姐这种面萌心软的人,卖萌撒娇当然是最好的方式。 只见影清立刻就瘪下了嘴,一双闪萌闪萌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殿下,你也不管管姐姐!她欺负人!” 然而顾离只是悠悠闲闲地坐在一旁,全然一副坐看好戏的姿态,说出来的话可以立马让影清吐血三升,“别吵,让她欺负尽兴了我给肉你吃。” “……”好吧,为了有肉吃我忍了! “姐姐是……”沉吟片刻,影清一个咬牙,飞快地说了五个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貌若天仙、超凡脱俗、心地善良,五个词了……够了么?” 而对此,米洛也只是扶额叹了一口气,“……够了,这次就先饶过你,下次夸人的时候记得走点心,我都长这样你都敢用这些词来形容我,你让那些真正的美女可怎么活!” 影清:“……” 好吧,其实这五个词说出来他自己都想要咬舌头了,但想想还要留着舌头去吃肉呢,他就忍了! 一包糖炒栗子终于剥完了,米洛将自己盘子里的栗子分了一半给影清,“吃吧,再别说我这个做姐姐的虐待你啊。”然后就将另一半全都倒给了顾离,“公子吃吧,我不太喜欢吃这类东西。” 闻言,顾离眨了眨眼,有幽幽的凉意从眸底深处稍稍泛起,“真的么?” “真的。”米洛点点头,用筷子夹了一个栗子喂给了顾离,笑着开玩笑,“这样也好,若是以后我们生活在一起才不会吃的打架不是?” 顾离只是定定地盯着她,嚼着栗子,直到将它嚼碎全部吞咽后才道,“不会的,我不会和小糯米抢吃的,不过小糯米得让我咬才行。” 他的小糯米啊,才是这世上最美味的点心。 然而她本来就是开玩笑,自然也当顾离是在开玩笑。 她玩笑假设的前提就是以后两个人若是生活在一起,可是她比谁都要清楚,那真的只是一个假设而已。 是以,听着顾离的话,米洛也只是笑笑,全然没把他的那句话放在心上。 不多时,耳畔便有脚步声响起,米洛抬眸看过去,影翎正从外面走进来,怀里还抱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她瞧着他,便正好对上一双比琥珀蓝还有幽蓝的眸子。 她有一种直觉,那就是那一夜顾离带的那一只黑猫,小家伙的玩伴。 只是这几日她一直都没有见过它,就将它忘记了,现在看来,它应该就是顾离养的小宠物。 只是不知道两个小家伙这几日是去哪儿皮去了,便是连小小白她都很极少见到。 影翎抱着它走过来,只是刚开始那个小东西还安安分分地窝在他怀里,一靠近顾离便立马挣扎着从影翎的怀里跳了出来,然后跳进了顾离的怀里。 顾离顺势就接住了它的小身子,把它抱在怀里,触手的是它毛茸茸的滑腻手感,感觉到小黑身体的温度,顾离轻轻笑了笑,“你怎么把它抱回来了?” 影翎只是颇为嫌弃地瞥了一眼小黑,“这家伙一点都不老实,娘娘嫌这个小家伙在她那儿太会捣乱了影响她清修,便让我将它抱回来了。” 哼,总有刁民想害朕! 听到有人在说自己的坏话,小黑当然不服气,朝着影翎“喵呜”了两声,一双幽蓝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耳朵,像是极度想把它咬下来一样。 若是常人,怕是早就被它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坏了,毕竟它那双利齿可是只需一口便能将一个人耳朵生生咬掉的。 但好在影翎早就习惯了,帮它剃毛都敢,更别说只是说一句坏话了。 影翎知道它的软肋在那儿,这个小家伙啊,虽然平时极喜欢吃耳朵,可它的罩门也在自己的耳朵上,那是一摸立马就能安静下来的软肋啊! 米洛也适时凑了过来,低头瞧着它这一身黑的发亮、柔软滑腻的皮毛,恐怕比软云花絮都要软上万分,她就好想摸。 这般想着,她便也这般做了,只是当她刚抬手向它靠近,小黑便做出了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一下子就吓得米洛重新缩回了手。 这家伙,果然跟小小白一样,颇有些丧心病狂! 见状,顾离低头摸了摸它的头,温淡的嗓音中蕴着薄薄一层的威胁意味,“小黑,你不要吓着她。” “就是,若是你把咱们未来王妃也就是你未来的女主人给吓着了,小黑,你就死定了!”影清连声附和,一副看好戏不嫌事大的模样。 而听着影翎的话,小黑睁着一双琥珀色的幽蓝眼珠子鼓溜溜地转了转,最后定格在了顾离身上,然后对着他“喵呜”了一声。 似是在说,主人,你不要我了么?它不想要什么女主人! 而这一声喵呜,米洛听不懂,顾离当然听得懂。 是以,听懂了它的话的顾离顿时就笑了。 它怎么还不明白呢,他啊,只要没有背叛,这辈子都不会舍弃任何一个人的,包括一只猫。 因为被舍弃过,所以,那种痛,他必不会再让在乎之人尝! “不是不要你。”挠了挠它的脑袋,顾离将它抱紧了一些,声音中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只是你要习惯多一个人,小黑,你不能咬她,她是我的。” 不知道怎么了,她是我的,一句话,蓦地让一向脸皮厚过城墙的米洛红了脸。 小黑垂下了头,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好半晌,才重新抬起了头,向米洛伸了伸爪子。 不是想挠她,只是在跟她打招呼,它已经接受了米洛的存在。 而看懂这一切的顾离眸中的笑意愈甚,看向米洛挑眉问道,“小糯米,你要不要抱抱它?” “我……?”米洛有些不确定地反问,“我可以么?” 她可以抱它了?不会被它咬耳朵? 虽然怕一只小动物说出去的确很丢人,但那一日,她亲眼见过小小白跳到顾婉的肩上一口就咬下了她的耳朵。 它那个小家伙的身形敏捷与牙齿尖利,让她完全不能把它当作一个正常的宠物,自然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米洛也生了惧! 可以说,没有耳朵的那种痛,她不想尝! 然,小家伙这下是铁了心地想和她搞好关系了,见米洛还颇有些犹豫,干脆二话不说地就跳到了她的腿上。 当它的爪子碰到她的身体时,米洛的身子条件反应地一僵,在那时,她甚至想要立刻将它扔开,然而影翎的声音就在那时响起,“姐姐你快抱住它啊。”吓得米洛没有将它丢开而是一下子就将它抱紧了。 直到将它抱紧,顾离看着她,还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它不会伤害你的。” 影翎笑了笑,露出了两颗萌萌哒的小虎牙,“对的,姐姐你不用怕它,殿下不让动的人它都不会伤害的,虽然这家伙有时候是挺皮的,但殿下的话它绝对听。” 影清也在这时插嘴道,“更何况是姐姐,小黑一定会喜欢姐姐的。” 米洛低头瞧着窝在她腿上懒洋洋地眯着眼的小东西,眼中倏地绽开了灿比烟花盛世的笑意。 它这算是接受她了吧? 米洛开始试着去摸它柔软的小身子和小脑袋,紧接着又去挠了挠它的爪子。 而在这个过程中,小黑至始至终都好似被人砍掉了所有扎人的刺一般,温顺得总算有个宠物的样儿了。 一下子变得不怕了,米洛顿时就起了逗弄逗弄的小心思。 而顾离时不时地看看米洛逗弄小黑的娇俏模样,也没忘还有一些正事。 “外面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使团已经进城了,约莫不用半个时辰就能进宫。” 顾离微沉下嗓音,慢条斯理地问道,“听说一起来的还有那什么公主的太傅?” “是的,那位太傅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却与溪月公主关系极不一般,这一次也是她去求西戟帝君准许他陪她前来的。” “这样啊。”顾离的眸光冷了冷,“今夜你便去替我给他与那位公主送一份大礼。” 看着顾离的眼睛,影翎瞬间了然,朗声一笑,“影翎明白。” “那国宴呢?殿下应该不打算参加吧?” 闻言,顾离看向米洛。 反正他是无所谓的,他听她的。 米洛接受他的视线,适时开口,“使团进了宫以后还要去见王上,国宴估计就安排在晚上了,待会儿王上派人来请公子,公子你就称病不去好了,想必少公子一个人也没人在意,我们就不出去找麻烦了。” “好的,姐姐。” …… 夜色沉如泼墨,整个洛城的一大片已经彻底沉寂下来,今夜的王宫却是灯火通明,丝竹之声环绕。 宏伟的大殿里,有一带着银面的白衣男子正坐在大殿一侧轻抚着琴,大殿中央还数十名舞姬随着乐曲轻盈地舞动着,一舞*。 任在座的每一位沉浸在那回旋的琴音的人,都有一种感觉,那白衣男子指尖起落间漂浮的琴音,远比那些舞姬的曼妙舞姿更震撼人心! 顾珩坐在首座之下,右手捧起酒杯浅酌了一小口,看看大殿对侧那位正在抚琴的男子,又看看坐在他身旁的面色,墨深的瞳眸里盈着的是浅浅的笑意。 五公子之一的公子小白,一手琴艺果然天下无双、无人能及。 即使同为五公子之一的夙,与他斗琴,恐怕也只有一个结果。 殿中琴音渐扬,所有的人都闭起了眼一副陶醉享受的模样,而琴音就是在这时起了一丝变化。 只听得那琴音却乍然由轻轻绵绵转为岁寒铮铮,夹杂着碎天碾地的一般的寒意,仿佛从邙山雪巅轰轰隆隆滚落而来。 在这席间,无一人说话,似乎谁都不忍打扰这琴音,所以那一声玉杯碎裂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清晰! 不过还没有人来得及去辨那声清晰的碎声出自何方时,只听一道“嘣”的声音,琴音已经骤停。 于是,众人慌忙看过去,白衣银面男子已经站起了身,嗓音淡淡,“琴弦无故断,今日怕是不能再为王上弹琴,小白告辞。” 说完,他便转了身,步履轻缓且坚定平稳地走出了宫殿。 而他的离开,竟无人敢拦! 恍若在场的人早已习惯了他如此狂妄自大目中无上的作态,包括当今王上。 就连司溪月都略有耳闻,公子小白有一规矩,琴弦断,便不再抚琴,直至他再为自己的琴配上一根最适合它的弦。 而究竟如何才算是适合,则是全凭他的心情。 现在琴弦断了,他的确再无法弹琴。 可坐在他正对侧的顾珩分明看得清楚,那琴弦是他亲手挑断的,一分一寸,用泛白的指尖,不是无故。 他不愿弹琴,便以这种决绝的方式拒绝了,与白暮比起来,他的确随心所欲得多! 刚巧,他与白暮,便都曾因为一再地的犹豫不决,硬生生地将一场爱变成了爱过。 而先前那一道碎声的来处,已经有两个太监在收拾。 司溪月微微蹙了蹙眉,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男子,再低头瞧着他已被血染透的手心,压低了声音问道,“二哥,你怎么了?” 然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从方才那个白衣男人离去的方向移开过,便是连司溪月在旁唤他都没有听到。 无法,她只得看向一旁静候的太监,“劳烦公公给我太傅哥哥的手包扎一下,多谢!” “公主言重了。”小太监哆嗦了一下身子,连忙蹲下为他处理了起来。 而那位被司溪月唤作“太傅哥哥”的男子则是紧紧扣着手心,指甲狠狠嵌进皮肉里,他面上的血色在一点点褪去。 他低下了头,所以,谁也不曾看见,他那一双冷如冰魄的眸子蕴着多大的淬了寒冰碎雪的寒。 周身仿佛一瞬间静寂,他亲耳听到,心里好像有什么碎裂了一般,好似周身覆着的不是空气而满是碎玻璃渣,只要一动就会疼。 谁能告诉他,可以弹出这般出神入化摄心夺魄的琴音,除了小白,还有没有第二人? 答案想必是没有的吧,这世间不就是那般残忍么,难以周全所有的举世有双。 所以,小白,那人是不是你……? 没有琴乐,伴舞的舞姬便也退了场,大殿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众人只见一名身穿火红广袖流仙裙的明艳女子,端着面前的酒盏站了起来,正是司溪月。 司溪月微侧了身子,朝着首座上的顾明晟遥遥一敬,笑容明艳,“王上,溪月初来乍到,理应敬王上一杯酒,溪月先干为敬!” 说完,便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了。 顾明晟望着她朗声一笑,端起了面前的酒盏,同样一饮而尽。 只是,他病重初愈,此酒又烈,顾明晟一饮而尽后便猛地咳嗽了起来。 他这一咳,一瞬间好似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司溪月就那么站着,扫了一眼大殿中面色各异的众人,等着他停止了咳嗽才浅浅笑道,“王上还要保重身体才是!” 闻言,顾明晟只是赞了一句,“溪月公主果真好酒量,不输于男儿,不愧是西戟国的巾帼女英雄。” “王上过赞。” 而司溪月还未坐下去,首座之下,顾珩也站了起来,望着她,唇角含笑,举起了酒盏,“溪月公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本宫也敬你一杯。” “太子殿下客气了。”司溪月为自己又斟了一杯,朝着顾珩豪爽一笑,随即一饮而尽。 “素闻东离善乐,今日一闻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溪月还有没有这个荣幸听太子殿下为溪月奏乐一首?” 众人脸色一变,顾珩却只是淡笑,“本宫当然愿意,只怕今日要扫公主的心了。” 只见顾珩抬起了两只手,而他那十个手指头上已经沁出丝丝的血珠。 094、他想要什么她不能给他? “那若是本宫说,公主没有这个荣幸呢?” 一句话,便莫名地让在座的每一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却也坦然了起来。 顾珩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好似一滴雪水,从雪山滚落而来,敲击在在座的每一位人的心里。 有人忧,有人喜。 听着顾离看似迟疑实则坚定的拒绝,司溪月却也不恼,只是微微眯眼浅笑着,眉眼中都带着得意的挑衅,“所以,太子殿下,你这是想拒绝溪月咯?” 这世上,还未有人敢拒绝她,更何况是当众。 在她开口前,她就已经笃定自己提的要求,只要不是太太太过分,就不可能被拒绝,所以她才敢如此做。 她也要脸面,所以,她在问第二遍时已经带足了威胁的意味。 然而,顾珩却只是迎上了她的目光,微微笑着,“公主初次来我东离,虽是知道东离乃丝竹之都,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皆会抚琴,可公主还有所不知,在东离,还有一条风俗,男子可以抚琴,却只为自己的女人抚,是为一人。” “今日若是本宫为公主抚弹一曲,不说六皇弟会否介意,本宫未来的太子妃必定会生气的,而本宫在乎她,自然不愿让她生气!”啊啊啊啊啊啊?这怎么可能? 他的话刚落,他身旁的女子就立马娇羞了起来,低下了头。 白暮饮茶的动作也是一顿,抬眸瞧了顾珩一眼,微眯的眼眸中有着浓浓的嘲讽。 只听顾珩还在道,“而且,本宫的手碰巧受了伤,注定今日要扫公主的心了。” 只见顾珩缓缓抬起了两只手,而他那十个手指头上各布着一个皲裂的血口子,血口子已经沁出丝丝的血珠。 司溪月望向他手指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就连脸色也是一瞬间就变得青白,血色全无,面布阴沉。 他的手在他与她喝酒那时明明不曾受过伤,只是因为不想为她抚琴,他甚至不惜用内力挣破自己的十个指尖,如此决绝。 大殿一瞬间就嘈杂了起来,嘲笑的、同情的、各种声音都有。 就在这时,只听顾明晟再次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待他稍缓下气来时,浑浊而深不可测的眸扫视了众人一眼,大殿立马就安静了下来,再无一丝声响。 顾明晟缓缓道,“既然珩儿的手已经受伤,便先退下吧,好好包扎一下,溪月公主若实在是想听丝竹之乐,本王大可去将我东离有名的乐师请来为公主抚琴。” 他的声音很平常,完全让人无法揣测出任何的情绪,但听在顾缘的耳里却是如一条布满荆棘的长鞭狠狠地鞭笞在了他的心上,痛得让他立马就握住了拳。 他最亲爱的父王啊,最疼爱的儿子始终都是顾珩,顾珩一人。 而司溪月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常,面上还是那副娇俏而艳丽的笑容,“不必了,方才是溪月逾矩,既已知道东离男子抚琴只为一人,溪月还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说完,司溪月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而坐在司溪月旁边位子上的那名男子神色也已经恢复如初,待司溪月在自己身旁坐下,才沉着声道,“以后莫要再冲动了。” 司溪月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我都已经够丢人了,二哥你就不要再教训我了。” 然而她嘴上是在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面上却已经隐隐怒意浮现。 那顾珩也太不识好歹了点,不就是弹个琴嘛,至于弄得像要了他的命一般么! 不过她也知道,一般地位愈高的人愈骄傲,这样的人也愈难驯服,还好,她有的是耐心。 至于他那什么未来太子妃,既然说了是未来,那便代表还不是。 既然还不是,那她不介意让她永远都不是! 瞥了一眼司溪月面上明显不对劲的神色,男子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知道丢人就好,接下来你就安分点。别乱给别人找麻烦。” 说罢,男子也不再多言,端起面前新拿来的酒盏,给自己倒了一杯,正抬眸的瞬间却突然对上了白暮幽深如墨的眼神。 白暮今日一直都很安静,始终未言一语,整个人如同一块幽深没有温度的寒玉,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才是在场所有人中最让人忌惮的存在。 而他为何要瞧着自己?而且不像是方才才开始的,是一直? 男子微微错开与白暮对视的目光,捧着酒盏一饮而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抚琴的那位银面男子,当是左相府的人才是。 …… 王宫偏僻的一处,远远地,白故只能看见影影绰绰地寝殿,今日的离心殿,却是一反常态地早早地黑了灯。 待他走近,白故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寝殿门口的顾离和他怀里那一双在黑暗里泛着猩红微光的眸子。 还是那一身冷白,孑然而立,瘦削的笔挺。 在他跟前站定,白故微微笑道,“殿下,小白来了。” 下一瞬,只见他已经绕到了顾离身后,脱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到了顾离的身上。 “夜里凉,殿下在这里站多久了?怎的也不记得披一件披风再出来。” “夜里再冷也不至于冷过我自己的温度,我身子的温度都如冰如雪,又何惧于雾浓夜凉。”顾离凉凉一笑。 他的身子基本上从未凉过,冰冷得不似一个正常人。 就连影清影翎有时不小心碰到他的身子时都会冰得一颤,也就小小白和小黑不惧他冰凉如雪的体温而已。 然,白故又怎会是那种一两句话就打发得了的人,更何况还是关于自家殿下的身体那种大事。 “话虽这么说,可殿下还是极易生病,我们当然马虎不得。” “好了知道了,小白,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这么多话。”顾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最终妥协。 白故已经恢复一脸笑眯眯,“不多话殿下又怎会听。” 想要对付殿下这种人啊,不多话还真不能让殿下听进去。 闻言,顾离只是轻挑眉梢,“今夜可有出什么事?” “我出来得早,不知最后是什么情况,殿下明日可以问问大白。” “嗯。”只见顾离突然抬起了一只手,伸到白故面前,“将你的右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似乎是在他的右手上? 白故有着稍稍的迟疑,却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的手中。 就着莹莹月光,顾离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指头上三道入骨的血痕。 微微蹙眉,顾离看向白故,凉凉问道,“怎么弄的?” 他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自家殿下,这天底下,也只有大白一人敢而且瞒得过殿下而已。 “被琴弦割的。”白故实话实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近日总是心绪不宁,那把琴的琴弦是我强自挑断的,因为如果我不挑断琴弦,到最后我会弹出什么曲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首曲子明明他弹过不下百遍,每一遍都不曾出过任何意外,可今日再次弹起时,他竟觉得不该那样弹。 所以,那时的他心底只有一个冲动,将琴弦挑断,切断这场已经完全不能遵从他的心去抚的琴曲。 他不懂,那可与他缺失的五年记忆有关? “以后不想弹便不弹,不必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顾离缓步而过,与他错身,“今日你不用跟着我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殿下——”白故随即准备跟上去? 顾离却没有停步,有冷冽的嗓音在黑漫的夜色中泛滥开来,“在你心里若是还把我当一个需要你们保护的小孩子,你便只管跟来。” 他的手指已经受了伤再如何帮他?是想毁了自己那一只手么! 听到顾离暗含威胁的嗓音,白故立刻就垂下了头,最终也只能说一句,“殿下小心。” 殿下的意思,似乎没有人敢违背一分。 待他重新抬眸时,苍茫的夜色里哪里还有那一道冷白身影。 白故只是看着他消失的方向,那永远蕴着笑意的眸子此时却是一片复杂。 他明白自家殿下还不懂,关心永远都是关心,与是否长大无关,只要顾离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都会担心,更何况他要做的还是那种事。 …… 平时不见一人的太和宫中此时已经住满了人,里面住的便是西戟的使团。 司溪月住正殿,太傅大人和其他使臣则被安排在了几大偏殿,偌大的太和宫竟已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了。 而此时,司溪月与太傅司南辰正坐在院中赏月亮。 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已经跪在了他们两人面前,神色恭敬,身体也不知是怕了还是冷的,都在打着颤儿,“公主,属下无能!” 司溪月面色冷下来,“什么都没查到?” “是,那个男人没有身份没有姓名,任何线索都没有,洛城大户公子上百,但满足公主所提的要求要容貌格外出众万里挑一的男子几乎没有。” “什么叫几乎没有?几乎,便意味着还是有咯?阿楠,你可要想清楚了好好回话!” “是有,只有三位公子,分别是王家少爷、李家公子与林家少爷,可是这其中王家少爷与十日前就已离京,现在不在洛城,李家公子在不久前曾外出骑马,从马上跌下来以后便一直在卧榻,如今已卧床半个月有余,林家少爷虽未离京也未骑马,可是在一个月前,他就已娶妻,并且因心性风流被彪妻打断了腿,毁了容貌,现下已经终日不出房门。” 闻言,司溪月面色也是一变。 这唯一符合条件的三人,竟一个也不是。 “符合公主条件的三人也被排除了,公主,属下已经尽力了,请公主恕罪!” 司溪月的面色很快就阴沉了下来,“滚。别跟我找什么破理由,已经一天多了,你们还是什么人都查不到,就是你们的失责,那本公主要你们何用!” “属下……请公主再给属下几天时间,若公主要找的人真是洛城人士,只要给属下们时间,属下一定可以将那个男人找出来!” 若是洛城人士……可若不是呢……? 司溪月突然意识到,如果那个男人并不是洛城人士,他只是碰巧在昨日进京游玩,天大地大,她又能到何处去找? “去查吧,顺便查查洛城附近郊区的可疑人物,只要有一个符合条件的都要彻查!” “还有,去查查那位李尚书家的大小姐,查查她身上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她向来所相信的,就是只有抓住一个人的把柄,才有把握名正言顺地除掉一个人。 而听到司溪月的话,司南辰也是稍稍皱眉,“难不成你还对顾珩存有念想?” 不等司溪月说话,只听得司南辰继续道,“溪月,顾珩可不是你能肖想之人,我奉劝你还是早点收了你那不该有的心思。” 不然到时连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毕竟顾珩的胸中城府与其狠辣的手段,恐怕可以与那位左相白暮相比。 然而,若是能够被人轻易说服她就不是司溪月了。 “不要,我向来喜欢美人,本来以为西戟的美男子就够多了,不成想这东离处处皆美男,顾珩长的勉强比昨日我遇到的那个男人逊色一点,我就喜欢他。” “若不是父王告诉我西戟有很多美男子,我才不会来呢,反正我这次来就是来搜刮美男的,管他是不是太子殿下,我看上他了就要得到他!” 有丝丝冷翳从他的眸底深处沁出来,司南辰微微凝了凝眸,低声呵斥道,“司溪月,你非要如此胡闹么!” 她若是真心还好,他可以选择装看不见,可瞧瞧她现在这模样,仅仅只是因为顾珩与她见过的一个男人颇为相像,她就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将他争夺过来,哪里会有半点真心可言! 被他这一声低呵吓了一跳,司溪月微微低下了头,唤了一声,“二哥……” “别叫我二哥!” 他怎么会有如此蛮不讲理、色胆包天的妹妹! “反正你的未来夫君只有一人,那便是已经定下的六皇子,在你有本事退掉与他亲事之前,我劝你最好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退就退呗,反正我也不打算娶那什么六皇子,长得没有丝毫特色不说,性格也软弱无能得很,我才瞧不上那种男人,明日一早我就去王上商量退婚的事。” “退婚可以,但顾珩你就不用想了,他是东离太子,你想让他嫁到西戟去,那不是千古第一大笑话么?!” 他是东离未来的储君,在他的身后同样是整个东离。 西戟虽然国力强盛,但现在远远没有动兵打仗的打算。 然,司溪月很是不服,盈着笑意的眼睛里满是挑衅,“太子又怎么样,大不了我想个法子将他的太子头衔给卸了,娶他回去,本公主照样不会委屈亏待他!” 除了后宫三千,他想要什么她不能给他? “呵,想得真简单,东离的太子之位由谁坐岂是由你一人来说的算的?我可以先提醒你,他身后还有国师顾长生,国命不可逆,他必将是未来的储君,其他人看不清也就算了,溪月,你也不要糊涂了才是!” 顾珩是东离未来的储君,顾长生曾说过不下十遍,便连那位老国师,在顾珩出身之日就已经堪出了他的帝王之命。 顾珩将是东离之主,这已经是不可违的事实,哪有那么容易就让她卸掉的! “我不管。如果找不出那个男子,顾珩我就要定了,除了那双澄净的眸子,两人的相貌算是有六七分相像,宫里的七位皇子,我就瞧上他了。” 男子只是冷睨了她一眼,“既然你已经不听我的,那你以后不要找我,我帮不了你。” “二哥,你怎的能说出这种话,你我还歹一母同胞,妹妹就看上了他,就算是联姻,为何我不能选自己喜欢的人?难道你忍心看妹妹以后过得不幸福么?” “我敢保证,你以后若是非要与顾珩牵扯上什么关系,你离自己领便当的日子都不远了,不用谈什么幸不幸福。”男子悠悠叹息一声。 “什么叫领便当?二哥,你为何总喜欢说些溪月听不懂的话?” “不懂你也给我记住了,反正哥哥也只能提醒你到这儿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若真是走错了路,那也是她自己的选择啊。 “好了,困了,爷睡了,你也早些睡吧。”说完男子就走进了房间,“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偌大的庭院,只剩司溪月一人。 坐的没多久,司溪月便也起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而先前司南辰进去的那个房间响了一声轻微的声响,就再无任何声音,便连寻常人所有的呼吸声都再听不到半分。 …… 御花园里,此时只有微弱的亮光,之中正有两人在里面慢走。 顾珩悠悠叹息一声,看向身旁的男子,“六弟,你觉得那溪月公主如何?” 与他相邻的男子面容清俊,神态有些郁郁,正是此次王上提前选定的与司溪月联姻的六皇子。 095、真看上他了? 影清打着哈欠出来点灯时,才发现殿里的方玉桌上竟然还趴着一人,白衣伏案,长发散落,一张银面摆在他的手边,赫然就是小白。 走过去,摇了摇小白,影清挑眉,“小白,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都不怕着凉了,也不去偏殿睡!” 白故的眉头仿佛皱得更紧,面白如纸,只见他缓慢吃力的睁开眼睛,看到桌旁的影清,他的眼神微微有些恍惚。 “嗯……”白故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嗓音里还有着极重的鼻音,“有些困了,就不小心睡着了。” 说着伸手摁了摁眉心,白故微拧着眉,几乎连鼻子都皱到了一起。 他方才又做了那个梦,梦里有着可以夺去他满目所有色彩的白茫茫和那如死亡一般的静寂,那股刺目晃眼的光线,晃得人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在抚着琴,身后坐着的,似乎是一位少年。 他曾为人抚过琴,可那人是谁,他不知。 影清将风灯放到了玉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见小白紧拧着眉心,便知道他的头痛病又犯了。 忙拍了拍他的肩,“是不是又头痛了?快去快去,好好休息一下,偏殿有的是房间,进去睡吧。” 白故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凉茶,清凉入口,似一泓清泉流入心田,心里那种仿佛正放在火上烤的那种炙热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便又喝了一口才道,“没事没事,许是没睡好而已,现在醒了也睡不着,我在这儿等着殿下就好。” 已经将寝殿四角的火烛点燃,影清刚准备去厨房给自家殿下准备吃的,听到小白的话才想起来今日原来是月末。 每个月的月末自家殿下就会出宫,每一次都是两三个时辰,更甚在一年前他们还未进宫时一直也都是如此,月末便走,十年如一日。 “哦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殿下呢?”想到这里,影清的眼睛霍然睁大,“今日不是应该你陪着殿下去么?” 他记得上个月月末便是大白陪着殿下去的,那按这样算来这个月应该是小白跟着的,他怎么还在这儿? “殿下不让我跟。”白故叹了一口气,也有些无奈,“我拗不过他。” 他的手指若是不曾受伤,今夜他是无论如何都会跟着的,殿下要去做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可是伤了一只手的他,的确是再帮不了殿下。 不仅帮不成,反而还会生成拖累,让他如何再跟? 过来坐在了他的对面,影清定定地盯着他右手五根手指上缠着的白色布巾,心里已然明白了什么。 白故看了一眼还漆黑着的夜,天边泛着点点白光,挑眉道,“现下已经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影清又打了一个哈欠,“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寅时了啊,殿下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那应该就快回来了,我在这里等等他,等殿下回来了我再回去。” “好,你可以再眯一会,多披两件衣服,我先去做饭了,殿下回来了也该饿了。” …… 将近辰时,顾离才回来,比平时迟了将近一个时辰。 那时米洛正站在殿门口的大树下,手里还拿着一把油纸伞,远远就看见一道白影朝这边走过来,风帽掩面,他的步子很缓慢,一步一步就像走在刀尖上,身形不稳,她可以清楚地看见,似乎每走一步,他的脸色就愈苍白了一分。 几步就掠到了他身边,触手是骇人的冰凉,顾不得手里的伞,确定他的风帽还好好地戴在他的头上,米洛一把扶住了他,用身体撑住了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的顾离,还有些不知所措,“公子,你怎么了?公子!” 勉强提了一口气,他想要同她说话让她放心,然而还没张口,他的眉头骤然锁紧,他蓦然惊觉,昨夜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感好像一瞬间再次涌了上来,体内的某一根神经仿佛被这种感觉攥住,身体竟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好累——”眸中浮现淡淡的力不从心,顾离伏在她并不宽阔的肩上,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小糯米,你的肩膀借我靠一会。” “靠吧,我带你回去。”米洛目光看着前方的宫殿,目光沉得竟然比漆黑的夜色还要沉上三分,嘴上却还在叹气,“顾离,你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麻烦、事多、还不让人省心的人呢? 一大早醒来便听到影清与小白的对话,才知道这个男人昨夜又跑出去了,跑出去也不知道得按时回来,听说还有危险,害得她什么都不想做了就只想在梨花树下等着他赶快回来,他怎么能这么不让人省心! 话虽这么说,但她的话里蕴着的担心却也是浓郁得让人忽视不了。 她的话一点一点地在他的耳畔回响,顾离依旧紧闭着眼,细长而卷的眼睫在他清冷如雪的脸颊上投出细细密密的阴影,早已失血干裂的嘴唇轻轻蠕动着,“呵呵,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想要活着需要付出的代价这么大。” 如果早知如此,他是否还会毅然决然地说出了那几个字? 答案想必依旧是——会 因为,即使活着,真心不容易,这世上,依旧有人希望他活着! 扶着顾离往寝殿走去,不过百尺的距离竟让她走了几分钟,她只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心里一紧,米洛只得加快了脚步扶住他往前走。 “小白——影清——影翎——”米洛边走边喊着,扬起的尾音都在打着颤儿! 她现在很需要有人来帮她,而且她有点怕,因为她对顾离不过出去了一夜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的原因一无所知,她不知道顾离现在有没有生命危险,她什么都不知道。 米洛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将这个男人放到心上了。 “顾离,你先睁开眼同我说说话,不要睡,我害怕——”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米洛突然害怕他会一睡再不醒来。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话起了影响,只见顾离缓缓掀开眼帘,恍惚地看着面前似乎在移动的景象,动了动唇,“不要怕,小糯米,我只是有点累了,没有事的。” 他的确很累了,在没有那抚慰人心的安魂曲的情况下,他却强忍了三个时辰,挺过来了,真的很累了。 “真的只是累了么?顾离,你千万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放心吧……我开不起玩笑的。”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这一条命来的有多不容易。 “阳光……是不是特别的……暖?”顾离看着眼前朦朦胧胧的影像,虚弱地抬起了一只手想要触碰一下外面的阳光。 却就在手探出披风外触摸到阳光的前一瞬,米洛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拽了回来,急声呵斥了一句,“顾离你想干什么!你给我不要乱动!” 她是真的急了,也怒了,气他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因为她已经见过那一夜他的手臂遍布裂痕的模样,只有一次,这一辈子便再也不想见。 虽然她知道,那种终日不见阳光甚至连稍稍触碰一下都得付出巨大代价的感觉很痛苦,但她只希望他好好的,不痛也不伤,尽管这种想法对顾离来说很残忍。 只见她这一吼,顾离果然乖乖地不再动了。 “坚持了八年,小糯米,如果最后的结果还是与以前一样,我又该如何呢?”伏在米洛的肩头,顾离缓缓吐了一句。 米洛只是微愣,“嗯?顾离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有些听不清楚,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听清他嘴里的呢喃。 小白已经从殿内跑了出来,顾离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一道白影似乎在朝自己掠来,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离的寝殿,米洛站在床榻旁,看了顾离好一会,看着他的呼吸渐渐绵长起来,确定他只是睡着了,才转身走了出去。 现在她算是已经看出来了,顾离的体质简直跟神人一般,前一瞬受伤气息奄奄,后一瞬就有人告诉她他只是睡着了。 而事实是,每一次的最后,他也的确就是睡着了而已,完全是让人白担心一场。 就如,有时他受伤伤口怎么都止不住血,有时他手臂上的伤口却可以自动愈合,伤口的疼痛愈合能力好的简直令人咋舌! 也不知他这副模样已经吓唬过多少人,一会生一会死的,简直不要太神奇! 而对此,米洛也想过,或许还有一种解释,他的受伤,除了放血的那一次,其他两次受伤并不是自然原因,而是其他特殊的原因。 不能怪她有这种猜测,的确是除了她知道的放血的那一次,其他两次顾离的受伤完全是,伤的莫名其妙,好的也是莫名其妙! 不行,昨夜的事她得去找个人来问问才行! 庭院中,小白正站在一棵梨花树下折着一根梨花枝的梨花,目光漂浮,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米洛在大殿里绕了一圈走到庭院,见到梨花树下小白便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在他身旁站定,米洛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他昨夜到底去哪儿了?” 闻言,白故折着梨花的手一顿,不动声色往离她远一点的地方移了移,偏头看她时还是一脸的笑,“小洛子啊,殿下的事你还是等殿下醒后自己问殿下吧,别问我,我可不敢乱说。” 米洛向他又走近了一步,仍是问道,“好吧,你总可以告诉我,像昨夜那种情况是日日如此还是几日一次或是一月几次吧?”算是步步紧逼。 她的气势颇为凛冽,米洛一旦冷下来也是分分钟可以跟你翻脸的人! 无奈,白故只好回答了四个字,“一月一次。” 她记得昨日不就是月末么,心里突然有了一种猜测,“每个月的月末?” “嗯。” “原来如此。”闻言,瞬间了然,只见米洛蓦然就笑了,“这般准时,他出去其实是为了见什么人吧?” 白故一怔,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很显然,她猜得没错! 可既然只是为了见一位故人,他又怎会把自己折腾成了那副模样?顾离,不当是会那般轻易脆弱的人才是。 “那么他见到的人到底是故人还是仇人?”话到这里,米洛的话里已然多了几分丝丝冷意。 如果只是单纯的故人也就算了,但若是顾离的敌人的话,她不介意双手染血将那人除掉! 听出了她话里泛着血腥味的寒意,白故转过头来,挑眉盯着米洛看,眼里没有笑意,反多了一丝探究的味道,“小洛子你这么好奇我家殿下的私事是想作什么?” 下一瞬,只见白故突然将脑袋稍稍往米洛的方向凑去,又是一脸笑眯眯,“还是说,小洛子,你这么关心我家殿下,难不成你是真的看上我家殿下了?——想睡他啦?” 本来听了他话的前半段,米洛还想说两句的,却没成想他的下一句话竟然如此直白,让米洛险些将舌头咬断。 谁能告诉她,前一秒明明还在怀疑她后一秒就开始打趣她想睡他是什么鬼? 米洛无奈扶额,她就知道白故果然走不了正经风,基本上严肃不过三秒! 然而听到白故的话以后,米洛的所有反应之中从始至终也只有无奈,再无其他,可见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过一个念头想反驳他的话。 白故将她的反应清楚地看在眼里,笑意更浓了,“小洛子我可告诉你啊,对我家殿下,你可千万别来真的啊,殿下可不是你能握得住的人!” 米洛眯了眯眼,对上他的视线,眉目间满是挑衅,“我就看上他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想和我抢男人?” “哦?这么有底气?”选择彻底无视她的后半句话,白故也不恼,反是挑眉笑了,“小洛子,你不会就因为殿下曾对你说过他只喜欢你,你就真以为殿下也看上你了吧?” “我就当真了那又如何?反正他不会对你说!”米洛瞪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不再理会白故,转身朝大殿走去。 其实她说这话带有多半的赌气成分,成心只是想噎死白故而已。 她当然不会傻到去相信顾离的那一句“我只喜欢你”是一句告白。 所以,也不可否认的是,对于白故的反问,她无话可说。 …… 这一觉他似乎睡得格外的沉,顾离醒来已是三个时辰以后,米洛正好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他已经靠着床沿坐了起来,走过去,二话不说就直接扣上了他的手腕。 边探着他的脉息,米洛边注视着他的脸色,慢条斯理地问道,“公子这一觉起来感觉怎么样?” 感受着她手心温暖的温度,顾离软软地笑了笑,松漫的语气带了三分慵懒七分愉悦,“感觉很好,方才睡得特别香,我还做了一个美梦。” 听着他的话,米洛松开了他的手腕,也不由得笑着打趣道,“公子的气色恢复得不错,想必梦中是见着很多美女乐开花了吧?” 她本来就只是打趣,谁知顾离却是颇为严肃地摇了摇头,语气也是一本正经地让她哭笑不得,“没有,我只是梦到了许多好吃的,而且是你给我做的。” 该死的,听着他的话,米洛竟然觉得有一点感动,并且,不由自主地,当了真。 恰巧影翎在寝殿门口敲了敲门,“殿下,小金送信来了,殿下要不要看看?” “拿进来吧。”顾离起身下了床 顾离接过信函,拆开来看,片刻,米洛便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微微流转,似乎很是凛冽了几分。 仰头,顾离突然问了一句,“小糯米,你认识一位叫苏泠月的女子么?” 眸光微动,米洛的唇边勾起略显讥诮的笑容,“认识,不仅认识,还有仇呢。” 影翎的瞳孔微微张大,瞪大了眼,“那不是苏家的大小姐么?应该是姐姐的大姐姐才是。” “原来如此。”顾离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怪不得看到这个名字时他会觉得有些眼熟,原来就在几日前,他才听小金说过这个女人,似乎与他的三皇兄也有关系? 想到这儿,将手里的信纸递到了她跟前,顾离微微一笑,“小糯米,拆开来看看。” 米洛接过,展开,影翎跟着凑过去也看了一眼,瞬间就明白是怎么个情况了。 也难怪殿下会这么生气,因为这封信函上写的那位雇凶杀人的雇主的名字赫然就是——苏泠月! “本来最近没什么功夫搭理她的,谁成想她倒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米洛将信函折起来还给了顾离,漾着微光的眸子潋滟着嘲弄的笑意,启唇,“还要多谢公子帮我把她找出来,不然我若真是死在了杀手手里,可真连要害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了。” “不会的,没有那种可能。”有他在,她怎么能有事! 顾离也是一笑,瞳眸的颜色微淡,“所以接下来呢?需不需要我插手?还是你想自己解决?” 096、不是她,不行! 一旁的影翎听到自家殿下的话,就狠狠打了一个冷颤,他早已见识过自家殿下折磨人的手段,残酷得不像一个正常人可以做出的事。 想到那些,影翎猛咽了一口唾沫,还是不要交给殿下吧,若是那个女人落到殿下手中,结局怕是只有一个,剁碎了成为千层花的养料。 只是那时的影翎还不知道,米洛折磨人的手段与顾离在某一方面相比,怕是有过之而不及! 米洛只是略微想了一下便拒绝了顾离的提议,“还是我自己解决吧,她还没有贵重到让殿下亲自动手。” 不贵重,说的就是那个女人贱咯?影翎在一旁很不厚道地捂嘴笑了。 然而米洛这话说的也没错啊,苏泠月,她一只手就能捏死的苍蝇,就算挥动多少下翅膀也翻不了多大风浪,还不值得顾离动手。 米洛丝毫不怀疑顾离的实力。 按说风雨楼的保密工作绝对是做得非常严谨的,去风雨楼下单的每一位雇主的信息对外都是绝对保密的,他们也深知雇主对这些都有一定的顾虑,所以一直都抓的比较严。 而顾离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查出是苏泠月在背后做的手脚,他真正的实力可想而知。 顾离啊,如此漂亮得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人,天生气质清冷卓绝,如同挂在天上的那一轮明月,即使美貌倾城也不敢让人生出亵玩之心,只能卑微地仰视。 这样的他,就该俯瞰众生,不适合血堕。 听到她的话,顾离只是轻挑眉梢,有丝丝的冷意爬上他的绯色的唇角,“那其他杀手呢?即使处理掉了那个女人,那些杀手还是会像一只只苍蝇般死命地凑过来,恐怕会烦人的紧。” “而且,我也不喜欢有人总是在你周围转、盯着你——” 他这话啊,若是让旁人听了去恐怕铁定会在鼻翼间扇着风觉得醋味太重,说的就好像是她身边围的全是莺莺燕燕一般,可是他们明明就只是想要杀她啊。 米洛觉得有些好笑,顾离的脑洞似乎永远和常人不一样。 “公子不用担心,反正在宫里他们也不敢太乱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要来就来好了,大不了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灭一双。”米洛缓缓道,薄唇挑起的轻蔑仿佛碎冰清雪坠落而至。 她还真不用把他们放在眼里,只要不让她一对太多,她还是有把握陪他们玩玩的。 米洛都这样说了,顾离当然不会再多说什么。 勾勾唇,顾离澄澈的眸中浮起淡淡的笑意与凉意,“那,小糯米是不是马上就要出宫了?”在他看来,既然已经知道了是谁,自然就该早点去将那人解决了。 就如他始终没有仇人一般,因为一般的仇人在结仇的下一瞬就已经被他解决掉了。 他不喜欢让自己讨厌的人活得太久。 “嗯,待会儿我就出宫,正好可以去与我的大姐姐交流交流感情。”想到苏泠月,米洛冷冷一笑。 谁知顾离却是捂住了肚子颇为腼腆的一笑,“可是我好饿,方才做梦梦到了一些好吃的,我好想吃,在你出宫之前,可不可以先给我做点好吃的?” “当然可以,本来我也打算先给殿下做点吃的再走的。”米洛瞥了一旁已经羞愧得低下头的影翎一眼,“他们俩做的我也不放心。” 米洛顿时就想了影翎做的那一盘排骨蒸豆腐,那可是真正的有毒! 她可不能让顾离受他的荼毒! 得到了她的应允,顾离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暖暖笑道,“谢谢你,小糯米。” 影清专门为她准备了一辆马车,米洛给顾离做好了饭便出了离心殿坐上马车一路出了王宫。 离心殿,顾离吃饭的间隙,突然抬头道了一句,“影翎,现在小糯米应该刚出王宫,你去让风烨雨烨两人跟着她吧,我不放心。” “好嘞殿下。”影翎立马站了起来,“我这就去。” 看着影翎的背影在大殿消失,影清收回视线,落到了顾离身上,微微感叹道,“看来殿下是真的已经把姐姐放心上了。” “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影清笑得眉眼弯弯,脸上的严肃却是不减半分,“殿下是喜欢姐姐的吧?” 顾离有些不明所以,如黑曜石般的瞳眸中有些懵懵懂懂的情绪泛滥开来,“喜欢?对啊,我喜欢她啊。” 他一直都喜欢她啊,而且是好喜欢好喜欢,甚至每一天都要比前一天多喜欢一点。 “那爱呢?殿下已经爱上姐姐了么?” “爱?”顾离挑眉,继而摇了摇头,“是什么?”他不懂。 而听着他的反问,影清顿时就笑了,“哈哈,原来殿下并不知道,不过我也不知道如何向殿下解释,就看姐姐有没有这个本事教会殿下呢。” “嗯。” 这个话题就此打断,重新低下头去吃饭,想到了什么,顾离豁然睁大了眼眸,瞪着眼看向影清,不确定地问道,“影清,你说我让人跟着她,小糯米知道后会不会生气?” 他可是见识过小糯米生气后的反应的,若是可以,他希望自己永远不会惹她生气。 “殿下只是想保护姐姐,姐姐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生气的,殿下多心了。”影清笑了笑,他何曾见过向来随心所欲做任何事都不会考虑后果的殿下这般紧张在意过。 而这一切的改变,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已。 “真的?”顾离挑眉,不太相信。 “当然是真的,影清什么时候骗过殿下?”影清点点头。 “况且如果不是姐姐有事,他们不会出现,姐姐就不会察觉,可没有他们在后面保护着,若是姐姐真的在宫外出了事,殿下就再找不到第二个像姐姐这样的人了。” 顾离垂下眸,声音悠悠漫漫,却又低沉清冷,“是啊,她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就像他只要她,脾气像她不行,长得像她不行,不是她,不行。 若真让她生出什么意外,他就再也找不到她了,所以绝不可以! 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宫门,回苏府的路上,米洛原本正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倏然间车身一个剧烈震动,她一个措手不及,差点撞到自己的头! 想必是没注意前面有一个坑不小心把车轮陷进去了,现在车身已经歪斜,米洛扶着车壁坐直身子,车外却始终没有一丝的声响。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米洛掀开车帘,便见到车夫已经歪着脖子倒在地上了,以她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他胸口上插着的那一枚银镖。 耳畔突然传来五道尖锐的利器划过空气所带的风声,米洛目光一凛,双脚一蹬直接跃出了马车旁边的大树上。 几乎也是在那一瞬间,有三根弩箭从三个方向打来,直直地钉在了车沿车壁上,还有两根弩箭从马车的后方射来,正钉在她曾坐过的地方。 毫无疑问,若是她的动作再慢一点,现在已经被钉死在马车上了。 米洛站在树上,便看见马车后方那块原本空无一人的土地上已经站了五个黑衣人。 各各都蒙着黑色棉巾,有人手中握着弯刀,有人手中拿的则是长剑,肩上却都背着箭囊。 刚才没有射死她,已然算是他们的失误了! 他们蒙着面,虽看不清他们此时的面容是不是如传说中的那般凶神恶煞,但那五双眼睛却是同恶狼见着自己猎物后浮现的嗜血红色如出一辙。 他们是有备而来,想必已经在宫外埋伏了很久就等着她出宫了。 苏泠月,你这一次给我找来的麻烦可当真不小!让我如何能饶过你! 那么,离你的领便当的日子便又进了一步了! 米洛站在树干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讥讽一笑,“现在的杀手是都不再独来独往、学会联合出动了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确切地说,此时的米洛在他们眼中已经俨然就是一位死人了。 而他们,没有跟一个死人说话的打算。 很显然,他们已下定决心要在今日取了她的人头! 不过米洛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摸了摸自己身上带了小瓷瓶,她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受点伤恐怕在所难免,但全身而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她有三种毒药,各各药力十足,拿去对付他们,足够了! 一直讲究的都是先发制人,米洛冷冷一笑,“我的人头就长在我的脖子上,取不取得到就看你们的本事了。”拔出身上所带的袖剑,米洛直接从树上跳下跳到他们的跟前,先出了手。 然而,她的先出手,对这些杀手来说,已然算是一种侮辱! 五位黑衣人同时出了手,弯刀长剑齐发。 五个方向,五个黑衣人,他们原本应该不是一伙的, 直到打起来,米洛才意识到自己开始的猜测错了。 相差无几的招式与身手,虽然手中的武器不尽相同,但他们的确是一路人。 原本一一攻破的五个人顿时拧成了一条麻绳,出奇一致的动作,将她紧紧围在中央,米洛应付起来还是颇有些吃力。 可惜她只有一把袖剑,身长才不过四寸,她要靠这把袖剑去抵挡拥有两把弯刀三把长剑的黑衣杀手,除了靠自己的本事,能助她的,也只有袖中的毒。 用袖剑硬生生地将包围圈破了一个口,米洛冲了出去,打断了他们的围攻计划。 抵挡住了一个人迎面劈开的长剑,米洛出其不意地伸手将那人的面巾给挑掉了,然后一个借力转身就向他撒来了一把药粉。 白骨香,一种白色粉末,顾名思义,它的作用便是化骨,而且可以化活人骨。 唯一的缺点便是,它需从口鼻吸入,方可发挥药效。 而此时,五位黑衣人全都用面巾蒙住了口鼻,她想下此毒,只有先摘了他们的面巾。 白骨香的药性极强,最主要的是发作时间短,毒一个基本上立马就能倒一个,可以帮她节省掉很多时间,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使用起来颇为麻烦,她真想给他们一人来一把白骨香尝尝。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了一位弟兄其他人也紧张了起来,只见剩余四人身上所散发的杀手格外地重了一些。 就在米洛边出手边思量着再下何种毒以及如何下时,只听到其中一位杀手突然说了话,“她会用毒,大家小心,不要给机会让这个女人近自己的身,我们速战速决。” 米洛暗叫了一声糟糕,她忘了派来暗杀的杀手其中也会有来自西戟的杀手,而对于那些人,想必也对毒有些了解,所以立马就起了防备之心。 米洛勾唇冷冷一笑,手上动作不停。 很好,做了杀手多年,看来他们的脑子还没有坏掉。 今日,想必是有一场苦战了。 迎敌,许是他们有了防备,米洛再想抓机会用其他毒时竟是一一碰壁。 再次破开包围圈,米洛准备将人分散引开,却就是在她往后撤的同时,被脚下车夫的尸体绊了一下,米洛一个踉跄,身子直接就抵在了倾斜的马车车壁上,再无路可退。 该死的,她竟没注意自己脚下以及身后还有这些碍事的破东西。 一把闪着凛冽杀气的弯刀已经从她的头顶朝她砸了下来,无法,米洛只得抓着袖剑去抵挡。 当锐利的刀锋上流动的那一抹流光滑过她的眼睛时,米洛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她想,完了,这只胳膊估计要废了。 可偏偏就在那千钧一发的那一瞬之间,另有三枚银环镖从一侧打来,两枚分别钉在了那个杀手的右肩和脚踝上,还有一枚银镖则是硬生生地将已经离米洛不过咫尺的那把弯刀打断了。 又倒下了一个,她偏头,便看到两道朝自己急掠而来的如鹰般的人影,不过刹那的瞬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她身前。 “姑娘没事吧?可有受伤?”一位身穿藏青色锦衣的男子问道。 米洛摇摇头,心底非但没有暗松一口气,反而神经更紧绷了一些。 她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毕竟危险性太大,难不保他们方才救了她,下一瞬他们会不会向她拔刀相向! 所以对于他们,米洛仍有防备! 确保了她并没有受伤,两个男人也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戒备,互相对视了一眼交流了一下眼神,微微一笑,便一齐提剑朝他们冲了过去。 幸好来的及时,没有出什么意外,但敢动殿下身边的人,这种人他们也留不得, 然后,米洛就看见战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二敌三,很显然,那个二,则要胜上十筹。 轻轻松松地便解决掉了那三人,另一位身着深蓝色衣衫的从袖子底下拿出了一个瓶子,拔了木塞,而后将瓶子里的液体缓缓倒在了几位黑衣人身上。 不过片刻,地上的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化成了一滩水,原本躺着几个尸体的土地,只留下了几滩水渍。 “一遇化尸水,连骨灰都不会剩下。”男子将瓷瓶盖好木塞重新收入了袖子里,道,“不过这样也好,他们本来也是杀手,不讲来历,没有归处,这也许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解决掉了这一切,两人便重新走回了米洛身旁。 “姑娘已经安全了,不会再有人敢伤害姑娘。” 确定了他们的确是好意,米洛稍稍也放下了戒备,将袖剑收回了袖中,抱拳道,“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只不过,可否让我知道你们二位的身份?日后米洛定向两位道谢。” 两人对看了一眼,而后一人朗朗笑道,“我是风烨。”说着又指了指自己身旁那位身着藏青色锦衣的男人,“他是雨烨,姑娘是我们殿下未来的王妃,保护姑娘是我们该做的时,姑娘不必向我们言谢。” 闻言,米洛眉眼跳了跳,会叫她未来王妃的人,又出来救了自己,也只有顾离的人了。 “不管因为什么,你们救了我,我理应感谢你们。”米洛笑了笑,“这次是我欠你们的,日后定当还这个人情。” 她到底是不是顾离的未来王妃还不确定呢,还是不要欠太多的好。 这个人情,她记住了。 这一次,两人倒也不再推拒,大大方方地接受了,“随姑娘的意便好。” 跟在顾离身边的人,还真不是那种太拘小节之人。 见天色也不早了,风烨道,“姑娘稍待片刻,我去赶马车,稍后,未免再生意外,我们二人护送姑娘回去,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看着那一辆早就被射成破洞满身的马车,米洛默默地点了点头。 很快就有一辆马车赶了过来,“姑娘请上马车。” 米洛坐了进去,果然这一路都是静悄悄的,风平浪静。 苏府正门门口,门口的家丁一看到是四小姐,便立马拦了上来,只听其中一个对另一个家丁道,“快去通知侯爷,说是四小姐回来了。” 闻言,米洛只是淡淡一笑,凉寒的视线直直地钉在方才说话的那名家丁身上,“你们这是几个意思?我这都还没嫁出去呢,现在想回我自己家都不让进了是吧?” 而刚准备转身离开的风烨雨烨听到他们的对话脚步也是一顿,重新折了回来。 自家殿下的王妃大人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那就—— ------题外话------ 求订阅呀= ̄ω ̄= 097、他这是得有多大脸! 谁能告诉他们,现在好想揍人怎么破? 反正殿下老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委屈自己,那是不是代表了他们现在想揍人就可以揍吧? 那还用等什么,揍吧!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询问一下王妃大人比较好,毕竟他们若是得罪了人是无所谓,难免会被算到王妃头上,初次见面还不熟悉,他们可不敢在还没摸清楚自家王妃大人的脾气前,做一些自作主张的事儿。 两人走到米洛身旁,风烨低低地笑道,“王妃大人,我们现在若是揍他们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他的声音压得刚刚好,可以让那位家丁听得一清二楚。 而他,就是想让他们听清楚,听清楚他们平时并不收人待见的四小姐同样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关于苏府大小姐、三小姐、四小姐那些见不得人的故事他们依稀听到过一些。 无非就是姐妹为爱反目成仇、不择手段地夺爱、回来复仇等一些故事里的老桥段。 那些啊,自始至终那些都是别人的故事,他们原本只需做好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可有一天,故事里面的其中一位主角竟然成了他们的未来主子,那他们说什么也是要帮自己人的,甚至连对错都不用问。 谁欺负自己人,我打谁,就是这么任性! 家丁看着他们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明明都是家丁多,切还有正往这边赶的人,而他们只有三个人,但怎么看都是自己才是被虐的那一方啊! “你,你,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这可是定北侯府,你们也敢乱来,是不想活了么!”家丁的声音都些颤抖。 他们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惶恐,可是真的很不能忍呢,竟然当着他们的面欺负他们未来的王妃大人呢,若是让殿下知道,怕就不是剥了他们的皮那么简单了。 雨烨向他走近了一步,脸色微冷。 “不,不,你不要过来!”家丁边摆手边猛地退后了几步,“来人,这几人想闹事了,快把他们围起来。” 连看他都不屑于看一眼,米洛看向风烨,唇侧挑起淡淡的凉薄,“连自家主子都不认识的狗你们想揍便揍罢,不过,最好能打死就不要打残,我可没钱赔医药费!” 米洛说的很是平静随意,好像说的并不是杀人,而是如问今日的天气如何一般,随意。 闻言,风烨雨烨只是相视一笑,“好的王妃。” 说完便猛地一跃给了那人狠狠一脚,力道之大,让他在空中划了一道完美的弧线,直接砸到了苏府正门的那尊石狮子身上, 其他人见状,全都四散开来,又有大片的家丁从府里涌出来,将他们三人团团包围了起来,“来,他们想闹事,将他们三人绑起来,等侯爷来了再作发落!” “呵,想绑我们?刚才那一架打得并不过瘾,现在正好陪他们玩玩。”两人一起朝他们冲去,然而他们还没动手其他人基本就已经全被吓瘫了。 不过动了几下眼下地上已经躺了不少人,还有人从府里往门口赶,然,还没有一个人可以将两人pk掉,都不过是送上门去给他们两人练手罢了。 米洛只是站在包围圈里,不惊亦不动,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受到一丝影响,那些人别说动她了,就连摸一下她的衣角都做不到,更遑论将她绑起来了。 “住手!你们是谁人?!敢在我定北侯府闹事?”突然一声低呵从门口传来。 米洛循着声音看过去,正好对上苏衍一双浑浊却透着深深锐利目光的眸子。 唇角勾勒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米洛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 有清清凉凉的嗓音从薄唇逸出,米洛移开目光,看向在人群中穿梭的、身形快的几乎连翻飞衣袂的颜色都看不清楚,“好了,回来吧。” 也只是那一瞬间,两人就立马收了手,身形一闪便立马回到了米洛身旁。 “好久没有这么爽地揍人了。”大大地赞叹了一句,两人才想起自己身旁站的是米洛,忙看向米洛,雨烨颇为不好意思地讪笑道,“王妃大人,我们没有给您惹到太多麻烦吧?” “没有,反正我的麻烦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而且不仅你们打得爽,其实我在一旁看着也挺爽的。”米洛同样爽朗地一笑。 风烨雨烨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别说殿下,他们也对这位未来的王妃大人挺满意的。 苏衍已经从石阶上走了下来,跟在他后面的是他最爱的一双儿女苏清寒和苏泠月,米洛始终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三人,寒凉的视线在苏衍与苏清寒的身上逡巡而过,便落在了那位楚楚动人温婉贤良的苏泠月身上。 苏泠月啊,你说你想让我如何处置你呢? 三人已经走到了离她不过三尺的距离停了下来,米洛将目光移到了为首的苏衍身上,径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眸光看似温淡实则夹杂着惊涛骇浪般的汹涌黑浪,只听苏衍淡淡开口,“洛儿,你这是想拆了苏府么?” 米洛勾起深深的冷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是又怎么样?这苏府,不是早就该被拆了么?米洛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父亲你看,她现在是连父亲你也不放在眼里了,当真是大不敬大不孝——”开口的是苏泠月,正以一种傲慢嘲讽还夹着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她,她就不信若没有了父亲的袒护,再加上方才发生的这等大事,她还能全身而退! 呵,真是好笑,她何时把苏衍放进眼里过? 只听米洛低低笑了一声,笑意清冷而凉薄,“大姐姐,你想要洛儿死的意图是不是也太明显了一些?就不会好好装装?你可是要做宇宙第一白莲的人啊,你就这么点心机城府和那些可以low穿地心的本事,会显得那一个死在你手里的苏米洛很愚蠢耶。” 米洛一向牙尖嘴利,换句话来说就是毒舌得很,苏衍苏清寒等苏家人基本上都被她或多或少地毒舌过,常人一般在口头上都很难在她这里占到便宜,更何况是苏泠月这朵小白花! 苏泠月似懂非懂地听着米洛的话,她虽然并不是很懂,但那话里的讽刺却是明显的很,任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苏泠月清丽绝美的脸蛋登时煞白一片。 “苏米洛——”这个小贱人已经都到嘴边上了还是让她生生地咽了回去,她不能给父亲一个不好的印象,毕竟在父亲心里她可是洛城第一温婉千金。 “父亲,你看她——”偏头看向苏衍,苏泠月的眼眶里已经氤氲着盈盈水光,紧咬着嘴唇直到泛了白,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果然是我见犹怜! 然而不仅看在米洛眼里只有恶心,就连风烨雨烨见过这一幕也是忍不住地翻了翻白眼! 她不就是靠她那张美人皮和毫无演技的做作表演欺骗了所有人吗? 可是啊,她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位人人艳羡名满帝都的苏家大小姐,有“东离第一才女”之称的苏泠月,其实就是一朵黑的不能再黑的黑心莲! “够了!”还是苏衍先低呵了一声,而后看向了一旁的苏清寒,声音颇为冷淡道,“寒儿,带你妹妹回去!” “父亲——明明不是月儿的错——”苏泠月瞪大着一双剪水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衍。她不相信这还是那一位最疼爱她和哥哥的父亲吗? 然而,苏衍只是朝她摆了摆手,一副极度不厌烦的模样,见状,苏清寒连忙拉住了苏泠月,“月儿,父亲有他自己的原因,我们先进去吧。” 米洛只是看着他们,心中冷笑连连,苏衍真是好演技,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并不关心苏泠月这个女儿的样子,以为这样就可以保护她了么?真是可笑,她那样的人,在她眼里,已经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了! 苏衍才看向米洛旁边那两个来路不明、深不可测的男人,却是对米洛说道,“洛儿不打算向为父介绍一下你带回来的朋友么?” “没必要。”米洛挑起的唇角勾勒出来的笑意,带着点不着痕迹的嘲弄,“既是我的朋友,你就没有这个资格认识。” 你就没有这个资格认识?! 苏衍原本波澜如水的眸子里陡然泛起了涟漪,随之袭来些许寒气,他嘴角尽力伪装的温和笑容有些僵硬,“洛儿何必一直用这种语气对为父说话,我们是亲父女,洛儿不要去做那些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顿了顿,只听得他继续道,“好了,洛儿随为父进去,为父有一些事想同你谈谈。” 说完便转身朝府里走了进去。 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自己的后宅私事,他还要脸! 谈事啊?好啊,谈就谈呗!微不可察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米洛稳了稳心神,举步跟着他往府里走去。 从庭院中穿过,穿过几道月门,苏衍及他的随从苏青一直沉默地走在前边。 米洛跟在他身后,同样沉默地,循着这曲曲折折的廊桥往明苑走去。 她的身后,是亦步亦趋的风烨和雨烨,他们的任务就是保证米洛的安全,所以,在确定她绝对安全以前,他们会寸步不离! 明苑的小竹楼前,苏青为苏衍将眼前紧掩的门扉推开后,苏衍就径直走了进去,又朝米洛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苏青就退到了一旁。 米洛看了身后的风烨与雨烨一眼,示意他们不用跟进来,才抬起脚跨过了门槛。 门立刻从外面被关上了,苏青依旧未跟进来,书房里,只有米洛与苏衍两人。 苏衍径直走到了桌案后坐下,抬手指了指旁边的蒲苇席,淡淡道,“洛儿过来坐吧。” 米洛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嘴角向上翘起成一个完美的弧度,“米洛倒是好奇得很,侯爷何时这般为米洛着想了?感觉倒像是一场鸿门宴,毕竟,米洛可是记得清楚得很,侯爷以前不是觉得在米洛面前连做戏都没有必要么?” 她记得,他可是一直对她都是很不屑得很呢。 所以现在他到底得有多大脸,多厚的脸皮,才能装得这么认真? 须臾,她的唇角笑意轻薄讽刺乍现,“对啊,别拐弯抹角,侯爷有话还是直说得好,对于米洛,侯爷眼下也实在是没必要来你在官场上的那一套,实在恶心人!” 听着她的话,就好像没有听到她话里尖锐的讽刺一般,苏衍只是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洛儿,你也说了那是以前,如今为父想真心疼爱你这个女儿,想对你好,也不行么?” 恶心,真特么恶心人! 米洛忙摆了摆手,一脸嫌弃,“别别别,别叫我洛儿,侯爷的好米洛可受不起,一不小心就会进棺材的事米洛可不敢干,侯爷还是把你的慈父仁心好好放在你的大女儿身上吧,毕竟她喜欢,毕竟我不稀罕!” “洛儿,你当真要用如此态度同为父说话?” 米洛微微一笑,眸底嘲讽愈浓,“再说最后一遍,别叫我洛儿,你不配。” 苏衍也沉下了声音,“洛儿,你恨我?” “你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么?是啊,我很恨你呢,怎么样,你满意了么?” 他的话音堪落,米洛便立马接了话,目光紧锁在他的脸上,米洛笑的极为讽刺,“反正你也一直看不惯我,我也看不惯你,这样挺好的。” “非要将话说的如此直接?苏米洛,只要你我不点破,在外人眼中,你就是我苏衍膝下最得宠的女儿,府里的人都会敬你护你,这样不好么?” 米洛只是挑眉,道,“不好。” 她说了,她不稀罕,就是真的不稀罕! 苏衍眸中的微光有着些许意味不明的味道,脸上勉强维持的温和笑容隐隐有皲裂的迹象,“那好,若是本侯说想与你做一个交易呢?” 苏衍不紧不慢端起面前的茶盏,“本侯知道你想要什么,若本侯说我可以帮你得到,你还要这么对本侯说话么?” 米洛微微怔住,不过,却只在一瞬而已。 下一瞬,就听得米洛轻笑了一声,那双看似无波无澜的眼睛像是蘸了墨一般的深,夹杂着深深的嘲弄与鄙夷,仿佛惊涛骇浪压顶而来。 “想同我做交易那还不简单!先拿出你的诚意来,诚意够了,我们再谈。” 苏衍沉了沉声,“说吧,你想要什么?” “你问我想要什么?那当然是你的好女儿啊。”米洛凉凉一笑,下一瞬,有凛冽的气息自她周身四散开来,“一句话,你的好女儿交给我,咱们一命换一命,她死了过往的一切我就可以既往不咎,答应你的交易条件,怎么样?” “嘭”地一声,男人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放在了跟前的竹案上,用着极沉的嗓音低吼道,“她始终还是你的姐姐,你真能如此狠心对你的亲姐姐下手?你——” “苏衍——”直接截断了他未说完的话语,米洛眨眨眼,眸光流转之间充斥着的满是讥诮,“你这么说我还真有些好奇,在你问我这些话之前,这些话你有没有问过你的那位好女儿?” 毕竟这可是有先后顺序的呢!在她还未认出她的面前之前,苏泠月,他的国民好女儿兼国民女神,可是先用了双手,染尽了血污! 然而,并没有得到可能有的答案,只听得一声低呵,苏衍阴沉着脸,“苏米洛!你这个不孝女,竟然敢直呼本侯的名讳,真是大逆不道!本侯警告你,你别不识好歹!” 不知好歹?呵!米洛漂亮的眸子微微一眯,冷笑连连,“我发现我叫你一声侯爷都是抬举了,苏衍,说实话,我真想将你从这个高位上拉下来呢,毕竟,你,苏清寒,还有那个最最重要的苏泠月,可都是做梦都想要我死的人呢。” 顿了顿,有深刻的嘲讽从她的眸底深处溢出,“你不是也一直在找你想找的那个东西么?那好,我们就比比,看看是你先找到东西然后杀了我,还是我先一举端了你们这定北侯府!苏衍,我会让你,与你那个宝贝女儿,亲眼见证你们苏府衰败的整个过程!” 说完,米洛转身就走,缓缓地,坚决地,她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停顿。 苏衍没有阻拦,只是阴鸷着脸色,脸上青筋暴起,一手死扣着装满茶的茶杯。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得,他的手还在颤抖,有滚烫的茶水轻微地荡出来,烫得他虎口处的皮肤一片微红。 米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便直接朝月门走去了。 屋子里没有任何的声音,看见她出来,苏青也不知道是该拦还是不该拦,想了想,还是任由她去了。 毕竟,她身边此时可是跟着两个身手完全是深不可测的男人。 随米洛一路回到了薏院,薏院门口,风烨和雨烨两人才停了下来,看向米洛道,“我们会一直在暗处保护姑娘,姑娘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唤我们,我们保证不会妨碍到姑娘,希望姑娘不要介意。” “随你们吧。”摆了摆手,转身,米洛走进了薏院。 她知道他们是好意,更何况,他们今日的确帮了她巨多! ------题外话------ 修改好啦啦啦 098、没有过往的人 米洛刚踏入薏院里,便发现薏院的不对劲了。 这一次,薏院里似乎又多了两位客人,比以往真算是更热闹了。 所幸她已经让拾柒将云姑送回了薄城,毕竟她现在要做的事,并不适合让云姑牵扯其中! 就如此时,若是让云姑见到自家小院突然出现这么多人,铁定得崩溃! 想想拾柒一直就在薏院,他们没与拾柒打起来想必就是拾柒认识的人了,在联系到最近出的杀手这事,多半是拾叁和拾伍来了。 这般想着,米洛坦然地走进了薏院的后院。 果然,刚进后院远远就能看见树下的石案上坐着三个人。 两女一男,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米洛只能看到拾柒和拾伍的侧脸,还有一名男子则是完全背对着她的。 他的坐姿笔挺,仿若修竹,披散下来的乌发如缎,墨发蓝衣,背影翩然,周身所散发的气质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漫是孤傲疏离。 这背影,让她莫名地觉得有些熟悉,不,是异常的熟悉! 不是拾叁。 见到米洛,拾柒和拾伍一同站了起来。 拾柒道,“阿姐你回来了。” “拾伍见过阿姐。”是拾伍。 米洛朝他们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再走近几步,视线紧锁在男子单薄的肩上,米洛勾唇,“池大爷,你这怎么又回来了?真是好久不见!” 听见她的声音,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全然不同的另一张脸,同样的五官精致,同样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虽容貌不同,但有着相同的倾城艳丽,不是那位最爱收藏美人皮的池渊还有谁! 池渊笑得极为欠扁,“果然是好久不见,小丫头,几日不见,你果然是一日比一日丑了。” “……”米洛白了他一眼,径直在那张唯一的空位上坐下,微微笑道,“刚见面就不能好好说话?不说我,倒是你啊,我还想好好问问你呢,你这又是去扒了谁的人皮?做出来的面具又漂亮了不少,池渊,你也是越来越有做女人的潜质了。” 越来越有做女人的潜质了?听到这句,池渊当即黑了脸。 就连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拾伍拾柒都一时没忍住当场喷了。 自家爷虽然极喜欢美人皮,可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漂亮的女人啊,尤其眼下还是他一个大老爷们被说成女人,若是搁爷以前的脾气,还不得把这院子都给掀了! 不过,可怕是可怕,还是觉得很好笑怎么破? 然而米洛还是一副浅笑盈盈的模样,丝毫不觉得自己闯大祸了。 敢说她丑?看她不戳死他! 更何况,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如今的毒舌多半就是跟池渊学的,两个人每每凑到一起难免要唇枪舌战一场,不过还好,她已经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赢还是多于输的。 “果然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池渊若有深意地一笑,从身侧取下了一个箭囊拍到了石案上,露出了森森白牙,“小丫头,你可别怪爷没警告你,以后你若再不对爷客气点,小心爷把你戳成箭耙耙!” 米洛只是似笑非笑,“友谊的小船不让它翻了,难不成还让它进化成巨轮么?”目光流转之间落在他拍在石案上的箭囊上。 然而就在米洛话落的一瞬,就见她突然伸手扣住了那个箭囊,将它抓到了手里,仔细端详了起来。 见状,池渊只是呵呵一笑,“怎么?是不是怕了爷呢?若是怕了以后对爷好点,” 米洛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全部被那个箭囊所吸引了,连一个的眼神都不屑于分给他,米洛只是盯着箭囊笑着反问道,“你敢么?我就是站在这儿不动来让你虐你都舍不得吧?” 池渊被噎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池渊这厮不可能真的动手,池渊啊,两人虽然相处短短不过一年的时间,她也可以算得上是,除了那位不知任何身份的小公子,最了解池渊的人了。 这男人就是面冷心软,长着一张美人皮,虽谈不上善良,但对待亲人朋友还是很靠谱的! 然而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这个箭囊看起来怎么会这么眼熟呢? 然而就在米洛刚要想起什么的时候拾柒适时开口。 “阿姐,你就不要再欺负爷了。”拾柒笑的眉眼弯弯,适时插嘴,“就让爷一次你又少不了什么,爷方才还在生着气呢。” “方才?生气?”米洛才终于抬眸睨了池渊一眼,打趣道,“谁又惹着你了?” “还不是你这个小祖宗。”说到这,池渊的语气染上一丝委屈,与他现在这张漂亮的脸蛋毫无违和,“爷才走了几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嫁了?那什么鬼九皇子,你才认识人家几天?就不要我了……” “池大爷算我求你了好么?咱好好说话,你再这样我真会吐的!”米洛直觉得自己身上的寒毛都要炸起来了,这厮还让不让人和他好好说话了! 池渊耍起无赖来也是有模有样,“我不管,那你快说你不嫁给他了,我就好好和你说话。” 米洛脸上几条黑线齐过,一旁的拾伍拾柒也是红着脸憋笑差点憋到了内伤。 说实话,这也是米洛第一次知道,池渊耍起赖来竟然能让人如此的郁结!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米洛的唇侧浮起淡淡的苦笑,稍稍转移了话题,“我说你都不认识他,怎么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 “爷这是看上阿姐了吧?不想让阿姐嫁给别的男人?拾柒也见过一次九皇子呢,拾柒小小地给爷透漏一句哦,他长得可漂亮了,比我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漂亮,漂亮得像一个瓷娃娃。” “说的都是屁!爷一直在把她当自己闺女来养,自然什么都得费点心。”池渊冷睨了拾柒一眼,眸中尽是不屑,“再说,男人漂亮有什么用,得看那个男人有没有护自己老婆孩子一生无忧的能力!” 而后看向了米洛,池渊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地道,“你说你找谁不好,偏偏去找一个查不到任何底细的人。”若是可以知多点底细他好歹还可以替她把把关。 想到这,池渊完全是更不放心了,“爷可告诉你啊,他的身份来历爷都派人查过了,什么都查不到,除却他回宫后的这一年,在他前十八年的生命里,他的过往就是一片空白。” “就像是一个没有过往的人,更何况他还是一位被抛弃的皇子,帝王家的孩子又有几个真正心思单纯的人,更何况还被抛弃过?他一个人能活到现在靠的绝对不是什么运气,这男人隐忍十几年重回宫中,该有多深的心机城府、心底藏着多大的仇恨抱负与野心简直难以想象!” “所以呢?” “所以他若是想要王位呢?到时他的身边绝对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小丫头,你还有你自己要做的事,不该跟那样的男人扯上关系。” 其实米洛真的很想告诉他只是他想多了,现在顶多算是她对他有一些企图,人家顾离对她除了吃就没有别的企图好不好,就这种关系,还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后呢! 但想想还算了,这算是她与白暮的秘密,连顾离都不知情,告诉了池渊他怕是更得骂她傻了! 当然,若是池渊在几日前跟她提到这一个问题的话,她一定会离顾离远远的,觉得那男人的确不能惹,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她记得白暮和影清都曾在无意中提过,他们终究是要离开王宫的人,所以,顾离回宫的目的中绝对没有争夺王位的这一条。 可是他们又是因为什么回来呢?甚至早在几年前就让白暮坐上了东离左相之位,这其中的隐情怕是还有很多。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或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现在的苏米洛已经做不到对顾离的事无动于衷了。 所以,米洛只是极轻描淡写地道,“那又如何,顾离绝对对王位没什么企图,再说,如果不是苏米洛,我在这个世界同样没有过往,包括你也一样,池渊,没有过往它并不能代表什么,更不能因为这个你就否决他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闻言,池渊只是嗤笑了一声。“没有想否决他在这个世界的存在,爷只是觉得他做人太失败了而已,你说若是他若是死在了十八岁,当真是在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了,那就比我活得还冤枉了!” 不过他这几句话差点让米洛当场发飙,“池渊你真是够了!哪有你这么咒人的?我警告你啊,不许再说他坏话,否则我先替他教训你!” 米洛扶额,想必风烨和雨烨只是守在小院外没有跟进来吧?不然池渊按说第一个马上就能发现他们的,除非他们极擅长隐藏。 想到这,米洛真想把池渊的嘴拿针缝上,这要是被他们听到了,她觉得真的就离池渊满天下逃亡的日子不远了。 毕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离本身就是个极护短的主儿,他身边的人好像个个都小气得很,真的算是极护主的人! 换个词来说就是睚眦必报,若真让他们给听到了,估计回去就会把缉杀池渊这件事提上日程! 唉—— “好了,不说他了。”看到米洛一副快要炸毛的模样,深知自己不能再惹了,池渊摆了摆手,一副我再也不管你的样子,“小丫头,你果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固执!” 闻言,米洛只是冷冷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气极,竟将不该说的话就这么脱口说了出来,“那么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呢?池渊,你甚至要比我更固执。”米洛定定地看着池渊,淡淡道,“已经过去五年了——” “你依旧执着地在找那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一个人就算再宽容也不能原谅一个放弃过他的人吧?所以他到底是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至今。 “苏米洛——”池渊猛地站起来,已经变了脸色,俊美的脸上有风雨欲来之势,“不要看我舍不得打你,那个人,你不许再提!” 一旁的拾柒呆呆地看着池渊脸上陌生的神情,不过五年而已,真的不过五年的陪伴而已。 那个人怎么就已经重要到这个地步? 甚至现在只要谁提起,他就能失去理智! 甚至他已经还了那人的五年。 米洛的脸色也是一变,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不许再提一个人,这意味着什么?池渊已经放弃了? 还是池渊先冷静下来,“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池渊坐了下来,低低道,随之转移了话题,“还有一件事,我问你,你是不是最近又碰到麻烦了?” 说到这儿,米洛顿时就笑了,“你是说杀手的事么?我已经知道了,有人去了风雨楼买我的人头,还下的是黄金帖对不对?” “原来已经你知道了。”池渊幽幽笑道,“那你也应该知道了要买你人头的人是谁了吧?” “知道,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回来,自家大姐姐想要我这个做妹妹的命,我自然是要回来看看的!” “嗯,那就好。”池渊低着头笑了笑,随即想到了什么,语气转瞬就带了些许玩味,“不过,据我所知拾柒还没找到机会去找你说这件事,不妨先让我猜猜,不会是你家九皇子帮你查的吧?” 米洛点点头,“的确是他。” “看来他还对你蛮上心的嘛。”池渊挑眉看了她一眼,“怎么,他已经见过你的真实容貌了?” “没有,在苏家还没灭亡之前,我不会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呵,那就怪了。”池渊嗤笑了一声,“你长成这样他都能看上你,莫不是眼瞎?” “我说——”米洛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能不能不要一提到他说话就用这副阴阳怪气的调子?人家明明就没有惹你!” “我乐意。”池渊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你咬我啊,” 米洛懒得理他,重新拿起箭囊研究了起来。 见状,池渊用自己的胳膊肘杵了杵米洛的胳膊,唇侧浮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喂!生气了?就因为说那个男人两句你就生爷的气了?” “没生气。”米洛难得认真道,“不过我希望你知道,他很好,我就是看上他了,不过人家娶不娶还不一定呢,你可别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了,不然可不怪我帮他不帮你!” 听出了米洛不同于以往的认真语气,池渊坐直了身子,“你认真的?” 米洛想也没想地就噎了他一句,“比你是男人还真!” “……”池渊耸耸肩,“好吧,随你的便吧!” 她要是真喜欢那个男人,他也不能做什么,只能给予最大的支持与祝福了。 毕竟能不能喜欢是一回事,喜欢不喜欢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还做不出那种棒打鸳鸯的事! 况且这个小丫头的眼光一直都是不错的,应当在这种事上看不走眼才是,这么想着,池渊也放下心来。 不过——怎么办,他竟然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怎么破? 米洛还在摆弄着箭囊,箭囊并不是空的,里面装的还有弩箭。 脑海中划过一些画面,米洛将那些弩箭全都倒在了石案上, 拾伍见状,有些不明所以道,“阿姐你在看什么啊?难不成它们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有大问题!”米洛看着弩箭箭尾上面刻的“顧”字,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将弩箭放到了池渊面前,米洛挑眉,“池大爷,这东西绝对不是你的,说吧你打哪来的?” “它啊,是我昨夜进王宫串门,从你们东离太子殿下身边的侍卫身上偷来的,怎么呢?” “是他啊。”米洛垂下眸,眸间划过一丝冷冽,“我能说我在今天刺杀我的杀手身上见到了同样的箭囊么?” “你确定?”池渊轻笑了一声,“一般的杀手、侍卫、随从身上背着箭囊都不奇怪,何以见到它与今日那一批人所带的箭囊一样?” 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到石案上的弩箭上,瞬间就明白了,随即低低笑道,“还是说,这只弩箭上有什么秘密?” “你可以看看,这个箭尾上刻着一个”顧“字,是顾的繁体,不久前有三枚弩箭射到了我的马车前面,我站在大树上时看了一眼,同样也刻着这个字,就说明那五个人其实并不是杀手,他们想杀我,是因为别的原因。” “顾珩?你得罪过他了?” “不是他。”米洛摇摇头,“王宫里的侍卫或一些影卫身上所带的箭弩上应该都会刻着这个‘顾’字,不能判断到底是宫里的哪位皇子,但我有一种直觉他们绝对不会是顾珩的人。” “既然是王宫里的人,那还不好找?”池渊悠悠地一笑,“你好好想想宫里哪位皇子与你有过过节呗?都派了影卫来要你的命了,你与他结的梁子想必还不小!” 听他说着,米洛也沉思起来,她虽然以前每晚都进宫,可都是以耀月的身份,不会与哪位皇子结下仇,这几天以苏米洛身上,可是,别说结怨了,宫里的一位皇子都没有见过好不好! 这样算来,唯一有过恩怨的就是顾缘了,除了他,她几乎想不到其他人了! ------题外话------ 姑娘猜猜那五个人到底是谁的人?可以剧透并不是顾缘哦~哈哈哈哈 099、特地来看姐姐笑话的! 看着米洛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池渊端着石案上的茶喝了一大口,才道,“其实这么一说你心里想必已经有答案了,不管他是谁,宫里的人你都要堤防着,毕竟能在那里面活着没一个心思简单的,爷也不多说什么了,你心里有谱就行了。” “你放心。”米洛淡淡一笑,“我会注意的。”宫斗什么的她不屑于参与,但一旦玩起来她照样不会输! “那就行,不过就算今日你遇到的并不是想要你人头的杀手,还是一直都会有杀手盯着你的。”池渊挑眉,“需不需要拾伍拾柒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保护?米洛立马就想起了院子外还藏着两个男人,也是说要保护她来着,这样一来,若是让拾伍拾柒也跟着,说不定他们四人就先打起来了,那样她可就亏死了! “不必了。”米洛轻轻地笑着,“我一般都会呆在宫里,他们跟着也不太方便,倒是你,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准备回西戟?” 他应该是为了自己才会回东离,可是现在呢,他既已放弃了寻找,就该在西戟安定下来了吧?毕竟归根结底他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落脚处还是在西戟。 有人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是啊,他在无意之间来到这个世界后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在整整十年的时光里,他从没有计划过若没有那人的生活要怎么办。 池渊有着微微的怔忡,俊美无涛的脸上出现清晰的裂痕,却也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再开口时,他依旧可以平淡无波地说着话,“本来是已经回去了的,不过又出了你这档子事,正好有人非央求我跟着来,便来了,不久后应该就会回去了,不过我也应该不会在西戟长留,以后,可能先会去苍麓山上看看吧。” 字字清楚无比,语气平淡得让人听不出一丝别样的情绪来,好似一切都无关紧要。 自那人消失后,他用了五年的时间寻找,前五年是为了说服自己放弃,后半生则是用来习惯,习惯自己的放弃所带来的一切后果。 这样,很好。 这大概就是一个男人的强大之处。 累了,就收手,再不回头。 而听着自家爷的话,拾柒的眸底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或许,可以将它称之为,淡淡的忧伤。 若不是那人陪爷五年,在那人消失四年以后他才遇见她,不然,阿姐该是与爷最相配的人。 然而拾柒的心思米洛却是半点都理解不了的。 是以,米洛只是顺着池渊的话问道,“苍麓山?听说那儿极冷,一年全部都是冬天。” “那儿是个好地方,十年前从那儿离开就再也没回去过,总是要回去看看的。”池渊垂了垂眸,看着手里茶水轻薄的波面,答得慢条斯理。 “这样啊。”有些欣慰他终于不再寻找了,米洛轻轻弯了弯嘴角,问道,“那你打算在东离待几天?” 池渊抬头看向她,嘴角牵着极精妙的笑容,将某些东西藏在眸底深处掩饰的刚刚好,目光清澈平淡,“我现在王宫,恐怕一时半会走不了,所以暂时应该还不会离开东离。” “王宫?你怎么会在王宫?”想到了什么,米洛微微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瞳眸中印着池渊的脸无限放大,“你不会是跟着西戟使团来的吧?” 这是她所能想到唯一的解释了,西戟使团入住王宫,宫门出入人流巨大,就是混入宫中的最好时机。 不过,问题也来了,他混进宫里去作什么? 然而还没等她将这个问题问出口,池渊已经先开口了,语气带了些许不着痕迹的试探,“爷想到了一个人,小丫头,西戟的溪月公主你见过么?” 听到这个名字,米洛心里咯噔了一声,“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我听说她最近几日一直在找一个长得堪比天人的男人,只可惜她翻遍了整个洛城也并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那个人,洛城的公子哥一个都不是,所以我想说不定她要找的也许并不是普通人呢?” 听到这里,米洛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笑,那些贵公子当然都不能与他相比,不要说这小小洛城,就连这整个天下,恐怕都再找不到第二个像顾离那般颜如舜华、清冷绝世、少年气满满的公子了。 正应了那一句,真正的少年绝色。 但是她现在能说什么?米洛看着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池渊也只是定定地盯着米洛瞧,瞧得紧了,便见到有薄薄的笑意在他的唇边缓缓蔓延,“再者,那天夜里的国宴上,七位皇子全都出了席,独独缺了九皇子,而王上似乎也有意隐瞒九皇子的存在,所以你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他都说得这么明显,她还能说什么? 米洛眸光微动,含着讥诮,“池大爷,你不用试探我,想问什么就直说。” “司溪月要找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他?”不等她回答,池渊仍是自顾自问道,果然是直接,“而且看你这样子,你还与她正面见过?” “我与殿下出宫时与她正面碰到过,她垂涎殿下的美色,惦记上了殿下,还派人跟了我们一下午,不过最后还是被我们甩掉了,我们才逃过了一劫,我们不想惹太多麻烦只好躲着她,所以那一晚的国宴我们就没去,就酱。”米洛简单地说了一下,算是已经很坦诚了。 闻言,池渊还是先前那个不着调的模样,唇侧噙着轻飘飘的笑意,眉间的潇洒恣意愈隐愈现,“所以爷就说嘛,男人的也长得不能太漂亮,否则一不小心就成了蓝颜祸水,那就是妥妥的祸国殃民了!” “在说他之前你能不能先看看自己现在是啥模样?”米洛冷冷地睨了他一眼,颇为嫌弃的眼神在他那张俊美异常的脸上逡巡了几遍,“我现在就想问你一句,脸疼么?” 传说中三秒打脸,还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她还真是好奇得很,他脸疼么? 听到她的话,池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颇有些郁结,“……” 所以现在是连那男人的一句调侃都不能说了么? 池渊撇撇嘴,颇为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随即转移了话题,“既然你们已经惹上她了,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米洛倒是想得很开,“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是能躲就躲,躲不了再说,不想与她起正面冲突,能与她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但她若是知道他已经是我的了还想将他据为己有的话,就别怪我对她不客气了,管她是不是西戟来使异国公主,我照毒不误,反正抢男人这种事我不会答应!” “哈哈哈,是是是,他是你的没人跟你抢!”池渊难得开怀地笑起来,“小丫头你可以放心,她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宫里还有一位九皇子,注意力基本上全在宫外和洛城附近的小城镇上,暂时还想不到宫里来。” “嗯?”米洛眸中闪过一丝狐疑,“她是什么想法你怎么知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放心吧,我们或许在王宫还会再见。”思及此,池渊眼眸里渗出笑意,凉凉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最好没有那一天。” 在司溪月将她的皇夫娶走之前,她与她家殿下,都不当出现在众人面前才是,尤其是出现在站在司溪月这边的他面前。 而对于池渊这番莫名其妙的话,米洛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问他,因为她觉得,那应该与自己无多大的关系。 无关,便是连试探的必要都没有。 正准备和她聊点别的,脑海里偏偏响起司溪月昨晚说过的话,池渊略微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地提醒了米洛两句,“不过小丫头,爷还是想提醒你一句,司溪月已经见到了太子顾珩,那人,虽然我还未见过你家那位,但听司溪月说过,顾珩与你家那位有五六分相像,你知道‘相像’这个词意味着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一句五六分相像意味着什么,虽然这世间万物三千无奇不有,但真正相像的又有多少呢?更何况还是那般绝色的男子。 两者相像,一个是太子,另一人难免就会让她想到宫里的皇子。 所以池渊说的对,如果不是因为顾离的存在只有小范围的人知道,而司溪月一直以为宫里只有七位皇子,那些人她在国宴上都已见过,否则她第一个怀疑的恐怕就是宫里的皇子了。 果然,只听得池渊沉了沉声,接道,“她现在是还不知道宫里还有一位九皇子,如果她知道了,难免就会好奇你家那位的真容,毕竟在宫外死寻未果,再加上顾珩又与他又有几分相像,你觉得她会不会想到九皇子那儿去?” “那又怎样?”米洛只是眉目间挑起了微微讽刺,眸光流转之间尽是讥诮,波光潋滟,遍地生寒,“殿下已经有了未婚妻,如何再去‘嫁’给另一个女人?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我要嫁给殿下,就绝对不会与别的女子共享自己的夫君,更何况还是司溪月那样臭名昭著的女人!” “可是如果你死了呢?”池渊的唇边浮起一抹玩味的笑,“你也说了你们是未婚夫妻,未婚夫妻,就不是正的,不是正的,就有可能变成假的!” 闻言,米洛也只是低低地笑了笑,“我家殿下见到她只会恶心,她若是非要死切白赖地粘上来,恐怕只是热脸贴冷屁股了,更何况,我不会允许这类事发生!” “小丫头,你怕是小瞧了司溪月想要得到一个男人的决心。”狭长的眉梢流淌着肆虐的嘲弄,池渊双手捧着茶杯,指腹细细摩挲着杯壁,不疾不徐地道,“仅仅因为顾珩与他长得颇为相像,仅仅因为她看上了顾珩,她就敢让人去查顾珩的未来太子妃,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已经可想而知!更何况是她要找的本尊。” 司溪月会毫不犹豫地除掉那个男人身边出现的所有女人,让他归她所有,其抢男人的毅力与决心堪比小强! 毕竟,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司溪月的人了。 米洛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去,微微上扬的眼角处挂着淡不了的寒,面上却还是在笑,“身为一个公主,竟然可以厚颜无耻地去抢别人的未婚夫君,我就是杀了她又如何?” 他说的话她又何尝不懂,但若是真要那一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能做的,便是陪他护他! 她若是真要作死地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她不介意送她扶摇直上早登极乐! 那个在她眼里最温柔、最美好的小少年,命运、黑暗与时光都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去将他玷污! 任何人,都不可以! …… 米洛现在很想回宫,她想见到顾离,很想很想,而且是来的突无防备。 然而她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这是她回来的要做的最重要的事,解决了,她就可以放心回宫了。 泠苑里,苏泠月正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疯狂地摔着东西,胭脂木梳、棉絮、铜盆、被褥、漂亮衣衫铺散一地,只要是她房间里能扔能摔的东西全都被她扔了摔了! 一霎间,翻箱倒柜的声音、扔东西的声音、东西破碎的声音齐响,当然,里面还隐隐夹杂着她的哭声。 苏清寒就站在她的房间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脸沉寒。 晴儿也在房间外急得团团转,再这么任她这么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再者,万一小姐一个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她的下场怕也难逃一个“死”字了。 “大公子,你看这——要不你好好劝劝小姐?”晴儿也是急了,只得大着胆子道。 “嗯,我来想办法——” 可就在苏清寒准备让她找人来将房间破开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蕴着清丽笑意的女子声音,“大公子怎么就站在外面?不进去坐坐?” 没有转身,亦没有接话,苏清寒一下子就紧握住了拳,像是在极力隐藏什么。 这道声音恐怕已经可比他的噩梦,他做鬼恐怕都不会忘记它是属于谁的! 晴儿看着她也是一脸惊恐,恍若她是什么洪水猛兽。 也是,看苏米洛回来不过短短几月,就已经将定北侯府搅得快要天翻地覆了,而她做的所有事,明明是明目张胆,侯爷却就是不定她的罪,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纵容,当真是有好大的本事, 难怪与米洛站在对立面的苏泠月身边的人会把她当做洪水猛兽了,这不知何时就会爆炸的炸弹,且威力甚猛,而少了侯爷的无条件的疼爱与纵容,苏泠月已经明显没有可以与她对抗的优势,她们难免会担心殃及自己这只小虾米! 米洛轻飘飘的视线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不过短短三秒,便移到了正全身僵硬地背对着自己杵在那儿的苏清寒的背影上。 不愿看她还是不敢看她?她倒宁愿相信是前者。 毕竟,同米洛对苏家人有着从灵魂深处蔓延的厌恶一样,苏清寒对她也有着深深的厌恶才是! 又上前了几步,米洛还是在娇俏地笑,且笑得艳丽、笑得灿烂。 不过这一次,她却是改了称呼,叫了一声她甚至至今还未叫过的一声哥哥。 “哥哥为何不理会妹妹,甚至连看妹妹一眼都不愿意?哥哥莫不是把大姐姐不理你的气生到了米洛妹妹身上?” 也是直到叫出来了,米洛才知道那一声哥哥有多难以启齿! 同样是妹妹,就如同样是女儿,他们区别对待起来当真是云泥之别! “妹妹说的自然是没有的事,不过——”苏清寒已经缓缓转过了身,眉眼沉郁且僵硬,嘴角扯出的笑容当真是比吃屎了还难看,“妹妹来这儿是想作什么?” 米洛轻挑眉梢,挑衅的意味十足,“妹妹听闻姐姐今日被父亲出言教训了心情不是很好,自然是——” 她的嗓音微低,蔓延着无尽的笑意,只听得她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了顿,谁都以为她既然选择了唤他们一声言不由衷的哥哥姐姐应该是想来装装姐妹情深的。 然而下一瞬,苏清寒就见米洛徐徐笑开,笑得眉眼弯弯没心没肺,“特地来看姐姐笑话的!” 来、看、笑、话、的? 苏清寒当即变了脸色,低声呵斥了一句,“苏米洛,你当真是不要做得太过分!” 就像眼下这般,明明月儿并未去找她麻烦,她竟然自己找上门了,当真是不要欺人太甚! 只是这时的苏清寒还远远没有意识到,她与苏泠月之间。更甚她与他,都已经没有缓和的余地。 结局只有一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听到苏清寒的低斥,米洛脸色不变,脸上有着极其明显的笑意。 这还是那个涵养极好、能忍常人不能忍的大公子?她不过就是说了一句他就沉不住气了,可真是苏泠月的好哥哥! 有那么一瞬间,有丝丝缕缕的冷意在米洛的眸底蔓延开来,米洛眨了眨眼睛,低低地笑着,将情绪压得刚刚好。 她告诉自己,对待苏衍,或是苏清寒,无论是厌恶也好,憎恨也罢,唯独不能因他们的事而生气,太不值得! 100、它已经脏了! “哥哥这就生气了?”米洛嗤笑了一声,“可是你说你,生气又有什么用呢?又不能拿我怎么样,还不如放宽点心态争取活得久一点是吧?” 她的话刚落,苏清寒还没有作出反应,紧闭的房门就在此时被打开,米洛转身看过去时,苏泠月已经走到了前檐下,脸上浮现着带着深刻恨意的怒意。 看着米洛,她的眼睛几乎可以喷出火来。 然而,下一瞬,所有人便瞧到她那张隐隐挂着泪痕的清丽脸蛋上突然浮现出一抹颇为诡异的笑容。 不同于苏清寒在看向米洛时扯出的僵硬笑容,她的笑容极漂亮,轻轻浅浅的,尾梢坠着点点泪痕,竟成了一种至绝至殇的致命魅惑。 “妹妹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姐姐不过是在房间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往日里爹爹、姨娘们还有哥哥送给姐姐的一些小礼物,怎么就让妹妹看到姐姐的笑话了?” 米洛迎上她的目光,眸底顷刻笑意点燃,脸上绽开极其明显的笑容,眸底深处流转的深刻讽意被她掩饰得恰到好处,“原来是这样啊,那姐姐可曾将东西收拾好了?” “妹妹原本就想来找姐姐聊聊知心话的,若是姐姐已经收拾好了,不知姐姐可否请妹妹进去一坐呢?” 然而这一次米洛的话落,苏泠月没有接话,她只是站在廊檐下,定定地看着米洛。 苏清寒的脸已经是铁青一片,自己放到手心里疼爱的妹妹被别人欺负得哭成了这副模样,现在还得对她笑脸相迎,他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偏头看向院子里的护院家丁,苏清寒彻底拿出了一副侯府大公子的做派,沉声道,“来人,大小姐受了风寒,不能见客,将四小姐请出去!” “是!”听到苏清寒发了话,苏泠月院子里的两名护院家丁立刻围了上来,朝着米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丝毫不客气道,“四小姐请!” 米洛偏头瞥了一眼站在自己左右的两名家丁,又看向苏清寒,微微笑道,“若我说我不想走呢?” 闻言,两名家丁自然不敢擅做主张,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铁青着脸的苏清寒,“大公子——” 苏清寒只是冷冷一笑,“今日妹妹是不想走也得走了,本公子再说最后一次,将四小姐请出去,请不出去就抬出去!” “是!”家丁得了指令刚想动手,只见米洛一个闪身,竟是绕到了他们跟前,前一刻还未作出的动作在这一刻僵住,苏清寒和苏泠月包括那两名家丁皆震惊地看着她。 只因此刻她的双手正紧紧掐着那两名家丁的脖子,身形移动速度之快,手上力道之大,都让他们错愕。 可就是在这种时候,米洛的嘴角还在微微往上扬着,很明显,她在笑,而且是那种森森的笑,堪比冬日的浮冰碎雪寒。 “苏米洛,你想干什么?!”苏清寒脸更铁青了一分,这一次,他选择毫不避讳地大声呵斥出了声。 两名家丁已被米洛提了起来,就像两个断线木偶一般挂在空中任她拿捏。 听着苏清寒的呵斥,米洛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却就在她的手要缩到最小范围时,只见米洛突然松开了手,将那两人扔到了一旁。 拍了拍手,米洛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心,抬眸笑看苏清寒已然欲出手的动作,勾唇道,“米洛不想干什么,只是拿他们练练手而已,又没误伤他们的性命,大公子这般紧张作什么?” 都敢当着他的面杀人了,她竟然还有脸问他这般紧张做什么? 只听苏清寒声音冷寒道,“那么,你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么?苏米洛,这并不欢迎你,你没看出来么!” 这偌大苏府,除了她自己的小院,恐怕没有哪一处会欢迎她! 也就在下一瞬,一直未说话的苏泠月却先开了口,急急地说了一句话,“哥哥慢!” 众人惊住,只见她走出廊下,苏泠月依旧定定地看着米洛,“妹妹进宫多日今日才回来,做姐姐的自然也想和妹妹叙叙旧。” 而后看向了苏清寒,“妹妹没事,哥哥你先回吧,用晚膳时妹妹再去找哥哥。” “月儿——”苏清寒下意识就想阻止两人的独处,然而就在碰到苏泠月噙着泪水满目请求的眼神时,苏清寒便一下子就失了坚定拒绝的勇气。 对于这个自己从小放到手心里疼到大的妹妹,只要她一哭,他便再没有拒绝的能离,只剩下满满的心疼,无计可施与无可奈何! 无法,他只能由着她。 苏清寒看向一旁的晴儿,凝声道,“晴儿,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苏米洛应当还没有那个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月儿下手! 说完,苏清寒便转身向月门处走去,背影冷沉。 只是,苏泠月不知道的是,就在苏清寒转身走的那一刻,他又看了一眼苏米洛,眸光凉淡,目光传递给她的信息便是十足十的威胁。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米洛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看着这一幕兄妹情深的感人画面,唇侧噙着些许讽刺的笑意,眸底生寒。 一室破碎的房间里,仅苏泠月和米洛两人。 这还是她们第二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个屋子里,尽管两个人此刻都是装的。 “几日不见妹妹还真挺想妹妹的,不知妹妹这几日在宫里过得可好?不过妹妹现下见姐姐面色又红润了不少,当是过得还不错吧?” 还当她来找她纯聊天来着? “的确还不错。”米洛伸手拿过茶壶和茶盏,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抬眸看向苏泠月,淡淡笑道,“妹妹有些口渴,就自己给自己倒一杯水来喝了,姐姐当不会介意的吧?” 先前的那一套茶具已经被苏泠月给砸了,这又是新的一套,苏泠月在重新进屋前吩咐晴儿拿来的。 而拿来就是就是要用的,苏泠月只是轻轻一笑,也拿着一个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当然不介意,妹妹自便。” 她的眸底还闪烁着些许微光,而正巧,米洛没有错过。 低下头有意无意地拨弄着茶盏上的茶盖,鼻翼间倏地有极不易察觉的、幽幽的清香流窜。 拿开茶盖,米洛低头用唇凑近茶盏,却就在唇快要贴上茶沿的那一瞬,手一握稳,茶盏连就着一杯快要温开的茶水,径直砸到了地上,给凌乱的地上又添了一笔。 “呀,手滑了。”米洛故作惊讶地看向苏泠月,又拿了一个茶盏,盈盈一笑,“再倒一杯,姐姐不要介意哦。” 苏泠月很聪明,知道在离苏米洛最近的那个茶盏壁上抹毒,而不是直接下在茶水里。 可是她算漏了一点,米洛就是玩毒的,她的鼻子对很多在常人眼里是无色无味的毒药都异常的敏感! 从苏泠月竟然肯委曲求全地将米洛留下来叙旧时,米洛就已经猜出来了她是有别的目的。 当然,米洛也是一样,她来找苏泠月,也有自己的目的。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苏泠月并不能实现自己的目的,而米洛在给自己倒茶的那一刻,就已经将她要下的东西抹到了茶壶口,神不知鬼不觉。 想在她面前耍手段,苏泠月呀,你当真还是太嫩了。 她就等着看明日苏泠月起床后的反应吧! …… 是夜,夜凉如水,院子里撒下点点月光。 白日里的薏院若是稍显热闹,夜里的薏院则是显得安静异常。 门栓被人从门缝里划开,有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潜了进来。 借着月光可以看清楚,是白日里曾围过米洛的那两个家丁。 他们的目的不是米洛,只是轻手轻脚地遛进了后院的厨房,不多一会儿便又出来了。 待那两人离开后院的下一瞬,风烨雨烨就立马从树上跃了下来。 “殿下的担心果然没有错,想要找王妃麻烦的人果真是不少。这白日里来了一批,没想到夜里也有,真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难得消停!” 风烨感叹了一句,就看向了身侧的雨烨低声道,“你去将那两人抓起来,暂时先不要惊动王妃,我去厨房看看,看看他们又来搞了什么鬼!” 而听了他的话,雨烨点了点头,表示了赞成。 当然还不忘提醒道,“去了厨房多半是为了下毒,你记得验一下。”随即就朝前院的方向掠去了。 不用想,那两人绝对是在厨房里动了什么手脚,晚上不好好睡觉偷偷摸摸到这里来,没有弄什么怎么可能! 厨房里,风烨将墙角的油灯点燃,走到装满米的米缸前看了一眼,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验了一下毒,又验了验 “是投了毒么?”一道凉悠悠的声音在背后突然响起,饶是风烨这种见惯了生死的、心理素质强大到不会让任何人忽视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而自家殿下,竟然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形如鬼魅! 就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十里闻声这种感知,是以,当顾离在他完全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时,才真的将他吓了的够呛! 努力地平复了一下情绪,风烨简直对自家殿下这神出鬼没的工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当然不可能将吓唬自己的这个罪魁祸首怎么样,最终,他甚至只能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问他,“殿下,你这样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故意吓人真的好吗?!” “不是故意的。”一句清悠凉淡的解释,紧接着,便见顾离指了指他跟前的白菜叶子又将那个问题问了一遍,“是不是被下了毒?” 提到这个,风烨的语气也一本正经起来,“不确定,银针根本验不出来。” 他手里的银针插入菜里面,银针却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其他的菜也是如此。 这也是他最苦恼的地方。 那两人进了厨房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的动作?而且除了下毒他们也没什么可以捣乱的,怎么会就验不出来毒呢? 顾离垂下眸,随即转了身,风烨只听到他凉悠悠的声线蕴着些许寒意,“既然验不出来就先出去吧,我们等雨烨将那两人抓回来再说,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自己方才在厨房里做过什么了。” 脚步一旋便出了厨房。 院子里,雨烨已经将那两人提溜了回来, 见到顾离,他的脸上也有着与风烨脸上曾浮现过的完全相同的吃惊之色。 微微瞪大了眼,雨烨的反应甚至比风烨还要激烈,“殿下,你怎么来了?” 顾离只是凉悠悠地视线似有若无地扫了他一眼,雨烨立马就乖乖闭上了嘴。 地上背对背绑在一起的是那两个家丁,嘴里还被塞了布条,顾离上前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顾离低着头勾着唇浅笑的模样堪比满树风华。 下一瞬,就见顾离突然抬起修长的一条腿直接朝其中一人的手踩了上去。 也因着他口里还被塞着布条,只见他的脸已被疼得整张都皱到了一起,胀成了猪肝色。 然后,风烨雨烨就看到一向不喜欢管闲事的自家殿下将两人一脚踹翻,踩到了头朝上的那个家丁的胸口上,一脚将两人都踩到了脚下。 被压在下面的人已经奄奄一息,被生生踩着胸口呼吸不得的家丁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风烨雨烨,甚至是顾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很清楚,自家殿下一般很少亲自动手,更谈不上像现在这般,完全像是泄愤一般的、怒极后的反应,而发生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便是因为王妃了。 只是,王妃大人已经对殿下来说重要到这般地步了么? 风烨雨烨完全不懂。 顾离没有松脚的打算,甚至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问他们的打算。 还是风烨提醒了一句,“殿下,你先别急着要他的命,最主要还是要问清楚他们方才在厨房做过什么!”顾离才微微动了一下,却并没有松开。 抿了抿唇,只听得顾离慢悠悠道,“雨烨,将他们口里的布条扯出来。” 像顾离这种一点一点加重自己的力道,缓缓地将他胸腔里的空气抽离,等他将自己方才所做过的、所知道的完全交代了,也就可以死了。 刚刚好! “好的殿下。”听到顾离的吩咐,雨烨笑着应了一句,走近了一些,俯身将那人口中的布条扯了出来,顺便还为他默哀了一把,谁让他想害谁不好,偏要害我家王妃大人呢。 他现在用脚都能猜到这两个混账东西的下场,多半是喂附近人家的养的猪了。 雨烨帮他扯掉了布条,一碰到空气,他便条件反应一般地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呼吸得太急,凉凉夜风窜进他的身体里时,他竟然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然而,也因为顾离正踩着他的胸口,想他咳咳不了,想动也动不了,只见他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起来,反而更加紫红。 “公,公子,公子饶命啊——”家丁的手缓缓抬起,在空气里抓了几番便抓住了他的衣角。 顾离微微低头,便瞧见一只完全辨不清颜色的正抓着抓住了自己披风的一角,脸色蓦地一变,风烨雨烨暗叫了一声不好,果然,下一瞬就见顾离将那个家丁连同与他绑在一起的另一名家丁踹到了十米远。 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十秒之内。 后院的门口,米洛一脚刚刚跨过门槛,余光中隐隐约约便瞧到一个东西朝自己这边飞来,忙闪了一下才堪堪避开,只听得一声“砰”地巨响,就见那一坨不明物体撞到了月门,然后正好掉到了米洛的脚边。 米洛拍了拍胸口,还好自己闪得快,没被砸到! 定下心神,她打着风灯照过去,定睛一看,便看到脚边那一坨不明物体被绑在一起的、圆滚滚的、可以被当作球踢的那两个家丁。 “你”叹息一句,米洛抬脚朝他们走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正背对着自己站着的顾离,微微一惊,“公子?你怎么来了?” 风烨雨烨:“……”为何他们三人见到顾离想说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没有人回答,耳畔回响的只有清冷的夜风的声音。 米洛的嘴角抽了抽,转头看向门边那两个被绑成粽子样儿的家丁,再看看他们,显然有些跟不上节奏,“你们方才做了什么?” “姑娘先别问了。”风烨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讪笑道,“你还是先哄,咳咳,看看殿下吧。”说着就朝米洛使了个眼色。 其实他更想说让她好好哄哄自家殿下,毕竟顾离现在是真的怒了,然而他还没有那个胆儿敢打趣自家殿下,更何况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而听到他的话的米洛也是一脸莫名,她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 他怎么了? 只要视线稍稍一转,顺着风烨的目光看过去,米洛便轻易瞧到了地上的那片白色,是被顾离解下扔到一边的披风。 走过去将披风拾了起来,米洛拍了拍披风,就搭在了自己的臂弯间。 绕到了顾离的面前,米洛只用稍稍一眼就注意到了顾离清冷如雪的脸上又覆上着的一层薄薄的寒霜,就不由自主地软了软语气,“公子怎么把披风给扔了?夜里凉,还是披上为好。” 说着就想给他把披风披上,谁知顾离却是一个闪身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米洛身形一僵。 看着米洛两只还未来得及垂下的手,以及她手里已经揪成一团的白色披风,顾离狠狠地蹙了蹙眉,“它已经脏了,被人碰过了。” 101、脸好痛! 看着他对自己的排斥,米洛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甚至在他不让自己触碰的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于是另一只手提着的风灯就直接掉落了,砸到了地上,然后灭了。 后院里一下子就黑暗了下来,厨房里的光向这边斜斜射来,只能照来一般的光。 谁也摸不清米洛现下是什么心思。 而就在突如其来陷入的沉默中,风烨只好为自家殿下多解释了两句,毕竟方才的确是自家殿下拒绝了人家姑娘的好意。 “苏姑娘,殿下的披风方才被那个人碰过了,你想必也知道,殿下不喜欢旁人碰他的东西,尤其是他从心底厌恶之人,方才真的是殿下被那人气极了才会动手,绝对没有嫌弃苏姑娘的意思啊,希望苏姑娘不要多心。” 听到他这一句已经算是解释的话,米洛故作轻松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早就已经从白暮白故和影清影翎或多或少地听过顾离有着轻微的洁癖,但也是今晚才知道他的洁癖竟然已经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也不知怎么了,现在回想起来她竟然还有一丝窃喜,他曾说过,如果有人敢碰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折断他们的手! 以前她还不信,但这一次,她是彻彻底底地信了。 他不排斥她,甚至她之于他是最特别的,这个认知很是让她欣喜! 蒙蒙夜色中,有显不可见的笑容在她绽开,缓缓地,有愈绽愈开的倾势,然而其他人却是看不真切! 顾离看着她,只能看见她隐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形,和那双闪着极亮的光的眸子,她始终不说话,让人辨不出她的情绪,可无论她到底是高兴还是生气,只要她一沉默他就会紧张。 是以,只见顾离突然上前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咬了咬牙道,“其实也不是特别的难以忍受,小糯米你还是帮我披上吧,然后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风烨雨烨听着自家殿下这般委曲求全的话,都对米洛的印象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王妃对殿下来说果然很重要,就凭她竟然能让殿下甘愿克服心里的恶心将被他彻底抛掷的披风穿上,就已然看出了王妃在殿下心里的地位! 直觉告诉他们,王妃大人以后惹不得,而且就算是惹着殿下也不能惹王妃大人啊! 听着顾离的话,米洛也是随即徐徐笑开,她为什么要生气?她应该高兴的。 而且她竟然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极萌!萌萌哒,她便对他起了逗弄的心思。 “既然脏了就不能穿了,但我还是想问公子一句——”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与自己同样冰凉的温度,米洛看着他平静道,“若是我现在去将自己的披风拿来,公子可愿意将它穿上?” 顾离猛点了几下头,一副极为乖巧的模样,“小糯米让我穿什么我便穿什么,不过,小糯米出来时记得给自己再加一件衣服。” 说好的酷炫狂霸拽呢?为什么会变成这么一副温顺乖巧的贤夫模样?风烨雨烨再次大跌眼镜。 米洛说了一个“嗯”,先去厨房提了一盏风灯,才回自己房间里准备去拿一件披风给顾离披上。 雨烨将绑成一团的那两人重新提了回来,其中一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另一个人也已经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足见顾离刚刚那一脚踹的有多重! 顾离只是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那个只有微弱呼吸的家丁,便退到了一边,“风烨,你来问,好好问问他们方才在厨房里做了什么,至于另一个人,雨烨,你就将他剁了喂狗吧。” 这一次他是学乖了,主动离他们远远的,不会再给他碰到自己的机会。 不过一日不见,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小糯米身边竟然围着这么多的阿猫阿狗,想方设法地想要找小糯米的麻烦! “好的殿下。”风烨走近,俯身将两人解开,将其中一人交给了雨烨,便将那活着的一人提到一边审问去了。 米洛很快就拿了一件披风出来,披风极厚,且颜色艳丽,披在顾离身上想必极搭! 见到米洛,顾离的嘴角立马就上扬了一个弧度,看到她听话地披上了披风,顾离嘴角的弧度弯的更翘,“小糯米。” 走过去帮他披上披风,米洛绕到他的跟前,帮他系着束带的间隙抬眸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我记得他们两人是苏泠月院子里的家丁,怎么跑这儿来了?还落到了你们的手里。” 顾离一直身姿笔挺地站在原地,乖乖地任由她的所有动作,也只有在听到她的疑问时顾离才动了动,“他们夜里偷偷遛进了你的厨房,被风烨雨烨抓住了。” “这样啊,多半是想下毒吧,毕竟白日里苏泠月就想来害我来着,没达到目的,估计她也是狗急了跳墙,才让人晚上遛来做手脚。” 薏院没有护院家丁,只有她与拾柒两人,今夜就连拾柒都不在薏院,什么人想来都是容易得很,下毒则更是容易了! 她这般无所谓的话刚落,顾离便倏地握住了他的手。 察觉到了他的紧张,米洛抬眸看向他,“嗯?” 只听得顾离沉了沉声,还有些急切道,“小糯米明日一早就随我回宫吧,我可以重新再给你一个人,我们不要这里了好不好?” 她不过回来了一日就有人按捺不住地半夜过来做手脚,这样每一天都活在戒备猜疑里,总会有失算的一天。 这也是他为何不喜欢将仇人多留一秒的原因,对待敌人多留一秒都不可以,因为给他们机会就是不给自己机会。 如果在自己家里都只有算计和仇恨,这样的家不要也罢,他可以帮她把这一切解决掉,然后带她回云城,亲自给她一个家。 米洛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一瞬不移。 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无所谓地说出这般恍若情深入骨的话? 良久,就在顾离以为她方才并未听清自己说的话、想将自己说的重复一遍时,就见米洛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薄唇微张,米洛堪堪启口,却不是回答他的那个问题,而是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我知道公子你不喜欢别人碰你,仅仅碰到衣服都不行,那我呢?我若是碰了公子,公子会不会也将我踹出十米远,再不见我?”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般问,然顾离还是极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会。”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是那般喜欢她的触碰,而且欲罢不能! 得到了顾离的答案,米洛极其开心地笑了,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像个孩子。 伸手抚上他清冷如雪皎若白玉,米洛又道,“这样也不介意么?” 顾离笑得有些腼腆,却还是摇了摇头。 “那这样呢——”下一瞬,就见米洛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迅速印上了他的嘴唇。 她一直都没有家,这儿不是她的家,但如果她在这个世界的家是眼前这个男人给的,她想说,她愿意。 顾离有些呆愣,在那一瞬间他是灵魂彻底游离的状态,等他反应过来时,米洛已经睁着一双蕴满笑意的眸子笑对着他了。 慌忙间收神,顾离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唇,有些无措,“小糯米,我说错什么话了么?你为何要咬我!” 米洛:“……”这男人要不要这么不解风情? 她怎么咬他了?!她明明是在吻他好不好! 看来他是不懂接吻的意思了,对着他,米洛真觉得有些自惭形秽,没想到他竟然纯洁到了这个地步,他对她好,甚至让她以为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他却对她万没有别的心思,这样一对比自己简直是太污了! 扶额,米洛,“你没有说错什么,就当我是瞎咬的,这样好了,若是你实在觉得不服气的话就咬回来好了,我绝不还口!” “好困。”米洛就势一歪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要不公子今夜就在我这儿睡好了,我给公子当暖炉。” “你说让我睡这儿?”顾离眉目间划过一丝茫然,像是没理解她的意思一般。 米洛轻轻‘嗯’了一声 “小糯米当真愿意?”顾离悠漫的嗓音里多了一丝迟疑,他的身子很凉,比寒雪都凉,相反她的身子则是热的,这样让他抱着她睡一晚,他是睡好了,怕是小糯米就得一夜失眠了。 抱着她睡他自然高兴,但他怕她后悔,自此远离他。 米洛自然也听出了他话里的顾虑,轻挑眉梢,没有直接点透,反而故意道,“莫不是公子嫌弃我这儿破旧,不愿意在这儿将就着过一夜?” 顾离低低一笑,“才不会,我很早以前就想抱着小糯米一起睡了。” 甚至他今夜来找她,存的什么心思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只是好像很想她,便来了。 他很怕冷,所以他夜里喜欢抱着小黑和小小白那两个小家伙一起睡。 抱着她应该比抱着小小白睡觉舒服,他如是想。 再也无心去管今夜发生的破事,眼见着一个夜晚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了风烨雨烨,在他们二人满含深意的目光中,米洛直接牵着顾离去了自己的卧房。 春宵一刻值千金,就算不做那事儿,也能值上百金好不好! 已近丑时,床榻上,米洛窝在顾离的臂弯中,还未睡着。 也不知是不是怀里多了一个可以令他安心的人儿,顾离竟是睡得特别沉。 听着身后均匀的呼吸声,米洛睁着发了一会呆,干脆在他怀中动作极轻地翻了个身,还好他今夜睡得比较沉,竟未被她的动作扰醒。 两人面对面睡着,就缩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彼此之间近得可以米洛清晰地感受到他浅绵的呼吸喷洒在她脸庞时的冰凉。 鼻翼间有浅浅的淡香萦绕,好闻的同时又让人莫名的感觉到安心,周遭的空气寂静,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近在咫尺的气息,让米洛在这一刻觉得,若是以后的每一日都能如此,倒是极好。 每一日都能见到他,每一夜都能同榻而眠,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入睡,然后在她清晨睁开眼后的第一眼就能见到他。 真的,极好。 黑暗中,米洛缓缓抬起了手,指尖抚上他的脸庞,当她的指尖触上他的鼻梁,那冰凉的感觉让她怔了一怔。 他的身上,当真每一寸肌肤都凉,冰冷得不似一个活人。 所以,在抱着她睡时,他才会睡得那么香,那么沉。 顾离啊,在那个在命运洪流缺失的十八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你变成了现在这般真正意义上的冷血之人? 她的指尖情不自禁地缓缓往下游移,游移到了他的唇上,一片的柔软冰凉之感。 米洛探过去,缓缓地向他靠近,将一吻落在了他的唇角。 方才她吻他时,他竟然说她是在咬他,真是,虽然她没有与别人接吻过,但吻技也不当差到那个地步吧? 这般想着,米洛便又朝他探了过去,将自己的唇再次印在了他的唇上。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马上撤离,而是就这么留在了他的唇上,米洛屏着呼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细细密密的长睫,晶晶亮亮的眸子满是窃喜,就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 他的唇很软,还有点甜甜的,香香的,米洛便又尝试着去舔了舔他带有果味的嘴唇,最后舔得上瘾了,又用牙齿轻轻地咬了一下。 整个过程顾离都没有一丝的反应,无论是啃,是咬,还是抱。 米洛最后玩的有些恼了,索性在他略显苍白甚至有些透明的脸上重重地咬了一口,翻了个身便重新窝在他怀里睡了。 一夜好梦。 顾离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直有蚊子围在他身边,最后好像还在他的脸上咬了一口,果然,一觉醒来时,顾离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竟觉得脸颊有点痛。 下榻洗漱,一切收拾好后,米洛也正好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顾离捂着脸颊朝她走过去,极小声地说了一句,怎么听都觉得他的话里蕴满了委屈,“小糯米,你的房间里好像有蚊子。” “啊?”米洛看着顾离竟然捂着脸颊,心里咯噔了一声,就连心跳顿时都漏了好几拍,怔了好久才问道,“它咬你的脸了?” 顾离猛地点了点头,“脸有点痛。”松开了捂着脸的手,顾离侧着身子将他的侧脸朝向了米洛,讷讷地问道,“你看,它是不是在我的脸上咬了一个大包?” 米洛定睛看着他的侧脸,只见他的脸上果然有着一排不深不浅的小牙印,红红的,米洛悄悄吞咽了一口唾沫,看着顾离像是机械一般地摇了摇头,昧着良心说了两个字,“没有。” 天哪,米洛表示万万没想到,自己昨晚玩心大起在他脸颊上咬的那个痕迹还在! 可是她明明就没有咬的多重啊! 米洛连忙放下早膳,转移了话题,“公子你快过来,我们先吃早膳……” 说实话,米洛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口中的那个大蚊子就是她。 就在吃早膳的过程中,米洛都一直在盯着他看。 难道是她的心理原因?她竟然觉得他的嘴唇也有点肿? 所以他这到底是啥体质啊!不就是让她咬了一口么,至于这么难消么!啊! …… 同一时间的左相府,后院里。 一位身穿白色锦袍的男子正走在蜿蜒迂回的长廊上,向湖心亭走去。 而同一时刻,白暮正静静站在湖心亭廊下,垂眸望着幽深却清澈的湖面上那一群集聚的银白色小家伙。 然,他只是垂眸看着,静若处子,并无再多动作,似乎在等一个人。 果然,当那位白衣男子出现在水上长亭时,白暮没有任何的惊讶,一副等待已久的模样。 白衣男子在他身后站定,薄唇轻启,直入主题,“你找我回来作什么?” 白暮只是轻轻地笑了笑,并未转身,“不找你你便不肯回来,小白,那一日该生气的应当是我,你又为什么要生气?” 是的,此时此刻正站在他身后的,便是小白。 白故只是浅笑地看着他的背影,眉目间流转的全是玩世不恭的笑意,这副模样,恍若他对什么都很在意,又好像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对啊,我为什么要生气?顶多也只能算是恨铁不成钢罢了,大白,到最后,你依旧去赴了她的约。” 他不懂,既然两人都决定要放下过去,不恨不爱不应该才是现今两人之间最适合的相处方式么? 互相伤害,又何必! 然而白暮只是转过了身子,看向了白故,眸光平淡如水,就如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陌生人。 “我白暮向来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只是为了求她出面帮忙所付的代价而已,再无其他。”白暮的嗓音淡淡,无欲无波,蕴着些许漫不经心,他道,“小白,我真的已经忘记了。” 看着那人,他甚至没有心疼,没有难过,亦再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他怎么还会记得! 102、甜甜哒 “忘了最好,那个瞎子女人与你的浅浅没什么关系。”白故冷不丁地吐出了一句,甚至没有给白暮反应的机会,脸上便重新恢复到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先说说,你这般急得找我回来是想做什么?” 白暮原本就没有与他继续那个话题的打算,听着白故转移了话题也是乐得轻松。 走到玉桌旁坐下,白暮道,“你这几日应当都是在小金那儿待着的吧?听说近日洛城里混进来了很多外族人,你可有听到过什么消息?” “是有听到过一些,那些人都是在西戟使团抵达洛城之前就已经潜入了,不说你,就连顾珩也早有察觉,从他们踏进洛城范围内时,他们的一切行踪就都被顾珩掌握了。”白故也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溢满笑意的眸子拂过些许兴味,“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耐人寻味的,我还发现了一件特有趣的事儿。” “嗯?何事?” “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白故拿起桌上的一块甜糕扔到了嘴里,白暮也不急,只是看着他,看着他嚼了许久直到咽下后才道,“西戟的二皇子司南辰你应当听说过吧?他呀,就在两天前跟着使团进了洛城,但小金暂时还查不到他的行踪,可以说,他仅仅是在洛城露了一面,便又消失了。” “司南辰?”白暮沉吟片刻,在心里略微思索了一番才想起这个人,有些惊讶,“据我所知他不过一个闲散皇子,被放养了多年,一年有多半时间都不在西戟,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现下又跑到我们洛城来作什么?” “谁知道呢,先不说他潜入洛城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你更应该担心的是——”顿了顿,白故慢条斯理道,“他或许已经混在他们的使团里混入了王宫。”不然不会在洛城消失得这么干净!他们的人查探消息的死角便是王宫。 因为殿下在里面,所以他们潜入王宫的人唯一的职责就是保护殿下,其他消息都是影翎一手处理的。 而司南辰竟然可以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那么彻底,王宫绝对是他第一藏匿之地! “听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了一个人。”在脑海里将曾见过的所有人都过了一遍,白暮眸间划过一丝冷意。 白故一怔,“谁?” 白暮沉声道,“司溪月身边的那位太傅大人。” 他只与他在宴会上见过一次,只是打了一个照面,若不是那一声杯盏破碎的声音,他甚至就不会注意到他。 将杯盏打碎是那个男人失体了,可他为什么会失体,那时的白暮其实也没太过在意。 然最后他与那个男人视线交错的那一瞬,白暮却是清晰地看见了他眸里闪烁的微光,满含深意,竟令他生生地记住了他。 他很可疑,而且不是一般的可疑。 但那人若真是韬光养晦、城府极深的二皇子司南辰,怎会在国宴上露出那么大的马脚?怎会不懂得自己其实应该越低调越好? 白暮对他的印象都只是一面之交,就更别说早在国宴中途就早早离席的白故了。 白故撇撇嘴,“既然你怀疑了他以后就注意一点好了,不管他有什么目的,我可不想在殿下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前又出什么岔子!” “哦,还有那个定北侯府,也就是小洛子的娘家,我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报,近几日苏衍的动作也是频繁得很。” 闻言,白暮垂下眸,眸中划过一丝讥诮,“呵,勉强支撑着一个已然走在黄昏路上的苏家,他还想整出什么幺蛾子?” “也不算是幺蛾子,就是有一点我觉得特别奇怪。”白故自己说着都有些不解,“那个有‘狼毒花’之称的花绯衣你应当还记得吧,她近日与定北侯来往甚密,也不能算是近日,好像是从他上次从薄城回来之后,花绯衣便频繁出入苏府了,现下更是直接住在了苏府,也不知道苏衍千方百计请到她是想做什么!” 听到了一个完全不陌生的名字,白暮微微垂眸,眉目间划过一丝怔然,但又很快就消失不见。 那个女人他当然记得!白暮也曾想方设法地找过她,只因她那一双无双妙手。 花绯衣,与神医“曜月”齐名的一代毒医,他们二人出自同一师门,一个擅长下毒,一个擅长解毒,一个医术了得,一个毒术无双。 然而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下毒,其实并不是花绯衣的看家本领,易容换脸才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所做的换脸不是在你的脸上贴张面皮就好了,而是真正的换脸,将你脸上原先的那张皮生生剥除掉,再贴张新皮上去,让新皮长进你的肉里,成为你的一体,那才叫换脸! 这也是白故很不理解的地方,苏衍那个老狐狸找她做什么?难不成是嫌自己太老长得太难看想换一张脸?真是搞不懂啊搞不懂! 还是白暮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冷淡,想到了什么随即做出了假设,“或许他是想来跟我们玩一招金蝉脱壳。” 白故一怔,“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料到了我们要拿他开刀,便提前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不确定,但也不得不防,无论如何,上一次没死成的人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他们逃过,都得死!”白暮沉了沉声,随即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交代,白暮随之开口,“晚点我再让人好好盯着他们,不过眼下还有一件极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 “嗯?什么?” 白暮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函,递予了白故,“这是一份名单,你先看看,想想是你自己亲自动手,还是让你手下的人去做,在后日子时之前,我希望他们全都能在这个世上彻底消失!” 白故接过信函拆开来看,略微扫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狐疑,抬头看向了白暮。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名单上的人应该都是在西戟、南钺、北觞三国各朝堂上有实力而且有地位、说话分量极足的人吧?” “就是他们。” 白故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须臾,他抬眼看向白暮,有些讶然,眉宇间总算少了点玩世不恭,多了几丝正色,“怎么想起朝他们动手呢?我们要杀的人不是都在东离么?” “虽然我们要推倒的是东离的天,但是东离不能亡。”白暮眉眼如霜,覆着一层薄薄的冷冽,然,他的声音还是冷淡的,无一丝欺负,“所以在实施我们的计划之前,必须先给一旁虎视眈眈的三国制造点麻烦,让他们自顾不暇!我们才好再动手。” “那就听你的吧。”白故将信函折好收进了怀里,看着白暮“南钺那边要杀的人多且麻烦,我亲自去,至于西戟与北觞我便交给别人了,当然,你若是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多派点人手去。” “若是不放心便不会交给你。” 白故笑笑,又拿了一块糕点扔到了嘴里,随即起身,准备离开,却没走几步,想到了什么,白故又转过了身。 看着又折返回来的白故,白暮挑了挑眉,“还有什么事?” “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就是有一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白故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大口,才笑眯眯地看向他,漫不经心地开口,语气试探,“听说顾缘最近的动作挺大的,我倒是好奇,接下来的王位易主,顾珩和顾缘,这一次你打算帮谁?顾缘?” 白暮眸中情绪莫名,想也没想,一些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不可能帮他,殿下现在极不待见他,就想着怎么整他呢,虽说殿下不管朝堂上的事,若是知道我们要站在顾缘一边,殿下绝对会毫不客气地连我们一起收拾了,所以我们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都是借口。”然白故只是嗤笑了一声,“你若是想不动声色地帮顾缘那还不简单?直接杀了顾珩不就得了?到那时殿下照样该整整,该剁剁,可不会怪到你的头上!” 杀顾珩?他能说他其实最想杀的人就是顾珩么! 然而想杀是想杀,但他却不能! 是以,白暮冷寒的眼神瞟了一眼白故,呵斥了一句,“顾珩我们不能动。” 白故耸耸肩,“你看,我随便说两句便试出来了,你直接说你打算帮顾珩了不就得了?还找什么破借口,咱们东离几百年来唯一的那位公主死了,你还不是随便两句就给糊弄过去了,这东离还有什么你不敢杀的人?” “小白你是不是傻了?他们两人能相比么?!”白暮冷了冷声,“顾珩不是普通的皇子,对如妃娘娘或是殿下来说,都比顾婉重要得多,顾婉死了也就死了,但若是顾珩死了,不说殿下到底是什么心思,就是如妃娘娘,恐怕永远都不会原谅殿下了,你确定你要动手?!” 在娘娘和殿下心里,顾婉又怎能与顾珩相提并论?! 更何况,如果不是因为殿下和娘娘,他会是第一个将顾珩杀死的人! 顾缘与顾珩,一个两者都不想帮,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闻言,白故有着些许的怔愣,随后了然地笑道,“你考虑得对,那便静观其变吧。” 是他忘记了,殿下虽从不与顾珩来往,却也从来没有想过为难顾珩,总归是不同的。 想到这儿,白故也有些感叹,“说实话,我也看好顾珩的,顾缘本来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像他那种人,如果没有人帮他,他恐怕这辈子就与王位无缘了,倒是顾珩,腹有乾坤,雄韬伟略,是未来储君之位的一个不错人选,就是不知道他在站到那个位置以后有没有容人之量了。” “不过这也不关我事,事情一解决小爷就回云城去,才不会在这破洛城待了。”白故朝他挥了挥手,“好了,这回我真走了。” 说完白故刚准备起身走,便听到白暮道,“小白,在你走之前,最好先去与殿下说一声。” 白故无奈地摆摆手,一脸无辜的表情,“殿下最近才不想见我呢,整天黏小洛子黏得巨紧,还没成亲昨晚都跑到人家房里过了一夜,他啊,现在估计巴不得我们不要去烦他呢!” 白暮:“……” 而被白故提到的那两人此刻正在房间里甜甜蜜蜜地用早膳呢。 顾离用汤匙轻舀了一勺小米粥送到了嘴里,待全部吞咽了下去才问道,“小糯米,我们吃完早膳就回宫么?” 她答应了他说要陪他回宫的,所以他根本不用问她今日回不回宫,但他不知道的是,等一会两人是直接回宫,还是先出去玩一番再回宫。 而米洛也听出了顾离的弦外之音,是以她反问了一句,“公子是想去大街上溜达一圈?” 顾离软软一笑,“我听你的。”虽然他真的挺想念宫外的冰糖葫芦的,但还是由她决定就好! 米洛定定地看着他,看着看着心下就笑了。 还真别说,收起一手利爪的顾离,活脱脱地就是一只纯小白兔,相较之下,米洛则更显得像是一只大灰狼了。 她也知道他眼下一定是极想念街上那些他只吃过一次的好吃的零嘴,然,根据池渊昨日所说的,司溪月根本还没有放下对殿下的垂涎,甚至很有可能,她对他的那种爱慕已经被她那种欲求不得的心里硬生生地整成执念了。 女人本来就是一种很可怕的生物,有执念的女人恐怕就更恐怖了,还是能躲就躲为妙。 是以,米洛略微思索了一番,还是道,“那我们今日还是先回宫吧,待王宫里的那些极碍人眼的人走了再说,免得又与那位溪月公主碰上。” “听你的。”顾离点点头。 见他也没有不开心,米洛也是松了一口气。 她想,他若是真的很想去吃去玩,刀山火海她应该都不会拒绝了吧?毕竟当他眨巴着一双极纯净极澄澈的眸子瞅着她时,她就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了。 做好了接下来的安排,两人继续吃早膳。 米洛看着自己跟前的一碗清得似水的小米粥和那盘白豆腐,拿着筷子在碗里漫不经心地搅着,显然没多大胃口。 昨夜厨房里几乎所有带叶子的菜和肉都被人下了毒,做早饭的时候她就只能熬小米粥,就连这唯一一盘豆腐,都是因为它是在橱柜底层被他们漏掉了才幸免于难。 想到这儿米洛都忍不住想要爆粗口了,麻蛋干啥玩意儿竟然把她的菜全给荼毒了,害得她根本找不到什么好吃的来招待顾离,最重要的是,这些清汤淡水的东西很难吃好不好! 安静地吃了好一会儿,眼见着顾离面前碗里的小米粥已被喝下了一大半,而米洛碗里则还是满满一碗。 顾离抬眸,见她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欲言又止了一会,才舀了一勺米粥伸到了米洛的嘴跟前,颇为小心翼翼道,“小糯米,你尝尝我的,很好吃!” 凑过去就着他的汤匙将小米粥喝下,米洛砸吧了一下嘴,在口里回味了一番。 也不知道怎么了,喝他汤匙里的,在她眼里太过清淡的小米粥似乎都带了一丝甜甜的果味,就同昨晚她吃着顾离的唇的味道一般,美好得令她回味无穷,想再来一口。 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到了顾离侧脸的那一排不深不浅的牙印上,怎么办,她竟然又想咬了…… 想到这儿,米洛拍了拍她自己的脑袋,苏米洛呀苏米洛,你一大清早在想些什么呢,就是啃了几遍她就上瘾了,也太没出息了吧! 然而顾离还在定定地看着她,“怎么样?好不好吃?” 心想着他多半是因为看见自己没好好吃早膳才做出这番举动,米洛极配合地点了点头,“嗯,好吃。” 好吃,很好吃,尤其是他碗里的,简直甜爆了!米洛很没出息地想道。 得到了米洛的肯定,顾离的眼睛又亮了亮,就像是一个得到家长夸耀的孩子,眸底的微光璀璨得如同耀月星辰,“那小糯米你快尝尝你碗里的吧,它与我碗里的味道应当差不多,都很好吃的,你乖乖吃,不要再搅了哦。” 她能说不一样么,她的小米粥可没有那种甜甜的果味,但想想还是算了,这男人根本什么就不懂,心思纯洁剔透如白纸,太直白吓到他就不好了。 不过,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她发现自己对他真是越发地中意了。 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好好吃的话他估计也不会好好吃了,米洛低下头来喝起了小米粥。 看他那么给面子地吃的这么香,其实也不是特别难吃对不对! 顾离看着她一会儿,看着她果然有滋有味地喝着,唇边浮起一抹暖暖的笑意,也低下头再次喝了起来。 空气一下子都沉寂了下来,两人都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粥,却丝毫不显尴尬,流淌在两人之间的只有淡淡的温馨。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眸,那一瞬间,米洛与他相视一笑,眉尖都似沾染了春晖。 她好像已经真正地体会到了家的味道。 而这个清晨,新鲜的空气似乎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甜了起来。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啊啊,明天十点半考工程力学,我要疯了!复习复习! 103、抱 两人刚吃罢早膳,拾柒便回来了。 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昨夜有事出去了一趟会是一整夜,而且好巧不巧地就给了顾离和米洛一个真正单独相处的机会。 昨夜,若是拾柒在,米洛也就不会将顾离留下了。 见到顾离,拾柒虽然很意外,但想想阿姐现在已经是一个有婚约的人了,见到他们一大清早就在一起真的没什么。 尤其是他那张美得惊天动地帅得惨绝人寰的脸上还有那一排不深不浅的小牙印,这真的能说明很多问题了好不好! 走到他们跟前,拾柒忍着一脸好奇憋着笑,还是中规中矩地给他们二人行了一个礼,“拾柒见过阿姐,见过九殿下。” 顾离神情依旧淡淡,对自己不熟悉的人他很少会露出其他的表情,知道她是小糯米身边的人,才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排斥,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倒是米洛,见惯了拾柒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的样子,再看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表示实在是压不住她这诡异的画风。 “什么见不见的,别给我来这一套虚的。”米洛走过去牵住了拾柒的手,轻挑眉梢,“你先说,阿姐交代给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拾柒吐了吐舌头,“当然办好了,拾柒办事阿姐尽管放心。”想到了什么随即收了笑,也不避讳顾离还在,直接道,“至于阿姐让我盯着的事,昨夜刚过亥时,苏衍便变装出了洛城,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就急匆匆地出城了,一直到现在都还未回来。” 听到是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名字,顾离一向对与自己无关的旁人的事儿不太关心。 依旧乖乖地坐在桌子旁,顾离半撑着身子,冰凉的指腹摩挲着自己脸颊上的那一块有些痛有些痒的小块,心思已经彻底游离了。 然而,听着拾柒的话,米洛眸中却是划过一丝狐疑,“出城?城门不是应该在戌时之前就关了么?他又是如何出的城?” “是翻的城墙。”说到这儿,拾柒还不忘感叹了一句,“想不到他看起来不过一个文弱老儒,但轻功还不错。” 她在他的身后跟了他好久,虽能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但可以明显感觉到苏衍的轻功还不错,追他还是费了点劲的。 而米洛的眉头却是立刻就皱了起来,“可是我记得苏衍在年轻时虽任过武官,但他并不会任何武功!” 大夫人曾在她面前提过一次,当初苏衍可以登上这定北侯之位,除了大夫人娘家那边的助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苏衍曾在毫无武功的情况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从刺客的剑下救了王上一命,在床上躺了将近两个月才能下床。 可既然没有武功,他又怎么翻得了城墙?更何谈轻功还不错! 而且大夫人也没有说谎的必要,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米洛扶额,“拾柒,你是不是跟错人了?” 拾柒:“……” 沉默片刻道,“在昨日下午阿姐说了以后我就一直去盯着苏衍了,在这期间,绝对没有换人,若真是跟错人了,便只能说明一点——” 米洛随即将她的话接了过去,声音微沉,“苏衍从昨日下午就已经不在苏府了,那一个是假苏衍。” 顿了顿,米洛的声音也是愈发地沉,“而且,昨夜那个假苏衍肯定是早就察觉到你的存在,故意作出一副匆匆忙忙出洛城的假样子,就是为了将你引走,让那个真苏衍那个老狐狸才好出洞!” 这般一想就说通了,想不到那个老狐狸竟然会这么狡猾,还玩起了心机与策术,跟他一比,他那一双千娇万宠的儿女简直就是蠢爆了好不好。 “是拾柒大意了,坏了阿姐的大事……”拾柒低下头,有些自责的样子,“阿姐对不起……” 米洛轻叹了一声,“不怪你,你根本就不知道苏衍不会武功。” 是她忘记提醒她了。 “以后慢慢来吧,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倒是苏泠月,小拾柒你方才回来可有见过?” “没见到,不仅今日没见到,怕是以后都会很少见到了。”说到这儿,脑海里突然响起她不久前刚听到的两名小丫鬟的对话,拾柒咯咯地笑了起来。 米洛也猜到了拾柒说这句话的涵义,然而她还是故意问道,“哦,为何要这般说?” “阿姐你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就听说啊,苏大小姐今日一早发现自己脸上还有身子布满了红色的斑,而且那些斑极痒还不能挠,一挠便破皮。” “听说现在她的半边脸已经都肿了,人整个身子都有些浮肿,昔日的美人一夜之间竟然变得好不难看,我刚从那儿路过,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大得不得了,她似乎又在摔东西呢,也是心疼昨日帮她收拾的小丫鬟今日又要再来一次,阿姐现在要不要去看看?” “呃——”米洛哽了哽,瞥了一眼一旁始终的沉默的顾离,眸中闪过一丝迟疑。 若今日没有顾离,她肯定就会去了,因为她呀,是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打压攻击苏泠月那朵黑心莲的机会的。 但顾离不一样,他本来就不喜欢接触陌生人,尤其是陌生女子,更何况,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毒能把一个女子毁成什么模样。 咳咳,虽然她现在也极难看,但殿下看她一人就够了,可不能再让那个如今已经算是丑爆天的女子辣了自家殿下的眼睛! 这般想着,米洛也不用犹豫了,直接道,“知道她很难看就行了,我可是颜控,不想再见到什么恶心的东西。”米洛笑了笑,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顾离,复又对拾柒道,“一会儿我们就准备进宫的,小拾柒,苏家的事还是得交给你。” “那好吧。”拾柒垂下眸,还觉得有些遗憾,不过转念一想这种紧要关头,自家阿姐的确不适合出现在苏泠月那里,随即道,“阿姐要走还是尽早走吧,这定北侯府最近可不太平,不过阿姐尽管放心,你交代的事我这一次一定会办好的。” 若是再搞砸了,她恐怕也不好意思再在这儿苏府混了、 “嗯。”米洛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将要交代给拾柒的事全都交代完了,才看向身旁的顾离,微微一笑,“公子,我们走吧,回宫以后我给公子做好吃的,公子想不想吃?” 她的胃一整个早上都在抗议想要吃好吃的呢。 “想吃。”顾离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随即立马就垂下了眸,略微有些腼腆地笑了笑。 他的嗓音偏低,带着一点软软糯糯,而且是那种苏到骨子里的酥,秀得拾柒站在一旁也是只捂脸,一脸羡慕。 这孩子是从小吃可爱长大了么?真是软萌软萌的,好想摸啊啊啊啊! 当然米洛也觉得自己真的是捡到宝了,直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软萌的蓝孩子! 而她现在,想的就是将一个可爱软萌的蓝孩子如何拐回家啊! 将所有事都交代好了,两人是准备一起出府的。 但顾离的身份实在是太尴尬,不说很少有人见过这位半路冒出来的九殿下,就是顾离亮出自己的身份,他一大清早从她的小院里出去也是于理不合,讲得严重点儿甚至都算是有悖于伦常。 他不方便走正门,米洛索性也不走正门,当即准备和他一起翻墙,而最好翻墙的地方就是后院。 后院里,两人正站在墙根处,顾离看了看面前的高墙,又看了看身侧的米洛,良久,才眨了眨眼,眼睛里漾着些许微光,轻轻笑道,“要不要我将你抱出去?” 他这是担心她跃不出去?米洛垂下眸,眸底划过一抹微光,心里有了打算,既然他以为她根本不会什么功夫,那便让他一直这么以为好了,反正还可以趁机求抱抱,简直是想想就很美好! 是以,米洛抬眸,看向他微微一笑,“那就多谢公子了。” 顾离点点头,手向她的腰间探去,当他冰凉的指尖缠绕的凉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向她传来时,米洛看着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 顾离也不犹豫,微微弯腰将她拦腰抱起,在准备跃出院墙的前一瞬,轻飘飘的视线落在某一处随即移开,似乎是在警告。 隐在暗处的风烨雨烨不小心看到那一幕原本就很惶恐,直觉得撞见了自家殿下的好事真是好不尴尬,再突然被他用那种眼神那么一盯,更是心惊胆颤。 这这这…… 殿下这是真的已经弥足深陷了么?看这样子简直是不要对王妃太好。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就如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又惊又喜,胸腔内突然溢出满满一种见自家少年终于长大开窍了的欣慰。 不过—— 诶等等……。方才是不是有哪儿不对劲?风烨雨烨竟是不约而同地抬手揉了揉眼睛,他们方才是眼花了么?殿下脸上那排小印记是什么鬼? 拾柒就站在不远处,感觉到了空气中有少许的气息波动,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手已经慢慢滑向了袖子里的袖剑。 她竟然方才才发现,后院里竟然守的有人! 而且来人不下两人,可是他们的来意又是好是坏?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他们一定是跟着九皇子来的。 只是,来人是想对他不利,还是纯属保护?她还辨不清。 果然,顾离很快就抱着米洛消失在了后院里,那两人也随即离开了。 不是他们非要当电灯泡,实在是因为他们的任务是保护未来王妃,即使殿下来了,他们也不能走,在宫外,护他们二人安全无忧是他们的职责! 顾离抱着米洛跃出了小院也未将她放下,因为米洛一直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松开。 米洛微仰着头,就能看见他精致漂亮的下颌,也顿时就想到了他脸上那个牙印。 不深不浅,还是深红色的,抹去当然很困难,但用东西遮掩遮掩其实也还好。 就是顾离有洁癖,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严重,别说是往他脸上擦点粉,旁人就是碰他一下就不行,她想想也就只能作罢。 索性就不管了,反正顾离身边的人也没人敢笑话他们俩,至于旁人若是看见了,敢笑话顾离,她就毒死他们! 米洛安静了片刻便问道,“公子,我们要自己走回去么?”如果要走回去的话她还是下来吧,也就这条小巷子里不会有人经过,别处满街上都是人,她虽然脸皮厚,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顾离低低一笑,“不用,有人来接我们,出了巷子便可以见到了。” “这样啊。”米洛动了动,将他的脖子又搂紧了一分,薄唇贴近他精致的锁骨,低声呢喃,“那让我在你怀里睡一会儿。” 其实她只是想在他怀里多呆一会儿,他的怀抱依旧冰凉得彻骨,却让她格外的稀罕。 别看顾离的身子看上去是属于柔弱那一型,弱不禁风的,让人毫不怀疑,有人轻轻推他一下他就能彻底倒地不起,但事实上,若是上百个人和他打,到最后倒下的所有人中也绝对没有他。 他的武功,一直都是深不可测。 米洛也不怕把他压坏了,索性就在他怀里多窝一会儿。 闻言,顾离也不恼,更没有半分得嫌弃或倦累,只是垂眸看了她一眼,低低的嗓音蕴含着一种可以安定人心的魔力,“好,你睡吧。” 她很轻,抱在怀里根本觉不出重量,却又让他心生出一种感觉,他怀里此时抱着的,很重要。 究竟重要到什么地步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可他知道,这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她可以让他如此情不自禁地靠近。 顾离抱着她慢慢地走着,一步一步走得既平稳又缓慢,明明他轻轻松松抱着她几步便能到,但他没有。 或许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多亲近她一会儿。 昨晚米洛根本就没怎么睡,窝在顾离怀里玩了半宿,现在周身都陷入一种清冷幽香的香气,有一种可以令她完全放松下来的安心满足。 她很快便困了,是真的困了。 小巷口,已经有一辆马车在那里等着了,半路上还站着同样一身白衣的白故。 远远地,他就能看到正远远走来的顾离和……他怀里抱着的小洛子? 白故蕴含着深刻笑意的眸子里先是划过一丝震惊,而后便又恢复了浓烈的笑意。 待顾离走近了一些,白故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只是随口地寒暄,“殿下昨夜睡得可好?”他想,玉人在怀,应该是睡得极香的吧。 “还好。”顾离将米洛抱紧了一些,看了一眼白故,眸中拂过一丝不解,“你这两日不是一直都在小金那儿么?怎么来了?” “这不是被大白叫回去了嘛。”白故笑了笑,走在了顾离的身侧,“还有就是待会儿就要去南钺了,我来跟殿下辞行。” 顾离垂下眸,然后点了点头,淡淡道,“嗯,一路小心。” “我会的,殿下放心。”白故瞥了他一眼,正好瞥到了他完美精致的侧脸上那一块小瑕疵。 “殿下!”白故一惊,待瞧清他侧脸那一排是什么东西时,随即一怔,“你的脸怎么了?昨夜不会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吧?” “好事?”顾离想了想,除却昨夜抱着小糯米睡了一夜以外就没有什么可高兴的好事了,而且,提到他的脸,顾离其实也很想问他的脸到底怎么了,那时问小糯米,她说没有什么,可是他可以摸到脸上有一处是坑坑洼洼的,就像是被蚊子咬了一般留下的痕迹。 “我感觉自己好像是被蚊子咬了,小糯米说并没有长大包,可我觉得我脸上好像有,你帮我看看,是被咬了几个大包么?” 顾离脚步一顿,白故也随即停了下来。 “大包?”只不过是略微思索了一番,白故就已然猜到了他口中的蚊子是怎么来的了。 白故的眼神似有若无地划过顾离怀里的米洛,有些许怔愣,随后了然地笑了笑。 多半就是这臭丫头占了殿下的便宜又不好意思直说出来,就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来忽悠殿下。 被蚊子咬了这种烂借口,也就只有像殿下这种对男女之事完全是一窍不通的纯白小少年会信了。 ------题外话------ 慢热的文伤不起,我好急 104、你敢骂本公主? 正说着,三人已经走到了马车旁,小心翼翼地将米洛抱上马车,顾离看向小白,低低笑道,“小心点。记得回来给我带点好吃的。” 闻言,白故一愣,随即轻轻一笑,“好的,小白记住了。”他记得殿下并不喜欢南钺的吃食,大白以前给殿下带过,但南钺的吃食一般偏硬邦邦的,四国中唯一表达过不喜欢他们那儿的吃食的,唯南钺而已。 这么说,不过是想让他平安归来罢了,也是,殿下又如何猜不到,其实他这次的任务是有一定的难度的,一般的人物都不用他亲自动手。 殿下担心他,而他能做的,就是快点完成任务早点回来。 白故放下车帘,薄薄的一层彻底遮挡住了两人的视线,沉默片刻才道,“还有一事希望殿下可以允准,风烨雨烨我想带走,另外两个地方需要他俩亲自带人跑一趟,其他人我不放心。” 毕竟,武功可以与他相当的影卫死士除了一部分守在了云城,其他都全在殿下身边了,而风烨雨烨是他唯一想到可以担当此重任的人选。 马车里只传来一声极轻的“嗯”,迅速在空气里消散。 白故向后退了几步,看向了赶车的马夫,“走吧。” 待马车驶到前方转角再看不见影子,白故才转身向另一头走去。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另一个转角,帝都最繁华的街道此时已经熙熙攘攘好不热闹,白故却并没有往那边走去,反而走向了最冷清的那条街道。 白故还在慢慢悠悠地走着,只是走着走着,不知是何时冒出来的两个人已经走到了白故的身侧。 正是风烨雨烨。 “这份名单你俩看看,记好,现在第一批我们的人已经分别潜入了临城栎城,你们俩再带十个人各去一个都城,三天时间,将上面的人全部杀掉,然后把他们的死亡消失全部散出去,最好人尽皆知,明白么?” “明白。” “嗯,那便分开走吧。”白故淡淡道,突然加快了速度,光天化日之下,身形移动速度之快让所有人砸舌,很快就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风烨雨烨相视了一眼,便也分开了,很快消失在冷清的大街上。 …… 东宫主殿,一派寂静,有清冷的风从半敞着的窗户里灌入,殿内空无一人。 宫殿门口,司溪月正站在那里,阴寒的目光牢牢定格在某一处,顺着她的目光便可看到,有一男一女正徐徐朝这边走来。 顾珩偏头看向他身旁的女子,目光蕴着淡淡笑意,语气似是关切,“走了这么久,欣儿可有些累了?” 垂下头,女子笑得有些羞怯,“还好。” 顾珩淡淡一笑,朝她伸出手,“待会儿你可以在我宫里好好休息一下,用了午膳我再送你出宫。” 李蓝欣抬起头,定定地瞧着他。 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啊,一直都是世上的最温柔的男子,只要你在他心里可以占一席之地,就可以获得他近乎全部的耐心与温柔,只要他想,轻轻一勾便能勾人堕落! 于是,他只需轻轻一笑,她便轻易地芳心暗许。 李蓝欣将手交到了他手里,柔柔一笑,才想说话,一道年轻女子的声音却突兀地插入,还夹杂着一声冷哼。 “太子殿下和李姑娘当真好雅兴,这还没回宫呢,都开始调情了。” 闻言,李蓝欣脸色一白,见到来人更是本能地害怕,她还记得,就是这个女人,在觊觎着自己的未婚夫! 顾珩微微上前了一步,将李蓝欣挡在在了自己的身侧,一副保护的姿态,然而看向司溪月时,只剩唇边笑意冰凉。 “不知公主来这儿是想作什么?本宫与自己未来太子妃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亦或是正在做什么,又与公主有何关系?” 谁知,司溪月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殿下既也说了她只是你的未来太子妃,那便意味着她现在还不是你的,既然还不是,殿下信不信,本公主可以让她永远都成不了真正的太子妃?” 在这世上,她想要的还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一国太子又怎样,她照样照娶不误,他只能是她的! 司溪月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亦很狂妄,甚至可以说是胆大包天。 “还有,我可以告诉殿下一点,我看上你了,所以你只能是我的,殿下还是趁早做好这个心理准备吧。” 顾珩听着她的话,亦是面色一寒。 这个女人竟然敢觊觎他,还不是一般的心思,难道不知道他一向最讨厌不知趣的女人吗。 更甚在李蓝欣之前,除了母妃和顾长生,他甚至从未给过任何一个女人好脸色看过,他永远都是拒绝女人靠近的,这个女人她怎么敢! 当着他的面说要把他的未婚妻怎么样,当真是可恶至极! 在司溪月带着满满恶意的目光逼视下,李蓝欣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抽出自己的手, 顾珩将李蓝欣的手又握紧了一些,直接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抚向了她的后背,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看向司溪月,顾珩的嗓音里已经有了明显的不悦,“公主,你吓到她了。” 司溪月冷睨了一眼,嗤笑道,“这么弱不禁风的,不过几句话就吓得腿软,太子殿下,将来若是你与她行男女之事,只怕恐难夜夜尽兴吧?” “……”李蓝欣面上维持着平静的模样,心中却十分羞愤又恼怒。 她就算还未涉男女云雨之欢,却也知道她的意思。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堂堂一个公主,竟能将话说的如此直白露骨! 西戟的公主,果真如坊间所言,行为放荡,身子恐怕早就不清不楚了,竟还想打殿下的主意,她要保护他! 这般想着,好似一下子就有了全部的勇气,李蓝欣从顾珩的怀里挣脱着走出去,挡在了他面前,嗓音有着丝丝颤抖,却又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还望溪月公主自重,殿下的私事又岂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多嘴?还有,蓝欣奉劝公主一句,公主以后说话还是先在脑子里好好思索一番再开口,若是一开口就是一些明显没脑子的话,会让人笑话的。” 顾珩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纤弱背影,眸光有一瞬间的晃动。 曾几何时,好像也曾有一个女子,不止一次地挡在他身前,保护他。 哦,是他忘了,那个女子只是把他当自己的弟弟。 李蓝欣毫不畏惧地望着司溪月,越说到后面越顺溜越有底气,最后倏地就笑了,“还有最后一句,蓝欣也实在有些好奇,莫不是公主夜里得不到满足,竟然让公主把主意都打到了有妇之夫的身上,公主的存在,只怕一直都是西戟王室的笑柄吧?” “你敢骂本公主?!”司溪月眸光一凛,完全是怒极反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贱婢,满嘴都是在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本公主撕了你的皮?” 若不是他近几日就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跟她跟得紧,她早就派人将她解决了!她竟然还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当真以为有顾珩护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司溪月直想掏出自己身上所带的鞭子将这个女人抽得再翻不了身。 谁知顾珩就在此时不紧不慢地开口,“公主先别急着生气,本宫倒觉得本宫的太子妃所言在理,所有的骂都是公主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顿了顿,他的语调陡转,话里已没有半分笑意,“还有,本宫也有一句话想让公主记住,本宫的太子妃,任何人都休想动得!” 说着顾珩就重新揽着李蓝欣直接从司溪月身旁越过,走了。 他这个太子妃,当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他们身后,只听得一声刺啦,司溪月将鞭子狠狠抽在了地上,一时间尘土飞扬,待烟尘消散时,土地上只留一道深刻的鞭痕。 …… 王宫偏僻的一角,马车已经在那儿停了好久。 马车里,顾离还在思索着是将她叫醒还是直接抱进去的时候,米洛终于幽幽转醒。 尝试着动了动脖子,米洛从他怀里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公子,到了么?” “嗯,到了。”顾离暖暖一笑,“睡好了么?” “好了,在公子怀里睡得就是舒服!”眯着眼,喜滋滋地感叹了一句,米洛又动了动脖子。 靠在他肩上睡,就是有这一点不好,她现在觉得脖子好酸呐。 见状,顾离刚想帮她揉揉脖子,指尖触碰到她的肌肤时,他却明显得感觉到米洛的身子打了一个激灵。 他的温度太凉了,凉到了就算只是一个简单的触摸,只要不隔着衣料,任何人都难以承受他的温度。 米洛刚想对她说什么,就见顾离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朝她淡淡一笑,“我们下去吧。”说完就自己先起身下了马车。 米洛随即马上就跟了下去,这孩子,好不容易主动一次,不会又把他吓回去了吧? 她只想说刚才那真的只是她身体做的下意识的反应呐,并不能代表什么的好吧! 还好,顾离只是先下了马车并没有马上就走,以他的身手若是成心想将她丢在这,她可追不上他。 顾离就站在马车旁,清冷如雪的脸上蕴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他此时的情绪。 ------题外话------ 哎呀呀,消沉了几天,明天宝宝就要奋起了!预感流氓公主快要见到殿下了,哈哈哈~ 5月24号的更新在零点哦,固定了。 105、来跟公主做一个交易 米洛浅浅一笑,朝他走过去,只不过刚走到他身边,顾离便转身走了。 他或许并不应该靠她太近,至少,在他变得跟寻常人一样之前,他当与她保持距离。 米洛看着他瘦削坚硬的背影,眼神一暗,快步走上前,米洛不由分说地就将自己的手硬塞到了他的手里,五指相扣。 然后故作无谓道,“我想要公子牵着我走,公子应该不会拒绝吧?” 当自己的手心塞满那种温热的感觉时,顾离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抬眸望了她一眼,甚至还有些不知所措。 米洛看着他的反应,漂亮肆意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她发誓,如果这一次他真的敢再将她的手丢开,她以后绝对不会再主动!将自己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全部灭掉,尽数归之于陌生。 顾离将另一只手放到了两人五指相扣的手上,米洛心口猛然一窒,视线落在了他白皙如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 她告诉自己,她就赌这一次。 她不怕什么,甚至她也察觉得出来,顾离身上有很多的秘密,神秘得不似一个正常人,可是那又怎样,她喜欢上他了,所以她不介意。 可是如果他对她的主动都不敢做出任何的回应,这样的男人,她不要也罢! 所以顾离,别让我失望。 米洛正思索时,只见顾离突然垂下了与她交握的那只手,并没有松开她,反而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广袖之下,缓缓地将她的手一分一寸握紧。 做着这些动作时,顾离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瞧着她的脸色的,生怕在她脸上瞧出任何的嫌弃不适,顾离难得的有些紧张,“小糯米,不凉么?”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不凉么? 毕竟昨夜抱着她睡时,他都是隔着被褥和衣料将两人尽量隔开的,他感觉得到,有他在,她冷。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现在身上的温度,于任何人而言恐怕都只是一座冰山而已,就如他所长大的云城,那儿的苍麓山终年不化的积雪,只能让人想到一个词,冷。 可是怎么办,他害怕伤害她,却又不想推开她。 不能怪他,冰冷了那么久,他抵抗不了她给的任何温暖,那种从灵魂深处满溢出来,渗透他两次生命的深刻渴望,他根本就拒绝不了。 真好,她赢了,顾离没有让她失望。 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当然凉啊。”顿了顿,看着他的脸色划过一瞬间的黯然,米洛依旧盈盈笑着,却是不动声色地将他的手又握紧了一些,“不过我喜欢,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他的冷,她可以融化,因为她喜欢,因为他也喜欢。 顾离倏地笑了,笑容干净得像个孩子,“那就好。” 那就好,只要她喜欢,就还好。 …… 太和宫内,一位随行的宫女木槿端着一盆污水刚想出去将它倒了,就正好看见司溪月拿着长鞭一脸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司溪月走到玉桌旁,刚想坐下,想到那个小贱婢在越过她走的最后一瞬看自己的那个鄙夷的眼神,她就觉得火大。 目光几近冰寒,司溪月突然将鞭子往后一提,下一瞬,只听一声巨响,司溪越以十足十的力道抽向了桌面,然后长鞭一卷,便将玉桌上的所有东西都卷到了地上。 果盘,瓜果,茶壶,茶杯。 许多东西砸到地上都碎了,她却还嫌不够,挥舞着鞭子朝着地上乱抽了一通,碎片果屑横飞,瓜果浆水直接流了一地。 “公主,公主你这是怎么了?”饶是在她身边呆久了,早就习惯了她反复无常阴晴不定脾气的木槿都被吓了一跳,“好端端地出去了一趟,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是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着咱们的溪月公主了?” “还有谁,不就是那个顾珩么,他真是不知好歹,本公主放下女子的颜面向他表明心意,他竟然将我的心意弃如敝履。”木槿帮她顺着气,司溪越最终还是在玉桌旁坐了下来。 然,她养尊处优得那么久,父皇母后宠着她,皇兄皇姐宠着她,可谓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想要什么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哪里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到底是气难平! 只是,到底是她看上的男人,她舍不得将他怎么样,司溪月自然将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了李蓝欣身上。 司溪月几乎要拍桌而起,“这也就算了,他是本公主喜欢的男子,我自然得忍让一些,不必与他计较太多,可那个小贱人呢,她竟然敢对本公主无礼,当真是以为有了顾珩的宠爱就可以为所欲为目中无人了么!” 她相信,如果没有她的存在,顾珩不会那么对她。 所以,就怪你,李蓝欣! “公主说的是——李尚书之女李蓝欣?” “就是她,我本来想与顾珩多相处多增加一些感情的,谁知道最后还反被那个小贱人奚落了一番!”司溪月的眼神阴寒无比,她还未在别人手中吃过瘪,她是第一个。 闻言,木槿咬了咬牙,也满面愤恨道,“那个贱人的胆子也太大了点,连他们西戟的王君都要对公主礼让三分,她一个小小的尚书之女竟然都敢对公主出言不晦!” “不过公主也不必气恼,如果公主让那位太子殿下喜欢上您,那么被弃如敝履的那个人就是她李蓝欣了。” 木槿劝慰道,“而且现在的男子不就是喜欢玩一些欲擒故纵的招数吗,说不定,他们那位太子殿下就只是死要面子想吊吊公主的胃口呢?毕竟公主这么一个大美人,这天底下又有哪个男子会不喜欢呢!” 经她这么一提醒,司溪月想到了什么,恍若一下子就有了底气,“你说的对,他绝对是喜欢我的。” 司溪月眸中划过一丝闪亮的笑意,“本公主看得出来,他对那个小贱婢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的,如果他不是为了在我面前做戏成心气我,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顾珩绝对将那个小贱婢捧到手心里!” 那一夜的宫宴上,她清楚地看见顾珩说“而本宫在乎她,自然不愿让她生气”时,那个小贱婢眼中先是有很深的惊喜,才有娇羞。 很显然,在那以前他应该一直都是对她不冷不淡的,至少是未将她放到心上的,所以当他第一次向她表现出在意时,她才会感到了惊喜。 那种惊喜,不会在早已心意相投的两人出现的,所以,至少她敢确定,顾珩对她,绝对是迫于什么压力或者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才逢场作戏的,毫无真心! 的确,司溪月猜的没错,宫宴上的顾珩那时的确还未将李蓝欣放在心里。 于顾珩有言,李蓝欣一直就是一张最有效的挡牌,帮忙阻掉他身边所有可能出现的、对他心怀不轨有所图谋的女人,而对于她稀里糊涂就被冠上“顾珩的女人”这一身份,他对她是有责任的。 所以,在今日之前,他对李蓝欣的感情仅仅止于此 只是司溪月算漏了一点,这几日两人一直都是朝夕相处,有了近距离的接触,顾珩对她并不讨厌,甚至那时向李蓝欣伸出手,就已经意味他是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的。 他想要从心里剔除一个人,就要想方设法地将另一个人塞进去,李蓝欣就是最好的人选。 而且就因司溪月那么一闹,李蓝欣凑巧来了一出美救英雄,在顾珩看来,她其实是没有必要那么做的,那时明明司溪月要针对的人是她,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他的面前,声声为他辩护。 刚刚巧,这个动作,曾有个女人对他无数次地做过,那个女人曾被他视作了自己的命。 于是,就在他下定决心要放弃一个人时,李蓝欣恰巧出现,用曾经那种他最无法抵抗的姿态强势出现,他全力保持波澜不惊的心还是小小地悸动了一下。 而李蓝欣之于顾珩,在这一日,也终于变得有所不同。 不过这一切司溪月当然是不知道。 她可不管顾珩的真正心思,在她看来,李蓝欣就是她唯一的对手!情敌! 想到这儿,司溪月将脚下的凤梨一脚踢得老远,语气沉沉道,“不行,我一定要好好想想,非得让那个小贱人尝尝苦头!” 木槿提议了一句,“公主既然这么想,那奴婢可以找几个人趁她出宫的时候将她劫了,毁容也好,破身也罢,反正也怀疑不到公主的头上,总能让她知道得罪公主的下场!” 司溪月咬了咬牙,“我也想好好教训她一番,可是除了她家,顾珩这几日都与她形影不离,而且就算没有顾珩,她身边也一直都有暗卫在暗中保护她,就连她家四周都布了很多暗卫,我已经派出去了两拨人,回来都说找不到机会可以下手!” 说到这儿,司溪月心里的那团火直蹭蹭地就起来了,她也是没有想到,顾珩为了护他这位未来的太子妃,竟然下了这么大的手笔!当真是想成心气死她! “啊,奴婢想起来了!”木槿微微瞪大眼,惊叫了一声。 司溪月斜睨了她一眼,“想起什么了?还不快说!” 木槿先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半晌,才斟酌着字句缓缓道,“奴婢曾听其他宫里的宫女说过,李蓝欣身边有王室秘密训练的暗卫一只在暗中保护,是王上亲派的去保护西戟未来的太子妃的暗卫的,想来就是公主所说的那些人了。” “所以,若是公主想与他们硬拼的话,不说会不会打草惊蛇,就怕硬碰硬也还是讨不到半点好,还引火烧身那可真就不好办了!” “怎么可能!简直是胡说八道!”司溪月明显不信她的话,“那李蓝欣是何身份地位,不过一个小小的仕族之女,凭何让王君亲派那么多的暗卫保护她!” 也是,这话就算说给任何一个人听,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无法,木槿只好为她解释道,“公主有所不知,当年太子殿下出生之日,洛城千树桃花在寒冬之日一夜盛开,为大祥之兆,东离前国师亲断顾珩有帝王之命,而就在一年前,现任国师又为太子殿下堪了命格,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堪的他的帝王命格,而是堪的姻缘。” “姻缘?”司溪月眉目间划过一丝狐疑,顾珩身为堂堂太子殿下,长得那叫一个俊俏,还用叫人为他堪姻缘? 诶等等——司溪月突然意识到她话里的隐含意思,瞳眸微微睁大,瞳孔紧缩,不确定地试探道,“所以木槿,你的意思是,顾珩将来必为东离之主?而且那个小贱婢是当今国师堪透国运亲自为顾珩选的太子妃,有东离帝后之命?” 木槿先摇了摇头,后又猛地点了点头。 司溪月秀眉一皱,“到底是不是真的?” “奴婢也不确定,只是听旁宫的小宫女说的,不过奴婢认为这些应该就是这样的,若不是真的,相信她们也没那个胆儿敢传天家的谣言,而且,奴婢还想说,国师为太子殿下堪的姻缘不仅如此,听说,当时国师卜卦的卦象上显示,若帝王帝后相守相镇,可安国命,兴国运。” 所以,当今王上才会派了重重暗卫保护她,只待她与顾珩成婚,王上才能放下心来。 闻言,司溪月面色阴沉,眸光愤怒,“如果是真的,那我又该如何将顾珩娶到手?而且就算是我愿意嫁给他,他的太子妃若只能是那个小贱人的话,难不成让本公主屈于她之下?” 而一道年轻男子醇厚的、蕴着悠然笑意的声音就在此时从殿外突兀地传了进来,“当然也不是全无办法,就看公主肯不肯为皇兄花那个心思了。” 声音从门外传来,司溪月当即站了起来,“谁?给本公主滚出来!” “本殿算是不请自来,不过公主也万不必动这么大的怒。”声音再起,伴随来的还有两道青色身影一齐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司溪月偏头望向门口,眼神一眯。 她记得他,东离的三皇子,顾缘,是除了顾珩以外最受宠的皇子,而且根据她所得到的消息,他与顾珩是敌人。 他想要东离王君之位,顾珩自然就成了他的眼中钉,首要除去的敌人。 而与他一齐进来的,还有六皇子,亦是自己现在的未婚夫。 不过也就是现在是而已,将来还是不是可就不一定了! 只是,他们来这儿是想做什么?还有那一句话,司溪月眯着眼微微笑着,真是有意思。 ------题外话------ 哈哈哈,三巨头聚首了,吼吼吼,宝宝打算一起灭哈,不过不能急~ 呜呜呜,好像快点写去西戟的事,唉唉唉,慢慢来吧~ 106、喜不喜戴面具 “三皇子和六皇子亲临,本公主自是欢喜,就是不知两位殿下现下时刻来找本公主,是所为何事?”司溪月盈盈笑着,看着面前不请自来的两人,丝毫不显尖锐,却也不曾在他们面前降低姿态。 她在顾明晟和顾珩面前都是自称溪月,在他们面前却是以本公主自称,这其中的隐含意韵已是不言而喻。 他们两人应该恼的,毕竟这里不是西戟临城,更何况在这个以男子为尊的时代,她虽贵为王室子弟,却到底只是一位公主,身份怎么算也是较他们一等。 然,他们并没有。 六皇子顾阳只是掀起眼帘扫了一室狼藉的地面一眼,目光深邃得寒夜的幽深,却无情绪波动。 就连顾缘也只是不紧不慢地笑着,笑得如沐春风,“自然是来给公主道喜的。” 闻言,司溪月轻挑了一下眉梢,“道喜?敢问三皇子这喜在何处?”看她遍地狼藉的屋子也知道她现在的心情是有多糟糕了,简直是看到一个人就想狠抽一个人,他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她最近有喜事发生? 然,顾缘也不急,仍是慢条斯理道,“公主有了自己心仪的人且就近在眼前,咫尺可亲,这不算是喜事么?” 司溪月一怔,随之将手里的长鞭又握紧了一分。 他果然是将她与木槿的话都听清了。 而她自己竟然毫无察觉,呵,想不到堂堂三皇子还有点本事,司溪月冷睨了他一眼,“不知三皇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缘自然已经注意到了她那个小动作,甚至深知若是自己说出什么威胁她的话,她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先狠抽他们一顿再谈条件。 “明人不打暗语,皇兄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在我所有皇子中,容貌一向突出,尤其是他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和那一身谦和温润的气质,不知勾过多少少女春生萌动的心。”顾缘低低地笑了一声,“所以公主爱慕皇兄,也是情理之中,公主不必紧张,我们对公主无一丝恶意。” 司溪月面色稍缓了缓, 他们既已听到她关于顾珩的那些话,又如何听不到她们关于后段。 所以,他们是有意想放过他的,至少,又或者说是,他们这时现身是有所图,而且图的东西与她并不冲突。 方才被他们偷听到的那一段话,她唯一不该说的话就是关于猜测李蓝欣的,要知道若是木槿听来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话,她对李蓝欣起了要动她的心思,就是在危害东离啊 毕竟将一国的国运寄托在两个人的身上虽然看起来是极愚蠢的思想,但这不就是国师之位可以在东离存在长达几百年之久且仍然圣宠不衰的原因么? 他们信命,国师又正好,让他们不得不信。 可是他们竟然只字不提,呵,说他们的动机单纯,她要是信,那她就是傻了! “三皇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本公主还不喜欢有人在背后耍什么手段,你来找本公主到底所为何事?。” “本殿不为什么,只是想来助公主一臂之力而已。”在司溪月惊疑未定的目光中,顾缘倏然间就笑了。 “据本殿所知,公主一直都对皇兄有所图,可难就难在他已有婚约,而公主今日似乎——还在皇兄的那位未婚手上碰过壁?” “笑话!”闻言,司溪月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大的笑话,“若不是太子殿下受了某种逼迫威胁才不得已接受了她,李蓝欣在本公主眼里就是一只蝼蚁,再强硬看在别人眼里也不过如此而已!太子殿下是瞎了眼才会选她不选本公主!” 若是再这之前是她还不确定的话,那么这一次她是真的知道了。 顾珩并不是真心实意地想对自己无情,而是有李蓝欣那个身份在,他就不能把她怎么样。 顾珩并非对自己无情,相反,他应该也是极喜欢自己的,否则不会对自己那么与众不同,表面上作出的一副嫌恶样子谁说不是另一种吸引人眼球的方式呢! 顾缘心下还在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自大又自恋的无耻女人,但面上依旧保持着一派平淡无波的神色,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公主所言极是,若不是有国师的那个金口玉言,将他们二人彻底绑在了一起,以皇兄的眼光,那是绝对看不上那个李小姐的,能配上皇兄的人,唯公主一人而已。” 顾阳始终沉默地站在一旁,听到顾缘的那一番话才抬眸看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不再似往常一般平静,已经或多或少地染了一丝嘲弄。 那个外人眼中完美无缺、极受圣宠、有实力可以与顾珩背水一战的三皇子竟也可以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完全是掉节操的那番话,他的战斗力,似乎也不过如此。 “三皇子当真是会说话!”司溪月眸光划过一丝兴味,起身走到了他身边,盯着他瞧,片刻才道,“瞧你这长相,容貌虽不及太子殿下一半,然勉强也能让人瞧得过去,怎么,三皇子与本公主说这些做什么?你别告诉本公主你已经看上我了。” 她竟然敢当面调戏他?! 顾缘的面色稍稍冷了下来,“如此,本殿可以与公主直说,你要顾珩,我要顾珩的储君之位,我来公主,自是想来与公主做交易的。” 司溪月往后退了一步,“哦,什么交易?三皇子不妨说与本公主听听。” “公主想将顾珩明媒正娶娶回西戟恐怕就只有两个法子了,让前国师收回当年所言是不可能了,不过公主可以想办法让现在的这个国师收回她一年前所言,证明那李蓝欣并没有帝后之命,顺便否定顾珩的帝王命格。” 顾缘的嗓音很淡,“如果公主成功了,太子殿下与当今王上之间就会心生间隙,公主想要娶他就会顺利多了,那个李蓝欣从云端跌入泥潭,这辈子就算是毁了,也算是解了公主的心头之恨不是?” “如此一举两得,公主与本殿的这个交易做的不亏。” 司溪月显然不信他会这么好心,“三皇子会这么好心?破除顾珩的帝王命格,不过是方便你好取而代之罢了,不知本公主说的对与不对?” 顾缘倒是大方地承认道,“公主猜得无错,本殿还是那句话,我所图与公主没有任何的冲突。” “本公主自然可以与你做这个交易,不过,若是顾珩没了储君之位,你到时不肯放过他,将他伤了或是整死了,那本公主不是得亏死了?” 听到她的话,顾缘顿时就笑了,“且不说我和他到底是亲兄弟,就是公主一直在他身边,到时将他带回西戟,我又如何能伤得了他?” 司溪月扬了扬下巴,“那是,有本公主在,谅你也不敢动他分毫!”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顾阳淡淡地开了口,“还有,为了向公主表达我们的诚意,本殿也可以告知公主一件事,皇兄还有一个胞弟,容貌更甚皇兄,甚至,都不及他十分之一,只是那日宴会九皇弟称病缺席,公主才未得见。” 眸中划过一丝狐疑,司溪月看着他们的目光有些复杂,“九皇弟?东离不是只有七位皇子一位公主么?就算后宫哪位娘娘为当今王上再添一子,他也才刚满月不久吧?” “哈哈哈,那就是公主有所不知了,九皇弟在出生那年就被父王送出了宫寄养,这件事也从外对外声张过,就连本殿与其他皇子也是在一年前他被父王接回来后才得知此事的。” 司溪月微微一惊,“六皇子的意思就是——那位九殿下其实已经快要及冠了?” 顾阳点了点头,“是。不过,就在公主来前两日,父王为九皇弟指了婚约,所以,九皇弟也是一位有未婚妻的人。” 他也有未婚妻,难道真的是那人? 司溪月眸光划过一片喜色,然,还是有些不确定道,“溪月还有一事想问六皇子,九皇子的那位未婚妻,喜不喜戴面具?” 顾阳的眸底迅速掠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果然,这个女人一听顾离的倾世之姿顿时就对他起了兴趣,一个如此水性杨花、行为放荡、离经叛道的女子,他简直不想与她扯上任何的关系! 是的,他不想与她扯上关系,就只有将另一个人推了出去! 他知道,只有顾珩一人对她还不够,毕竟她可是一个敢养敢藏十几个男宠的女人。 而他也有把握,见过顾离绰约风姿的人,恐怕她是再难对寻常人再起兴趣了,他有自知之明,与顾离顾珩二人相比,他就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寻常人。 顾阳微微一笑,眉宇间的阴翳总算是少了一些,“喜欢,而且不仅喜欢,怕是戴不了,她都不敢见人了。” “这是何意?” “公主有所不知,九皇弟的未婚妻就是定北侯府的四小姐苏米洛,貌丑无言,脸上有一块极大的疤痕,几乎覆盖到了她眉尖以下的半张脸,你觉得她一个女子,敢不戴面具示人?” “言尽于此,本殿就在此先预祝公主达成所愿、早日抱得美人归!告辞。” 两人随即转身,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司溪月的脸上快要开出花开了。 她找了他整整几日,差点就要将洛城翻了个底朝天,才发现他竟然离她这么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一看到他们两人已经彻底走远,司溪月连忙道,“木槿,快,去打听打听九皇子的寝殿是在何处!” 眼见着自家公主开心了,不用再战战兢兢的了,连忙欢喜地应道,“好的公主。” 107、公子夙 东宫书房之内,顾珩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单膝跪着的一人,眉头轻拧着,似是极度不悦,“说吧,你为何不在宫里,外头又出了什么事?” 仿佛他若是说不出什么好的理由,今日顾珩可就真要罚他了,竟然敢离开东宫,给了司溪月一个空当,在他的寝殿里翻了一遭。 从他一进自己的寝殿开始,顾珩便察觉到了,有人就在不久前来过这里,且待的时间不下半个时辰,否则不会留下这么浓郁的女子香。 是的,他闻出来了,就是女子香。 只因除了相貌,他与顾离之间的最大相同点便是有着极其严重的洁癖,也因为这个东西,他的鼻子是极其敏锐的,空气中弥留的浅浅淡淡的他不喜欢的味道就足以让顾珩嫌恶,更遑论现下满屋子的香气。 那个死女人,敢随便就进他的寝殿,当真是岂有此理! 察觉到了顾珩薄薄的怒气,言轻忙低下了头,战战兢兢道,“回殿下的话,只因属下的人来说发现了一件极奇怪的事儿,属下找不到殿下,一时情急就私自出了宫,还望殿下责罚。” “责罚自然有。”顾珩凉了凉嗓音,“不过你先说说,有什么奇怪的事儿?说来听听。” “是,属下原本也正想向殿下禀告此事。”顿了顿,只听言轻面色沉静道,“属下得知,就在今日一早,小白公子就独自一人出了洛城,不知去做什么事,但看他行事匆匆的,只怕是有什么急事,殿下,需不需要属下派人跟着?” 在他看来,白暮与白故,虽不站任何一方,但难免有一日会与他们拔刀相向,还不如尽早除去的好。 然,顾珩却不是这么想。 闻言,顾珩只是轻笑了一声,温淡的情绪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以他的轻功与脚力,在我手下,你觉得除了夙,还有谁能跟得上他?” “……”许是听出了他话里隐含的威胁意味,言轻立即双膝跪在了地上,“是属下妄言了,可是——” “呵。”顾珩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低低地笑出了声,“言轻,不是我想说你,只是你总是想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 跟踪成功这种事,恐怕永远不会出现在大小白身上,因为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身上那种像野兽一般敏锐的警惕性,这世间恐怕少有人能及!既然如此,再去浪费那么多的人力去做那些根本毫无意义的事,就真的是他傻了。 是以,顾珩只是淡淡道,“左相府的大小白你们就不用管了,本宫的对手并不在他们二人,这些日子你就帮本宫好好盯着那个毫不知羞耻的女人,绝不能让她在宫中惹出什么乱子。” 不是他想大题小做,实在是那个女人行事毫无章法,而且破坏性太强,所受的束缚又少,比起目前还不能算是敌人的大小白来说,司溪月才是他现下的不可预控。 自家主子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言轻立马就低下了头,做出了一副极度恭敬的样子,“属下遵命。” 然而,就在他刚准备起身退下的时候,一身穿红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已经跨过了书房的门槛,他见着顾珩也不下跪,只是朝他微微躬了躬身,淡淡的嗓音蕴着笑意,“夙见过殿下,殿下安。” 言轻正背对着来人跪着,听到声音的那一瞬竟是条件反应一般地绷直了后背。 只因,他就算没有没有看见身后那人的样子,却也狠狠地记住了他的声音。 只是,他没有看见,不代表顾珩没有看见。顾珩在听到声音的下一瞬就抬起了眸,看向了来人。 恍若两人多年前初遇的那样,来人还是那身鲜艳到近乎惨烈的红衣,雌雄难辨的那张脸上的眉心处点缀着一粒红得妖冶、鲜艳欲滴的朱砂痣,唯一不同的是,当年的孩子如今都长大了,甚至全都不可避免地、长成了他们曾经最厌恶的样子。 只见他一头黑亮垂直的长发倾泻下来,三千墨丝仅用一根红绳绑着,松松散散地披在肩上。 明明是一副漫不经心不成调的样子,然任是谁见到他第一眼,都能轻易地被他身上那股的悠悠然与妖邪的、明明应该矛盾却又出奇的和谐共生的气质所折服。 正是五公子之一的公子夙。 见到他,顾珩的眼前明显一亮,随即起身,朝他走了过去,像是见到一个多年不见的好友一般,顾珩轻轻勾了一下他的肩,“夙,好久不见。” 带他在一旁的软椅上坐下,顾珩轻轻地扫了言轻一眼,后者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颜夙鞠了一躬,“言轻见过夙公子,公子安。” “言轻啊,你这一年倒是一点都没变。”颜夙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嗓音是独属于男子的醇和,悠悠笑道,“我可不是什么豺狼虎豹,见到我不用这么大的反应。” 言轻一怔,紧张得立即就低下了头,磕磕巴巴道,“……不,不是,属下只是……” 不能怪他,无论言轻见到颜夙多少次,他的第一反应始终都是害怕,只因他知道,来人除了对殿下一直是温温和和的以外,对待其他人,他可是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恐怕会有极少人知道,那个被世人称赞敬仰的公子夙,一身医术可以与公子耀月齐名的颜夙,他的那只手,救国无数人的命,同样也是那只手,上面染的血恐怕比这世上任何一个杀手手上染的血都要多。 见过他杀人的人,除了顾珩与他,其他全都死了。 毕竟,十年前若不是殿下从他手中救下他,恐怕他早就被他剁了个稀巴烂了,而他想剁了他,仅仅只是因为他想偷他小木屋里的一个馒头吃而已。 好在有殿下向颜夙开口留下了他,可就在那个木屋里,与他一起的另一个少年在他面前活活地被颜夙剁成了一肉泥。 他至今还记得,颜夙下刀时,那个少年痛到彻底扭曲的那张脸、与颜夙唇角那抹若隐若现的冰凉的笑。 他相信自己会毕生难忘。 所以见到他,言轻一直都是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而且是就算是面对自己真正的主子顾珩时都不曾有过的压迫与紧张。 所幸颜夙并不是真正地想为难他,很快就将注意力重新转到了顾珩身上,“殿下这一年在宫中,可安好?” 顾珩低低地笑了一声,“我还好,倒是你,这一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说话间,顾珩已经倒了一杯花茶,推到了颜夙面前。这一年,真的辛苦他了。颜夙捧起茶盏,于茶雾缭绕之中垂眸轻嗅着清幽的混合着百合香味的茶香,就在眼睑上都氤氲起迷蒙雾气的时候,颜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看向顾珩悠悠笑道。“一年的时间,殿下要的东西我已经研制出来的,今日也是特地将东西给殿下送来的,殿下现下可想看看?” 说罢,颜夙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小瓷瓶,放于了顾珩的跟前。低头看着自己跟前这个恍若融入了这世间至纯至黑之色的小瓷瓶,顾珩这次是狠狠地愣了一下,“你竟然还记得,而且真的弄出来了?” “是。”颜夙语气极淡地应了一声,收回了手便又捧起了那杯茶,重新浅酌浅品了起来。 然而此时的书房之外,不到一尺的距离,正立着一抹粉红色的倩影。 李蓝欣本来是在顾珩为她准备的房间休息的,想想还是怕他太过劳神准备为他煮了一壶香茶给他送过来。 哪知走到离书房不远的地方就听见书房里传出的男子交谈的声音,李蓝欣下意识地就将脚步放轻了一些。 她想听听书房里的人在说什么,可是她不敢靠得太近。因为她有自知之明,就算她将自己的脚步声隐藏得极好,也不排除自己被高手发觉出来的可能。 然,书房里的三人顾珩与颜夙各怀心事,言轻又在颜夙强大的阴影下紧张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无处藏匿,是以三人都未察觉书房外的不远处已经站的有人。 定定地瞧着跟前的小瓷瓶,顾珩始终未去伸手触动它。 若仔细瞧瞧,还可以轻而易举地瞧到木塞上那个极小极小、肉眼勉强可见的那个小孔,那是专门为里面小东西的呼吸开的孔。 良久,将视线移到了颜夙眉心处的那粒朱砂痣,顾珩忽然就笑开了,“怪我忘了告诉你,夙,我已经不需要这个东西了。” 听到他这话,这下轮到颜夙一脸惊愕了,“什么叫不需要了?” 顾珩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夙,这东西,我是真的不需要了,你知道,一年前若不是我醉了,根本就不会提到这个东西,你更不会在一气之下离开洛城,这一年我只当你是对我失望了,帮我却不肯现身,竟从未想过你还记着这个东西,而且一直在研究。” “我根本未将它放在心上,现在就算你将它炼制出来了我也不会用。”顾珩淡淡道。 然而,颜夙却是想到了另一层原因,“你是怕你将这个东西用在她身上她会恨你?” “我只是没必要而已,我与她现在只有君臣之义,她承前国师之诺辅佐我守护东离,再无其他,这样就很好了,我可不需要因为这种事失去一员良将。” 听到这,颜夙竟然突然出奇地有些紧张,端平的茶面已经开始轻微地晃动了起来,水光潋滟,“这么说,你对已经放下了?”他的嗓音有些异样,这其中夹杂的到底是什么情绪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顾珩点点头,“是,放下了。”他是在告诉自己的故友,也在提醒他自己。 门外适时地有脚步声传来,颜夙朗笑一声随之站了起来,起身一跃便跃到了高高的横梁之上。 太子顾珩身边的人,除了言轻和顾珩极信任的人,其他人都不能见到他,而来人的脚步声一听就不是他熟悉的人。 来人轻轻地敲了敲门。 顾珩也坐回了书案旁,拿出了一本黄册摆在了书案上,才淡淡道,“进来吧。” 李蓝欣推门走了进来,向里面望的视线就正好撞上了顾珩幽深无波的黑瞳中,李蓝欣扯了扯嘴角,面上浮起一脸娇羞的笑,“珩哥哥,我给你煮了一壶香茶,没有烦扰到你吧?。” 珩哥哥?她改口改的倒是挺快的。 他可是记得就在一个时辰以前,她还是叫自己殿下的。 无妨,就是一个称呼而已,他也当不要与她计较太多。 “以后这些事你直接让其他宫人去做就好了,不用亲自动手。”顾珩脸上浮现一抹温和的笑,向她招了招手,“先过来坐吧。” 言轻也极识颜色地走了过去,向她伸去了两只手,“李小姐,将它交给属下吧,让属下来为殿下和李小姐满茶。” “不用了。”李蓝欣错开了他的手,端着一壶茶从他身边越过,朝顾珩走过去,在他身侧乖乖巧巧地坐了下来,“可以为珩哥哥做一些事,欣儿很开心。” 李蓝欣一坐下,便先拿着茶盏为顾珩倒了一杯放到了他面前,“珩哥哥,请。” “这茶煮的很香,茶香浓郁。”顾珩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才望向李蓝欣,微微挑眉,“欣儿以前煮过茶?”他记得官家的小姐一向都是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可不像是会亲自煮茶的人。 “父亲特别喜欢品茗,欣儿经常在旁看父亲煮茶,时间久了便会了。” “嗯。”顾珩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又低头抿了一口。 李蓝欣的视线一下子就扫到了靠窗的桌案上放着的那两个明显已经被人用过的茶杯。 想起刚才自己在书房外的听到的声音,李蓝欣假装无意间的开口,“珩哥哥方才见过贵客” 顾珩挑挑眉,“为什么这般问?” “欣儿胡乱猜的。”李蓝欣娇娇地笑了笑,“欣儿方才端茶过来的时候,好像隐隐看见一道人影在书房门口一闪而过,想必就是珩哥哥的贵客吧?” “贵客,欣儿怎么没有想过那道身影是混入我东宫之中,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人呢?” “对哦,是欣儿考虑不周了。”“只是欣儿那一瞬有些眼花了,连他身上穿的一身衣服是什么颜色都未曾看清楚,更遑论他的容貌了,不然或许能形容给殿下听听。” “呵呵,欣儿不用紧张,我就是吓唬吓唬你而已,他的确是我的贵客。”顾珩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便将视线从她的脸上收了回来。 他的房间自始至终可没有出去过什么人。 那她见到的那道所谓的身影到底存不存在可就有待考究了。 想必是有。 不然她又为何大费周章地捏造出一个人,不是成心想惹他怀疑么! 李蓝欣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低头抿了一口,她的视线却渐渐地有些飘忽,明显是思想在游移。 方才她在书房外站了很久,隐隐约约便听到一些事,也是在今日,她才知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集万千宠荣于一身的东宫太子心里竟然会藏着一个求而不得的女子。 于是,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像藤蔓一样从她的心底疯狂地生长,肆虐漫生,直至将她的心脏全部包围。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是,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除了他身侧的王后之位,还有顾珩这个人,她也想要。 只是她始终不明白,他口中的那个她到底是谁。 收回所有思绪,李蓝欣抬眸正想找点话说,余光中便瞥见他书案上摆着的那个极小巧极漂亮的笛子,赞了一句,“好漂亮的笛子,珩哥哥喜欢吹笛么?”作势就想将它拿过来瞧瞧。“且慢。”顾珩摁住了她的手。 李蓝欣愣愣地看着自己右手上的那只手,他的手非常好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温暖而干燥,就同他不久前握住她手的温度一样,让人想念。 顾珩依旧是温温和和地笑着,“欣儿,这个你不能碰。”布满了针尖麦芒的物事,一碰就疼,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碰,别人自然也是碰不得。 李蓝欣听到这一句话,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克制住自己不要颤抖,但衣袖下紧握起的的左手还是出卖了她。“不能碰?”李蓝欣面色微微发红,轻咬了一下下唇,却还是极乖巧地收回了手,最终还是没忍住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想必它对殿下而言很重要吧?” 或许就是那个女人曾送的定情信物?想到这儿,李蓝欣眼眶都有些抑制不住地红了。 果然一个女子一旦嫉妒起另一个女子就会发狂,怎么办,现在她只要一往那个方向想就觉得自己嫉妒的发狂! 言轻听到李蓝欣的话也是下意识地就看向了自己的主子,只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家主子曾经有多重视多在意这只笛子。 只见顾珩一怔,好半晌,才淡淡然地笑道,“再重要的东西也有用坏的时候。” “欣儿若想听,改日我再吹于你听,它已经废掉了,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 顾珩对刚准备退出去的言轻说道,“言轻,将这只玉笛带出去扔了吧。”说着就松开了李蓝欣的手腕,将那只做工精致的玉笛拿了起来。 言轻猛地就睁大了眼,“殿下……”是不是他听错了,主子竟然是让他把这只笛子扔掉?! 顾珩清淡的嗓音蕴着些许慢条斯理,“去吧。”话落的下一秒,只听得哐当一声,那只视若珍宝的玉笛就这么从他的手中滑落,狠狠地摔到了地板上,一断两半。 言轻瞳孔一缩,连忙应了一声,“属下遵命。”就从地上捡起那只已经碎裂的玉笛退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李蓝欣也吓了一跳,不过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的心里也只剩满满的欣喜。 “好了欣儿,你先下去好好歇息一会。”顾珩揉了揉自己有些发胀的额头,微沉的嗓音中突然漫出一些疲惫,“稍晚我再带你出宫去转转。” 李蓝欣颇为娇羞地应了一声“好”便起了身。直到李蓝欣离开,脚步声越来越轻越来越远的时候,颜夙才从横梁上跳了下来,慢悠悠地朝顾珩走了过去。 径直走到他对面坐下,颜夙一身红衣缀地,望进顾珩深邃幽暗的眼眸时,只听得他缓缓开口,嗓音微寒,“殿下,她是谁?”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顾珩只是微微一笑,施施然地仅仅给了四个字,“故人之女。” 原谅他竟然随口就捏造了一个其实早已成型的谎言,只因全世界都可以知道他顾珩已经有了未婚妻,唯他颜夙不可以! 然,在书信中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瞒过颜夙,但现在,两人就坐在对面,咫尺可见的距离,又是相携多年的好友,一人说谎,另一个人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颜夙冰凉的目光在一瞬间幽深了起来,顾珩似乎在刻意对他隐瞒了什么。 因为据他对顾珩的了解,故人之女还没有资格如此亲昵地唤他一声珩哥哥,更甚他身边何时出现了除了那个薄情寡义的女人以外的女人?她,有怎会如他这简单所言是一个如此简单的人物! 于是颜夙冷睨了他一眼,“你当我是这么好骗的?”意思是他不信,他绝对不信。 两人对视了半晌,互不相让,良久,顾珩最终妥协。 然而他只是用了简单的几个字,“我未来的太子妃。” 颜夙狠狠一怔。 他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向他宣布了一件事,这是他未来的太子妃? “你说你放下了,所以你就迫不及待地找了另一个女人做你的太子妃?”顿了顿,颜夙染着寒意的话中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嘲弄,“还是说你真的已经爱上她了?” 因为爱上了这一个,所以就可以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先前的那个人从心底赶了出去? 包括连她曾给过他的一切都不要了? 然而,对于他的横加指责和讥诮嘲讽,顾珩只是点点头,“你可以这样认为。” 所以,“你可以这样认为”,到底是承认他前面的那句话,还是最后那一句呢? “不,你不是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原因?”颜夙目光很冷,同样很坚定。 “夙,你别这样。”顾珩定定地瞧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他便真的笑了,低低的笑出了声,“若你是女子,我一定会觉得你已经爱上了我,在为我吃醋。” 颜夙又是一怔。 其实那一刻他是想就着他说的这一种可能问另一句的,可是他不能,他也不敢! 是以,他只能作出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装成没心没肺、无坚不摧的样子。 “少给我扯别的!你到底说不说?你该知道,若是我想查,无论你瞒得有多紧,我都是查的到的。” “好吧,这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顾珩笑得有些无奈,但话里隐含的担心浅浅淡淡的,几乎无人察觉,“她是国师大人为我亲选的太子妃,大抵就在一个月后,我就该与她成婚了。” “你从未告诉我。”颜夙的嗓音顿时就凉了个透,有料峭的寒意在这个房间里陡生,拂在人身上毫无如沐春风之感,只会令人毛骨悚然,“什么时候?”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他也没有再瞒他。 “一年前,大概就是在你走后的第十日,她便向父王请旨为我定下了婚约。” “她怎么敢!”敢如此轻视践踏你的感情?! 颜夙扣着茶杯的手蓦地收紧,只见泛白,只听得“擦”一声,茶杯就这么在他手心里突然碎裂开来。 一瞬间,还有些滚烫的茶水直接全部泼洒在了他的手上,不过眨眼,颜夙白皙如玉的手登时通红一片。 只见颜夙怒极反笑,“阿珩,你为何一直都不告诉我?甚至还专门切断了这个消息传入我那里?” 只有气极了,颜夙才会在众人面前大胆直呼顾珩为“阿珩”,像多年前那样,也只有气极了,颜夙才会忘了顾珩已不是当初那个敏感脆弱且尖锐无比的小少年。 如今的顾珩,温和得已经没有任何的棱角。 他是太子顾珩,而非那个小少年阿珩。 说实话,时隔多年竟然再次听到这个称呼顾珩也是极其怀念的,可是,他也知道,夙此时是真的生气了。 言轻恰好就在气氛最僵硬的时候敲门走了进来,看着面色皆是阴郁无比的两人,心登时咯噔了一声。 他们这是……吵过架了?顾珩向言轻伸出了手,“帕子。” 后者立马将一块干净的崭新的手帕放于了他手中,顾珩将手帕铺整,想为他擦拭时,颜夙却突然移开了手。 顾珩只得收回手,望着他良久,有些无奈道,“那你先回答我,如果我告诉了你,你是不是想立即杀了她?” 颜夙偏头看向他,嗤笑了一声,“不然呢?还留着她给你乱指姻缘?” 顾珩轻叹了一口气,“所以这就是我拦下消息的原因,夙,不要去杀她,难道你不觉得,不恨不爱,才是我与她之间最好的结局么?” 顿了顿,顾珩轻描淡写地道,“而且蓝欣很好。”很像她曾经的模样。 他可以将就。 颜夙定定地瞧了他好半晌,想从他脸上瞧出什么端倪,然而却发现不了什么,他太平静,最后,颜夙完全是气极反笑。 笑了好半晌,颜夙再次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黑瓶,倾斜着瓶口放在了桌案上,不多一会儿,就见到一对白色蛊虫从瓶子里缓缓地蠕动了出来。 那对蛊虫,一大一小,大的那条明显是公蛊,可入体亦可不入体,小的则是母蛊,必须种在受蛊人的体内。 颜夙摊开手心,将指尖放到了母蛊虫跟前。 母蛊虫立马就顺着他的指尖爬到了他的手心。 顾珩的视线一直聚在颜夙手心的那条肥肥的小白虫上,目光幽深。 他不知道夙突然将这两个小家伙放出来是想做什么,但就凭现在的情况看来,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用一只手拨弄着在自己手心蠕动的小家伙,只听颜夙突然道了一句—— “我可以不杀她,就是想将这个蛊种到她的身上,你应该没意见吧?” 顿了顿,没给顾珩反应与说话的时间,颜夙就直接道,“她不是只对她的暮哥哥情有独钟么?那我就替你成全他们好了,促成她梦寐以求的良缘,我倒想看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消受!” 世间唯一无解的蛊毒就是“情字引”,一直只存在于先世留下的百世蛊书上,这是第一对,他花了一年的时间炼成的。 不同于西戟那些药女从小饲养的蛊,这种蛊是用九十九对有情人为恋人所留下的有情泪,再加上百种毒物熬制的水,将这一对蛊虫放在水中用烈火烧煮,直至它们将水全部吸收,才炼就的。 于是,它们无坚不摧,却同样剧毒无比而且无解。 两人一旦入蛊,便再离不开彼此,每月蛊发的时候,种公蛊者都会有烈心灼心之痛,种母蛊者则受烈火焚身之苦,只有一场彻骨的缠绵才能解。 它是一种无解之蛊,一旦让他们钻入体内,就再别想让它出来,唯一的缺点就是,这种蛊一旦种入体内,在人体只能存活一年。 不知道一年前的顾珩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思让颜夙去炼这个蛊,但时隔一年的时间,颜夙总算将它炼成了,就算阿珩已经不需要了,也不当让这个蛊废掉是吧? 沉默了良久,顾珩才道了两个字,“随你。” 他想,有生之年能得见她终成幸福,也就不枉此生了。 …… 离心殿内,顾离牵着米洛出现时,影清影翎皆是一脸坏笑。 方玉桌上已经摆满了糕点瓜果,顾离见状,轻挑了一下眉梢,“这是发生了什么喜事?”他这才刚回来他们就拿出了一大堆的好吃的来诱惑他,不是好事庆祝就是有事要求他! 他倒宁愿是后者。 因为一般能让他们用到“求”的事儿,绝大多数都是他坚决不同意的事儿! 果然,影清影翎已经朝两人冲了过来,二话不说地就直接扯开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一人拉走了一个。 影清将顾离拉到了一边,捂着嘴偷笑的模样是有多欠扁就有多欠扁。 “怎么了?”顾离一头雾水。 影清没作声,依旧咧着嘴笑着,只是这一次,他突然抬手摸向了顾离的那半边侧脸。 啧啧啧,看这一排小牙印,这情况,影清甚至有些兴奋地想道,殿下不会在昨夜破身了吧?哈哈哈哈哈 顾离沉着脸望着他,一把拂开了他的手,伸手摁了摁眉心,“影清你是又不想吃肉了是吧?有事就快说,别动手动脚。” “哇哦。不碰不碰。”影清笑着吐了吐舌头,还不忘打趣道,“殿下现在是不是只允许姐姐碰你了?” 顾离的脸还是沉的,然,他却是道,“你知道就好。” “哈哈哈。”“殿下你老实说,昨夜你留在姐姐那儿过夜,就没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嗯?什么有趣的事儿?”顾离好看的眉目之间划过一丝不解,马上又因为想起了某件事再次沉下了脸色,“你是说有人要下毒害小糯米的事儿?” 他的嗓音微寒蕴着满满的威胁,毫无疑问,若是影清敢说是,他一定罚他去照顾千层花一个月!让他好好看看什么才叫真正有趣的事儿! 他可不觉得已经能对小糯米产生性命之忧的事儿还会是好玩有趣的! “不是不是,不是这件事儿,我想说的是,殿下有没有和姐姐做那种——那种——”有些话最终还是难以启齿,然他隐晦地提顾离又不懂,无法,他只得放弃了。 影清扶额,是他的错,竟然会觉得殿下终于开窍了,这分明还是那个对男女之事完全一窍不通的纯少年么! 然而,顾离不懂,不代表米洛不懂,她的那个世界啊,可别这开放多了。 她虽然没有试过,但还是懂的。 是以,当影翎极其隐晦地向米洛问这个问题时,米洛的脸上一下子就有红晕晕开了。 “殿下昨夜是在姐姐那儿过的夜么?有没有发生一些奇怪的事啊?是不是很销魂啊?” 当听到这几个问题时,米洛眉角还是狠狠地跳了跳,影翎这完全是明知故问嘛! 虽然她不确定风烨雨烨那两个家伙会不会多嘴将昨夜的事传进影清影翎的耳朵里,但顾离一夜未归,又是去找的,难免就会想到顾离昨夜是在她那儿过夜,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影清影翎的确是在昨夜就已经知道了顾离不会回来,然而并不是他们猜的,而是风烨雨烨昨夜在两人睡下时就来通风报信他们才知道的。 顾离一夜不归对影清影翎来说其实一直都是常事,从这一点看,顾离其实和某种动物极像,浅眠,喜欢夜里活动,猎食,嗜血。 也正是因为风烨雨烨昨夜的多嘴,才有了他们今早的这一遭逼问。 而对于影翎的这些问题,其实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说不是,但她又觉得说是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妥,她喜欢他,最好可以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她的而收了觊觎他的心思。 只是谁能告诉她销魂一词用在这里是什么鬼? 想了想,那便还是什么都不说好了。 只是问出这么欠扁的问题的人还是得好好罚罚的! “影翎,你是不是被影清带坏了?”米洛伸手揪住了影翎的耳朵,反正他不是叫她姐姐么,就让她好好摆出一副做姐姐的姿态来让他看看,“我说你一大清早在胡思乱想想什么呢!”说完就将他的耳朵紧拧了一下。 影翎立马就跳了起来,“啊啊,疼疼,姐姐快松手。” 另一侧的顾离与影清闻声都转身望了过去,看到那一幕,顾离的反应倒是很淡,嘴角仅仅牵出一抹笑容而已,他觉得这个样子的小糯米很可爱。 倒是影清这个家伙,平时一直就和影翎作对,经常唇舌相讥,就差没大打出手了,现下见到影翎在米洛手中受了挫那还得了,立马幸灾乐祸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然而影翎已经疼的叫出了声米洛还是没有松手。 当她这么好骗?一个练武之人若是经不住这么点疼那她在这儿一年的时间就算是白混了!更何况她根本就没使多大劲儿! 哼,就知道在她面前卖萌装可怜,她要是上当了就是她脑子秀逗了! 米洛还在教训影翎,“小小年纪,我看你以后还学不学点好的,就知道跟着影清学坏,你就不能好好做个萌正太么?”她不服,好好的一个纯真小少年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副老司机的样子,开车的速度简直快得令人砸舌! 让她深刻地意识到,现在不好好管他们,他们俩将顾离带坏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可就是一张白纸啊,万一被影清影翎在上面涂抹错了颜色,她可就真该哭了! 米洛已经双手揪住了影翎的耳朵,“你不知道影清负责坏你只需要负责萌就好了么?你才多大啊,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些有的没的!” 说着说着,影清在一旁幸灾乐祸了半天,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诶不对啊!这是教训着教训着连带着也把他一起给教训了吧?什么叫“跟着影清学坏”?什么叫“影清负责坏你只管萌”? 怎么到头来还是他受的伤害重一些?他不服! 影清直接从桌子上拿了一个小橘子塞到了米洛的嘴里,嘟哝了一声,“哼,我要塞住姐姐的嘴!” 被小橘子堵住了嘴,米洛连忙松开了影翎。 影清,好小子!米洛也从盘子里拿了一个苹果,放在手里掂了掂,“影清你过来。” 影清给她做了一个鬼脸,“才不要,我又不傻!” 米洛:“……”看来真的得好好教训他们一番了。 一来二去,三个人很快就笑闹了起来,拿着各种水果玩起了水果大战。 从始至终只有顾离一个人已经在桌旁坐了下来,边剥着小橘子,边望着他们。 小糯米其实也有孩子心性,真可爱! 然而,这边他们还在玩闹着,那边司溪月已经带着木槿穿过了御花园,正朝这边走来。 ------题外话------ 本章有亮点,亮点自寻。而且宝宝起名字是有意义的哈,一般炮灰和反派的名字起的都不怎么样。 还有就是,欢迎名字已经出现过无数次、却还是第一次出场的主线人物:公子夙【鼓掌】【鼓掌】【鼓掌】 108、喜欢吃耳朵的小家伙 “公主,九皇子住的那地儿特别偏,你真的要去吗?”木槿有些迟疑地问道。 按六皇子的说法,若九皇子是太子殿下同母胞弟的话,不该顾珩入主东宫,而那位九皇子却是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啊? 就连那地方,都是她问了好几个宫女才问到的,她照着她们的指路先去探了一下路,那地方,要左拐右绕的,还有荒地,一般人真不会住那种地方。 整个宫殿立在那里简直就像荒原上一尊突兀的墓碑,她没敢走近去瞧,只扫了一眼确定它就是离心殿就赶紧走了。 而与木槿相对的迟疑,司溪月却是很坚定,“当然要去,本公主得亲自去瞧瞧,那位九皇子,到底是不是本公主要找的那个男人!” 她找了他那么久,好不容易得知了关于他的一丝线索,不管是不是她都要去看看。 如果让她找到了那个男人,然后据为己有,她有了他和顾珩,就相当于收拢了她目前为止见到的、也有可能是全天下里最精致漂亮的两个男人,她真的就圆满了,哈哈哈,真是想想就开心! “好吧。”主子都发话了她还能说什么,只得继续领路了,当然领路的同时也不能忘记提醒公主要注意脚下的路,毕竟公主要是不小心磕着绊着摔着了,她可就完了。 越走人烟就越稀少,当她们拐了一个方向走上一条小路时,周围已经见不到半个人影。 前面就有一段稍微不太平整的路,路的两旁就是满地的绿草,长势还好,翠绿翠绿的。 两人正准备从中间的石板路上走过,旁边的草丛里就突然传来一声猫叫,两人循声望去,那些翠绿的绿草间依稀可见一团雪白雪白的东西,然后动了动。 “公主,好像是只猫。”木槿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草丛里的那团小东西,微微赞道,“而且还是一只很漂亮的猫。” 毛是雪白的,通身发亮,毛发看起来绒绒的,摸起来手感肯定不错。 “猫?本公主最喜欢猫呢!”司溪月眼前一亮,“木槿,快给本公主抓来瞧瞧。” “是,公主。”木槿弯腰小心翼翼地朝它走过去,生怕惊动了它,它就跑了。 然而,她想错了一点,猫的听觉可比人的听觉敏锐了多,更何况她并不能做到不发出一点声音。 而且那一只猫,还是有灵性的。 是以,她不过向那边靠近了一步,小小白就已经猜到她想干什么了,毕竟那些想抓它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 又是一声懒洋洋的“喵呜”,小小白动了动身子,却没有跑,恍若未察觉到一丝危险。 木槿顿了顿又继续猫着身子往那边走,司溪月就站在路边看着她,可就在她将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到木槿身上时,耳畔忽然响起一声锐利的猫叫,一只通身漆黑的猫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二话不说就直接往她身上扑! 她满心思都放在前面那只白猫,还想着等一会儿确定九殿下就是她要找的那个男人的话就把它送给他做见面礼,哪里会料到这儿原来还藏着一只猫。 余光中瞥见一道黑影朝自己扑来,她躲闪不及,只得接住了那道黑影。 原来是一只猫,一只通身漆黑,有着一双幽蓝如琥珀蓝一般的眼睛的猫。 眼下它跳到了自己的身上,司溪月想着它应该没有多大的野性,伸手就想摸摸它的身子,哪知道手才触摸到了黑猫的毛,那只猫回头伸爪就想挠她的手。 司溪月一惊,将手缩了回来,却还是被小黑的牙咬破了一点皮,很疼,连忙松开抱着它的那只手,它应该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谁知却牢牢地挂在了她身上。 真不知好歹!司溪月磨了磨牙,手握成拳,朝身上挂着的小黑一拳打去,想将它打下去。 “喵呜——”谁知小黑却是极其聪明地借着她挥来的拳直接跳到了司溪月的肩,它没有时间咬她的耳朵,因为她的拳头已经再次朝它挥来了,肆意它只能向她的脸伸了伸爪子,然后从她左肩上跳离了她的身子。 小黑猫从她的身上跳走,司溪月马上就捂向自己的脸,心里除了油然生起的那股愤怒外,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方才,若不是她反应比较机灵地偏了一下头,它那一爪子可就在结结实实地划破她的脸颊了。 而与此同时,木槿也同样受到了攻击,只不过她更惨,木槿的反应力没有司溪月快,又因为正猫着身子,听到身后的动静她下意识地就转过了头,所以,她毫无防备地,小小白一个直身再一跃就直接跳到了木槿的肩上。 然后就听一声中气十足的鬼叫,不过一瞬间,小小白的嘴里已经叼了一只还在血淋淋地滴着血的耳朵了。 再看木槿,她原本长着小巧的左耳处只剩一个血骷髅正在血汩汩地向外流着血。 两只小猫一同跑开,很快就没了踪影。 木槿两只手都捂向了自己左耳处的那个血骷髅,疼得整张脸都完全扭曲了,这种被动物狠狠啃下耳朵的痛感,恐怕不比割耳剜目的滋味好受。 “公主,公主,救救奴婢,救救奴婢,耳朵好疼……” 司溪月叹了一口气,“走吧,我们先回宫,本公主让人去请御医来给你瞧瞧,放心,你好歹跟着本公主好几年了,本公主不会不管你的。” 人还没见着,两人就先打道回了府,只不过来时两人都是高兴的,回去时却是都受了伤。 而这一切伤口与疼痛,仅仅是因为那两只猫! 想必那只黑猫跟那只白猫是一伙儿的了,两只都不知好歹! 不仅让她也收了点破皮的伤,也不确定它的爪子到底有没有毒,还耽误了她的正事…… 想到这儿,司溪月完全是咬牙切齿,以后别让她逮到它们,也别让她知道那两只臭猫的主人是谁,不然她一定将那两只臭猫剁了,再将猫的主人的两只耳朵都给割了,以泄她心头之恨! 离心殿内,几人玩累了,就暂先停了战,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分享盘子里的那些还没浪费的瓜果糕点。 米洛抓了一个橘子刚准备剥,就见到自己跟前伸过来了一只雪白如玉的手,而那手里抓着的,正好就是一个已经剥好的橘子。 米洛抬眸望过去,顾离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温温软软的笑容,“给你。” “好。”米洛笑着应了一声,就将橘子拿了过来掰了一瓣放进了嘴里。 她没有说谢谢,尽管她知道,不说谢谢在哪个时代似乎看起来都不太礼貌。 可是她知道,那一句谢谢,她不需要,他也不需要。 顾离又是一笑,收回手的同时便看见一黑一白两只猫正用着一种完全相同的、优雅高贵的步伐朝他们这边走来,步调完全一致。 顾离轻轻勾唇一笑,这两个小家伙在外面野了几天,还终于知道回来了。 只是—— 刚想唤它们,突然一顿,顾离几不可见地蹙了眉,什么味道?! 而且它们愈靠近那种味道就愈强烈,他敢笃定,那股怪味就出自它们两小只身上。 米洛很快也注意到了它们两小只,她的目光主要就在那个小雪球身上,虽然她现在不怕小黑了,但总的来说还是跟小小白比较亲。 “小家伙。”米洛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吸引它的注意力,“过来,让我抱抱你。” 听到她的话,小小白“喵呜”了一声,立刻就将自己身旁的小伙伴给抛弃了,撒开腿直接跑到了桌子底下她的腿旁,伸着爪子挠了挠她的腿,示意她可以抱了。 米洛轻笑了一声,弯下身子将它抱在了怀里。 她是侧着抱小小白的,顾离又正好坐在了米洛身旁,这样抱着,小小白的头就正好对着顾离了。 这不对还好,一对上,顾离就知道自己鼻翼间萦绕的那股浅浅淡淡的血腥味是来自哪儿了。 只见小小白颌下的那撮小绒毛有一两丝血线,它那殷红的薄薄的唇瓣上也染着一块小小的血迹,白中显红,就显得异常的刺目。 不用说,这家伙又去咬了谁的耳朵了。 只因,他很清楚,这两只小家伙挑食得很,除了在外面偷吃耳朵,它们只会吃熟人喂的东西。 而攻击人,它们也只会用爪子。 “小小白,你自己说——”顾离当即就捏着它的耳朵冷声训道,“这是第几次了?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吃完了耳朵要漱口?” 毫不怀疑,今日若不是有米洛在将它抱着,他不忍心从她怀里抢走,它今日绝对是要被扔出去了! 只是——什么叫“吃完了耳朵要记得漱口?” 米洛突然想到,她曾亲眼见过的,这只小家伙吃完顾婉的耳朵,就在她面前。 这么说,那一次根本就不是意外,这个小家伙一直都喜欢咬人的耳朵? 米洛也学着顾离的样子捏着小小白的另一只耳朵,笑着打趣道,“想不到小家伙你那么喜欢吃人的耳朵呀,怎么,介不介意我尝一尝你的耳朵呀?” 被小小白抛弃的小黑闻言却是马上冲了过去,从一侧跳到了顾离的腿上。 ------题外话------ 不急不急,很快就会见到的哈~ 109、傲娇小公举 小黑“喵呜”了一声,仰着一双幽蓝幽蓝的眸子盯着顾离,顾离就势将它抱紧怀里时它还用自己毛绒绒地小爪子挠了挠顾离胸前的衣襟。“嗯?”顾离低头拨了拨它的爪子,微挑眉,他知道它有话想对它说。 果然紧接着又听小黑又“喵呜”了一声。 这次,顾离眼中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满眶的兴味,“你让我不要欺负小小白?想代它受罚?”米洛看着小黑竟然在扒顾离胸前的衣襟时原本一直都是半黑着脸的,听到顾离这一句跟它的交谈却是笑得差点破功。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嘛,它还让顾离不要欺负小小白,莫名地觉得很有爱怎么破! 听到声响,顾离瞥了米洛一眼,就听到后者憋着笑问道,“公子,你说它们俩是兄妹还是一对啊?” 顾离摇头叹了一口气,无奈地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这两个小家伙感情竟然变得这么好了,我还记得它们俩以前老打架来着。” “意思就是它们并不是兄妹或姐弟咯?” 顾离揉了揉小黑毛茸茸的小脑袋,低低笑道,“不是,你别看这两个小家伙有着融入骨子里的高傲与矜贵呢,以前啊,它们一见到彼此,什么就通通被它们抛弃了,它们呀,就恨不得将对方狠狠咬的直至认输为止,我想,若不是知晓自己还没有那个本事,它们甚至巴不得将对方狠狠撕碎。” “这不就是所谓的相爱相杀吗,挺好的一对西皮的。” “西皮?”“可以吃么?” 米洛嘴角抽了抽,为什么她说什么他都能联系到吃的上面去? “它指的是一对佳偶伴侣。”米洛笑道,“可不能吃。” “哦……” 注意到顾离已经有意无意地拉开与她的距离,亦或是他根本不愿意与小小白靠得太近,米洛随即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方手帕帮自己腿上的小家伙将嘴瓣上的血丝擦干。 注视着米洛的动作,顾离唇边的笑意愈现愈浓,向她凑近了一分,“小糯米,你可以先将它们扔远远的,待会可以让影清给它们俩洗个澡,很快就能香喷喷的了。” 米洛正低头帮小小白擦嘴,听到顾离这一声笑语,才抬了抬眼,“狗与猫最大的区别就是,你对它们好,你照顾它们,你给它们好吃的,他们会觉得你是它们的上帝,而同样的事发生在猫的身上,它们却会觉得它们是你的上帝。” 顿了顿,米洛还不忘补充道,“哦,我这儿所说的上帝指的是你们这个时代的老天爷。” 顾离:“……” 影清&影翎:“……” 这宠物是白养了。 养着养着就爬你头上了。 瞥了一眼他们微微有些不可置信和僵硬的表情,米洛偷偷地笑了笑,继而说道,“而且猫是很优雅很高傲的、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慵懒劲儿的宠物,它们觉得自己天生就是王者,是母猫就要做女王,是公猫就要当帝王攻,一般能让它们臣服的人一般得同样的强大,公子当初为了驯服它,花了不少心思吧?” 就跟顾离一样。 米洛笑了笑,顾离从很多方面来看都极像一只猫,有着猫的优雅高贵,浑身自带气场,一股子慵懒傲娇女王范儿。 顾离只是淡笑不语,还是影清接道,“姐姐,这个你可就不知道了,当初是小黑自己死乞白赖地非要跟着殿下的呢,而且是谁逗它它都不理,就要殿下!” 影翎也适时地叹了一口气,“若不是殿下有些畏寒,云城又终年有雪,它可以给殿下作暖炉,殿下又可以和它交流,当初也不会留下它。” 当年那场面啊,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脏兮兮的、毛发完全失去色泽的黑猫突然往一只模样精致的清隽少年身上扑,少年当即抓着它的小身子将它丢到了十米开外。 当时天还在下着雪,少年却是冷着脸当即解下了身上的貂裘扔给了一旁的小随从,他嫌脏。 少年几次将它从身上扒下去,然而都是一样的结果,它又再次扑了上来,很显然,它就是缠上他了。 他还记得,当时有一位相貌姣好的年轻姑娘想弯腰抱着刚被少年扔到她脚边的黑猫。 所有人都是那样想的,一只无家可归的猫缠着一个人多半就是想给自己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的窝。 她以为只要自己收养它,它就不会再缠着那位皎若白光的神仙少年了,也算是美就英雄了,谁知那只猫却是当场毫不客起地抓花了那位姑娘的脸,到最后甚至演变成了谁碰它它就挠谁,而且不分男女,专门挠脸,它就要那个少年,也是惊煞了一众人。 最后的最后,在所有人的声讨声和灼热的目光中,少年终于冷着脸,忍着所有的嫌恶将它抱回了家。 只因那时小家伙呜呜地叫着,说了一句话—— “主人,你不要抛下我!” 恰巧,他听懂了,恰巧,他这一辈子最不能容忍的事便是抛弃。 听到影清那话,米洛望向说话的影清,眼神微愕,等反应过来,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顾离抱在怀里的小黑,心下完全是哭笑不得。 不会吧,难道猫也是颜控,找主人也看脸?谁都不要就要顾离,而且专门挠别人的脸,难道是在提醒他们“你丑,不要碰朕?” 米洛的视线扫到了顾离如山水墨画一般的眉眼,最终定格。 看他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好吧,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米洛一时之间对这两个小家伙的来历都来了兴趣,“那小小白呢?”总不能也是死皮赖脸地非要顾离的吧? “它呀,是小黑叼回来的战利品。”影清就在这时毫不留情地大肆笑了出来,“两家伙咬架小小白咬输了,就被小黑叼回来了,为了那事,殿下没少饿它。” “啊?饿小黑作什么?” “有它一个臭家伙就已经够麻烦了,没想到它还给叼回来了一个,姐姐难道觉得不该饿?” 这一次,米洛却是极其坚定地点了点头,“该!”自己会吃也就罢了,还往家里带会跟自己抢食的同类,太蠢了,是应该饿饿。 “还有就是,殿下懒,当初懒得花心思给他们想名字,就看着它们的毛色随意地起了一个名字,也是因为先前就有了小白,所以就给了它一个小小白,小黑则还是小黑。”说到这,影翎很不讲仁义地自己先笑了,“也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啊,小白当时也让我们笑话了好久。” “怪不得,我还觉得奇怪呢,为何这小家伙跟小白的名字这么像,原来是这个原因啊。”顿了顿,米洛笑着挑眉看向顾离,“要不公子,咱们给它们俩改个名字吧?不能老欺负小白不是?” 其实她就是想着玩玩,虽然在她那个时代养宠物已经是一种潮流了,但她的工作比较特殊,也就没养,说到底给宠物起名字这种事她还没有经历过呢,她想试试。 “改名字?”顾离闻言一怔,随即一笑,“小糯米想给它们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反正他是无所谓,这两个小家伙自然也没有意见,当然,它们就算是有,在他这也可以自动变成没有。 “嗯…我想想。”米洛果真认真地思索了起来,然而想名字的时候,米洛却是跟顾离一个思路,朝它们的毛色那边想,还别说,这么一想还真的让她给想到了。 “小小白的话,看它这一声白,咱们就叫它牛奶吧,至于小黑,通身漆黑,虽然跟咖啡的颜色不太像,但也差不了多少,就叫它咖啡吧,正好又是一个种类,公子觉得怎么样?” “很好。”顾离唇角微翘,绯色薄唇晕出一些光彩,眸中倒是浮现一丝怔愣,转瞬即逝,“就是不知道牛奶咖啡是什么东西啊?又是两个新奇的词儿,我还从未听过。” “公子未听说过的名词多了去了。”如果可以,米洛其实是很想给他一个白眼的,活了快二十年,这个世界有一半的东西他都未曾听说过见识过,当真纯的天真纯的可爱! 倒是影清先出声为自家殿下打抱不平,“姐姐可不能这么说,不说殿下,就是我和影翎也只是听过‘牛奶’一词,还从未听过‘咖啡’这个名词啊,姐姐若是去问大白小白,估计他们也会说没有听过呢。” 米洛一愕。 这茬她竟然忘了…… “好吧,”牛奶是最古老的天然饮料之一了,咖啡一词则是颇具现代化的名词了,他们当然没有听说过。 “我像你们解释一下,咖啡是灰白色的,同牛奶一样也是一种饮品,醇香丝滑算是牛奶浴咖啡最大的共同点了,在我的家乡它们都是一种很受欢迎的饮品,只是牛奶偏甜,原味要比白开水的味道要稍重一些,而咖啡偏苦,不加奶精的原味咖啡醇厚浓重,口感极涩,加奶精的话就能使咖啡浓郁饱满,丝滑细腻,馥郁醇香,口感极好。” 吧啦吧啦地说着这么长一段,米洛说完了就挑眉看着顾离,“我这么说,公子可是懂了?” 顾离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定定地瞧着米洛,眼神微亮,良久才道了一句,“它们真的很好喝?” 米洛扶额,果然,顾离的第一关注点永远都是这东西好不好吃好不好喝。 好想给他颁发一个“天下第一大吃货”证书啊! 在他无比热切的目光中,米洛还是点了点头,“真的。” 然后,米洛就微微错开了顾离的目光,其实她好怕他会接着来问一句,那你可不可以做给我问? 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拒绝不了他的任何条件,只要一碰上他那一双缀着满目星辰曜如星月的眸,她就没有任何抵抗力,除了答应再无其他选择。 她不忍心让他失望,可就这个世界来说,她没有任何的原材料和器具,只能让他失望。 还好,顾离没有说什么。 倒不是因为他不对它们感兴趣,只是因为他想到了小金曾说过的关于小糯米的身世。 她并不属于定北侯府,也不属于洛城,她曾长大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叫薄城的地方。 她口中所说的家乡就是那个地方吧。这其中恐怕也有很多小糯米不愿意轻易提及的往事,他当然不会在她面前多提去帮她回忆伤口。 是以,这次是顾离主动转移了话题,拿着它们的名字打趣道,“嗯,那就改这两个名字吧,这样它们哪天要真是犯什么错了我就将它们煮了喝了。”也让米洛松了一口气。 米洛哈哈笑了几声,捏了你自己腿上小家伙的小耳朵,笑道,“那小牛奶,你以后可就得小心了哦,我就等着喝用你这小身板熬出来的汤啦!” 小牛奶:“……”果断地别过了脸不再看这两个要将它煮了的坏蛋。 见状,米洛笑了笑,又添油加醋地道,“看它这样子是离我们将它煮了的日子不远了。” “我也觉得快了。”顾离随声附和,漾着笑意的嗓音在空气中泛滥开来。 小牛奶:“……” “好了,今天这事就算了,小小白,你先说说,你又吃了谁的耳朵呐?” 小牛奶恍若已经知错了一般弱兮兮地“喵呜”了两声。 米洛只是看着顾离,完全听不懂猫语的她只能看着顾离。 见状,顾离绯色的唇角渗出丝丝缕缕的笑意,将身上的淡漠气息都消去了不少。 他喜欢她依赖他,仅仅一件小事,他也希望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这种感觉为何而生却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小牛奶说,今天就有两个陌生的丑女人想抓它,就在离咱们宫殿不远的那段小石路上,它就咬了其中一人的耳朵。” “丑女人?”米洛反问了一句,随即有些想笑。 这家伙,果然是颜控! 哎不对啊,她记得那段小石路平时不会有人经过啊,除了他们几人,或来专门找顾离的人,其他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段小石路上? 顾离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随即又多问了一句,“什么陌生的女人?你确定你没有在王宫里见过?” 小牛奶当即连连“喵呜”了一声。 确定确定。 难道主人你忘了么,本猫的记忆力和认人可都是过目不忘的好不好! 它在宫里待了一年,每天都到处跑、到处玩,什么样儿的人没见过,今日那两个居心不良的丑女人它敢保证绝对是自己第一次见! 闻言,顾离的脸色当即就沉了沉,因为他想到了一种可能,“影翎,宫里除了从西戟来的那个使团,可有入住其他的人?” 影翎也严肃了起来,自家殿下的声音这么冷,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调笑啊。 “回殿下,没有,自从西戟使团入宫暂住以后,宫门的守卫就加强了,就是怕混进来其他的人,我们的人也在时刻注意着闲人出入宫门的情况,并没有任何异常。” “那便是西戟使团的人了。”顾离沉着嗓音又道了一句。 而在那个西戟使团里,除了那个女人,他也想不到别人了。 怎么办,那一日那种直泛恶心的感觉好像又泛起来了,顾离皱了皱鼻子。 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嫌恶一个人,嫌恶到只要想起她那个人他就觉得无比的恶心! 都到这地步了,米洛也想到了那个溪月公主身上去,“那个什么破公主应该已经知道了。” 不能怪她多想,她记得昨日池渊还提醒过她,那什么司溪月对顾离根本就没有死心,都过去几日了还在洛城里翻找。 不用想,她八成是已经知道了宫里还藏着一位九皇子,又加上顾离与顾珩的容貌的确有几分相像,就她那种人,有一点风声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八成就自己过来或派了两个人来一探究竟了。 而且,小牛奶口中的那两个丑女人极有可能就是司溪月和她的随身侍女。 就她对顾离那种颇带点丧心病狂的痴迷,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很有可能就在宫中,就在自己身边,她怎么可能还坐的住! 米洛低头揉了揉小牛奶的头,眉眼微寒仍带笑,“小牛奶,你当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小咖啡也在此时呜呜地叫了两声,它不干了,明明它也攻击了那两个丑女人好不好,就是没有吃到耳朵而已,凭什么只夸它一个人,它不服! 然而,它完全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小心承认了另一个事实。 顾离还在思索着怎样解决这个麻烦时,听到小咖啡的话当即就毫不客气地低低地笑了,笑意里漾着的满是揶揄与嘲笑,“我说你身上怎么没有什么味呢,原来是太笨了没有吃到啊。” 小咖啡:“……”这是在公然嘲笑它? 小家伙立马从顾离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直接跳到了方玉桌上,然后就见它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在桌子上跳着转了几个圈,把桌子上的盘子全部踢到了地上。 就这么趴在了桌子上,把头别到了一边,眯着眼睛也不理任何人开始装睡。 米洛:“……”完了,这小家伙开始闹脾气了。 果然是只傲娇小公举,不过说它两句就开始闹脾气了。 110、他会更小气的【一更】 影清影翎见状都在心里为小家伙捏了一把汗,是殿下最近对它太好了么,它这是连胆子都大起来了啊。 傲娇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比殿下还傲娇,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顾离眼睛眯了眯,唇侧的笑意有愈扩愈大的迹象,笑容微凉,“小咖啡,你下来,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他第一次给人机会,还不能算是一个人,就是一只破猫而已! 小咖啡恍若还没意识到顾离已经生气了一般,依旧别着脸不愿看任何人,微眯着眼睛,就连米洛担心小家伙真惹怒了顾离,用手指戳了戳小家伙的身子,它依旧是一动不动,做到了标准姿势的装死。 让米洛都忍不住叹服。 它还真以为装死是一种万能的方法? 殊不知,装死要是装得不好,时机不对,那就是在作死啊! 戳它就是不动,米洛抬眸,就正好对上顾离的墨如幽海深蓝的眸子。 在那一刻,米洛的心跳就好像漏了半拍,下一瞬就能被吸引进他的黑色漩涡一般,顾离却是将幽深的目光马上错开,渐渐转凉转冷,落在小家伙通身漆黑的绒毛上,脸色冷了又冷。 “我看你果然是皮又痒了,敢糟蹋本殿的零嘴,还敢不理人,你还真以为你是本殿的上帝了?” 顾离笑了,是那种冷笑,眸底的澄澈彻底被毫无温度的黑色漩涡取代。 一笑倾城,一笑冰城,一笑封城。 米洛:“……”是她的错,刚才她不应该举那个例子的,什么猫啊狗啊,都是独一无二的,万不该被她切切实实的一句玩笑代表。然而还没等米洛来得及做出一些补救,顾离已经看向影清,嗓音寒凉,“影清,三天不准让它吃饭,以后也别想再上本殿的床,这个破地儿我看它是不稀罕了,它不是想闹脾气么,以后就让它去御花园好好闹去。”影清影翎:“……”连本殿都用上了,殿下这次是来真的?米落听到顾离自称“本殿”心里也是一惊,这是多久没有听他拿出这个做皇子的架势了。似乎唯一一次还是在那一夜的御花园,她躲在假山石群里,他帮她把那些搜查禁卫军的此刻引开,那时,他就用了这个词——本殿。顾离在熟人面前,无论那人是兄弟朋友,还是只是一个小小的下属,只要能让他记住名字,他似乎都是自称“我”的。 他不会刻意与自己熟识的人刻意拉开距离,可若是他一旦主动拉开了,就代表,你在他这完了,你们之间已经完了。小家伙自然也懂这个含义,早在他们还没进宫之前,顾离平时对人都还算好好说话,态度微微淡漠,也能和你开玩笑,但一旦触及到了他的逆鳞让他动了真格,别说开玩笑了,就连话都不会再和你好好说,一般直接动手。 他从未将自己当作皇子,可以说对于这个身份他一向是不讨厌不喜欢,可从*年前就跟在顾离身边的人已经叫了这个称呼叫了九年,从未改口,顾离也从未在意过。 不得不说,有时摆出一个做皇子的架势的确比较方便,在他动怒时,他自然也可以毫不留情,硬生生地就给你造就一种疏离淡漠的距离感。  想到这儿,小家伙一下子就从桌子上跳了起来,在桌子上急的团团转了起来。 它要吃东西! 它更不要被殿下赶走! 米洛看着它这一副“我不依我不依”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心里直叹,这小家伙耍起赖来怎么像只小狗似的。 现在可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宠物啊,就是不能惯! 然而米洛正在那儿幸灾乐祸着,怀里的小小白突然在她怀里闹腾了起来,边“喵呜喵呜”着乱叫,边在她怀里乱拱着。 这小家伙该是舍不得自己的玩伴被罚吧…… 顾离想必也不是真的舍得。 “公子,你还真生气了啊?”米洛轻笑了两声,慢条斯理道,“就是闹腾了点,傲娇了点,其实跟公子挺像的,公子万没必要因这点小事同它生气。” 虽然她知道吃食极有可能就是顾离的命…… 思及此,米洛微微扶额,讨好道,“要不我现在就去给公子做点好吃的?就当帮它求情了呗。” 顾离的眸光闪了闪,“不用,你不需要为它求情。”嗓音有些闷,还好不算太冷。 米洛眨巴眨巴了眼睛,眼中的笑意瞬间弥漫。 真是个笨蛋,明明我是在给你找台阶下啊,木头! 影清影翎极识眼色地一同起了身,“殿下稍坐,我们再去拿点糕点和水果来。” 待他们彻底消失后,米洛才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手覆到他冰冷如雪纤白指节分明的手上,微微笑着,“公子不会这么小气吧?它就是同你闹着玩的,公子可不能当真了哈。”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自己在对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当真就像在哄小孩似的,透着微微宠溺的味道,将空气都染上了一丝甜味。 可以说,米洛在对顾离上心之后,当真是极尽耐心和温柔。 顾离就这么盯着她瞧,毫不顾忌也不避讳,定定地盯着她,将她的手握进了手心里,几乎想将她的温度融进骨子里。 半晌,顾离才微微笑道,“小糯米,你这样做,当真是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其实她不知道,只要牵扯到她的事,他会变得更小气的。 米洛也只是笑,笑而不语。 她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果然,片刻,就听到顾离对着小咖啡沉沉道,“我允许你耍脾气,但你要记住什么东西不能用不能动,别触及到了我的底线。”最终也只是归结于一句“下不为例”。顾离其实就是想吓吓它,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同它生气万没必要。更何况在小糯米面前,顾离已经自认将脾气收敛了许多了。 小咖啡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顾离看,就是不敢靠近。见状,米洛将小牛奶塞到了顾离的怀里,将小咖啡抱进了怀里安抚着,“好啦,小咖啡,你放心吧,你的主人不会这么忍心对你的,倒是你,以后可不要,这么傲娇,难不成以后还想让你老婆哄你?”顾离抓重点歪楼的能力永远都是这么棒,“老婆?”在他幼时几乎从没有见过除雪意外的任何地方,就连云城都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狭蔽的地方,他对一些新奇的词新奇的吃食一直都比较好奇。他这一问,米洛先是一愣,才颇为尴尬地轻咳了两声,缓缓道,“就是娘子、夫人的意思。”“这样啊。”顾离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小咖啡的老婆多半就是小牛奶了,而且小牛奶多半也不会嫌弃它的,因为它也是这样,以后这两小家伙要是咬起来的话,势头一样猛,指不定是谁哄谁呢!”他说的这么认真,她竟无言以对……米洛的嘴角抽了抽,其实她真的很想对他说,这两个小家伙的个性多半就是被你带坏的好不好,人比猫更傲娇有木有! 影清影翎没花多久便又端了好几盘水果点心出来,只不过这时两只小家伙早已跑得没影了。 虽然没见到小家伙的影子,两人也没多问。 他们对殿下还是了解的,虽然自家殿下对吃食什么的一向看得很重,但还不至于是他的逆鳞。 顾离还是专心地吃着,时不时地将一块糯米糕或一辦橘子喂给米洛吃。 但该要交代的正事他自然也不会忘。 “影翎,你先去探探,看看现在西戟使团到底是哥什么情况,它们俩的爪子和利齿都有剧毒,既然被有人被咬伤被抓伤中了毒的话自然是要请御医医治的,所以你还是要去确定一下,今日想闯我离心殿的两个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影翎随即就站了起来,“好的,殿下,影翎先去呢。”在宫里殿下的安全和整个王宫一直都是他负责的,今日差点就让女人靠近了离心殿,本来就已经算是他的疏忽,他自然是要好好查的。 只望不要是西戟使团里的人才好,若是,那就意味着那什么破公主已经猜到了殿下的身份。 以后麻烦恐怕就不会少了。 “嗯。” 看着影翎的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口,米洛才收回视线。 想到司溪月,想到她看着顾离时眸底闪烁着的那抹势在必得的得意嚣张,米洛就变得有些暴躁了起来,“难道还没定下和亲的皇子人选么?那什么破公主怎么还不滚!”真tm操蛋! 被另一个女人觊觎着自己男人的这种感觉真的很不爽,女人对待情敌本来就是敏感的,更何况是司溪月那种不管仁义道德,连有妇之夫的人都要肖想的人。 说实话,要不是她还在东离的地盘上不能动,米洛是真想将她扒光了扔大街上,反正她们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撕逼起来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已经定了,是六皇子,不过听说他们在太子大婚之后才会离开。”影清瘪了瘪嘴,缓缓接道。 “啥?”米洛偏头看向顾离,一愣一愣地。 她没有听错吧……那个破公主还要留下来为顾珩大婚见礼?接下来的大个月都会留在宫里? 影清吐了吐舌头,“姐姐放心,你没有听错,听说是王上随口提的,本是客套话,谁知道她竟然真的就那么应了下来,当时就连王上自己的脸色都变了呢。” ------题外话------ 高考加油~! 后面的还没改好,临时出了一些麻烦,码的全是零零碎碎的,改好了二更再发。 111、亲手将他送上王位 影清本来只是半开玩笑地打趣,米洛的眸底却是彻底生了寒,“我要是王上,估计就不是变变脸色这么简单了。” 就像现在,只要知道她还会在这东离多待一天,她就忍不住地想要立刻就撕了她。 破公主,不赶快滚,当真是想留下来给她当药人么! 想到这,米洛的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一丝微光,然后就看见她唇侧星星点点的笑意一笔一划浅浅勾起。 她想到了。 想到该如何对付她那种就爱美色和男色的女人的方法了。 “公子稍待,我去拿几样好东西给公子瞧瞧。” 得到了顾离的应声,米洛就起了身径直进了内殿。 直到米洛的身影在视线里彻底消失,她的脚步声也愈渐愈远时,影清才看向顾离,一脸严肃道,“殿下,要不我们先回去一趟吧?” 顾离的面色一沉,慢条斯理地声线蕴着丝丝薄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先出去游玩一番啊,正好可以带姐姐去见见云师傅,也顺便离那女人远点,殿下不是一想到她就恶心么,正好不用再见……”在顾离冰寒的目光下,影清直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紧缩,有些生受不住。 “呵!影清,你在说这话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现在是本殿可以回去的时候么?!你觉得本殿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这洛城?他们会让本殿走?” 顾离的绯色薄唇边轻撩起一丝冷笑,“更何况,本殿还不至于怕事到为了躲一个女人就弃城而逃!你觉得你的提议可行?” 影清微微瞪大了眼睛,“殿下的意思是……” “她若再想靠近本殿就让她来好了,看看是她的胆子大还是本殿的手段狠!”顾离的唇侧泛起刺骨的凉意,“你还真当她的身份就是她的免死金牌了?本殿若是想杀了谁又何时让他多活过一秒?” 他之所以还不想除掉她,只不过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罢。 连靠近她一分都会恶心,更遑论主动朝她下手,顾离给她最后的恩赐就是不会主动出击,但若是她非要来找死给小糯米添了什么麻烦,他自然也不会再顾忌什么,直接送她一程! 正好他的千层花也有好些日子都不曾进过食了,杀了她将她拿去,也算是她活在这个世上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 听着顾离的话,影清霎时间就低下了头去,“是影清多言了!” 是他忘了,殿下若真想撕碎一个人,从来都不会顾忌做了的后果,当然,他也有这个与之相匹配的实力与资格。 “你知道就好!”顿了顿,顾离已经垂下眼眸,“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 他还有事没有完成,当初义无反顾地离开,在苍麓山顶的盖天大雪里站了整整七天七夜,才换来的这么一次机会,他要做的事还没有完成,怎么可能回去! “影清知错。” “好了,知错了就知道以后莫要再提。” 顾离拿起一块糯米糍送进嘴里,待慢慢将它嚼着吞咽了以后才沉沉道,“哦,昨日忘了问你,前几日让你查的那个太傅的身份来历查得怎么样了?” “他呀,在五年前曾救过司溪月一命,就被他们的帝君特许留在她身边细心教导,为人比较谦虚行事低调,就是有一点,太傅听说已经将近三十一二了,昨日我专门去瞅了他一眼,随行前来的这位太傅看起来只有二十三四,不过也不排除或许是他长得不显老这一可能。” 顾离冷冷道,“呵,听说西戟的二皇子今日也来了洛城,我倒觉得会是他。” “说实话不能在宫里动手,” 米洛很快就出来了,只不过这一次她手里还拿了几个不同颜色的小瓶。 “将这个瓷瓶的东西洒在来离心殿的必经之路上,最好是洒在草上树叶上,植物的气息可以帮助药物往空气里传播。” “啊?这个——”影清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顾离。 他们这些人,一向都是只听殿下的,就连云师傅的命令,若没有顾离的示意,也不会有人去听的。 也是自家殿下给了大白小白还有他们两兄弟足够的权利才能用得动下面的人,只是姐姐从未参与,这种计划,还是第一次听她布置。 几乎就在影清看向顾离的下一瞬,就听到一声蕴着清冷寒意的“嗯”。 顿了顿,也不知有意无意地,顾离补充了一句,“以后不要看我,她都是你们的姐姐了,还不听她的?” “这个解药给你们,所有自己人都吃一次解药,只用吃一粒那种毒就不会再对你们产生什么影响了。” “好,谢谢姐姐。” “先别急着去,我这还有一件事也需要交由你去完成。” “两个小家伙抓伤咬伤了那个女人,你也说了,小家伙爪子上的毒一般人都解不了,那毒的解药你们一定都有吧?” “有是有,不过小糯米,你问这个是想作什么?难不成你还想给她们解毒?” “毒是自然要解的,若真是那位公主受了伤,没有御医可以医治的话,西戟帝君难免会以这个理由来为难我东离,王上更会下令搜遍王宫找罪魁祸首,到时只怕这两个小家伙也不再安全。” “小糯米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小糯米应该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地就让她拿到解药吧。” “知我者,唯公子一人而已。”米洛朗然地笑了笑,“公子想的无错,我就是,猫爪的毒解了,可我还要在她身体里种下另一种毒,一味她到死都不会有人可以觉察到的毒。” “姐姐如此自信,那就是代表你下在药里什么方法都是验不出来的?皇室中人在就算是解药,恐怕也不会直接吃下去,都会先好好验验的。” “我自然可以确定,而且我敢保证,这世上知道这一种毒的人,除了我就只有三人而已,公子耀月,公子夙,花绯衣。他们三人都不在王宫,” “我相信你,不过还是想提醒你一句,据我所知,公子夙现在就在王宫。” “啊?” “他是顾珩的人。”顾离浅浅淡淡的说着,就像在说一件完全稀松平常的事,顺势就将一个小橘子剥好放到了米洛的嘴边。 米洛张口将它吃下,“……”这世上怎么会有顾离这般宛如一个矛盾体存在一般的人?心思明明剔透得如世间最纯净的那一汪清泉,却又好似无所不知一般,知晓天下事。 当真是奇人! 若是常人可得他这种人置心相交,当是世间第一幸。 看着米洛有些呆呆的神色,明显是已经神游,顾离不由得出声问了一句,“在想什么呢,至于让你这么吃惊?” 呆呆的小糯米似乎更萌了一些,他挺想捏捏的,看看这时的她是不是也像糯米团一样软萌,这般想着,他连话里漾起些许的笑意都不自知。 米洛再次一怔,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他是在说什么。 也是等有反应了以后,米洛的嘴角就立马抽了抽。 她能说她压根就没吃惊顾珩与公子夙的关系么,她刚才神游的时候想想得可都是他啊。 当然她可不好意思在他们面前说。 是以,米洛摸了摸自己的鼻头,颇为尴尬地讪笑了一声,胡乱说了两句,“是有些惊讶,传闻中不是说五公子一个比一个高冷么?倒真是想不到五公子之一的公子夙竟也会涉入官场甘为人下。”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是故交、是好友。”在脑海里略微搜索了一番小金曾对自己提过的,顾离又咬了一口糯米糍,慢条斯理道,“而且小金也说过,颜夙对顾珩的心思不简单,应当不会害他。” “心思不简单那不就是有所求咯?小金的心倒是挺宽的,就给了这么一个总结,‘应当’可不代表‘一定’。” 若是在顾离身边藏匿的有心思不简单的人,他们还不得立马把这人揪出来给生吞活剥了!哪还会这么心大,说白了还是因为不在意不担心,毫无干系的旁人会死会活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才懒得动脑筋! 听到这,原本一直尽力保持沉默、默默坐看虐狗大戏的影清影翎也是一脸无奈加无语的表情,完全是哭笑不得。 影清毫不顾忌地放声笑了好几声,才在顾离渐渐变冷变沉的目光里,适时地开了口,“是殿下和姐姐你们自己没能理解小金的话,小金说的‘心思不简单’指的可不是他留在顾珩身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而是男女之间的那些小心思啦,你们可不要错怪了小金。” 殿下理解错了也就算了,毕竟殿下在某一方面的“无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为何姐姐在那种事面前也是如此迟钝啊?小金明明说的是颜夙对顾珩的心思不简单啊,这还能理解错? 他们两人真的适合在一起? 难怪两人灭了灯放下帘子盖上被子也只是纯睡觉! 噗—— 听到这,米洛要是还想不到另一种可能就真的是蠢透了。 只是听起来怎么那么诡异呢,“你是说公子夙其实就是一个断袖?他与顾珩还有不正当的关系啊?” “呃——”影清哽了一下,在心里掂量着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算是绝对正确。 毕竟小金曾得到的确切消息都说的是公子夙是女子之身以男儿之姿,但他到底是男是女这种事还真的难以验证,所以他到底是不是断袖同样难以断定。 然而,影清还没有给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答案,米洛就已经将自己的下一问题抛了过来。 “这样算来顾珩也是断袖?”只见米洛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毫不明亮,像小扇子一般的长睫覆在她皎若灿星的眸子上扑闪扑闪的。 是他的错觉么?小糯米在提到断袖这个词心情很好啊。 “不是。”这一次,影清很干脆地给出了答案,甚至还颇有些无奈地朝她翻了翻白眼,谁说被一个断袖喜欢他就是断袖了?天哪,快还他那个思维缜密心思细腻的姐姐! 顾离就是在这个时候插了进来,而且是一种无比闲适的姿态,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加好奇,“什么是断袖?” 影清&影翎:“……” 还是影翎先反应过来,狠狠白了影清一眼,立马接口道,“殿下有所不知,断袖断袖,顾名思义,也就是断了的袖子嘛。” 这个死影清,真是!和姐姐聊什么不好,偏要聊这些,还是当着殿下的面,当真是胆儿肥了!若是让大白小白他们知道了,非得先剥了他的皮不可! “当真?”顾离凉如幽潭的眸中还有一丝怀疑,“你莫要骗我!”方才小糯米提到它不是挺开心的么?确定不是吃的? 米洛若是可以知晓顾离心里此时在说的话,绝对毫不犹豫地赏他一个白眼外带六个黑点,“……” 为何她开心就是因为吃的啊?这是得有多强悍的吃货能量才能把所有事都往吃的方面引啊?!我擦! 然而很遗憾,米洛压根就没想到顾离会是这般以为的,可到底她顾虑的还是和影翎一样,顾离就如白纸,可以任人在上面描摹勾勒,太容易被人带坏了。 更何况,他的身边又几乎全是男的,不管是她的私心还是什么原因,还是不要让顾离太了解男子与男子之间可能会生出的一些感情为好。 “公子,老实说,顾珩是与你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你对他是啥想法啊?恨不恨他?” “恨他做什么?小糯米你不知道,在这世上能我恨的人早就死光了,”顾离说的,“我不会动他,而且若是我说,这一次我回宫,就是想亲手将他送上王位的,你信不信?” 话一出口,影清明显一愣,殿下怎么就给说出来了?还是这般以一种半开玩笑的口吻试探着,也太不像殿下的风格了吧? 而与他完全不同反应的米洛却是笑了笑,微闪的眸光却坚定地如同烙铁烫向心口时的粘合与不迟疑,说着的一个字“信”都带了灼热的热度。 虽然她看得出来,大抵是因为他从未与顾珩来往过,无论是曾经的十八年,还是最近一年的时光,两人都没有任何交集,是以,除却那淡的不能淡的血脉牵引,他们兄弟俩几乎算是要比陌生人更陌生人。 甚至若要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在顾离口中听到顾珩的名字,而顾珩到底提没提到公子她也不知道。 可那又怎样—— 但她还是相信,他是真的想要帮顾珩。 而且退一万步讲,顾离就算不帮他,也不会害他。 毕竟诚如顾离所说,他是一个相当睚眦必报爱恨分明的人,被他在意的人可以如置身天堂,只要你不触碰他的逆鳞,他甚至可以一再为了你修改自己的底线,嘴硬心软,即使老实说着要罚你怎么样怎么样的,但过后他就忘了。 但是也同样,被他恨上的人也是最痛苦的,因为在被他记挂上的那一刻,你在他眼中就已经不是一个活人了,他会毫不吝啬地向你展示他嘴角噙着的那抹最惊心动魄的浅笑,然后亲手将他堕入地狱,再无翻身之地。 顾离从来不是善男信女,甚至可以说,他有着一个天使的外表,却有着这世间最凉薄的心。 他说了不动他,就是不动他。 只是,米洛想到了另一个词,“公子是打算是弑父杀君么?” “或许吧,我也不确定。” “不确定?”米洛眸中划过一丝怔愣,“那这么说,你说恨他的咯?要是我是你啊,就亲手杀了他算了,总好过,” “对啊,不确定。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啊,会不会为了姨娘或是其他人最终改变自己的决定。” 或许,还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那若是我说,我这一次死里逃生仍选择回到苏府,也是想弑父杀兄灭姐呢,公子会不会厌恶我?” 112、毒宠与萌宠【6.8】 米洛稍怔,眼眸深处随即迸发出深刻的笑意,迅速席卷了眸底的整个黑色风暴,“我还是极少见到公子也有这么犹豫的时候。” 顾离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清清冷冷的,矜贵清冷如雪山之巅上那一株料峭雪梅,高不可攀。 不仅是她,恐怕绝多数人见过他的模样大抵都会这般想。 冷如顾离,这世间恐怕不会有第二个比顾离更冷的人。 而且,他不仅冷,还狠,杀伐果断,犹豫这个词不应该用在他身上。 可是,他有自己在乎的人。 听着米洛的话顾离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再多说。 大抵是在乎了很多人,他已经犹豫过很多次,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要比仇恨更重要。 这已经算是他对她最大的坦诚。 米洛轻撩唇角,笑道,“那若是我说,我这一次死里逃生仍然选择回到苏府,也是想弑父杀兄灭姐,公子会不会厌恶我?” “不会。”顾离定定地盯着她,冰凉的目光从她的眼眸深处移到了她的脸上,低低道,“小糯米,我可以帮你。” “好啊,一个人做跟一群人做,结果一样,过程却要简单多了。”米洛没有矫情,甚至倏地就笑了,笑得意味不明,可是下一瞬她的笑容就僵硬在了嘴角。 只因顾离倏地抬手,用自己冰凉的指尖突然抚上了她脸上褶皱的疤痕,分分寸寸,凉薄碾过。 顾离的视线直直地望进米洛的眸底深处,缓缓问道,“曾经是不是很疼?” 当指尖那抹温度传到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时,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她以为他是在问她的脸在留下这块伤疤时疼不疼,毕竟这张脸当初被毁得有多惨不忍睹,在她初来这个世界她就已经见识过了。 可是她还是说了不疼。 她并不是真正的苏米洛,说到底她也没有真的代苏米洛去疼,那种刻进骨子里的,融化进血液里的疼只有在换脸时才是真实地存在的。 她不会忘记。 只是她不知道,他问的就是换脸时的种疼。 他曾见过换脸的人,在屋子里整整躺了一个月,以他一贯玩世不恭的姿态,总是笑着的眸子,却在那一个月没日没夜叫的鬼哭狼嚎,那种疼他无法感知,却也了解得清楚。 切身体会,他这个身体对疼痛的感知能力恐怕要比普通人强上十倍。 她怎么可能不疼。 顾离没有拆穿,只是低下头去,垂眸,让眸底泛滥的猩红之色静静地流去。 怎么办,见到她这样,他就心疼得想要杀人了…… …… 太医院到太和宫的必经之路上,一名太监扶着一位老太医正紧赶慢赶着往太和宫走。 迎面有一位模样清秀的小太监和一位穿着绿色流裙的年轻女子朝他们走去。 “薛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米洛朝着那位稍显年长的御医淡淡一笑。 果然,她猜对了,一旦告知有人受了伤还有可能中了毒,出马的一定会是御医薛仲恺! “老朽见过苏姑娘。”不过一眼就认出了她,薛仲恺立马停了下来,早前亲眼得见她解了漾香之毒就对她佩服得不得了,是以,他见到她,竟是出奇地恭敬,“早就听闻姑娘许了九殿下为妻,老朽该改口称姑娘一声九皇妃了。” “不必,我与殿下还未成亲,薛大人不必拘谨,随意就好。”顿了顿,米洛状若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大人如此匆忙而行,是宫里的那位贵人出了大事?” 薛仲恺对她没有一丝戒心,不仅是他,恐怕任谁也不会想到,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早就已经结下不解之仇。 是以,他对她算是知无不言道,“是,听闻西戟的溪月公主被猫抓伤了,老朽恐猫爪有毒,故而亲自走一趟。” “这样啊,那大人快去吧,米洛就不叨扰大人了,救人要紧。” 米洛作势就要与他错身离开。 “姑娘且慢。”想到了什么,薛仲恺急急一道,“老朽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娘可以答应!” “哦?大人说说看,米洛若是可以帮到大人,我自当略尽绵薄之力。” …… “疼……好疼……” 装潢华丽的宫殿之内,一名身着普通宫装的年轻姑娘正捂着自己的耳朵,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儿。 而就在靠窗放着的玉桌旁,正坐着同样一脸扭曲的司溪月,和完全相反的、一脸闲适的司南辰。 “木槿你再忍忍,御医马上就要到了。”司溪月捂着自己手背,面色铁青,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溢出一层薄薄的细汗,瞧着地上陪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疼得脸已经完全扭曲得变了形,终归还是不忍心。 说着就看向了守在门口处的侍卫,手背上火辣辣的疼痛感也在提醒着她,大声呵斥道,“本公主就让你们去请一位御医,这么久还未来,本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么?当真是个废物东西。” “公主息怒,御医随后就到,请公主稍安勿躁!”侍卫只是道。 司溪月拔腿就想冲过去好好教训他们一番,手背上的剧痛又阵阵向自己袭来。 司溪月一下子坐回了位子上,捂着手背抽搐了起来。 司南辰看看地上正打滚儿的木槿,又偏头瞧瞧疼得同样龇牙咧嘴的司溪月,状若叹息道,“你们今日这是碰上什么事了?竟然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模样!” 一个没了耳朵,一个伤了手背,轻重较不同,疼得快要抽搐的样子倒是相差无几。 司溪月捂着手背扣在了自己的腹部,弯下了腰,疼得龇牙咧嘴道,“我们在外面碰上了两只臭猫,本想抓回来养着玩玩,没想到被它们反过来狠狠戏弄了一把,没抓到猫也就算了,反过头来竟然还受了伤。” 说到这,司溪月更是咬牙切齿,“以后别再让我见到那两个臭东西!要是让我再碰见它们,我一定把它们的毛全都剃了,爪子全部砍掉,牙齿也全部拔掉,让它们活活疼死,或是血流不止而亡!” 司南辰望着她面部狰狞的模样,眸底悄然划过一丝厌恶之色,转瞬即逝,被他掩藏得极好。 “溪月,你这次吃亏也怪不了别人,说到底也只能怪你自己好玩多事、蛮不讲理且霸道,毕竟是你先招惹它们的,总之以后性子得好好改改!不然以后你吃的亏恐怕要比你这一辈子吃的盐都多!” 他的语调很慢,听不出一点担忧的意味,反而句句都是在斥责。 “二哥,你怎么都不帮我!”司溪月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一分,哭丧着脸,仿佛下一瞬她就能当着她的面哭出来,“有你这么说自家妹妹的么?竟然帮着两只臭猫教训我!” “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我连骂都不想骂你了。”池渊冷睨了她一眼,眸底闪过一抹讥诮,“你们知道那两只猫是什么品种么你都敢惹!若是不知道只能说你们太笨,若是知道还惹,就算你们的小命交代在它们身上我看也只能说你们活该。” 司溪月一愣,眸底好不容易氤氲集聚的雾气一瞬间散去,“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它们的牙齿有毒?” “不仅牙齿,恐怕它们全身上下都是毒!”“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大多数猫都是极其乖巧的,从不伤人,就算是怒极了也顶多会挠挠你或咬你的手指头,不下重口,是谓萌宠。” “可还有一种猫,它们极喜欢吃人的耳朵,利齿极尖,顷刻之间就能将人的耳朵咬下吞入腹中,不仅如此,它们浑身上下也都是毒,肉是毒肉,血是毒血,齿是毒齿,爪是毒爪,可以说,它们身体的每一部分常人都碰不得,堪称毒宠!” “不过这种猫也极其好认,它们的毛色纯正,血统更是纯正,在世上出现过的,也只有血眸白猫,蓝眸黑猫这两种。” 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一下,司南辰轻飘飘地视线扫过司溪月已然失去血色全然煞白的面容,冷笑道,“你自己说,你们遇到的猫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 司溪月此时已经被吓得完全说不出来话了。 怪不得,怪不得,它们的攻击都是直朝耳朵,就连木槿,就是被活活咬下了耳朵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当时若不是她反应机灵,几次避开了那只黑猫的攻击,她的下场恐怕也不比木槿好到哪去! 啊,还好还好! 司南辰看着司溪月几经变幻的脸色,唇侧撩起笑意。 果然,自己猜的无错。 原本他也只是试探,毕竟当时他不在现场,根本不知道那两只小猫长的是何模样。 可一看司溪月这副被吓得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就知道事实和自己猜得相差无几。 “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听说过。”司南辰将笑意敛起,故作阴沉,冷哼了一声,“它们是毒宠还是萌宠你都未分清就敢惹,你说除了怪你自己笨还能怪谁?” 他其实说得还夸张了一点,五大毒宠,一般人还真没听说过,更别说碰到,只因一般碰到过它们的人大多都死在它们的手下。 司南辰知道它,也只是在古书上见过而已,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真的存在! 有意思,呵呵呵…… 而就在这时,殿外,正有阵阵脚步声传来。 ------题外话------ 补昨天的,今天的晚点就放。 113、贱气冲天,害人害己【万更】 此时的乾心殿内,很是安静。 顾明晟靠坐在床沿上,顾长生正为他轻号脉象。 “王上的脉象平稳,毒已解,王上圣体安康,不必再忧心,本座告辞。”顾长生只是轻号脉象少顷,便缓缓收回了手,清冷的声线毫无起伏。 顾长生说完,便径直起身旋身离开。 他的身后,是始终守在一旁的一众皇子,除了太子殿下顾珩和九皇子顾离,其他皇子倒是全来齐了。 可是顾长生想要离开,不用行任何礼,随心而为,不说他们,便连当今王上都未开口斥责,竟是默许。 待顾长生的身影在众人面前彻底消失时,其他皇子才一哄上前。 “父王感觉可好些了?” “父王想不想喝水?” “父王——” 一句一句,都是关心,却又似真似假。 眼见着顾明晟又咳嗽了两下,顾缘斜睨了在一旁侍候的齐公公一眼,低沉的语气满含责怪,“齐公公,你是怎么侍候父王的?汤药呢?怎么还没端上来?” 众人马上安静下来,就连顾明晟都抬起头来看向了顾缘,浑浊的眼睛里晦暗不明。 所有人的视线都射向了这边,齐公公立马跪了下来,“老奴知罪,还请三皇子稍待,汤药马上就好了,快要端来了。” 顾缘张张口还想说什么,顾明晟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想要说的话,“好了,别说了,也就是这一时半会,不急。” 一名宫人很快就将一碗汤药端了上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缘顺手就将它接过。 “三皇子,这…”齐公公面露难色,顾缘斜睨了他一眼就让他瞬间噤了声。 顾缘喂着他喝完了一整碗汤药,才将空碗交给了齐公公。 他回过了身,却见顾明晟抬手正揉着额头,似是十分疲惫。 顾缘面色一凛,目光落在顾明晟的脸上,眉目间浮现一丝关切,连忙去扶他,“父王,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 “无事,本王只是有些乏了,想休息了。”顾明晟挥开了他的手,看向众人,嗓音带着微微倦意道,“你们也别守在这儿了,都回去吧。” 如此,众人自当告退。 然,顾缘并未离开,而是见着其他人都离开了,才看向顾明晟缓缓道,“父王,大皇兄呢?怎么这几日都不见他人影儿,以前还常来,眼见着父王快要好了,皇兄倒是来的少了。” “缘儿这话是什么意思?”顾明晟蹙了蹙眉,“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向父王告你哥哥的御状?” “怎么会呢,是父王多想了。”顾缘唇角笑容一僵,僵硬着嗓子道,“只是这几日儿臣都不见皇兄人影儿,难免有些想念,遂顺口问问父王罢了。” 父王还是偏心顾珩,他不过说了这么一句,父王就为他翻了脸,除了偏袒,他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在他心里,只有顾珩那一个好儿子,呵呵。 听到他的解释,顾明晟的脸色稍缓,掩唇轻咳了一声,“你们一定都要好好的,别在暗地里耍什么不该有的小心思,等珩儿以后做了这东离之主,他能顾念着兄弟之情予你以重任,你们兄弟携手,我东离还能勉强同其他三国拼上一拼。” 顾念着手足之情?呵,他与顾珩之间,恐怕早就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了。 顾缘闻言,心中不屑,面上却只能道,“儿臣谨记。” 顿了顿,顾缘似是玩笑道,“可是父王,若是皇兄容不得儿臣呢?儿臣总得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不是?” “你说什么混账话!”顾明晟当即狠狠拍床而起,“你皇兄一向胸怀宽广,为人宽厚,你也好好学学他,记人记好不记坏!” 眼见着他是真的动了怒,顾缘忙跪下道,“是儿臣错言,父王恕罪。” “知道错了就好,父王也老了,活不了多久了,我什么也不盼,就盼着你们兄弟可以和睦共处,兄弟携手守好我东离几百年基业。”顾明晟深深叹了一口气,顿了顿,他的语气还有些冷硬道,“好了,父王真的累了,你先跪安吧。” 顾缘沉了沉眸,面上却还是勉强维持着波澜不惊,“儿臣告退。” 御花园内,顾珩缓缓朝花园中心走去,迎面便正好碰上刚从乾心殿里出来的顾长生。 她今日不过嫌轿子里有些闷,便下来走走,倒是巧,正好就碰上了他。 顾长生看不见来人,可是她却听得异常的清楚,到底还是相视十几年的故友,仅仅只是脚步声便觉得熟悉无比,轻而易举地就认了出来。 顾长生在小石子路上站定,并未行礼,只是淡淡道,“太子殿下。” 也是这一道清冷的声音,顾珩这才注意到她。 曾几何时,不说近在眼前,恐怕就连她出现在十米开外,他都能一早注意到她。 可想而知,此刻,他的心里到底装了多大的事! 顾珩抬眸望着她,顾长生还是那一身白衣,红纱掩面,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自成强大气场。 顾珩淡淡回礼,“国师大人。” 然后便是沉默,两人一时无言。 他们之间,若想勉强维持着什么,主动的那一方似乎永远都是顾珩。 沉默片刻,顾珩又淡淡道,“想必国师大人方才已经去看过父王了,不知父王恢复得怎么样?” 顾长生抬头看着他,红纱掩映下的眉色依旧淡淡,“王上体内的毒已解,只需安心静养,不要过度操劳,就可安然无恙。” “这样啊。”顾珩笑得温温和和,“本宫一直都很好奇,国师大人除了那一身料事如神出神入化的卜算能力,一手医术更是了得,父王这次种的是毒,国师大人到底是不想救还是不能救?” “若是本座说,既是不想救也是不能救,殿下可满意?”顾长生冷冷一笑。 他不是早就清楚了不是么,她也是想要顾明晟死的人啊。 顾珩眸色浅淡,语调不愠不火,不疾不徐道,“谈不上满不满意,事儿已经过了,本宫只是随口一问,还望国师大人不要介怀。” 顾珩不紧不慢地与她错身,微微地颔首,“那么,国师大人若是无其他事,本宫就先行告辞了。” 说着就已经越过了她,顾珩面色稍淡,眸中汹涌的到底是什么情绪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们之间原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全靠他死撑,一旦他松了手,便只有一个结局,步步远离,背道而驰。 “阿珩。”却就在顾珩已经快要走远的时候,顾长生却是突然开口,这是第一次,时隔五年后的第一次,她再次唤他——阿珩。 顾珩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顾长生的声音清朗纤和,却又缥缈悠然,带着些许的清凉,就这么轻悠悠地从他背后传来,“若是本座告诉殿下,一年前的那一卦,本座卜错了,而殿下的有缘人并不是那位李姑娘,殿下可信?” 顾珩轻轻地勾出几分清浅的笑意,他没有转身,因为转不转身对于一个看不见、也不会看他一眼的人来说本身就是无所谓的,“国师大人不觉得自己现在说出来的话很可笑?” 竟然还问他信么。 那一卦他何时信过? 真是可笑! 他从来都知道,那一场格外被父王看重的天卦之解,不过是顾长生用国师的身份随口编的瞎话。 原因很简单,只是为了摆脱他。 既是为了摆脱,现在将这话说出来是什么意思? 觉得他不会缠着她了索性就不骗他了? “殿下在怨本座?” “没有。”顾珩清淡的声线毫无起伏,“本宫没什么好怨国师大人的,同样若是本宫,有一个人不择手段地一直缠着自己,本宫也会心生厌烦的。” 说到底他正好是处处碍着她事的那个人而已,被厌恶被抛弃也是活该。 “殿下再听本座一言,昨日本座为殿下又卜了一卦,殿下真正的有缘人就在殿下身边。”顾长生一脸浅薄的笑,似真的只是好奇一般,“殿下身边,应该藏着一个早已对殿下芳心暗许的小姑娘吧?” 你看她,她这纯真不谙世事的模样,当真是像极了当年那个拼命护着他的那位姑娘。 然而,她为何还要戏弄他!呵! 顾珩眯起一双被笑意所遮掩的蛊惑的眸,冷淡道,“谁是本宫的有缘人本宫心里有数,就不劳国师大人费心了。” 说完就直接转身迈着长腿离开。 他身边除了李蓝欣,再没有出现过其他女子。 还藏着一位对他芳心暗许的小姑娘?呵,是觉得他很好糊弄,还是只把他当一场笑话来看…… 凤羽看着顾珩消失在路上的背影,良久,才蹙着眉头道,“少主,你们终究不会是一路人。” “我知道。”顾长生淡淡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 从最开始,她都未打算与他走上同一条路,从一而终。 曾经的她,被他拖下了水、亲自披上了那一层她曾经最厌恶的、装神弄鬼、道貌岸然的虚伪外衣,他亦被她亲手送上了王者之路。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两两相付,两两相负,从未对等。 顾长生清冷寂幽的眸底深处划过一丝黯然。 记忆里那个一直都需要她保护的小少年终于还是长大了。 走上了他该走的那条路。 而这条布满荆棘的路,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他几程。 “少主,太子殿下他……能走出来也好,少主应该为他高兴。” “你说的对。”顾长生轻轻一笑,声音难得地柔软了一些,“我只望他走出来后,不要因为我,在心里对其他女子设防。” 凤羽倒是不以为然,“少主也不必忧心,殿下终究是要做这东离之主的人,帝王无心,殿下当绝情绝心才为上策。” 不像现在的他一般,沉溺情爱,只会落得个自食苦果的下场。 帝王一旦有了软肋,当极易变成暴君吧?不可不可…… 听到她的话,顾长生的眸色深深,却看不出一丝异样的情绪,依旧是淡淡的笑,“不,你如今不懂,不懂君临天下,身边却没有一个人会是一件多寂寞的事儿。” 俯瞰众生,却只是看着别人在喧嚣热闹,热闹着别人的热闹,会是一件多么无奈的事儿。 不过还好,这一次她没有说谎,那个可以陪他走一生的姑娘已经出现了,而且就在他的身边。 他的身边,终究会有佳人在侧。 共赏万里江山繁华。 …… 一直都未得安宁的太和宫内。 “公主,手背上的疼痛之感可有消退?” “好像真的不疼了。”司溪月抚了抚自己的手背,一片清凉,再没有那种火辣辣的疼痛之感,赞道,“大人不愧为宫廷御医,你这药膏果然管用。” “那就好,公主手上的伤只是抓伤,并不严重,就好医治一些。”薛仲恺望向榻上的人,叹了一口气道,“倒是这位姑娘,耳朵是没救了,老朽只能尽力帮她最大程度地减小疼痛了。” “薛大人尽力而为就好。”司南辰温和一笑,“麻烦薛大人了。” 薛仲恺连忙道,“太傅大人言重,这些都是老朽分内的事。” 二人正说这话,倏然间听见有脚步声走近,而后是宫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公主,您的药煎好了。” 薛仲恺闻言,起了身,接过宫女端进来的一大一小两碗汤药。 他将小碗的汤药递给了司溪月,又将另一碗较大碗的汤药递给了榻前的宫女,见两人全都将药喝下了,再为司溪月复探了脉息,才道,“公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明日老朽再来为那位姑娘换药,就先告辞了。” 司南辰随即起身,淡笑道,“司某送大人离开。” 司溪月也在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正好,我也要出去。” 反正她的手是一点也不疼了,她的心又痒痒起来了。 一同踏出了太和宫,司南辰朝司溪月道,“我去送薛大人,顺便再让他给我看看,开几服药,最近嗓子不太舒服,有些嗜睡。” “嗓子不舒服?太傅哥哥当真不打紧?”司溪月一怔,眸间划过一丝关切。 “没事,我随薛大人去就可以了,你自己在宫里转转吧,或者好好呆在太和宫,少出去惹事!” 什么叫出去惹事?! 司溪月刚想反驳,身后倏然响起一道醇厚的、年轻男子的声音,是顾缘,“公主初来我东离,对这宫里恐怕还不太熟悉,不如本殿带公主走走如何?” 司溪月微微蹙眉,她还想再去走一趟瞧瞧那位九皇子的,他干嘛来掺和…… 司南辰瞥了一眼明显怏怏不乐的司溪月,便知她对顾缘根本不感兴趣,能让司溪月不感兴趣的人自然也是较为安全的人,能让他稍微放心一些。 是以,司南辰淡淡笑道,“这样也好,就麻烦三皇子了。” 言罢,他转身迈步离开了。 顾缘眼见着司南辰离开,随即对司溪月道,“走吧,溪月公主想去哪儿玩?本殿今日都可以带公主去转转。” “真的?想去哪儿都行?”司溪月淡淡笑着,眸底闪过一丝精光,“我若是我想去见见传闻中的九皇子呢?你也能带我去?” “自然可以。”顾缘笑着应道,眸间的满意之色已经侵染到了眸底。 这就是顾缘此行来的目的,带她去见顾离,让她对顾离彻底生出兴趣。 只有被司溪月这个女流氓盯上了,他才好借她之手除掉他,除掉顾珩的胞弟,除掉任何都可能站到顾珩那边的人。 两人达成共识,随即往那座偏僻的宫殿方向而去。 然而并未走多久,他们便看见了前方拐角处拐去了一道身影。 米洛原本是打算在王宫里探探路线,给找千层花做准备的,便先让影清先回去了,谁知道她没绕多久便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自己了。 “是你?”米洛转身刚准备给对方一脚,两道声音就同时响起。 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这两人,米洛当真是要哭了。 为何!为何要让她碰到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这两人?!我擦! 今日出门忘记看是不是黄道吉日了?在玩她么? 米洛看到司溪月,那是一脸吃了翔的表情,司溪月却是一脸欣喜,她在王宫里,是不是意味着那个男人也在王宫里,就是那位九皇子?! 找到她,一切迎刃而解,原来这么容易!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司溪月上前几步,笑道,“哎,我们曾在宫外见过一面,还记得么?那一日你身边的那位惊才绝艳的男子现在在哪?我想见见他!” 闻言,米洛只是白了她一眼。 这女人是不是傻?摆明了就是对男人感兴趣,上门想抢老公的,不撕逼都是个奇迹了,是个人都不会告诉你的好么! 米洛道,“不好意思,我这人一向只记美,不记丑,很可惜,我并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就更不知道你说的那个男人是谁了。” 她这意思,就是拐着弯地在骂她丑! 司溪月目光一沉。 她算个什么东西,敢骂她丑! 这世上比她好看的人她还没见过呢? 更何况,顾阳可是说过,她的面具下是一张顶着丑陋疤痕、丑的惨绝人寰的脸,还有脸骂她? 司溪月当即脸色一变,“就凭你?本来就是歪瓜裂枣不说,脸上还顶着一块那么大的疤痕,天下第一丑女的名号送给你都是名副其实,还敢在这儿骂本公主?你的脸呢!” 她一个异国公主,东离的事她又能了解多少?不是应该还不知道她是谁么,她怎么会知道她脸上那块疤痕! 生平第一次,她如此讨厌自己脸上戴着的这张人皮。 被说丑的次数不少,但那些人对她来说完全无关紧要,一般听听就算了。 可是眼前这人呢,她可是在虎视眈眈地觊觎着她的男人啊! 对待情敌,一般是秒杀为好。 她要是不戴那层皮,颜值碾压妥妥的,不过还好,若论毒舌的功力,司溪月的段数也远远不及她。 米洛毫无压力地反唇相讥,“我就算长得再难看,也比你好,看看你脸不大,却整个就一车祸现场的缩小版,脸部格局彻底突破了人类的想象,我看你国际整容医院都救不了你这张脸,你还是直接回炉重造得了!” 闻言,顾缘直觉得好笑。 女人之间的口舌之战,果然比舌战群儒还要精彩,顾缘只是站在一旁,不出声,两不相帮,乐得看好戏!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有本事告诉本公主你是谁,本公主倒想看看,是谁给你的这么大的胆子!” 原来还不知道她是谁啊,那便是有人向司溪月描述过她的面容了,却并未提及她是谁。 可若真是她想得那样,那人是谁?谁向司溪月说的? 想到这,米洛的唇边撩起凉薄的笑意。 就凭她也想套她的话?做梦! “我说了,我不想认识丑女,你是个公主又怎样,我想给什么样的脸色就给你什么样的脸色,不过既然公主看不惯我,那我就先告辞了,不耽误公主回炉重造。”米洛冷冷一笑,随即转身。 司溪月脸色全黑,当即吼道,“来人,把她给我扣下!” 他们身后,远远地就有一群太监宫女跟着,听到司溪月这一声怒吼,他们立马跑了过来,将米洛围在了人群中央。 米洛冰凉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最终停在了司溪月阴如乌云盖日的脸上,冷冷一笑,“敢问公主凭什么想抓我?还真当这儿是你们西戟了?在王宫都敢这么放肆,公主是嫌自己颜值太低,想重新投胎做人吧!” “凭何?你说凭何!是你这个小贱人戏弄本公主在先,辱骂本公主为后,这些三皇子也在场,方才也都听到了,怎么,本公主现在想教训教训你难道还不合规矩?!” “本殿方才确实听到了。”顾缘上前了一步,温和道,“苏姑娘,你还是快向溪月公主赔礼道歉吧,原本也就认个错就完了的事儿,没必要闹的太大不是?。” 想让她赔礼道歉?想得挺美的,米洛转身,视线在他们身上流连了一圈,唇边冷冽笑意愈隐愈现,眸底划过一丝讥诮。 她还真是好奇,这两人什么时候搞到一起了? 难不成顾缘想换换口味,敢于尝试,想当司溪月的小白脸了? “果然,贱人就是贱人,越磨越贱的贱人!你们俩在一起完全是双贱合璧,祝两位长长久久不分手!”米洛勾唇笑道。 反正她也不怕说多说错了会给人留下把柄,这年头没啥录音的设备,就算骂了人她死咬着不承认就好了,倒不如多骂骂。 米洛骂完了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我今日绝不会放过你!”司溪月一脸阴郁,“快,直接动手,上!” 所有宫女太监听令一下子全都朝她涌了上来。 米洛毫不含糊,直接上脚。 却就在这时,从背后突然朝她打来两颗小石子,打在她的脚踝上,米洛身形一歪,一个不察就被其中两位宫女就势合伙推倒了地。 下一瞬,其余三个人更是立马就压了上来,丝毫不给她翻身的机会。 不能用毒,这么多人,一旦公然下毒,其他所有罪名恐怕都是当锅背了。 她只能拼武力反击,却总不得法,米洛一时之间就像一只已经放在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这下动不了了吧?我看你还嚣张!还真当本公主治不了你?!” 司溪月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讥笑道,刚想动作,下一瞬,直觉得脖颈一凉,一把散发着彻骨冰冷气息的匕首已经横亘在了她雪白的脖颈间,触碰着她的肌肤,仿佛下一瞬就能刺入。 她的身后,传来一道低低沉沉、恍若从地底深处浸透出来的黄泉之音,散发出冰冷如铁的寒凉,“让你的人住手,司溪月,你今日若是敢动她一根头发丝,本殿就在你身上剜十块肉,戳十个骷髅!” 就是这么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众人皆是一惊。 顾缘的面色倒是始终镇定,眸色却是沉了又沉。 她的身后,站着的是一脸冰冷的顾离,一身披风曳地,风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而他的手里,正握着一把匕首。 司溪月稍稍低头就能看到它,那把精致的匕首,刀身泛着清冷幽光,被人擦得迸亮,几乎可以晃瞎她的眼。 可是,她却看不见她身后的人是谁,是的,不过一瞬之间,在她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杀自己的人,而她,竟然连他的模样都未看清。 说不惊惧那肯定是假的,然而惊惧过后,司溪月却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随即目光一沉。 在禁卫军云集的王宫,这么多人面前,她自然理所当然地认为,人敢动她! 多半跟这个小贱人一样,想耍她! 司溪月一怒,“你们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快把这个敢耍本公主的人抓起来!” “这这这……公主恕罪,奴婢们不敢动啊!”眼前这儿的动静根本就未惊动禁卫军,在场的全是宫女太监,即使眼前的人还戴着风帽,她们也认得出来,地位不高却也是她们不能得罪的主儿。 是以她们也只能干着急啊! 司溪月瞬间明白,她现在是真的碰上事儿了,身后这人,多半是想来真的! 脖颈那抹冰凉的触感就像一条藤蔓束缚着她,司溪月尝试着移了移身子,却发现匕首的冰凉立马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一般再次覆来。 无法,司溪月只得僵硬着嗓子道,“你,你是谁?!竟然敢在王宫里对本公主下手!还不快放下匕首,本公主兴许还能饶你一命!” “你不是一直在找本殿么?怎么,现在就认不出来了?”顾离沉沉道。 司溪月的身子彻底僵住,不敢再动。 她知道了,此刻想要自己命的人是谁。 顾离的目光落在被五个宫女狠狠压在地上的米洛坚挺的脊背上,冷冷一笑,唇间染着丝丝邪魅,眉目间分分寸寸都在勾勒着引人堕落的的魅惑。 “司溪月,我会让你知道从我的小糯米下手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现在,放了她,否则,你死,其他人陪着你死。” 闻言,司溪月一瞬间心惊,眸底更是划过一片疼痛之色。 这还是第一次司溪月听到他的声音,那个她心心念念、做梦都想将他吞入腹中的男人,此刻就站在她身后,不足五寸的距离,用一种蕴着慢条斯理、如玉石作响、空谷绝音的清冷嗓音对她说,放了他的女人。 司溪月掩眸,冷冷道,“放了她。” 那些压着她的宫女听言立马将米洛松开了。 米洛起身,就正好对上风帽下顾离那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 听到他的声音,再配上眼前这赫赫一幕,任是早就见识过他不同于小白兔的那一面的米洛也有些发愣。 他竟然出现了,为了她。 只要知道他存在的人有谁不知道,宫里的九皇子其实只是一个连默少言的自闭少年,见到谁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爱搭理的模样,性格不讨喜,被宫里的所有皇子孤立。 然,他的性子虽不讨喜,倒也没多少人找他麻烦,只因他那一张脸再配那柔弱的身子骨,怎么看都是活脱脱的一只柔弱小白兔。 这当是第一次吧,顾离在众人面前撕下伪装,将自己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另一面性格展现在了人前。 他不是小白兔,甚至要比凶残嗜血的狼还要狠! 然,在一个人面前,他永远都还是那只乖顺的小白兔,不谙世事干净纯粹的温暖少年。 顾离神色淡淡地拿下刚才抵着司溪月脖颈的匕首,退后了几步离她稍远的距离,抬眸望着米洛的眼睛,眼眸微弯,然后,露出了一个漾着满满温柔宠溺的笑容,“小糯米,过来。” “啊,好。”米洛呆呆地应了一声,下意识地顺从自己心底的声音朝他走过来。 司溪月捂着已经被划出几道血丝的脖颈,转身,霍然抬眸,视线落在米洛身侧的那一抹红影上时,怔住。 同那一日的身影一样,她站在楼上看着他,男人面色雪白,一身红衣宛如雪地红莲,妖冶却又圣洁,高不可攀。 是他,果然是他! 一旁静默的顾缘直直地盯着顾离,也是一脸的探寻,心里生出一种从来不认识这个人的感觉。 这个根本就不熟识的九皇弟,单薄文弱模样俊俏的皇子,沉静内敛得不似一个单纯少年,在众人眼里,即使容貌倾城突出,他永远是那个最没有存在感的皇子。 在这之前,没有人在意过宫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位九皇子。 就连顾缘自己,都从未将他放进过眼里。 他知道,宫里的所有皇子除了顾珩,其余都成不了大气,可眼前这个人,他刚才出现的时候,不说司溪月,连他也没有任何的察觉,就好似鬼魅突然飘到了身后一般。 顾缘看着自己这个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九皇弟,蓦然发现自己原来错得离谱。 和站在风雨浪尖屹立不倒的完美太子顾珩比起来,顾离显然更是神秘莫测且低调。 而这一切不过是顾离伪装出来的欺骗众人的假象,如此会装的一个人,恐怕比顾珩还要危险! 难道真是他看走眼了? 这边顾缘定定地瞧着顾离,一脸深意浮动,那厢顾离却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专注且深情地望着米洛,等着她走到自己身边来。 说实话,米洛现在真不想见到他,看看她衣服上全是蹭的灰,脸上也没好到哪去,头发已经凌乱,就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这是她回到王城以来最狼狈的一次,还是在自己心上人面前。 我靠!真是点背到家了!米洛羞愧得只想骂娘。 可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去他身边。 影清从不远处急匆匆地赶来,就正好看到米洛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 再看看顾离右手还未收起的匕首,上面还带着隐隐的血丝,心里瞬间了然,我说殿下怎么突然这么急,一下子就掠得没影了他追都没追上,原是姐姐出事了。 连忙跑到米洛身边,影清惊道,“姐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米洛轻咳了两声,摸了摸头讪笑道,“没,没事。” 顾离看了看米洛,眸底划过一片复杂之色,抬起左手将她凌乱下来的那一小缕发丝别到了她的耳后,顾离看向影清淡淡道,“影清,带她回去。” 影清一愣,随即了然,道,“是。殿下放心,影清保证将姐姐安然无恙地带回去。” 看向米洛,影清恭敬道,“姐姐,我们走吧。” 啊?他不跟她一起走? “公子他——”米洛刚想说什么,影清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很低,低得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清,“殿下恐怕还要去给王上一个交代。” 这儿不是他们的云城,这儿有的只是王权至上,还没到撕破脸皮的那一天,顾离终还是为人臣为人子。 今日这件事,顾离起码还要给当今王上一个交代。 很快,影清就扶着米洛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期间没有人敢开口拦。 自米洛走后,顾离便从衣袖里扯出一条轻薄软帕来,微微垂着头,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淬着清冷幽光的匕首。 只见纤长细密的长睫在他苍白透明清冷如雪的脸上投下迷迷斑驳暗影,顾离静静站在那里,长身玉立,脊背挺直,周身都流动着透彻人骨的冰凉气息,宛如一柄泛着清冽寒光的长剑出鞘。 有那么一瞬间,红袍曳地风帽掩面的他几乎给了人一种错觉,他就如同从地府深处爬出来的鬼魅一般,即使身单力薄,孤立无援,浑身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也能杀敌三千教人自甘臣服! 这样的他,没有人敢靠近。 一时之间,也无人敢言一语。 司溪月看着这样的他,心中更是波澜涌起。 强忍着惧意,司溪月向他靠近了几步。 顾离蓦地抬眸,微微蹙着眉,冷冽冰冷的目光在她的身上逡巡,锐利如刀,“你想找死么?” 敢靠近他,找死! 司溪月身形一僵,面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竟然同顾珩一样,如此不知好歹! 她来东离以来,统共就看上了这么两个人,两人却都有未婚妻,一个一个的都将她拒于千里之外,让她屡屡碰壁。 最可气的是,他们拒绝的原因让她完全无法接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两兄弟都有眼疾,看上的姑娘比她漂亮比她好也就算了,奈何一个比一个彪悍,一个比一个丑,输给她们,她怎么能甘心! 呵,她偏不信,自己哪点都比那两个女人好,不信融化不了这两块冰! 无论是他,还是顾珩,她都势在必得! 顾缘就在这时开口,“九皇弟,恕皇兄直言,是你的王妃无礼辱骂有错在先,公主也是气极了才会对弟妹动手,今日之事,已关系到两国交好,恐怕九皇弟要随皇兄一起去父王面前解释一番了。” “弟妹?呵。”眉目间隐隐划过一丝讥诮,顾离的目光移到了他身上,听着他的话直觉得无比的可笑,“三皇兄既然叫她一声弟妹,为何任由着区区小宫女欺辱她,不帮她不说反而落井下石在一旁看笑话?” 顾缘一时气结,“你——” 顾离将擦拭好了的匕首收进了衣袖里,漫不经心地笑道,“哦,是本殿忘了,三皇兄一向都是帮理不帮亲。” 顾缘面色稍缓,“九皇弟能这般理解皇兄,皇兄就已经很欣慰了。” “不必,改日本殿还要与皇兄探讨探讨——”顾离唇角笑意泛凉,“三皇兄该如何在自己的未来正妃与一个下流好色的女流氓之间取舍,才能不违三皇兄你俊雅公子之名,也能保住你小白脸的地位。” 他这话的意思摆明了就是将两个人连着一起骂! 顾缘脸色顺便变得阴沉无比。 就连司溪月唇角的笑意也是一僵,“九皇子又何必语出不善之意,是你的王妃犯了错,九皇子不回去好好管教你的王妃,反而在这儿含沙射影辱骂自己的皇兄,不觉得自己有违兄弟道义很不妥么?” 顾离冷冷一笑,影清教给他的话果然不错,将人骂到脸色煞白果然挺爽的。 “本殿不觉得偏帮自己的王妃有何不妥,‘世上无人能及她万分之一’在本殿这里就是原则,不能打破。” 顾离的语气毫无波澜,却夹杂着丝丝冷意,“倒是溪月公主,连御花园里的花香都挡不住你身上满溢的贱气,为了不祸害别人,本殿奉劝公主一句,还是不要出门的好,以免贱气冲天,害人害己!” 此话一出,饶是脸皮已经厚到一定程度的司溪月的嘴角都有些绷不住了,更别说其他一干人等。 谁说九皇子缄默少言不会说话堪比哑巴的,这口才,骂人不是挺顺溜的么! “顾离,你我同是皇室子女,没有谁比谁高人一等,本公主好言好语同你说话,你却句句带刺,出言辱骂本公主,难道这就是你们东离王族的待客之道?” 司溪月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今日被人几次三番地辱骂,当真是丢尽了颜面。 顾离只是冷冷反问道,“待客之道,针对的是客,你是么?” “你——”司溪月气得都想直接上手了。 谁知顾离已经转身,“好了,要走便走罢,本殿的王妃,本殿还有能力护得住!” ------题外话------ 昨日算是没更,今日就万更了,哈哈哈,我还算乖吧~ 114、当真是个不怕死的女人 乾心殿内,大殿中央正燃着阵阵暖香,顾珩正坐在半靠着窗旁的紫檀木质的椅子上批阅着书案上的奏章。 偌大的乾心殿内,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每一日这个时辰都是被他用来批阅奏章的,自顾明晟中毒昏迷以来便日日如此,如今顾明晟已经醒了却依旧这样,是顾明晟的意思。 殿内始终都是安静的,耳畔传来均匀的、浅浅淡淡的呼吸声,顾珩才抬头望了一眼床榻上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人,不过很快复又低了下去。 殿门打开,只见齐公公急忙忙地从外殿走了进来,“殿下,殿外三皇子、溪月公主和九皇子一同求见,想见王上。” 闻言,顾珩眉目间划过一丝惊讶,“他们三人真是一起来的?” 记忆中九皇弟从不主动求见父王,他性子较冷清较孤僻,不喜欢和其他人来往,除去被传召的两三次,一年几百日父王恐怕都见不到他几次。 这一次求见,恐怕是有什么要紧事。 只是,他更没想到,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三个人今日会一起来。 “是为了什么事儿?父王方才困倦异常便睡下了,怕是见不了客。”顾珩挑着眉,温温淡淡道。 齐公公躬着身子低头小心翼翼地道,“回殿下的话,好像是九皇子和他的未婚妻出言辱骂了溪月公主,她想来找王上讨个公道。” “辱骂?确有此事?”顾珩蹙了蹙眉,甚至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三皇子便是人证。”齐公公的头又低了一些。 顾缘?呵呵。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顾珩眉头轻拧着,顾离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去主动招惹别人的人,这样想,难免让他想到也有可能是顾缘在做手脚。 不得不说,顾离那一张脸的确帮了他很多。 至少,任谁看到他那一张脸都不会想到他其实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顾珩随即起身,“不过一桩小事,怎至于惊动父王,本宫来解决就可以了,你留下守着父王吧。” “是。”齐公公低头应了一声,站到了床榻旁守着。 乾心殿外,顾珩出现在那高高的石阶上时,顾缘的身形明显一怔。 为何他会在这里?还是这个时辰,难道父王还要他继续代为处理国事么? 凭什么!他到底哪里输给他了?仅仅因为二十三年前国师的那一句箴言? 尤其,他抬头不经意地对上顾珩居高临下的视线时,顾珩唇角勾勒的那抹讥诮的笑容无比刺眼,再配上那样似笑非笑的神色,硬生生地给他造就了一种无处逃匿的强大气场,在那一刻竟然压迫得让他觉得无所遁形,根本喘不过气来。 顾珩一步一步走下石阶,在他们面前站定。 司溪月看着面前这个她同样较为心仪的男人,虽然她也很高兴竟然见到了他,但他们此行是来找东离王讨公道的,也不能为美色误了正事。 反正她想清楚了,不管他们对她存的到底是什么心思,她必须先把他们身边的女人全都清理干净,只有这样她能有可能在他们心中寻找一席之地,而这一次就是一个好机会。 辱骂友邦公主是大罪,她不想追究也就算了,若她执意追究到底,那个小贱人绝对能吃不了兜着走! 而她,绝对不会放过她! 司溪月上前一步,“溪月想见你们王上,还请殿下让路。” “父王久病初愈,身体还未痊愈,需要多加休息,现下父王已经小憩睡下了,若不是什么大事,我想就不必惊扰父王了,溪月公主觉得自己的事已经重要到可以置父王的身体于不顾了?” “……”好口舌!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 司溪月被他噎了一句,哽了哽才道,“所以本公主在贵国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委屈就活该忍气吞声咯?若真这样下去,照太子殿下说的话,王上一直都以身体抱恙为由,那是不是本公主死在东离也没什么大不了?” 话刚落,顾珩便以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才道,“本宫又没说不为公主讨公道,公主急什么?” 顿了顿,只听得顾珩不疾不徐道,“溪月公主若是在我东离受了什么委屈自然可以明说,本宫自会为公主主持公道,但若是公主自己的问题,那就恕本宫无能为力了,毕竟,本宫也不能逼着一个没错的人向公主赔礼不是?” 司溪月冷笑道,“就算溪月同殿下说了,殿下确定可以做全主?秉公处理?” 这句说出来虽是问句,却没有一点要问的意思。 她可不觉得他会秉公处理,顾离是他的亲弟弟,就算帝王家的孩子之间的感情淡薄得可以说没有,但好歹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总归是有些感情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多半会帮着顾离,再加上她一向在美男面前大脑就不够用了,三言两语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糊弄过去,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而据她所知,当今王上对自己这个小儿子不喜得很,对顾离都这样了,恐怕对他的未婚妻也只会更不满意,如此,才能随她的意。 然,闻言,顾珩也不恼,只是微微笑着,“自然。” 听到他的回答,顾缘瞬间就变了脸色,“皇兄,你这话是不是说得太过了?皇兄确定自己可以替父王做全主皇兄说话可得谨言慎行了。” “本宫说的话本宫自然可以负责,三皇弟紧张什么?” “好了,我没心思参与到你们兄弟之间的口舌之争,既然太子殿下说可以为溪月做主,溪月便将自己的来意说了——” 顾珩抬手打断,“不急。” 顿了顿,顾珩瞥了一眼顾离,即使他的整个身子包括那张脸都掩在了那件烈焰披风下,却依旧难掩他瘦削单薄的身子和满脸白霜、过分苍白透明的脸色。 现在天气已经不怎么凉了,他却仍披着一件披风,风帽掩面,似乎将整个身子都裹了起来,再看他的脸色似乎永远都是成一种病态的苍白,当是受不了寒的吧。 是以,顾珩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在这儿站着算什么,你们便先随本宫进偏殿吧,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 说着也不再看其他人一眼,便直接转身走上了石阶。 顾离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他方才也察觉到了顾珩似乎看了自己几眼,若有深意,他虽然注意到了,但他的心思还在小糯米身上,也未深究。 进去便进去罢,无论是谁,他说的能护好小糯米就不会让任何人动他的小糯米。 顾明晟如此,顾珩,亦如此! 在他这里,所有妄图伤害小糯米的人,马上就可以死了。 偏殿里,几人随意坐下,顾珩略深的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了一圈,最终落到了面前茶盏里的茶面上,才缓缓道,“好了,这儿也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公主想说什么便说罢。” “溪月有什么不敢说的,还望太子殿下听好了,本公主可不想再说第二遍。” 说到这儿,司溪月冷睨了顾离一眼,慢条斯理道,“就在不久前,九皇子的未婚妻出言辱骂本公主,言辞恶劣,污秽不堪,这对本公主来说已经算是一种极其严重的侮辱,殿下应当知道皇室子弟不能任人侮辱吧?” 说完,司溪月先瞥了一眼自始至终面无表情的男人一眼,刚想在心底幸灾乐祸一番,就听到顾珩问了一句,“所以呢?” 司溪月的脸色瞬息万变。 他这是什么态度? 司溪月冷哼了一声,“所以?太子殿下竟然问本公主‘所以’?殿下说的秉公处理呢?难道听到本公主说的,殿下不是应该就先让人把那个女人抓起来么?” 司溪月猜的没错。 顾珩与顾离,他们同父同母、有着完全相同的出身,一人从小锦衣玉食在出生之日便被定下帝王之命受尽宠爱,一人在出生之日便因天生异象被断定为命中带煞之人而受尽冷眼,当真是天差万别。 似乎就是因这一层原因,两人分别十八年,再相聚,虽有血缘相牵,却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一来二去,自然就生疏了一些。 但只是生疏,不代表没有感情。 若真要论起来,要是让顾珩在旁人与顾离之间做选择的话,他自然还是要偏帮着自己的亲兄弟的。 “公主不要误会。”顾珩也不恼,只是轻叹一声,“本宫只是好奇,九弟妹是骂公主什么呢?不如说出来听听,本宫也好评判九弟妹到底有错无错不是?” 说出来听听?那些话让她再说一遍,她连再听一遍就能气炸了,怎么可能说得出口!确定不是在耍她? 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阴变沉,司溪月衣袖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她怎么就忘了,他的太子妃也骂过她,还是当着他的面! “溪月来此只有一个请求,要么让她亲自来向本公主负荆请罪,本公主可以勉强考虑一下饶过她,要么殿下就让九皇子将她交给本公主。”说到这儿,司溪月声音更冷,“东离的规矩治不了她的罪,本公主不介意用我西戟的法子来教她规矩——” 顾离闻言,目光一寒。 当真是个不怕死的女人! 不等司溪月说完,顾离便出声打断,语气里夹带着一丝轻嘲,“司溪月,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说本殿的王妃骂你就能证明她骂你了?这世上要是全靠一张嘴皮子说就能给一个人定罪的话,你信不信本殿马上就能给你安一个死不足惜的罪名?” “你——”司溪月咬咬牙, 这会儿,司溪月已经恢复了镇静,“你说本公主口说无凭,她骂本公主时有很多人在场,就连三皇子也听见了,九皇子又能给出什么解释?” 她自信顾离再找不出任何理由帮那个小贱人推脱,毕竟当时的确有很多人在场,就连顾缘也在,她推脱不了。 只可惜,她忘了一点,她现在的对手是顾离。 顾离面上讥诮不减,还好,脸色已恢复如初,“呵,公主说的所谓的人证都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太监吧?既是公主的人,自然会为公主说话,恐怕为了帮你说说瞎话也能信手拈来,又如何做得了人证?” 顿了顿,顾离依旧不疾不徐道,“至于你说的三皇兄,他一心一意就想着怎么做你的男宠,帮着你说话也不是不可能,自然也做不得人证。” “做不得人证殿下就能帮九王妃推脱?”司溪月目光如炬地盯着顾离,“那殿下不妨扪心自问一下,你的王妃到底有没有骂过本公主?!” 她以为,顾离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不会说谎。 可是,她又错了。 105、心仪的姑娘 扪心自问?心,顾离可没有心! “本殿的王妃脾气一向都好得很,不喜骂人,不会骂人,若真有,也只会是因为被骂的那个人长了一张极其欠骂的脸,所以司溪月,你真能确定本殿的王妃是在骂你,不是在同你开玩笑?”顾离抿了抿薄唇,将自己眸底的暗色掩饰得极好,再开口时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她太好对付,当真不值得自己花心思。 话一出,司溪月当即黑了脸色。 他这不是拐着弯地在骂她欠骂么! 她好言好语同他说话,甚至不因他未婚妻的出言辱骂而牵连于他,就连他对她的讥笑也只字未提,想不到这男人竟如此不知好歹! 这个男人是不是一瞅准机会就骂她?不骂她心里痒痒? 最可耻的是,就算如此,她竟然还是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好,想多听听他那稍稍冷冽、带着华丽性感音质的嗓音,想象在他苍白透明而精致俊美的脸上噙着的那抹邪恶肆意的笑,她就能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有些话说出来都极难如耳,她想狠狠地反击,甚至想将他的口撕裂,可一对上他那张脸她就再骂不出口也下不去手! 顾缘就在这时倏地开口,“九皇弟同公主争执下去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依本殿看来,九皇弟不妨先将弟妹唤来同溪月公主对质。” “九皇弟终究不是弟妹,又怎会知道弟妹心里真心所想,索性让两人先对质一番,到时结果自见分晓,这样也可以还弟妹一个清白,也给公主一个交代不是?” 他说的句句在理,完全找不到任何的不妥来让人反驳或怪罪。 然,顾缘哪会这么好心,这么说,分明是不肯放过这个明显对苏米洛更加不利的机会。 顾离抬眸望了他一眼,眸底隐隐划过的讥诮被眸底的暗芒彻底掩盖,是以,顾缘只能看见在那一刻他唇角轻撩起的寒意,寸寸生寒。 “本殿的王妃本殿清楚得很,公主若想对质找本殿就好,本殿自然奉陪到底。” “九皇子当真好口才,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黑的说成白的,也能将白的说成黑的,只是,殿下以为花上三言两语就能将本公主打发?未免太天真!” 司溪月冷笑了一声,“你说本公主没有证据,那本公主的脖颈间的那道伤痕又是怎么回事?这也做不了证据?殿下不会又要咬口不承认吧?” “哦,这个啊。”顾离轻飘飘的视线掠过她的脖颈又转瞬离开,恍若多看一眼就会张针眼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顾离悠悠道,“当时不是公主自己撞上来的么?本殿那时不过想给自己削个苹果,是公主自己不知死活地非要撞上来,这也能怪到本殿身上?” 说完顾离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苹果来,果然,如他所说,那个苹果的皮已经破了一个口,就在不久前被人削下的。 司溪月直接瞠目。 其实顾离没有说错,就在米洛碰上司溪月不久后,便有一位黑衣人走进了离心殿。 那时顾离正坐在大殿中央,颇有闲情雅致地在给苹果去着皮,小刀只在苹果上划了一下,还未听完那人的话,顾离把苹果往怀里一揣,拿着小刀就直接冲了出去。 影清刚端着一盘糕点从内殿出来,也只能看到顾离急掠而去的那一片翻飞的衣角。 他原本真的只是想好好削个苹果吃,她硬要触及到他的逆鳞,往他的刀口上撞了上来,又能怪谁! 司溪月只觉得今日真是刷新了自己对长得好看的男人的认知,“顾离,亏你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说的句句都是瞎话还能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当真是好厚的脸皮!” 她这完全是被他气得气急败坏了,论口才不及他,本想来讨公道找麻烦,谁成想反而落得个被人句句奚落嘲笑讥讽的地步。 她真的快被气疯了! 反观顾离,自始至终除了在司溪月或顾缘提到他的小糯米时浑身会散发出一种冰寒阴沉的嗜血气息,大多都是气定神闲的。 “难不成现在的世道长得好看的人就得处处忍让?这话未免太可笑!”顾离斜睨了已经快要气到七窍生烟的司溪月一眼,继续冷笑道,“因为你长得丑所以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不好意思,这一条在本殿并不适用。” 司溪月气结:“……!” “够了,二位不要再吵了。”顾珩蹙了蹙眉,一声低斥随即打破了已经降到冰点以下的氛围。 自始至终,顾珩都没有看司溪月一眼,只是望着一片冷漠周身彻底冰冷的顾离,眉眼间划过一丝怔愣,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从头听到尾,也实在想不到,这个看起来瘦削单薄柔弱、性格孤僻内敛的少年说起话来攻击力竟然会这么强! 他的亲弟弟,母后宁愿常年避世清修,也不愿再见他一面,却将之捧于手心的亲弟弟,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不,不是他变了,应当是他从未真正地了解过这个人吧,这个世上最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察觉到顾珩盯着看自己的目光,顾离微微偏头,就正好对上顾珩略微复杂的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六七成以上的相似容貌,血脉相连的牵引,好像真的不一样。 恍然间回神,顾珩这才看向司溪月,顿了顿,缓缓道,“公主,我希望你可以清楚,在本宫这里,你的确拿不出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九弟妹对公主不敬。” “再者,请恕本宫提醒公主一句,这是在东离,你作为一个公主、王室中人,本该有宽广的胸襟、有容人之量,可是你没有。” 说到这儿,顾珩偏淡的嗓音稍稍冷了冷,“原因其实很简单,我们心知肚明,先别说就算定下九弟妹的罪九皇弟会不会多看公主一眼,只怕真要闹起来,公主的脸面会更不好看!还望公主可以稍微为你们的王室留点颜面。” “顾珩你——”司溪月脸色由白至红再至黑。 然而顾珩并没有让她把话说完的打算,“这事,本宫只说最后一句,无论公主肯不肯善罢甘休,这事在本宫这里也就翻篇了,公主若真想一直追究下去,就等你回国再来找我东离的麻烦吧。” …… 离心殿内,影清扶着米洛回去时,白暮已经坐在大殿中央了。 他的面前摆着一盏新茶,茶盏里的茶水还在微微冒着热泡,茶香缭绕。 顾离不喜欢喝茶。 甚至说,他就是不喜欢那种涩味。 拜苜莲子所赐,这是他唯一能尝出来的味道。 所以这盏茶是白暮自己泡的,茶还在冒着热气,证明他刚来不久。 就连桌上那唯一一盘被影清匆忙放下的糕点他都未得及吃一块。 白暮正用茶盖拨着茶面,抬眸的瞬间看到他们,看米洛明显一瘸一拐、灰头土面的样子,白暮才微微挑眉道,“离心殿里不见一个人影,我还寻思着你们是不是又出宫去玩了,怎么,看你们这样子,这是出去打架了?” “对啊,女人间的撕逼大战,大白有没有兴趣听听?”米洛被影清扶着,顺着桌沿在桌旁坐下,弯腿的幅度不大,却还是一不小心扯动了她原本麻的不能动的右腿小腿内的筋,整个人差点痉挛起来。 不过须臾,额头上已经覆满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谁知,米洛却只是不动声色掸了掸自己衣衫的灰,满不在乎地开着玩笑道。 “姑娘说吧,白某自当洗耳恭听。”白暮眸色淡淡,顺着她的话平平应道。 影清闻言,只是撇了撇嘴,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内殿。 米洛的视线从影清的背影上收了回来,朝着白暮轻勾嘴角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算了,还是不说了,其实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那一句原本就是一句戏言。 毕竟,她可是输的那一方,败在了一个小石子上,尽管那个石子打来的方向已经暴漏了它是出自谁人之手。 被人彻底压制,动不了手亦下不了毒,在那一刻她是毫无反击之力的。 找到一个反击的机会需要时机,尽管她最后出不了什么事,可若不是顾离如神祗一般降临在她身边救了她,她恐怕要比现在这幅模样狼狈一万倍。 白暮也不恼,端起一旁的茶壶满了一杯推到了米洛面前,“姑娘不想说便不说罢。” 女人间的撕逼大战,绝不是什么好事儿,否则,她怎会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若让殿下知道,怕都要心疼死了。 想到这儿,白暮才察觉了出来, 殿下呢? 不会是—— 白暮挑眉道,“殿下并未跟姑娘一起回来,想来也是为了这事吧?” “是。”米洛的眉间闪过一丝担忧,坦言道,“我同司溪月起了冲突,公子为了救我对她动了刀子,顾缘也在场,他们便一起去见王上了。” “殿下动了刀子?”白暮眉间一蹙,握住茶盏的手一紧,身上浮现星星戾气,“司溪月受伤了?” “只是破了皮,不算严重。” “那就好。”白暮将茶盏送到了嘴边轻抿了一口,道,“以殿下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在明面上动手,更何况,让殿下亲自对付她还没那个资格!” “你考虑得对。”米洛点头附和,“经过今日之事,恐怕以后离心殿就热闹了。” 对于顾离的伪装,恐怕大多数人都宁愿相信他是在韬光养晦回来夺权,也不会相信他是真的低调。 顾缘的野心一向都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争名夺权,狼子野心。 对于今日的顾离,怕是要在他心里种下黑暗的种子了。 “我在来时见过影翎,他让我吃了一粒药,道是影清给他的,我想应该是姑娘你的吧。” “嗯嗯。”米洛大大方方承认了,顺便解释了一下原因,免得他多问,“有两个女人在离心殿附近鬼鬼祟祟的,还好被两只小家伙咬伤了,不想再有不相干的人出来惹麻烦,我便在路边下了毒。” “是司溪月?” 米洛点点头,“她一直对殿下心存觊觎,为了不让她来烦殿下,我只能出此下策,大白觉得不妥?” “哈哈,没有没有,我觉得挺好的。”白暮淡淡一笑,难得地打趣道,“姑娘这副样子彻底颠覆了白某对姑娘的认知,倒真是让白某刮目相看了。” 就她现在事事为殿下着想、不惜以身试法的样子,难免让人多想。 白暮的话米洛倒是接的很快,“没办法,为了守好自己的东西,改变什么或是牺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 “姑娘这是真看上我家殿下了?”白暮挑眉。 他在说这话时已经严肃了起来,唇角不带笑意,倒也没见一丝恼怒,其中却有着一抹浓浓的笑意在眸底深处氤氲,颇有一种乐见其成的意味。 “自然。”米洛浅浅一笑,眉梢处也稍稍带了一丝笑意,毫不客气地放话道,“还有,他是我家公子,以后你这个‘我家殿下’也可以改改了。” “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不说殿下到底是不是姑娘家的。”眸底笑意更深,白暮不疾不徐地反问道,“就是殿下的心思,姑娘你真的懂么?” 顾离啊,可谓是这世间最大的一个矛盾体,纯真而邪肆,良善而嗜血,懵懂而腹黑,简单却又能工于心机,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心思,恐怕真不是一般人能懂。 但复杂如顾离,至少有一点,除了苏米洛自己,其他人都是看得清楚的—— 顾离心里那个最柔软的位置,从始至终就只给了苏米洛一人。 如此来看,白暮问这个问题反而是在试探,试探这个被殿下看上、不该算是幸运还是不幸的姑娘,到底对这段压根就是不明不白的感情有多大的信心! “我只知道,公子是喜欢我的,即使他并不知道真正的喜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是他不排斥我,只要他愿意让我待在他身边,我就有机会,或许有人会说,他永远都不会理解真正的爱是什么——” 说到这儿,米洛微微一笑,在那一刻眼睛里恍若有星星,“可是没关系,爱是什么我也不懂,但我可以用余生来同他一起探讨,指教。” 我想和你走,我们一起走,余生一起探讨,请多指教。 她说的认真,唯一的遗憾便是,顾离并未听到。 似乎,米洛的每一次告白都是给了顾离,却又并不是为了说给顾离听。 白暮的视线已经在某一处放空,许是在回忆什么开心的事儿,此时此刻,他是笑着的,就同真正的欢喜一般,他的笑,全都表现在了眼睛里。 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亦可以说,顾离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故事。 米洛如是想。 “大白,你在想什么?”米洛将自己的心思放开, 白暮回过神来,直直地盯了她好半响,才笑道,“姑娘放心,你是殿下唯一心仪的姑娘。” 如此突兀,竟然就这么让米洛红了脸。 她是顾离唯一心仪的姑娘。 她是他的姑娘。 想想便觉得万分的甜蜜,还有一小似…害羞? 还好,影清就在这时从内殿走了出来。 “姐姐,热水已经烧好了,快去沐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吧,不然等殿下回来估计得杀人了。” 他的身上还有着薄薄的雾气,许是被热气蒸到了,脸有些红红的。 还有鼻尖,眼睛…… 嗯?这怎么像哭鼻子了啊? 米洛缓缓起身,走过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挑眉道,“你怎么了?”米洛很纳闷,这也没人欺负他啊,怎么还哭鼻子了? “姐姐对不起。”谁知影清马上低下头去,闷闷道,似乎很是自责。 米洛闻言一怔,反应过来只觉得万分的好笑,一把拍上了他的头,“怎么说话的啊你!你哪里对不起我啦?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不然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他有什么好对不起她的,这一句对不起,她当真承受不起! 米洛都这般说了,谁知影清却还是将头又低了一分,认真道,“我没有保护好姐姐。” 在两人一同出去时,他就答应了殿下,要好好保护姐姐,一路相安无事,就连在解药里下毒再让司溪月服下这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却没想到会在最后出了意外。 他在中途先回去了,虽然是她的要求,但也是他的错! “你没有义务保护我。”听到这,米洛也严肃了起来,“影清你要知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受伤更是在所难免,我技不如人、我输了、我受伤就是我活该,与你们无关。” 本来就是她活该,干嘛要把错要把愧疚转移到自己身上! 影清依旧低着头,不说话。 米洛看着有些心疼。 他其实也就是个孩子,而且挺傻的。 “好了,没事啦,就是有点丢脸,其他也没多大点事,至于让你哭鼻子么,多大的人了,羞不羞!”说到这儿,米洛觉得有点好笑,心里也好像有些暖,“大不了你下次再帮我报仇呗,反正我与她还来日方长!” 116、有什么意思? 乾心殿的偏殿,司溪月与顾缘一同走了,是顾珩亲自下的逐客令。 顾缘面目阴沉地瞥了顾珩一眼才甩袖离开。 还真当这乾心殿是他的了?呵,不日他定亲手夺回! 乾心殿前。 “一同走走?”顾珩随顾离一步一步迈下石阶,稍稍落后一步的距离,待顾离走下最后一阶台阶时,忽而开口道。 顾离偏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稍稍有些复杂,微微蹙眉,顾离又走了几步才道,“改日吧,小糯米还在等我。” 他不太会与不熟识的人相处,总归最后不会再有什么关系,倒不如就这样吧,他也懒得花那个心思了。 顾珩轻轻一笑,不恼也不怒,随意地问了一句,“那个苏姑娘对你很重要?” 闻言,顾离脚步一顿,眸底划过一抹寒芒,“嗯,所以皇兄别动她。” 竟然还能承他一句皇兄。 “哈哈哈。”唇角笑意蔓延加深,顾珩张了张口,恰似玩笑道,“放心,我不会,我只会寻思着怎样讨好她、来缓和缓和我们兄弟间的感情,哪会蠢到去伤害你放在心尖上的人。” 顾离对苏米洛的维护当真是到了分分寸寸的地步,若是让其他女子见到了恐怕得跟司溪月一样,嫉妒的发狂! 他不会动她,他不傻。 听着顾珩的话,顾离一怔,甚至有短暂的无措。 张张口,喉咙却发不出一个字节,他不知该说什么。 顾离是冷血的,自重见天日的那一日起他就知道自己与寻常人有很大的不同,不同到可以算是一个异类。 异类是什么,就是一个不容于世的存在。 每一个月的最后一日他躺在冰棺里被无数只虫子啃咬到体无完肤时他脑海里便只有这一句话。 他要活着,他不要去做那个异类! 似乎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便是他有亲人。 亲人,这个对他有着最最特殊意义的词啊。 他这种人一般不容易被打动,但对于某些特殊的人却总能轻易被影响。 顾离有些呆愣,笨拙木讷的样子与方才冷漠睿智的样子截然不同。 顾珩看着觉得有些好笑,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当真甚是有趣。 一会儿冷硬得如同一块石头,固执地保留着自己一身的棱角,甚至不惜用它逼开所有想靠近他的人,一会儿又呆得像块木头,傻傻愣愣的,无措的像个孩子。 突然好像明白了母后为何对他避而不见却愿意将顾离疼入骨髓的原因了。 两个孩子,两个极端。 将其中一个孩子护入了羽翼之下,就不可避免地将另一个孩子推到了千里之外。 也不为难他,顾珩拍了拍他的肩,轻笑道,“你且去吧,既然有人在等着你,的确不该再在别处多做停留。” 还没待顾离作出反应,顾珩已经与他错身迈步走远。 顾离望着他的身影,眉心随即一拧,直觉得顾珩太奇怪,但所幸,对他的印象还不算太坏。 摇摇头,顾离将那些奇怪的感觉完全抛诸脑后,他现在只想着,他要快点回去。 其实他对顾珩说的那句话也不算是搪塞。 的确还有一人在等着他。 他还未回去,她当是很担心吧? 顾离转身,朝着离心殿的方向去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拐上那条小石路,脚步突然一顿,眸底喧嚣的那抹暗色夹杂着淡淡的猩红再次漫了上来。 下一瞬,余光中便瞥见一抹红影朝这边闪来。 然而就在她快要扑上他时,就被顾离毫不留情地闪退了一步,一脚将她踹到了十米开外。 咳咳咳。 这男人到底有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心! 司溪月气得想抓狂! 顾离只是站在原处,拧着眉看着趴在地上的司溪月毫无任何光鲜艳丽的形象,冷道,“你为何如此阴魂不散?司溪月,你是真当我不敢杀你是不是?” “想杀我?顾离你不敢!”司溪月从地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扬着下巴道。 顾离听闻此话,当即冷冷笑道,“不敢?你若再靠近一步,信不信本殿立马拧下你的脑袋!” 他的眼神很冷,喧嚣着黑色风暴,恍若下一瞬就能将她吞噬。 司溪月果然顿住了脚步。 可是她看到了,看到了她想象中的、那抹邪恶肆意的笑,在他苍白透明而精致俊美的脸上蔓延,遍地生花。 就连她自己也不曾想到,不过见过两面,她竟然会如此贪恋他的邪笑,甚至丢掉了自己,堪称病态。 “顾离,我们打停好不好?我不想同你做敌人。”司溪月用袖子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又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 继而挽唇轻笑,道,“只要你随本公主回西戟,本公主就让你做我的正夫,如果你觉得这样有损你的男子气概,本公主也能做到万里红妆相娶,给足你面子,你就跟我走好不好?” “呵!”顾离的脸色又阴沉了一分,风雨欲来,“那你说我先送你去死好不好?” 这女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还是眼瞎?看不出来他极其厌恶她么,还敢不怕死地靠近,甚至说一些莫名其妙让他想吐的话! “能被本公主看上是你的福气,顾离,你不要仗着本公主对你的不舍得一而再地挑战本公主的底线!”司溪月也恼了,不是被人出言辱骂后的气急败坏,而是真正的动了怒。 顾离随之转身,不想理她。 于他而言,她的话无论是好话还是坏话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世上少有的几个可以对他产生影响的人里面,不可能有她! 顾离若是可以,顾离是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的,司溪月眉眼间划过一丝难堪,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嘲弄。 “你真就那么喜欢那个小贱蹄子?她有什么好的,长的难看不说,女子最在意的容貌也被人毁了,就连性格也是差到爆,说话句句带刺,只有口才好得两三句就能将人活活气死,这样的女人,你将她养在身边,是嫌自己命硬、觉得她克不死你、也气不死你?” 一个女人总是瞅着机会就开始贬低自己的情敌,尤其是在生气失去理智的情况下。 说是嫌弃,其实就是嫉妒。 是的,她现在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嫉妒得发狂! 然而,她的话刚落,便听到一声怒吼。 “司溪月,你找死!” 下一瞬,顾离已经掠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精准无误地箍住了她的脖子,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上了她的咽喉,逐渐收紧。 他的小糯米,容不得别人说半句不好! 司溪月很快感觉到呼吸愈来愈难,她将眼睛睁得更大,看着眼前温静得冷血的男人,体内的空气流失得越来越少,使得她不由得抬起手,想要抓开正捏紧她脖子的手。 而就当她的指尖堪堪碰上顾离的手背时,顾离猛地收回手,将她扔到了一边,阴沉着脸,开始使劲地搓着自己被司溪月碰着的手背,像是沾染了最不干净的东西似的,像将它搓掉。 司溪月一下子被他扔到了地上,接触到了新鲜空气,猛地吸了一口气使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他真的会杀了她,司溪月如是想。 在他冰凉的手指紧箍她的脖颈时,她清楚地感觉到了,无情料峭的杀意划破她皮肤的疼痛感。 司溪月哽了哽,哑着嗓子道,“本公主只是想与你亲近亲近,不曾得罪过你,你是第一个踹了本公主的人还能安然无恙的人,为了你,本公主甚至都不追究那个小贱人对本公主的冒犯辱骂,你却半点都不知感恩的样子,顾离,你是不是只有狼心狗肺?!” 起身,司溪月迎视着顾离冰冷清冽如寒潮的目光,不怕死地又朝他走近了几步,“你当真如此厌恶我?我并未做错什么啊,你为何要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辱骂我,不肯给我一个好脸色看,甚至还想……杀了我?” “亲近亲近?你也配?”顾离冷冷道,半点不留情,“你的靠近只会让本殿犯恶心,至于小糯米,动她一根头发丝你都已经万死也难辞,你竟敢伤她,你还指望本殿用什么样的脸色对你?” 顾离一向都是肆意的,随心所欲,为所妄为。 杀个人对他而言,一向就是一件轻描淡写的事情。 就算是她,一国公主也没有例外。 顾离的手已经缩进了衣袖里,下一瞬,只见他微微蹙起了眉。 糟了,他忘了带锁心簪了。 顾离在很多时候都是真的想杀了司溪月的。 可是现在不行! 一者,他今日出来急,并未带锁心簪,徒手掏心对他来说虽然不是什么难的事,就是手怕是要脏了。 再者,他从未在白日里做过木偶,千层花也不会在白日里进食,杀了她以后要怎么办? 更甚,他厌恶她的靠近,便连自己主动接近都让他难以忍受。 看来她今日命不该绝! 顾离随之转身。 却就在这时,头顶上空树上突然压下一道冷冽如刀的年轻男子的声音,“诶我说那位姑娘,你是不是傻啊?我看你的脸皮也当真是厚到了一定的境界啊!他都说讨厌你了,很讨厌你了,你再继续纠缠下去不觉得很没意思?!” ------题外话------ 猜猜是谁~ 107、我要你保护她 听到那人的声音,顾离脚步一顿,目光当即一凛。 原来,树上有人,在顾离还未经过这儿时便已经有了人。 那么究竟是谁? 是他掩饰得太好,还是因为顾离那时的心已经乱了? 因为心乱,因为急着去见一个人,顾离竟然未察觉到他的存在。 “既然出了声,那便出来吧。”顾离转身看向其中一株大树,嗓音很沉。 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听,能做到的,还只有这一人。 司溪月的脸色也是当即一变,“是谁?还不快给本公主乖乖滚出来!” 这是她活这么长时间以来最狼狈的一次,被人几次三番踹到地上,甚至差点被扭断了脖子,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她向一个男人的大胆示爱。 原本她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女子向自己钟情的男子示爱是理所当然,此刻才发现她最狼狈的模样早已被另一个男人尽收于眼底,这让她如何不气恼! 浓密的树叶之间,先是落下一块衣摆,红衣艳涟,然后才是两只黑色长靴,下一瞬,男人已经稳稳地落在两人跟前。 顾离定定地看着他,来人带着一张红色无脸面具,一身红袍曳地,乍乍一看,他全身上下,除了那一头松松散散披在肩上的长发是墨色以外,其余全是红色,就连三千墨丝,都是用一根红绳绑着的。 喜欢红色,喜欢像血一般艳丽的红色,这世间如此钟爱红色至血至骨的男子除了那一位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人。 是顾珩的人,应当就不是敌人。 他对自己没有敌意,当是真正地只是在此小憩。 那么,便算了。 司溪月见到来人,眼前也是一亮。 她喜欢美男子,很喜欢很喜欢,亦或者说,这全天下的男子,只要长相突出,容貌惊人,她都喜欢。 如此不讲脸面地缠着顾离与顾珩,就是因为她还未见过比他们二人更让人惊艳的男子。 不过眼前的男子却不一样。 他带着面具,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是他的气质太特殊,浑身都在散发着一种散漫悠悠然的气质,再加上这一身红袍,平添了一种邪魅妖肆的魅力。 不仅看容貌,还要看气质。 这男人气质如此出众,摘下面具恐怕又是一个颠倒众生、祸害苍生的主儿。 她想知道,他是谁?她想知道,面具底下的那张脸到底是何模样! “你是何人?敢偷听本公主说话!”司溪月低低斥道,“有本事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让本公主好好看看你到底是好是坏!” 闻言,男子低低笑道,邪肆低哑的嗓音有着藏不见底的嘲弄,“素闻西戟国的溪月公主爱好男宠,沉溺美色,为人下流好色,今日一见,果然如传闻那般,见到美男就腿软!连颜面都不要了,也难怪九皇子会如此厌恶你。” 简而言之,她恐怕就是世间少有的大奇葩,耽于美色的人或男或女也不是没有,她还是他迄今为止见到的第一个,为了美色连脸都不要了。 身为皇室公主的骄傲呢? 司溪月立马就怒了,脸色黑如锅底,“放肆,本公主只是欣赏美色,这世上美好的东西总会让人心生向往的,本公主欣赏美色又有何错?顶多只能算是风流,你敢说本公主下流?真是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本公主马上治你的罪!” 所以现在是人人都敢爬到她头上撒野了么? 真当她是好欺负的? “本公子不过陈述一件事实,又有何错?”男子又是一笑,笑容有些冷,有些瘆人,“风流这两个字你也配?见了本公子的容貌就能看出本公子是好是坏,这恐怕是公主找的最拙劣的理由了,怎么,本公子这还没露出真面貌呢,公主这就对本公子感兴趣了?” 司溪月倒是不甘示弱,“呵,原本也只是好奇,顶多算是有些许好感,现在看来,顾离有这世上最令人惊艳的容貌,最傲人的身姿,脾气坏点也没什么,可你呢,你算是什么东西,敢嘲笑本公主,戴着面具不敢见人,除了长得丑绝人寰,本公主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 对顾离百般纵容那是她喜欢,她乐意,为了他,她可以勉强接受他对自己的恶语相向,可是这个男人又算是什么东西? 顶多就是气质很吸引人而已,谁知道面具底下是什么鬼! 再说一句不好听的,她可不会手下留情,直接让人拔了他的舌头! “你不用费心思对本公子使用激将法,真以为被你说两句本公子就能如你的愿摘下面具呢?公主,你还是太嫩了。” 男子马上识破她的小伎俩,“更何况,本公子长得是帅是丑,是好看还是难看,又与公主何关?你又不是本公子的小情人,也不是要与本公子共度一生的人,本公子还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只是无意之间听到九皇子之言,纯属路过,还望九皇子不要介怀,在下就先告辞了。”男子望向沉默地拧着眉的顾离,笑着道。 他只是出来想找个小树美美地睡一觉的,若不是被两人的对话吵醒,最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也不会出声自曝。 想到这儿,男子又瞥了一眼司溪月,眉宇间涌现一股深深的无奈。 “在离开之前还是想提醒公主一句,奉劝公主改改你这喜欢乱招惹人的性子,否则,不要以为你有西戟公主的身份就没人敢动你,你若真是招惹上了你惹不起的人,也就离死期不远了。”而现在你招惹的这一位恐怕你已经惹不起了。 说完,男子只是信步一闪便出了小树林。 顾离没有拦他,司溪月就算想拦也拦不了。 “算你小子跑得快,下次别再让本公主遇见你,否则定要你好看!”司溪月狠狠地跺了跺脚。 顾离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司溪月,迈步离开,走上了那条小石路。 本想与他说两句,奈何司溪月在这太碍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司溪月下意识地就想追上去,顾离脚步一顿,并未转身,只是冷冷道,“不想死就别跟着本殿,改日,本殿自会去找你!” 司溪月面上一喜,连开始想要狠狠对付他报复他的念头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当真?” “自然。”顾离冷道,随即往离心殿掠去。 他不会让她活得太久,即使她不来烦自己,他也会主动去找她,然后,要了她的命。 对待敌人,他向来是主动出手的那一个! 已经走到了御花园,男子摸了摸下巴,啧啧地感叹道,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刚准备再找一棵树小憩一会儿,迎面便走来一名奇怪的女子,朝着男子道,“夙公子。” 这女子说奇怪也奇怪,说不奇怪也不奇怪。 一身白衣,赫赫凤羽。 她能认出他其实并不奇怪。 怪就怪在她此时应该是在顾长生身边,而不是出现这里。 毕竟谁都知道,每一任凤羽一生的职责都只有保护国师顾长生而已,不离左右。 见到男子,凤羽道的恭敬,而且是罕见的恭敬,“少主听闻夙公子已回宫,一年未见,特让属下来相邀夙公子前去一聚。” 闻言,颜夙便笑了,唇角笑意不明,只见顺手摘下了那张面具,露出了他那一张颠倒众生、雌雄难辨的脸,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分分寸寸勾勒着意味不明。 “难得国师大人还记得颜夙,既是国师大人相邀,颜夙又哪有推拒之理,如此,烦请姑娘带路吧。” 既是凤羽来请,他自然得走一趟。 正好,他也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他。 “公子请。”凤羽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很快,宁静的御花园里便再无一个人影,除了花语鸟叫和风声,也再无其他声响。 …… 离心殿外,是一片荒草和荒林,顾离回来时,影清正坐在殿门口的门槛上,遥遥地望着唯一可以归来的那条路。 远远地,他便看见顾离正缓缓地朝这边走来,刚想直掠过去,只见顾离蓦地脚步一顿,“明夏明秋,出来。” “是,殿下。”下一瞬,两个黑衣男子已经单膝跪在了他的脚边。 影清当即乖巧地重新坐了回去,选择不靠近。 顾离看向其中一人,“明夏,去查查司溪月是如何得知本殿的身份的,还有和她来往甚密的一些人,就是太监宫女都不要放过,去吧。” “是,殿下。” 男子随即起身,转瞬消失。 顾离的目光随之落到了剩下一名男子的头顶上,意味不明道,“明秋,我记得你的逃跑功夫是所有人之中最高强的,本殿可有说错?” “殿下说的无错。” 顾离勾唇,嗓音却很沉,不是冷沉,是那种试探,“那好,如果本殿说,本殿要将自己最重要的人交由你来保护,你可能做到?” “无论是殿下,还是殿下在意之人,都是属下们拿命去护之人。”不用想,他也知道自家殿下说的是谁。 “好,明秋你要仔细听,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遇上她对付不了的人,想伤她,你只需要逃,带她逃得远远的,不用管原因也不用管后果,本殿只要你保护好她,不要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能做到么?” 他以为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能保护好她不让她出任何的意外,可是他错了,事无俱全,他不要那个万一。 如此,他只能这般做。 “能。”明秋答得很坚定。除非他死,否则不会让任何人伤到殿下心中在意之人。 “那便去吧。”顾离温和道。 明秋起身,准备离开,想了想还是道了一句,“除了保护王妃的安全……可需属下将王妃其他的动向回报给殿下?” ------题外话------ 宝宝们四六级考得怎么样?哎呀呀~ 118、密室 &nb他问得很是小心翼翼,问完之后便是屏息以待,因为就连已经跟在自家殿下身边五年有余的他也有些猜不透顾离的心思。 &nb更何况他问的还是关于殿下心底最在意之人的事儿。 &nb对未来王妃的事儿他不敢马虎,有什么疑虑还是提前问清楚比较好,不然以后出什么事或是犯了什么错可不是他能担待的! &nb然,看着顾离稍怔的脸色,然后风云变幻,明秋心里咯噔了一声,他这话没有问错吧?难不成是他问得太多了? &nb明秋在心底狠狠为自己捏了一把汗,甚至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设想自己惹怒自家殿下的后果。 &nb顾离的表情很淡,今日发生的一系列槽心的事儿让他一度压制不住心里的暴虐邪性,纵使现在回来了,浑身的冰冷气息还未完全消散,看起来的确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nb顾离就在这时轻飘飘地开口,语气清清淡淡的,倒也听不出什么愠恼的情绪,“不必。她想要做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只要不会让她陷入什么危险的境地,都随她。你也不用跟我说,我让你跟在她身边只是让你保护她,不是跟踪她。” &nb“属下明白了。”明秋恭敬道,随即隐去。 &nb见顾离交代完了,影清才从门槛上站起来,掠到他身边。 &nb“殿下你终于回来了,没事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nb顾离没有回答他的话,显然是不想再提之前发生的事儿,只是问道,“小糯米呢?” &nb“姐姐正在沐浴,刚进去不久。”影清嘴上是在答着,视线却是上下左右好好地将他打量了一遍,确认他没有一丁点的受伤才放下心来。 &nb顾离踏上石阶,挑了挑眉,“沐浴?在哪儿?” &nb“姐姐的房间啊。”影清对他这突然一句有些不明所以,又想到了什么,忙道,“不过姐姐说,若是你回来了就让我去叫她。” &nb顿了顿,影清又道,“姐姐今日想必受惊吓不小,但更多的是对殿下的担心,姐姐若是知道殿下回来一定很高兴,要去么?” &nb“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今日晚膳由你来做,你米洛姐姐需要休息。”顾离瞥了他一眼,道。 &nb“好的殿下。”影清乖乖巧巧地应着,刚准备拐向厨房,就见到顾离脚步突然一顿。 &nb影清也连忙站住,“殿下还要交代什么事儿?” &nb谁知顾离却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那两只小家伙现在在哪儿?” &nb“也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殿下若是想找它们,我去把它们俩找回来。” &nb“不用了。”顿了顿,只听得顾离不疾不徐道,“这几日便不让它们在宫里待着了,你去找两个人将它们送回云城吧。” &nb“这——”影清蹙了蹙眉,“估计它们不肯走,一旦它们闹起来恐怕除了殿下,其他人就别想近它们俩的身,就算让人将它们送回去了它们也能自己跑回来。” &nb自他们呆在顾离身边那一日起,它们就从未离开过顾离,就它们身上那股黏糊劲儿,将它们独自送回去恐怕不容易。 &nb他的考虑,自然也是顾离的顾虑。 &nb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它们当真不适合再留在宫中。 &nb良久,顾离眼神暗了暗, &nb算了,还是先看看吧。 &nb他知道,是自己操之过急了。 &nb“算了,以后再说吧。”顾离起身迈开,只留给影清一个孤高冷傲的背影,料峭肃杀。 &nb偏殿里,米洛正坐在木桶里泡着热水澡,房间的门就这样突兀地被人从外面打开,米洛一下子就竖起了禁戒。 &nb不是影清。 &nb她知道就算给影清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她沐浴的时候随便走进来。 &nb离心殿里也没有小宫女,更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候来打扰她。 &nb是顾离么?他回来了么? &nb米洛只觉得头皮发麻,却还是试探了一句,“公子,是不是你?” &nb“嗯。”顾离就站在屏风外,看着屋内弥漫的升腾雾气,鼻翼间充斥着的满是空气中酝酿的淡淡的馨香,闭了闭眼。 &nb听到他淡淡的那一声“嗯”,米洛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nb是他就好,是他就好。 &nb想想也是,在这离心殿,不说她已经在离心殿周围已经算是毒气弥漫,就说那些在暗中守护着离心殿的人都不会让人轻易踏入离心殿一步。 &nb敢随意踏入她房间的人也只有顾离一人而已。 &nb不过,难道影清没有告诉他她现在正在沐浴么, &nb他到底是真萌还是假傻,不知道在女子沐浴的时候,男子是不能随便进入的么! &nb这让她都还未准备好,如何见他?! &nb屏外朦胧雾气中的那一道人影动了动,米洛急急道,“请公子先转过身去,在外面稍待,我这就出来。” &nb她害怕他进来。 &nb先别说她现在身上不着一缕,就是她脸上原先那张布满丑陋疤痕的面皮都已经被她揭下来晾到一边了,这这这,她现在是完全不能见人的好不好。 &nb米洛边说着,还没等顾离答话,就先去拿那张面皮,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将它在脸上贴好,顾离已经越过了屏风来到了她面前。 &nb肌肤雪白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眼前这人容貌倾城,一丝一寸都勾勒得极好,还有水珠仅仅缀在她耳边的发髻上,好似出水芙蓉,眼前的一切形成一种致命的视觉诱惑。 &nb四目相对,她手上的东西直接掉在了地上,顾离是有淡然就有多淡然,而米洛是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nb“你……我……”米洛慌忙地缩回水里。 &nb顾离就是脸色都未变,走过一旁拿过她准备穿的干净衣裳,就直接走到木桶旁。 &nb然后,只见顾离彻底无视了米洛瞪得跟铜铃大小一般的眼睛,将米洛从水里捞了出来,又全然不顾她的挣扎,简单地将衣服套在了她的身上。 &nb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米洛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得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得木讷的呆愣的任由他弯腰一个公主抱将自己抱进了怀里。 &nb等她反应过来时,顾离已经将她抱进了他的寝殿。 &nb提溜着一双乌黑清亮的大眼睛打量着眼前寝殿简单大方的摆设,米洛一万个确定这就是他的寝殿,挣扎着要下来,米洛声音也冷了下来,“公子,你带我来这儿来做什么?放我下来。” &nb他现在的行为太反常,反常得不像那个温软贵公子顾离,若不是眼前这个人的确有着她最熟悉的气息和声音,她绝对会认为眼前这人是别人易容伪装的。 &nb难不成他没有认出现在的自己?认定自己是坏人? &nb可也不对啊,他这对待坏人的法子也太特别了吧? &nb米洛正胡乱想着,顾离已经将她放在了他的床榻上。 &nb终于不再腾空,米洛沾到床榻就想下床,顾离极其精准地握住了她的小脚踝,“乖乖坐在这儿,小糯米,别乱跑。” &nb嗓音温温软软,还是那个温暖的顾离。 &nb米洛马上就不动了。 &nb他认出来了,可是他什么也没有问。 &nb也不管他到底想干什么了,反正他还认得自己就好,也没有不理她就好。 &nb见她乖乖地坐在了床上,顾离揉了揉她湿软的头发。起身走到了一旁。 &nb当着她的面,顾离走到了床侧的柱子边,将上面的烛台朝右旋转了半圈,下一瞬,听得一声“咔擦——”,墙顿时裂开了一条缝,一扇门已经打开。 &nb他的寝殿竟然还有机关,这一点是米洛怎么也没想到的。 &nb他本身其实就已经很神秘了,这一座寝殿他也才住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竟然都暗藏玄机,有意思! &nb顾离重新走回床榻旁将米洛抱了起来。 &nb“咳。”米洛仰头看了一眼顾离完美的下颌,咽了一口唾沫,“公子,你先把我放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nb顾离低头看了她一眼,“不行,你会着凉。” &nb闻言,米洛撇了撇嘴,“我本来在泡澡泡得好好的,是你非要把我抱出来的,那时候怎么不担心我会着凉?” &nb嘴上虽是在抱怨,那弯着的眉眼却是怎么也骗不了人的。 &nb“那不一样。”顾离已经跨过了密室的门。 &nb他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迫不得已,只能直接将她打横抱走,不过他可以保证,那个地方才更适合她。 &nb他们已进入密道,几颗夜光珠便瞬间亮了起来,一切景象就直接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nb密道不宽不窄,也不算太长,密道的两侧隔一小段墙上就有一个木架,上面安放的是夜光珠,照亮前面的路。 &nb听着他的话,米洛也懒得反驳,密道还是有些阴冷的,米洛身上的衣服只能算是可以遮住风光,但保暖的话还是缺了点。 &nb米洛不动声色地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nb顾离又低头看了怀里的小东西一眼,将她往自己怀里揽紧了一些。 &nb走了一段,前方便是一道厚重的石门。 &nb并未将米洛放下,顾离走到了石门前。 &nb“小糯米。”顾离低低笑道,“帮我。” &nb米洛看了一眼跟前的石门,马上就注意到了石门上的奇奇怪怪的图案。 &nb眼前整块石门被分成九乘九的小方块,细细瞧去,就可以瞧见上面已经画满了各种飞禽走兽,整整八十一种。 &nb不用想,开门的机关就在眼前的这块石门上。 &nb“我说,你来按。”顾离扫了一眼图案,淡淡道。 &nb闻言,米洛道,“嗯,好。” &nb然后便是顾离干净清冽的嗓音在沉寂的密道里轻轻流淌。 &nb“第一排的第三个。” &nb“第四排的第八个” &nb“第六排的第一个” &nb“第九排的第七个” &nb下一刻,只听得“轰隆”一声,眼前石门便挪到了一边。 &nb------题外话------ &nb啊啊啊,我来更新了,石门后面会有好东西哦! 119、帮忙 石门移开,入眼的便是更加豁然开朗的境地。 眼前不远处隐约可见一片湖,湖上还在蒸腾着迷蒙的雾气,水烟袅袅,抬头望去,四周环绕的山峰直接没入云霄。 竟是一汪群峰环绕的温泉! 顾离抱着她朝湖边走去,只是越加走近,雾气就越浓,直到视线被湖面氤氲的雾气完全遮住了眼,有些朦朦的。 米洛四处瞧瞧,简直看痴了眼,对顾离愈加佩服。 “这儿的水对治病疗伤强身健体有奇效,你可以在这儿好好泡泡。”顾离将她放了下来,眨了眨眼道,“需要我帮你脱么?” “不,不用,我自己来就好。”米洛捂着衣襟退后了一步,直接跳进了湖里,才开始褪衣服。 见状,顾离只是低低一笑,起身迈开。 他的小糯米是不是真的害羞了?反正她是什么样子在他眼中都是极可爱的 。 米洛半浮在水面上,全身白嫩的如玉肌肤似上等的羊脂白玉,几乎可以与水色融为一体。 片片微风起,微动的水波就好似一双温柔的手抚过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黑而发亮的长发如海藻一般四散开来,温静恬然。 湖水的温度刚刚好,雾气缭绕,米洛泡在里面,不过须臾全身好像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顺畅。 身体舒畅了,整个身心都放松了下来,米洛半浮在水面上小憩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周围雾气朦胧,岸上已依稀找不到顾离的影子。 米洛也不慌,她知道顾离不会走远,更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对他,她可以做到全身心的信任。 四周瞧瞧,湖心中央有依稀可见朦朦胧胧的轮廓,那当是湖心亭吧。 米洛心念一动,顾离应当会在那里。 正好,她的水性很好,米洛往湖心游了游,也是直到逼近了湖心,她才看清那道朦朦胧胧的轮廓,其实是一间木房子。 木窗是镂空的,米洛稍稍站起来,就可以看到里面的白色人影,那人正背对着她,纤细瘦削,清冷如雪,是顾离无疑。 可是他离自己较远,屋外还有木廊,米洛小小地拍打了一下水花,顾离立马闻声转身望了过来,见到是她,顾离随之出了木屋,朝湖边走近了几步。 “要起来么?我抱你起来。”顾离看着水面露出来的她雪白的肩头,眼神暗了暗。 “不用不用。”米洛下意识地游远了一些,指了指她开始下水的岸边,“我先过去穿衣裳。” 开玩笑,她都没穿衣裳,怎么抱! “好。”顾离没再坚持,只是淡淡道。 他承认,她的身子对自己的诱惑还在,再加之她那奇特独有的体香和血液,顾离很想将她生吞入腹。 所以,她还是穿戴好站在他面前会比较安全,不然,就连他也不能保证,他会不会再对她生出歹念。 米洛游到岸边,才发现岸边放着一摞叠的整整齐齐的干净衣物。 心里又被暖了一下。 迅速将衣裳穿好,米洛在岸边走了一圈,也未找到可以通往湖心中央那座木屋子的路,心里一怵,难不成他是用的轻功? 可是就这样从岸边瞧过去,湖面烟雾缭绕,也完全辨不清那间木屋在那个方位啊。 可就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下一瞬,便见一道长长的木桩和木桥自朦朦水雾中从湖底升了起来,就直接连接到了她脚下的岸边,不偏不倚刚刚好。 很显然,这片湖的湖底还有机关,而且极其复杂。 这样看来,恐怕这些烟雾恐怕也很有可能是障眼法。 很快顾离就从迷离烟雾中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道,“穿好了啊,衣裳穿得合不合身?” 米洛稍显呆愣地点了点头,见到她这个样子,顾离更觉好笑,走近了一些捏了捏她的手,顾离笑道,“要不要过去瞧瞧?” “啊,好 。”得到了米洛的应声,顾离牵着她的手走上木桥,很快便走到了湖心中央。 湖心中央,顾离牵着米洛迈过了木门槛。 木屋其实也不算小,分成了两个大小套间,外间摆设简洁,进来第一眼除了靠窗的那一方木桌和中央隔断视线的竹帘外几乎看不见其他的物什。 她几乎有一种直觉,那一席竹帘后面藏得绝对有很多好东西。 “公子你好厉害。”米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和木屋里的摆设由衷地赞叹道。 明明在一年前他才回宫,在那之前,他甚至从未来过东离王宫,更别说从王宫挖出这一条密道直通这个人间仙境,就连这一条湖恐怕都是人工的。 而这仅仅只过了一年的时间而已,他就能做到如斯地步,当真是神人! “你不用惊讶,在我回宫之前,大白小白便帮我弄好了,花了三年的时间。”顾离慢条斯理道。 他需要这么一个地方,亦或者说,他的宝贝根本就离不开这个环境,无法,就算麻烦点,大小白也只能帮他准备。 “原来是他们。”米洛稍稍一惊,倒真是没想到是他们。 不得不说,瞒过所有人将这一切弄好,如此大的动作还是在宫中,甚至精准地料到王上会将这离心殿许给顾离,大小白的本事比她想的还要高,亦或者说,他们的主子顾离比她想的更要神秘更要强大! 毫不疑问,顾离可以在一年前回宫,这其中怕是有不少大小白的功劳。 米洛正胡乱想着,后面突然响起一道依稀入耳的细微声响,米洛扫了一眼竹帘,对竹帘后面的东西愈发好奇,“我可以去后面看看么?” 闻言,顾离灿如耀世星辰的眸子稍稍褪去了底色,继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它们会不会吓到你。” 他不能让她看到它们,虽然他也不确定小糯米见到那些东西会不会害怕…… 毕竟他身边的人都不怕,可有些人见到了却会把他当作异类。 米洛:“……” 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说我会更好奇么! 反正她是没有料想到顾离会这样拒绝的。 顾离瞥了她一眼,“真的想看?”米洛狠狠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在米洛满含希翼的目光里,顾离最终还是松了口,“那好吧。” 顾离走到木窗旁将窗柩上的机关摁下去,才去将竹帘掀开。 …… 无心殿内的那片小竹林里,顾长生正静静地坐在蒲席上,低头凝神看着潋滟微光的茶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也不知她到底在这儿坐了多久,只知道她满满烹煮的茶香已经蔓延了整片竹林。 很快,殿外便传来阵阵脚步声,下一刻,一位妖孽男子已经站到了顾长生的面前。 见到来人,顾长生清冷冰凉淡漠如水的脸上总算起了些许变化。 “我回来才不过一日,你便知道了,当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颜夙也没等他说什么,就直接当着她的面在她对面的蒲席上盘腿坐了下来,毫无半点规矩可言。 顾长生也不恼,面不改色地提盏为颜夙斟了一杯,推到了他面前,嗓音依旧淡淡,“这是顾某的职责,更何况,公子既是故人归来,顾某自然要更加上心。” “这样啊。”颜夙低头看了一眼茶盏,唇角划过一丝冰凉,“守护东离既是国师大人职责所在,那么现下,对于本公子这个不请自来、独闯王宫的刺客,国师大人当欲除之而后快才是!” “公子说笑了。”顾长生始终低着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公子既是太子殿下的贵客,怎能算的了是刺客!” “哦?这若不是一场鸿门宴——”颜夙冷寒的眼神瞟了一眼木案上的那盏茶,“难不成国师大人派自己身边的凤羽亲自去请本公子,只是为了简单的叙旧?” “不是叙旧,是帮忙。”顿了顿,顾长生垂下眼睫,掩下所有情绪和骄傲,缓缓道,“以一个彻底抛开过往恩怨的身份来求一个完全陌生的毒手公子夙帮忙。” 闻言,颜夙才缓缓端起案上摆在自己面前的茶盏送至了嘴边,道,“国师大人不妨先说说看。” 也不试探,顾长生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想要你手里的那味毒。” 呵,原来她想要那个! “帮忙…”颜夙轻轻呢喃着这两个字,倏尔笑了,她竟然还有脸用这个词。 颜夙冷道,“既然不是叙旧,本公子就先告辞了,我公子夙,帮不了可与天斗的堂堂国师。” 说罢便想起身,只听得顾长生蓦地开口道,“难道你不想” “知道又如何?呵,这件事与我无关!” 他的意思很明显,对顾珩不利的事他不会做,更何况要帮的人是站在顾珩对立面的白暮,他不再补几刀就够仁至义尽了,万不会帮他! 顾长生也深知眼前这位的脾性,与顾珩无关的事他是断然不会管,若他不是男子,顾长生绝对会坚信他才是顾珩可以执手一生的良人。 可是顾珩与白暮不应该是敌人,至少,他们现在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要敌对的理由! 顾长生紧紧盯着颜夙,良久,终是叹了一口气,“我承认一年前的事儿是我的错,可是五年前的事儿你又知道多少?颜夙,我知道无论是怎样的真相你都只偏向于顾珩,可是我没有做错。” ------题外话------ 竹帘后的好东西,下章再看,哈哈哈,再晚就要断更啦…! 120、活人偶 我在担心什么?呵。 她难道不知道她要做的事对顾珩的伤害会有多大么? 是啊,她当然不知道,她已经不关心他很久了。 颜夙的黑色瞳眸里盛出些许冰凉的讽意,“好啊,想让本公子将那味毒送给你,可以,只要你答应本公子一个条件。” “公子可以先坐下,我们可好好谈谈。”顾长生的眉目依旧很淡,似乎一点也不担心颜夙会提出什么她做不到的条件。 颜夙重新坐到了蒲席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黑色小瓷瓶置于了案上,轻轻地冷笑,“很简单,让这瓶子里的小东西钻进你的身体里,我就将你要的东西给你,怎么,敢不敢?” “这世上需要以*入体的毒只有‘蛊’一种,而‘蛊’最大的作用就是可以控制人。”顾长生端起茶盏放至唇边抿了一小口,才不紧不慢道,“公子,你的用意是什么?” “或许是为了控制你,或许是想杀你,也或许并没有什么用处,本公子的要求就这一个,就看国师大人敢不敢赌了。” 顾长生沉默不语。 就看她敢不敢赌,她也没有算到有一日在她身上还会用到这个“赌”字。 其实想想,她在这个世上早已时日无多,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 “好。”顾长生拿出一把匕首在自己左手手心划了一道血口,伸到了他的面前,整个过程做的都没有一丝犹豫。 颜夙拔开木塞,将瓶口置于了她的手心,唇角讥讽的笑意渐浓。 不多会儿,一条肥肥胖胖的小白虫便从瓶子里钻了出来,从她的手心钻入了她的体内,留下了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 。 一个活物钻入体内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何况它现在还未找到适合它安眠的地方,所以它还在钻来钻去。 偏偏它没动一分,那股皮开肉绽骨裂的疼痛感就会朝她的心脏袭去一次。 不过须臾,顾长生的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涔涔,面色也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 她不是神,也会疼。 此时身体内的疼痛硬生生地帮她回忆了一遍当年从刀地里滚了一遭的麻木触觉。 只是她此时的异样颜夙是完全看不到的。 戴着面具的她是顾长生,强大如神邸,可以掩下所有疼痛。 “公子今日如此轻易地答应赴我之约,就是为了它吧?”顾长生风淡云轻地笑笑,其中带了一点自嘲的意味谁也没有察觉。 她早该想到的,一般的蛊虫都会选择被放在蛊盅饲养,它们的活物,并不好随身携带。 可以想见,即使她没有提她的要求,他也会用别的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今日他带着它,就是为了在她身上种蛊,不管是用什么法子。 可是原因呢?就因为她与顾珩不和? 面对她的疑问,颜夙倒是笑得颇为漫不经心,“你应该知道,你要的毒,全天下只有那一味,我也可以告诉你,这瓶子里的小东西全天下也只有一对,国师大人该感到荣幸才是。” 顾长生倏地就笑了,“一对,难不成是情字引?” 顿了顿,顾长生又摇了摇头,算是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我了解你,只存在于先世留下的百世蛊书上的‘情字引’,就算你已经将它精炼出来了也不会舍得用在本座身上的。” 只存在古书上的蛊和毒对每一位炼蛊炼毒者都存在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这是他们的兴趣,也可以满足自己的胜负欲。 她说的没错,她了解他,若是在以前,他花尽所有心血与精力炼就出了唯一一味无解之蛊,自然不会舍得用在她身上。 可是她想错了一点。 这只蛊从最开始都是为她而炼,本来就是要种入她体内的,就没有什么好舍不舍得的了。 “顾某已经做到了公子所提的条件,还请公子信守承诺。” “放心,本公子一向言而有信,自然说到做到,只不过那味毒此刻并不在本公子身上。” 颜夙随即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想必国师大人现下也不太乐意踏入东宫一步,就让你身边的凤羽随本公子去取吧。” …… 密室里,米洛站在阴嗖嗖的木屋里,见到眼前的景象,完全是目瞪口呆。 暗红色雕着诡异梵字花纹的木板,暗红色缀着黑色斑点的木桌,木屋里所有的大件摆设都呈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是那种鲜红的血液渐渐变得干涸时的枯萎暗红色 。 更可怖的是,木屋的四角还站着四个人。 却又不是简单的人。 暗红色丝线严丝合缝地将整个身体紧紧包裹,只是在他们心脏的位置却是凹陷了一块,很明显,他们的心脏早已被人挖走了。 更甚,就算有了心脏,他们也不能算是完整的。 只因,放眼就可见,他们的脖颈上面并不是人头,而是被人从脖颈钉入的一根桃木,而在桃木上端顶着的才是一个人头。 身首是分离的,可以想见,这个身子与人头并不属于同一个人。 而桃木钉顶着的那个人头也不是简单的人头。 只见每个人头的面皮已经碎裂成了大小不同的碎片,却每一片都牢牢地覆在了脸上,碎片花色错杂,就同木板上花纹一般诡异。 每个人都如同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完美到无可挑剔,却也诡异到惊心动魄。 他们,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一个死人。 人偶—— 她没想到在这个世界自己竟然还能再见到人偶! 米洛向木屋的一角走近了几步,走到人偶的身侧才停了下来,她原本只是想看看他的身后,谁知她还没伸手触摸到他,那个人头却转了半圈再次看向了她。 这次算是结结实实地把米洛吓了一跳,猛地退后了一步。 如果不是清楚地看到他的身首已经分离了,她会以为这个人还是一个活人。 然而,怎么可能! 米络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毕竟她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分尸了的、死不瞑目的,她都见过,不就差一个会动的死人么! 下一瞬,那个人偶缓缓地举起了自己被包裹成暗红色馒头般僵硬的拳头。 顾离就在此时开口,“你不要吓到她。” 米洛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紧紧盯着眼前的这个人偶。 他会动,还会听从顾离的话,所以,他到底是死是活? 米洛又向他凑近了一些,她知道,有顾离在,他们是不敢伤害她的。 果然,即使米洛伸手去摸那颗人头的面皮时,他也没有再动了。 人头的面皮即使被碎裂成了一片片,摸起来也不是那种干裂的触感,反而有一种毛腻的感觉,就像是树叶带着细细纹路的那一面摸起来的那般。 她敢确定这并不是普通的人皮。 还有这个人头上的奇怪花纹,米洛眼眸微眯,想起了什么,蹲下身去观察木板上那些诡异的暗红色花纹。 它是什么花纹?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迅速笼罩下来,在这种氛围下还透着浓重的诡异 。 米洛的身子微微僵了僵,回头,就看到顾离站在了她的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似湖水一般澄澈干净的眼眸里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小糯米,你在看什么?” 米洛就这么仰头看着他,眸底同样闪过一抹异色,黑色瞳眸里辨不出情绪。 不得不说,她今日所见所知实在是太令人太震撼了。 震撼不是因为现在这个地方有多诡异,而是对于顾离这个人,她竟然真的看不懂。 她也曾有幸见到变态杀人还能存活下来,现代的杀人利器要比这儿的武器先进的多。 榨汁机、缝纫机、机床、冰箱,所有机器都可以成为杀人的工具。 她见过凶手将人锁在数控机床上,然后只是简单地编写了一道程序,就那么轻轻一按,头、身子、胳膊、腿立马分家,拆卸完毕,身体的零件还能整齐地一件件地摆放好。 而那台数控机床也被凶手称之为最强大的伙伴。 正如有人喜欢收集心脏,有人喜欢收集美腿,有人喜欢干净的眼睛,世间的变态癖好千万种,都是杀人的理由。 她至今还记得那一桩悬案,那一年,全市上下不下一百人失踪,所有市民除了半夜不敢出门以外,甚至都不敢在外面乱买乱吃东西。 因为不管是西餐厅、大超市还是小摊点,你想喝想吃的葡萄酒、牛排、大骨汤等很多东西中都有可能吃出人血、人肉、人骨来,而且查不到任何线索源头。 凶手的心思缜密得简直非人类。 当然,她也碰到过一个关于人偶的案子。 那所大学每隔几天都会失踪一个学生,而幕后凶手就是学管部的主任。 他喜欢人偶,很喜欢很喜欢,可是他不喜欢玩偶,更不需要情妇或妻子,每一晚他只有抱着一个人偶入睡才能好眠,这是他的唯一乐趣。 可是只要哪一个人偶稍稍干硬了一点就会被他嫌弃,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就需要制作新的人偶,也就是杀人! 而这些人都被人们冠上了同一个代名词“变态”。 每一位变态都有着这个世界所有人都难以理解的恶趣味和怪癖好,而每一位变态都是一位天才。 他们可以设计出很多场最完美的杀人游戏,没有规则,而且无迹可寻,不讲任何章法。 更甚有的人一生都在杀人,在他们自己看来杀人是一件非常理所当然的事儿。 可是顾离呢? 顾离……也是变态? ------题外话------ 都是瞎编的,小孩子不要被我带坏啊啊啊啊啊,纯属虚构呀! 121 是花,亦不是花。 &nb顾离半蹲下身子,平视着米洛,唇边勾起半凉的笑意,目光幽深,“小糯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nb杀很多人,彻底剥夺他们的生命,甚至是他们的灵魂与自由,这种人在常人眼中怎么可能不可怕。 &nb师傅说过,喜欢人偶这件事只能是一个秘密,就如同他与常人完全不同的身体一般,除了身边的人,他不能告诉任何人, &nb所以,他是不是错了?不该觉得她跟别人有所不同。 &nb她其实也会怕。 &nb米洛对视着他的眼,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幽深的眸子,仿佛可以收寄所有的星辰。 &nb她见过变态,可是从未真正了解过变态,更不曾爱上那类人。 &nb如果在以前你问她害怕吗,她能给的回答就只有两个字“害怕”。 &nb不按常理出牌的就如同一个杀人怪物,没有人不害怕。 &nb她能有多强大,又没有比别人多一颗心脏。 &nb可是此时此刻,米洛在心里问自己害怕吗,她心底的答案好像就只有那一个了。 &nb她不怕。 &nb准确来说,她还是在本能上都对变态产生一种畏惧心理,可是她不怕顾离。 &nb顾离不会伤害她,这恐怕不知何时已经成为隐匿在她心底最坚定的信念了。 &nb是以,米洛直起了身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仰头看着他浅笑,微眯的眸子溢出的星星光亮璀璨无比,“公子很喜欢人偶?” &nb顾离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般问,却还是诚实答道,“喜欢。” &nb“那么原因呢?他们能如此得公子青睐总会有原因吧?” &nb顾离却是摇头,“不知道。” &nb“我只知道和他们在一起我就会很开心。”沉吟片刻,顾离又道,“就如同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这样应该算是喜欢吧?” &nb他记得小糯米说过,若是喜欢一个人或是一件物什看到他就会很开心。 &nb所以他对这些人偶应当是喜欢吧? &nb他很喜欢这类东西,就如同他喜欢妖冶无比、夺人心目的千层花一般,这世间最耀眼最诡异最独一无二的东西他都喜欢。 &nb然而,米洛听着他的话只想无语望天:“……”所以他为何要加这最后一句? &nb感情她在顾离心里的地位其实只算勉强比得上几只人偶?米洛斜了旁边的那只人偶一眼,怎么办,她现在好想拆了他们! &nb顾离见米洛一副不想再和自己说话的样子,眉眼也是一跳,瞬间变得有些结结巴巴道,“不,不,不可以喜欢他们么?” &nb小糯米为何突然变得好像有点生气啊? &nb“也不是不可以。”米洛微微扶额,接下来的一句话几乎算是脱口而出,“只是对他们的喜欢不能比对我的喜欢要多,明白么!” &nb天知道她现在与几只不死不活人偶吃醋是有多诡异! &nb所以话已出口米洛其实就已经后悔了,这句话的画风是在太诡异了有木有! &nb米洛张口就想澄清自己其实也不是那方面的意思,谁知顾离却是很慎重地点了点,“我最喜欢你。” &nb一句话,便让米洛蓦地红了脸,没有原因。 &nb顾离领着米洛一起去靠窗的木桌旁坐下,将窗子半开,明亮得令人眩晕的光线就这么突兀地闯进了木屋里。 &nb木屋瞬间明亮,屋内的光线不再似开始那般充斥着满满的诡异的暗红色,会动的人偶也似瞬间沉睡了一般,僵硬得就像只是立在墙角的四根柱子。 &nb总算没有开始那般令人毛骨悚然了,米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nb顾离在她对面坐下,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递给了米洛。 &nb这地方他每日都会来坐一坐,在认识米洛之前,他甚至有时一连几天都会呆在这里。 &nb他的花离不开这地方,这些人偶自然也离不开这里,若是他想他们了就只能过来这里。 &nb顾离经常过来,这里面的吃食和茶水影清定时就会进来为他备好,是以,这茶水虽已经凉的,却是极其新鲜的。 &nb米洛也不管这茶水是打哪儿来的,顾离为她倒的自是能喝,而且她也能猜到影清影翎那两个家伙也应该会定时来这里。 &nb捧着茶盏浅尝了一口,米洛眉眼稍弯了弯,果然是她在殿里常喝的味道。 &nb米洛将茶盏放下,环视了一下屋内的摆设,目光瞬间被对墙墙根处摆放的一大簇花吸引。 &nb没有开窗前,她是怎么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屋内还有它的存在的。 &nb只因它的花色。 &nb诡异又复杂的、完全辨不清具体花色的花和叶茎,在暗红色的屋内竟能藏匿的完全无迹可寻。 &nb米洛张了张口,刚想问那是什么时,“喵呜——”一声尖利的猫叫就这么突兀地撞入了耳中。 &nb下一瞬,又是一声细微的“咔擦”声,米洛循声望过去,便看见墙室打开,小咖啡迈着高傲的步子一步一步就这么明晃晃走进了屋内。 &nb米洛稍稍瞪大了眼,我擦,它竟然知道这间密室的存在,也知道如何进来,是已经成精了么! &nb然而小家伙只是轻飘飘地给了米洛一个眼神——王之蔑视,便跳上了顾离的腿上。 &nb修长冰凉的手指在它背上的毛发间缓缓穿过,顾离垂下双眸看向自己腿上的小家伙,唇角扬起浅浅弧度,“不久前还在找你,你不在,现在倒是自己知道该回来了,小咖啡,还有一个小家伙呢?” &nb小家伙懒懒地“喵呜”了一声,在顾离腿上略微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窝了起来。 &nb显然是玩累了才回来的。 &nb也不知它在外面又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现在便连同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nb顾离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任由它去了。 &nb“想不到这个小家伙这么黏公子。”米洛由衷感叹道。 &nb它明明可以随便找个地方藏着睡一觉的,却还是要寻到他怀里安心入眠。 &nb可见,它给了顾离一种怎样的信任和依赖。 &nb“是有些黏人。”顾离揉了揉小家伙的小脑袋。 &nb“不过师傅说,它们黏人是因为害怕自己会被人遗弃,我就勉强允许它黏着了。” &nb许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自家主人在说自己,小家伙又在顾离的腿上扭了扭身子。 &nb毛软的尾巴拂过顾离的手背,有些痒,顾离的唇间溢出一声轻微细碎的笑声,嗓音低沉动听。 &nb米洛定定地看着顾离,就像被他眼眸中的笑意感染了一般,嘴角在不知不觉之间缓缓翘了起来。 &nb顾离很温柔,对待让他卸防的人或物时,他一直都是温柔的。 &nb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天生残暴之人。 &nb她不是圣母,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相反,她对待自己的敌人时也一向都是睚眦必报的,同顾离是同一类人。 &nb捧起茶盏又饮了几口,米洛放下茶盏,看向了对面的顾离。 &nb她还有些问题要问他。 &nb无关其他,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nb下定决心,米洛轻轻道,“公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nb正逗弄小家伙的手有一刹那的僵硬,顾离微微拧起眉,一双眸子上覆着的眉睫扑地闪了闪,神情之间闪过些许无措不安,“可以不回答么?” &nb米洛轻轻摇了摇头,“不可以。” &nb她又不是想问他太过敏感的问题,至于这般慌乱不安么! &nb顾离抿了一下唇,像是豁出去了一般,眯眸道,“那好,小糯米,你问吧。” &nb于是,米洛指了指墙角站着的人偶,“他们原本是什么人?” &nb顾离轻轻摇头,“不记得了。”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对于他们,他唯一记得的是他们曾是他无比厌恶之人。 &nb“……”米洛眯了眯眸。 &nb如果不是知道顾离不会对自己说谎,米洛显然不会相信他的话。 &nb“那他为什么会动?因为机关?而且它竟然能听懂你的话,为什么?”只听米洛又问道。 &nb是的,她是真的好奇加震惊,毕竟,人偶不算可怕,会动的人偶在认知上也勉强可以接受,可是能听懂人话的人偶呢?这又该如何解释?! &nb“不是。”顾离还是摇了摇头,抬起手指指了指对墙墙根的那簇花,“因为它。” &nb闻言,米洛霍然偏头,顺着顾离的手指看向了那处。 &nb一簇花,一簇她方才就很好奇的花。 &nb更甚,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将它称之为“花”。 &nb渐变炫目的花色,诡异斑驳的花纹,就好似洋葱剥开一般,一层层花瓣绽开,妖尽邪、魅离冶,在黑色的叶好像瞬间就愈加立体瑰丽了。 &nb是花,亦不是花。 &nb她是来自现代的人,明白万物生长规律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个世上不可能有黑色的花黑色的叶。 &nb可是她现在看见了,不是简单的黑色,可是要比纯黑令人惊讶。 &nb它是花?不,它不可能是花。 &nb米洛张了张口,问道,“它是什么?”花不花,鬼不鬼,是什么? &nb“缦姝千层花。”顾离绯色薄唇间吐出几个字,没有半点重量,却又好比千斤。 &nb“是花?”愣了愣,米洛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去形容了。 &nb“不是。”只听顾离淡淡道,然后,米洛便亲眼见证了他这“不是”两个字是什么意义了。 &nb它的确不是花,也不可能是花。 &nb试问世间有哪一种花能听懂人话、有自己的情感、还会动? &nb更甚,它是依血而活,就好像是一种两栖生物,却又不是。 &nb这世间…… &nb米洛怔怔地看着主动将自己的叶子放进顾离手里的花,一时之间完全不能言语。 &nb“它是活的。”顾离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它的外层花瓣,瞥了墙角的人偶一眼,低声道,“他们依附它而存在,所以会动。” &nb米洛瞬间明白。 &nb他们会动,会因为她的靠近而主动攻击,又会因顾离的一句话而停止对她的攻击,这一切其实都只是母体在控制,人偶听不懂人话,可是这株不是花的花能! &nb她也终于明白,那些人偶脸上那些诡异的花纹是怎么回事了。 &nb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米洛霍地抬眸,看向顾离,“所以它就是天下十大灵物之一的缦姝千层花?”她要找的那味药? &nb米洛记得,池渊也说他并未见过千层花,只知道那玩意儿长得挺像一朵花的,而且就在王宫。 &nb所以,她现在见到的这个,应该不是简单的同名之物吧? &nb果然,顾离点了点头,“是的。” &nb他记得当时师傅将它送给他时提到过天下十大灵物。它就是其中之一。 &nb顿了顿,顾离将它的叶子松开,低低笑了一声,“原来小糯米认识它。” &nb“不认识。”米洛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讷讷道,“不过我一直在找它。” &nb原来这就是她的药。 &nb可是池渊真的没有搞错么?竟然是活的,确定不是在逗她玩? &nb“找它?”顾离显然很惊讶,眉眼间勾勒的疑惑丝丝可见,“小糯米找它做什么?” 122 做药 &nb“找它?”顾离显然很惊讶,眉眼间勾勒的疑惑丝丝可见,“小糯米找它做什么?” &nb“呃……”米洛动了动嘴唇,可是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 &nb她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要它做什么。 &nb顾离只是定定地盯着她看,漂亮的晶莹剔透的眸子里只有她。 &nb半晌,米洛才下定决心问道,“公子就不好奇我为何换了一张脸?” &nb“不好奇,因为我知道,这才是你本来的模样。”顾离轻轻笑了笑,他一直都知道她那张面皮下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nb即使她从未在他面前漏出任何破绽,他也知道,她一直都带着假面。 &nb常碰面皮的人,总是有那么一点异于常人的触觉感官的。 &nb然,顾离说的没错,米洛却是摸着自己的脸,摇了摇头,否决道,“它不是。” &nb顾离怔怔地看着她,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nb米洛悠悠地笑了笑,缓缓道,“我换过一张脸,一年前苏泠月用剧毒毁了我原本的脸,她以为我已经死了,就让人将我丢到了乱葬岗,可是我没有。” &nb以为她死了。 &nb可是她没有。 &nb哦对了,怪不得听起来会这么熟悉。 &nb那种绝望他也曾经历过,只是他不能说。 &nb顾离黑色瞳眸微张,平淡幽深的目光有一丝丝皲裂,破洞越来越大,风雨聚啸。 &nb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米洛轻笑了一声,继续道,“我活过来了,被人带到了西戟,一年时间,在那里,我学到了很多种毒,而且,换了现在这张脸,因为剧毒,我的大半边脸已经开始腐烂,更甚已经钻入了我的肺腑,所以我只能换脸。” &nb米洛始终都是在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自己也只是道听途说,没曾经历过。 &nb细长而漂亮的眼睛蓦地睁大,顾离茫茫然地看着米洛始终云淡风轻的模样,周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只听得见她继续说—— &nb“可是换脸的过程是痛苦的,更甚毒素钻心的痛苦要比割肉换脸痛苦一万倍,一个月,如果我坚持不了我就死了,所以池渊就在我已经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让神医曜月给我下了释心蛊。” &nb顾离绯色的薄唇堪堪动了动,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半晌,才听见他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喃喃道,“释心蛊,是什么?” &nb“一种蛊毒。”米洛慢条斯理道,“释心释心,说的就是它可以麻痹一个人的神经,让你完全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nb当然,还有一句话她没有告诉他,这种蛊毒在发作时同样也会将疼痛放大千万倍。 &nb而且,这只蛊只能用其它毒物的毒去养,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现在这个残破的身子,既是百毒不侵,又是万毒俱全。 &nb她说完了,声音却还在他的心底一遍遍回荡,空旷却又清晰,字字铿锵,在他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nb听完米洛的话,顾离蓦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嗓音微冷,还带着几乎不曾在他身上出现过的些许慌乱无措,“它现在还是活的?为何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nb“顾离,它是活的,现在就在我的体内。”米洛笑得颇为漫不经心,将自己另一只手的手心覆在他冰凉的手上,没有拂开他的手。 &nb手背上的温度是同他的身体常年不变的温度那般冰冷,顾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nb他的小糯米不该这样的,她是他的太阳,如果她也冷了,他该怎么办?顾离几乎不敢想。 &nb顾离手足无措了一会,才缓缓挣开她的手,按住了米洛的肩,问道,“你要找它,是不是说明它能帮你?” &nb“是。” &nb顾离闭了闭眼,“需要杀了它?” &nb话落,便见千层花抖了抖自己的腰肢,墨黑色的叶子轻轻晃了晃。 &nb米洛就要说出口的话在嗓子眼里哽了哽,倏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nb她是真的不知道,但其实想想,也差不多能猜到如果将它入药后,它的结局,可是她说不出口。 &nb顾离喜欢他们,他说了他很喜欢,就凭这一点,米洛就觉得不能让顾离因为自己而伤害他们,更何况,它是活的,有情感有思想,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nb找得如此轻松,果然只是来耍她玩的。 &nb米洛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其实也不一定非它不可,我可以去找别的灵物代替。” &nb“真的?”顾离一双眸子明显一亮,却还是有些不确定道,“真的可以找到别的代替?” &nb米洛点了点头。 &nb也不知是在说服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nb顾离同米洛一起出去了,只是进来的时候他的怀里抱着米洛,出去时却是抱着小家伙。 &nb今天的大事真的发生了不少,一件一件都在刺激着她的认知,米洛完全需要时间缓冲,就自己先回自己寝殿了。 &nb晚膳过后白暮又来了一次,顾离静坐在桌边漫不经心地饮着茶,听着坐在他对面的白暮说话。 &nb“听说今日有人来找殿下与苏姑娘的麻烦,殿下,可有出过意外?”话虽如此,语气里倒是没有半点担心,白暮语调轻松,带点打趣的味道,很显然,他是没有真正担心他的。 &nb也是,除了顾离异于常人的身体以外,白暮也根本不用担心其他。 &nb顾离瞥了白暮一眼,冷冷笑道,“大白,你似乎在幸灾乐祸?” &nb“不敢不敢。”白暮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问道,“只是殿下完全不用我担心什么,所以我现在比较想知道的是,那女人是死的还是活的?” &nb顾离赏了白暮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她还好好地呆在自己的寝殿里,你说是死的还是活的?” &nb闻言,白暮毫不顾忌地笑道,“公主自然是活的,可殿里的人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可就说不定了,殿下可不像是会因为她的身份而轻易饶过她的人。” &nb毕竟,当初莞心殿的八公主可是比顾婉多活了十几天。 &nb再者,司溪月又偏生不怕死地动了苏米洛,算是触了自家殿下的逆鳞。 &nb所以说实话,饶是自认为算是最了解自家殿下的人的白暮都没有想到,顾离竟然饶过了司溪月! &nb原本午后他听影清说今日发生之事时他就知道估计又得多一个死人了,在他看来,司溪月已然是必死无疑。 &nb原先司溪月还未触及到顾离的底线,他对他只能算得上是讨厌,万没到那个杀了一了百了的地步,可今日不同。 &nb然,白暮也没想到,自己已经做好找一个假的司溪月压住局面的准备,竟然会再见到那个活的司溪月! &nb“你猜的无错。”顾离冷笑了一声,没有否认,“如果今日不是我忘了带锁心簪,我又不想徒手掏心脏了自己的手,她的身体现下已经在我的花下腐烂成水了。” &nb白暮扶额,说出了自己此行前来最终的目的,“我知道近几日发生的事已经令殿下心下十分不悦,我也知道殿下现在很想杀人,所以大白恳请殿下,将此事交由我来处理,万没有必要脏了殿下的手。” &nb“不必。”顾离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两个字。 &nb对待与小糯米有关的事,他向来不喜欢假借人手! &nb白暮:“……”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nb然而他很想说,他不想要什么意料之中,可不可以给他来点意外啊,就是惊吓也行啊! &nb啊! &nb白暮还想再说点什么,顾离很明显没有再与他继续谈这个的意思,只见他垂下眸,倏地道,“小糯米知道了。” &nb顾离的思维跳跃太快,白暮也难得的有点懵,“苏姑娘知道什么了?” &nb“密室里的东西。” &nb密室里有什么白暮自然知道! &nb“……”白暮稍怔,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唇侧浮起一抹浅笑,“殿下既然选择将自己的秘密告诉苏姑娘,想必已经做好了被她畏惧被她推开被她躲避的准备了吧?” &nb“没有。”顾离垂下眸,长睫掩映下的目光坚定而执拗,“不管小糯米见到他们后的反应是如何,我都不会给她机会离开我。” &nb于他而言,畏惧也好,异样的眼光也罢,他都可以忍受,独独离开他这一条绝不可以! &nb白暮张了张口,下一瞬想说的话就能蹦出口,殿外脚步声就在这时传来,而且愈来愈近。 &nb罢了。 &nb白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将话全部淹在了郁郁茶香里。 &nb顾离已经抬眸看向了来人。 &nb是影清。 &nb是帮他带回了消息的影清。 &nb“殿下,查到了。” &nb顾离压了压眸眸,状若漫不经心道,“说吧。” &nb白暮挑眉看着影清,似是在问查到了什么,谁知影清完全将他视若无睹。 &nb只听影清难得一本正经道,“近几日三殿下和六殿下皆与司溪月来往甚密,出入太和宫颇为频繁。”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nb顾离蹙了蹙眉,“顾缘同小糯米的恩怨我大抵清楚,可是顾理呢?他为何要针对我和小糯米?” &nb“殿下可能不知道,司溪月来东离就是为了联姻,虽然到现在还未对外面申张,但王上早已选定顾理为此次联姻对象,而顾理对这个安排十分不满!” &nb影清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不仅如此,六殿下也曾派人伪装成杀手的样子对姐姐下手,不过所幸被风烨雨烨赶到救下了……” &nb原来如此。 &nb顾离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不过几句话就能让他瞬间明白。 &nb“呵。”顾离冷笑了一声,停顿了好久,才吐出两个冰凉的字眼,“找死!” 001、大结局前篇【一】 一旁静默的白暮也是冷冷一笑,“顾缘和顾理,的确是在找死!” 他费尽心思不惜将天煞之命扣到殿下身上才将他从这一滩浑水里摘了出来,他们两个倒好,还想再把殿下推下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影清的眉目间也有一丝气氛,该死的,竟然打主意打到自家殿下头上了,不惜去动殿下心尖尖上的人,这让他们如何坐视不管置之不理! “他们并不是针对小糯米,而是想通过对付我,进而对付顾珩。”顾离的声音里蕴含着极致的冷意,“那就送他们一程好了。” 影清被顾离眸中迸射出的强烈冷意吓得一怔,缓了好半晌才道,“殿下的意思是……?” 顾离冷飕飕地瞥了他一眼,影清立马就噤了声。 白暮只好接道,“殿下想现在就动手?” “此事不必再说。”顾离挥手打断,转移了话题,“大白有没有听说过释心蛊?” 听到顾离的问题,白暮虽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般问,却还是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听说过。释心释心,意如其名,可以麻痹一个人的心智,将自己身体所受的痛苦减少到最低,不过——” 说到这里,白暮眉目微拧,不知道后面该不该说。 而前面的话顾离早就听小糯米说过,偏生他想知道的就是这后半句话,毕竟,那时他就可以感觉到她的话还未说完,有些事她是想瞒着自己的。 “不过什么?” “不过,每次蛊发的时候,被下蛊的人所受的痛苦也会被无限放大,且这种蛊不仅释心还能噬心,也就是说,种蛊者最多活不过三年。” 顾离冷然清璃的眸子猛然一眯,“什么叫活不过三年?” 白暮蹙了蹙眉,声音愕然,“敢问殿下是谁中了此蛊?” 顾离只是定定地看着白暮,抿了抿唇没有开口说话。 影清心里咯噔了一声。 殿下这反应……是不是太奇怪了! 脑海中划过一人的身影,白暮试着道,“难道是苏姑娘?” 然后就是一室沉默。 影清一颗心从胸腔吊到了嗓子眼,只为了那个答案,然而却始终没有人回答。 如此,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白暮,“殿下是否知道苏姑娘是从何时受下此蛊?” 依殿下现在对苏姑娘的在乎程度,此事非同小可! “一年前。”顾离垂下眼眸,沉吟片刻,又道,“怎样才能解蛊?” “不知道,这个需要我回去查一查。” “嗯。”顾离未曾抬眸,铺展的长睫影影绰绰,分不清任何的情绪,“事无巨细,拜托了。” “殿下放心。”白暮很快起身离开。 影清望着白暮离开的背影看了良久才收回视线,嗓音略带艰涩地开口,“姐姐身中有蛊这件事,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殿下虽然分不清自己对姐姐的感情是哪种感情,但对她的极度在乎已经成了一种大家心中公认的事实,现在知道姐姐有这档子的事,殿下心里很难受吧。 “她在找千层花。”顾离清冽的嗓音蕴着一丝疲惫,除此,隐藏的情绪却是让人察觉不到分毫。 “解蛊之药?姐姐已经知道如何解蛊了?” 解药竟然是千层花? 世间真有这般巧的事? 顾离却是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了解蛊,千层花是不是非要不可,除了它之外,还需不需要其他灵物做药引,而那些灵物又会在哪里,种种他都不知道。 所以,一切就只能仰仗大白了,事无巨细,他都要清楚! …… 已是深夜,迟到了半个月,暮春的雨终究还是下了下来。 一个夜晚,时间那么短又那么长,或许只是入梦经历一场风花雪月,亦或只是一夜无眠。 而一个官家士族的覆灭,甚至是一个朝代的更替也只需要一个夜晚而已。 急密的雨雾中,一抹火红色身影从朱红色高墙上如疾风一般掠过,很快就消失在宫墙之上,直朝定北侯府的方向掠去。 定北侯府的后院,沉得不能再沉的夜雾里,白暮已经站在那里了。 雨很大,偌大的雨滴落在地上立马就激起了尘泥四溅。 白暮没有打伞,可是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油纸伞。 薏院,属于苏米洛的小院,也是顾离第一次遇见苏米洛的地方。 见到他,顾离丝毫不显意外,只是眉目清凉,“你料到了我会来?” 白暮将油纸伞撑开,罩在了顾离头上,“苏姑娘是因为苏府才变成今日这般,所以我料到,殿下现在最想杀的人,是苏府的人。” “果然还是大白最了解我。”顾离从伞下走离,走进雨雾里,“可是,现在即使是小糯米在,也不会改变什么。” “大白知道,不会阻止殿下。”白暮的嗓音更淡,打在暮雨里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在五年前,苏家在我心里已经就是一座鬼宅了。”这座宅子里的主子们,在他眼里,都该死! 顾离深深地看了白暮一眼,转身朝前院走去。 两人都不再说话,顾离脚步不慢,白暮将油纸伞丢进泥水里,远远跟上去,在即将踏出薏院时,只听顾离沉声道,“两个时辰之后,左相府,我要见到活的苏泠月,其他的事,本殿亲自动手,你不必插手。” “属下遵命。”这是白暮第一次在顾离面前自称属下。 虽然在外人面前,他始终是那个纤贵疏离高不可攀受万人敬仰的东离左相,虽然他以前从未称他一声主,可在他心中,顾离一直都是他的主子,这是自七年前被顾离以命换命时就已经注定的事实。 今夜,暮春的最后一场雨,耀极一世的定北侯府终于还是走上了那条覆亡之路。 苏衍死了,不是出于顾离之手,更不是白暮,他是这场杀戮里最大的意外。 明陵,在苏府中是一个未经允许不容任何人擅闯的存在,除了府中人,就连当今王上都不知苏府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的存在。 明陵的竹林深处的长亭里,顾离找到他时,他的肉身早已僵硬,四肢全部被砍,脸部已经全部腐烂,眼珠子被人挖出来了,只留下了两个血骷髅,就连舌头都被人割掉了。 地面有凌乱的挣扎过后留下的血迹,顾离一眼就能看出,苏衍是被人活活剥下了脸皮后疼死的。 他尸体的不远处,停放着一座水晶冰棺。 冰棺已被人撬开,女子面容沉静,如果小金没有查错的话,这个女子,应当已在此长眠十五年之久。 眼下可以看出,苏衍在临死前还在挣扎着往这边爬,可是没办法,他与这个女子之间,相隔的距离一直都不是一点半点! 筹谋了一辈子的苏大侯爷苏衍,以苏衍之名在二十五年前就混入东离的西戟细作,成功潜匿了十几年,唯一的败笔就是七年前犯下的那桩孽债。 他竟然相信所谓的金蝉脱壳之法,当真是可笑之极! 顾离走过去,将两根桃木钉钉入他脸上的那两个血骷髅,一根钉入了他的头骨,再将自己身上最后一根桃木钉钉入冰棺女子的头盖骨内,随即转身离开。 而苏府的郗院,大夫人也死了,死于自杀。 她的孩子,在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同样也是雨夜,在她面前,被苏衍一手掐死,然后丢进了莲花池。 那是他的孩子,可是他不信,他不要。 那一夜,她同样跳进了那方莲花池,强烈的求死之心,甚至让不会凫水的她在跳入莲花池的下一瞬就克服了身体的本能放弃了挣扎。 那一夜池水比今夜的水还要凉上千倍万倍,瓢泼大雨,打入莲花池里,打在荷叶上,一池狼藉。 可是她还是被人救起来了,原因似乎很简单,苏衍需要一个好妻子,需要她在世人面前扮演一个好妻子好母亲的角色。 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唤她娘亲。 那不是她的孩子,他们却要唤她娘亲,一口一个娘亲,这一叫就是叫了十五年,所有人都说他们是她的孩子,有时都能让她产生一种错觉,那真的是她的孩子,可是,又怎么可能是! 她的孩子啊,一直都在莲花池里等着她,等着她将苏衍千刀万剐推入十八层地狱,再去接他。 真好,今夜,她终于再次跳下来了,这一次,不会有人救她,她可以好好去陪那个孩子了,她的孩子。 顾离出现在莲花池边时,暮雨正是下的最大的时候。 豆大的雨滴倾泼而下,衣衫全湿的他一身火红,周身更是腥气弥漫,比战场上的血腥味还要浓烈。 这是他最讨厌的味道,可是他此时已经顾不得了。 定定地看着这看似平静又不平静的湖面看了许久,顾离才转身重新走入了黑暗中。 不过半个时辰,顾离已经在苏府的绕府长廊上走了一大半。 这是苏府的第一个黑暗之夜,也是最后一个,全府上下没有一丝灯光,暗得幽深,寂得诡异。 顾离所到之处,处处血花漫开。所遇之人,除了倒地的声音,再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所有人都死了,死得悄无声息。 这是顾离这一次如此大开杀戒,为了一个人,不惜屠一家满门。 而现下,顾离最后一个要去的地方,便是歆院。 因为,苏清寒。 ------题外话------ 不要被章节名吓到哦~虐渣之路还是很长滴,完结还是有一段路滴,只是想警戒自己不要慢热不要拖沓专心完结~ 正文大结局只将主线写完,副cp和回忆类的全都放在番外,毕竟感觉正文写完都还有大几万字甚至十几万字呢,所以不能急~ 002、大结局前篇【二】 夜更深了,雨更大了,歆院的灯却还未熄。 苏清寒正站在窗户旁,听着窗外这暮春的大雨声,心情莫名地烦躁。 今夜的气氛,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再加上这大雨声打在屋檐上打得人心慌慌的,是以他现在还未睡下,因为根本睡不着。 窗户没有开,却有一阵厉风钻进屋子里,四角的油灯开始剧烈地摇晃,时明时灭。 啪嗒,一盏灯灭了。 苏清寒霍地转身,呵道,“什么人?!” 影影重重的灯光下,闪过一道黑影,却只是一闪即逝,轻而易举便会让人误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黑暗中,只听得一声轻笑,“呵——” 屋里的灯又熄了一盏。 下一瞬,只听到安静到窒息诡异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 “自然是——”年轻男子的声音冷冽好听,如泉水击打岩石,“送大公子去见侯爷的人。” 只能听得到声音,却辨不清声音是从哪个地方传来的,苏清寒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来者到底是谁,混进我定北侯府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你真是我父亲派你来的?还不快快现身!” “苏大侯爷他啊——”又是男子的轻笑声。 厉风倏地再起,然后立止,苏清寒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得“咚”得一声,他已经跪在了地上。 不是他想跪,不是他被吓得腿软了,只是刚才寒光厉风一闪而过的那一刹那,他已经被挑断了手脚筋。 “一点反抗都不会,苏大公子的反应力倒真是让人失望。”男子从黑暗一步一步走了出来,在离他不远处停下。 男子一身火红色披风,风帽掩面,看不清面容,站在半明半暗的角落,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鬼魅。 “你是来杀我的。”苏清寒趴在地上,动作不得,狼狈得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我父亲呢?” “死了。早就死了。”顾离神色淡淡,说一个人的生死时,就如同谈今天的天气一般稀松平常,“不久,你就可以去见他了。” 苏清寒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来人是来索命的,而且为的不止是他一人,恐怕是整个苏家。 苏清寒意外得显得有些平静,“阁下因何而来?” 至少让他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死的,复仇,总是有原因的。 “正好,有件事我也想问问苏大公子。”“一年前,苏家小女惨死在自家后院中,凶手是你的亲妹妹,死的人也是你的亲妹妹,苏大公子,你当时是怎么毫不迟疑地就做了选择,将自己的亲妹妹丢进乱葬岗的?” 他此生最讨厌的就是舍弃与背叛,那个人还是小糯米他更忍不了。 苏清寒怔住。 谁能想到,今日自己的死期乃至整座苏府的覆亡,竟是因为一年前那场不算意外的意外! 顾离自是注意到了他满目的错愕,漫不经心地继续,满眼的冷冽肃杀之意却是怎么掩也掩不住,只是他能看得见苏清寒,而苏清寒看不见他罢了。 “不仅如此,七年前,王室旁支护国将军顾方乾一家被冤通敌叛国之罪,一家三百七十六口,除了两个小孩,一夜之间全部被杀,苏公子可有印象?” 顿了顿,顾离冷笑道,“大公子那时应当有十五岁,如果本殿没记错的话,那封陈列顾将军十大罪状的密报,还是由苏大公子混进乾心殿放进去的,本殿可有说错?” 苏清寒翻身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瞠目,“你是——” 顾离直接打断,“不是。”他不是,可有人是。 顿了顿,顾离轻笑道,“好了,你活得够久了,可以死了。”然后从头上摘下了一根桃木簪,挥手一扬,桃木簪就直接刺进了苏清寒的心脏。 一瞬间,血液飞溅。 苏清寒头一歪,吐出了一口鲜血。 疼,特别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啃食自己的心头肉,他想将那个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抠出来,可是他做不到,便是连动动都不行,一切罪孽的救赎,多痛苦他也只能受着。 顾离走近,在他身旁蹲下了身子,苏清寒临死前挣扎着睁开眼,见到便是一张可以颠倒众生的脸。 顾离伸手握住了那根桃木簪,将它缓缓拔出,只待全根桃木簪被全部拔出时,苏清寒的左胸口就只有一个血骷髅了。 锁心簪,一入体内便会生出千万条细爪,还是带着刺的那种,将人的皮肉或心脏迅速包裹摘除,只需拔出,一颗鲜活的心脏便可以完好无损地挖出来。 苏清寒死了。 又是一阵风过,倏地扑灭了屋里仅剩的几盏灯,然后便剩一室黑暗和再也挥散不去的血腥味,浓烈得可以将人胃里的东西全都卷出来。 整座苏府,鲜血的味道便是这座府邸最后的祭奠。 雨最终还是停了,在下的最大的时候戛然而止。 今夜,注定是一个动荡之夜。 然而于那些平民百姓而言,没有战争,没有烧杀抢虐,就是好的。 因为安心,因为平静,因为下雨,全城的人今夜似乎都睡得格外的早格外的香。 而就在偏静的城西,有众多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没有察觉到,有一府邸突然失了火,大火烧的整整一夜,几乎照亮了东离的整片天空。 待有人发现报官叫人来救火时,一座偌大的府邸烧的只剩满目废墟。 苏府没了,全府几百人口,无一人生还。 百姓全都选择闭门不出,实在是这事着实诡异。 洛城有名望的商贾大户避着衙门专门请了道士来堪风水,只道是天纵雷火,于大雨刚过之后才能将一座大宅一夜烧得毁于一尽。 过了几日才终于有人意识到,这一场大火,于七年前的那场叛国案中的将军府的大火竟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没人敢将这两件事连起来罢了。 离心殿,苏米洛在大殿里等了一夜。 影清端着刚热的吃食进了大殿,放在了方玉桌上,然后在米洛身旁坐下。 苏米洛没有再戴那张刻着丑陋疤痕的人皮面具,她说过,只要苏府亡了,她就做真正的自己,一个干干净净的苏米洛。 对于这张貌若天仙惊艳绝美的脸,说实话影清还是有点不习惯的。 他不是顾离,也不是大小白,对面具人皮没有那么多的研究和接触,自然看不出来米洛一直以来是戴着人皮面具的。 当初啊,他们只是看在自家殿下对她完全不抵触甚至还会主动亲近的份上才真心实意叫她姐姐的,与她那张脸无关。 将吃的又往米洛面前推了推,注意到米洛眼下与白皙脸庞格格不入的那片清灰,影清叹了一口气,“姐姐要不去休息一会?大白去跟着殿下了,不会让殿下出什么事的,你也别太担心。” “我知道没人伤得了他,别说有大白在,就是没有大白,他也能保护好自己,可我就是担心。” 米洛摇了摇头,伸手摁向自己的眉心,“我没办法,只要我在乎的人不在我身边不在我眼皮子底下,不管他去做什么,我就会想念就会胡思乱想,这种无措,影清你懂不懂?” 更何况,他还是为了自己,去对付整个苏府,让她如何不担心! 影清终是不忍心再劝什么,起身朝殿门口走了过去,往外面望了望。 等到将近辰时时,那一抹火红色的身影才缓缓出现在殿下的那一条石子路上。 影清就坐在殿外的门槛上,见到远远而来的顾离,也不知是不是受了米洛的影响,顿时喜出望外,甚至比每一次见到自家殿下都要开心。 “姐姐,殿下回来了——”影清朝殿内喊了一声。 米洛霍地站了起来,冲出了离心殿。 远远地,顾离幽深的目光锁向米洛的脸,露出了如同幼童一般的、轻轻浅浅的笑容。 米洛很快就冲到了顾离面前,反正现在太阳还未出来,二话不说就扒开了他身上的披风,将他的胳膊从披风下扯了出来。 看着她的动作,顾离的眉目间拂过一丝不解,“小糯米你——” 下一瞬,米洛已经将他宽松的袖子推至他的上肩,露出了他如同上等羊脂白玉一般的胳膊,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身子,虽然她很想将他身上的衣服全扒了,但看到顾离已经泛着微红的耳尖,想想还是算了。 总之,没有受伤,没有流血,就好。 几次,米洛早就发现了,他的身体,尤其是他的胳膊,会在他情绪失控、也就是出现第二人格时出现骇人的异状,这是她最大的担心。 米洛收回手,想起昨夜半夜时的那场长达一个时辰的倾盆大雨,又伸手摸了摸他的披风,还有半湿的触觉。 昨夜的那场大雨,他的披风,他的锦衣,全都湿了,现在却已干的差不多了。 顾离一夜未睡,解决完了苏府的所有人便去了左相府找小白。 已经过去几日,小白还未归来,就连风烨雨烨,甚至也没有传来半点消息。 这已经意味着某些不好的东西。 而他一夜未睡,米洛亦是如此,这一夜终于是过去了,他们两个人啊,也是真的累了啊。 003、大结局前篇【三】 清心殿外,顾珩已经门外等了足足有三个小时了,殿门却始终紧闭。 这已经是第五次老嬷嬷打开殿门从里面走出来了,“殿下还是先回去吧,娘娘现在还未醒。” 如此戏言怎可能骗过顾珩,顾珩轻笑了一声,只是这笑里的苦涩意味又有多少人知道,“额娘还是不肯见我?” 老嬷嬷地叹了一口气,不忍再看他,“殿下请回。” 在顾离还未回宫之前,除了每一月都会去一趟云城苍麓山以外,从未出过这座清心殿,不仅她不肯出来,便连顾珩都不让进一步。 老嬷嬷心里清楚,娘娘不喜欢这个儿子,至于原因,谁也说不清楚。 她身边的人只知道的是,顾离与顾珩,随时一母同胞,一个她关怀备至,时时都在惦记着,一个她则是不闻不问,便是连见一面都不肯。 “好。”顾珩转身,缓缓塔下石阶。 额娘你可知道,这东离的天儿马上就要变了啊,又可否知道,你始终惦记着的阿离,会一步步将这东离搅得翻天覆地? 御花园转角,言轻神色匆匆,见到顾珩,一咕咚直接跪在了潮湿的地面上,“殿下,苏府没了。” 顾珩的瞳眸狠狠一缩,“什么叫没了?” “一场大火,将苏府烧光了。”言轻低下头。 “一场大火?呵,你觉得在大火烧起来以前,苏府里可还有人活着?” 言轻的头低的更低,“回殿下,没有。” “呵,怎么会没有,就同七年前将军府的那一场大火,不过一夜,烧的干干净净,可谁又知道,到底有没有第二人侥幸逃过一死。”顾珩笑得有些冷,有些沉,“苏侯自己种下的因,结出来的果却是要用全家的性命去尝,所谓的一命换一命,不过分。” 他知道殿下指的是谁,可是那一件事究竟是谁的错谁也没有办法去评说。 言轻提醒道,“殿下,近百的大臣已经全都聚在了宫门外,嚷着要见王上。” “见就见吧,反正瞒是瞒不住的。”顾珩转身,“本宫去乾心殿走一趟。” 离心殿内,临近午时,米洛同顾离正用着午膳,还没吃上两口,便听得殿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米洛抬眸,只见影清从殿外急匆匆地奔了进来。 “殿下,王上驾崩了——” 顾离猛地抬眸,“你说什么?” “苏府灭了,六殿下也在今日辰时被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寝殿,王上得知之后情急之中吐了一口黑血,就这么去了,而太子殿下,也被送进了天牢之中,国师顾长生也已经被软禁。” 闻言,米洛也是一怔,“这事怎么会扯到顾珩身上?顾珩为何会被送进天牢?” “御医查出了王上最近用的药里被人下了毒,而王上的药一直都是由顾珩亲自负责的,且整个乾心殿,一直都是只允许顾珩自由进出,除了他,别人根本没机会。” 米洛蹙了蹙眉,“就凭这一点就断定顾珩有罪是不是太过儿戏?更何况,王上病重期间一直都是由顾珩监国处理朝政,如今王上故去,除了顾珩,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敢定顾珩的罪?” 说实话自从知道顾离同顾珩是亲兄弟以后,她对顾珩就再也讨厌不起来,若是要论顾珩与顾缘的储位之争该偏帮谁的话,她自然是站在顾珩这边的。 再者她的心里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王上驾崩突然,并未留下遗诏,是三皇子顾缘下的令将顾珩送进天牢待审待查,顾珩没有反抗。” “这、”顾珩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一旦进了天牢顾缘就不会再给他活着出来的机会?怎么会不反抗? 顾离的脸色沉了又沉,黑色的瞳眸积得风暴越来越啸,“影翎呢,让他来见我。” “是,殿下。”影翎转身,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武功和实力,连轻功都用上了,很快就消失在离心殿附近。 离心殿重新归于安静,可两人都没有再吃饭的心思。 顾离不知道怎么了,他现在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人。 他想杀人,对于自己心底深处突然涌起的一阵嗜血的渴望,顾离正常的意识已经在渐渐丧失,然而这种情况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米洛的一只手却突然覆在了顾离紧握的拳头上,温温然的嗓音似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咒,“现在已经够乱了,顾离,你一定不能让自己失控。” 你乱了,这场大局就再也没有人可以保住它不让它朝一种不可逆转的局势发展了。 顾离,你不能乱。 影清影翎很快就回来了,只是回来的不仅他们两人。 白暮一身黑衣,英俊的眉宇间,蕴着消不散的疲惫,“殿下。” 顾离已经冷静下来,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顾离淡淡道,“坐下再说。”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顾离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推到了白暮面前。 白暮端起来饮了一口,“全都乱了,不仅洛城,小金刚刚让人送信来说,有一批人正往洛城赶来,不下五万。” “应该是顾缘的人。”顾离幽幽道,“他想要当一国之君,现下,是最好的机会。” “是。”白暮的眼神也很沉,“如果顾珩在今夜之前不能设法从天牢里出来,等待他的就只有一个下场,就是畏罪自杀。” “顾珩不会死。”顾离笃定。 白暮一怔,“殿下打算出手?” “他不能死,姨娘会伤心。”顿了顿,顾离清冷的嗓音覆上一层不知所措,“我好像也会。” 白暮端起凉茶又饮了一口,“大白明白了。” 殿下不想让顾珩出事,他们就会尽力将人保住,不管代价如何。 米洛适时开口问道,“大白,你觉得,今日之事,是意外还是必然?” 她实在好奇,怎么会这么巧,苏家亡了,顾理死了,王上也被气得毒发,这三件事,怎么会这么巧,紧连着发生。 “是必然。”白暮拿出了一只玉佩,“至少顾理死的,不是偶然。”玉佩上雕的那个字“缘”,整个东离都不会有第二块玉佩。 顾离冷哼了一声,“呵呵,我早就说过顾缘顾理我亲自处理,你就不会再动手,只是没想到,我还未来得及动手,就先死了一个。” 米洛看向影翎,转移了话题,“可能查出王上药里的毒是谁下的?” “这——”影翎偏头看向白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用查也知道,是顾长生,否则,顾珩没道理不反抗,任由自己被扣入天牢。”沉吟片刻,顾离又道,“她的胆子倒也大,早已经与大白没有任何的关系,这下倒好,让顾珩也把她恨上了。” “殿下不恨她?”白暮的身子紧绷了一下,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除了影清,没人发现。 提到顾长生和王上的死时,他的语气不可谓不淡漠。 “呵,被本殿恨上的人早已经死了,她算谁?” 也是。顾离从未将顾明晟当作自己的父亲,对他们二人都自是漠然。 “好了,影翎,将你了解到的情况好好说一遍,记住,不要有遗漏。” “是,殿下。” …… 又是深夜,昏暗的天牢,铁门铁窗早已被钉得密不透风,便连一丝光线都射不进来, 整座天牢,只有顾珩一人,除了湿冷发霉的味道,也只有淡淡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 顾珩就站在铁栅栏前,双目轻阖,身子直立地如同一座雕塑。 夜已深,万籁俱静。 这般静谧的环境,就算是一个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都无比的清晰。 顾珩猛然睁开眼,下一秒,牢房大门已经被人撞开,一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如鬼魅一般般冲进牢房,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已经朝他挥来。 果然,他等不及了。 一把大砍刀已经砍下,顾珩却没有一点要躲闪的打算,只是站着,好像即使刀落血溅他也不会眨眼。 然而,大砍刀最终还是砍歪了,临了的那一偏,直接让刀狠狠地砍嵌在了墙壁里,入壁三分。 不是来人忽然心生不忍临时转了刀锋,只是因为一枚银环镖,它的强劲,生生地将他手中的刀打离了方向,力道之大,看他的刀深入墙壁几分就知道了。 “想不到这里还有你的帮手,顾珩,围得密不透风的天牢都困不住你,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黑衣人刻意改变了声线,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声音。 然后便是一声漫悠的轻笑,下一瞬,一身红衣的男人已经降在牢房中央。 “三殿下想杀你亲哥哥,怎么着也得先过我这一关吧?现在他的命是我的了,殿下想取,他说的不算,得来从我手里抢。”一声漫悠的轻笑,一身红衣的男人已经降在牢房中央。 黑衣人看向突然出现的人,听到他的话,露出的眼睛在黑夜中闪过一抹阴狠的光,“毒手公子夙,今日翻遍整个王宫都找不到阁下,没想到阁下竟然在这里。” “自然,他在哪儿我在哪儿,我家殿下不过是觉得牢房新奇,想进来好好体验一把,怎么,不过一日,三殿下就以为东离是你的呢?”颜夙还是轻轻笑着,手只是稍稍一抬,一枚银环镖已经朝黑衣人打去。 只是,银环镖没有打入黑衣人的体内,而是在碰到他的黑衣时,掉落了。 “呵呵,玉缕衣?” 掸了掸自己衣服上的灰,黑衣人放声大肆地笑了,笑声刺骨狠厉,“来送王兄上路,自然得顾虑到一切,王兄要是那么容易就死了,也不值得我亲自来动手不是?” 颜夙微笑,眸中的讽刺意味毫不掩饰,“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杀了你?顾缘,你还是如此的天真。” 顿了顿,颜夙的嗓音瞬间冷下来,“玉缕衣,世上只此一件,据我所知它可以抵挡一切,弓箭刀弩都刺不穿,可是它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怕火攻,它能救你性命,也能引火上身,顾缘,烈火焚身的滋味你要不要试试?” 在他眼里,任何已经伤害或想要伤害顾珩的人都该死! 在颜夙的目光下,和他不知是真是假的话,顾缘明显惧了,或许今夜他不该亲自出手。 若真是反杀顾珩不成,自己却引火烧身,他不是这天下第一笑话? 正在心底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是好时,忽然听见外面的天牢有所动静,很快便有很多人闯了进来,“牢犯还在吗,可不让牢犯逃了!” 冲进牢房的禁卫军一眼瞅见颜夙、顾缘和他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当即呵道,“你是何人?!” 顾缘冷笑,就是现在! 顾珩,你是东离太子,就算你想,就算你能,没有理由,这座天牢你一样走不出去。 反正你今日进了这座牢房,就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题外话------ 说要多更,其实也没多几百字,时间不够了,啊啊啊啊,跪求原谅,明天前篇应该还有最后一章,就开始走大结局篇,吼吼吼~好激动! 004、大结局 冲进来的禁卫军已经倒了一大半,顾缘解决掉了一小拨人就趁乱跑了,剩下的人因为见着颜夙全被他给灭了。 在附近巡逻的其他的禁卫军听到动静就往这边赶,只是等到他们赶到时,阴暗的牢房里除了顾珩瞬间再不见其他人。 见到顾珩还在大家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踩着地上的尸体走到顾珩面前,禁卫军还不敢太放肆,“太子殿下,敢问刚才这里发生了何事?” “呵呵。”顾珩冷笑了一声,“本宫方才小憩了一会,睁开眼已经就成这样了,查清楚方才发生了何事是你们的职责,你们倒还有脸来问本宫!” 听到他这番话,禁卫军的头头也深知从他嘴里是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再加上严刑逼供这一条他们也不敢在他身上用,遂只好再下令道,“搜,将牢房好好搜一遍,别让贼人趁机来天牢作乱!” 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影子,一拨人只留下了几个人重新看守大牢,就浩浩荡荡地走了。 待他们走后,颜夙才重新现身,坐到了顾珩身旁,笑道,“阿珩,你现在说起胡话来倒是越发的顺溜了。” “你不也是?”顾珩没有睁开眼,始终都是闭着眼睛宛若小憩,“我怎么不曾听说过,刀枪不入、无坚不摧的玉缕衣何时怕起火来了?” 呃……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吓唬吓唬他。”颜夙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两声,“是他自己蠢,我说,他就信了,早知道我就直接告诉他吃屎可以治脑残了,让他多吃吃好好补补脑。” 如果不是顾缘自己从心底里就在忌惮顾珩的存在,他不会亲自来取顾珩的命,也不会在轻易就中了颜夙的计。 所谓,心乱,则不明。 没有继续这个问题,颜夙躺倒在了铺满枯草的石头床上,翘起了一只二郎腿儿,看起来好不闲逸,一副一点也不担心他的样子。 半晌的静默,颜夙用脚尖杵了杵他坚毅的后背,“诶阿珩,你打算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他就想不通这里有什么好呆的,一点也不舒服不说,时不时地还会来两只蚊子,还是那种专吸人血的蚊子。 顾珩连眸都不曾抬半分,“压注,我输了,这就是惩罚。” 颜夙冷笑,“惩罚?你这是在惩罚谁?” 如泉水击石一般清悠冷冽的嗓音,夹杂着如寒冰碎雪一般而来的深刻冷意,就这么在阴冷的空间里泛滥开来。 顾珩终于抬眸,转身望向他,“你生气了?” “生气谈不上,就是想提醒你一句,你已经把你自己输给我了,就跟那个女人再没有任何的关系。” 四目相对,颜夙的眸光不见丝毫的波动,“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从此你是生是死,是低贱卑微地活着还是高堂软枕坐拥天下,可都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顾珩明明知道,在顾长生身上压赌注,自己永远只会输,为什么还要同他比? 颜夙有些想笑,或许,并不是他想输给她,他只是,心甘情愿输给顾长生罢了。 怎么会没有人会想到,一个乾心殿,除了顾珩,还有顾长生一人可随心所欲自由进出。 那毒药,是他亲手交给顾长生的,也算是他间接地要了他父王的命。 所以惩罚,他到底在惩罚谁? 洛城乱了,整个东离都乱了。 一夜之间,五万大军已经驻守在了洛城城外,似乎只等他们的主子一声令下,他们便可以一鼓作气,直捣王宫,奉主成王。 如妃娘娘也已经被白暮接到了离心殿的偏殿,只道是过来住两日,所幸她习惯了深居简出,听说的消息也不多。 整个宫里,除了无心殿,也只有这里顾缘还不敢随便乱来了。 苏米洛端着两盘菜出来时,顾离趴在外面的方玉桌上已然睡着。 苏米洛的手摁在顾离肩上轻轻摇了摇,“顾离,醒醒,醒醒。” 不知何时起,她对他的称呼已经由公子变成了顾离。 顾离没有醒,而且,以他超乎常人堪比野兽的敏锐力,原本在她出来时他就该察觉到的,可是他没有。 米洛顿时一惊,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试着将他攘醒,可无论她怎么做,顾离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一瞬间,苏米洛直觉得自己手脚冰凉。 没有呼吸,竟是没有呼吸。 米洛彻底慌了,张张嘴好半晌话才出口,“影清影翎!大白——” 三人从偏殿里跑出来,就见到顾离一个人趴在桌子边,米洛面色惨白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白暮心里一惊,忙走过去,“殿下,殿下这是怎么呢?” 米洛有些怔忪地摇了摇头,清冷的嗓音里都带了一丝颤抖,“我不知道,我叫不醒他。” 白暮面色一沉,二话不说将他的衣服扒开,只见他白皙的后背上血迹蜿蜒,光滑的肌肤早已碎裂成了一片片,就像被生生剥离一般,惨不忍睹。 光是看着,米洛都觉得心惊肉跳,可是明明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在对自己笑,“小糯米,我想吃好吃的了,你去给我做吧。” 那时他就已经感觉到疼痛了吧,所以选择刻意支开她,宁愿自己一个疼,直到疼得再也扛不住。 将他的上身细细检查了一番,确认除了后背再没有其他的伤口,白暮退后一步,冷道,“影清影翎过来,将殿下抬到寝殿里去,要小心,不要碰到那些伤口。” “好。” 影清影翎忙将顾离抬进去,白暮走在后面,米洛突然叫住了他,“为什么会这样呢?大白,他除了不能见阳光以外,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殿下既然愿意将千层花和人偶的秘密告诉姑娘,想必已经对姑娘是极其信赖了,可有些话不该我来说,更何况是秘密,有些秘密,姑娘若是想知道可等殿下醒来亲自去问,殿下应当不会瞒着姑娘。” 垂在身侧的指尖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米洛哽了哽,道,“那,这种情况,他会受伤,会昏迷,会没有呼吸,还会怎么样?” 就在刚刚,她甚至以为他死了。 白暮犹豫了小片刻,叹了口气,道,“醒来后的一段时间内殿下可能会变得极其嗜血加暴虐,不过,只是可能,前面几次,殿下已经控制得很好了。” 除却那一晚他闯进她的房间变得阴沉嗜血以外,其他几次他真的已经控制得极好了。 “那这种现状,改变不了吗?” 每隔一段时间或因为什么原因就会变成,虽然他的身体的确异于常人,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啊。 白暮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摇头,“不能,这是殿下想要活下来的代价。”说罢便转身进了寝殿,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不是他不想,而是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办法可以改变他。 顾离还活着,已经就是奇迹,可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哪能遇到那么多的奇迹。 米洛进去时,寝殿里已没有其他人,顾离安静地躺在床上,漂亮的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已经紧闭,纤长睫羽在他眼睛下方投下一片碎影,一动不动,面容出尘而静谧 他好好躺在那里,乖巧地像个熟睡的孩子,就像从来不曾受伤,也不知何为痛苦。 可是,她不敢想,上一次是昏迷,这一次直接没了呼吸,那下一次呢? 外殿里,白暮捏着一个信笺,眉头紧锁。 “大白,你说,若是如妃娘娘向我们问起顾珩和殿下现在在何处,我们又该如何应对?是直说,还是撒个小谎?”只听影清纠结道。 白暮目光稍沉,却还是当即决断道,“不用说殿下的情况,至于顾珩的事就直说吧,她想知道,我们想瞒是瞒不住的。” “好的。”影清有些欲言又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们直接告诉了如妃娘娘,她知道了会很担心吧?其实如妃娘娘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虽然之前对顾珩不闻不问,但那是在她一直都知道他好好的情况下,可眼下顾珩在牢里结局不卜,她又怎么可能真的不担心!” 这做母亲的啊,虽然嘴上不说,但到底还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彻底无动于衷! “这件事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就看顾珩自己想不想从牢房里出来,明日,就是王上遗体入皇陵的日子,顾缘的动静肯定小不了,你让影翎多盯着点,至于边境,到现在为止也没传来别的消息,说实话,除了顾缘,我倒更担心这种时候其他三国来插一脚。” 毕竟,除了司溪月在他们手里,司南辰已经失踪,其他西戟来使全部被囚,正好给了别国一个出兵的好借口。 “怎么会?!小白和风烨雨烨不是已经各去了他们的王城吗?有他们三人在,应该不用太过担心。” 白暮抬眸看他,眸色深深,“可在他们临走前我就说过,只给他们三日,三日一过,不管有没有完成任务,马上回来,而现在,已经是第七日了,一点消息也未传来,影清,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能想。 …… 顾离再次醒来后已是七日后,这是他睡得最久的一次,久到等他醒来,东离已经经历过一场血雨腥风,彻底改头换面。 然,最令人兴奋的是,已经死了的人没有死,该死的那个人终于死了。 顾缘最死了,死的很惨,刀入身,万箭穿心,烈火焚身也不过如此,而且是他的父王亲口下令放的箭,放的火。 顾明晟没死,一切不过是他配合顾珩颜夙演的一场戏。 早在颜夙将那一剂毒药交给顾长生之前,那一味毒就已经被他动了手脚。 他早就猜到,就凭顾长生对王室的恨意,那一味毒只会用在顾明晟身上,所以,他改了其中一味药引。 不管任何原因,颜夙都不可能会为了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去做伤害顾珩伤害他所珍视的亲人的事。 顾明晟就算再混蛋,做王上做得再失格,他对顾珩这个孩子,是真心地宠到心眼里的,他不可能去间接杀了他。 而这一件事,颜夙转身就已经告诉了顾珩。 于是,颜夙同顾珩打了一赌,赌顾长生会不会选择将那味药喂顾明晟吃下去。 然而,她还是喂了。 于是,顾明晟如料想中地吐了一口黑血“暴毙”,顾缘也立马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将顾珩送进了天牢。 然后,好戏开演。 顾缘以为顾明晟死了顾珩被关天牢,这整个天下就都是自己的了,可是他又何曾料到,自己的五万铁骑在来京城的路上就已经被皇家一千名死士全部截杀,最终活着来到洛城城外驻扎的人不过都是顾珩的人。 然而,其余三国朝堂同样动荡自身难保。 所以,顾缘输了,输的一败涂地,除了他自己,从未有人真心愿意帮助他。 …… 苏米洛和顾离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原本已故却还活着的皇帝,虽然他已经病入膏肓。 那时的他躺在床上一句话都难以说得完整,时睡时醒只是一遍遍地叫着一个名字,一个女人的名字。 “王上心里一直都有姨娘。”苏米洛有些感慨。 顾离只是远远站着,并未走近:“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他和姨娘不会走到今天这番田地。” 毕竟在她得宠又失宠后,顾明晟身边再没有出现过其他女人。 他只是不要她,可是他也没有要其他女人。 听出了他话里的低沉,米洛朝他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顾离,这不是你的错。” 上一辈人的恩怨,没有谁能解释得清楚,但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孩子都是无辜的,这不是他的错。 “走吧,我们去看看姨娘吧。她此时想必……也是难过的。” “嗯。” 顾离同米洛一起出来,便见到正仰头望天的顾珩。 米洛有些感叹,他这个样子,倒不像是即将登基为王的储君,反而像一个落寞才子。 拍了拍米洛的手背,顾离松开她,走上前去,站在顾珩身旁,顾离静默了半晌,想了想还是说道,“我知道你并不想做这个帝君,可是,在这东离,只有你,有资格登上这个王位。” 他不会安慰不太熟悉的人,这还是第一次,甚至想抱抱他,他看起来很难过。 只是,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好好聊天,也是最后一次。 顾珩淡淡地笑着,几日不见更是越发地显山不露水,“我知道,所以我认。” “嗯。”顾离同样抬头望天,这几日,天都是阴的,不日就该下雨了。 “何时准备离开?”顾珩突然道。 “三日后。” “还准不准备回来?” 顾离沉默了片刻,“应该不会了。” 顾珩笑道,“那,这就是最后一次再见了。” 顾离抿了抿唇,“往后有时间你也可以去我的山庄做客,大哥。” 顾珩难得地有些呆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嗯。好,一定去。” 只要是兄弟,无论是一天的兄弟,还是一辈子的兄弟,都是好兄弟。 苏米洛在一旁沉默地听着,竟突然有些想哭。 …… 顾珩君临天下的那一天普天同庆,可天公并不作美,自卯时起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虽不见大,却是下了整整一天。 也就在同一天,顾离走了,带着米洛、白暮和影清影翎两兄弟离开了洛城,去往西戟帝都——临城,如妃娘娘自尽在了乾心殿。 顾离已经帮米洛找到彻底解蛊的药方,由百药奇书所知,千层花是解释心蛊必需的药引之一。 而另外两剂药材——赤血九叶草和荨芝七色堇,白暮查得,一味在云城苍麓,一味就在西戟临城。 而据说,失踪月余的小白,也在临城。 终于,一切重回轨道,很多人都知道,不仅反叛的三皇子,东离的九皇子在这一场夺嫡之争的叛乱中也死了。 可是没人知道,东离最偏僻的那一处,云城的苍麓山,那里有一位小顾公子还活得好好的。 …… 顾珩送颜夙离开的时候是在清晨,没有太阳,小树林的风一刮,吹得整个人凉飕飕的。 两个人一直走,谁也没有停。 看着顾珩牵着马走的背影,颜夙终于还是顿住了脚步,“好了,就到这里吧。” “嗯。”顾珩将马绳交到了颜夙手里。 从他手里接过,只听得颜夙突然道,“顾长生呢?你还有没有见过她?” 顾珩沉默了一下,“没有。” 颜夙悠悠地笑了笑,“这样啊,那以后不就只剩下你一个人?” “不能留下?”顾珩将他的包裹挂在了马背上,回头看他。 颜夙悠漫一笑,偏头望向了别处,整个人淡然如风,却是道,“不能。”两个字,便道尽无情。 她早就说过,无论他是生是死,是低贱卑微地活着还是坐拥天下高堂软枕,都是她说了算。 如今,他君临天下,她安静退场,这是她给他们最好的结局。 顾珩敛眸,“那,保重。” “嗯。”颜夙走到他面前,稍稍张开手,“抱一下?” 没有说话,顾珩甚至没有片刻的犹豫,张开手,上前一步,轻轻地拥住了他。 颜夙啊,这次是真的要离开洛城,离开顾珩了。 “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太劳累。” “嗯。” “要努力做一个好皇帝,受万民敬仰,心悦诚服。” “嗯。” “不要忙起来就忘记了用膳,遇到再多事也要让自己休息好。” “好。” “还有——” 顾珩颇为无奈地轻笑打断,“夙,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唠叨了?” 沉默片刻,颜夙的手抚向了他的腰间,然后,推开了他。 颜夙唇侧的微笑蛊惑众生,恰到好处,“那,抱也抱了,该说的也都说了,我走了。”说罢就翻身上了马。 策马,远扬。 到最后她想说的其实都说了,只差最后一句——还有,一定不要忘了我,她说了那么多只不过是为了最后这一句,偏偏正好,他没有给她机会说出口。 然而还有一个问题,从来深烂于心,究其一生他都不会问出口。 阿珩,如果我是女人,你会爱我吗? ------题外话------ 因为某些原因,大结局只能粗略地这么写了,有什么没写到的全在番外补充,有什么意见想法你们就在评论区里提哈~ 不过关于苏泠月和司溪月的结局就不用提了哈,因为我第一个番外就写她俩。大结局没想写太暗黑的,走的基调自认还算亲和,番外咱就来好好虐,怎么暗黑怎么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