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南小姐,来拉斐喝酒?” 晚上九点,拉斐。 这里是Z国最奢侈的顶级夜店之一,坐落于京城地标性建筑程氏Rainbow酒店的最顶层。 南绯看着门口拦住她的保安,弯了弯唇角。 “小姐,我们拉斐是顶级会所,没有预约不能进去。”眉目清秀的保安话说得很正派,大义凛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不管您是南家小姐还是慕家小姐,总统的女儿也不行。” 然而略微发红的耳垂泄露了他的紧张。 因为他面对的,实在是一张漂亮的有些过分的脸。 眼前站着的女人皮肤极白,几乎到了接近透明的地步。眼角的淡粉色眼影还有天生就泛着水雾的大眼显得她有种我见犹怜的无辜感。 鼻梁小巧,挺翘出优美的弧度,一路延伸,人中之下是一张饱满而形状漂亮的泛着樱花色光泽的唇瓣。 他暗自咬唇,默默提醒自己就算她漂亮,也要按照会所的规矩办事。 南绯看着面前白皙清秀的保安下意识的咬唇动作,眼角弯起。 虽然他拦着她让她有点不开心,但是看在他长得好看又有种楚楚可怜感觉的份上,她决定再跟他解释一遍。 “我是没预约,但是我的朋友预约过了,她姓慕,叫慕眠,我们是一起的。”她的语速不算快,解释得很耐心,唇角的弧度娇俏,“她马上就到。所以你能不能先让我进去?” 保安沉默了一会儿,清俊的脸上红晕越发明显。 像是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抬起头,语气中多了几分坚定: “南小姐,如果真的是你说的这样,那么你还是站在这里等你朋友来再一起进去吧。” 南绯抿唇,桃花眼微眯,下巴稍稍抬起,白皙纤长的手指绕上自己微卷的发尾。 她已经被这个保安堵了很久,踩着高跟鞋的脚后跟很是酸痛。这让她的心情很不美丽。 况且,她都已经跟他解释两遍了。 “真的不让我进去?小哥哥,这份工作你不想要了吗?” 她的语气中娇柔不再,而是带了些微盛气凌人的大小姐气势。 从包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她在通讯录里翻找着。 原本站在角落默默看戏的保安B有点慌了,这富家小姐看起来来头不小,不会是要打电话告状吧? 于是他用手肘默默地猛抵着身边的大哥,然而他却仍然一副固执不松口的样子。 像极了电视里的出身贫苦的励志傻白甜女主。 保安B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们两个新来的保安,在门口堵着谁呢?”不远处传来的像是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南绯抬头,就看见那个西装革履头发光亮脸蛋算俊逸神色略慌张的男人,于是她微微抬起手,朝他那个方向晃了两下。 “宋经理,好久不见~”她笑容清甜。 宋建明看清楚这女孩的脸,神经一紧,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居然是南绯。 当年她为了帮慕眠小姐出气,跟小郁少带着一帮人过来砸场子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那个场面叫一个惊心动魄,他宋建明永生难忘。 关键是她南家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里,她砸完了就跑,没人敢找她麻烦。就连拉斐的太子爷程二少就算生气也只是在办公室里砸了两个几千万的青花瓷,没多说什么。 宋建明面上挤出一抹笑,在南绯面前站定。 “南小姐,好久不见,来拉斐喝酒?” 南绯笑眯眯地看着似乎有些害怕她的宋经理,悠悠说道:“是啊,来喝酒,可是我没预约,可以进你们高大上的拉斐么?” 宋经理心里一个咯噔,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侧今天刚招进来的一脸正气的保安,抚额。 他有些勉强地笑笑:“他们是今天刚招进来的新人,不懂规矩,您别介意。” 南绯哼了哼,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微卷的发梢。 宋经理背脊一凉,摸不透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要不,我现在就把他们打发走?”他小心翼翼地揣测着南绯的脸色,见她不反对的样子,一个转身,朝门口的两位保安小哥厉声呵斥道,“还不快滚!明天不用来了!” 保安小哥这回真愣住了,他看了自己的上司几秒,又看了一脸漫不经心的南绯几秒。 然后,他的眼眶瞬间红了。 南绯不经意间抬头,就看到这模样清俊的保安小哥红着眼睛一脸愤愤不平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模样。 她吓得不轻,心中陡然生出一股久违的罪恶感。 感觉自己像是电视剧里欺负纯真善良女主的心狠手辣女配。 抿了抿唇,南绯思考了一下,还是朝宋经理摆了摆手。 “算了宋经理。”她越过似乎有些呆滞的保安,走到宋经理身边,说正事儿。 “慕眠说她在这里定了个包厢,你带我去呗。” 002、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冷硬气息。 宋经理愣了两秒,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慕眠小姐订的那个包厢? 他突然想起来,慕眠小姐昨前两天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是过两天南绯小姐要是一个人来拉斐,就把她带到三楼的“樱花”房间。 而“樱花”房间里,安置着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个子小巧,但是皮肤白皙模样清秀又艳丽,是他们拉斐刚签下的新人,艺名小樱花,是准备当做头牌打造的雏儿。 原来南小姐喜欢清秀少年? 宋经理咽了一口唾沫,默默带路,有钱人家小姐的心思他真是不敢乱揣测。 “南小姐,就是这儿。”宋经理将手里的房卡递给南绯,冲她笑了笑,表情有几分暧昧,“祝您玩得开心。” 南绯接过房卡,莫名觉得宋经理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笑得这么骚气,感觉像是妓院里面送客人进屋嫖.娼的老妈子一样。 桃花眼微眯,她似有若无地打量着宋经理脸上的表情。 宋经理连忙退下,一路小跑。 南绯觉得更古怪了,盯着近在咫尺的房门半晌,总觉得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摇了摇头,不管里边有什么,她南绯倒是从来不带怕的。 于是她还是将房卡凑近门把手上的感应区,滴的一声,房门开了。 一股淡淡的樱花香涌入她的鼻尖。 南绯抬起眉骨,若有所思。 慕眠今天把她约到拉斐,说是要喝酒唱歌谈人生,不过慕眠一向简单粗暴,今晚怎么会这么有情调,还让人在房间里放了一盒樱花熏香。 倒是挺好闻。 南绯拉开门,朝房间内走去。 房间很大很豪华,设计还是拉斐一如既往的土豪调调,每一件不经意的摆设都是价值连城。 里面光线昏暗,仅开着冷色调的四处扫射的射灯。 南绯也懒得再把大灯打开,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 她给慕眠发微信:“你怎么还没来?” 平时秒回的慕眠居然没有立刻回她。 抿了抿唇,南绯决定先睡会,毕竟今晚可能会跟慕眠疯一晚,先养养精神比较好。 于是她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头仰靠在沙发后背上,抱起一只枕头,合上眼皮。 沙发很软,她很满意。 眼睛闭了一会儿,耳膜处微微的异样突然让南绯觉得有些不对劲。 总感觉哪里有哗哗的水声? 她拧起眉,又认真仔细地听了一会儿。 好像不是幻听。 南绯睁开眼,这水声是从哪来的?房间里不会还有人吧? 她警钟大作,迅速跳起来,踩着高跟鞋就准备出门下楼找宋经理。 然而抬眸之时看到了景象却让她脚步一滞,敛了神色。 房间的另一端,浴室门口,站着一个高高大大、身材轮廓硬朗的男人。 阴影交错间,他的上半身好像没穿衣服,下半身只围着一条浴巾,线条匀称的肌肉上淌过一颗一颗晶莹的水珠。 堪比男模的身材,南绯眨了眨眼。 “是我走错了房间吗?”昏暗灯光下,她朝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微笑,“还是你走错了?” 能进拉斐的人都非富即贵,特别是这里是拉斐的vip区,能进来的更是人中之龙,不光有钱有名,素质还都比较高。 所以,南绯觉得,既然都正面撞上了,不如好好说话,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毕竟她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一般人不敢对她乱来。 男人没有回答她,只是走了几步,在她面前停住,沉声问:“你进来多久了?” 声音低醇有磁性,带着些许沙哑,挺有男人味。 南绯觉得这声音听着还挺舒心,于是笑眯眯地乖巧回答:“大概......五分钟。” 况且,她看清了男人的脸,他长得还挺好看。 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难以忽视的冷硬气息,再加上这一身完美的肌肉,简直是行走的荷尔蒙。 男人没说话,盯着她沉默,神色有些复杂。 南绯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没听到她说的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先生,我进来五分钟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特意伸出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根根纤白细长。 男人看着那手指,的喉结不动声色地滚动了一下。 “去冲个冷水澡。”他眸光一暗,声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克制,“房间里的熏香有催情的作用。” 南绯一愣:“催情?” 春药?! 她懵了,直到感觉到小腹真的渐渐冒起一团躁动的火,而且有朝她的全身蔓延的趋势,才反应过来男人说的话可能是真的。 她一张原本娇俏的小脸顿时一沉,微微泛起桃花色,拎起沙发上的包包,很利落地朝房门口的方向跑去。 她才不会蠢到中了春药还跟陌生男人共处一室。 “你去哪?”净身高一米九男人随意迈两步就捉住了女人的手腕,“外面都是男人,你想晕在地上?” 他不摸南绯还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一摸南绯就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中了春药。 药效可能还有点猛。 毕竟男人捏住她手臂的那一刹那,她就本能地将身体贴在了他的身上,一双手还不受控制地摸上了他仍淌着水珠的肌肉。 硬邦邦的,像一块凉凉的石头。很舒服,可以解火。 男人呼吸微乱,身体瞬间就紧绷了起来。 不动声色地平稳了一下有些紊乱的气息,他迅速将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的女人打横抱起,大跨步走到了浴室,打开冷水龙头就往南绯头顶淋。 003、灯光下,他锁骨下方一条长长的深色疤痕格外引人注目。 水声哗哗,掩盖住了女人有些不受控制的凌乱轻哼声。 然后男人又迅速关上了浴室门,避免让樱花味的催情香飘进来,加重药效。 他打开浴室的灯。 明亮白光打在坐在地上,全身湿透的女人身上。 她一身小黑裙被水浸湿,贴在了身体上,身躯玲珑姣好,线条优美的小腿微微屈起。 额角的几缕发丝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她抬眸望向眼前的男人,一双仍然在被凉水冲刷的眼睛微微睁大,既茫然又委屈。 “淋一阵就好。”他皱眉解释,声音硬邦邦的。 可能是在军队待久了,整天对着一群大老爷们吼来吼去,温柔这两个字跟他绝缘了很多年。 被扔在地上淋着冷水的南绯感受到源源不断沁入身体的凉意,默默低下头抱紧了自己。 不过,这凉意让她浑身发冷的同时,也浇灭了她下腹原本猖狂那团火。 她的意识渐渐清醒,原本涣散茫然的双眼也清明起来。 她刚刚中了春药,好像......是想跑出去,眼前的这个男人拉住她,然后......他非但没上她,反而还把她拉到浴室淋冷水? 大脑飞快地运转,南绯大概弄清楚了眼前自己的处境。 她慢慢抬起头,恢复清明的双眼望向站在她面前高大俊美的男人。 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硬邦邦的,把她扔在地上的动作也有些粗暴,但是好像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毕竟一个中了春药意识模糊的漂亮女人摆在他眼前,他没乱来,还帮忙用冷水弄醒她。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好人,但是至少应该不是想对她不利的人。 南绯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唇角挂上浅浅淡淡的友善笑意。 “你是谁?”她仰着脸,弯起眼睛看着站在她面前高高大大的男人。 灯光下,他锁骨下方一条长长的深色疤痕格外引人注目。 南绯目光微怔,身上有疤的男人? 黑帮老大?还是……军人? 男人顿了顿,继而对上女人的眼神,目光暗而深,仿佛化不开的浓墨。 似乎有什么情绪在发酵。 半晌,他敛了神色,薄唇微张,三个音节自喉头发出: “左祈深。” 他脸上的表情冷淡,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五官在浴室的白炽灯下显得更冷峻了几分。 南绯愣了一下,目光再度瞟过他锁骨处的伤疤,心里明白了几分。 “左家?军界那位……左军长?” 左祈深嗯了一声。 南绯眨了眨眼睛,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关了花洒,水珠顺着她的精致的五官轮廓滑下。 站稳后,她冲左祈深笑了笑,有些意味不明。 “左军长,久仰大名,你好呀,我叫南绯。” 昂,左祈深这个名字,她确实早就听过。 主要是从郁景洛嘴里听的,他每次看人不爽又顾及到他爹郁司令,只能忍着不能动手的时候就会骂人: “我他妈祝你像左祈深那个钢铁直男一样找不到女朋友!” 也不知道左祈深跟他有什么仇,他非得这么咒人家,不过听他这么骂过几次之后,南绯对左祈深倒是有了一些特殊的印象。 是不是钢铁直男说不准。但是没有女朋友的话,大概是个很禁欲的男人。 除此之外,对左祈深的了解应该就是,军界半边天左家的儿子,权势滔天的军长? 嗯,应该可以这么说,毕竟现在Z国的军界,郁家和左家平分天下,分别直接控制着Z国最精锐的两支特种部队——“东城”和“西池”。 而这个左祈深,好像就是“西池”特种部队的老大,两年前Z国跟M国开战,他好像去了前线,担任一军之长,指挥西池特种部队和其他各职能部队共同作战。 回来之后因为立了功,所以又升了军衔。 她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郁景洛的一条朋友圈,少年郁景洛当时因为这件事不爽了很多天。 南绯偶尔闲下来,漫不经心听郁景洛发牢骚的时候,隐隐觉得郁景洛以前被他爹扔进部队训练的时候,是不是被左祈深整过。 不然他哪来那么多坏话说人家? 004、“比起洗澡,我更想知道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祈深听了南绯的话之后只是点了下头,没再多说话。 南绯看着他冷而深刻的五官和坚硬的胸膛,还有笔直的站姿,唇角微勾。 看起来这位军长不是很爱说话。 她这么友好跟他打招呼,他都不带理的。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小细节啦,毕竟就催情香这件事来说,今晚是左祈深帮了她。 所以南绯弯唇,乖巧地朝左祈深道谢:“谢谢你帮我解......媚药。” “不用。” 左祈深脸上的表情没多大变化,长臂一伸,他取下挂钩上的浴巾,将它扔在了女人湿漉漉的头顶。 然后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把浴室里的取暖器打开。 橙黄色的灯光泛着暖意,笼罩着花洒下南绯的身体,暖意侵袭。 她微微一怔,将头顶的浴巾取下,瞳仁中倒映出眼前男人似乎有几分别扭的俊脸。 左祈深看着她,语调平静冷淡: “你先洗个热水澡,待会儿我送你回去。”他顿了顿,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拧起眉,“我出去之后会把熏香灭了,会有人送干净衣服给你。” 长腿一迈,他朝门外走去。 “左军长。” 左祈深搭在门把上的手一滞。 高跟鞋踩在浴室瓷砖上的声音不轻不重,南绯走到他身边,语气柔软而冷静,“比起洗澡,我更想知道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左祈深目光微凝,骨骼分明的手从门把上脱落。 他回头,下颌的线条锋利而冷,“能在这种地方明目张胆点催情香的人,你觉得除了你自己,还能有谁?” 南绯目光凝住,继而玩笑般的开口:“你吗?” 左祈深睨着她,语调淡淡,“如果是我,你现在应该在床上。” 南绯眨眨眼,她只是开个玩笑。 她当然知道不会是他,不然他怎么会救她。 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拉斐是顶级夜店,来玩的都是京城的大人物,玩乐之余免不了进行一些机密的交易和谈话,因此为了保证安全,每层楼都有退伍的特种兵驻守。有人混进来点催情香的概率很小。 因此,点催情香的人,只可能是拉斐内部的人。 而有这个胆子在vip房间动手脚的人,只可能是拉斐的高层。 南绯脑海中划过某张再熟悉不过的妖孽俊美的脸。 “程凉暮么?”她的声音轻淡,眼底却沁出渐渐在瞳仁晕染开的凉意。 左祈深不置可否,表情却像是默认。 “你认识他?”南绯微微眯起眼。 程凉暮是程家的二少爷。程家确实显赫,但是仅限于商界,怎么会跟军界的人扯上关系? “有点亲戚关系。”他轻描淡写地说。 “哦哦。”南绯没再多问,也明白自己逾越了,世家豪门里头那些破事,牵扯的东西太多,对一个外人确实不方便说。 “我刚从国外回来,程凉暮今晚约了我在这里接风洗尘。”左祈深眉目冷峻,掀唇,不咸不淡地开口,“发现不对的时候我进浴室冲冷水,一出来就看见你。” 南绯低眸,绯红的唇瓣渐渐抿起。 今晚的事情,她好像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005、“程二少也许以为你的三观也跟他的一样崩坏。” 程凉暮这个人,长了一副漂亮皮囊,实则阴险得很。面上温润和煦地跟你谈合作,背地里很可能突然就捅你一刀。 慕眠就栽在他身上,现在还没缓过来。 拉斐是程家的产业之一,基本归程凉暮管。慕眠被他甩了之后,心情不好了很多天。南绯早就看程凉暮不顺眼,于是就带着郁景洛一起过来砸了一次场子。 就是最近一个月的事。 所以今晚这件事,大概是程凉暮在报复她? 见她终于又到了他的地盘上,所以把慕眠给弄走,把她单独留在这个房间里,把左祈深骗过来,然后点上催情香? 想让她被人上? 她的唇边泛上一丝冷笑。 她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一下程凉暮,没给她随便找个男人反而找了个这么帅这么有型的军长? “左军长。”南绯抬手,一边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问,“你跟程凉暮有什么交易或者过节吗?” “我跟他不熟。” “那今晚应该是我连累你了。”感觉擦得差不多了,南绯将手里的毛巾重新挂浴室墙壁上模样精致的银质挂钩,淡淡地解释,“程二少也许以为你的三观跟他的一样崩坏,所以把我当做接风洗尘的礼物送给你。” 女人的声音是一种软糯的冷静,在狭***仄的浴室中格外清晰,他看见她转身挂毛巾时暴露在白炽灯光线下的修长优美的后颈。 “连累?”顿了顿,他低低沉沉地问。 南绯笑开,唇边的弧度浅浅,“不算连累吗?难道左军长喜欢被陌生女人睡?” 左祈深盯着她笑靥如花的漂亮脸蛋半晌,没说话。 南绯眼角弯起,唇瓣上涂的精致的唇釉在灯光下闪着光泽,“左军长,不管怎么样,今晚谢谢你呀。” 说完她也没等他回应,便径自越过左祈深,走出了浴室。 左祈深看着她仍然沾着水泛着湿意的小黑裙,曲线毕露的背影,皱起眉。 他走出浴室,将床上的衬衫西裤套在身上,又划开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交代几句之后,他看着虚掩着的房门,抬腿走了出去。 * 南绯踩着高跟鞋,一脚一脚地格外用力,像是每一脚下面都躺了一个程凉暮。 她的脸上泛着凉凉的笑意,眼底一片冰冷。 走到一楼的经理办公室,她推门的动作有些大。 “宋经理,程凉暮呢?”南绯笑吟吟地瞧着坐在办公椅上一脸错愕的宋经理。 宋经理看着她这副表情,只觉得大事不妙,之前她带人来拉斐砸场子也是这副笑脸。 看着像个天真明媚的漂亮小姑娘,实则…… 妥妥的小恶魔啊。 他心里一个咯噔,连忙从椅子上跳起来,紧张兮兮地凑到南绯跟前: “南小姐,您哪儿不满意了?是不是小樱花惹您生气了?” 小樱花虽然相貌清秀性格柔弱,但是毕竟是个新人,难免有满足不了这些个嚣张跋扈为所欲为的二世祖的时候。 “什么小樱花大樱花的?”她拧起漂亮的烟眉,“我问你程凉暮呢?” 006、他点了能让南绯和左祈深滚一晚上床单的催情香。 “程总啊。”宋经理小心翼翼地看着南绯的神色,回答道,“程总今天不在。” 南绯冷冷地哼了一声,低头翻出包包里的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程凉暮的名字。 按下通话键,她捏着手机目光冷冽。 关机。 她勾了勾唇,将手机从耳边挪下来,然后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又拨通慕眠的电话。 “喂?”慵懒妖孽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果然如此,南绯笑得更冷了。 “程凉暮。”她虽然在笑,捏着手机的手指却渐渐收紧,“慕眠呢?” “她在洗澡。” 电话那头,程凉暮把玩着在床上沉睡着的慕眠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回答。 男人望向慕眠的目光,放肆而专注。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慕眠。 一想到今晚慕眠居然让一个清秀的小男.妓待在她和南绯聚会的房间里,还是在他的地盘上,他就气得想弄死那朵小樱花。 所以他叫人半路把慕眠弄晕,带到了他的公寓。 然后将小樱花撤走,把左祈深约到了那个房间,等着......即将过去跟慕眠约会的南绯。 “我信她在洗澡?”南绯嗤笑一声,“程二少,你那点手段,也就骗骗慕眠。” 程凉暮狭长的眼角漫不经心地扬了扬,像是没听到她的讽刺似的,他悠悠地问:“南大小姐,左军长的身材你还满意么?” 接着他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调带着明显的惋惜:“你还有空打电话给眠眠?看起来你没能享受到兵哥哥的床上功夫啊。怎么?是他不愿意碰你,还是我点的催情香质量不好?” “果然是你。”南绯轻咬了一下下唇,继而唇角挂上冰凉的笑意,“程凉暮,你以为全天下男人都跟你一样?你不爱慕眠也可以睡她。所以以为送上去的女人只要足够漂亮,左祈深都可以艹得下去么?” 程凉暮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 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他按下了关机键。 电话那头传来阵阵忙音。南绯笑了笑。 戳到痛处了么,直接挂电话。 她把散落在两颊的头发别在耳后,没再打过去,而是按下锁屏键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包包。 然后对一直小心翼翼看着她的宋经理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接着,拿起手边当做装饰品摆放的青花瓷,往地上重重一摔。 “啪——”的一声,青花瓷碎在泛着冷光的地板瓷砖上,四分五裂。 又开始了。 宋经理心尖一颤,蠕动了一下嘴唇,急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他觉得,他应该打电话叫这层楼值班的特种兵进来。 他去摸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划开屏幕点开通讯录的时候手指都有些颤抖。 “宋经理,打电话给谁呢?”南绯依然笑盈盈地看着他,手指缠上自己微卷的发尾,漫不经心地玩着,“算起来我跟郁景洛也挺久没聚了,不如我现在把他也叫过来怎么样?” 宋经理正准备点上手机屏幕的手指瞬间僵住。 郁景洛是个比南绯还不好惹的人物。 他的父亲郁俊山是军区司令,哥哥郁景尘是Z国最精锐的特种部队之一“东城”的队长。 要不是两年前Z国和M国开战,郁景尘在指挥“东城”特种部队作战时失踪,现在怎么说也会是地位仅次于他父亲的人物了。 他们拉斐那几个退伍特种兵就是郁景尘调教出来的,根本不会对昔日老大的弟弟下狠手。 总之,要是郁景洛一来,宋经理觉得,状况可能比南绯一个人砸更惨烈。 于是他默默把手机塞进了西裤口袋,没再吱声。 南绯看着宋经理把手机收回,又看了看地上碎成几块的青花瓷,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不开心。 她一想到程凉暮这个渣男又把慕眠弄走就气得血压高,当年是他狠狠地甩了慕眠,转头就交了个新女朋友,完了还是不是来撩拨一下慕眠。 再加上催情香和左祈深这事儿,她觉得,不再砸点东西真是既对不起自己的好闺蜜又对不起自己。 于是她抬头,环视了一下整个办公室,目光落在桌上那台笔记本电脑上。 里面重要资料应该挺多的。 宋经理心惊胆战,却又不敢出声阻止。 他怕要是开了口,那台电脑就不是砸在地上了,怕是会砸在他的脑门上。 他只能默默地闭上眼睛,祈祷南大小姐别太用力。 “南绯。”一道低沉冷硬的声音从一米之外传来。 南绯准备去拿笔记本电脑的手腕顿住。 007、她对长得好看属性又不渣的男人一向比较友好。 如果她没听错,这好像是左祈深的声音? 南绯回头,目光尽处,高大俊美的男人站在办公室门口。与刚刚在房间里不同,此时他穿好了衣服,黑色衬衫和西裤包裹着他精壮的躯体,完美的倒三角,宽肩窄腰的优势一下就展现出来。 男人背脊笔直,标准的军人式站姿,配上那张刀削般的冷峻脸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硬禁欲气息。 南绯弯了弯唇,冲他笑了笑。 她对长得好看属性又不渣的男人一向比较友好。 左祈深走近她,看了一眼她贴在身上仍然湿漉漉的裙子,还有冻得有些失去血色泛着苍白颜色的唇瓣。 他将右手处搭着的、刚刚叫人送来的外套抽下,递给眼前站着的女人。 “穿上吧。”他说。 南绯目光掠过男人手上的那件外套,微微愣了一下。 “刚刚虽然是为了给你解药,但也是我拿着花洒把冷水往你身上淋。”男人见她迟迟不接的样子,冷淡地解释,“我们当军人的,做什么事都会承担责任。” 南绯唇角微扬,目光对上左祈深带着某种微不可见强硬的眼睛。 她大大方方地接过他手里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那谢谢啦。” 左祈深成功让Z国军人的形象在她心中再度升华。 “我送你回去?”左祈深目光短暂地落在南绯冻得似乎苍白的手背上,上面有隐隐可见的蓝紫色的血管。 南绯抿唇,她这胸腔里还烧着一把火呢,现在就这么走了可不行。 虽然刚刚左祈深突然出现打断了她本来的思绪,但她也没忘自己被程凉暮下药、送上别人床的事情。 于是她朝左祈深弯唇笑了笑,说: “左军长,我可能还要做一些事情,要不你先回去吧。”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外套,抿唇微笑:“这件外套就算你对我负责过了,我待会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说完她就转身,白皙的手摸上桌上那台笔记本电脑,指甲上印着被精心绘制过的图案。 这台笔记本尺寸不小,拎起来有些沉,南绯一只手好像抬不起来,正准备伸另一只手,手腕却突然被左祈深捏住。 她回头,目光里有淡淡的疑惑。 左祈深没说话,但也没放开捏着她手腕的手。 “怎么了左军长?”南绯见状,收回按在笔记本电脑上的那只手,转身。 “你这是不想我砸吗?”她唇角带笑,眸底却微微沁出些不易察觉的凉意。 她都快忘了,刚刚左祈深好像说他跟程凉暮有那么点亲戚关系。 008、他声音冷硬,南绯莫名有一种自己是他手底下兵的错觉。 左祈深皱了皱眉,也没解释,只是说:“先回去洗澡换衣服。” 她这一开始砸,不知道要砸到什么时候,衣服头发怕是都自然风干了。 况且,这电脑看起来重量不轻,她这力气扔不了多远,砸在地上零件什么的飞出来,容易伤人。 南绯目光微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惯有的不浅不深的笑意。 “对不起呀左军长。”她抿唇笑了笑,声音清脆,语气软糯,说出来的话却隐隐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强势,“我今天非要砸了这台电脑哦。” 她南绯绝非以宽容忍让为信条的圣母。被人欺负了,她就一定要欺负回去。 程凉暮今天差点找人把她上了,她不砸他一台电脑真是堵得慌。 她的目光落在左祈深捏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上。 意思是叫他放开她。 左祈深盯着她半晌,没放开她,只是低沉地问:“你今天一定要砸?” 南绯点了点头。 “那好。”左祈深伸出空着的那只手,面无表情地拎起桌上那台16寸的电脑。 他扣着南绯手腕的那只手微微用力,将南绯拉到自己身后。 “站着别动。”他声音冷硬,南绯莫名有一种自己是他手底下兵的错觉,整个人微微愣住,呆呆地看着他单手拎着电脑的那只手,还有包裹着精壮手臂的的衬衫袖口。 衣角微动,她又看着他将手里的电脑举起,越过他宽阔的肩头,节骨分明的五指稍稍收紧,似乎用了点力。 然后他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朝对面五米开外的墙壁砸去。 似乎有一道银光闪过。 “砰”的一声,电脑重重地摔在墙壁上,皮开肉绽零件散落一地。 原本精致完好的笔记本瞬间变成一堆废铁,凌乱在墙角。 画面太美,宋经理不敢看,光是听着声音就觉得全身都疼,他已经跟电脑共情,电脑有多疼他就有多疼。 他们拉斐的重要资料都在这台电脑里面,他真是欲哭无泪。 南绯怔怔地看着碎成渣渣的笔记本电脑。 “走吧。”左祈深偏头,看见南绯一副呆呆的样子,薄唇勾出一闪而过的浅淡弧度。 南绯听着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抬眸缓缓地望向左祈深。 她张了张唇,最终只是说出一句: “左军长,你的力气果然......对得起你的身高!” 一米九的男人,就是不同凡响! 兵哥哥都是这么猛的吗? 不对啊,郁景洛也是军人,怎么好像没这么……荷尔蒙爆棚呢。 可能是因为郁景洛才16岁,还小? 左祈深看着她似乎闪闪发光的眼睛,微微掀唇: “你是在夸我?” 南绯笑眯眯地点头,面不改色地大方承认:“是啊。” 她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自己对兵哥哥这类人的好感度又上升了几分。 身上带着勋章般的枪伤刀疤,为人似乎坚韧又耿直,特别是man啊,她喜欢。 一直站在角落不敢说话的宋经理见这两尊大佛居然开始了聊天,气氛似乎还比较轻松的样子,终于敢弱弱地开口: “南小姐,左先生,你们还要继续砸吗?” 不砸他就叫清洁阿姨进来打扫了,他今晚还要继续接客呢...... 南绯小手一挥,朝宋经理笑了笑:“不砸了。” 那台电脑碎得正和她心意,心情好像好了许多。 “现在可以回去了?”左祈深看着她笑眯眯的小脸,淡淡吐字。 “可以啦,那我们走吧。”南绯很自觉地往左祈深的右边一站,然后朝角落里的宋经理挥挥手,“宋经理再见,晚安啊。” 漂亮的小姑娘笑起来灿若桃花,宋经理却觉得脊背一凉,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回了句,“南小姐,晚安......” 009、“你没住在南家?” 到了停车场,左祈深按了下车钥匙,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的车灯很听话地闪了闪,南绯这才知道,左祈深的座驾是迈巴赫。 她一直觉得迈巴赫一系列的车长得都有点凶。 她看了一眼在她左前方有条不紊从容迈步的左祈深,侧脸的线条如刀削般冷硬,绯红的唇瓣日常抿起,再加上刚刚左祈深砸电脑时候冷冷淡淡却又凶狠无比的气魄,她顿时觉得,这辆车的气质跟左祈深还是挺搭的。 两个人都上车后,左祈深一边发动引擎一边问:“你住哪?” “云河区,茗安花园。” 左祈深顿了顿,偏头看了她一眼:“你没住在南家?” 富人区别墅群大多在白山区,况且茗安花园不像是别墅小区的名字。 应该是她自己的公寓。 “啊。”南绯眨眨眼,继而将一只手撑在车窗边缘,不咸不淡地应道,“嗯。” 她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眼睛里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 南家可没有别人眼里那么光鲜和睦。 脏着呢。 左祈深看着她寡淡的侧脸,也没再多问。 南绯撇撇嘴,决定不要再想南家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毕竟想了没多大用,糟心的还是自己。 她望向身侧的左祈深,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昏暗的车厢中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此时他的手正搁在方向盘上,视线落在前方的马路,看起来像是在专心开车。 想起郁景洛说过的话,她弯唇笑了笑,“左军长,你有女朋友吗?” 左祈深眸光一暗,握住方向盘的手指渐渐收紧,顿了两秒,他偏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似乎有些冷。 “没有。”他吐出两个字。 南绯眨了眨眼,“那你对女生都这么贴心的吗?” 又是帮她砸电脑又是给她披衣服又是送她回家,她跟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哎。 左祈深声线很淡,“军队里几乎没有女人,像你这么乖巧漂亮的更是没有,男人在某个阶段总会有点怜香惜玉之心,我也不例外。” 言下之意就是,帮你只是因为看你顺眼。 南绯鼓了鼓腮帮,好了好了她知道了,她当然也不会多想啦,都是成年人了。 有些潜规则她自然懂,脸蛋漂亮的女人有时候是会惹来一些麻烦,但是也确实会有人因为看着赏心悦目所以给予真诚的帮助。 将撑在车窗边缘的手肘放下,她在包包里找出手机。 刷了刷微博又看了看微信,她开始玩起了跳一跳。 010、“你不是我的兵,不用叫我军长。” 熄了火,左祈深的手指从方向盘上滑落,目光落在坐在副驾驶座上兴致勃勃玩着手机的女人。 她的唇角浅浅上扬,似乎玩得挺开心。 左祈深薄唇微抿,路灯微弱的光亮透过车窗打在他的脸上,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分明。 “南绯。”顿了几秒钟,他喊她的名字。 “嗯?”南绯回过神,偏头望向声音的源头。 就看到左祈深正抿着唇,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深沉。 南绯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她问。 左祈深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淡淡地吐字: “到了。” 南绯愣了愣,偏头望向车窗外的景致,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她家小区的门口。 她眨眨眼,是左祈深的车开得太稳了还是她今晚太累了?她连车停下了都没注意到。 “陌生男人车上。”他似乎轻微的嗤笑一声,“你的警觉性也是够可以。” 南绯想了想,眼角弯起,笑眯眯地看着他,说: “左军长,你刚刚才帮了我,怎么能算是陌生男人?” 左祈深微微一怔,车外微弱的路灯光线打在女人的脸上,他看见她笑弯了的眼睛,却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他目光发冷,开口,嗓音低沉,“你不是我的兵,不用叫我军长。” “好呀。”南绯只顿了一秒就很爽快地答应,说的在理,她确实不是他的兵。 “那我叫你什么?”她又问。 “都可以。” 南绯想了想,直接叫名字? 她默念了一下左祈深三个字,又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男人冷峻硬气的一张脸,觉得有些......违和。 左祈深身居高位不说,年龄还比她大,在他面前直呼姓名好像不礼貌。 “那......叫你左少?”她抿了抿唇,斟酌着问道。 实在是不知道叫什么,就按世家大族子弟的惯有叫法叫好了。 左祈深手指搁在方向盘上,敲了又敲,不轻不重的响声在车厢里有种诡异感。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还是叫军长吧。” 南绯眨眨眼,他好像不太喜欢左少这个称呼。 于是她点点头,乖巧地应道:“好的。” 左祈深没再说话,节骨分明地手指捏上方向盘,目光冷淡地看向前方。 南绯觉得,此时是下车回家的好时机。 “那......我回去了。”她说,看了看左祈深冷冽的侧脸,语气带着几分小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左祈深好像在生气。 本来就冷硬的轮廓像是又镀了一层冰。 原本沉着脸捏着方向盘的左祈深突然偏头看她,目光幽深。 011、“那左军长要不要加一下我的微信啊。” 他只是看着她,又不说话,南绯摸不清他想做什么,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于是又随口多说了一句: “左军长,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出来玩哈。” 左祈深沉默了一下,这才从喉咙里哼出一个嗯字。 南绯舒了一口气,弯唇笑了笑,朝他摆摆手:“再见啊。” “南绯。”男人却突然叫住她。 “嗯?” “你没有我的联系方式,怎么找我出来玩?” 南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真的要一起出来玩? 但她刚刚那句话只是随口一说,平时跟那些二世祖玩,提前走的人都会这么说,大家都心照不宣那只是句客套话,不会当真...... 不过,对于左军长这种长得好看又荷尔蒙爆棚的小哥哥,能加一加微信以后有机会一起出来玩一玩她也很开心啦。 于是南绯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出自己的二维码,然后大大方方地呈现在男人面前。 “那左军长要不要加一下我的微信啊。”她眼角弯起,笑盈盈地看着左祈深。 一双桃花眼像柔软精致的花瓣。 左祈深没应她,两根手指却伸入衬衫口袋,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点开微信,扫过南绯的二维码。 她的二维码是美化过的,变成了一只猫的图案,二维码的左上方是她的头像和昵称。 南喵喵。 看到她的微信名的时候,左祈深的眼底一闪而过某种特殊的情绪。 车内太暗,南绯并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表情,她只注意到自己微信界面通讯录那个小人图案上方,出现了一个鲜红的被圆圈包裹的一字。 “新的朋友”那一栏,出现了“左祈深”的名字。 南绯点下了同意键。 然后她抬头,身侧的男人似乎盯着他的手机屏幕若有所思,她抿唇笑了笑,又朝他挥了挥手,说:“那拜拜了左军长,常联系啊~” 然后她拉开车门,利索地下车,关车门,踩着高跟鞋往小区内走去。 她没有回头,所以也就没有看到她走之后,银色的迈巴赫仍在停在路边,停了很久。 左祈深看着她纤瘦漂亮的背影和发尾微曲的柔软黑发,她走路的时候发丝随着步伐微微摆动。 很快,她转了个弯,走进了某个单元楼,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常联系啊~ 女人尾音娇俏的客套话在他的耳边倏忽而过。 他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两年前的很多事顿时在脑海中呼啸而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眼底仿佛装着一片冰原,又似乎有什么势在必得的锋芒在闪动。 夜色中,银色的迈巴赫疾驰而去。 012、“太子,你很喜欢左祈深?” 南绯拿钥匙打开门,又开了灯,站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便看见原本趴在地毯上的一团白色慢慢地站起来,优雅又矜贵地朝她这里走来。 她弯唇笑了笑,随手把钥匙扔在沙发上,朝那团高高大大的白色招了招手:“太子,我回来啦~” 太子是一只通体雪白的藏獒。是她两年前从南家搬出来的时候,从犬舍带回来的。 那时它还是只小奶狗,可萌了,没想到现在居然长成了只高贵冷艳的……巨型犬。 南绯眨了眨眼睛,岁月真是把杀猪刀。 太子像是看透她在想什么似的,微微眯眸,在离女人一米处的地方停下,看着她,漆黑的瞳仁衬得它全身的毛更加雪白。 南绯换上拖鞋,经过太子的时候随手摸了摸它的头,然后坐在沙发上,身子往后一仰,靠着一个靠枕舒舒服服地眯起眼睛。 今晚她有点累,现在只想瘫着。 正感觉自己要睡着,手臂处便感知到柔软的毛发有意无意摩擦到她皮肤的触感。 南绯伸手就去推她身侧那团温软的东西,模模糊糊地吐出几个字:“太子,别闹……” 太子不管不顾,继续专注于嗅主人身上似乎不同寻常的气息。 南绯被他闹得睡意都散了大半,于是睁开眼,就发现这只藏獒可劲地往她身上凑。 “你干嘛呢?你的高冷狗设呢?”她一掌拍开太子的脑袋,“是不是春天到了发情呢,要不要我给你去找只漂亮的母藏獒啊。” 太子没再凑上去,而是给她抛去一个冷淡又嫌弃的眼神。 它这蠢主人哦。都一起过了两年了,还不能一眼看透它的重点在哪。 南绯到底还是跟它生活了两年,见它一直盯着自己的上半身看,于是也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 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左祈深给她的那件外套。 她恍然大悟。她就说嘛,太子一贯高冷,今天怎么反常地往她身上凑。 它应该是闻到了这件外套上陌生人的气息。 太子没再理她,踏着优雅的步伐转身离开,找到一个舒服的角落塌下身子,眯起眼睛开始睡觉。 南绯把身上的那件外套脱下来,摊开在沙发上,然后一个翻身,整个人俯在了沙发上。 上半身微微前倾,一只手撑在大腿上托着她的下巴,打量着这件外套。 黑色的宽松版型,防风服,挺长挺宽大。这件衣服好像是男款? 不会是左祈深自己的吧。 她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身上的凉意就渐渐开始向她全身的神经末梢进攻。 脱了外套有点冷啊。 南绯撑起自己的身体,极其不情愿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拿出包包里的手机,然后往自己房间的浴室走去。 要洗澡,不然会感冒。 半个小时后,南绯从浴室出来,用毛巾随便擦了擦头发就往柔软的大床上一倒。 余光却瞥见床底嘴里叼着着那件黑色外套的某团白色。 南绯有些好笑地弯起眼,伸手揉了揉太子的柔软的毛发。 “你很喜欢左祈深?” 013、是她最近又变美了吗?左军长好像对她有点兴趣哎。 太子抬眸看她一眼,把嘴里的那件外套扔在了南绯的床上。 “行了。”南绯毫不留情地嘲笑它,“喜欢就喜欢,别扭什么,你这样以后怎么追母藏獒啊。” 太子俯下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地板上,没再看她。 它这种高贵的犬种,是会随随便便就喜欢一个人的吗? 只是它自从闻到这衣服的气息开始就有种预感,然后就跟着预感走了,把衣服叼到了女主人面前。 它渐渐眯起眼睛,这回真睡了。 南绯将双手小臂叠在一起,下巴枕在上面,看着床上那件黑色外套。 左军长好吸粉啊。连她家高冷的藏獒都喜欢。 抿唇思忖一阵,南绯拿起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 因为刚刚才添加了左祈深,所以他的微信消息在消息栏的第一条。 22:37 [你已添加了左祈深,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南绯趴在床上,右手的中指开始在屏幕上敲字。 “左军长,我好像把你的外套穿回家了。” 想了想,南绯还是点下了发送键。 其实她觉得,以左祈深的身份应该是不会在意区区这件外套的。 但是出于礼貌,再出于她家万年不开花的铁树藏獒好像喜欢他,再再出于她家藏獒屡次在她的面前帮这件外套刷存在感,她还是决定跟左祈深说一声。 本来以为左祈深这样的军长级人物,日理万机,微信应该都是隔几个小时看一次,但没想到左祈深居然秒回她,虽然只有一点情绪都不带的六个字: “洗干净穿回来。” 南绯看着屏幕上白色对话框里的六个字,有几分怔愣。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左祈深是要她把外套还给他? 这不现实啊。 “穿回……哪?”顿了顿,南绯决定好好问清楚,万一自己理解错了呢。 “军区司令部或者我家。” 南绯这才确定自己应该……理解的没错。 他就是要她把外套还给他。 眨眨眼,有一些念头在南绯脑海里飞快地划过。 是她最近又变美了吗?左军长好像真的对她有点兴趣哎。 昂,刚刚他在车上他好像也夸奖了她的美貌。 所以他让她送外套过去,是想再见见美美哒她吗。 眼角弯起,延伸成娇俏的弧度,南绯笑了笑,在输入框里打出两个字,发送—— “好呀。” 人嘛,天生都追求美丽的东西。 左祈深想见她,她也不反感多见一见左祈深呐。 毕竟那么帅。 而且刚开学,她最近也不是很忙。 打了个哈欠,南绯眯起眼睛,睡意袭来。 手机却突然又震动了一下,左祈深的消息: “头发吹干再睡。” 南绯有些古怪地看着屏幕,半晌,又抬头看了看自己房间天花板的角角落落。 左祈深怎么知道她洗了头发,又怎么知道她现在很想睡? 难道在她家里装了监控? 甩了甩脑袋,南绯把脑袋里那些有的没的都扔进回收站。 回了一个:“好。” 然后伸手啪地一声关上房间的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阴奉阳违让生活更简单。 014、要不是当年她小小年纪就勾引他。 左祈深看着屏幕那头发过来的一个“好”字,以及没有下文的两个人的聊天对话框。 薄唇渐渐抿起,成一条直线,捏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 好。 好个屁。 她就不能多用点心思敷衍他? 随手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左祈深走进浴室。 凉水自花洒喷出,洒在他的发顶,洗刷过他俊美又锋利的五官,淌过他锁骨处的疤痕,顺着精壮的身躯流下。 似乎有些紧绷的下颌线和肌肉彰显出他的烦躁。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今天在“樱花”房间里见到南绯时的场景。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桃花妆,淡淡的粉色眼影衬得她像只无辜的小兽,桃花眼魅惑到勾人。 真是越来越漂亮,还他妈越来越没心没肺。 关了花洒,他面无表情地披上浴袍,走出浴室。 倒在床上之前,还是忍不住划开了手机屏幕,点开微信。 他和南绯的对话框仍然停留在那个“好”字。 她果然没再发消息来。 左祈深冷哼一声,这回直接把手机砸在了墙上。 跟拉斐那个宋经理都知道要说一句晚安,他今晚愣是忍住没对她乱来她连句晚安都舍不得发? 还好意思说女朋友的事,要不是当年她小小年纪就勾引他,他会母胎单身二十四年? 想起这几年发生的破事,左祈深眸色暗了暗,换了身衣服,伸手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和床头柜上的车钥匙,离开房间。 他需要去趟射击场冷静一下。 * 第二天早上南绯照例被她的生物钟闹醒,睁眼之后再无睡意,索性起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浴室走,洗漱过后看了看床头的电子时钟。 七点半。周二。 揉了揉眼睛,南绯思考了一下,觉得今天是不是该去学校看看了。 她好像已经翘了一周的课。 想起待会儿在学校可能要见到的某个人,南绯眨了眨眼睛,打开衣柜的门,挑了一件……偏清纯的衣服。 画了一个淡淡的妆,她将自己的长发盘成精致的鱼骨辫。 对着镜子wink一下,她拿起手机和包包就准备出门。 也许是云雾散开,窗户外的阳光突然强了几分,扫射进来,南绯下意识地别过脸。 这才注意到了静静躺在地上的,昨天晚上左祈深给她披上的那件黑色外套。 昨晚睡觉前的记忆突然一并袭来。 南绯微微张了张唇,突然想起左祈深昨晚好像在微信上要她把这件外套洗干净送到……军区司令部。 想了想,南绯最终还是拎起那件外套,又找了个袋子,将它装进去。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本来就要出门,那就顺便去见一见左军长吧。 015、她们不是从小就不对盘恨不得弄死对方么。 南绯打了个车到学校,先把手里拿着的装着外套的袋子送到了附近的干洗店,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看课表。 素描课。 似乎还不错。南绯把手机装回包包,唇边弧度浅浅。 半年前,她高中毕业后就来到了Z国一所世界知名的艺术类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专业。 是她喜欢的专业,虽然学校安排了太多没什么意义的理论课,但她总体来说还算是满意的。 反正不喜欢的课她就直接翘。 南绯走在校园里,小白鞋踩在水泥地的石子上发出轻细的摩擦声,淡蓝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摇动。 她今天来的比较早,路上人还比较少。但还是会有人停下来盯着她的脸看。 南绯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她知道自己很漂亮。 脚步在画室门口停住,她一眼就看到了画室里那位端坐在画架旁,被众同学围住的孟格雅。 她的同班同学,也是她的……亲妹妹。 南家两位小姐,一位跟母姓,一位跟父姓。 为什么是这样呢,自然是因为她们那了不起的父亲孟华,本来只是个穷小子,后来靠自己的本事赚了些钱飞黄腾达,娶了南家小姐,也就是她和孟格雅的母亲,南曼卿。 在她外公南云鹤的施压下,她这个姐姐便跟着姓了南。 孟格雅晚一年出生,就跟父姓了孟。 虽说她姓南,可是在南家,她那对父母,特别是她的父亲孟华,只把孟格雅当亲生女儿看。 她从小就觉得孟华看她的目光不对劲,一副看仇人的样子,长大了才知道,她真的不是孟华的亲生女儿。 她是她妈南曼卿跟孟华结婚前就怀上的、父不详的孩子。 当年南家为了颜面,就对外称她是孟华和南曼卿的女儿,是南家正统的大小姐。 知道这件事的那天,她的外公南云鹤把她叫到书房,递给她一张卡。 “南绯,你搬出去住吧。”老人的声音里是明显的疲惫,“你在这里,家里终究还是不和气。” 那时的她接过那张卡,言笑晏晏:“好呀。” 反正她看他们一家三口不顺眼也很久了,所以就利索地收拾行李,找了处依山傍水风景极好的公寓,也就是茗安花园,住了下来。 一住就是两年。 该说是姐妹连心还是冤家路窄好呢,原本专注地盯着画板作画的孟格雅突然抬起头,往南绯的方向看来。 “姐姐。”她似乎颇有礼貌地朝南绯微微低头,然后还站了起来。 南绯有些意外地抿起唇瓣。 主动打招呼? 她们不是从小就不对盘恨不得弄死对方么。 016、你有这个功夫问我,不如去整个容隆个胸什么的 身侧立刻有窃窃私语传来: “格雅真是我女神,学习好专业水平高长得好看就算了,还这么有礼貌。” “是啊,平时我找她帮忙她几乎都不拒绝的。” “女神好有修养!” 南绯了然地眨眨眼,机智的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孟小姐作为京城的标准名媛,最注重的东西就是形象和面子。 那么…… 南绯一双桃花眼弯起,唇边挂着真诚亲昵的笑容。 “妹妹,早上好呀。”她笑眯眯地跟孟格雅打招呼。 她当然不会傻到在这种情况下跟孟格雅对着干。 不然她就真成了欺负妹妹的恶毒姐姐了。多差的名声,她可不背。 “啊,我南女神好可爱啊。” “关键是人美,颜值即正义。” “南绯那张脸不当明星真是可惜了。当明星我果断粉啊。” 南绯朝说果断粉的那个女生眨了眨左眼,桃花眼闭上又睁开,勾人魂魄。然后她又微微嘟起唇,做了一个么么哒的嘴型。 “啊啊啊好撩啊!!我要弯了!!”那女生顿时尖叫。 上课铃响起,老师走了进来,大家都散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画架旁。 南绯眼角带笑,走到靠窗光线不错的画架边,坐了下来。 经过孟格雅的时候,她似乎看见她死死捏着铅笔,有些发白的指尖。 还有从小到大洗礼过她无数次的,包含着怨气和恨意的目光。 南绯其实一直觉得很奇怪。 孟格雅爹疼娘爱的,怎么总用这副怨妇脸看着她这个不受宠的姐姐呢? 特别是她十六岁从南家搬出去的时候,孟格雅看着她收拾行李,那目光简直能杀人。 难道……孟格雅喜欢她?!禁忌不伦、畸形虐恋、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打住。 南绯摇了摇脑袋,不想了,她还是好好画画吧,画完就该去干洗店拿左祈深那衣服了。 画了四五十分钟素描,她的手上全是黑色的铅。于是下课后南绯就往洗手间走去,准备洗个手。 细细地用凉水冲刷着自己手上黑乎乎的铅之后,南绯关上水龙头,抬起头时,却透过眼前的镜子看到了孟格雅的脸。 这张脸,也能算得上是漂亮,但因为五官的立体度不够,所以很难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南绯慢条斯理地拿出包包里的湿纸巾,一边擦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朝镜子里的孟格雅微笑: “你这是……找我有事吗?” “南绯,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程时初在一起?”孟格雅脸色阴沉,全然没有了刚刚在同学面前的端庄。 程时初? 南绯愣了一秒,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开。 她把擦完手指的湿纸巾扔在垃圾桶里,转了个身面对孟格雅,然后慢悠悠地开口: “孟格雅,他是你男人,你不应该是最清楚他昨晚在哪的人吗?” 孟格雅脸色微变,垂落的手指渐渐收紧,有粘稠感渗出。 她恨。 目光如冰刃利剑,直直的射向南绯。 南绯眨了眨眼。 “我的好妹妹,你有这个功夫问我,不如去美容院整个容隆个胸什么的,男人嘛,先是看上你的皮囊,才会有心情继续观察你那善良端庄的灵魂。” 孟格雅的目光更毒了,上下牙齿咬在一起,脸部的肌肉隐隐作痛。 她知道南绯在嘲笑她长得不够好看。 爸爸妈妈说她才是家里的小公主,但为什么上帝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南绯? 最好的脸,最优秀的天分,最好的……男人。 洗手间的门外似乎有女人的说笑声传来,孟格雅眸光一闪,垂眸,再次抬眼时,眼眶已经有晶莹的泪花。 “姐姐,我知道你一直怨恨我抢走了你的男朋友,但是我跟时初是真心相爱的啊,他当初跟你在一起只是因为认错了人……” 017、凉、狠、毒。 像极了她的父亲孟华。 南绯看着她眼角渗出的泪光,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过。 她怎么不到表演系去?奥斯卡欠她一个小金人啊。 不,两个,最佳演员奖和最佳编剧奖。 虽然说程时初确实是她……名义上的前男友,现在也确实跟她这个妹妹在一起,但认错人这种言情小说梗她也能随口扯出来,真是让她南绯自愧不如。 刚刚还在洗手间门口的两个女生现在已经走进来,南绯掀了掀眼皮。 既然她要玩,她就陪陪她吧。 “格雅啊,没有的,你不必这么想啊,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最亲的人,我怎么会怨恨你呢?我只是怨恨我自己,没管住自己的心……”南绯一边说一边还一边抬起手擦着自己的眼角,模仿着小时候看的琼瑶剧里边受伤女主可怜兮兮的样子,声音哽咽,“我当初就不该爱上程时初,现在误会解开了,你们好好地在一起吧,姐姐会祝福你们的。” 说完,南绯就捂着脸跑出了洗手间,步伐凌乱,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洗手间内,目睹了这一出大新闻的两个女生目瞪口呆。 “南女神好可怜啊。”女生A喃喃,“认错人又不是她的错,反而无缘无故被抢了男朋友。” 女生B赞同地点头:“是啊,唉,就算是真爱,抢别人男朋友也不对啊。” 一道阴影笼罩在了两个女生的视线处,她们抬头便看见孟格雅冷毒的一双眼。 “今天的事,谁都不准说出去。”她语调狠戾,原本清秀的脸隐隐带了些狰狞的神色。 * 南绯在干洗店拿了衣服,叫了个车就直奔军区司令部。 刚刚孟格雅来那么一出,她顿时觉得,今天来学校真是个错误的选择。 她的生命本应该花在享受生活上,而不是跟不必要的人浪费时间精力。 她跟孟格雅那点微薄的姐妹情,早就在当年孟格雅把不会游泳的她推进游泳池的那一刻起,烟消云散了。 南绯清楚的记得,她在水中挣扎时,九岁的孟格雅在岸边冷冷的看着她,那双毒蝎子一般的眼睛。 凉、狠、毒。 像极了她的父亲孟华。 要不是外公的亲信保镖路过游泳池,她早就小小年纪就香消玉殒了。 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南绯的目光掠过道路旁边的香樟树。 今天是个晴天,天蓝云白。她不应该想这些糟心的事。 早知道她一早就应该来军区,看一看军姿笔挺正直阳刚的兵哥哥也比对着孟格雅那张怨妇脸好啊。 弯唇笑了笑,南绯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里跟左祈深的对话框。 “左军长,那我现在过来还你的衣服?”她按下发送键。 左祈深没有回她,于是南绯又拿着手机玩了会儿游戏,过了二十分钟打了一局之后再点开微信,发现左祈深还是没有回她。 南绯揉了揉眼睛,左军长日理万机,她当然可以理解。 到了再说吧。 她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军区司令部在南边的另一个区,还远着呢,至少要一个小时车程。 于是她渐渐眯起了眼睛,在车上倒头就睡。 018、头儿你是把手机当成手雷扔了吗? 这边,军区司令部。 路江目瞪口呆地看着射击场被打爆的靶心。 他抓住附近站岗的小兵,问:“这怎么回事儿?” 小兵先是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一板一眼耿直地回答:“报告,这是昨天凌晨左军长打的。” 路江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军长出什么事了?大半夜来这儿打靶?” “报告,我们也不知道。”小兵仔细思考了一下,回想起昨天晚上他们几个值班的看到左军长出现时的场景。 只是觉得,冷面军长这个称号绝对不是唬人。 看第一眼感觉他能把人冻毙,举起枪的那一刻起又感觉他浑身都是血性。 面无表情地打了几十枪,然后盯着那靶心看了很久才走。 好像是在宣泄某种情绪。 路江有些难受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联想起今天早上见到军长时他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散发出来的不爽很寒意。 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他是左军长多年的副官,别人不知道,他倒是清楚,能让左军长动这么大肝火的,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女人。 舍不得动她,就只能大半夜来折磨靶心喽。 路江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又交代了小兵几句之后,心情复杂地离开了射击场。 他在想,待会儿怎么承受左军长的低气压。 可别把他憋死。 目光尽处突然出现一个威严又熟悉的身影,路江立刻站直了身子,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冲那人喊道:“左司令好!” 左邺城点头,在路江身前停下,说: “正好,我有事要交代你。” “司令请讲!” “待会让你们左军长去特训营亲自看看“西池”新招进的几个特种兵,让他把把关。” “是!司令!” 路江一边目送左司令离去,一边在心里为那些新晋特种兵默哀。 今天头儿心情不好,怕是有他们受的了。 左祈深听了路江转达的左司令的命令,脸上的表情没多大变化,换了身方便训练的迷彩服就出了门。 临走的时候,把手里一个黑色的东西扔给路江。 路江动作敏捷地接住,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有些惊愕。 是一部手机。 还是一部碎得稀巴烂的手机。 “这……”路江抬头,张着嘴看自家军长,有些迷。 头儿你是把手机当成手雷扔了吗?碎成这样,一看就无法正常使用。 “半个小时之内,买部新的送到训练营。”左祈深眉目冷厉依旧,下命令的语气跟在战场上无二。 路江抚额,从这里到训练营就要半个小时,还要去市区买手机,他上哪儿偷时间去执行命令啊。 “头儿你用我的吧……”他叫苦不迭,双手奉上自己的手机。 左祈深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这么多话?你是想跟那些新兵一起训练?” 说完他就抬腿离开,背影笔直坚硬。 路江顿时噤声,跟特种新兵一起训练那可不是人受的苦。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在自己手机里搜索着最近的电子产品营业店。 019、“我是正经的Z国好公民,这衣服拜托你交给左军长吧” “姑娘,就是这儿了。”司机师傅偏头,往车后座看过去,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原本似乎睡着的姑娘却立刻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女人的眼中似乎有冷意泄出,原本漂亮的桃花眼如覆冰霜。 司机晃了晃神,有些尴尬地笑笑:“原来你没睡着啊。” 南绯眼皮垂下又抬起,很快就恢复了乖巧可人的表情,她摇了摇头,笑意轻柔: “谢谢师傅。” 付钱下了车,南绯站在路边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刚刚她又梦到孟华了。 梦到那双毒蛇吐信一般的眼和狰狞的面容。 他有多爱她的母亲,就有多恨她。 南绯脸上挂着淡淡地嘲讽笑意,这男人也真够无能的,当年看不住自己的女人,现在也只剩下恨她的本事了。 恨她有用么?她现在还不是过得好好的。 南绯调整下一下呼吸,把脑子里那些恶心人恶心事过滤掉,看着眼前高大庄严的军区司令部大楼,还有门口站得军姿笔挺的小哥哥,抿唇笑了笑。 提着装着干洗过的外套的袋子,南绯朝司令部门口走去。 看到站岗的兵哥哥一闪而过的惊艳和错愕,南绯在门口停住,提着袋子的手臂微微抬起,很主动地对他说道: “你好,我没有证件,是不是不能进去?” 站岗小兵有些愣住了,他好像第一次见这么漂亮又识趣的女人。 “是的。”他点头。 “我想来找一下你们左军长,你能帮我进去通知一声吗?”南绯弯起眼角,见小兵有些惊愕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左祈深军长。” 小兵有些古怪地看着她:“你找左军长做什么?” 他在部队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左军长让女人近身,这女的这么漂亮,说不定是间谍。 小兵的眼中顿时杀气升腾。 南绯看着小兵瞬息万变的眼神,眨眨眼睛,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别紧张,我是来给左军长还衣服的。” 小兵狐疑地看着她,他更加怀疑这个女人的来路了。 还衣服?难道左军长还借过衣服给她穿? 不存在的。他左军长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为人冷硬铁血,在部队里训练新兵毫不留情,给女人披衣服这种怜香惜玉的事应该做不来。 “你,是什么身份?!”小兵语调凌厉了起来,眸如鹰隼般盯着南绯。 南绯抿了抿唇,低头在包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左祈深还是没回她。 看来今天大概是见不到左祈深了。 南绯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今天真是诸事不顺,遇到孟格雅梦到孟华,最后连送件外套都是白跑。 她还是回家睡觉吧。 于是南绯把手里的袋子塞到小兵手里,很无辜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我是正经的Z国好公民,这衣服拜托你交给左军长吧,就说一个叫南绯的女人来还过衣服了。” 020、这可是小嫂子啊,自己人。 路江手里拿着刚刚叫人送过来的新手机,走出司令部大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看见某个熟悉的漂亮女人,他瞳孔收紧之余,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觉得自己和那些新晋特种兵有救了。 一个箭步走上前,他在南绯身侧停下,却对着那站岗小兵问道: “你这是干什么呢?拦着人家姑娘干啥?” 训完话也没等那小兵回答,路江就一个转身,冲南绯和蔼地笑笑: “这位小姐,你来司令部是有什么事吗?” 这位军官突然冲到她面前,南绯愣了一下,看着他的脸,顿了几秒才回答: “我想给左军长送衣服。” 路江笑意更深,将手里装着手机的盒子往自己手臂上一拍,说: “姑娘,我带你去!” 南绯被他这中气十足的一吼吓得不轻,后退两步,有些古怪地看着他。 “你……是谁?” 她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黝黑的皮肤,硬朗的五官,嘴唇有些厚,有着军人特有的阳刚味。 “我是不是见过你?”南绯抿唇,问出口。 路江笑得和煦,摆摆手半开玩笑地对南绯说道:“我这张大众脸,南小姐当然见过。” “你怎么知道我姓南?”女人的目光更加狐疑。 路江目光一滞,很想拍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就说漏嘴了呢。 他尴尬地笑笑,模糊地敷衍道:“很久之前在学校附近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南小姐,哎,南小姐,你不是要给头儿送衣服吗,我是他的副官,我这就带你去。” 路江两三步走下台阶,跳上一辆军用轿车,打开车窗朝南绯招手: “南小姐,请上车!” 南绯看着路江那张正直脸,想了想,还是钻进了车里。 左祈深的副官。 长得眼熟也就算了,怎么这么热情? “头儿去训练营视察新兵了,南小姐,从这儿到训练营大概要半个小时,您可以睡会儿。”路江打着方向盘,对身侧副驾驶座上的女人说,“不过我会尽量快点的。” 本来新兵训练营是不能随便带外人进去的。 但是这位,嘿嘿嘿。 路江一脚踩下油门,看着前方尘土飞扬的山路,一个劲地傻笑。 这可是小嫂子啊,自己人,当然可以进去。 * 虽然仍然只是春天,不知怎的,这两天的京城却格外燥热。 万里无云,金黄刺眼的日光直直地泼在平坦的训练场上,空气中黄土和灰尘的颗粒清晰可见。 左祈深一身迷彩服,军靴踩在沙地上,石子摩擦着鞋底,发出咯吱响声,他带着黑色的墨镜,薄唇抿起,配合着锋利的下颌线,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他在泥潭边的平地处停住,看着在里边做俯卧撑的新兵,面无表情。 身侧的新兵教官看了看他无表情的冷冽侧脸,又看了一眼泥潭里的新兵,有些纳闷。 这新兵也没偷懒啊,左军长停在这儿做什么? “陈教官,你训练的这些人,”左祈深掀了掀唇,淡声问道,“是特种兵么?” 021、她站在路江身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陈教官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有些尴尬地赔着笑脸。 “报告军长,是的!” 军长这句话一问出来,他就知道军长对他们不满意了。 但也想不出来这些新兵哪里做错了,一个个俯卧撑都没停呢。 左祈深似乎扯唇笑了笑,反问一句: “是吗?我怎么觉得像是小孩子在泥潭里过家家?” 陈教官面上露出些难堪的神色。 左祈深没再看他,一个大跨步,走上高地,又微微倾身踏进泥潭。 泥泞飞溅,沾染上黑色的军靴,军绿的裤腿。 他一脚踩上其中一个新兵的背部,用了些力道,那新兵瞬间闷哼一声。 男人的墨镜中反射出灼灼烈日。 阳光下,新兵脸上痛苦的表情格外清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做俯卧撑的时候,脸埋进泥里。”左祈深平淡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苛刻无比,撤了原本踩在新兵背上的腿,他下了命令,“再做一次给我看看。” 新兵咬着牙,这下终于狠了心把自己的脸朝泥潭里砸。 脸部再次露出之时,黄黑的泥浆将他的五官皮肤彻底裹住。 左祈深这才把目光从他身上挪开,回头看了看边上傻站着的陈教官。 “陈教官,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标准。”他声音并不大,却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陈教官看了看左祈深,又看了看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新兵,眼神复杂。 左祈深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再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狠意: “西池不需要连泥潭俯卧撑都做不到位的废物!就你们这样训练能上M国的战场?是想通通被抓住当俘虏么?” “全体俯卧撑,再加一个小时!”左祈深抬腿,一个迈步从泥潭中走出,“要是让我看到哪张脸还是白的,多一张白脸就再加一个小时!” 陈教官看着左祈深冷漠强硬的容颜,心情复杂。 其实他也明白了左军长的用心,毕竟是在前线上打了两年仗的人,感受肯定不同。 现在对新兵心软,将来他们上了战场就可能死在敌人的枪下。 左军长不愧为军区出了名的铁血军长。 叹了口气,陈教官朝泥潭里喊道:“愣着干嘛?!没听见军长的话?继续啊!” 南绯站在不远处,看着从泥潭里上来的带着墨镜高大冷硬的男人,拎着袋子的手指微微发紧。 漂亮的桃花眼里装着某些复杂的情绪。 一旁的路江忍不住小声解释:“南小姐,你别怕,我们头儿只是在训练的时候凶一点,私下里还是很亲民的。” 南绯摇了摇头:“你胡说,左军长怎么可能是表里不一的人。” 路江尴尬地摸摸脑袋,他嘴笨,好像越抹越黑了。 南绯幽幽地开口:“路副官,你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路江摇头:“不是的,我只是他的副官,帮他处理杂事的,上战场还轮不到我。” 南绯鼓了鼓腮帮,呼出一口气,额上的空气刘海被掀起,又垂下。 左祈深从泥潭里上来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南绯,在一群迷彩服和层层黄土泥沙包裹着的训练场里,女人长而柔软的黑发,白皙的皮肤,和淡蓝色的连衣裙格外惹眼。 她今天编着精致的鱼骨辫,瓜子脸精致小巧,额前几缕空气刘海更显得她清纯柔顺。 她站在路江身边,目光投向泥潭的方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022、“想什么呢?”“想你呢。” 左祈深微微皱眉,墨镜下的黑瞳闪动了一下,掀起浅浅的涟漪。 抿了抿唇,他朝南绯走去,一步一步,身躯高大挺拔。 南绯突然弯唇笑了笑,凑到路江身边,轻声说:“路副官,其实我想说的是……” 路江屏住呼吸,余光瞟过身侧女人一张一合的唇瓣,他听见她说: “左军长这么man的教官给我来一打。” 路江笑开,拿着手上给左军长准备的手机使劲地拍自己的胳膊,对着南绯傻笑。 “南小姐果然慧眼!英明!英明!” 小嫂子果然不是凡人,简直是人间仙女啊! 怪不得左军长能惦记那么多年。 左祈深看着笑成一团似乎早就打成一片的两个人,原本就拧起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他从路江手里抽出装着手机的盒子,开口: “路副官,这次任务你用了四十分钟,超时十分钟。” 路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一脸紧张,朝左祈深使着眼色。 头儿,我不是把小嫂子带来了吗,您就不能通融通融? 左祈深直接无视他的眼神,手指指向身后的泥潭。 “一小时俯卧撑,跟新兵一起!”语调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式。 路江那张厚嘴唇都要扁成鸭子了,求救似的望向南绯。 南绯倒是没躲,笑眯眯地迎上他的目光:“路副官,军队里的规矩我还是懂一点的,没完成任务就要受到惩罚。去吧去吧,早做完早吃饭啊。” 路江那渴求的目光里的最后一道光灭掉,认命地往泥潭的方向走。 看来小嫂子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左祈深唇边划出浅浅的不易被人察觉的弧度。 “你怎么来了?”他问。 南绯抬起拎着袋子的那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我来还你外套啊。” 左祈深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墨镜夹在高挺笔直的鼻梁上,让他本来就冷硬的气质更加冷硬。 “进去说。”他说完便径自往前面的休息区走。 南绯眨眨眼睛,这军长有时候真是高冷如她家藏獒。 怪不得太子那么喜欢他,原来是物以类聚。 “你想什么呢?”原本目不斜视往前走的男人突然停下,回过头淡淡地睨着她。 南绯整个人都快撞上他的胸膛,猝不及防,脑海里正是左祈深带着墨镜冷淡吐字的高冷形象,于是便脱口而出: “想你呢,左军长。” 左祈深顿时僵住,墨镜下的黑瞳眸光微动,但很快便覆上一层薄怒和嘲弄。 拿着手机的五指渐渐收紧,指骨凸起。 日了狗,明知道她就是只没心没肺的小妖精,说的话不能当真,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栽。 操。 023、这语气,她怎么听出一股怨夫味儿? 南绯听见男人紧握的拳头处发出的咯吱声响,心下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想起刚刚自己说的话...... 她懊恼地抿了抿唇,她最近的脑袋是生锈了么。 左祈深冷哼一声,凉淡地扫她一眼,转身就迈开步子往前走。 南绯咬了咬唇,男人身高腿长,她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她一边跑一边勉勉强强词不达意地解释:“左军长,抱歉,刚刚我不是故意的。” 左祈深没看她,依然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步伐渐渐快了起来。 南绯跟得有些吃力,在心里默默叹气。 左军长是个严肃正直的军人,三观很正的,不能随便调戏。 虽然真的不是有意的,但是她确实是错了,她反省。 她在休息室外停下脚步。 “左军长,衣服我还你了,那我先回去了?” 根据南绯的经验,人越是生气,你越不能在他面前晃悠,他气在头上怎么看你怎么反感,心里反而会更堵。 所以她还是回家吧,反正衣服都送到了。 尽管男人摘了墨镜径自坐下,摆弄着手里的手机并没有抬头看她,南绯还是颇有礼貌地朝他笑了笑,这才转身。 她很尊重军人的。目睹了刚刚泥潭那一幕之后,更加尊重军人了。 “南绯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左祈深把手里的手机往桌上一拍,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门口准备转身就走的女人。 南绯一怔,慢慢地转身,目光对上左祈深的,眉眼带着和气的笑。 “左军长,需要我进来吗?”她问,唇角弯起,眼底俏皮的卧蚕浅浅地溢出。 模样乖巧得很。 一如两年前,美丽又娇俏的女孩温言软语,像一只小奶猫。 只是他忘了,猫不认主。 所以他刚一上战场,她就跟了别人。 左祈深久久地盯着她看,嘲弄和寒意逐渐漫上冷峻的眉目。 “南绯,你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南绯这回真是愣住了,傻傻地看着左祈深。 琢磨这他的表情,还有他说话这语气,她怎么听出一股怨夫味儿? 难道她以前做过什么抛夫弃子的勾当? 但是细数她从小到大这漫漫十八年,她十分肯定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左祈深。 所以这一定是她的错觉。 “左军长,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是真的。”定了定神,南绯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左祈深冷哼一声。 “你刚刚难道真的想进来?不是想赶紧走落得个清净吗?” 南绯一怔。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笑容不到位?语气不够真诚? 南绯抿了抿唇,既然已经被看破,她决定主动承认错误。 抬眼,桃花眼里笑意明媚,南绯走上前两步,靠近左祈深。 “左军长,刚刚你一副不想理我的样子,我是个很听话很识趣的女孩子,就想着赶紧走不要在这儿惹你不开心了。” 左祈深冷眼看她,下颌线依然绷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捏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上敲着,问:“那你说说,我为什么不想理你?” 024、不过这次,她别想撩了就跑。 南绯眨眨眼,话说得坦率:“大概是我说的话引起了左军长的不适。” “哪句?”男人淡声问,依然用手机敲着桌面。 咚咚声迟缓而逼人。 南绯犹豫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想你。” 左祈深嚯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南绯面前。 她一张小脸一如既往的漂亮,并且……无辜又淡定。 她每次就是这样把他撩得心痒痒,然后自己拍拍屁股走人,潇洒得很。 不管是两年前还是现在。 左祈深的声线莫名狠厉了几分: “南小姐,我不是你能随便乱撩的人。” 男人高大的身形隐隐散发着戾气,上过战场的男人身上那股硝石血腥味儿顿时就压了下来。 锋利冷峻的目光如利刃冰箭,直直地朝她刺过来。 那模样,简直下一秒就要拔枪杀人。 南绯后退两步,委屈漫上眉目。 她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呢,他干嘛拿这种看敌人的目光看她! 她又不是故意的,当时他突然回头,她就脱口而出了,而且这件事她老早就道歉了。 她冷了脸,冲他喊道:“我错了好吗?左大军长!惹您生气了,我现在就走。” 说完她就朝门外走,连走带跑,烟眉紧拧。 凶什么凶,她又不是他的兵。烦死了,这么多糟心事儿,今天就不该出门。 一支黑色的硬物好像从她的耳边飞过。 砰的一声,近在眼前的、原本只是虚掩着的门在重物的撞击下被紧紧地关上。 刚买的那支新手机从房门的正中间滑下,掉落在地上,碎得惨烈。 男人沉稳有力的步伐渐渐逼近,南绯的背脊渐渐僵直。 这左军长身手这么了得?隔空关门。 只是可惜了这部手机。 “南南。”左祈深在她身侧停住,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南绯一震,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南南这个称呼,很少有人叫。 每一个叫这个称呼的人,都是她最亲近的人。 慕眠,郁景洛,她的外公和母亲也……曾经这样叫过她。 女人脸上一闪而过脆弱和难过。 左祈深顿了顿,软了声线,收了戾气,看着南绯,低声说: “行了,没让你走。” “那你凶什么凶?!”南绯的眼睛一下就红了,水光一片,“怎么?我就说错一句话,你就一副要一枪崩了我的架势?” 左祈深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他半合着眸子,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确实有点过了,毕竟两年前的事情她并不清楚。 现在他对她而言,不过是个刚认识两天的陌生人,他这一身刚从战场上带下来的血腥和戾气,确实会吓到她。 “别哭了。”他开口,皱着眉,声音柔了一些,“我的错。我不该凶你。” 既然已经栽在她身上,那也只能认了。 不过这次,她别想撩了就跑。 男人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狠劲。 025、“头儿,我眼睛没花吧,那里好像有个女人?” 南绯专注地哭唧唧,一把一把泪地抹,根本没注意到左祈深瞬息万变的表情。 左祈深见她一副我委屈我不听的样子,顿了顿,有些试探地对她说: “要不我带你去靶场玩?” 南绯原本哼哼唧唧的声音顿时停下。 她放下抹眼泪的手,抬起头望向眼前的男人,他脸上的表情不像开玩笑。 “左军长,你这是要教我开枪吗?!” 她的眼睛里顿时布满星星,唇角弯起,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左祈深原本还有几分懊悔的神色顿时消失,冷淡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一秒换表情,他怀疑南绯刚刚是不是在装哭。 真是受点委屈就要上天。 心里是在嘲讽,语调却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轻飘飘地问了句:“你不想学?” 然后他就抬起笔直的大长腿,打开门往外面走。 南绯愣了一秒,左祈深的步伐不慢,迷彩服和军靴渐渐消失在视野,与周围的黄沙尘土融为一体。 她小跑追了上去,水蓝色的裙摆扬起,额前的空气刘海被风吹得散开。 “左军长,等我啊,我学!” 开枪什么的,最帅了~ * 露天靶场。 此时,西池的几个特种兵正在进行日常射击练习。 虽然说他们都在部队待七八年,也都上过战场,但今天的太阳太刺眼。再加上不远处,左军长吩咐让人点上的木炭发出的浓黑的烟。 这俩状况凑一起,实在是影响视线。所以命中率下降了不少。 左祈深看着他们面前惨不忍睹的靶子,面无表情。 “刚打了胜仗,所以松懈了?” “头儿,今天这太阳……”一个特种兵皱着脸解释,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兄弟拍了一掌。 “报告军长,是我们松懈了!今后会加大训练力度!”副队长朝左祈深行了一个军礼。 左祈深点头,对他淡淡地说了句:“帮我拿一副防护镜来。” “啊?”副队长有些愣住了,“头儿,手枪射击而已,那玩意儿我们特种兵不是从来不用的吗?” 防护眼镜主要是保护眼睛,防强光防弹壳用的。 但他们特种兵没那么娇气,练个手枪射击还要整些七七八八,跟个娘们儿似的。 “谁说是给你用的?” “哦,哦,是!”副队长后知后觉地点头,虽然还是搞不清状况,但还是服从命令,跑去拿了一副防护镜。 将防护镜递给左军长的瞬间,他裤袋枪套里边的手枪也被摸走。 左祈深将手里的枪上膛,先朝靶子射了一枪,速度极快,动作熟练得像是本能。 一阵风吹散浓烟,众特种兵看到靶心处的那个被射穿的黑洞。 “头儿就是头儿……” “看我做什么?赶紧练啊!”看着自己部下一副迷弟脸,左祈深皱眉。 “哦哦,是!”那个特种兵行了个军礼,回头的那个瞬间,却突然顿住了。 “头儿,我眼睛没花吧,那里好像有个女人……”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指向南绯的方向,“可是训练营怎么会有女人?” 南绯笑得清甜,捏着自己的蓝裙子,朝他招招手:“没花,我是女人!” 特种兵傻笑,这女人笑得真好看,于是也呆呆地举起手朝她招招手算是回礼。 026、他抬手摸了摸南绯脑袋后面精致的鱼骨辫。 左祈深看着他们俩的互动,脸色难看了几分,冷着脸径直走到南绯身边,把手里的防护眼镜给她戴上。 然后又把她额头上影响视线的空气刘海拨到两侧,男人粗粝的手指碰到南绯的额头,她眨眨眼。 一旁的特种兵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我是在做梦吗?头儿竟然给她弄头发?” “原来防护眼镜是给这个女人用的……”副队长后知后觉地喃喃,“头儿什么时候变这么怜香惜玉了?” 他们一群人还没搞清楚此时的状况,又赫然发现军长已经开始教这个女人举枪了。 “右手手臂伸直,肩膀放松,左手向后拉,身体的上半部分要稳。” 左祈深调整着她手臂的位置,又捏着她的左肩向后拉了拉。 南绯感受着左祈深拉她手臂的角度和力道,尽可能地按照他说的话做。 “现在,你用眼睛找一个瞄准区,然后用枪找你的视线。” 男人的声音低沉,循循善诱,在她的耳边像是魔咒,南绯跟着他的命令走,找到了一个瞄准区。 左祈深看着她所瞄准的位置,皱了皱眉,这样子开枪,怕是连靶都碰不到。 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后,左祈深稍微抬了抬她的手臂,重新找了一个瞄准线。 “开枪!” 南绯闭上眼睛,扣下扳机。 强大的后坐力让她整个人仿佛从前面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她朝后倒去,却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左祈深按住她的肩膀,见她一副傻傻呆呆的样子,把她手里的枪取了下来,又摘掉她眼睛上的防护眼镜。 “傻了?”他拨了拨南绯额前的刘海,唇角带着浅浅淡淡的笑。 南绯看着眼前男人英俊的脸,喃喃:“傻了。” 他猝不及防要她开枪,她真是跟着感觉走,佛系射击了。 “我是不是没碰到靶……”南绯犹豫着转过脑袋,望向靶子的方向。 浓烟尽处,她似乎看到一个黑洞出现在……十环的位置?! “我打中了?”南绯一脸惊恐地看着靶心,又看了看身侧的左祈深,“刚刚那一枪是我打的吗?” 左祈深抬手,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上她的脑袋,淡淡地说道:“不是你难道还是我?” “啊。”南绯那迟钝的反射弧终于将兴奋和喜悦传递到了她的神经末梢,她愣了几秒才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一个蹦跶抱住了她旁边的男人。 “我第一枪就打中了吗!开心!” 女人柔软的身体贴上他坚硬的身躯,她似乎抱得很紧,左祈深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 他眸底漫上暖意,抬手摸了摸南绯脑袋后面精致的鱼骨辫。 “嗯,你很棒。”他说。 “妖妃出现了!”一个特种兵惊恐道,“头儿手把手教?!我们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十环!这女人要成精了!” “屁,刚刚我明明看到头儿抬了一下她的手臂,不然哪有那么准……” 左祈深一个冷眼扫过去:“话那么多?是精力太足了么?要不要来个山地越野十公里?” 027、“大家好,我是左军长的远房表妹,我叫南喵喵!” 南绯眨眨眼,松开抱着左祈深的手臂。 刚刚那句话她其实也听到了啦,她自己也知道是因为左祈深帮她找好了角度,她才能射中的。 不过…… 她转了个身,看向刚刚那个特种兵,扬唇笑了笑: “小哥哥,能让左军长帮我找角度也是我的本事,你要是长得有我这么漂亮,也可以体验一下第一枪就十环的感觉啊。” 众人闷笑,这姑娘有趣。 “头儿,不介绍一下?这姑娘是谁啊?”副队长好奇地问。 南绯看见左祈深突然就皱起来的眉毛,再看看这群兵哥哥不怀好意的笑容,顿时明白了。 他们肯定是误会了。 南绯抿了抿唇,还没等左祈深开口,就很主动地对他们说:“大家好,我是左军长的远房表妹,我叫南喵喵!” 副队长挑眉:“原来是表妹,还以为是嫂子呢。” 南绯一边摆手一边摇头:“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我表哥这朵高岭之花,眼光高着呢,左伯伯昨天还催我给他介绍女朋友,有好消息会告诉大家的哈!” “山地越野,二十公里,现在。”左军长似乎很阴沉不善的声音响起,“看来你们确实精力过剩,有空在这里聊八卦。” 副队长自知多言,行了个军礼,带着队伍开始执行命令。 南绯眨眨眼,转了个身望向左祈深: “表哥,我反应快吧!没让自己污了你的名声!”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左祈深反手一巴掌拍上她的脑袋,冷笑:“你可真行啊,我爸什么时候收了你这么大个外甥?” 这一巴掌可不轻,南绯揉着自己的脑袋,唇瓣渐渐抿起。 “你打我干嘛?!左军长,我好心帮你解释。” 她抬起头,十分认真地看着左祈深,一字一句地说道: “军长,你可以打我,但是不能打我的头,打笨了是会毁了我的一生的。” 左祈深嗤笑一声,没理她这些歪理,抛出一句:“你还学不学枪?” “学学学!”技多不压身。 “戴上防护眼镜,举起枪,按照我刚刚教你的姿势站好。” “好的军长。” 半个小时后。 左祈深戴着墨镜坐在椅子上,看着仍然老老实实按照他要求持枪站好、一动不动的女人,眯起眼睛。 这么乖? 本来以为她就是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被人精心豢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没想到她的意志力还挺强,保持一个姿势举着枪半个小时,愣是没动。 左祈深摘下墨镜,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压下她的枪口。 “差不多了。”他把她手里的枪取下来,扔在一边,解释道,“让你保持这个姿势是为了让你的肌肉记住持枪姿势,形成射击本能。” 南绯取下自己脸上那副防护眼镜,这才慢慢地用左手揉了揉自己的右手。 站这么久,说不难受是假的。 可酸可疼了。 左祈深看着她拧着眉似乎疲于说话的样子,淡淡地开口:“其实真正在实战中,开枪准不如开枪快,听到枪声的第一时刻,一定不要傻站着,要趴下伺机而动,明白了吗?” “好。”南绯继续揉着自己的手,难得地一句话只说了一个字,毕竟她的右手难受。 “南绯,你为什么想学射击?”左祈深不咸不淡地问,“我看不出来你有多喜欢。” 028、“左军长,你想跟我做邻居?” 真正喜欢射击的人,看到枪的那一刻,眼睛是会发光的。 而南绯没有,她只是意志很坚定地想学会这项技能。 南绯愣了两秒,抬头看他一眼,又悄悄地把头低下。 原本揉着右手的左手渐渐垂落,捏上自己的裙角。 “左军长,如果我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从我一出生起就想弄死我的人,你信吗?” 左祈深瞳孔一缩,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看着女人的眼神渐渐复杂起来。 这件事他知道。 两年前,他上前线前夕,透过冰凉的电脑屏幕,南绯就跟他说,她发现自己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她还说她很害怕,因为总感觉孟华想弄死她。 那时他很想去找她,然而军方已经派了直升机到他家的屋顶。 军令如山,他不得不从,只能吩咐了路江要尽可能地保护她。 也就失去了跟这个女孩见面的唯一机会。 “所以你学这个只是想保护自己?”半晌,他哑声问。 南绯轻微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一个人住在茗安花园?” 南绯点头又摇头,回答:“不是一个人,还有太子。” “太子是谁?” “我家藏獒。” 左祈深盯着她看了半晌,开口: “南绯,我刚回国,还没有找房子,现在住在部队里。” “啊。”南绯怔怔愣愣地看着他,左军长思维跨度好大啊,她有点跟不上,“找房子?你不住在左家吗?” “左家就我跟我父亲,两个男人没必要天天凑一起。” “哦。”南绯想了想,又问,“你名下没有自己的公寓或者别墅吗?” “我住厌了。”左祈深面不改色地回答,“想新买一套。” 南绯在心里竖起大拇指,没再说话。 “我教你射击,你是不是该回报我点什么?” “嗯。”南绯赞同地点头,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改天请他吃个饭或者买件礼物。 “吃饭就不必了。”左祈深像是看透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我比较想让你帮我找房子。” 南绯顿时睁大了眼睛:“这种事情不应该交给你的副官做吗?我一个学设计的,挑房子这种事不在行啊。” “怎么不在行?”左祈深淡淡地睨着她,“我看你挑的茗安花园就挺不错,依山傍水。” 南绯后退两步,眼睛睁得更大了:“你想跟我做邻居?” “不可以?” 南绯的头瞬间摇得像拨浪鼓,一脸笃定地说:“不行不行。” 左祈深的脸顿时黑了一个度,冷冷地看着她。 南绯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地说:“左军长,两年前我买房子的时候,为了方便太子活动,就直接买了整个16层,然后把那层楼的所有房子都打通了一起装修。” “所以……现在大概没人能跟我做邻居。” 左祈深沉默了一会儿。 南绯小心地看着左祈深那张似乎有些不爽的脸,试探地开口:“左军长,不过我们家楼下好像还没有人住……” 左军长眉目深沉,甚至还有一丝想抽烟。 男下女上?多么不好的寓意。 029、不在她面前刷刷存在感,她分分钟能忘了他这个人 当天晚上,当南绯打开窗户,看到楼底下停着的那辆眼熟的迈巴赫时,才明白左祈深作为一军之长说一不二的魄力。 左祈深今天早上教完她射击之后就派路江把她送回来了,也没再多问她房子的事,南绯就以为他说要搬过来只是随便逗逗她。 没想到他真的搬过来了,就在她楼下,15层。 “南绯,下来帮我拿行李。”左祈深低沉冷硬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穿过南绯的耳膜。 原本懒洋洋趴在地毯上的太子听见陌生男人的声音,饶有兴致地支起雪白的身体。 它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南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睡衣,她刚洗完澡,下去还要换衣服,太麻烦了。 抿了抿唇,南绯小声问:“我可以不下来吗?” 电话那头的呼吸顿时就重了起来,南绯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男人深重的不悦。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左祈深早上才教了她射击,做人还是不能太没良心,要投桃报李。 于是她连忙改口:“好的好的,左军长,我换件衣服就下来。” 左祈深直接挂了电话,面无表情地倚在迈巴赫的车门上。 路江看着眼前的五个行李箱,十分不解地摸了摸自个儿的脑袋。 “头儿,这五个行李箱压根就没装满,轻得很,我一个人就能抬上去,为什么非要让小嫂子下来?” 左祈深没解释,只是斜睨他一眼,说:“你待会别给我逞英雄,老老实实拿两个就行。” “哦哦,拿哪两个?” “随便。” “头儿。”路江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您为什么非要把东西分装在五个箱子里?要是拿一个大箱子,装得满满的,一趟就运上去了,多利索!” “这样也不用麻烦小嫂子了……”他小声嘟囔。 左祈深拿着手里的手机往身后的车窗上一拍,拧着眉开口:“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不麻烦她? 不麻烦她她这个没心肝的分分钟能忘了有他左祈深这个人! 路江一看他手里的手机,急了:“头儿,您别再拿手机出气了,这都第三台了!” 左祈深没理他,只是沉声说道:“在南绯面前,别一口一个小嫂子。” “是!”路江嘿嘿笑了两声,“这我还是知道的。” 左祈深把手里的手机往西裤口袋里一滑,眯眼看着从楼道口走出来的女人。 不同于早上的鱼骨辫,此时她散落着长发,一身简单素雅的白裙子,走过来的时候唇边是惯有的浅浅笑意。 “左军长~”她还没出楼道口就远远地打招呼。 女人脸上的笑容太令人放松,路江傻笑着就脱口而出: “小嫂……”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身边的左祈深一巴掌拍在胸口,硬生生地咽下了那个“子”字。 南绯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路江也一起来了,于是偏头朝他招招手:“路副官!” “南、南小姐。”路江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头儿下手真重。 030、像她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娃,更要努力地经营自己的生活。 南绯看了看地上的五个黑色行李箱,又看了看倚在迈巴赫车门边神色莫测的男人。 “随便拿一个。”左祈深淡声说。 “好的。”南绯乖巧地拎起一个箱子,然后看着左祈深自己拎起两个,路江也拎起两个,三个人一起走进楼道电梯。 电梯上升,楼层数字不断地跳跃,路江很自来熟地跟南绯聊着天: “南小姐,刚刚在家干嘛呢?” “刚洗完澡啊。”南绯抿了抿唇,目光掠过身侧高大俊美的男人,“然后就被你们左军长叫下来了。” “哦哦。”路江摸了摸脑袋,思考一阵,说,“行李有点多,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应该的。”南绯摆摆手,笑了笑,“左军长今天还教了我射击呢。” 左祈深看了她一眼,女人眼角弯弯,说出来的话还挺讨喜。 亏她还记得他教她开枪的事儿。 良心长了那么一点点。 电梯停在了15层,左祈深看着路江把两个行李箱放在了自家门口,然后冷淡地下了驱逐令:“你可以走了。” 路江愣了一下,他还想看看头儿的新家长什么样呢。 接收到军长不耐烦和更加冷酷的目光,路江一个激灵,还是服从命令,重新走进了电梯,直通一楼。 楼道里只剩下了南绯和左祈深两个人,南绯规规矩矩地把左祈深的行李箱摆在他家门口的正中央,然后抬起头试探地对他说:“左军长,那我也回去?” 左祈深没应她,只是看着她不咸不淡地说:“南绯,练枪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事。” 南绯点头:“我知道的。” 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脑中划过一道光,眼睛一亮:“左军长,你可以继续教我吗?” 本来以为,让日理万机位高权重的左军长教她一上午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想到他好像有继续调教她的意思昂! 左祈深瞳仁中倒映出女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开心,他的唇角浅浅淡淡的划出一道弧度,喉咙里模糊地哼出一个字:“嗯。” “你听话点,我就继续教你。” 南绯笑弯了眼睛,那一瞬间甚至想转个圈跳个舞什么的。 “我听话!” 练好枪法她就不用怕孟华了,每天枕头下放把枪,谁敢动她,她就赏他一颗子弹! “那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训练场?” 南绯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左军长,明天学校里组织调研,我要去美术馆一趟。” 今天上素描课的时候,班长通知了大家明天要去美术馆调研,老师布置了作业,她们服装设计班要开始做个人作品集了。 美术馆,承载着古今中外艺术大师的心血,是灵感的源泉。 她虽然翘课,但翘的大多是水分比较多的理论课,但是这种实践性强、极涨知识的活动还是会去的,毕竟她是真的喜欢服装设计。 她喜欢的东西,她就会尽力做好。 左祈深眉骨微抬:“看不出来你还挺爱学习。” “当然!”南绯眨了眨眼睛,“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像她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娃,更要努力地经营自己的生活。 要有几段真挚的友谊,也要有自己的事业。 这样才能填补家庭带给自己的残缺。 “左军长,那后天怎么样?我后天就跟你去射击场!” 楼道的白炽灯下,女人乌发散开,仰着白净的小脸,眸光专注而期待地望着他。 左祈深顿了几秒,低声说:“好。” “那我回去了,左军长晚安。” “晚安。” 031、她跟我大哥那段长达一年半的情史。 左祈深拎着几个行李箱走到主卧,打开箱子稍微收拾了一下。 他的行李其实很少,用五个箱子装只是为了找个理由让南绯下楼。 修长粗粝的手指夹住行李箱底部压着的一张照片。 他抬起手,将它置于明灯之下。 照片上,一个莫约十岁的小女孩坐在公园喷泉旁的长椅上,白裙黑发,弯唇浅笑。 稚嫩的眉眼,已经初具美人之姿。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褶皱,像是已经被收藏了多年。 他想起十六岁那年,刚在训练营里接受了三个月漫长的魔鬼训练,重新拿到手机的那一刻,他神使鬼差地点下了他几乎从来不碰的微博,又神使鬼差地点下了热搜榜里的第一条——“整个娱乐圈都在等她长大的女孩”。 然后他看到了这张照片,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那具年轻的躯体上,全身的细胞叫嚣的声音。 几年后他从军校毕业,处心积虑隔着电脑屏幕跟她相处,再想起这一切,只觉得那时的神使鬼差,不过是命中注定。 将照片放进书桌的抽屉里,他看着桌上不停震动着的手机,眸光微暗。 他顿了两秒,滑动屏幕。 电话接通。 “左军长,听说你昨晚在拉斐帮着南绯砸了我的办公室?”电话那头男人慵懒邪肆的声音传来,“怎么?我帮你把她送上你的床,你不满意?” “程凉暮,我只说我要她,没叫你给她下药。” 程凉暮挑眉,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看来是我理解错了,我以为左军长口中的要,就是肉体的意思。” 左祈深眉目冷厉,站在窗前,薄唇微抿。 程凉暮又不疾不徐地开口:“左军长,那我们之前的协议还作数么?” 见电话那头迟迟未传来声音,程凉暮狭长的双眸眯起,弹了弹指尖夹着的薄荷烟的烟灰,又补了一句: “你帮我拿到程家,我帮你拿到南绯。” 有些话,说开了才好。含沙射影的,理解不到位总归是会惹出事端。 左祈深冷笑一声:“除了下药,你难道还有什么方法帮我得到她?” 说的轻松。南绯看着乖巧,剥开了其实长着一颗石头心。 捂不热的。 “话不能这么说,左军长。”程凉暮抬了抬眼皮,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你对她跟我大哥那段长达一年半的情史,有兴趣么?” 左祈深瞳孔一缩,捏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似乎有青筋隐隐暴起。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明显粗重了起来,程凉暮微微一笑,继续显山不露水地刺激他的情绪:“啊,我都忘了,左军长在战场上待了两年,京城这些人的名字身份,怕是都对不上号了吧。” “我大哥就是程时初啊,南绯上高中时候认识的学长,话说起来,那时候的小女孩真会玩,我跟慕眠,我大哥和南绯,好像还有过一次四人约会,想起当时的场景啊……” “够了。”左祈深低冷地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你帮我盯着程时初,程家我会帮你。” 032、“阿暮,你还是少抽烟的好。” 程凉暮将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满意地笑笑:“左军长,作为合作的诚意,我现在就告诉你,明天南绯要去的那个美术馆,程时初也会去。” “你说我哥日理万机的,推了五千万的合同跑去一个小破美术馆,是不是吃饱了撑着?” “嘟嘟嘟......” 程凉暮听着电话那头陡然传来的忙音,眉梢微挑。 军人这直性子和暴脾气啊,斗不斗得过他那浸淫商场深不可测的大哥,难说。 把手机放回桌上,男人抬眸,便看见长发披肩的女人倚在房间门口,身上仅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男士衬衫,雪白的肌肤上青紫色的吻痕分外分明。 她看着他,眼睛里依然有眷恋和爱慕,但是跟以前相比,实在是太淡了。 淡到他要仔仔细细的找,才能找得出蛛丝马迹。 他心下一紧,不动声色地温和笑着:“怎么不多睡会儿?” “程凉暮。”慕眠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叫人给我送衣服来吧,我想回去了。” “衣柜里有,你忘了么?” 慕眠微微一怔,继而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后知后觉地开口:“哦,太久没来,我都忘了。” 转身的时候,她似乎顿了几秒,轻飘飘地说了句:“阿暮,你还是少抽烟的好。” 昏暗的长廊上,程凉暮坐在沙发上,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桌上的烟灰缸里,烟头耸立,似一把白色的利剑,光影浅淡,衬出它孤独又尖锐的模样。 也不知道插在谁心上。程凉暮半阖着眸,眼底一片深谭。 * 南绯洗过澡,趴在床上用平板玩游戏。 正打的起劲,屏幕上方却突然出现微信通知。 慕眠:南南,你在哪? 南绯翻来覆去把这五个字和两个标点符号看几遍,觉得慕眠的状态有点不对。 再联想到在拉斐那天晚上,慕眠好像被程凉暮带走了,今天给她发消息她也一直没回。 她面色一凝,果断地关了游戏,点开微信,回了句:“我在家呢,你过来吗?” 慕眠回了个嗯字就没了下文。 南绯渐渐抿起了唇,翻身下床,她拍了拍趴在地毯上的太子。 “慕眠好像不开心,她现在要过来了,待会儿你热情点,别那么高冷,让她开心开心啊。” 太子抬头看她一眼,又把头垂下。 好吧,它尽力。 慕眠毕竟也是喂过它鸡胸肉的女人。 033、“昨天晚上你一个人在拉斐,没遇到什么事吧?” 慕眠推开16层虚掩着的大门,南绯和太子双双往她身上一扑,她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睁大眼睛一脸惊悚地看着身上俩巨物,“你们干嘛呢?哭丧呢?” 南绯从她身上下来,反手一巴掌拍上她的脑袋,“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呢。” 太子很配合地摇了摇尾巴。 慕眠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太子都这么热情,我突然感到害怕。” 南绯关上门,笑眯眯地看着慕眠:“我们都想你了嘛~” 慕眠一边换鞋一边白了她一眼,“你这话可以骗骗纯情少男。” 她们前天才见过面呢。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慕眠抿了抿唇,语气有几分抱歉: “昨天晚上我……” 没等她说完,南绯就一把揽过她的肩,搂着她往主卧走,“走啦走啦。” 慕眠微微一怔,唇角挂上浅淡的弧度。 她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有些东西她不需要解释,南绯就会明白。 十几年的感情,她们两个人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很巧妙的默契。 她轻轻把脑袋靠在南绯的肩膀上,任她拉着她往房间走。 很多疲惫突然就烟消云散。 南绯坐在床上,看着正在换睡衣的慕眠,女人背后肩头密密麻麻的青紫吻痕暴露在空气中。 她皱了皱眉。一看这就是程凉暮...... 慕眠换好衣服转身,看见南绯紧拧着的眉,笑笑,“怎么了,心疼我被程凉暮睡?” 南绯爬过去,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淡淡地,“嗯呢。” 慕眠笑出声,摸了摸她的脸,懒懒地眯起眸,“其实呢,别的不说,程凉暮床上功夫还是挺好的。男欢女爱么。每次做.爱他爽我也爽,也没什么,不是么?” “所以你现在只是迷恋他的肉体?” “唔。”慕眠眼皮落下,也没回答,眸底情绪淡淡的,“不说他了。倒是你,昨天晚上你一个人在拉斐,没遇到什么事吧?” 南绯抿唇,思考了一下还是没告诉慕眠程凉暮设计她那档子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差点被人睡了。” 慕眠瞳孔一缩,“?” 南绯一笑,摸了摸慕眠的脑袋,说:“别紧张,没睡成啦。” 慕眠这才舒了一口气,眼皮垂下。 “怎么弄的啊你?” 南绯轻描淡写地揭过,“嗯,就是阴差阳错啦。” “嗯?”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睡我的小哥哥特别高特别帅,而且还是个身手很棒的军长!” 慕眠笑出了声,“是吗?” “是啊,而且三观特别正,那房里还燃着恶俗的催情香,他愣是没睡我。” “嗯哼。” 034、“程时初,你不喜欢他吗?” 南绯继续说,“跟这个军长认识我也挺开心的,他还教我枪法呢。” 慕眠似乎捕捉到了什么东西,抬了抬眉骨,意味深长地看着南绯漂亮的小脸,“认识两天就教你枪法?他看上你了?” 南绯从小美到大,十岁的时候就曾被路人抓拍,照片放在网上还上了热搜,很多报道说这姑娘的颜值实在令人叹服,整个娱乐圈都在等她长大。 虽然这件事很快被南家压了下去,南绯也并没有进娱乐圈的意思,但是她这张脸确实为她招来了不少追求者和不少麻烦。 “昂,不会吧。”南绯倒是没太在意,玩着慕眠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说,“都是成年人了,哪来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爱情。可能他看我乖巧漂亮,就逗我玩玩呗。” “嗯哼。要是他真喜欢上你了呢?” 南绯玩着慕眠的手指一顿,过了几秒淡淡地说,“那到时候再说吧。” 慕眠看着南绯,谈起感情的时候,她的神色总是格外的寡淡。 她唇边挂着笑,却莫名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慕眠突然有种难受感,她知道南绯这样,跟南家那些破事儿有关。 但是她这么漂亮优秀,本该要有个自己喜欢的人,才算圆满。 “南南。”慕眠似乎犹豫了一下,“程时初,你不喜欢他吗?” 程时初是南绯从小到大唯一交过的男朋友。 高一那年南绯跟程时初在一起,那时她忙着跟程凉暮腻歪,对南绯的情感问题也没怎么上心。 只知道她刚从南家搬出来,就突然跟程时初好上了。 一年半后,她们俩高考完又双双被这程家这俩兄弟甩了,当时她挺伤心,南绯倒是看起来没什么事。 她知道南绯心性凉薄,一身的感情怕是都给了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自己,但是她跟程时初好歹在一起了一年半。 五百多个日夜,也许会有什么默默生长的东西。 南绯似乎有些累了,抬起手捂着脸打了个哈欠,低低地回了句,“也许吧。” 声音很轻,却让慕眠瞳孔一缩。 再次看向枕边的女人时,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 她抬手摸了摸南绯的头发,眼神有些复杂。 脑中突然浮现以前在哪本书里看到的一句话: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人,也许是最深情的人。 顿了顿,慕眠还是关了灯,也闭上了眼睛。 035、左祈深面无表情地关上了电梯门。 第二天早上,南绯起床的时候,慕眠已经走了,给她留下一张字条,说是要去拍杂志封面。 她看着字条上熟悉的萌萌哒字体,揉了揉眼睛,虽然她老早就知道慕眠在表演系,但还是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真的就这么一脚迈入了娱乐圈。 唉,眠眠不再是她一个人的眠眠了,马上就要属于广大粉丝了。 有点惆怅,南绯也没心思编头发,有些恍惚地随便拿了梳妆台柜子里一条发带,绑了一个马尾。 今天去美术馆调研,可能要画画,头发还是扎起来比较方便。 随便吃了点面包牛奶,南绯带着相机背着包出门。 按下了电梯按钮,南绯看着它从一楼不断上升,然后到十六层的时候停住。 她走进电梯,按下一层的按钮,电梯里的灯光有些苍白,这样的色调最让人容易生出睡意,打了个哈欠,南绯本来打算在电梯里睡会儿。 没想到才两秒钟,电梯似乎就停在了某层,似乎有楼下的住户也上了电梯。 南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看清来人的时候,瞳孔一缩。 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冰蓝色的衬衫,烫的妥帖的西裤包裹着长腿,眉目冷峻,面色似乎有些不善。 虽然明显感觉到了走进来的男人心情的不佳,南绯还是条件反射似的站好,然后嘴角一弯,笑得明媚友善,“左军长,早呀!” 左祈深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南绯早就已经习惯他的态度,也不恼,安静地站在角落,没再说话。 电梯停在一楼的时候,南绯走出电梯,又乖巧地转身,对应该是要去负一层停车场的左祈深摇了摇手,说,“左军长,我走了,再见。” 左祈深这次哼都没哼一下,面无表情地就关上了电梯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刹那,南绯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瓣。 南绯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她这新邻里也真是比皇帝还难伺候。 一大早就这么大脾气。 摇了摇头,南绯捏紧了挂在脖子上的单反相机,走出楼道。 * 银色的迈巴赫停在小区角落,树枝茂密的阴影处。 左祈深坐在主驾驶座,手指搁在方向盘上,看着不远处低着脑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似乎正在叫车的纤细高挑的女孩。 她今天穿得很休闲,上半身是淡粉色的卫衣,下半身一条浅灰色的百褶裙,修长笔直的腿的末端,是一双小白鞋。背着一个白色的双肩包,脖子上挂着一台相机。 头发被一条银色的发带绑住,发带似乎质地良好,很漂亮。 左祈深搁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收紧,想到她要去的地方要见的人,从昨晚延续到今天的烦躁感又加重了几分。 点燃一支烟,他打开窗户,烟灰落在指尖节骨处,灰白凌乱。 将要燃尽之时,他看到女孩上了一辆车,眸色暗了暗,他掐灭烟头,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036、“演了一年半,我都快忘了这只是场戏。” 美术馆。 因为学校包场的缘故,今天来的人不多,都是同院系的服装设计学生。 南绯因为平时很少去上课,再加上脸蛋漂亮容易遭人嫉妒,所以在班里也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同学。 所以她一个人逛着,拿着相机,头发被高高地绑起,百褶裙随着她轻缓的步伐摆动。 她很快就被展厅中间那幅色彩明艳的名画吸引了目光。 画中,数十朵向日葵在花瓶中,有的绽放得肆意张扬,有的萎蔫得奄奄一息。 明黄和褐色交织,欲望、激情与末日般的绝望在一幅画中相融得天衣无缝。 南绯在画前停住,仰着头久久地凝视,眸光微动。 她听到灵感呼啸而来的声音,她决定,她的服装设计稿就是这个调调了! “猜到你喜欢这个色调,”似乎很遥远的低沉嗓音传来,“所以特地叫人把这幅画从M国运过来,喜欢么,南南。”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语速不疾不徐,一如声音的主人,永远的矜贵优雅。 南绯一震,捏着相机的手指渐渐收紧,心口像是有蚂蚁爬过。 慢慢地转身,男人一身烫的妥帖的西服西裤,身材修长挺拔,俊美的眉眼带着天生的淡漠。 “喜欢呀。”她正视着他,笑意浅浅,“学长,或者……妹夫?” 程时初唇边噙着不深不浅的笑,“我们分手不过半年,你这声妹夫,真是让我有些难受。” 南绯抿了抿唇,似乎思考了一阵,然后笑开,“那好吧学长,妹夫这个称呼,我等着你跟孟格雅结婚的那天再用。” 程时初眉骨微抬,形状完美的薄唇旁,笑意淡了几分。 “比起她,我更愿意娶你。” 南绯摇了摇头,“不,你更愿意娶南家和孟家。” 眼前女孩的脸蛋一如既往的漂亮明艳,只是脸上的表情隐隐露出几分了无兴致的寡淡。 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被啃食,程时初顿了顿,淡淡地开口,“如果我不是程家人,我不会跟你分手。” 生在显赫程家,自然有显赫需要付出的代价。 父亲残虐,始终认为手足相残才能磨炼心性、成就王者,才能延续程家辉煌。 因此他和程凉暮从小便习惯了互相残杀争斗,以取得程家的所有权为一生目标。 跟孟格雅在一起,是他父亲的意思,父亲看上这个集南家和孟家权势于一身,能给程家带来无尽利益的二小姐。他要想拿到程家,就不能拒绝。 南绯一怔,垂眸,长而卷曲的睫毛轻颤,落下一片阴影。 这人生,各有各的难处。程时初的意思,她懂。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抱歉的。 南绯抬头掀唇,微微一笑,看着他俊美矜贵的容颜,“如果你不是程家人,我当初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程时初眸色微暗,一向波澜不惊的面部线条有几分崩乱。 顿了几秒,他笑了笑,说了句,“倒也是,那时候就说好了只是名义上的情侣。你一个人住在外面,需要程家的庇护;而我需要你外公的支持。 末了,他语调低了几分,缓缓地补了一句,“只是,演了一年半,我都快忘了这只是场戏。” 跟孟格雅在一起这半年,他时而想起南绯,觉得要是当初没有父亲阻拦,跟这个女孩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倒也是一件值得期待雀跃的事。 至少人生不会如现在一般寡淡无味。 南绯懒懒地眯眸,“兄弟,别认真。认真你就输了哦。” 静了一阵。 程时初低眸,敛去眸底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敲了敲挂着那副画的墙壁,说了句,“这幅画,我送你怎么样?” 南绯眼角弯起,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确定要当着她的面送我东西?” 037、程时初:“发带很漂亮。” 程时初偏头,目光尽处,气质清高的端庄女人正朝这边走来,脸上挂着标准的名媛笑。 程时初眸色淡淡,唇边依然带笑,透出一股贵公子惯有的疏淡。 “时初,姐姐。”孟格雅在程时初身侧站定,面对南绯,一副大度懂事的正宫模样,“你们在聊什么?” “叙叙旧呀。”南绯唇角弯起,随口一说。 孟格雅眼中的怨意一闪而过,叙旧叙旧,他们之间的旧不都是情人间做的事么。 她有些委屈地望向程时初。 程时初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似的,没说话,倚在墙边,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地敲打着墙面,节骨分明。 不经意抬眸时,突然看见不远处一道身影,标准的军人式笔挺走姿,冷淡硬气的气息隔着几米都能感受得到。 程时初敲着墙壁的手指一顿,面色微沉,眼底似有阴寒墨色溢出。 左祈深面无表情地走到南绯身边,没说话,只是冷眼瞧她,浑身凉意环绕。 南绯先是看见脚下那双熟悉的军靴,再是迟迟缓缓地抬头,果真看到左祈深冰冻三尺的俊脸。 “左、左军长。”她被吓得有点结巴,“你怎么在这里?” 他今天早上不是臭着一张脸下楼取车了吗?而且现在还穿着军装,像是刚从军区出来。 “带我逛美术馆,嗯?”男人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低低沉沉地开口。 南绯抱紧了胸前的相机,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和诡异。这男人早上还一副不屑理她的样子,现在又这样…… 左祈深见她不动,眸光一凛,低下头低声在她耳畔说了句,“还想不想学射击?” 南绯立刻拉住他的手臂,“走,我带你!” 程时初看着那几根搁在军服衬衫上的、纤细洁白的女人的手指,眸中寒芒闪过。 女人转身之际,他突然开口,“南绯,我们四个人一起?” 孟格雅不可置信地看着程时初,男人的侧脸是一如既往令她心动的英俊,说出来的话却如同利刃,一刀划在她的心上。他叫南绯的昵称,还要跟南绯一起逛。 他果然忘不了南绯吗。孟格雅死死地咬住下唇。 南绯攥着左祈深袖子的那只手明显感觉到从男人肌肉深处散发的不悦感,左军长高冷如藏獒,肯定不喜欢跟不熟的人在一起逛。 于是她朝程时初笑了笑,轻微摇头,“不了不了。” 她想了想,趁左祈深不注意,悄悄朝程时初做了个口型:“这是位大爷。” 程时初看清她的唇语,眼角染笑,一片温色。 南绯这才转身,转身的时候动作有些急,于是银色的发带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程时初瞥见那根发带,微微一怔,继而一笑,状似无意地开口,“发带很漂亮。” 左祈深眼底冷冽一片。 汹涌波涛自孟格雅眸底泛起,她五指渐渐屈起,指甲深深地插入掌心,似乎有粘稠感渗出。 这根发带,她认识。 这是程时初送给南绯的礼物之一。 038、“有的时候怒气不是怒气,而是占有欲。” “左军长,这幅画呢,是文艺复兴时期著名画家……” 身侧的女人似乎一脸专注地帮他讲解着美术馆里的每一幅名画或者雕塑,白净的侧脸上,碎发垂下,头发被发带绑起,露出精致小巧的耳朵。 左祈深漫不经心地听着看着,脑海里却全都是刚刚她和程时初默契熟稔的互动。 他狭长冷冽的凤眼里一片寒潭。 明知道来了扎的可能是他自己的心,但他还是犯贱无比地来了。 今天早上跟她的车跟了半路,他突然觉得没意思,于是掉头又回了军区,抽了几支烟之后,他又狠狠地把烟头摁灭。 然后捏起桌上的车钥匙,油门踩到底,开往美术馆的方向。 在路上,他阴狠地想,不管南绯过去跟程时初有什么,他都要把那些藕断丝连的东西斩得干干净净。 程时初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是南绯当年失去上前线的他的音讯仅仅两周之后,立马找的下家。 左祈深微阖着眸,目光掠过她高高的马尾发间的那根精致的银色发带上。 他没有犹豫就抬起手,袖口挥动之时,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拉,扯出那朵银色的蝴蝶结。 乌发悉数散落,他看见偏头过头来的女人讶异的眼。 将发带不动声色地缠在食指处,他一个用力,发带绷断的声音不轻不重地震动两个人的耳膜。 南绯怔怔地看着男人指尖被撕成两段的发带,耳边的柔软触感让她感受到自己原本绑着的长发早已散落。 “弄坏了你的发带。”左祈深平平淡淡地陈述事实,语气里似乎没有抱歉的意思,“我赔你。” 零落的发带被男人扔在了一边的垃圾桶,它掉落入桶的一瞬间,南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这根发带,好像是程时初送她的。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就随手从抽屉里拿了一根发带,没想到居然……拿了这根。这发带绑在她脑袋后面,她也看不见,所以一直没发现。 瞥见跟前男人深冷的面容,又联想到他刚刚突然出现在她和程时初身后的一身寒意,南绯微微拧起了眉。 她是不是该多想些什么。 “你不喜欢看我戴这条发带么?左军长。”弯起唇角,南绯笑容明媚清甜。 左祈深睨着她,喉头滚出嘲弄的笑意,“难道我表现得还不明显?” 南绯将散落耳边的长发别在耳后,面色淡了几分,“左军长,有时候我觉得你挺奇怪。” 左祈深看着女人突然就淡静下来的脸,眸色深深。 南绯抬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望向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时不时对我有一种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 “左军长,我以前得罪过你吗?” 女人的语气很平静,也没有指控的意思。左祈深半阖着眼,神色莫测。 “南绯。”半晌,左祈深开口,声线很淡,“有的时候怒气不是怒气,而是占有欲。” 他抬手,粗粝的手指第一次摸上她的下巴,眼中像是盛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根发带跟你的前男友有关?” 南绯瞳孔骤然一缩,下巴处陌生的触感让她有种暧昧的战栗。 “第一天见你,我一个24岁气血方刚的男人忍着药性没碰你,给你披衣服帮你砸东西送你回家,第二天又找了个借口让你来司令部找我、教你开枪,昨晚就搬到了你家楼下,今天又跟着你来了美术馆。” 他的手指在女人小巧精致的下颌反复摩挲,厚茧搁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有种温柔的粗暴感,嗓音低沉微哑,他说,“南南,你这么聪明,是不是应该感觉到什么?” 南绯低垂着眸子,光影交错,映出她有些苍白的脸。 “南绯,你很漂亮。”左祈深微微低头,凑近了她一些,他能感受到她有些紊乱的气息,“漂亮的女人很容易招来男人的独占欲,你懂么?” 039、“不知道左军长想让我们变成什么样的关系?” 南绯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喉头滚出几个沙哑的音节,“所以你看上我了吗?” 左祈深摸摸她漂亮的小脸,“见色起意是人之常情。” 南绯绯红的唇瓣渐渐抿起,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没想到慕眠昨天晚上跟她说的话居然今天就成真了。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要是他真看上你了呢?” ——“那到时候再看吧。” 到时候到时候,她这个拖延症啊,真是害死人。要是昨天就正经点思考对策,今天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静了一阵,南绯缓缓抬头,望向近在咫尺男人俊美冷硬的脸庞。 “左军长,你也很高很好看。”她声音已经恢复了清甜的音色,笑意渐渐漫上唇边,“而且,如果你不乱发脾气的话,我也挺喜欢和你相处。” 神色似乎慵懒了几分,她淡淡地问出口,“不知道左军长想让我们变成什么样的关系?” 姿态模样像是在谈判。冷静理智。 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带着惯有的笑意、和气的迁就,却唯独没有情。 分毫都没有。 左祈深眸色暗了暗,原本捏着她下颌的手指缓缓地撤了下来。 闭了闭眼,左祈深淡声说道,“我先陪你去买发带吧,弄坏了你的,总是要赔的。” 南绯唇角弯起,眼底的笑意浅浅,“好呀。” * 南绯回到家,拎着被各种各样精致的发带包装盒装满的一大袋子,走到房间,她把自己身上的包和单反相机取下来,又把袋子扔在地上。 坐在沙发上,她有气无力地哼了声,手臂搁在了双眼处,蒙住眼睛。 今天这是个什么事儿啊,本来是学习局,结果最后变成了情感博弈年度大戏。 前任男友和前任男友的现任女友,再加上一位认识三天就表明看上她的军长。 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再加上她,够拍成一部二十四集强取豪夺虐渣连续剧了。 叹了口气,她又想起左祈深跟她一起上电梯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南绯,我看上你了,你知道怎么做,嗯?”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她手里抱着的那个装满发带礼盒的袋子,她差不多也明白了。 看上了,所以......她要做好承受他独占欲的准备。 不过,承受就承受呗,反正她现在也单身,被这么个又帅又man的小哥哥撩一撩,她也不介意啊。 心里清楚左祈深这种独占欲无关爱情就行。 他们才认识三天,谈爱情未免太可笑。 就......先相处一阵吧,其他的,顺其自然,以后再说。 感觉差不多想清楚了,南绯一个蹦跶从沙发上跳起来,摸了摸在地毯上趴着的太子的下巴,走到书桌边去拿素描本。 今天的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灵感可不能丢,她要开始做她的个人作品集了! 040、小鹿乱撞这种心情,完全不可能发生在南绯身上。 画了一下午的设计稿,南绯往座椅上一仰,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 不知不觉房间里已经漆黑一片,只剩下她桌子上的那盏台灯亮着,窗外夜空星光点点。 看了看时钟,已经是晚上七点,南绯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太子都没吃晚饭。 地毯上的某团白色倒是很淡定,看了一眼她之后又趴了下来。 南绯摇了摇头,这头藏獒真是高冷成精,饿了也不屑叫一声。真不像是她这种能屈能伸坦率直白的姑娘养大的。 去厨房随便做了一碗沙拉,又帮太子切了一些鸡胸肉,一人一狗吃完之后,南绯像往常一样带太子出去散步。 太子迈步的样子依然很优雅高贵,眼神依然很王者很睥睨众生。 南绯则是习惯性地笑意浅浅,走在太子身边,时不时打量一下路灯下娇娇弱弱的小野花,心情还不错。 突然,她感觉身侧一阵疾风刮过,往那个方向看去时,就发现太子已经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飞奔向前方某处。 她望向太子飞奔的方向,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目光尽处,今天中午送她回来、在电梯里说“我看上你了。”的那个男人,静静地站在莫约五十米开外的路灯旁,昏黄灯光下,他一身深色的衬衫,烫的妥帖的西裤包裹着修长的腿,眉目冷冽依旧。 他好像早就看到了她,目光沉沉的直视着她的方向,眼底似乎有一片深海, 南绯倒是丝毫不扭捏,弯了弯唇,一边笑一边不急不缓地朝他走过去,“左军长,晚上好呀。” 左祈深看着在他面前站定的神色大方自然的女孩,眸光微暗。 她倒是心大,感情完全没把他今天上午跟她说的话当回事儿,坐怀不乱,赏花散步,一切如常。 被男人撩拨到心神不宁、小鹿乱撞这种事,怕是永远不会在她身上发生。 他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顿了顿,他终是点头,吐字,“散步?” 南绯点点头,过了两秒又摇摇头,“遛狗。” 要不是为了太子的身心健康,她才不会出来散步,在家画设计稿或者看电影多舒服。 左祈深目光淡淡地扫过脚边那只围着他家德国牧羊犬使劲摇尾巴的白色巨型犬,“这是你家的?” 南绯往地上一看,发现平时高冷如王的太子居然围着一只狗子转来转去,还摇尾巴,顿时心情复杂。 “它平时不是这样的……”南绯抿了抿唇,解释着,“可能因为现在是春天有点儿发情。” 左祈深眉骨微抬,不予置评。 南绯一巴掌拍上太子的脑袋,“你干嘛呢?!哥,初次见面,矜持点啊!” 太子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继续围着那只德国牧羊犬转。 南绯作为主人的尊严扫地,不过她早就已经习惯,所以就算有左祈深站在她边上,她也依然很淡定。 “左军长,这是你家的吗?”她问。 万一太子真看上了这只德国牧羊犬,说不准她还得上左祈深家提亲…… 所以要事先搞好关系昂。 041、“明天绑头发的时候,用我送你的发带,嗯?” 左祈深掀唇,言简意赅,“军犬。” 南绯顿时睁大了眼睛,太子这眼光不得了啊,一眼就看中了军犬妹子。 “军、军犬可以跟家犬结婚吗?”她磕磕绊绊地问,“部队有什么特殊规定吗……” 太子看上的狗妹子,不管怎么样,她这个做主人的还是要帮它争取一把的。 左祈深看了一眼脚边面沉如水的安静德国牧羊犬,淡声说道,“它已经退役了。” 南绯看了看这只军犬,觉得应该还算年轻,便问,“为什么这么早就退役?” 左祈深顿了顿,目光落在它那条看起来有些僵硬的右腿上,“它在战场上落下了残疾。” 南绯一怔,再次望向脚边那只沉默着蹲在主人身边的德国牧羊犬时,神色复杂了几分。 Z国和M国的那场持续两年的战争,不知道让多少人和动物留下了遗憾。 俯下身,她伸出手,试探地摸上德国牧羊犬的脑袋。 这只手来自一个陌生人,军犬特有的警惕性使它下意识地就想躲开,然而却触碰到来自男主人的暗示的目光。 “蓝鹰。”左祈深的声音不大,却骤然渗出强硬与压迫感。 蓝鹰顿时如同一位听到命令的军人,规规矩矩地蹲好,一动不动。 南绯于是顺利地摸上了它的脑袋。 “蓝鹰别怕,让我们家太子暖一暖你呀。”她眼角弯弯,稍微摸了两下之后就收回了手。 看着它那倔强又坚毅的小眼神,南绯就觉得那场战争和战争带给它的残疾可能让蓝鹰有了心理阴影。 太子虽然看起来高冷,但好歹跟了她两年,关键时候还是跟她一样比较贴心的。 就希望以后太子可以治愈它吧。 太子听到自己的名字,愈发激动地摇了摇尾巴,围着蓝鹰转得更起劲了。 昏黄的路灯下,女人低俯着身体,长发落下,露出雪白的颈项。 温软的声音漂浮在春日微暖空气中,像是能抚平所有深藏心底的伤疤。 左祈深心神一动,心脏深处像是有什么滚烫的涟漪泛起。 “南绯。”他听见自己似乎温和了几分的声音响起,“明天去射击场,嗯?” 南绯直起身子,抬起头,唇边笑意深深,模仿着路江和军区他那些手下的样子,行了个不太正经的军礼,“是!军长。” “丑。” 左祈深吐出一个字,抬手压下她那只装模作样在行礼、五指却根本就没放平并拢的右手。 南绯笑意未减,乖巧道,“军长别嫌弃呀。” 左祈深嗤笑一声,“你倒是心大,被骂了都能笑脸对人。” 南绯眨眨眼,“你好歹教了我射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左军长,所以我不还嘴。” “感情我以后就是你爸爸了?”他微抬眉骨,眯眸看着她。 南绯眼角染上娇俏的笑意,声线软糯,“左军长你也要玩娱乐圈那种干爹干女儿的游戏吗?收我这么大个干女儿,传出去会不会有点不好……” 左祈深看着她那两片能吐出千百种花样的唇瓣,生动明媚的漂亮小脸,眸中暗流淌过。 两年前她就是这样,就算隔着一道电脑屏幕,他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仿佛能灼伤万物的明艳。 那时他便隐隐有感觉,若是生命中曾有过这样一个女孩,那么余生可能就不再会有其他人能在他心上烙上一个比她更深的烙印。 后来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他受伤被俘严刑拷打,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想起这张明艳的脸,便觉得,活下去总还是比死了好。 活着,总有一天能再见到她。 眸底墨色翻涌,男人粗粝而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地落在她的发顶,“明天绑头发的时候,用今天我送你的那些发带,嗯?” 南绯怔了两秒,扬唇一笑,“好的军长。” 042、左军长的“妹控”名号在军区渐渐悄声流传。 接下来的几天,南绯小日子过得挺平静,早上会跟着左祈深去射击场,下午画一画设计稿,晚上带着太子去找蓝鹰玩儿。 军区那些人差不多都认识她了,在西池副队长的宣传下,大家都知道左军长有个吃可爱多长大的远房表妹。 不过倒也没人敢去招惹她,毕竟左军长对这个妹妹看得紧,不论是谁只要一近她的身就会遭到左军长冰冻三尺的目光,搞不好训练还要加码。 就这样,左军长的“妹控”名号在军区渐渐悄声流传。 这件事当然也传到了军区小霸王郁景洛的耳朵里。 某天,高一少年郁景洛专门翘了一上午的课,跑到新兵训练营里,就是专门来看看左祈深那位传闻乖巧可爱的小表妹。 他的激动之心溢于言表,毕竟这么多年他被他爹扔进部队训练,受尽了左祈深的欺压,他一直憋屈得很,致力于找左祈深的弱点,现在终于有了点线索。 动不了左祈深,他可以动他的小表妹嘛! 听说很软萌,应该好欺负! 他美滋滋地想着,挑了一个左祈深不在的时间,大摇大摆地就走进了传说中那位小表妹频繁出没的射击场。 远远地看着,这表妹好像还挺高挺白,细胳膊细腿的,卫衣短裙,带着副防护眼镜正专心致志地练着打靶。 头发被一根淡粉色的发带高高地绑起,露出小巧的耳朵和优美的脖颈。 郁景洛挑了挑眉,哟,光看这身段,左家这基因果然还是不错,这表妹的颜值应该还是在线的。 要不……他就牺牲一下色相,来个色诱吧,先让这小表妹爱上他,然后再甩了她。 想好剧本之后,他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然后露出一个自认为迷人的笑容,吹了一声口哨。 听到这声音,小表妹握着枪的手似乎动了动,然后她缓缓地转身,摘下防护眼镜,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郁景洛看清她的脸,瞳孔一缩,脸上的笑顿时僵住。 “南、南南?!” 南绯虽然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了神,眼角眉梢扬起,望着他气定神闲地浅笑,“郁景洛啊,你怎么在这儿,又翘课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这个直系小学弟应该还在读高一呢,今天是周二,他本应该待在学校。 郁景洛依然没搞清楚状况,揉揉自个儿的眼睛,“不是……我的姐,你怎么在这里?” 在他的印象里,南绯跟左祈深那绝对是如假包换的陌生人啊,怎么会出现在左祈深小表妹最近出没的射击场? 难道,她就是左祈深那位小表妹?! “学射击啊。”南绯掂量着手里的枪,有些奇怪地看着他那张白嫩俊俏的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怎么了少年?” 学射击…… 郁景洛眼神复杂了起来,根据他的情报,南绯怕是真的是传闻中那位左祈深的远房小表妹了。 不过,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件事…… 想到自己和左祈深的恩怨,还有跟这几年跟南绯在一起玩耍的点点滴滴,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和背叛,他幽幽地开口,“南南,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 043、今天早上还对他言笑晏晏的女人,此刻.... 南绯被他这语气吓得心头一震,“郁景洛,你抽什么风啊,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好像病的不清啊这孩子。 “南南,说好了做彼此的天使,你明知道我讨厌左祈深,你怎么能……怎么能瞒着我你跟左祈深的事情?”他捂着心口,一脸受了重创的表情。 南绯一脸奇怪地看着他,“我跟左祈深什么事情?” “你不是他表妹?”郁景洛一脸幽怨,“这些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被蒙在鼓里耍的团团转的感觉真不好……” 表妹? 南绯愣了愣,这才想起来第一次来军区的时候,为了不让大家误会她和左祈深的关系,随口编的那句话。 军区也流行传八卦的吗?都传到郁景洛耳朵里去了? 静了一阵,她拍了拍郁景洛的肩膀,“少听点八卦,那都只是谣言啦。我不是他表妹。” 郁景洛瞬间收起了那张怨妇脸,笑嘻嘻地也拍了拍南绯的肩膀,“就知道我没看错人!我们都认识两年多了,南南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的人昂。” “我跟你说啊,左祈深这个人贼没人性,我当年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他让我上山做极限越野,我都口吐白沫了他还一脚踢在我背上把我拽起来继续跑……” 南绯眨眨眼,“你本来就是军人啊,这种训练不是应该受的吗。九岁到十六岁,就这件事你记恨他七年?” 郁景洛静了几秒,“其实不止这件事。” 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他低声嘟囔了句,“要不是他太无能,我哥也不会失踪。” “啊。”他的声音太模糊,南绯没太听清,“你刚刚说你哥怎么?” “没什么!我说我哥很好很帅!”郁景洛笑着打着哈哈,父亲说他哥失踪这件事另有蹊跷,关乎军方机密,不宜张扬。 郁景洛拉住南绯的手臂,豪爽地拍拍自己的胸脯,说,“咱们也好久没聚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啊。” 南绯抬了抬眉骨,看着郁景洛这张一天比一天俊俏霸气的小脸,有种吾家小弟初长成的感觉。 郁景洛是她跟慕眠16岁就认识的小学弟,那时候他才14岁,她们俩看着他教训一个混混,又看着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就跑过来找她们要微信。 后来他总在她们俩面前晃悠,有几次还帮她们教训了几个过来挑事儿的人,渐渐地就熟识了,经常会在一起玩。 现在她跟慕眠都上大学了,郁景洛也变成了高中生。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不过年少时候结下的情谊,总是最纯真最深刻入骨的。 笑了笑,南绯弯起嘴角,“好啊,我打个电话问问慕眠要不要一起。” “好好好,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 左祈深刚从新兵那边回射击场,就远远地看到今天早上还对他言笑晏晏的女人跟一只长得娘里娘气的小白脸有说有笑地往训练营的大门处走。 那只小白脸似乎还有点眼熟。 下颌线绷紧了几分,他沉了脸色,面无表情地往他们俩那边走。 044、“你教我枪法,吃饭这种事,当然该让我请!” 虽然早就知道郁景洛只是南绯的学弟,但看着那只大喇喇搭在南绯肩膀上的手,他还是很不爽。 干净又带点痞气的少年音远远地传过来,夹杂着女人温软的声线。 “昂,原来你是想学射击啊,早说嘛,我可以教你啊。干嘛跟左祈深学?” “……” “你怎么一副不信我的样子?你不信我总得信我哥啊,我哥当年是东城特种部队的队长哎,在里面专门当狙击手的,特别厉害。我的枪法就是我哥教的,不信我们现在回去我打几枪给你看看?” “……” “哎,南姐,我突然觉得你跟我哥挺搭的,要不等我哥回来你给我当嫂子吧!我爸妈都很开明,你在我们郁家绝对美滋滋!” “……” 左祈深一张俊脸愈发的阴沉,拿出手机,他边走边拨通一个电话。 步伐在正并肩走着的那一男一女身侧停住,他抬手一挥,极其粗暴地拍掉郁景洛搭在南绯肩膀上的那只手,冷声对刚刚接通的电话那端吐字,“郁司令,您儿子这么闲?一大早跑到军区训练营?” 郁景洛的手突然被拍下来,愣了几秒,就听见电话那头那道熟悉的属于他爹的阴沉声音—— “给左军长添麻烦了,我现在就让这个兔崽子回学校。” 他突地回过神来,怒视着眼前的男人,“左祈深!你卑鄙!” 居然跟他爹打小报告?!还是不是个爷们儿?! 左祈深没理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眼底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南绯似乎也搞清楚了状况,拍了拍郁景洛的肩膀,弯唇笑道,“正好也还没来得及叫慕眠。你还是回学校上课吧,不然免不了你爸一顿抽。” “我现在回去也会被抽,不如跟你吃顿饭再走。”郁景洛满不在意地耸耸肩,“现在打电话给慕眠吧。” 南绯伸出一只葱白手指,指向前方某处,笑眯眯地望着郁景洛说,“你看那边,他们是来抓你的人吧?” 郁景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几个穿着深蓝色军装制服的熟悉男人正径直往他的方向走来。那些人都是他爸的亲信。 “小郁少。”领头的那个男人戴着一副墨镜,“司令让我们接你回学校。” 郁景洛看了他们几眼,人太多了他搞不过,他气不过又回过头去狠狠地瞪了左祈深一眼。 “去吧去吧,好好学习啊郁景洛。”南绯伸出手晃了两下,桃花眼弯起,笑盈盈。 郁景洛拧起眉,思考一阵之后说了句,“那下次约。” 南绯点点头,又看见郁景洛用那种恨意难平的目光剜了左祈深一眼,笑开,见郁景洛走远,她偏头问身侧的男人,“左军长,你以前是不是虐待过他?” 左祈深皱了皱眉,“没有。” 只是他从小被惯坏了,郁司令特地把他送到他这里来磨一磨锐气,所以带着他训练的时候,下手狠了一些。 南绯抿唇浅笑,“那他怎么这么讨厌你?” 左祈深冷哼一声,“我不需要他喜欢我。” 郁景洛讨厌他,无非是因为他哥哥失踪的事。当时他哥哥和手底下的几个东城特种兵被敌军所困,西池去救的时候没来得及。 但是战场上的事,谁又能预料到。 在那场战争中死伤失踪的人又不止郁景尘一个。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男人眸色暗了几分,跳过这个话题,他淡淡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吃饭吧。” 南绯眨眨眼,“这怎么行?你教我枪法,吃饭这种事,当然该让我请!” 045、“我们才认识一个星期,谈名分太早啦。” 左祈深稍稍愣了两秒,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南绯扯住了衣袖,她拉着他往停车场走,直奔他那辆银白色的迈巴赫。 “左军长,别拒绝我啊,我玻璃心的。”南绯微微偏头,一脸正经地看他,“要是第一次请男人吃饭就被拒绝,那我多没面子。” 左祈深一怔,继而一贯冷硬的面部线条似乎出现了不太明显的愉悦痕迹,目光掠过南绯抓着他袖口的纤细指尖,喉头本想说出口的话被吞下。 他任她拉着他走。 上了车,南绯在导航上点了点,输入一家餐馆名称,按下确定键。 温雅的导航女声自车内音响中响起,南绯重新靠在副驾驶座上,说,“左军长,这家店的虾饺特别好吃,如果你想吃辣的话他们家也有火锅之类的!” “都行。”左祈深发动引擎。 “那好的!那到时候我就都点一些!”南绯一边应着一边在手机上订位子、线上点菜,小眼神很是专注。 等红绿灯的时候,左祈深的目光瞟过她头发上的那根淡粉色发带。 这几天她头发上绑着的发带,都是那天他送给她的。 自从那天他跟她摊牌之后,她像是在试着跟他好好相处,乖乖巧巧的,时不时也会主动讨他欢心。 看上去是挺好,但他也明白,南绯的乖巧贴心不等于情生意动。 天生形状冷冽的半阖着,叫人看不出里面藏着什么情绪。 绿灯悄声亮起,他踩下油门。 * 南绯用手机点好菜之后,发现似乎现在距离目的地餐馆还有一段路程,于是点开微信。 没想到郁景洛居然给她发了几十条消息,虽然里面大多都是夸张的表情包。 “南绯!我居然都忘了问你,你怎么会认识左祈深?!” “他这种冷酷无情的男人怎么会教你射击?!” “说!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见她一直不回复,郁小爷就不停地用辣眼睛的表情包轰炸她。 南绯按了按眉心,动了动手指敲上了键盘,言简意赅地解释,“在拉斐偶然间遇见的,他说他看上我了。” 郁景洛炸毛,“exm??!!!!” 很快他又发了句,“南南,你不会就这么从了他吧?” 南绯敲字:“他只说他看上我了,又没说让我当他女朋友什么的,不存在从不从的问题。” 郁景洛怒:“他连名分都不肯给你?!” 南绯抚额:“我们才认识一个星期,谈名分太早啦。他可能就是暂时对我这张脸感兴趣,我也看他挺顺眼,在没有彼此厌倦之前,就先一起玩一玩呗。” 郁景洛:“昂,原来如此。就是先相处一阵试试看的意思对吧?” 南绯:“bingo.答对了!” 静了一阵,郁景洛才发了下一句话,连标点符号都难得地使用正确,看得出来此刻他很认真: “虽然我不喜欢左祈深,但是我认识了他很多年,他应该比程时初靠谱。程时初不是个简单的男人,你们分了也挺好。” 南绯看着最后一句话,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停了良久,才慢慢地打下一个简单的字: “嗯。” 窗外的景物飞驰而过,南绯头脑中划过高中时代和那个男人相处的零碎片段,眸光微暗。 在一起一年半,她当然知道,程时初不仅仅是看上去那样,淡漠优雅的贵公子。 记得高中有一次她因为遭人嫉妒差点被一个女生泼硫酸,程时初把她抱回去之后,直接叫人把那杯硫酸泼在了肇事者的脸上。 那时她已经醒过来,躺在病床上,看着他打电话吩咐这件事情,他脸上的阴狠一览无余。 挂了电话,他走到她身边,脸上又是一片温淡的笑意。 这样的男人也许会令人心惊,但他生在程家,又怎么会是个简单的男人。 窗外的景物静止下来,迈巴赫停在了餐馆的停车坪,南绯看到熟悉的餐厅门匾,回过神来,偏头冲主驾驶座的男人笑了笑,“没错,就是这儿了!” 左祈深眼中暗芒划过,看着女孩蹦跶着下车,又似乎十分欢脱地站在车窗处朝他笑。 脑海里又浮现她刚刚望着车窗外出神的样子。 惯有的笑意褪去,她的目光渺远而专注,似乎还带了某种怀旧的情绪。 左祈深抿起了唇,面无表情地开门下车。 他保证,这是她最后一次有胆子在他车上想别的男人。 046、别慌,我会帮你。 下颌紧绷着,左祈深俊颜上是冷凝的线条,关上车门,他一步一步朝站在不远处等他的女人走去。 她正在翻找着包包,似乎是要接电话的样子。 他看着她拿出手机,滑动屏幕开始通话,唇角带着惯有的清甜笑意。 在她跟前停住,左祈深抬手扣住了她握着电话的手腕,一双瞳眸深似寒潭,似乎有掀起狂风暴雨的迹象。 南绯微怔,睁着一双大眼懵懂不解地看着他。 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两秒,南绯继续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陈叔,怎么了?” 左祈深抬起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将手机从她手里抽出,冷声吐字,“南绯,我们谈谈。” 南绯茫然地看着他,“我在接电话,有什么事不能待会儿再说吗?” 左祈深置若罔闻,低头看了她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一眼,正准备掐断电话,手指却不小心触碰到了扬声器的开关,电话那头属于中年男人的、似乎很是慌乱的声音,猝不及防就传入了两人的耳膜: “喂,大小姐,大小姐您在听吗?您外公病倒了……” 南绯瞳孔一缩,脸色骤然就苍白了下来。 陈叔是外公的亲信,他说的话不会有假。 她猛地从左祈深手里夺过手机,关了扬声器,将它放在耳边,声音似乎有些不稳,“外公现在在哪?” 电话那头的男人说了什么左祈深已经听不见,他只看见南绯很快地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又飞快地往马路旁边跑。 他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伸手按住她有些颤抖的肩膀,沉声问,“去哪儿?我送你。” 属于男人掌心的灼热而稳重的触感自肩头渐渐渗入南绯的心脏,她抬头,茫茫然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可以送我去中心医院吗?” 左祈深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我现在带你去。” 南绯紧抿着唇,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任他牵着自己上车,上车之后又呆呆地看着挡风玻璃前方车流攘攘的马路。 恍惚间,许多零碎的片段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外公教她读诗写字,外公眼角常带着的慈祥笑意,甚至当年她被孟格雅推下游泳池之后差点溺水身亡,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也是外公。 外公是南家唯一对她好的人,就算当年叫她离开南家的人就是外公,他也为她铺好了后路。 给她一张刷不完的卡,还跟程时初达成协定,让她在学校有枝可依,平安无忧地生活到现在。 她后来才想明白,外公叫她离开南家,也许是为了保护她。 毕竟在她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孟华就已经不屑遮掩他对她的恨意,继续待在南家大宅里,确实只会让这恨意越积越深,让她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孟华这些年的事业发展得很快,南家已经压不住他,他已经有了随心所欲肆无忌惮的资本。 要弄死她并不难。 而她的母亲是个爱情至上懦弱无比的女人,对自己的丈夫惟命是从。她的妹妹自小接受孟华的熏陶,更是巴不得她死。 她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想到孟华那张阴森可怖的嘴脸,还有他跟外公时不时的、隐晦的剑拔弩张,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注意到孟华跟外公的关系也很差劲了。 她很担心。 外公的身体一向还不错,这次突然病倒是不是跟孟华有关? 孟华是不是已经把手伸到她外公头上了? 各种各样纷乱的念头盘踞在她的脑海,细白的牙齿渐渐咬上唇瓣,她看着前方人群车辆熙来攘往的马路,听着汽车尖锐的鸣笛,目光尽处仿佛下了雪。 “现在有点堵。”身侧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你先打个电话给你叔叔,问问具体是什么情况。” 顿了顿,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缓声说,“别慌,我会帮你。” 047、“就当是为了让你外公放心。听话。” 南绯一怔,再开口时声音很轻,“南家是一滩浑水,我父亲不是简单人,他……跟我还有外公的关系都不好。” 她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方顿了两秒,终是说了句,“左军长,你还是不要把自己卷进来的好。” 她这样说真的不是客套。孟华有多可怕,一般人想象不到。 那种自里到外散发出来的阴森的、冷毒的气息,那一道道充满嫌恶和怨恨的眼神,是从小就阴魂不散环绕在她身边的噩梦。 这么多年他对于折磨她、弄死她这件事情一直怀有深深的执念。毕竟她是他最爱的女人背着他怀上并生下的种,而他从来就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左祈深要帮她的话,一定会触碰到孟华的逆鳞。 他真的没必要为了她惹上这么个可怕的男人。 迈巴赫驶入平坦的直道,左祈深面色莫名有些阴沉,捏着方向盘的手背,隐隐有青筋暴起。 南绯没有注意到男人表情的变化,拨通了陈叔的电话。 “陈叔。”她语调勉强算得上是平稳,“外公现在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现在已经没事了,大小姐,医生说是因为感染了风寒又劳累过度,所以才晕倒的。” 听着不像是孟华动的手脚,南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舒了口气说道,“没事就好。” 她继续问道,“孟华他们有没有在外公身边?” “暂时还没有。” “好的。”南绯垂下眼帘,睫毛落下一片阴影,“陈叔我马上就到。” 刚挂断电话,一个急刹车,南绯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稍微倾了倾。 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似乎已经到了中心医院,而原本坐在主驾驶座上的男人已经拉开了她这边的车门,帮她解下安全带。 她听见他冷沉的声音,“下来,我陪你进去。” “你外公病倒了,应该希望自己在南家孤立无援的外孙女有个男人保护着。”他拉住她的小臂,把她带下车,关上车门,他又揽着南绯的肩膀往医院走,“就当是为了让你外公放心。听话,让我陪你进去,嗯?” 他揽着她的动作不算温柔,甚至有些粗暴。但......有力的事物总是让人安心。 肩膀处的力道强制性地让两个人贴的格外紧,南绯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深色衬衫下温热滚烫却又坚硬如石的肌肉,眼皮落下,她看着地上两个人一快一慢的步伐,没再说什么。 048、孟华对当年他拆散他和南曼卿的事,深怀恨意。 中心医院,某vip病房。 陈叔挂断电话,又望向病床上气色不佳的老人,轻叹一口气,“老爷,为什么要瞒着大小姐呢,您明明都……” 他没再说下去,毕竟死亡这件事,当着任何带病苟活的人说出来,都是件格外残酷的事。 尤其是对于病床上的这位老人,呼风唤雨、生杀予夺了一辈子,终究是在垂暮之时沾上了癌症。 胃癌,晚期。医生说他活不过一个月。 南云鹤掀了掀有些松弛的眼皮,目光平静地投向某处虚无,淡淡地吩咐道,“我得癌症的事情,要封锁消息。特别是小心孟华。” 陈叔点头,孟华从来都不是南家的好女婿,而是南家的敌人。 从很多年前开始,孟华就在暗地里打压南家,最近两年更是肆无忌惮明目张胆了起来。 南老爷子一辈子的很多心血都受到了重创。 这次南云鹤得病,若是让孟华知道了,恐怕又会暗中作梗。那个人相当狠辣,不知道会使出什么卑劣手段。 提起孟华,想起孟华那张冷毒的脸,南云鹤突然回忆起很多旧事。 当年孟华还只是个穷小子的时候,自己的唯一的女儿南曼卿就迷恋上他。 当时他见孟华虽然相貌堂堂,但心术不正,于是便阻拦女儿跟他在一起。 后来孟华便出了国,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了商业新贵。 而南曼卿因为不满他擅自拆散她和孟华,在孟华出国后,离家出走了一段时间,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怀了八个月的身孕。 回国后孟华以一个商业新贵的身份跟他再次提亲,而他因为女儿离家出走的事,终究还是心软了下来,成全了他们。 然而,这一次看起来皆大欢喜的成全,在两个月后那个父不详的、南曼卿肚子里的孩子出身之后,逐渐露出它本来的、阴恶丑陋面目。 孟华对他当年拆散他和南曼卿的事,深怀恨意;而对于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孩子南绯更是……厌恶至极。 不,不仅仅是厌恶了,是憎恶。 毕竟他不止一次地想要弄死南绯。 想到南绯年幼时,以一种乞求关爱的目光看着南曼卿和孟华的样子,南云鹤就觉得心酸。 那么小的孩子,没有得到父母的宠爱,反而要承受无尽的憎恶与冷漠。 病床上的老人半阖上眸子,浑浊的叹息自喉头发出,“当年是我造的孽,却让南绯无端承受了这一切。” 他慢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又轻声说了句,“她从小就活的提心吊胆,如今我若是告诉她我生病了,只能给她再徒增烦忧。” 陈叔的目光渐渐复杂起来,他跟了南云鹤很多年,南家这些事情他大致都清楚。 顿了顿,他低声说,“老爷,您放心。我会尽全力保护大小姐。” 南云鹤呼吸沉重,没说话。 不管南绯的生父是什么人,她毕竟是他的亲外孙女,他这个做外公的,自然帮她留了后路。 他已经想好了法子。就算他死了,孟华要动南绯也没那么容易。 病房门附近似乎传来有些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南云鹤睁开眼,病房门口,南绯那张一如既往精致、却带了些慌乱的容颜映入他的眼帘。 他微微掀唇,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 049、男人眉目冷峻,但望向南绯时,会呈现出明显的柔软 “外公。”南绯匆匆跟陈叔打了个招呼,就快步走到他身边,却抿了抿唇在病床边停住。 自从被驱逐,她已经两年没回南家,也很久没有见南云鹤。 如今她看着病床上那个老人的样子,竟然有些如若隔世的恍惚。 外公好像苍老了不少。 顿了顿,她斟酌着开口,“您、要注意身体。” 南云鹤看着她,笑了笑,“风寒而已,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 “嗯。”南绯应了声,又低声说了句,“风寒也要小心。” 然后她就坐在病床旁,帮南云鹤削起了苹果。 小刀摩擦果皮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内回响,女孩捏着苹果仔细地削着,目光专注。 南云鹤从不怀疑,南绯的性子是极讨人喜欢的。 她只是生错了家庭,才会受到这样不公的对待。 他突地开口,提起旧事,“你还怪我把你赶出南家的事情吗?” 南绯正削着苹果的右手有片刻的僵硬。 不过两秒后她就恢复了原来的动作,摇了摇头。 将最后一块皮削下,她把苹果放在托盘上,然后抬眼,望向南云鹤的眼睛,说,“外公我不怪你啊,我搬出去之后就想明白了,您让我搬走应该是觉得我待在外面比待在孟华眼皮子底下更安全。” 她弯唇笑了笑,又朝南云鹤眨了眨眼睛,说,“外公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南云鹤见她匆匆忙忙跑到病房外,再次出现在他眼前时,拉着一个男人的手臂。 饶有兴趣地抬眼,南云鹤望向那个人的模样。 男人高大挺拔,走姿站姿都极为刚正,眉目冷峻,棱角分明,但是望向南绯时,会呈现出明显的柔软。 南云鹤没有错过两个人之间眼神的互动。 “南老您好,我是左祈深。”男人开口,语调虽然像是天生的冷沉,却也不失礼节。 南云鹤脸上出现略微诧异的神色。 左祈深这个名字,他倒是有耳闻。 好像是军区左司令的儿子,更是近两年这场Z国与M国战争中的一军之长。 在这场战争中,他似乎为Z国的胜利做了不少的贡献。 “左军长。”南云鹤颔首,眼角带着和煦的笑意。 这个年轻人算是是他少有的、欣赏的年轻人之一。 南绯小声在左祈深边上说了句,“左军长,我外公都没见过你就认识你,你这么有名的吗?” 南云鹤咳了一声,“南南,你嘀咕什么呢,不是说要给外公介绍一下?” 南绯抿唇,十分秀气地笑了笑,一脸乖巧,“好的外公。那我就介绍一下啊,这位是我的……师父!” “外公!左军长教我枪法的时候可耐心了!我……” 左祈深没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他按住南绯的脑袋就往自己的怀里带,用自己的胸膛封住她的唇之后,他重新望向南云鹤,目光深重。 明亮的白炽灯下,男人一身深色衬衫,西裤挺括,面部线条呈现出一种军人特有的坚毅和刚稳。 他开口,语调低缓却格外郑重,“南老,我是南绯的男朋友。” 050、 左祈深目光掠过她那双赤裸裸打量他的眼睛,“好看吗?” 话音刚落,被左祈深按在怀里的南绯瞳孔微微一缩。 男人的掌心的灼热自她的后脑开始,一路流淌至四肢血脉,心脏深处。 她的脸被迫紧紧地贴着他坚硬的胸膛,此时她仿佛可以听见他强健稳重的心跳。 好像有点......被撩到了。 虽然两个人在医院外就说好,为了让外公放心,他会假装是她交往很久的男朋友。 但是他这个把她往怀里按的动作,也太苏了吧。 南绯抿了抿唇,稍稍用了些力,从左祈深的怀里挣脱出来。 南云鹤略微带点调侃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向她扫来,他也活了这么多年,两个人那种微妙的氛围他自然看得分明。 南绯低着头,思考着该怎么跟外公解释她跟左祈深的关系。 却没想到,南云鹤居然出人意料地开口,“南绯,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跟左军长说。” 南绯还没来得及消化这话里的意思,就被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陈叔带着半推着出了病房。 她站在病房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站在她身侧笑眯眯盯着她瞧的陈叔。 有点懵。 为什么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赶出来了? 而且外公似乎从一开始,就对左祈深格外和蔼。 有什么话非要单独跟左祈深说?难道,左祈深是他失散多年的孙子? * 五分钟之后,病房门被打开,一片阴影落下,南绯抬眼。 左祈深出现在她面前,高大冷然依旧,漆黑的眸底,叫人看不出情绪。 南绯睁着一双大眼,盯着他的眉眼看。 扇子一般的睫毛忽上忽下,眼尾的弧度娇俏又茫然。 左祈深抬了抬眉骨,目光掠过她那双赤裸裸打量他的眼睛,“好看吗?” 南绯抿唇微笑,眼睛眨了眨,“好看!” 不过一点都跟她外公不像,应该不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孙子。 “左军长,我外公跟你说了什么啊?” 左祈深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什么,去吃饭吧。” 南绯这才想起,原本是她要请左祈深吃饭,结果中途接到陈叔电话就匆匆赶过来医院。 看了看手机,都差不多下午一点了。 她好像耽误他吃饭的时间了。 小小的愧疚之情泛起,南绯小鸡啄米粒似的点头,已然忘记了他跟外公独处的那五分钟。 “好的!左军长。我跟我外公打个招呼就走。” 左祈深淡淡地扫她一眼,“你外公已经睡下了,走吧。” 南绯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陈叔。 陈叔笑得和蔼,“大小姐,老爷这里有我就好,您快去吃饭吧。” 男人已经迈步朝长廊处通往医院大门口的方向走去,腰背一如既往的笔直,肩型宽大又带着一种别样的锋利。 南绯小跑着追上去,却在终于与他并肩行走的时候,目光微凝。 长廊尽处,她似乎看见了孟格雅,以及在她身侧、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程时初。 051、“今天挺乖。”“谢谢夸奖!” 他们明显也看到了她和左祈深,孟格雅习惯性地皱眉咬唇怨妇脸,而程时初微不可见地抬了抬清俊的眉骨,原本自然垂落在腿侧的一只手滑入他的西裤口袋,没有完全没入裤袋的指骨似乎慢慢地凸起,像是指尖用了力。 左祈深的脚步只顿了一秒,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但是南绯抬头便看见他绷的紧紧地下巴线条,还有抿成一条直线的绯红的薄唇。 她想起那根被左祈深硬生生掰断的发带。突然觉得,左祈深可能又有点不高兴了。 总觉得左祈深格外介意她这个前男友。不是一般的介意。不知道为什么。 南绯没继续多想,就很乖巧地跟着左祈深走,没再去看那两个人,也不打算打招呼。 反正她也不是很想跟孟格雅说话。而程时初,嗯,也没必要。 在四个人正面相遇之前,南绯和左祈深就拐了个弯,往通往医院大门的方向走。 拐弯的瞬间,视线触碰墙角,南绯似乎听见程时初轻而遥远、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交男朋友了?” 南绯明显的感觉到身侧的左祈深周身的气压低了几分。 她眨了眨眼睛,不轻不重地说了声,“嗯。” 之前就跟左祈深说好了,在医院里,他就是她的男朋友。 虽然已经从外公那里出来了,但是她又不是过河拆桥的人,当然还是会坚持扮演完。 她可没忘记上次在美术馆,左祈深那么大火,这次当然要聪明点! 程时初没再说话,孟格雅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四个人擦肩而过。 南绯和左祈深走出医院,医院外,天蓝云白,一团团的,像是棉花糖,中午的太阳正灿烂,打在两个人身上。 水泥地上映出他们并肩而站的影子,高大冷硬的男人和纤细娇小的女人,看起来很和谐。 左祈深偏头看她一眼,唇角有不明显的弧度,“今天挺乖。” 南绯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夸奖!” * 因为时间太晚了,最终两个人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餐厅吃了饭,左祈深开车把南绯送回家。 手触碰到车门把的时候,南绯又偏头看了看身侧主驾驶座上的男人,他的双手仍然搁在方向盘上,似乎没有下车的意思。 想了想,她觉得左祈深可能待会儿还有事,也没多问,她朝他摆摆手,“左军长,那我走了。” 左祈深嗯了一声,南绯于是跳下车,关上车门。 女人的长发披散在蓝白色的卫衣上,发尾微微翘起,短裙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扬起又落下。 左祈深打开车窗,点燃一根烟。青白烟雾间,他看见南绯上了电梯。 她没有回头。 一截烟灰掉落在无名指,原本被它裹挟着的星点火光触碰到男人冰凉的指尖,熄灭。 轻微的灼烫感让左祈深微微掀起眼皮,脑海里是南云鹤在病房里跟他说的那几段话。 “南绯这孩子,更相信日久生情。” “如果左军长真的喜欢她,那劳烦你等等她。” “我年纪大了,可能活不了多久,她的父亲很危险,希望今后你……能替我继续保护她。” 把烟头恰灭在车内的烟灰缸,左祈深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路江。联系几个退役的特种兵,雇他们保护一个人。” 电话那头是路江一惊一乍的质疑和询问。 “南家,南云鹤。”左祈深把烟头掐灭在车内的烟灰缸里,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还有,帮我查一查孟华。” 052、太子让她早点回来,好带它去找左祈深家那只德牧。 傍晚。 天空的明蓝渐渐褪去,深沉暮色漫上。云层被晚霞晕染,泛起深浅不一的红色。 厨房的小窗前,透过窗户洒进来的、并不灼目的淡红色光斑覆盖在女人屈起的白皙纤细的手指上。 此时她正低着头,一只手扶着静静躺在案板上已经洗干净的苹果,一只手拿着刀专心致志地切着。 南绯把最后一块切好的苹果放进便当盒,盖上盒盖,把它放进袋子里。 洗干净手之后,她发了条短信给陈叔。 “陈叔,我现在过来给外公送晚饭。” 太子照例蹲在客厅的地毯上,懒洋洋地看着她,眼神有几分兴致。 南绯把一块鸡胸肉塞进他的狗粮盆里,拍了拍它的头,说,“觉得稀奇?没见过我给别人做饭?” 太子别开眼。还真没见过,更别说您这是要给人送过去的架势了。 南绯于是开始教育它,“太子,以后你也要像我孝敬我外公一样孝敬我,听到没!” 太子冷漠地表示,它四腿着地,没法上灶台给她做饭。 南绯也没理它那些小眼神,径自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我最见不得老人家生病,一生病我就心软。” 而且这一次外公生病,不知道怎么,就算陈叔说只是风寒,她还是有种心慌慌的感觉。 毕竟当时陈叔跟她打电话的时候,那么慌,后来又很快说没事了。有点奇怪。 嗯,她决定再去医院看看。 提着便当,她走到玄关,换好鞋之后,感受到鞋跟处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住。 她回头,无奈地看着太子,“我知道了,我会早点回来的。” 不就是想让她晚上早点带它去找左祈深家那只德国牧羊犬吗?! 太子听到应许,这才放开她,目光灼灼,似乎有桃花和春色在摇摆。 南绯毫不犹豫,啪的一声关了门。 重色轻主的狗子! 打了个车,南绯抱着便当盒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的景色,经过医院附近的停车场时,她似乎看见了熟悉的一抹银白色。 她揉了揉眼睛,降下车窗,仔细地朝后看去。 迈巴赫? 出租车很快地就开过了停车场,到了中心医院的大门。 司机提醒她,“姑娘,中心医院到了。” 南绯后知后觉地点头,付钱,“好的,谢谢。” 是她眼花了吗?左祈深那辆迈巴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军区吗? 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应该看错了。于是没再多想,拎着便当盒往医院里面走去。 病房的门虚掩着,南绯敲了两下,喊了声外公就推门进去了。 看到眼前那张熟悉的、黝黑阳刚的脸,她瞳孔一缩,往后退了两步。 “南小姐。” 路江倚在门框处,咧开嘴望着她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南绯默默抱紧了怀里的便当盒,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失控的小心脏,抿了抿唇跟他打招呼,“路副官。” 她抬头看了看病房门旁的门牌号,确定这是她外公的病房自己没有弄错之后,才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053、“头儿就喜欢你麻烦他,或者他麻烦你!” 路江站直了身子,将右手边原本只开了一半的门彻底拉开。 病房内的灯似乎悉数被打开,明白色的灯光下,几个穿着军装的高大男人站在南云鹤的病床旁。 见南绯进来,他们很友好地朝她笑了笑。 路江笑眯眯地解释,“南小姐,他们都是西池退役的特种兵,以后你外公的安全会由他们负责。” 南绯思考了几秒,想起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一晃而过的银白色迈巴赫。 眨了眨眼睛,她问,“这是左军长的意思吗?” 路江笑得更开心,“当然。南小姐,能使唤我的人只有左军长一个。” 南绯朝病床边走去,将便当盒放在床头柜上。 她突然想起今天中午左祈深跟外公独处的那五分钟。 看样子,外公应该是把孟华的事情跟他说了。 所以他今天中午把她送到楼下,自己又没有上去,是准备帮她处理她家的事情吗…… 躺在床靠上的南云鹤掀起眼皮,看着站在他床边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的女孩,淡淡地笑。 “怎么?男朋友这么贴心,你不感动?” 南绯缓缓抬起头,对上外公一双有几分浑浊,却隐隐夹杂着几分锐利的眼睛。 她莫名有些心虚,外公不会看出来了什么吧。 抿了抿唇,她点头,“感动的。” 她一直害怕孟华伤害外公,左祈深这样做简直就是解决了她的心病。 说不感动是假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谢谢他。”她低声说了句。 南云鹤半阖着眸子,睨着她,意有所指,“南绯,男女朋友之间不需要分得那么清楚。” 南绯低垂着眸,像是在认真听着,没回话。 “是啊是啊!”路江笑嘻嘻地凑上来,“头儿就喜欢你麻烦他,或者他麻烦你!就像上次他搬家,非要你……” “路江。” 低沉的男声自门口,不急不缓地撞进病房内,并非深重,却莫名有种压人的气魄。 路江听到这声音,顿时闭嘴。他好像又说多了。 南绯转过身,高大挺拔的男人正站在门口,可能是因为下午去过军区的缘故,他此刻穿着军装,暗绿色的袖口被卷起,露出精壮的小臂。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修长而节骨分明的手攥着一个白色的小册子。 房间里的那几个特种兵即刻行礼,“左军长。” 左祈深点了下头,又说,“以后不用这样行礼,你们已经退役了。” 南绯看见男人的军靴一步一步朝她的方向走来,她抬起头,看着他的漆黑的眼睛,唇角弯起。 “怎么过来了?”他问。 南绯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便当盒,“我给我外公送饭。” 南云鹤看着病床边的两个人,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摆摆手,有些疲惫的样子。 “南绯,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你先跟左军长回去吧。” 南绯看了看外公,又看了看桌上的便当,“那好吧,但是外公你要记得吃啊!我做了一下午!” 南云鹤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溢出,“你啊。行吧,快回去吧。”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六点半了,你是不是没吃饭?” 南绯想了想,“我吃了很多水果,还喝了酸奶,应该不用吃晚饭了。” 南云鹤的目光落在站在她身侧的男人身上,话却是对南绯说的,“左军长在医院待了半个下午,还没吃饭。” “这样吗?”南绯眨眨眼,直直地看向左祈深漆黑的瞳仁,“那左军长,我陪你吃饭吧!” 左祈深抬起眉骨,“又想随便在外面找家餐厅?” 想起中午那顿因为时间太晚而草率开始、草草结束的饭,南绯不好意思地抿起唇。 “中午是个意外,嗯,今晚的餐厅我一定好好选!” 南云鹤似乎漫不经心地开口,“南绯,诚意不够。你亲自下厨吧。” 南绯睁大了眼睛,亲自下厨?把左祈深带回家吃饭?! 路江悄咪咪地笑,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左祈深静了两秒,看着身侧似乎不太情愿的女孩,不咸不淡地掀唇,“不是说不知道怎么谢谢我?一顿饭都不愿意做?” 顿了顿,他的语气似乎沉了几分,“难道你的感动是假的?” 南绯连忙摇头,“我做我做,左军长我们走吧。” 054、“我就喜欢不说话不理人酷酷的狗子!” 洁白的病房门被推开又合上,昏白灯光照射的医院过道,左祈深把手里的白色小册递给南绯。 南绯愣了一秒,接过,这才发现他拿的是病历本。 “你外公年纪年纪大了,抵抗力不如从前。”他盯着跟前翻开病历本仔细看的女孩,语速有些缓,“再加上劳累过度,所以这次染了风寒。” 南绯合上病历本,抬头看他,眼角弯起,“左军长,你怎么知道我想看外公的病历本?” 医院的长廊十分安静,偶尔有护士推着送药车经过,车轮划在瓷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左祈深薄唇微抿。 不是他知道,是南云鹤知道。下午他带着那几个退役特种兵过来的时候,南云鹤就跟他说,南绯肯定不会放心,甚至也许不会相信他只是普通的风寒。 所以让他把造假的病历本拿给南绯看。 想到南云鹤真正的身体情况,左祈深下颌线绷紧了几分,低眸拧眉,冷峻的眉目间晕染上微不可见的沉郁。 他不想骗她,如果不是因为答应了南云鹤。 “走吧。”别开视线,他抿唇又开口。 可能是男人的面部线条一向冷硬,南绯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倒是弯唇笑了笑,把手里的病历本环成一个筒型。 “好啊。”她跟上左祈深的脚步,在他身侧,一边走一边偏头问他,白色的裙摆随着步伐扬起又跌落,“左军长你喜欢吃什么?” “都行。” “都行啊?那我给你做寿司在每一块上边涂五层芥末!” “......”男人冷淡地扫她一眼。 “好啦,我骗你的啦,我给你做牛排吧!” * 上电梯的时候,南绯想到家里某只重色轻主的狗子,决定让左祈深把他家那只德牧带上16层。 蓝鹰一如既往的沉默坚毅,蹲在它的主人身边,像一块不畏风雨的守护石。 南绯作为亲妈当然会帮自己家的狗子在对象面前刷存在感,她蹲在蓝鹰面前,笑眯眯,“太子超喜欢你,它虽然有时候有点中二但还是个小暖狗!你别嫌弃它多跟它玩玩呗!” 蓝鹰别看眼不看她。 南绯也不失落,没再强求,弯着唇角站起来。 电梯到达16层,银白色的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南绯听见男人低沉的解释。 “它的腿瘸了,有点自卑,也害怕生人。” 南绯眨眨眼,看着一瘸一拐走到她家门口的蓝鹰笑了笑,“没事啊我不介意的。” “我就喜欢不说话不理人酷酷的狗子!” 蓝鹰终于抬头看她一眼,虽然南绯觉得那眼神宛如看一个智障。 男人冷峻的眉宇间仿佛带了点微不可见的戏谑,“别说了,开门吧。” 南绯撇撇嘴。 055、左祈深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生气。 客厅,橙黄色的灯光下。 太子献宝似的拿出自己的各种玩具,在蓝鹰身边转悠,一双漆黑的眼睛亮亮的。 左祈深坐在沙发上,手里的平板电脑界面,显示的是路江刚发来的孟华的个人资料。 资料上显示,十八年前,他曾出国三年,回来之后就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而去的国家,正是两年前与Z国开战的M国。 左祈深节骨分明的食指在沙发上不轻不重地敲着,若有所思。 M国,三年,能让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通过正当途径变成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业新贵吗。 今天下午南云鹤也跟他提过这件事,南老也觉得可疑,但是找不到证据。 修长粗粝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他发送消息给路江。 “继续查孟华去M国的那三年。” 路江很快就回复了,“好的。” 过了几秒,他又发了一个滑稽的表情。 “头儿,小嫂子家怎么样?好玩吗?” 左祈深抬头,扫视了一眼南绯家的客厅。 色调非常的……粉嫩。东西很多,而且有点乱。 柜子上和桌上偶尔会发现小猪佩奇和hellokitty的小摆饰。 阳台上摆着画架还有画着未完成作品的帆布,旁边还有色彩斑斓的调色盘和画笔。 看得出来她不是那种会亏待自己的女孩。 路江又发来一条消息,“头儿,拍个照呗,我也想看下小嫂子的家。” 左祈深面无表情地敲下一个字,“滚。” 把平板放在沙发上,他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南绯正在煎牛排,似乎很专注,没有注意到他。 此刻她的头发被随意地绑起,露出一小节洁白柔软的后颈。蓝白相间的袖口被撸起,到肘心。 被她随意扔在灶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左祈深第一次觉得自己作为特种兵优秀的视力是件很糟心的事,因为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屏幕上她微信通知栏的最左侧,程时初的名字。 面色渐渐覆上一层沉郁和寒冽,左祈深在那静了几秒,眼皮落下。 南绯端起刚刚盛好牛排的盘子往餐厅的方向走,盘子刚挨到桌子的表面,门被摔得啪哒响的声音就让她手心一颤。 牛排撒了一桌,上边的黑椒酱汁涂抹在洁白的大理石桌面,黑乎乎的一团,粘稠狰狞。 她抿了抿唇,往客厅的方向走去,就看见茫然地蹲在地毯上的太子。 原本应该在沙发上的男人不见踪影,德牧蓝鹰也被牵走。 南绯看着自己手腕处那一块被刚出炉便掉出来的牛排烫的有些发红的斑点,有点懵。 她走到灶台,洗干净手之后,拿起桌上的手机。 屏幕中央,程时初的微信消息映入眼帘。 “美术馆那幅画我叫人寄到你家了。” 南绯想了想,那幅画确实是她设计作品急需的东西,但是现在她和程时初这种尴尬的关系,这画让他送给她还是不太好。 于是她敲字,回了句,“嗯,谢谢。那我回头给你钱啊。” 程时初静了一阵,似乎是没看手机。 南绯也没太在意,正准备退出与他的对话框,程时初蓦地又发来一条消息,简单的两个字。 “不用。” 南绯低眸,不用也没关系,反正她知道程时初的一个账户,到时候强行转账过去就行了。 不过她也没再多说什么,那边没再发消息过来。 南绯关了微信,翻出通讯录里左祈深的号码。 拨通,好像很快就被掐断了。 南绯摊手,左祈深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生气。 好在她脾气好,不记仇。 清理了一下桌上洒落的牛排,还有乱七八糟粘在桌子上的酱汁,她洗了个澡,安抚了一下有些郁郁寡欢的太子。然后又回到书桌前。 桌上画稿凌乱,她稍微整理了一下,然后拿起彩铅继续精修设计稿。 056、“别去惹她。” 婚纱店,西装革履的男人双腿交叠,姿态优雅地靠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一只手臂撑在右侧的扶手上,黑色的外套的袖口边缘,一小截洁白的衬衫露出。 白皙修长的手指抚过袖口处精致的银色袖扣。 冰凉的触感让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视线定格在手机屏幕上,他与南绯对话框的最后一段对话;脑海里却是中午在医院看到的,她和另一个男人并肩走着的画面。 当时她倒是笑得很开心,眉梢眼角都是乖巧和温软。 淡漠而寡情的眸微微眯起,原本只是轻抚袖扣的手指又用了几成力。 原本只是淡红的指尖,迅速泛起充血般的深红。 “时初,我穿这件婚纱好看吗?”女人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视线尽处多了一小块洁白的婚纱布料。 程时初抬起头,看了看站在他面前一身规矩端庄的A字裙婚纱的女人,唇边的弧度不咸不淡。 “好看。” 孟格雅咬了咬嘴唇,她并不期待这样敷衍的回答。 可是原本只是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已经起身,刷卡埋单。 “时初。”她提起裙摆,拉住男人正欲刷卡的手,“等下吧,我想再试一下蓬蓬裙。” 程时初没回头,俊美淡漠的面庞仿佛天边高高在上的云翳,叫人仰望,语调淡淡,他说,“格雅,它不适合你。” 太活泼的款式,她这种规矩数十年的端庄名媛,怕是驾驭不住。 孟格雅捏着婚纱裙的手指顿时收紧,贝齿咬住下唇,她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不适合我,适合南绯吗?” 看着男人一双向来寡淡的双瞳中泛起深冷与郁色,孟格雅顿时就后悔了。 她捏住程时初的袖口,语气放软。 “时初,你别生气,我只是突然想起了姐姐,我们今天中午不是看见她了吗。” 顿了顿,她状似无意地继续说道,“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她新交的男朋友吗,我明天去学校,给她发请柬的时候要不要多带一张……” 程时初听着,狭长的双眸漫不经心地看着洁白婚纱的衣角,纱裙静静地躺在柜台的玻璃桌上,纯白圣洁。 “时初?”孟格雅见他没开口,又试探地问,“你觉得呢?” 男人抬起眼皮,矜贵俊美的脸上神情淡漠,他目光终于从婚纱那一角上收回,落在孟格雅的脸上。 只是那眸光太浅,像是在看她,又像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东西。 孟格雅心下一紧,泛起异样的感觉。 “你不是从小就讨厌南绯?”他唇边弧度凉淡,“真的想让她来订婚宴?” 孟格雅瞳孔微缩,原本捏着他袖口的手指跌落,往后退了两步。 其实她也知道程时初清楚她和南绯之间形同水火的关系,只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本以为他会给她几分薄面,毕竟他们已经要订婚。 “她十七岁那年差点被人泼硫酸,我没追究。”男人浅色的瞳仁里没有什么情绪,却莫名叫人心慌,“不代表我不知道是你做的。” 收银台的小姐姐睁大了眼睛,一不小心就听到一桩豪门秘闻。 看来南家两位大小姐素来不和的传闻是真的,本来以为是骄矜任性的南大小姐欺负妹妹,没想到是看起来端庄淑女的妹妹欺负姐姐。 程时初抬头扫了她一眼,男人脸上神情温淡,含着警告。 收银台小姐姐瞬间低眉顺目,装聋作哑安静地帮他们打包婚纱。 在这种名流出没的高级婚纱店上班,有些事听到了也得当做没听到。 看着眼前女人通红又倔强的眼睛,程时初眉目淡漠,甚至眼皮都懒于抬起。 “别去惹她。” 他生在程家,凉薄成性。但也许是跟南绯在一起太久,他保护她已经成了习惯。 又或许...... 男人半阖着眸,下颌的线条矜贵倨傲,眼中缥缈着不明的情绪。 他对她,有了非要不可的心思么? 057、“南绯,我跟程时初后天订婚。” 翌日,孟格雅那张鲜红的请柬递过来的时候,南绯正在课室的桌上埋头画她那一百张素描女人体作业。 右手被视线末端这突如其来的一抹红弄得一滞,南绯停下原本飞快滑动在速写纸上的笔尖,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在她面前,两根手指捏着请柬一脸冷漠的女人。 “南绯,我跟程时初后天订婚。”孟格雅的眼底是轻蔑和嘲弄,“你来么?” 不管怎么样,程时初的新娘只会是她孟格雅。 这场与南绯的战争,她终究是赢了。 南绯抬了抬眉骨,把手里的笔扔在桌上。 又慢条斯理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湿纸巾,擦净了手上的铅灰,这才慢悠悠地开腔。 “孟格雅,我早就提醒过你,有这个精力来你未婚夫的旧爱面前刷存在感,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变得更可爱。” 孟格雅先是眼底冒火,唇角又渐渐地溢上一层冷笑。 “南绯,你先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吧。南云鹤年纪大了身体也差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眼睛一闭驾鹤西去,到时候不会有人再护着……” 话还没说完,孟格雅的眼前就被一片白色覆盖,然后就是脸颊上后知后觉地火辣辣的疼。 直到厚厚的素描本滑落在她的脚下,发出跌落在地的响声,她才发现,南绯刚刚把桌上的素描本甩在了她的脸上。 力道不小。 “孟格雅,你好歹有外公四分之一的血脉,说话真的可以积点口德。”南绯凉凉淡淡地看着她,眼底有罕见的狠意,“我告诉你,要是外公无缘无故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还有你的好爸爸孟华。”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她在这个世界上只认南云鹤这一个亲人。 “你——” 孟格雅彻底被激怒,不顾形象地冲到她面前,抬起手就准备给南绯一巴掌。 南绯也没有要截下她那一巴掌的意思,甚至弯唇笑了笑,轻轻柔柔地说了一句。 “有人进来了,你真的要打下去?” 孟小姐最在意的名声和面子,杀伤力大过一切有形的事物。 果然,孟格雅那张跟她的脸只隔了五厘米的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门口传来班上两个女生的嬉闹调笑声。 “哎,那不是孟女神吗。” “是啊,跟你说啊,我听我爸爸说,她跟程大少要订婚了。” “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孟格雅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脸上挂上她用了十几年的标准名媛笑,迈着端庄的步伐朝那两个女生走去。 “这是给你的。”她把手里那封原本准备给南绯的请柬递给其中一个女生,然后朝另一个女生笑笑,“你到时候也可以直接去,后天晚上七点,程氏Rainbow酒店,告诉保安你是我的同班同学就可以了。” 南绯看着地上那本刚刚被她摔到孟格雅脸上的素描本,有那么一丢丢难过。 她刚刚画完的五十张素描女人体啊,又要重画了…… ——— (重要的事在正文再说一遍哈:祁家所有人都改姓了孟。女主她恶毒爹的名字也改了,改成了孟华。她妹妹就改了个姓变成了孟格雅) 058、“后天程时初订婚,她这是伤心过度过来买醉?” 夜幕降临,街边的路灯悄声亮起,在素描室里补了一下午作业的南绯伸了个懒腰,又去洗手间洗了个手。 她准备回去了。 正想着今天晚上弄点什么给自己吃,她的眼前突然一黑。 刻意变了腔调的男声传来,“猜猜我是谁。” 南绯无奈地摊手,“郁景洛,十六岁了,该长大了啊。” 郁景洛似乎笑了笑,很是得意,“你猜错了。” 南绯愣了一秒,又仔细地感受了一下眼睛上边那双手的触感。 这么肉这么软…… “慕眠啊。”她唇角带笑“你最近不是忙着跟那个影帝闹绯闻,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宠幸我啊。” 慕眠撇撇嘴,放下遮住南绯的那只手。 “怎么说话呢,说好了做彼此最爱的女人。” 郁景洛笑嘻嘻地凑到她们两个人中间,“咱们快走吧,好不容易聚一聚,有话在车上说,晚了我怕我爹又来抓我。” 坐在郁景洛那辆宾利上,南绯心满意足地吃着慕眠给她带的爱心便当。 郁景洛在驾驶座上一惊一乍地讲电话,“什么啊?没空包厢了?” “行吧行吧……” 他挂了电话,转头跟后座两位小姐姐赔着笑脸。 “要不,我们今晚……去拉斐算了?” 慕眠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冷冷地看着他。 郁景洛抿了抿唇,继续解释,“我本来订了个别的地方的包厢,结果他们说没位置了……” 南绯咬下最后一块黄瓜,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眠眠别怕,我们在呢,程凉暮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事实证明,在三个喝高了的人面前,程二少要做点什么,轻而易举。 程凉暮走进包厢的时候,郁景洛正揪着麦克风嘶吼着死了都要爱,而慕眠抱着南绯傻乎乎地笑。 “南南,程时初后天就要订婚了,你是不是很不爽……” 南绯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副眼睛都疲于睁开的样子,明显已经神志不清。 “南南,没关系,等我彻底甩了程凉暮,我带着你骑着太子一起去浪迹天涯……” “我们一起......包养帅气小鲜肉,你放心,有我的就有你的......” 程凉暮彻底黑了脸,一只手把慕眠从南绯身上拽起来,另一只手也不闲着,飞快地拨通通讯录里的某个号码。 “你女人在拉斐,3033号房。”程凉暮揽着慕眠,居高临下地睨着躺在沙发上刚刚霸占他女人很长时间的南绯,十分恶意地跟电话那头的人添油加醋道,“后天程时初订婚,她这是伤心过度所以过来买醉?” 059、军装笔挺却裹着一身冰凉夜色的男人。 “砰”的一声,程凉暮抬起眉骨,他好像听见了电话那头重物撞击墙壁的巨响。 先是感叹了一下军人泄火方式的凶残,程凉暮很快地挂断电话,又看了看沙发上依然抱着麦克风吼得乐此不疲的郁景洛,细长的凤眸眯起。 怀里的女人似乎不安分的动了动,有挣脱某双紧紧钳制她腰部的手的意思。 “郁景洛……”慕眠眉心蹙起,“为什么我闻到了薄荷味?你不是说一定不会让程凉暮出现在我眼皮底下……” 程凉暮唇角扯出阴阴冷冷的弧度,白到几近透明的皮肤在暗光下显得有些诡异,“眠眠,你这么天真?到我的地方了还想避开我,嗯?” “谁给你的勇气?跟别的男人喝成这幅德行?” 抬手,他示意门口站着的两个工作人员进来,目光掠过郁景洛。 “把他给我扔下去,浇醒之后送回郁家。” 宋经理又看了看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南绯,小心地问,“那……南小姐呢?” 程凉暮把慕眠拦腰抱起,走出包厢的时候扔下一句,“放着。很快就会有人来收拾她。” 宋经理默默叹了口气,亲自守在门口。 放着,说得轻巧。出了什么事他可担不起。 * 当一身军装的男人单脚踹开包厢门的时候,倚在门口小憩的宋经理浑身的神经都震了震。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似乎看见一个高大男人一身凉意走进包厢,背脊笔直速度却异常地快,视线末端仅残留一片暗绿色的衬衫衣角。 压抑,是宋经理对这个男人最直观的的感受。 正要向包厢内探进一个头,刚刚进去的那个男人却蓦地回头,低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宋经理看清了他的脸。 是一周前,跟南小姐一起离开拉斐的那位军长。 他们应该是熟人,放他们在一起,大概……不会出什么事吧。 咽了一口唾沫,宋经理在左祈深极具压迫性的目光中讪讪而逃。 南绯也被刚刚门口的那声巨响惊到,回过神来时她有些委屈地抬起一根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压压惊。 然后有些迟缓地抬起头,蹙眉睁眼,食指指向站在她面前,军装笔挺却裹着一身冰凉夜色的男人,说道: “你!不要吵我睡觉!” 左祈深强行压下胸膛中翻涌的怒气,看着她明显被酒精浸润过的、撅的老高的红唇和迷蒙不清的一双眼睛,唇边漫出冷笑。 看来醉的不清。 她是有多伤心才喝这么多酒? 包厢内是短暂的安静,南绯眨了眨眼,模糊的视线框中终于映出了眼前男人大致的模样。 “你是……”她突然弯着眼睛笑起来,露出细白的牙齿。 沙发似乎塌陷了一块,男人身上那股独特的刚冷气息顿时席卷了她的鼻端。 然后极具侵略性的占据了她的所有感官,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原本还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就这么倾身把她压在了沙发上。 他的指尖很凉,手心却异常的滚烫,强势地握住她的肩膀。 素来冷冽的双眸就这样,直直地望向她的眼睛,似乎要看穿到她的灵魂深处。 060、他当然会感到内疚,只是不擅长说对不起。 南绯躺在沙发上,目光尽处除了男人放大的俊脸就是闪着射灯的天花板。 有些害怕地蹦跶了两下小腿,她难受地撇撇嘴,说,“有话好好说,你别压着我啊……” 左祈深冷淡地笑,抬腿重重压住她乱蹦哒的两条细腿,“老子现在心里都是火,你撒娇也没用。” 捏住她的下巴,他眸中墨色浓重,仿佛盛着一谭深渊,“南绯,我是谁?” 为谁买醉这件事暂且不说,她要是敢叫错人他保证现在就掐死她! 南绯有些茫然地眨眼,他为什么要问她他是谁,这么凶的男人除了左祈深还有谁?? 抬头摸了摸他的脸,南绯的声线有些迷茫,“你难道不是左祈深?” 左祈深足足愣了好几秒。 突然想起点什么事,南绯的双眸顿时蒙上一层水光,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控诉,“你昨天晚上跑什么跑!” “有事要走不能打个招呼吗?门摔得那么响干嘛?!”她抬起自己的右手,指着手腕某处的红色,“你看,都怪你,我都烫伤了!” 左祈深眸中的墨色渐渐化开,绯红的薄唇抿起,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她抬起来的右手。 一小块淡红色的印记在她细弱白皙的手腕上,格外刺目。 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将自己压在她双腿上的那条腿挪开,低低沉沉地问,“怎么弄的?” “还不是被你吓的!”南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唇高高的撅起,“你摔门的时候我就把刚煎好的牛排洒出来了。” 左祈深皱了皱眉,从她身上下来。 然后犹豫了几秒,还是把她拦腰抱起。 其实自从回国以来,他很少跟她有肢体接触,这么抱着她,他倒是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不过其中最明显的感觉还是太瘦了,一身骨头硌得慌,要养胖点。 “现在还疼吗?”他放轻了语气,一边往包厢外走一边问怀里的女人,想起她现在还醉着,顿了顿,又补了一个字,“手。” 南绯哼哼唧唧,“我有那么娇气?” 左祈深低眸扫了她一眼,淡淡吐字,“还真有。” 她那副受点委屈就要上天的德行,他早就摸透了。 “左祈深,你害我受伤,不道歉就算了还说我娇气!”被毫不留情嫌弃的南绯捏紧了他胸口的衬衫,“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左祈深没理她,把她放进副驾驶座,自己坐上车,发动引擎,又降了副驾驶座的座椅。 南绯像是终于耗完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没再跟他抬杠,闭着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银白色的迈巴赫穿过平坦的直道,红绿灯交错的十字路口,拱形的隧道,行驶在茫茫夜色中。 左祈深的目光偶尔会掠过身侧女人安静的睡颜,还有她那只被烫伤的右手。 薄唇渐渐抿起。他当然会感到内疚。 只是不擅长说对不起。 将熟睡的南绯抱上十五层,他找出家里的烫伤膏。 思考一阵,他还是取出一根棉签,紧皱着眉,耐着性子把膏药涂在上面。 然后攥着棉签,笨拙而尽量温柔地将上边的烫伤膏涂抹在女人细腻柔软的手腕上,一层一层,边边角角。 暖黄的灯光映出男人深刻而专注的眉眼。 061、“说说,今晚怎么喝这么多,嗯?” 意识混沌中,南绯似乎感觉有一根讨厌的羽毛在她的手腕上扫来扫去。 所到之处冰冰凉凉的,让她有点痒。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抬手一拍,才舒服了两秒,就听见男人似乎极力压抑着什么的声音。 “南绯,你给我老实点!” 她顿时睡意全无,睁开眼就看见满目陌生的装潢。 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极简设计,与她家的活泼少女风截然相反。 而此刻她好像正躺在某张沙发上,右手被搁在沙发边的扶手上,而扶手旁边站着一个人…… “左祈深?”她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却闻到了一股陌生的药味。 于是她仔细看了看刚刚感觉被羽毛扫过的地方,上面有浅薄的一层透明粘稠物,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你刚刚在帮我涂药?” 左祈深面无表情地倾身,捡起刚刚被南绯抬手打掉的那根棉签,扔进垃圾桶。 棉签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然后触碰垃圾袋,发出“嚓”的一声声响,虽然那声音并不大,南绯却觉得有点心慌。 抿了抿唇,南绯十分真诚地望向她面前站姿笔直表情肃冷的男人,说,“我不是故意拍掉那根棉签的。” 她只是觉得有点痒,睡得不舒服,就抬手,轻轻一挥…… 就这么拍掉了左军长的一番好意。 左祈深看着她,神色莫测,半晌才吐出几个字,“酒醒了?” 南绯眨了眨眼睛,食指按上自己的太阳穴。 记忆倒退回今天晚上在拉斐玩耍的画面,她好像喝了一些酒,然后…… 她一个激灵,突然想起那两个小伙伴。 “慕眠和郁景洛呢?” 左祈深掀唇,不咸不淡,“你可以问问程凉暮。” 南绯瞳孔一缩,伸手就去摸包里的手机,然而手腕却被男人不轻不重地按住。 “他们不会有事。”左祈深一字一句格外清晰,直视她天生泛着水光的桃花眼,绯红的薄唇掀起,“酒醒了是吧?说说,今晚怎么喝这么多,嗯?” 南绯抬眼便撞进他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黑瞳,心跳漏了半拍。 为什么喝这么多啊。 一开始是慕眠有意拉着她喝,再后来就是她自己停不下来…… 因为郁景洛好死不死地唱了几遍分手快乐,然后慕眠又旁敲侧击地提醒她程时初后天订婚。 一定是背景音乐太悲凉,她突然就有点伤心了,就喝了这么多…… 然而这种事情她除非是傻了才会跟左祈深说。 南绯抿了唇又眯起眼睛,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仰起头看他,装作一副意识混沌虚弱无力的样子。 “还没醒呢,头好晕……” 见男人一副看破一切的冷淡模样,南绯咬了咬唇,又捏住他深色的袖口。 “我不舒服,想喝醒酒茶,你给我煮好不好……” 声音又软又细,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左祈深看着她良久,明知道她极有可能是装醉装晕,冷淡刚硬的面部线条还是无法自制地渐渐松动了几分。 算了,她不想说就不说吧。 烦躁地拧起眉,他也没再追问,只是硬邦邦地开口,“这里没有醒酒茶,我下去给你买。” 南绯一秒笑开,摇着头,额角的几根碎发跟着晃动,眼角唇边都是得逞的弧度,“不用不用,我家就有!” 062、“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你,他不会容忍自己跟别的女人共度余生” 热气氤氲,南绯低头把脸埋进那个大如锅盖的碗里,小口小口抿着左祈深刚给她煮的,醒酒茶。 她其实很想说,其实不用煮这么多,也不用拿这么大个碗装…… 她家明明还有很多又好看又小巧的碗啊! 然而偶尔抬眸的时候会看见男人仍然不太好看的脸色。 于是她很机智地选择了闭嘴。 喝就喝吧,当水喝,就当排毒吧。 舔了舔唇角的余渍,南绯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把头从碗里抬起来,盯着他看。 “左军长,你怎么知道我在拉斐玩啊。” 之前她有点醉,后来刚睡醒有点迷糊,现在她差不多清醒了再想想,觉得有些奇怪。 程凉暮知道她倒觉得没什么,反正他一直都比较变态,脸上一副疏离矜贵公子模样,实际上阴阴冷冷的,对慕眠的掌控欲极强,之前上学的时候就恨不得在她身上装个定位器,今天他们仨都上他地盘了,他当然会知道。 但是左祈深……是怎么知道她在拉斐的。 倚在墙边的男人眉目冷峻,视线落在她面前的那碗醒酒茶上,并没有要回答她问题的意思。 “喝完了?”他又抬眸看了她一眼,往前迈了两步,“喝完了我们聊聊你今晚喝那么多的原因?” “没喝完!”南绯头摇得像拨浪鼓,重新把脸埋进那只大碗里。 别谈今晚,一谈她就觉得羞耻…… 程时初跟孟格雅订婚,关她什么事! 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喝那么多酒。 长而卷曲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南绯低垂着眸,视线处是乌黑的茶汁。 鼻端漫着微涩的茶香。 “南绯。”左祈深看着她深埋进碗里的脑袋,白皙而小巧的上半截耳朵,突然叫她的名字。 南绯抬起头,“嗯?”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他眸色很深,声线却很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你,他不会容忍自己跟另一个女人共度余生。” 左祈深就站在桌子边,他头顶的吊灯发出洁白而亮的光线,大部分都落在他短而硬的黑发上。 他的五官很深刻,刀削一般。薄唇惯性地抿起,表情冷淡。 望着她的目光却很专注。 南绯愣了几秒,先是撇开目光,看着桌上那团小小的属于他的黑影,又重新抬起头,唇角弯弯的,有了笑意。 “左军长,你这碗鸡汤我收下了!”她仰起脸,眼睛下边的卧蚕弯弯的。 左祈深依然抿着唇,睨着她没说话。 “不过我不是为了程时初才去拉斐的啊。” 南绯喝下碗里的最后一口醒酒茶,笑眯眯地,正准备继续跟他解释今天晚上被突然出没的两个人拉走的事情,桌子上突然震动起来的手机就让她目光一滞。 来电显示是她外公打来的。 她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外公?” “南绯,后天你妹妹订婚,你要记得过去。” 南绯抿起了唇,淡定自若,“好的。” 她本来也打算过去好吗!南家二小姐订婚这么大的事情,她要是不出席不就变相的承认了她在南家不受宠吗?! 当然要去! 然而南云鹤接下来的话让她的表情略微僵硬了起来。 “让左军长陪你一起去。” 063、他舌尖的烟草味。 容积庞大的碗,四壁泛着冷白的光泽,只剩下底部一小滩圆形的褐色余汁。 南绯低着头打电话,似乎凝视着桌角某块,眼神有些复杂。 左祈深抬起眉骨,冷峻的眸睨着她,不咸不淡。 她挂了电话。 抿了抿唇,精致的小脸仰起,灯光下,她的皮肤白到几近透明。 “左军长,你后天有空吗?” 南绯双手捧住碗,抱着它站起来,椅子被挪开,摩擦地面发出刺啦的响声。 她明显有些局促,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慢吞吞地说, “你能不能陪我去参加程时初和孟格雅的订婚宴啊。” 男人静了一阵。 “南绯。”他淡淡地开口,“你这么紧张是怕我不答应?” 那碗贴着肚子,不知道抱得有多紧。 眼神也飘。 南绯怔了怔,抬眸,怀里的碗却抱得更紧了,金属冰凉的触感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传递到她小腹的皮肤。 “他们两个人的订婚宴会来很多人。我们两个一起去的话,第二天这件事就会传开。” 左祈深似乎“呵”了一声,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嘲弄,“传开了又怎样?” 一脚踹上身侧的椅子,“难道我还要做你的地下情人?” 他可能还是控制了一下力道,椅子没有被踹翻,但是掀起的响声也足够刺耳。 紧张个屁,她明明就不是想让他过去。 只是因为她外公才跟他开的口。 左祈深很烦躁地觉得自己过去二十四年受的气,几乎都出自对面的这个女人。 巨响之后是令人心慌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轻微的走动声。 原本趴在地毯上的太子觉得情况有点不对,悄咪咪溜回了房间。 南绯也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碗差点没握稳。 “没、没……”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的意思是,传开了的话你的家人可能也会慢慢知道这件事。” 顿了顿,她眼神冷静了下来,“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没名没分的,没必要惊动你的家人。” 左祈深看着她,眸中仿佛酝酿着什么风暴。从侧面看的话,可以看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五指收紧,握成拳,拳内似乎迸发出嘎吱的响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把心里喷涌的怒意强行压下。 “南绯。”左祈深走近她,脚步不受控制的有些重,面部线条绷的很紧,“我一直都告诉自己,不要逼你。但是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自己太憋屈了。” “操。老子从一开始就该就着自己的脾气来。” 瞳孔收紧。哐当一声,南绯手里金属质地的碗跌落在地板上。 她的双肩被紧紧地捏住,动弹不得,而眼睛也因为震惊而睁得很大,几近呆滞地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 男人唇边短而硬的胡茬扫过她脸上的肌肤,他就这么吻住了她的唇。 毫无章法却力道极大。 呼吸交缠中,南绯尝到了他舌尖的烟草味。 涩涩的,又苦。 064、“你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 也许是女人身上的香太宁神,又或许是她的唇太软。 吻着吻着,左祈深原本紧绷的脸松动下来,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大约过了十几秒,他离开她的唇。 “亲了。”他的眼睛里泛着暗光,原本捏着她肩膀的手力道慢慢地松了几分,“还没名没分吗?” 南绯的眼睛终于眨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十分惊恐。 扯下他搁在她肩膀上的手,南绯抿了抿唇,舌尖都有点打转。 “你……真想跟我谈恋爱啊!” 左祈深皱了皱眉,觉得谈恋爱这三个字文艺兮兮的听着怪别扭,但也没矫情,嗯了一声。 “我不是早跟你说了我看上你了吗?”他拧着眉问她。 南绯眼神茫然,“我哪知道你是认真的还是想逗我玩……” 左祈深眼神微凝,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边溢出一声冷笑。 逗她玩。 也只有她会觉得他只是玩玩,也对,毕竟她自己当年就是跟他玩玩而已。 南绯看着他的表情莫名有些害怕,感觉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但还是壮着胆子把没说完的话说出口,“你当时又没说要我做你女朋友!” “所以你现在做不做?”他的声音又带着不耐烦又很强硬,仿佛只给她一个选项。 “……” 南绯其实很想说,这句话有歧义。 但是她不敢,说了岂不是引火上身…… 墙上的挂钟,秒针依然不知疲惫地走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两个人对视了一阵,南绯最终还是低头,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轻声说道, “左祈深,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星期,你不觉得太快了吗……都没有彼此了解,就贸然在一起,以后可能会有矛盾的啊。闪婚闪离就是这个道理。” 南绯其实是一个,对待感情十分慎重的女孩子。有着自己的思虑。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就只交了程时初一个男朋友。 空气静了几秒。 男人平静的声音终于自声带发出,“你让我等你,就不要说那些话。” “……” “‘没必要惊动我的家人?’”他想起南绯说这句话冷静淡漠的神情,语气冷沉了几分,“你就这么想跟我划清界限?” 南绯抿起唇沉默。 左祈深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然后往门外走。 关门的声音不轻不重,还算正常。走进黑暗的楼道,他没有开灯,燃着一支烟就这么往楼梯下走。 星火烟光和楼道窗边泻出来的月光映出男人幽深的瞳。 这么多年还在心里的人。 这么多年又带给他欢喜又让他恼怒的人。 这么多年爱而不得求而不能,让他尝遍人生七苦的人。 当然不能放过。 站在阳台上,夜风有点凉,左祈深的手臂撑在栏杆上,眸光投向远方的万家灯火。 猩红的烟自顾自地烧着,轻薄烟雾很快被风吹散。 唇边还残留着南绯唇间的气息,是醒酒茶。还有一点草莓味唇膏的味道。 温软的触感仿佛还在。 灯火璀璨而迷离,他看了良久,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爸。”他的表情很平静,声音不温不凉,疏离淡漠,“后天晚上我没空,不回老宅吃饭了。” 065、“你这是什么意思。昨天晚上不是还矫情兮兮宁死不从?” 第二天早上,当南绯背着书包抱着纸袋从15层的楼梯口出来的时候,左祈深正好出门。 他穿着军装,好像是要去军区的样子。 见到停在楼梯口的南绯,他只愣了一秒就没多大反应了,视线很快从她身上挪走,转身去按电梯的按钮。 明显昨晚的气还没消。 南绯弯起唇角,两步冲到他面前,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 白皙的手臂伸得笔直,很是纤细。 她开口,精心涂饰过的淡粉色唇瓣一张一合,“左军长,我给你做了早餐。” 见男人暂时没有要接过的意思,南绯又伸出另一只手,把左祈深的左手抬起来,将纸袋的边缘贴近他宽大的掌心。 然后,慢慢地将他的五指收拢,捏住。 左祈深只是稍稍抿起了唇,任她操控自己的手指,并没有反抗。 此刻南绯低着头,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白皙饱满的额头,小巧俏皮的鼻尖,长而卷曲的睫毛。 特别是,泛着水光的唇,淡淡的粉色若有若无的草莓香。 “这样才对嘛。”南绯抬起头,看着他笑,“军人可不能带头浪费粮食呀。” 电梯已经停在了这一层,两扇银色的门打开。 左祈深捏着纸袋朝里面走过去,没说话。 南绯自然也跟了上去,然而因为慢了两步,踩上电梯的那一刻,两扇门刚好到了关上的时候。 眼看着两扇厚刀似的门朝她瘦弱的小身板直直地压过来,她倒是很淡定。 不就是被电梯门夹一下吗,她小时候也被夹过,不痛不痛。 然而她的手臂飞快地被人扯住,踉跄几步,她跌进了一个铁铸般坚硬的胸膛。 她的鼻梁都被撞得生疼,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还不如被电梯门夹一下昂。 “你是蠢的吗?”左祈深捏着她的手臂,目光冒火,“门都要关了你冲进来?” 南绯摸着自己的鼻梁,委屈巴巴,“我要是不冲进来你就走了!” 左祈深微微一滞,然后眸光深深地盯着她看。 良久,他放开原本拉着她的那只手,语调冷淡,“你这是什么意思。昨天晚上不是还矫情兮兮宁死不从?” 太快了。 不了解。 不要贸然在一起。 没必要惊动家人。 当他选择性失忆?昨天晚上被气到肝疼的感觉他还不至于忘得那么快。 南绯眨了眨眼睛,原本捏着自己鼻梁的手慢慢垂下。 “啊。”她的声带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然后是轻轻缓缓的语调,“我后悔了嘛。” 她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想明白了一件事。 谈恋爱这种事情,又不是结婚,所以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能遇见就是缘分,产生这么多交集更非易事。 如果有一个人在某个瞬间能让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那么就不要放过这一分来之不易的悸动。 反正她还年轻。 “左军长,我喜欢你呀,那我们在一起呗。” 电梯内并不刺目的白色灯光下,南绯仰头看他,笑意浅浅。 066、想起南绯今天穿的衣服。裙子短的一逼。 “头、头儿……”路江看着靶子上游离在七环之外的弹痕,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您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明显不是左军长的水平啊!是他眼花了吗?! 路江正准备凑上去再仔细看看,就听见啪的一声响。 左祈深面无表情地把枪扔在桌子上,拿出了已经在他衬衫衣袋里震动了很久的手机。 刚一接通,女人似乎很欢脱的声音就渗进他的耳膜。 “我下课了,你要不要过来接我啊~” “没空。” “有你这么当男朋友的吗……” 左祈深直接挂了。 目光扫过那个惨不忍睹的靶,他有些烦躁地拧了拧眉,顿了顿,还是抓起桌上的车钥匙。 坐进车里的时候,他编辑了一条短信。 “站着别动,来接你。” 然而右手拇指却悬在蓝色“发送”键的屏幕上方,迟迟未动。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挺作的,跟个娘们似的。 明明她都答应了,不知道自己还在这里矜持造作个什么劲。 本该惯着她宠着她对她好,但是他心里总还是有团无名火,还有一种他并不愿意承认的、隐藏很深的不安感。 可能是两年前被她甩出了后遗症,他总觉得南绯的喜欢,太过浅薄。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卦了,然后一脸冷漠又决绝地站在他面前说我要跟你分手。 留下深陷其中的他,潇洒利落地离开。 所以他总是想,也端着点。别那么喜欢她,至少别表现得那么喜欢她。 按下锁屏键,他终究还是没有把那句话发出去,而是开门,下车。 初春的傍晚总是有些凉,晚风刮过湖水吹散枝丫,军区的几个医生默默裹紧了自己的白大褂,加快步伐往室内走。 今天倒春寒,降温。 左祈深倚在迈巴赫上,想起南绯今天穿的衣服。 裙子短的一逼。两条筷子似的腿光溜溜的露在外面。 左祈深的眉拧得更紧了,摸出手机,没再犹豫就拨通了她的电话。 “你在哪,我来接你。”他一边拉开车门,“找个暖和点的地方站着别动。” 车门的边缘突然被一股力道抵住。 一双白皙纤细的手出现在他的视线框,左祈深偏头,看见南绯拿着手机笑盈盈的脸。 他收敛了脸上原本有些急躁的表情,淡淡地把耳边的手机挪下来,挂断。 “逗我很好玩?” 从她第一次给他打电话要他去接她,到现在,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 而军区跟她学校的距离,开车要一个小时。 她就算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从学校飞过来。 南绯眨了眨眼睛,拉住他的袖口。 “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她摇了摇他的手臂,“怎么样,突然看到我有没有很开心!” 其实她确实老早就下课了,一下课就马不停蹄地往军区跑。 她就是想着,左祈深应该还在气昨天晚上的事情。毕竟今天早上她真诚地表完白之后,他居然一句话没说直接甩手走了! 所以她准备过来哄哄他。 “左祈深~”见他不说话,南绯又试探地叫他的名字,“你别不理我啊。昨天晚上是我不对……” 067、“我亲你一下,你就不准生气了啊!” 左祈深关上车门,薄唇紧抿。 暮色压下,天空黑沉沉的,军区高大的白杆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投在两个人的身上,水泥地上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因为身高差,南绯每次看他的时候都要微微仰起脸。 左祈深的目光落在她的泛着淡粉色水光的唇上,脑海里却一闪而过昨天晚上吻她的画面。 拧起眉,他挪开目光。 真他妈是魔怔了,自从亲过她一次,每次见她他那点注意力都在她的嘴巴上。 不过下一秒,左军长就觉得,他为什么要挪开目光? 于是他抬起手,五指按住南绯的后脑勺,倾身。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的脖颈被两只细软的胳膊环住,紧接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熟悉的温软感就覆上了他的唇瓣。 南绯踮起脚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然后又很快离开了。 她很快地撤下环在他脖子上的两只手臂,抬起下巴,笑得眉眼弯弯。 “我亲你一下你就不准生气了啊!” 左祈深的眸色更暗,隐隐的好像有什么幽火在瞳孔里跳动。 他的手依然托在南绯的后脑勺上,她的头发很软,他的指尖却在发烫。 “头、头儿……”突然出现的声音,有些发颤。 五米开外,路江和某一军区小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路江觉得自己只怕是要去检查一下视力了!! 扯了扯身边那小兵的衣服,路江的语气很是凝重,“你看到了什么?” 小兵呆呆地,“好像……有女人在亲左军长。” 路江捂住心口,在欣喜自己的眼睛没问题的同时,伸长脖子准备继续看他们的动静。 南绯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眨了眨眼睛,转过身去,抿着唇望着那两个人笑。 被撞到多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声音有点小,“路副官啊。” 目光又落在路江身边那个小兵身上,她顿了顿,眉心渐渐蹙起。 好像有什么画面从她脑海里闪过。 一年前…… 废弃的工厂。硫酸。穿军装的两个男人。 难怪,她第一次见到路江就觉得眼熟。 脸上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南绯抿起了唇,走近五米开外的路江和小兵。 一阵风刮过,她额角的碎发飘起又落下,此时她逆光而行,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分明。 “路江。”她的语气是少有的严肃和凝重,“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路江眼皮一跳,有几分紧张,“没吧南小姐。” “那你呢?”南绯偏头,看着路江身边那个小兵。 小兵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路江,路江正隐晦地给他使眼色。 这件事不能让南小姐知道! 绝对不能暴露左军长两年前就认识南小姐的事情! 小兵于是低着头,“没有的。” 南绯哼了一声,小白鞋在水泥地上胡乱磨了磨,碾压地上的碎石,发出的声响有些大。 “你们俩都失忆了是吧?我来帮你们回忆一下怎么样啊?” 068、“左祈深,肢体接触有利于增进感情。” 原本倚在迈巴赫上的左祈深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两步走近她,他按住南绯的肩膀,“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 南绯偏头,看了看男人只是轻轻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鼓了鼓腮帮。 想了想,她抬起左祈深的手,从自己的后颈穿过,放在自己的另一侧肩膀上,让他形成揽住她的姿势。 然后往他怀里靠了靠,眼睛懒懒地眯起像一只猫。 “左祈深,肢体接触有利于增进感情。” 左祈深眸色淡淡,抬起两根手指有些恶意地磨了磨她靠近左耳的那段下颌线,“这样你也喜欢?” 南绯一个激灵,立马从他怀里蹦出来,被他碰过的地方泛起的那股要命的酸意依然还在。 下颌是她的敏感点!特别是靠近耳朵那块的下颌线! 谁碰她跟谁急! 以前有个牙医帮她治牙,掰开她嘴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她难受到无法控制住自己差点掀了桌上那些装药的瓶瓶罐罐。 “你怎么知道我这里……”南绯又退后几步,生怕他又摸自己的那个地方。 昏黄路灯下,左祈深眸光里一闪而过某种幽暗的光。 怎么知道的。还不是两年前她在微信上跟他抱怨那个牙医碰了。 一直说她的靠近耳朵那段下颌线是她的命根子,就算是他也不能碰。 敛去眸底的情绪,左祈深上前两步,顺毛似的又摸了摸她的头顶,“听说很多人都这样。” 路江和小兵站在路灯下,在夜风中凌乱。 他们为什么要站在大型虐狗现场找虐,吃饱了撑着吗。 “军长。”路江小声开口,“那我们先去吃饭了哈。”正好,小嫂子好像忘了他的事。 说完他就跟身边那个小兵使了个眼色,两个人正欲转身。 “别走啊。”南绯的声音很是清甜,她偏头,目光直直地落在路江身上,“吃饭吗,我们一起呗。” 顿了顿,她往路江跟前又走了几步,眉眼弯弯,“好歹你们当年也救了我……的脸一命,是吧?” 十七岁那年她在学校里,被一个女混混绑到了一家废弃工厂。 差点被泼硫酸。是路江和这个小兵救了她。 当年他们也是这样,穿着这套军装,一脚踢翻了那瓶正准备往她脸上洒的硫酸。 把那群抓她的人弄走之后,路江报了警,往她身上盖了件衣服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然后程时初就出现了,把她送到医院。 她后来一直想找路江道谢来着,可是一直都找不到这个人。 “你们真的都不记得我了吗?”南绯又往路江和那个小兵身前凑了凑,眨着眼睛,“再看看再看看,你们救过的这张脸,我有好好对待它哦,过了一年是不是更漂亮了?” 路江摸摸自己的脑袋,尴尬地笑,“呵呵,可能这几年老的比较快,记性也不太好了……” 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左祈深,头儿,小嫂子认出我了,怎么办!! 过了几秒,左祈深嗓音低沉,“那就一起吧。” 就算认出了路江,只要路江不说,她也应该猜不到他身上去。 毕竟她十七岁的时候,他还在M国。 南绯很开心地蹦跶回迈巴赫的后座,拉开车门,朝路江和那个小兵招手。 “上来吧上来吧。” 069、“路副官,当时你给我的披的那件外套,我还留着呢。” 南绯本来也想坐在后座,但是还是被左祈深拎上了副驾驶座。 女孩子嘛,对少女时代救过自己的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念之情,可以称之为英雄情结。 毕竟当时路江的出现简直是天神降临般啊,救她于水火之中。 “路副官,当时你给我的披的那件外套,我还留着呢。”南绯转过头去,双手抱上座椅上边的头枕,下巴抵在柔软的皮质靠背上,跟后座的路江说话。 “是吗……”路江有些笑得很尬,有种不祥的预感。 因为他好像在小嫂子的眼睛里看到了类似崇拜的东西,还有……后视镜里,头儿似乎不太好的脸色。 他的后背有些发凉啊。 其实他很想说,他不是故意救她的,是头儿吩咐他保护她的。 然而左军长已经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许提两年前的事。 南绯嫌一直偏着头说话有点费劲,于是索性翻了个身,膝盖跪在座椅上,抱着头枕跪趴在上边。 “是的。”她认真地点头,“那我改天把外套带给你怎么样?嗯,或者今晚去我家拿啊。” 手肘和腰部突然被一股力道扯住,南绯猝不及防,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以一个十分规矩的姿势,正面坐在了座椅上。 左祈深把她的坐姿摆正的同时,顺便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咔”的一声,锁舌嵌入插口,南绯闻到左祈深身上那股独特的雄性荷尔蒙气息,他的侧脸棱角分明,绯红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眉目一如既往的冷。 “坐好。” 他没看她,扔下两个字手就又扶上了方向盘,发动引擎,眼睛看着前方。 南绯看看身上那股安全带,哦了一声。 她还是很激动,依然转过头去想跟路江说话。 “路副官,你们兵哥哥做好事都不留名的吗?当时跑那么快干什么,我后来找你找了好久。” 路江依然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摸着脑袋打着哈哈。 南绯继续说话,“谢谢你啊,要不是你,那瓶硫酸往我脸上一泼,疼死不说,肯定得毁容。” 她又瞅了路江身边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小兵一眼,“小哥哥,你当时也在啊,你叫什么名字啊,要不要加个微信……” 一个急刹车。 还没等到那位小兵回答的南绯,等到了左祈深似乎很冷淡的目光。 她背脊一凉,有些害怕,转过头坐好。 前面是红灯,一大群行人匆匆忙忙地走过斑马线。 她从自己的英雄情结中苏醒,终于察觉到了左祈深的不悦,然后又敏锐地分析出,他大概不喜欢自己跟别的男人讲太多的话。 眨了眨眼睛,她扯了扯安全带,飞快地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胡茬扎得她哦。痒痒的。 “高中的时候我差点被人泼硫酸,是他们救了我。”她小声解释。 070、“某些人哦,口嫌体正直。” 路江眼珠子转了转,很机智地补了一句话,“南小姐,我们都是左军长的兵,你可以当作……是左军长救的你。” 反正事实如此,如果不是左祈深下的命令,他根本不会经常去南绯的学校晃悠,就更不可能那么及时的救她于水火。 南绯抿了抿唇,看着后视镜里的路江,弯起了唇。 “你都看到我亲你们家军长了,为什么还要叫我南小姐,不应该叫嫂子了嘛!” 路江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大腿,连带着拍了拍身旁小兵的后背,“对对对,是我傻了,小嫂子小嫂子!” 那小兵被拍得生疼,皱着一张脸也喊了句小嫂子。 南绯悄悄看了一眼主驾驶座上男人的脸色,好像……缓和了那么一点点。 她笑了笑,开心地抬起一双笔直的小细腿晃了晃。 “坐好,别乱动。”左祈深脸上没什么表情。 “嘻嘻,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穿这么短的裙子。”南绯偏头,凑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角,“你好苏好霸总哦。” 路江插话,“什么是霸总?” “霸道总裁嘛。”南绯回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一脸你这都不知道的表情。 左祈深很平静,“你想多了。” “我叫你坐好只是因为你乱动会挡住我看反光镜,影响我开车。” “......” “哦。”南绯默默低下了头,拿出手机。 她还是玩跳一跳吧,别说话了。丢人。 路江笑嘻嘻地安慰她,“小嫂子,别难过,既然头儿不介意,你就多穿裙子呗,你穿裙子很美啊。” “路副官,我发现还是你对我好!” * 晚上,温度降得更厉害了,妖风阵阵中,偶尔树边的枝丫会打到包厢的玻璃窗上。 吃完饭之后,路江和那个小兵很识趣地打车回家了,南绯站在餐馆的门口,默默地抱紧了自己,短裙下两条光溜溜的腿止不住地轻颤。 “好冷哦,左祈深你要不要把你的衣服借我穿一下啊。” 左祈深拿着车钥匙,不咸不淡地扫过她抖的跟筛糠似的小腿,“不是说我对你不好?” 南绯,“……”她没说啊,她只说了路江对她好。 她发现这个人有隐藏的记仇属性。 左祈深已经走到不远处的停车坪,迈巴赫很快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南绯跳上车,一阵热气扑面而来,她的膝盖瞬间感受到了入骨的暖意。 车里面已经开了暖气,副驾驶座上还放着一条毛毯。 她笑眯眯地把毛毯盖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拿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某些人哦,口嫌体正直。” 配图是她盖着毛毯的腿,白色的毛毯,毛茸茸的。 刚刚加了微信的路江很快就评论了,虚心请教不耻下问,“小嫂子,什么叫口嫌体正直?” 南绯想了想,回,“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路江继续回复,“那条毛毯……怎么好像是头儿车上的。小嫂子,难道你在说左军长?” 南绯,“嘘。不想被揍就删了这条哈,趁左祈深还没上微信。” 郁景洛突然出现在评论区,“小姐姐你这是在谁的车上啊。” 南绯没理他。 自嗨一向是郁景洛的优秀品质,他又发了句,“我仿佛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慕眠,“那我+1。” 071、“我好喜欢你哦。” 南绯一向有点晕车,特别是她刚吃了饭,在饱腹感的加持下,她更晕了。 屏幕上还是跳一跳的界面,她还没退出来,脑袋就歪在了窗户上。 眼皮抬不起来,索性闭上。 窗外还在下雨,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扫动,发出的声音像是催眠曲。 感觉到车子停下,她揉揉眼睛,刚睡醒的嗓音有些沙哑,“到了吗。” “好晕哦。”她随意嘟囔了句,然后又去解身上的安全带,拉车门。 左祈深站在外边等她,沁凉的雨水打在他的大衣上,在昏白路灯下,南绯可以看到银丝般的雨痕。 她下车的动作一滞,手搁在车门把手上,脸蛋微微仰起。 “左祈深,你舍得我淋雨吗?” 男人扯唇,苍白路灯下眉目显得更凌厉了几分,像极了新兵训练营里面那个铁血冷漠又不近人情的教官。 他拎着车钥匙身形未动,嗤笑一声,开口,“还说你不娇气?” 他停车的地方离单元楼就几步路,她也真是说得出口。 南绯被毫不留情的嘲笑,鼓了鼓腮帮,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看。 “我不管,你要是不把外套给我,我就不下……” “车”字的音节还没来得及发出,她就感觉腰间和大腿一凉,突如其来的腾空感让她微微一惊。 身后是车门被关上的声音,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男人抱到了电梯。 她攥紧了男人的领口,“左祈深,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粗暴。” 一贯低沉的嗓音,不怒不恼却微冷,“你想被我扔下来?” 吓得南绯赶紧搂住了他的脖子,“我错了我闭嘴。” 她的手有些凉,然而左祈深颈侧肌肤温热,她摸上去的时候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稳健而有力。 南绯垂下眼睫。从跟左祈深认识到现在,她一直都无法忽视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安全感。 两个人都安静了一阵,电梯已经到达了16层。门开的时候,南绯忽然把唇贴在左祈深耳侧。 突然其来的温软感让左祈深身形一僵。 少女的馨香一路漫溢,他听见耳边南绯轻而柔的声音。 “我好喜欢你哦。” 呼吸声渐渐急促了起来,贴着她腰际和腿侧的手心,灼热滚烫。 并不明亮的电梯灯下,男人一身深色风衣,里边是暗绿色的军装,领口的折痕凌厉。 眼中仿佛盛着万丈深谭。 南绯眼尾上挑,突然从他身上跳下来,微卷的发尾抖动,裙摆晃荡,唇线弧度慵懒,像只勾人心魄的女妖。 原本打开的电梯门到了固定的时间,渐渐合上。 南绯还没来得及重新按下开门按键,就被左祈深抵在了已经合上的电梯门上。 灯灭了,停止运行的电梯很寂静。 唇被咬住的那一瞬间,南绯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因为左祈深真的很凶,他不是吻。真的是咬。 像是在惩罚着什么东西。 “你这个撩了就跑的德性,什么时候能改,嗯?” 黑暗中,南绯没办法看清左祈深脸上的表情,只是模糊间忆起,左祈深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她了。 撩了就跑。她以前撩过他吗? 后脑被迫抵在电梯门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清醒过来。 “左祈深,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072、“不是我,是程时初。” 电梯里一下子就静了很多,男人原本有些粗重的呼吸也冷静了下来。 南绯可以感觉到,他捧着自己的那双手,指尖变凉。 过了几秒,左祈深把她从电梯门上拉起来,然后按下了开门键。 灯亮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南绯微微眯起眼睛,视线框内有些模糊。 男人一根手指抵住开门的按键,淡淡地开口,“没见过。” 南绯哦了一声,微微低头,看着地上鲜红的、画着繁复图案的地毯。 虽然觉得他的语气有点奇怪,但在她以前的记忆里确实没有左祈深这个人。 那就这样吧。 电梯门已经打开,南绯看了一眼自家家门,想了想,决定结束这段对话,“那我回家了。” 左祈深站在电梯里,看着她几步走到家门口,拿出钥匙。 长发披散在肩上,她握着钥匙的手,手腕纤细白皙。 他原本抿住的薄唇掀起,喉头里有些音节想要发出,却又被什么情绪压制住。 ——“左祈深,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眼皮落下,男人的唇终究还是重新抿住。 他还是介意两年前她的凉薄。 听见钥匙插入门锁声音的那一刻,他半阖着眼睛出声,“当年要泼你硫酸的人,处理掉了吗。” 南绯愣了愣,钥匙插在门锁里,忘了旋开。 “嗯。”她点头。 “怎么处理的?” 南绯犹豫了一下,“泼回去了。” 男人静了半秒,语调也没多大变化,“你做的?” “不是。”南绯摇头,“是程时初。” 左祈深按着电梯按钮的手指屈起,骨节愈发地分明。眼底似乎有类似嘲讽的情绪。 南绯收了思绪,捏着钥匙,旋转开了门锁,拉开门。 准备偏头跟他说道晚安的时候,男人低沉的声音飘进她的耳膜。 “明天我来接你。” 南绯笑了笑,“好。” 然后电梯门就关上了,她站在家门口,合上的那一瞬,看见男人凌厉的下颌线,颈部紧绷的线条。 还有,冷石般嵌在其中的喉结。 * 因为都要去订婚宴,南绯跟慕眠约好干脆一起去做造型。 慕眠一见她就盘问她昨天晚上发的那条朋友圈,南绯就把最近跟左祈深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 听完之后慕眠很是支持,“孩儿你也老大不小了,终于有人收了,爸爸也算是放心了。” “......”南绯摊手。想到她待会肯定要跟程凉暮撞上也许还会扎心,就没再跟她讨论谁才是爸爸的话题。 南绯的造型差不多弄好之后,她给左祈深发了条信息叫他来接,然后就把手机扔在梳妆台上,通过前方巨大的镜子看身侧还在弄头发的慕眠。 “你这头怎么这么麻烦?”南绯把椅子转了个边,托着下巴盯着慕眠看,“做个造型这么久。” 慕眠叹了口气,“怪我爹啊,把我生成了圆脸。头发难做。” 她颇为忧愁地皱眉,“上学的时候顶个丸子头是挺可爱,可是现在出席活动什么的有点hold不住了,戏路也窄,只能演傻白甜,驾驭不了女王。” 南绯凑过去摸摸她的下巴,“宝贝不哭,咱这叫有特色,比那些网红锥子脸看着舒服多了。” 慕眠一巴掌拍掉她的手,“尖下巴的人不要跟我说话。” 南绯笑了笑,没再弄她。 突然想起什么事,南绯眼角挑起,饶有兴趣地看着慕眠,“你跟那个影帝修离,怎么搞的,最近微博上都是你们俩绯闻。” “啊。”慕眠抿着唇,眼睛望天,有些绝望,“我跟你说啊,今晚我的男伴就是他。希望明天新闻放出来之后不要被他那些粉丝喷死。” “你们公司安排的?” “不然呢。” “休眠CP哦,我也粉一个!” “你够了。” 073、“你枪法那么好,以前在部队里是狙击手吗?” 南绯眨眨眼,“你怎么这么嫌弃呢?感觉修影帝挺好的啊。至少长得好看!” 慕眠翻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微博在她面前晃了晃,“他是挺好的啊,可是他的粉丝也太疯狂了,要把我骂死的感觉啊。” “唔。”南绯瞟过去一眼,评论里确实有很难听的言辞,“眠眠不要怂,怼回去。”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她想了想,还是给了一个比较中肯的建议,“这段时间你干脆别看微博了,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多研究研究拍戏,观众看到你的演技自然就不会再喷了。” 慕眠叹了口气,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南绯笑眯眯掐了掐她的小肉脸,捞起桌上的手机跟她说拜拜,“我走啦,左祈深来接我了。” “快走吧,跟他好好过。我不会想你的。” “……” * 南绯小心地提着裙摆,踩着高跟鞋走下台阶,朝马路边那辆银白色的迈巴赫走去。 傍晚的余晖下,她低垂着眸,纤长的手捏着白色裙摆一角,目光随着自己精致的高跟鞋挪动,长发披散,堪堪遮住白皙细腻的背部。 裙子太长,她走得慢,因为怕被绊倒。 正值傍晚,街道上来往行人,见到这个身着礼服缓慢走动的漂亮女孩,会多几分关注。 南绯撇撇嘴,早知道就不选这么长的裙子了。 她继续缓慢地提着裙摆走,锁骨处价值不菲的项链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闪着光泽,更衬得她肤白胜雪。 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蓦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南绯抬眸,看见一道熟悉的下颌线,男人今天穿着黑色的西装,削了几分冷厉,却又平添了几分禁欲气息。 “左祈深。”她笑了笑,顺势挽住他的胳膊。 男人很淡地应了一声,扶着她往车上走。 他从外面帮她关上车门的那一刻,南绯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一晃而过西装一角的黑色布料,若有所思。 总感觉,他今天有点冷淡? 引擎发动的声音,然后是飞驰而过的窗外景象。 南绯的目光时而瞟过驾驶座上,他的表情。 真是冷漠。 南绯回想了一下昨天两人的相处,突然发现最后话题终结在程时初这个名字上。 她恍然,应该就是因为程时初了。左祈深好像一直都不喜欢她提程时初来着。 抿了抿唇,南绯决定哄哄他。 等红灯的时候,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左祈深......” 男人顿了顿,偏头看她,脸上的表情依然有些紧绷。 “我亲你一下好不好?”她笑了笑,也没等他回应,凑过去很快地唇瓣擦过他的侧脸。 左祈深猝不及防,有片刻的怔愣。 南绯继续笑眯眯地跟他说话,她哄起人来很有一套,没有发生过的事也能说成真的一样—— “告诉你个秘密,昨天晚上我梦见你了。” “......”左祈深握着方向盘,紧抿着唇。 南绯紧接着补充,尽量说的详细,“梦见你打仗时候的样子了。迷彩服,拿着长长的枪。” 左祈深面部表情稍稍缓和了些,终于开口问了句,“狙击步枪?” “我不认识……也许大概是吧。” “我还梦见你在树林里,那个应该是热带雨林吧,地理书上说,热带雨林里的植物都长得很粗很壮,枝叶繁茂,应该就是了!” 左祈深目光扫过她,看着她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唇角有不明显的弧度,“我没去过热带雨林。” “对哦,你去的是M国。M国好像是沙漠。”男人的情绪明显阴转多云,南绯悄悄松了口气。 “嗯。” 南绯整理着自己的裙子,偏头唇角弯弯,“你枪法那么好,以前在部队里是狙击手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却莫名感觉那一瞬间空气似乎静止了。 觉得有些奇怪,她望向男人的眼睛。 他沉默,下颌的线条冷而硬,眸底似乎有什么情绪。 南绯抿了抿唇,她不会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事情了吧...... 过了一阵,他的喉结微不可见的滚动了一下,终于开口,“不是。” 踩下油门,左祈深降下车窗,他松了松衬衫上边的两粒纽扣。 锁骨处长而狰狞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中,被灌进来的冷风摩擦,削打。 他不是狙击手。 他是指挥狙击手开枪的人。 耳边呼啸的风声,穿过他的耳膜,他却仿佛听见子弹擦过耳边的声音。 爆炸声,血肉飞溢的声音,缓缓倒下的战友。 他一生亏欠的人。 074、“我决定,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因为她难过。” 订婚宴邀请了很多京城名流,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场普通的订婚,更是程、南、孟三家达成合作的信号和标志。 虽然程家掌权人程锦华因病没有亲自到场,但让程时初送给孟格雅的稀世玉镯,也足以显示他对这个准儿媳的重视。 左祈深偏头,就看见南绯正抿着唇看着台上正亲自帮孟格雅带上那玉镯的程时初,眉间轻蹙,白皙的手指也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裙摆。 怎么看怎么伤心。 抬手揽住身侧女人的肩膀,左祈深的声音沉冷,“难过?” 她的肩膀又瘦又窄,柔软细腻,滑丝丝的,他稍微使点劲就能捏碎。 南绯低眸,顿了顿,然后往男人怀里靠了靠。 “难过。”她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 左祈深眉目冷淡,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太阳穴有些暴躁地跳。 据他昨天晚上的推断,程时初跟南绯谈恋爱那两年,不知道英雄救美多少次。 再加上女孩不都喜欢美化初恋情人?这姓程的在她心里说不定已经是团白月光了,想想就烦。 左祈深握着她肩膀的手指一紧,正准备说点什么,女人低低缓缓的声音又传来。 “左祈深你看,台上右边角落站着的女人,就是我的母亲。” 左祈深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去看她脸上的表情。 所以她刚刚看的人不是程时初? 她以前几乎没有跟他提起过她的母亲,但之前他好像听哪个矫情兮兮的人说过什么,往往那些闭口不提的东西才是隐藏最深的伤疤。 南绯脸上有着极淡的忧伤,但更多的是平静与坦然,“她因为顾忌着孟华,很少跟我说话,我都快忘了她的声音。” “我今天一直在看她,她一直在看孟格雅和孟华。” 左祈深皱起眉,目光朝台上右边角落里站着的那个女人看去。 她确实是个足够美丽雍容的夫人,紧紧地挨着她的丈夫,看着台上的小女儿,目光温柔又殷切。 “有点难过哦。”南绯低声说了句,然后转身去拿桌上的小蛋糕,“算了,我决定,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因为她难过。” 长期得不到回报的感情,终究会是累的。 南曼卿没有直接伤害过她,她只是无视她,就算她从小就乖巧优秀想讨她喜欢,她也没一个正眼给她。 这其实也很伤人。 她真是有些累了,有些亲情她花了十八年也得不到,那就不要好了。 反正她有亲密的朋友有热爱的事业,自己也能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柔软甜腻的蛋糕化在舌尖,南绯看着手指上残留的奶油,白白的,又凉。 左祈深摸着她的头发,“要纸巾吗?” 南绯乖巧地点头,声音软软的,“要。” 左祈深抬手抽出台上的一张,餐巾纸上有繁复雍雅的花纹。 他递给南绯,伸直手臂的时候,白色的衬衫袖口露出一小截,手指长而干燥,指骨明显,虎口处因为长期拿枪而有厚厚的茧。 南绯没有接,而是弯唇,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小哥哥我想让你帮我擦。” “你几岁?擦手不会?” 她面不改色大言不惭,“七岁。” 左祈深掀唇似笑非笑,伸手就去碰她敏感的下颌线,专挑靠近耳朵的地方弄。 她最怕人碰的地方。 “你下次再随便喊人小哥哥,我就把你绑椅子上弄一整天,嗯?” 075、“你大哥,我不惦记已经很多年。” 上次吃饭她就这么喊过一个小兵,他不爽这件事很久了。 见到男人就喊小哥哥,她就是欠收拾。 这种称呼,要喊也只能喊他一个。 * 南绯几乎是落荒而逃。 被他大力摸过的那段下颌线依然难受得很。她真是怕了左祈深,惹不起惹不起。 还是去找慕眠玩吧,顺便见见那个修影帝。 抬眸的时候,站在她左前方的一男一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南绯眯起眼,提着裙摆慢慢地走近他们。 “洁安,你这是冷?嘴唇这么白。”程凉暮的声音,听起来挺温柔。 林洁安咬着唇,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小腹。 她其实心里明白,程凉暮不是真的关心她,他只是随口问一问而已。 毕竟他昨天就问过类似这样的问题,而她已经回答过,她正好赶上生理期,不适合穿露背的礼服,更不适合出席这样的宴会。 然而他仍然要她过来了。 像他这样的豪门子弟,不管看起来多矜贵温润,实际上大多高高在上,冷漠自私。 也罢,反正她跟他在一起,不过是找一个依靠。 她一介孤儿,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需要倚仗他生存。 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林洁安摇摇头。 程凉暮环住她腰部的手渐渐收紧,目光落在他右前方的慕眠身上。 那么晃眼的笑,对着另一个男人。 脸上的阴鸷几乎是不加掩饰地就漫溢了出来,如同顺着洁白桌面滴落的墨汁。 “哟。”南绯掀唇,声音慵慵懒懒的,脸上带笑表情却微冷,“程二少这是又有新欢了吗?” 程凉暮听到声音,似乎笑了笑,眼角似乎有浅浅的意味不明的弧度,低眸抬头,他望向南绯的方向。 话却是对着身侧的人说的,“洁安。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南家大小姐,南绯。” 林洁安看着面前站着的女人。她身上的明艳大方挡也挡不住。 仙女裙,精心盘饰的头发,耳垂处价值非凡的耳坠,如玉般洁白无瑕的颈部线条和手臂。 这就是真正的世家大族小姐吗。 她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自卑感破土而出,几秒的时间便恣肆生长。 然而,她脸上的表情依然是大方端庄的,“南小姐,你好。我叫林洁安,是二少今晚的女伴。” 既然已经得到契机,那么她就要想办法融入这个圈子。 像她这样出身底层的孤儿,不是越爬越高,就是越跌越惨。 南绯歪着脑袋,看着程凉暮的这个新欢,眼睛眨了眨。 “姑娘,你长得不像没脑子的人。怎么就跟了他呢?” 又摇了摇头,南绯补了一句,“我不好。林小姐,我闺蜜念念不忘男人的新欢跟我打招呼,你叫我怎么好啊。” 程凉暮唇角笑意未变,看起来情绪没什么变化,说话的腔调也缓而平静。 “南绯,你今天脾气这么大,是因为我大哥要娶你妹妹?” 南绯静了两秒,眸光淡淡的,“你大哥,我不惦记已经很多年。” 一道黑影压下,南绯似乎闻到了一股略浓的香水味。 宴会中人群熙攘,她竟没有听到刚刚高跟鞋踩出的脚步声。 偏头,视线框中是孟格雅妆容精致的脸,她的唇角一如既往地压得很低。 “南绯,我们谈谈。” 076、“覆水难收。” 夜色渐浓,被精心惯养的贵太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里的红酒杯内是不多不少的一圈暗红色液体。 丈夫在跟人谈生意,她的目光终于可以落在窗外,站在游泳池边的女孩身上。 很久没见,她长成了她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她的心里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 “孟夫人。”身后似乎有脚步站定,入耳的声音低沉喑哑。 南曼卿回头,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眉目冷峻,深刻分明的面部轮廓显得分外硬气,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冷而逼人。 然而她并不熟识。 “你是?”她露出一个礼貌的淡笑。 男人掀动唇角,语气似乎有几分并不客气的嘲弄,“我跟您的女儿一起进来,您不认识我?” 南曼卿端着红酒的手指骤然收紧,笑意敛住,眼神复杂了起来。 “你是南绯的……”她喃喃,神色有些恍惚,“她交男朋友了吗?” 左祈深不置可否,低眸看她,唇边挂着略微嘲讽的笑意。 “既然以前不关心,现在也不必站在这里偷偷看她。”他的目光扫过落地窗外、站在游泳池边跟人说话的女孩,又落回身前有些失魂落魄的贵妇人身上,“我知道人年纪大了,总会想弥补点什么。但是也请您明白,覆水难收。” “孟夫人,您的女儿以前过得不差,以后只会过得更好。”他语调淡淡,“我过来是想让您转告您的丈夫,他十几年前在M国做的事,军方已经开始查。” “他要是还有点精力,多关心自己。南绯是我的人。他要动,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南曼卿一颗心不断下沉,踩着高跟鞋的脚跟有些不稳。 她张了张唇,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左祈深已经离开,而她仍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有些涣散。 十几年前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南绯很小的时候,她会乖巧地叫妈咪;画画拿奖的时候,也会害羞又期许地求她表扬;会花上一个星期的时间为她准备生日礼物。后来她慢慢长大,就像是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期许,也再也没有这样花过心思。 也许是真的心凉了吧。她现在连母亲这个称呼也很少叫了。 南曼卿莫名一阵心慌,心灵感应似的,她朝游泳池的方向看过去,视线框内,池面溅起的巨大水花让她瞳孔一缩,手里的红酒杯一歪,暗红液体洒落在地面洁白的大理石上。 狰狞了一地。 * 南绯目光扫过身侧静而沉冷的水面,掀了掀唇角。 “你这总喜欢在游泳池找人谈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九岁就是以这样的理由把她叫到游泳池边,现在还是这招,她真是替孟格雅觉得没趣。 077、“小时候被你弄得差点溺死,难道还不知道找个时间学游泳?” 孟格雅双手环抱在胸前,不怒反笑。 “南绯,你就是嘴巴皮子厉害点,心里面其实很空虚吧。”她唇边都是讥诮,“十八年了,妈咪就没理过你。你这么缺爱,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病?” 南绯眯起眼,眉头轻微地拧起,“你受什么刺激了?要结婚了新郎不爱你,自己不甘心就跑过来说我缺爱?你也是够扭曲的啊。” 孟格雅捏着自己手臂的手指渐渐收紧,指甲没入表面的肌肤,指尖泛白。 新郎不爱你。 这几个字像是空谷回音似的,在她的脑海里一直飘荡。阴魂不散。 她咬住唇,口腔中有股类似铁锈的味道。 半晌,孟格雅笑了,缓缓地凑近南绯的耳边,声音很轻,“南绯,你有没有发现这附近没有人。” 南绯抿唇,她当然发现了,过来得时候就发现了,游泳池这一块地方人很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越来越少了,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人在。 她的面色微微凝重起来。好像是因为刚刚孟华在里面讲话,所以原本在外面的人都进去宴会厅了。 “你说,你死在这里,多久才会有人发现?”孟格雅低低地笑,唇色在月色下暗而妖艳,像是沾了血。 “你疯了么?”南绯的面色冷了下来,“宴会厅离这里不远,你动手?你当他们都是瞎子?” 总有站在落地窗边的人可以看见这里。 孟格雅笑,“我跟你一起掉下去不就好了?把你按在水里。等你没气了,我再上来跟他们说,是你推我下去的,我挣扎中就把你也拉下去了。然后......过几天再找个合适的日子宣布你的身世。” “一个私生女的死,几天就过去了,没有人会记得。” 南绯静了两秒,再抬眸看她时,唇边已经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我还以为你带了刀。”她懒洋洋地开口,“没想到你还是没换招,又想把我推下水?” “孟格雅,你当我智障吗?小时候被你弄得差点溺死,我难道还不知道找个时间学游泳?” 孟格雅一愣,继而紧抿着唇望向南绯的眼睛。 她记得南绯自从那次落水之后,很长时间都害怕水,看起来像是有很大的心理阴影。 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学会游泳!就算学会了,也一定没有她孟格雅水性好! 脸上划过一丝狠色,孟格雅猛然抬手抓住南绯的小臂。 南绯眉目一冷,抬脚,高跟鞋踩上孟格雅的脚背,用了九成力,来回碾压。 脚上巨大的痛感让孟格雅不得不松开手,退后几步,南绯已经转身,往宴会厅的方向走。 孟格雅低头看着自己脚上渗出的血色,眸光暗而狠。 她早就知道南绯没有那么好对付,所以…… 078、“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掀了你们程家。” 南绯的脸色难得的有些凝重,她的脚步有些快,心里想着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其实刚刚她只是吓唬孟格雅。她怕水,非常怕。曾经她也想克服这种恐惧,然而小时候的阴影实在是刻骨铭心,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学会。 只要头一埋进水里,她就会是窒息状态。 视线框内蓦然出现两双黑色的皮鞋,还有烫的妥帖的西裤。 南绯不得不停下脚步,抿起唇,慢慢抬起头。 这两个男人是……孟华的保镖。 南绯觉得,她今天可能真是倒了血霉。 她还真没想到,孟格雅会丧心病狂到在这种地方要她的命。 被这两个男人重新架到游泳池边的时候,南绯的视线瞟向宴会厅的落地窗。 她好像看见了左祈深?还有南曼卿? 不过他们好像在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南绯深吸一口气,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拖延时间。左祈深会来找她的,他知道她在这里并不安全。 她的胳膊被那两个保镖制住,无法动弹。而站在她面前的女人脸上是扭曲的笑,南绯看着孟格雅抬脚,踩上她的脚背。 钻心的疼痛蔓延在她全身的神经,南绯闭上眼睛,上眼睑和下眼皮咬在一起。 疼死她了。她的骨头怕是要被孟格雅踩断。 孟格雅果然比她胖,力气这么大,这一脚下去压强得多少帕斯卡啊。 粘稠的液体顺着她脚背的纹理淌过,南绯模模糊糊地仿佛看见有鲜红的液体淌下,落在高跟鞋的边缘,还有洁白的瓷砖上。 脚背上的细跟终于挪开的时候,南绯的鬓角已经沁出细薄的汗,她睁眼,唇色很白,唇角的笑有些缥缈,张了张唇,她说: “你他妈要是今天没弄死我,绝对会后悔。” 她这是跟左祈深在一起待久了吗,居然也飚起了脏话。 十几分钟前,她好像还跟他一起说话来着,现在可能就要阴阳两隔了。 想想就有点忧伤。 迎接她这句话毫无疑问的又是一巴掌,打在她的右脸上,唇角似乎渗出了血迹,耳边是嗡嗡的响声。 南绯已经没有力气抬起眼皮,然而手脚仍在想办法挣脱桎梏。尽管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孟格雅很轻易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拉着她往游泳池跳的那一瞬间,孟格雅笑了笑,“你放心,我今天绝对会弄死你。” 只要南绯死了,从此,程时初心里那颗朱砂痣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成蚊子血。 她爸爸也会少了一桩糟心事。 而她孟格雅,一定会活得更好。 巨大的水花,在人迹罕至的游泳池边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 而宴会厅落地窗的隔音效果太好,更是没有人注意到游泳池的动静。 两个保镖早就退去。 水面很快归于平静,夜色与白杆灯的照射下,暗色的水纹让人看得不甚分明。 * 左祈深从南曼卿那边离开之后,准备去找南绯。 宴会厅人很多,孟华在台上宣读孟、程两家近几年的合作计划,穿着晚礼服的男男女女大多捏着高脚杯听着。 左祈深拧着眉,目光环视整个宴会厅一圈也没看到南绯的影子。 他的眼皮有些不安的跳了跳,心里似乎莫名的慌,左祈深抿起唇,步伐愈发的急促。 走过宴会厅大门的时候,身侧似乎有一道阴凉的声音。 “南绯在游泳池,跟孟格雅一起。现在不知道还活着没。”程凉暮语调淡淡的,晃着手里的红酒,“你应该不知道吧,南绯怕水。” 虽然他跟南绯不对盘,但好歹认识了几年,再加上慕眠总是在他面前念叨她的一些事情。 所以他对南绯的一些事情,还是有所闻。 左祈深瞳孔一缩,眸色渗出极暗的墨色,五指渐渐收紧捏成拳,他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你看到了不会去救?” 程凉暮挑起眉梢,脸上的表情漫不经心的,还没掀唇就听到左祈深愈发狠戾的又一句话: “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他妈掀了你们程家。” 079、“说,南绯是在哪个方向被推下去的?” 耳边刮过一阵风,程凉暮抬起眉骨,目光落在往游泳池方向跑去的男人的背影上。 程凉暮半阖着狭长的眸,唇边溢出意味深长的笑。 所以这算是迁怒? * 宴会厅的大门和游泳池中间,隔着一条僻静的鹅卵石小路。 小路两边是高大粗壮的椰子树,掩住月色,只有幽暗的昏黄路灯打在路上,鹅卵石反射出冰凉的光。 原本准备去宴会厅向孟华汇报情况的两个保镖看到迎面跑来的男人,对视一眼。 然后飞快地跳到小路中间,拦住他的路。 左祈深眉宇间都是暴躁和狠戾,没开口就有一种渗人的压抑和冷冽感。 “左军长,这是南家和孟家的家事,请您……” 左祈深眸中划过一抹厉色,抬脚就踹上他的膝盖,“说,南绯是在哪个方向被推下去的?” 游泳池太大,他不能盲目地找,至少要清楚个东南西北。 保镖弯身,这男人的力气一看就是练过的,这一脚有如枪打。膝盖处如同被巨石砸中的疼痛迫使他单膝跪地,额角泛起冷汗,他朝身侧的同伴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情况不妙,要他赶紧去通知孟华。 然而那个保镖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就被左祈深捏住手腕,然后是力道更甚的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腹。 巨大的疼痛感让他有种五脏要被震碎的错觉,他咬牙捂着小腹,眸中有阴暗的光,手悄悄地伸到腰后。 左祈深掏过无数次的枪,在保镖伸手往后腰走的那一刻起就意识到了他可能的动作,于是猛地抬腿,又踹上他的膝盖。 膝骨几欲碎裂,保镖不得不止住了掏枪的动作,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唇边渗出血丝。 左祈深把他腰后的枪摸出来,枪口抵在他的太阳穴,声音很平静,“说,她们在游泳池的哪个方向?” 保镖咬牙,回答得很快,“北……北面。” 左祈深扯了扯唇角,手腕弯了弯,一枪打在他的肩膀上。 消音枪,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但粘稠感和贯穿神经的疼痛让保镖闷哼一声。 “北面?”左祈深掀唇,枪口在他肩膀的粘稠出来回摩擦,眸光看似浅淡却隐隐泛出狠戾。 保镖唇边的血溢出得愈发厉害,他抬眸,朝左祈深笑了笑。 “我们都是孟总养大的,不可能背叛他。” 跪在另一边的保镖趁左祈深跟人说话的机会,也快速地摸出了腰后的枪。 只是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就听见一道柔和又带着点焦急的女声: “阿成,别开枪。” 阿成望向出现在视线尽处的雍雅女人,有些惊讶。 “夫人……” 左祈深没回头,神色未变,抿唇抬脚踩上他的后背,来回碾压。 骨头被踩碎的声音在静谧的夜空中格外清晰。 阿成手里的枪掉落在地上。 南曼卿急急忙忙地跑到他们身侧,“左军长,别再打了……” 左祈深置若罔闻,没听到似的腿上又用了两成力,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是很不耐烦,“我最后问一次,哪个方向?” 南曼卿一愣,看着鹅卵石上渐渐汇流成河的鲜血,怔怔地开口,“阿成,你告诉他吧。” 阿成抬眸看了南曼卿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咳了一声,声音有些微弱,“西面。” 夫人待他很好,而大小姐到底是夫人的女儿。 他还是动了些恻隐之心。 左祈深终于把腿挪开,捡起地上那把枪,大步往游泳池跑。 他的西服下摆因为快速奔跑而微微扬起,很快融入到夜色中不见踪迹。 南曼卿看着两个保镖西装上渗出的暗色鲜血,指尖有些发抖。 “格雅她把南绯推进游泳池了吗?” 阿成捂着小腹,脸贴在鹅卵石地上,凹凸不平的石子硌着他的脸,竟然让他身上的疼痛不再那么清晰。 他发出声音,有些无力的一个字,“是。” 080、“左祈深,这个女人是戏精。” 整个身体被孟格雅拖入水中,南绯的心头又无可避免地泛起那种熟悉的窒息感。 冰凉的池水堵住了她的所有感官,她又想起八年前,她被孟格雅推到深水区。 当时她很矮很小,在水中挣扎,池水就这样灌进她的嘴巴和耳道,感觉太阳离自己越来越远。 后来她被救起来,恢复意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游泳教练。 教练是个很好的阿姨,知道她怕水,一直都很耐心地帮她克服恐惧。 刚开始是在一个桶子里练习憋气,她做到了,可是一下游泳池就又没了把头埋进水里的勇气…… 南绯紧闭着眼,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关于她这十八年的种种,她的朋友,她的青春,她的梦想。 一股大力突然压上她的头部,她模糊中感觉到孟格雅是不是准备要上岸了。 她怎么能让她就这样上岸。 这个从小到大没事找事的妹妹。一次一次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 毫不犹豫地抬手,南绯全靠本能地捏住了压在她头上的那只手。 用力,指甲深深地嵌入她的皮肤。 孟格雅惊叫一声,伏在岸边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松开。 南绯顺势揪住她的头发,耳边蓦地响起游泳教练跟她说过无数次的话。 “把游泳池当做水桶,不要怕。” 她的手顺着孟格雅的头发往上,一个用力,压住了她的发顶。 借着这股力,她往上浮了一些,然而她还是够不到岸边。 再次沉下去的那一刻,南绯弯了弯唇角,明天的新闻会是什么…… 南家惊天丑闻!姐妹内斗致死? 好烦哦,要不是孟格雅从小到大就揪着她不放,谁想跟她死在一起啊? 世界渐渐安静下来的时候,似乎有一股力托起了她。 南绯闭上眼睛,被抱住的时候,感觉有人的唇贴上了她的唇瓣。 空气似乎充足了许多,南绯抬手去摸岸边,这次抓住了。 后来的过程她记不太清,只知道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左祈深抱着她,而她身上湿哒哒的。纱裙很重。 眼睛前面是扑在程时初怀里的哭得惨兮兮的孟格雅。 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南绯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孟格雅。 “左祈深,这个女人是戏精。” 搞得好像她是受害者一样,是不是有毛病? 左祈深见她意识还算清明,抱起她准备往医院走,毕竟她脚背上那个大窟窿还在流血。 看起来伤口很深。 他抬头狠狠地看了孟格雅一眼,带着血腥味的厉色浸润了他的眸。 然而南绯在他怀里固执地扭啊扭,一直在强调,“她是戏精。我都没哭,她凭什么哭?我不准她哭。” 左祈深按住她,“你别动。” 他皱了皱眉,见她一脸不罢休的样子,还是抱着她走到孟格雅的面前。 摸出刚从那两个保镖身上抢过来的枪,他扔了一把在孟格雅的面前,语调淡淡的,眼中却有深深的狠意,威胁的意味很浓。 “你没听到她说的话?” 孟格雅有些愣住了,抬眼望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的眸时,被他眼中的寒意和戾气震住。 程时初目光扫过待在左祈深怀里的南绯,她脸色很白,左脸都是肿的,脚背上全是血,还在不断地往下滴。 她这样狼狈的样子他很少见。上一次见还是她差点被泼硫酸,那一次他亲自动手整垮了一家人。 男人一贯矜贵温淡的面部线条莫名的凌厉了几分,程时初低眸,目光落在扑在他身上的孟格雅脸上,眼神淡淡的,孟格雅却莫名觉得他在看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廉价瓷器。 她有些慌乱地从程时初身上退下,瘫坐在地上,双臂有些无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背脊处升起渗人的寒意。 南绯见眼前的女人好像没再哭了,满意地点点头,往左祈深怀里蹭了蹭,闭上眼睛,声音小小的,“有点累,我想睡觉。” 左祈深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睡吧。” 081、“左祈深,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南绯浅眠着,半睡半醒间听见有人说话:“伤口比较深,需要缝合……” 她蓦地就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跟左祈深说着什么,而她的脚背血肉模糊。 有点惊恐。 她从小到大还没缝过针,但是想象一下医生牵着她的皮肤一针一线穿过缝补的画面,还挺吓人的。 南绯苍白着脸色,问了一句话,“打麻药吗?” 戴眼镜的中年医生五官很是俊朗,冲她温柔一笑,“就三针,不用。” 南绯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 她已经脑补了很多恐怖画面,待会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左祈深目光扫过她惨白的小脸,低沉地开口,“给她打麻药吧。” 南绯抬眸,看他的眼神像看救世主。 医生扶了扶眼镜,“年轻人,女朋友不能这么惯的。” 南绯眼角弯起,微微倾身一把抱住左祈深的手臂,冲医生笑得趾高气昂,“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是不是嫉妒我有这么惯着我的男朋友!” 医生,“……” “我性取向正常。”他抚额微笑,“不缺男朋友。” 左祈深掰开南绯紧抱着他的手,扶着她在手术台上躺好,“别闹。” 望向医生,他淡声开口,“麻烦你了,开始缝吧。” 医生点了下头,拿出工具开始帮南绯清理伤口,碘伏、双氧水、生理盐水一层一层地冲刷。 南绯笑不出来了,眉头紧紧地蹙起。 额角冒汗,脚背的灼烧感让她咬住了唇,疼痛渐渐蔓延至她全身的神经。 左祈深抬手,拇指和中指扣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她原本被牙齿紧咬着的下唇被迫张开。 南绯眼角泛红,又茫然又无辜地看着他。 “别咬自己。”左祈深低眸,把自己的手腕递到她唇边,“咬这,嗯?” 南绯抹了把眼泪,感动之余还是理智地推开他的手,“不能咬你,我怕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要是真咬上去,她怕是会把他咬伤。 左祈深皱了皱眉,重新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的唇微微张开,然后让自己的手腕直接贴上她的唇。 与此同时,医生一针麻醉扎在南绯的脚背。 南绯顿时就闭起了眼睛,巨大的痛感让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就咬上唇边的那只手腕。 清醒过来之后,她看着左祈深手上那排整齐的牙印,模模糊糊地感叹,“麻醉针怎么这么疼。” 她走之前一定要看看这针到底有多粗! 医生发出一声低笑,“叫你别打,不听医生的话吃亏了吧。” 南绯摇摇头,声音有点有气无力,“我不听你的话,我听我男朋友的。” 医生拿起针线,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哟,小姑娘嘴还挺甜,这哄男朋友的功夫,佩服佩服。” 左祈深抬起眉骨,波澜不惊,“她就这样。” 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有没有把你当回事,难说。 麻药过后南绯已经没了痛感,舒展了眉头,弯唇笑了笑,“医生,我没哄他,我这是真心话。” 左祈深脸上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拆开刚刚护士拿来准备哄她的一颗牛奶糖,他把它塞进她嘴里。 南绯咬着糖,看着他深刻冷峻的五官,先是抿唇笑。 后来医生缝好针,他抱起她准备离开,南绯把手环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问了一句: “左祈深,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她唇齿间的奶味漫入他的鼻端,左祈深脚步稍稍一顿,继而平静地开口,“不信。” 082、“你为什么不信啊。” 不信。 洗完澡,南绯躺在床上,仔细咀嚼着这两个字。 左祈深那张冷而平静的脸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反正有点呆呆的,好像有什么复杂的情绪涌动,在路上两个人一直沉默,然后他把她送到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她其实早有感觉,左祈深对情话几乎免疫,每次她说那些话的时候他都没什么反应。 就像是笃定了这不是真的。笃定了她的每一句情话都是玩笑。 南绯看着床头闪着小夜光的闹钟,抿起了唇。 他为什么会这样?感觉像是以前被女生骗过一样。 可是他不是一直单身吗。 想了想,南绯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左祈深发消息,“哎。” 等了半分钟,他没有回她。像是已经睡了。 心头像是有什么情绪在翻涌,南绯又发了一句,“你为什么不信啊。” 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线打在她拧起的眉上,她的指尖飞快地继续按动键盘。 一片寂静。 南绯撇撇嘴,又将刚刚发的那两条消息全部撤回。 将手机重新扔回床头,她扯了扯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虽然她不得不承认,那些情话确实有些......夸大。 她很小的时候,在南家,为了讨父母喜欢,她习惯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的话总是甜腻软绵乖巧的。 后来长大了,她不再强求父母的喜欢,但是这嘴甜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所以,她有时候说类似于“我好喜欢你”这种的情话,一时兴起的成分多一些,确实没有那么真诚。 七分假三分真吧。 可他居然完全不信。 难道,他已经看透她了?又或者说,他天生就不容易相信这种口头上的缠绵? 脑子里有些乱,南绯揉了揉自己的被窝,也不愿意再去想。 闭上眼,她很快睡了过去。 楼下,刚洗完澡出来的左祈深拿着毛巾,随意擦了擦头。 水珠顺着他匀称的手部肌肉流淌,在客厅的灯光下泛着光泽。男人低眸,唇线紧抿。 桌上,手机屏幕上显示刚刚有两条撤回的消息。 来自南绯。 他把毛巾扔在一边,看着那几条系统信息,久久地盯着。 屏幕转到来电,是路江的电话。 左祈深滑动屏幕,“什么事?” “头儿,我今天去郊区办事的时候,看到了……您的父亲,他今天好像去了墓园。” 左祈深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和烟,嗯了一声。 “林煜的忌日快到了。”所以他并不意外。 左邺城前几天要他回去,大概就是想让他跟他一起去看看林煜。 那是他的养子,也是牺牲在战场上将近一年的西池前副队长。 既是烈士后人,最终也成了烈士的人。 咬住烟,左祈深波动打火机的齿轮,淡淡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路江,今天晚上南绯差点被孟家的人害死。” 路江一愣,“小嫂子?这么严重?” “所以你去调一下监控,地点是Rainbow酒店宴会厅附近的游泳池,要快。” 路江点头,“好的。” “再找个时间把孟格雅带到军区。”左祈深吐出烟雾,面部线条凌厉了几分,吐出两个字,“水刑。” 路江敛了神色,水刑是一种会使受刑者不断产生快要窒息和淹死感觉的逼供酷刑。 特种兵在训练时,也会经历这种刑罚训练,防止日后被敌军所俘支撑不住这种逼供而说出情报。 他没经历过,但他见过这种训练。总而言之非常残酷。 看来这次那位孟小姐是把头儿惹毛了。 那边挂了电话,路江很快发了条消息给军区的陈教官,大致说明情况之后,想了想,他还是补充了一句。 “注意分寸。” 那可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名媛,要真弄出事了就不好了。 083、南绯抬起眉骨,语气淡淡,“孟夫人。” 第二天早上,南绯坐在床上,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脚背的纱布上渗出的大片血迹。 昨晚洗澡的时候她一直在想左祈深的事,一不留神好像让伤口沾了水。 常识告诉她,问题可能有点大。 抬脚下床,麻醉药效过后的疼痛让她无法正常活动右脚。 于是她一跛一跛地跳到衣柜前换好衣服,又一跛一跛地跳到洗手间洗漱。 好不容易收拾好自己,南绯枕着手肘趴在梳妆台上。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南绯看清来电显示,眼神有些复杂。 她伸出一根手指,划开屏幕。 “左祈深......”南绯的语气有点虚。 毕竟昨天晚上的事,她还是觉得有点尴尬。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而且她还深夜给他发了两条消息,还很矫情的撤回了。 唉...... “伤口还出血吗?”男人的声音平静低沉,一如既往。 南绯抿了抿唇,看了下自己脚上那块红色,弱弱地开口:“好像沾水了......” 电话那边静了两秒。 “你躺着别动,我送你去医院换药。” 听着男人的语气,南绯莫名觉得有些古怪,“左祈深,你今天怎么这么温柔?” 他这个暴脾气军长居然没骂她? 这怎么行,这样就不能衬托出她的脾气好了! 左祈深拿起柜子上的车钥匙,掀起唇,“我已经被你蠢到没脾气了。” 南绯,“......” 然而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南绯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整理了一下头发,她一跛一跛地跳到门口,脚丫踩在木地板上,有点凉。 趴在地毯上的太子懒洋洋地盯着她看,南绯养它这么多年当然看得出来它在嘲笑她。 哼了一声,南绯把手放在门把上,一边开门一边教育太子,“身残志坚了解一下?你美丽的主人,就算成了个瘸子,也……” “南南。” 带着点忐忑的温柔声音生生地卡住了南绯喉咙中原本要发出的音节。 南绯抿住唇,微微偏头,目光落在门外站着的女人身上。 就算几乎两年没有隔这么近见过,她依然美丽雍雅,穿着定制的高档裙,妆容精致。 近五十岁的人了,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大概只有三十来岁。 此时她的手上拎着一个保温桶,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南绯抬起眉骨,语气淡淡的,“孟夫人。” 084、“不过这种事情,你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目光一滞,南曼卿怔怔地看着门口站着的女孩。 精致漂亮的年轻脸蛋,长发披肩,表情平淡得过分,站在玄关处,似乎也没有邀请她进去的意思。 光裸的双足,右脚被厚厚的纱布包裹,暗红色的血迹渗染,看着有些触目惊心的疼。 南曼卿低眸,轻声说,“我替格雅向你道歉。” 南绯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会有感觉,然而听到这句话还是不可抑制地心里一刺。 这么多年,她的母亲站在孟格雅的角度思考似乎已经成了习惯。 替格雅道歉。 真是个无条件维护女儿替她背锅的好妈妈。 南绯半阖着眸子,掀唇,一字一句,“我不想接受。” 南曼卿一怔,脸上露出了有些受伤的表情,搁在保温桶上的手指屈起。 南绯抬手,有些烦躁地按了按眉心。 她这妈从小活到现在算是一直泡在蜜罐里,夫宠父爱,玻璃心得很,听不得重话。 她只是个深居简出的贵妇人,性格懦弱了些,再加上被深爱的丈夫洗脑多年。 有些事情也不好怪她。就这样吧。 “行吧。”南绯扯唇,有种心累感,“如果你来只是想道歉,那你回去吧,我知道了。” 说完她就去拉门把,准备关门。 南曼卿蓦地意识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地按住门的边缘,“南南,我不是来道歉,我……” 南绯止住了动作,叹了口气倚在门框,“你还想做什么?” 南曼卿沉默一小会儿,把手里的保温桶递到南绯面前,“这里面是筒骨汤,你受伤了,自己要记得多补充蛋白质。” 南绯看着她手上的保温桶,大约静了五秒。 “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为我煲汤。”她淡淡地笑,“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南曼卿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涩,“你别这么说……” 南绯脸上浮起浅浅的无奈,接过她手上的保温桶,她把它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 “我收下了,谢谢你啊。” “妈妈,我现在也长大了,我理解你,毕竟我的出生本来就不受你期待,所以我不怪你。不过这种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南曼卿后退两步,眼眶泛红,“你的出生,我……” “汪!”通体雪白的巨犬突然窜到玄关冲门外的女人大叫,张牙舞爪,“汪汪!” 南曼卿被吓了一大跳,有些踉跄地退后到好几米之外。 南绯颇为欣慰地摸了摸太子的头,“没白疼你,不过差不多得了啊,别吓着她。” 太子先是嫌弃地避开她的手,没再叫,但还是继续用葫芦娃般的凶猛眼神盯着南曼卿。 南曼卿没敢再上前,怔怔地站在角落没动。 “孟夫人,请回吧。”南绯抿唇望向她,声线很淡。 “别关门,南南,明天要不要回家吃饭……” 南绯抬起眉骨,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就让她弯了唇角。 她扶着门框,探出一个脑袋,朝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男人笑,“左祈深,早啊。” 085、“左祈深,我疼,想吃昨天那个奶糖!” 左祈深像是根本没注意到南曼卿这个人似的,径直走到南绯家门口。 太子抖了抖身体,很有眼力价地觉得应该没它什么事了,踩着优雅的步伐,退场。 南绯脸上的表情委屈巴巴,往他怀里一扑,“要抱抱。” 其实她已经做好了左祈深不接招并且说她娇气的准备。 然而她实在没想到,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下一秒还真把她公主抱了起来。 南绯笑得眉眼弯弯,“左祈深,你今天好温柔哦。” “再说话就下来自己走。” 一开口就破功,果然温柔都是假象。南绯撇撇嘴,乖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南曼卿见那只白色巨犬没再守在玄关,走到他们两个人边上,“南南,明天回家吃饭吧,我已经跟你爸爸和外公说好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她昨天想了一夜,实在是想调和一下孟华和南绯的关系,所以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她觉得循序渐进,家里的关系总能慢慢变好的。 “不了不了,你们吃吧。”南绯见左祈深已经抱着她出了玄关,抬手关上自家门,“我跟我男朋友有约了,是吧左祈深?”她朝抱着她的男人眨眨眼。 “家里人一起吃个饭不容易,你……” “我跟她一起吃个饭也不容易。”左祈深终于偏头望向南曼卿,语调冷淡,“她为什么非得迁就你们?” “南绯,按电梯。” 南绯顿了顿,小声在左祈深耳边说,“那我再跟她说一句话。” 她趴在男人的肩膀上,认真专注地看着南曼卿的眼睛,“孟夫人,我和孟华孟格雅十八年没有调和的矛盾,你觉得你一顿饭就能解决吗?” “您今天来找我,孟华明天可能就叫人来捅我。”南绯摇了摇头,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南曼卿,“小时候他对我做的那点破事……算了反正就算说了你也不信。” “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但是我怕你连累我,孟夫人,你明白吗?”她轻轻叹了口气,“所以,您要是真的想补偿我,以后就别来找我了吧。” 左祈深已经按开了电梯,抱着她走进去,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冷峻的目光朝门外的南曼卿扫去。 “孟华以前虐待过你?”电梯平稳地下行,左祈深微微低头问怀里的女人。 南绯搂紧了她,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静了几秒,轻声说了句,“没事了。” 眨了眨眼,她很快地翻篇说别的,“左祈深,麻醉过了之后疼死我了。” 凌厉寒意划过男人的瞳仁,左祈深自然也知道她在转移话题。睨她一眼,他淡淡地接她的话,“所以?” “所以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左祈深面无表情置若罔闻,出了电梯,走到停车场,他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南绯塞进去。 “孟华他怎么虐待你了,告诉我,嗯?” 南绯抿唇,很快地反应过来,攥住他的胳膊不放,“左祈深,我疼,想吃昨天那个奶糖!” 有些事情太阴暗复杂,她不想回忆。 南绯指着不远处小区内的自动贩卖机,指使左祈深去买的意思很明显。 见男人好像没有要动的意思,南绯又摇了摇他的手臂,期盼地盯着他看,“小哥哥,帮我买,哦?” 086、“你不吃我吃,所以我比你甜。” 最终男人还是没再追问,面无表情地去了。 南绯抱着五袋牛奶糖坐在副驾驶坐上,笑得很开心。 拆开一袋,她拿出一颗白色的奶糖递到左祈深的唇边,“很甜的,你要不要吃。” 男人在开车,偏头拧眉表示拒绝,脸上的表情很嫌弃。 南绯也不强求,把手收回来,那颗糖滑落到自己的唇中,她一边咀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你不吃我吃,所以我比你甜。” “我在开车。” “???” 左祈深没再说话,只是目光似乎扫过她的泛着水光的唇瓣。 南绯愣了一秒,继而好像明白了什么,弯着眼睛笑,“对呀左祈深,我很甜哟你要不要尝尝。” 左祈深脸上没表情,右手的中指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方向盘。 南绯眨眨眼,又补了一句,“我自己会动,不影响你开车。” 唉,她越来越发现,左祈深真是隐藏的傲娇小丸子。明明就是他自己想亲,非得让她主动。 认了认了。她自己选的男人,跪着也要宠完。 身体一歪,南绯双手攀上男人的肩膀,凑上他的唇角轻轻一吻。 奶糖早已化开,唇齿间的奶香味浓浓的,带着撩人的暖。 “左军长,满意?” * 给南绯换药的是一个很年轻的护士小姐姐,见到左祈深的第一眼,眼神就很不对劲。 南绯作为一个女人当然敏锐地感受到了,她偏头看了看身侧的男人,利落的短发,五官深刻如同刀削,眉目泛着冷意,唇瓣的形状很禁欲。 再加上宽肩窄腰大长腿,确实是惹人注目。 也对,她当时加他微信跑军区给他还衣服就是因为这张脸和身材呢。 南绯脸上露出了一个端庄大气的微笑,看着那个一直盯着左祈深看的护士,“小姐姐,快换药吧,我男朋友等着呢。” 护士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沮丧,怎么这年头的大帅逼都有女朋友了呢。 酒精往南绯的脚背上一淋,她拿着镊子和棉花在伤口上涂涂抹抹。 南绯紧咬住唇,忍住不哭。 想象一下,你血淋淋的伤口经过一阵烧灼之后,正在被人用尖锐物放肆搅动…… 她攥住左祈深的衣角,仰头看他锋利冷峻的下颌。 想哭。 男人没看她,只是用五分冷漠五分威慑的目光扫过护士,“你换个药不会轻点?” 护士很懵逼,她下手已经算轻的了。 果然人不可貌相,这男人帅是帅,脾气好像不太好啊。 收了镊子,她给南绯缠上纱布,抬眸偷瞄左祈深的时候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居然看见!这个一言不合就凶人的帅哥给面前的这个女人剥糖吃!眉目虽然还是那么冷峻,但望向女人的目光很专注,并且……透着一股旁观者才能隐隐看到的微妙情愫。 “嗳,左祈深,刚刚在车上你还没回答我呢,我是不是很甜啊。” “不带这样的啊,亲完不认人!” 最后一圈胶带缠好,护士心情复杂地小声插了一句,“可以了。” 左祈深抱起南绯,冷淡地道谢。 他低头,对怀里一眨一眨望着他的女人吐字,“你下次再蠢到让伤口沾水,我就不只是亲完不认人了。” 指腹在女人柔软的腰上划过,男人声音低哑,带着极为少见的隐隐性感,“我提起裤子不认人,你信不信?” 087、“或许Alan有收你为徒的意向。” 南绯的脸一直红到左祈深把她送到学校。 下车的时候她把门摔得重重的,一瘸一拐地坚持自己走到教学楼。 就算左祈深说,他可以抱她上去。 终于在画室坐下,她拿起调色盘,眼睛望向黑板上老师布置的任务。 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南绯回头,发现色彩课老师一脸严肃地盯着她看。 色彩老师是个看起来很正经的优雅男士,因为衣品很好、长得儒雅所以看起来很年轻。 实际上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他不仅是她的色彩老师,还是班主任。平时会密切关注学生的……学习状况和心理状态。 南绯思考一阵,晃了晃手上的调色盘,“老师,我这周没翘课!” 老师沉默一会,“我知道。” 南绯抿了抿唇,“我交了作业。” 老师露出一丝微笑,“我知道。” “我心态很好。”南绯想了一下,补充道,“每天都觉得很开心。” 老师笑得愈发和蔼,“我知道。” 南绯眼睛眨了眨,她最近实在是没做什么能被老师请去喝茶的事啊。 他突然拍她一下是什么意思…… 色彩课老师突然笑了,意味深长地再次拍了拍南绯的肩,“别紧张,你最近表现挺好。” 南绯被这笑弄得有些毛骨悚然,往后挪了挪椅子,斟酌着组织语言,“谢谢老师,那我继续画画?” 老师按住她准备动的手腕,眼底的笑意很深,“不逗你了。南绯,今天我是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 这老师果然只是看起来正经。看起来。 “你上次交的作品集,以向日葵为灵感来源的那套设计,你还记得吗?” 南绯点头,她当然记得,那个作品集她日以继夜地做了两个星期呢。 灵感就是她上次去美术馆看到的那副M国画家的画《向日葵》。 她们学服装设计的,做一套作品集要付出很多心血。不过她因为自己喜欢,也觉得很值得。 毕竟东西做出来的那一刻,成就感也是无法言说的。 会有一种,自己也可以改变世界的自豪感。 “那套作品我帮你拿去参赛了,获了奖。”色彩老师笑眯眯的,修长的手指扶上南绯身前的那个画架,“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奖,但是因为你年纪小,引起了评委的关注,都说你是好苗子。” 南绯眼睛一亮,弯着唇笑得甜美,“谢谢老师。” “Alan你知道吧?”色彩老师食指敲着她画架上的帆布,意味深长。 南绯抿着唇,有些不确定地说出一个名字,“顾靳弦?” “是的,就是他。他很中意你的作品。” 南绯蓦地睁大了眼睛。 作品被顾靳弦赏识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毕竟那个人的成就太高,他这几年都在国外,是皇室的御用设计师,做出来的衣服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低调优雅。这也是他的个人标签之一。 他很年轻,享誉国内外,可以说是Z国服装设计界的骄傲。 “你应该……不久后就会收到他的邮件。或许他有收你为徒的意向。”色彩老师放下搁在她画架上的那只手,目光扫过她裹得肿肿的右脚,“脚受伤了就好好休息,这几天在家歇着吧,我帮你请假。” 088、距离产生美。亲密关系中也是如此。 南绯当然不会推脱这种好事,舒舒服服地在家待了一个星期,每天抱着平板看看电影,读读书,偶尔来了灵感也会画画手稿。 她受伤的脚背在自己的精心调养下,已经拆线,好得差不多了。 南曼卿没再来,也没再联系她。那天她送来的筒骨汤,南绯最终还是喝下了。 喝下这最后一碗汤,斩断自己对母亲的所有期待。 不再抱期待,也就不会再失望。 左祈深最近好像有点忙,几次跟她一起吃饭都不停地接电话,而且总是避开她。 看起来是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她也没问,毕竟就算是情侣,也要有各自的空间。 就像蒙娜丽莎那么美,近看实际上会发现她连眉毛都没有。 距离产生美。亲密关系中也是如此。 今天南绯照例点开自己的邮箱,然而在看到空空如也的收件箱时,撇撇嘴。 她扔开平板,剥开一个巧克力,边吃边想,色彩老师是不是骗她的。 假正经!就喜欢逗她! 说好了那天晚上就会发邮件,都一个星期了,顾靳弦还是没有给她发。 哼了一声,南绯在平板上点了点,准备发邮件问问色彩老师。 屏幕上方突然跳出一条微博通知。 “入赘?!涉黑?!扒一扒孟氏现任总裁孟华的翻身路。” 南绯抬起眉骨,唇边有淡淡的嘲弄弧度。 孟华这个人心术不正,她一直都质疑他这种人品怎么能经营好一家企业。 终于被扒出黑料了。哎呦她怎么这么开心呢。 南绯点开那条通知,弹出来了某高流量意见领袖发表的一条长文。 她大致扫过,这篇文章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实锤,但是写文的这个人粉丝很多,说点什么总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导火线是最近两天,孟氏爆出来的设置“账外账”偷税丑闻。 底下的评论唏嘘一片。 “这孟华简直是标准的凤凰男啊。” “靠女人上位……长期被压抑心理会不会很阴暗。” “突然害怕!我家的马桶刷好像还是孟氏的!赶紧换!!” “涉黑没有实锤,大家冷静。” “楼上的,孟氏公关部待遇怎么样?” “孟氏一直都不怎么干净……只是之前没被爆出来而已。” 南绯先给除了第四条的所有评论都点了个赞,然后果断关注这个博主。 退出这个界面之后,她又试着搜索了一下“京城税警”。 居然真的有这个官方微博!这么正派效率这么高的政府机关!果断粉! 她给这个用户发私信:“辛苦各位税警小哥哥小姐姐了,为你们打call昼夜不分!” 查孟氏的账应该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那边居然回了:“???” 南绯眨了眨眼睛,有点小激动。 “你们居然安排了人在微博值班??” “……” “正好看见了。” “哦哦。”南绯两只手敲着屏幕,眼角弯起,“好亲民哦。” “……”税警小哥哥表示,最近因为孟氏的那桩案子,实在是太累了,今天好不容易忙完了就刷刷微博放松一下。 平时他们很少看私信的。实在算不上是亲民的机关。 唉,要不是军方那边有人要查,他们才不趟这滩浑水呢。 孟氏牵涉的人太多,他们就这么查很得罪人的。 089、“我发现你是一只披着藏獒外衣的大金毛。” 南绯抱着平板往沙发后面又挪了挪,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跟这个税警聊聊天。 靠上沙发上的大枕头时,余光扫到了不远处正在震动的手机。 她垂眼一看,自己的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这个号码很特殊,就算没有备注,她也知道是谁。 抿了抿唇,南绯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南绯,你在学校有没有看见格雅?” 南绯静了两秒,“我请假一周了。” 那边似乎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语调还是很焦急: “你能不能帮妈妈打听一下,格雅现在都没有回家,手机也关机,我很担心……” 南绯面无表情地敲打着身侧的枕头,“都是成年人了,能出多大事?” 这才晚上七点,没回家不是很正常吗? 孟格雅精得很,不害人就谢天谢地了,难道还能被人害? 真是个没营养的电话。 皱了皱眉,南绯挂了电话,直接把号码拉黑。 拿起桌上的图册,她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 前一脚孟华爆出丑闻,马上孟格雅又没回家? 她怎么觉得有点蹊跷。 大概过了两分钟,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南绯收到了一条长长的短信。 是南曼卿换了一个号码给她发的。 “南绯,格雅上次她推你进游泳池是她的不对,但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你要是知道她在哪一定要告诉妈妈,好吗?如果实在是不知道的话,你……能不能打个电话问问左军长……” 南绯动了动睫毛,盯着左军长这三个字看了几秒。 难怪他最近那么忙,电话来电话去的,还不让她知道。 原来是在准备帮她出气?? 在通讯录里找到左祈深的名字,南绯弯着唇角给他打电话。 接通之后那边没开口,像是在等她说话。 “左祈深。”南绯趴在沙发上,手指在上边画着圈圈,“你在哪啊。” 男人的声音一贯的低沉,“军区。” 南绯眨眨眼,语调有些上扬,“你不会把孟格雅弄到军区去了吧?” 左祈深看着不远处被陈教官按在水缸里不停尖叫的女人,语气是漫不经心的淡,“待会就送回去。” 南绯顿了顿,声音变小,“你是不是要打她?” 左祈深抬起眉骨,“怎么,你心疼?” “不会啊。”南绯打开扬声器把手机放在沙发上,又扯过一只枕头,脑袋枕在上面。 触感软软的。 目光尽处是玻璃窗外的夜景,晚上七点,车流攘攘,霓虹灯闪耀。 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地铺开一张细密又温柔的网,笼住这茫茫夜间的些微光影。 半晌,躺在沙发上的女人静静地开口,“左祈深。” “嗯。” “孟华的事情也是你找人查的吗?” “……”烟烧到指尖,左祈深淡淡地回,“我乐意。” 南绯双手托腮,“我发现你是一只披着藏獒外衣的大金毛。” 好暖好贴心哦。 “你再把我比喻成狗试试?” 南绯笑开,眼底的卧蚕弯弯的,“我错啦。说句好听的给你听。” “你可以挂电话了。” “我不。”南绯抱着枕头,语调娇娇软软,“我偏要说。” “今天也好喜欢你。” 090、她从不自诩深情。心里有一道厚厚的墙。 身后似乎有皮鞋踩在石子上的声音,左祈深眸色微冷,下颌线绷紧,捏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挂断电话,他转身。 军区高大的白杆灯发出并不明亮的光线,打在一米开外逆光而立的男人发顶,他的周身笼罩了一层模糊的光圈。 他的皮肤很白,身材高大挺拔,西服西裤,衣着有一种别样的优雅感,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根根修长的手指节骨分明,小指处带着一个精致的尾戒。 暮色沉沉中,泛着银白色的光。 他抬眸,朝左祈深微不可见地笑了笑,“好久不见。” * 南绯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屏幕,撇撇嘴。 看样子他又没信。 她今天这句话可是带着十二分真心的感谢呢! 虽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但其实缝针那天晚上的事她并没有忘。 那三条她深夜撤回的消息,左祈深后来也没问她。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像是怕提起了就会捅破了什么东西。 他们之间其实是存在问题的。 他的过去。她的过去。他们的将来。 谁都没有提起。 垂眸,南绯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手指按下home键,锁屏。 漆黑光滑的屏幕倒映出她静而幽深的双眸。精致的桃花眼里像是装下了一汪冰凉的冷湖。 她从不自诩深情。心里有一道厚厚的墙。 可以喜欢一个人。但爱情是什么,或许她至今不知道。 南绯把手机扔一边,挪了挪身体,伸手重新拿起了平板。 突然弹出来的新邮件通知让她蓦地睁大了眼睛。 From Alan 顾靳弦 南绯同学,你好。 …… 拉斐。 顾靳弦编辑好那条发给南绯的邮件,发送之后将手机扔在桌上。 拿起酒杯,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身侧的男人,嗓音低醇而意味深长,“我刚回国两天就有人告诉我,你跟南家大小姐在一起了。” “我看了她的照片,这不就是……你十六岁就开始惦记的那位?” 他举起酒杯,“兄弟,这一杯我敬你得偿所愿啊。” 顾靳弦也是军人世家的孩子,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 后来因为喜欢上设计,最终没跟左祈深一样上军校,而是去国外读了服装设计。 当然,这一过程中,他经历了跟顾家长辈们的艰苦抗争。 上高中的时候,顾靳弦就怀疑左祈深是不是脸盲。 因为无论他觉得多好看的女人,左祈深都觉得丑。 次数多了,他也就开始追问左祈深,他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才好看。 这货居然给他拿了一个十岁小女孩的照片!! 虽然他们那时候也才十六岁,都是青涩少年。六岁的年龄差,也还说得过去。 那姑娘其实顾靳弦也知道,当年上过微博热搜,因为长得好看,很多人想让她长大进娱乐圈。 不过很快,这条热搜相关的东西都被撤了下来,看来这姑娘也不是个普通人,一定有背景。 顾靳弦原本以为,左祈深也就对这漂亮小女孩感兴趣一段时间,时间长了就会忘了。 但……也许是因为他们军区大院女人实在是太少,漂亮女人更是基本绝迹。 091、“她娇气了点,你多担待。” 后来顾靳弦去国外读大学,毕业回国的时候发现左祈深居然还惦记这这姑娘,而且已经开始跟这已经长到16岁的姑娘搞起了网恋。 不过没过几个月,顾靳弦因为事业又出了国,而左祈深去到M国前线,再没提过她。 顾靳弦以为他们俩不会再有戏了。 没想到两年后战事结束,左祈深又在现实中跟这姑娘重新好上了,她居然还是南家的人,也算是门当户对。 对此,顾靳弦只能说:缘,妙不可言。 又给自己倒了一些酒,顾靳弦摇了摇酒杯,目光扫过身侧坐着的左祈深,“不过这小姑娘好像还挺招桃花。” 左祈深抬起眉骨,喝了一口酒,眸色冷淡。 “程家大少程时初,跟我打了个招呼,要我带这个姑娘学几年设计。”顾靳弦唇角微勾,紧盯着左祈深脸上的表情,“程家在设计这块有不少产业,我刚回国,有很多业务需要他牵线,所以……” 左祈深放下酒杯,眉目冷峻: “你他妈是谁兄弟?” 顾靳弦笑开,给他加了一点酒,“左哥我逗你的。程时初说什么管我屁事。我是看在你的面子和嫂子的灵气才收的。” 顿了顿,顾靳弦正了神色,“不过我觉得这程时初对你女人绝对图谋不轨。” 左祈深捏着酒杯,他们坐在角落的沙发的卡座,灯光很暗。 男人脸上的表情难辨。 “南绯那套作品集的灵感源主要是一副画。”顾靳弦眯着眼,看着酒杯中的暗红液体,“那副画是程时初专门从M国搞来送给她的。” “你是不知道他跟我提起南绯那表情,温柔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对她有意思似的。不过他不是有个未婚妻吗?” 感受到身侧男人散发出来的气息愈发冰冷,顾靳弦抿了口酒,挑起眼角,“怎么,难道南绯跟程时初有一段?” 左祈深抬眸,目光扫过他,利刃冷箭一般。 顾靳弦眉骨微抬,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看来他这新徒弟跟程时初真的有过一腿。 算一算时间,应该就是在左祈深去前线那两年。 怪不得一提起程时初这男人脸色那么差。原来程大少是南姑娘当年甩了他之后的新欢。 顾靳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识趣地没再提这个话题。 “我看了她的设计。”话锋一转,顾靳弦把酒杯放在桌上,“挺有灵气一姑娘。看得出来喜欢读书看电影,内心世界应该比较丰富。” 左祈深嗤笑一声,捏着酒杯的食指在外壁随意敲打,“我盯着她几年都没看懂她,你看她几幅画就了解她内心世界?” 顾靳弦摇了摇头,摆出一副专家样,“这你就不懂了。我们搞艺术的,作品反映的就是作者的心灵。她这么小能设计这样的衣服,肯定心里有很多料。要么是经历了很多事,要么是读了很多书。” 左祈深手指一顿,眸光微暗。经历了很多事可能是真的。 她在南家那对毫无亲情可言的父母还有三番五次要置她于死地的妹妹。 男人原本冷硬的眉目似乎夹杂了点微不可见的怜惜。 顾靳弦看出他微妙的情绪变化,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你的人我当然会罩。日后她在我工作室不会受委屈。” 左祈深抿了口酒,偏头看向身侧的男人,语气低而深重。 “她娇气了点,你多担待。” 092、“林洁安小姐吗?我们是左司令派来的。” 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顾靳弦把车钥匙扔给代驾,在停车场等他把车倒出来。 红色尾灯倒映在男人的眸,夜色加酒精,酝酿成最好的怀旧氛围。 顾靳弦有点昏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一个人。某种情绪突然上了脑。 “林煜那个狗.逼,两年前还一起喝酒,现在就他妈这么去了。” 左祈深倚在白色的大理石柱上,半阖着眸子,看不出情绪,手指却习惯性的去摸烟。 林煜是左家的养子,算是他的弟弟。 他、林煜、顾靳弦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 没摸到烟才想起今天没放烟在身上,左祈深的手指顿在裤袋边缘,光影交错中,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一年前,在M国的战场上,他和林煜落入敌军的圈套,林煜掩护他先走,自己留了下来。 他带着援军赶到的时候,林煜已经被当做人质挟持,当时M国的人拿枪抵着他的太阳穴,以此胁迫他们让路。 M国那个人是必须要死的,不死后患无穷。通讯器另一端,狙击手已经瞄准待命。 全队的人都在等他下令开枪。 他别无选择。 最后,林煜死了,那一仗他们也赢了。 闭了闭眼,左祈深嗓音低沉沙哑,“是我欠了他。” 如果不是为了掩护他,林煜也不至于变成人质,最后也不一定会死。 车子已经分别停在了两个人的面前,代驾降下车窗,等待他们上车。 顾靳弦的手搁在了车门门把上,微微一滞。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偏头,对左祈深说: “林煜之前好像跟我说过,他有一个小时候走丢了的妹妹。” 按了按眉心,顾靳弦拧着眉,“不过之前一直都没有找到,要不我们去找找?” 左祈深静了几秒,语气淡淡的,“不用。” “嗯?” “我爸已经找到了。” * 某公寓的一楼,电梯门打开,林洁安走进去,妆容精致的脸蛋上,疲惫一览无余。 她只是个小小的三线女星,最近托程凉暮的福,她多了几个通告。今天她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跑通告,又陪着导演投资人喝酒。 那导演肆无忌惮地占她便宜,她只能笑着咽下。 程凉暮从来不管这些。 她只是他逢场作戏的女伴,他高兴了就让秘书帮她找几个通告,更多的时候大概会忘记她这么个人。 他给她资源,偶尔带她出席晚宴,却从来没有承认过他们的关系。 林洁安靠在电梯的银白色内壁上,眼皮垂落。 她也不会去肖想什么。只是趁现在程凉暮还没有完全厌倦她,她会尽可能地抓住这位二少爷能够带给她的一切资源和机会。 她是个孤儿,无依无靠。深知爱情不值钱。 她只想好好在娱乐圈打拼,赚钱,努力出人头地,给自己更好的生活。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点开微信,是程凉暮发来的简讯。 “把下个月的档期空出来,我给你安排了一个真人秀节目。” 并不细腻的手指在手机键盘上敲打,林洁安回复了一个字: “好。” 电梯停在了她住的楼层,林洁安抬起有些酸痛的脚,往门外走去。 然而楼道内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惊。 “是林洁安小姐吗?”穿军装的年轻男人朝她微笑,“你好。我们是军区左司令派来的。” 093、“难不成她哥哥救我一命,我还非得以身相许?” 林洁安微微一愣,“请问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是孤儿?” 她谨慎地点头,“是。” “你有一个哥哥。”军装男人看着眼里蓦地一亮的女人,有些不忍,“不过一年前已经牺牲了。” * 顾靳弦敛了神色,望向不远处面色平淡的男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他摸着自己左手小指处的尾戒,嗓音有些低。 左祈深拉开车门,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保她一生平安无忧。” 顾靳弦眉峰微扬,“就这样?” 她哥哥是左家的养子,现在又成了烈士,按他的猜测,左伯父至少应该会接这姑娘到左家。 左祈深可能会多个妹妹。 “不然?”左祈深抬眸扫他一眼,眼里无波无澜,“难不成她哥哥救我一命,我还非得以身相许?” 顾靳弦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叹了口气。 他也清楚那些电视剧里那些狗血桥段。 的确,林煜这妹妹刚刚找回来,品性好坏还说不准。说不定就成了破坏他这哥们来之不易爱情的白莲花女配了。 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顾靳弦拍了拍左祈深的肩,坐上车,“兄弟,我支持你。” 他降下车窗,车子发动前又跟左祈深说了句,“南绯那边,我暂时什么都不说?” 左祈深顿了几秒,点头。 顾靳弦比了一个ok的手势,黑色的宾利车飞驰而去。 左祈深上了车,代驾打开导航,目的地是云河区的某高档小区茗安花园。 迈巴赫才刚驶出停车场,后座男人的声音蓦地在车厢内响起,低低淡淡的。 “去烈士陵园吧。” 代驾微怔,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这会已经将近十点,不知不觉已经下起了小雨,雾色沉沉的。 银针一般的雨痕落在挡风玻璃上,代驾回过神来,打开雨刷器,对后座的男人说,“好的。” * 南绯趴在床上,抱着平板看电影,唇角一直是弯弯的。 因为她开心呀,明天就可以见到她的偶像Alan了! 顾靳弦那封邮件的内容大概是:夸了一下她有灵气,又点了一下那套作品集的不足,最后让她明天下午去他工作室一趟,他们见个面。 被人认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特别是被自己的偶像认可。 她收到邮件之后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先是跑去骚扰了一下太子,被嫌弃了之后又去洗了个澡,最后趴在床上看电影,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电影里突然出现了女主角喝西瓜汁的场景,女演员的表演很敬业,面部表情十分丰富,一杯西瓜汁能被她喝出满满的幸福感。 南绯抿了抿唇,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抬眸看了一眼床头的钟,晚上十一点。 她怎么也想喝西瓜汁了呢。 094、“西瓜汁,你要不要喝?” 大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帮她做了选择。 南绯换了条裙子,披了件小外套就出门了,站在一楼门洞处才发现外面下着小雨。 她想着反正雨不大,奶茶店也不远,戴上帽子冲了出去。 地上已经有了浅浅的积水,南绯踩上去会溅起小小的水花,洒在她白皙的小腿处。 有点凉。 夜空里都是乌云,没有星星,暗沉沉的,莫名有些压抑。 南绯点了两杯西瓜汁。一杯自己喝,一杯给太子。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奶茶店的工作人员小姐姐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疲惫,动作有些缓,不复平时白天的麻利。 南绯抿了抿唇,转过身耐心地等,耳边除了榨汁机发出的轰轰响声还有小雨打在不远处香樟树叶上的嗒嗒声。 “这位小姐,您的西瓜汁好了。打包还是现在喝?” “一杯现在喝,一杯打包。”南绯微笑,“谢谢你了。” 一手捧着那杯插了吸管的西瓜汁,南绯喝了一大口,甜甜的,她心满意足。 雨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南绯抱着两杯西瓜汁赶紧往家走。 眉毛眼睫都被雨水打湿,她抬眸,看见不远处的橙黄星火,目光一滞。 花坛边,有个高大男人在抽烟。 那身形和五官轮廓她似乎有些熟悉。 脚步慢了下来,南绯试探地跟那个低头咬着烟站在花坛边的男人打招呼,“左祈深?” 已经很晚,又下着雨,花坛这边几乎没有人,淅沥雨声都显得安静。 她的声音突兀而清晰。 男人抬手取下唇边的烟,抬头,路灯发出的微弱光线打在他的脸上,鼻梁笔挺如刀削。 他的下颌绷得很紧,发顶上泛着水光,大衣也似乎湿了个透。 明显在雨里站了很久。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南绯心里浮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左祈深有点不对劲。 晚上十一点在楼下抽烟,还浑身湿了个透,走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隐隐的酒味。 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感觉有点难过。 南绯也不知道怎么办,只是懵懵的,上前两步,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他: “西瓜汁,你要不要喝?” 095、“我要写作业,就不陪你腻歪了!”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花坛边的灌木丛中。 男人静了一阵,没接她的东西,只是掐灭手里的烟,沙哑地开口,“你怎么在这?” 南绯抿着唇,慢慢地收回自己伸到他面前捧着西瓜汁的那只手。 “我想喝西瓜汁了。”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就下来买。” 左祈深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她带着帽子的脑袋,“雨有点大,你上去吧。” 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南绯低眸,心里那股异样感越来越大。 “你不上去吗?”她抬头看他,睫毛沾水。 左祈深把手里的烟头扔进垃圾桶,眸底淡漠,带着点微不可见的疲惫。 “我再抽根烟。” 南绯哦了一声,轻咬了下唇,“那你早点上去吧。” 她往单元楼门洞走去,拉开防盗门的时候,回头又看了看仍站在花坛里,重新点燃一根烟的男人。 扶着门框的手指收紧,南绯睫毛微动。 她有种感觉,不能把他就这么放在楼下。 这么晚,他肯定有什么心事才在这里抽烟。人人都有难过的时候,就算他平时身居高位再强势再冷漠也不例外。 难过的人,你不能让他就这么一个人难过。 抬起腿,南绯就跑了出去,身后防盗门关上发出的砰的响声划破夜空。 她重新在左祈深面前站定,将他的左手扯出来,将西瓜汁放在他的掌心。 “喝果汁,甜甜的,比烟好喝。”她伸手就去夺男人夹在指尖的烟,扔进垃圾桶之后拉住他坚硬的小臂,“我们回家。” 左祈深被她拉着走,低眸看自己左手掌心处的饮料杯,西瓜汁很凉,杯身上还有雨水,落在他掌心的纹络上。 他微微抬眸,望向前面扯着他往前走的女孩。 她的手臂很细,也就他的一半那么大,帽子被她摘了下来,她的头发软软的披在肩头,泛着水光。 她那么柔弱纤细,却不知道哪来的劲拉着他这个一米九高的大男人走。 很久之后,他依然记得。 他刚从林煜的墓前回来,带着一身阴冷的罪孽和晦涩难言的隐痛。而她夺过他手里的烟把西瓜汁放在他的掌心,然后拉着他跟他说: 我们回家。 * 南绯把吹风筒放在茶几上,看着桌上那杯依然没有被开封的西瓜汁,鼓了鼓腮帮。 她偏头,问沙发上的男人,“左祈深,你真的不喝?” 左祈深皱着眉,他一向不吃甜食。 南绯撇撇嘴,端起那杯西瓜汁,“你不喝算了,反正也不是专门给你买的。” 她把西瓜汁倒到太子的食盆里,一边倒一边喊太子的名字。 左祈深顿时黑了脸,抬眸阴沉沉地盯着她看,“你这是买给狗喝的?” 他就说这颜色怎么不对劲,难道是狗饮品? 南绯眨眨眼,弯唇一笑,存心逗逗他,“对呀,我在宠物店买的!” 眼看着左祈深的面部表情越来越难看,南绯跳了两步,坐到他身边,弯着眼睛继续说,“狗饮品人也可以喝哦。” 左祈深面无表情地捏住她的肩膀,“南绯,你胆这么大怎么不上天?” 他从小是权贵子弟,后来又是一军之长,还真没人敢这么耍他。 南绯笑眯眯地凑到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我本来就是天上的仙女,只是下凡来渡个劫。” 男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有些怔愣,继而眸色微暗,托住她的脑袋更深地吻下去。 被迫亲了几秒后,南绯嫌弃地推开他,“好苦啊都是烟味,我不跟你亲了。” 她无视男人黑如锅底的脸色,指着茶几上的吹风筒,“你自己吹下头发再歇会就下楼吧,我要写作业就不陪你腻歪了,再见。” 096、爱情使人失去自我,而她只想冷静地好好生活。 说完南绯就跳下沙发往自己房间跑,然而关上房门的下一秒,门外的一股大力就让她不得已松了抵在门把处的手。 趴在门框处,南绯朝笔直地站在门外的男人眨眨眼睛,“你确定要进我的闺房?里面很多女孩子的东西哦,你会不会害羞。” 左祈深单手控住她的腰,唇边是冷峻的弧度,“我不进,我他妈只想知道撩了就跑到底是谁教你的。” 他一边咬她的唇,手一边恶意地掐她柔软的腰,“南绯,做人要负责知道吗?要从一而终知道吗?你谈恋爱能走点心吗,嗯?” 左家是军人世家,世代忠贞,不论是在官场还是在情场,认定了的,就是一辈子。 他第一次遇到南绯这样的女人,平时嘴里像是沾了蜜,言笑晏晏让你以为她有多喜欢你。 但她心里真正在想什么,你永远都猜不透。 南绯双手主动地攀住他的肩膀回吻他,长发散落,眼眸半阖着,双颊染上浅浅的粉,看起来像是情动的漂亮姑娘。 “我怎么没走心了,左祈深,你说说。” 左祈深的目光扫过她床上那幅画,向日葵在画中肆意生长。 这幅画他也见过,美术馆里,他也曾看见南绯和程时初站在这幅画下面说说笑笑。 顾靳弦说,她作品集的灵感来源是程时初送她的一幅画。 有些东西不言而喻。 左祈深面部线条绷的很紧,他没说话,但掐着她腰的指腹却愈发用力。 怀里女人似乎有些缥缈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道。 “谈恋爱,彼此喜欢不就足够了吗。” 她其实也猜到了点什么,左祈深对她,好像不只是感兴趣的喜欢。 他帮了她很多,她会尽力回报。 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还剩多少,又有多少可以给他。 所以,彼此喜欢就好。千万别谈爱情。 爱情使人失去自我,而她只想冷静地好好生活。 * 南绯牵着两条狗在公园的草坪上转悠,昨天下的雨半夜就停了,一大早空气就回暖,出了太阳,路面已经很干燥,草坪上也是。 绿油油的草地上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像是雨后新长出的白色的小蘑菇,南绯停下脚步,蹲在地上打量。 太子和蓝鹰也停下来。蓝鹰很乖,站在停下的地方沉默着,也不动。太子在它面前兴奋地摇尾巴,想方设法引起它的注意。 南绯看了会蘑菇之后觉得没啥意思,抬眸观察面前那两条狗。 也不知道她家这藏獒哪来的劲,每天围着一只并不搭理它的德牧转,而且乐此不疲。 南绯站起身,摸了摸蓝鹰的脑袋,“蓝鹰,你看太子那么可怜,理一理它呗。” 蓝鹰依然稳坐原地,仿佛一座沉默巍峨的大山。 南绯眨眨眼睛,“好吧,我理解你,狗狗的性格一般都随主人,毕竟左祈深也不爱搭理人。” 听到左祈深的名字,蓝鹰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飞快地看了南绯一眼,又别开目光。 097、年轻小情侣,情到浓时总想在对方身上留下点印记。 南绯抿唇笑了笑,安抚性地摸着它的脑袋,“别怕,他只是出差,过两天就会接你回去。” 昨天晚上左祈深听完她那句话之后就走了,过了两分钟给她牵上来一条狗,就是蓝鹰。 然后他告诉她,他要去霖市出差几天,叫她帮忙好好照顾蓝鹰。 她看着男人又冷又有些别扭的神色,也知道自己那句话可能让他不高兴了,但也摸不透他心里具体在想什么,带着蓝鹰进屋之后就乖乖站在玄关,目送他下楼。 谁知道他先是走进了电梯,之后又两步走了出来,然后把她按在门上亲。 亲得她嘴唇都麻了,然后他又在她脖子的动脉处咬了一口。 他用了很大力,当时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然后他好像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南绯,有时候我真想弄死你。” …… 南绯摸着自己脖子某处,昨天晚上被男人咬的地方,有点羞耻的,脸上泛上浅浅的粉色。 为了掩盖这里,她今天穿了一件衬衫。有领子的那种。 轻轻按了按,还是有点疼。 她鼓了鼓腮帮,牵着两条狗跑到小区门口的药店。 药师打量着她,看着这是个年轻小姑娘,脸又有点红,暧昧地笑了笑,“要那种药?” 南绯内心是懵逼的,现在的药师一眼就能看出病人要什么药吗? “啊。”她有点茫然。看着药师脸上更加暧昧的笑,终于反应过来,“不是避孕药!我只是……” 咬了咬唇,她还是觉得有点羞耻,就随便扯,“昨天被我家狗咬了一下。” 蹲在一边的太子叫了一声表示抗议,它没干过的事,它不认! “被狗咬了要打狂犬疫苗哦。”药师笑眯眯的,转身给她拿药,“好了我知道了,别害羞,情侣之间这种事情正常。” 他也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这姑娘经历了什么事,这年轻小情侣嘛,情到浓时总喜欢在对方身上留下点什么自己的印记呗,他知道! 南绯拿着这烫手的药膏,牵着两条狗结了账之后飞快地跑回家。 安置好蓝鹰和太子之后,她重新洗了个脸,涂了药,又整理了下头发画了个淡妆。 她今天除了遛狗,还有正事要干! 抱着那幅《向日葵》,南绯出了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顾靳弦非要她拿着这幅画去见他…… * 顾靳弦的工作室在市中心的一栋寸土寸金的写字楼里,周边有很多大商场,今天正值周末,熙来攘往的,有很多人。 南绯喝完手里的最后一口果茶,跑到商场附近的垃圾桶边,把空盒子扔进里边。 抬眸的时候,看到两个人。 她抿住唇,想着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毕竟那对母女好像也看到了她。 孟格雅又朝她露出了那种,仿佛她是个上辈子抛弃她一百次的负心汉的表情。 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朝她走过来。 南曼卿紧紧地搂住她的手臂,脸上的表情又是忧心又是小心翼翼,生怕她摔着似的。 南绯看着孟格雅身上那件明显是被她妈强行披上去的小外套,还有明显有些发白的脸色,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大热天的,穿这么多,这是生病了吗?” 098、我这张脸是公认的耐看,凭着它我应该可以... 孟格雅脸上的表情很扭曲,抬起手一巴掌就准备落下来,然而她整个人被南曼卿死死地抱住,那一巴掌终究打偏了,没有落在南绯的脸上。 “格雅,她是你姐姐!”南曼卿气血上涌,脸色微红,语气有点重。 “她不是我姐姐,她就是个野种!”孟格雅使劲地想推开抱着她的女人,“妈,就是因为她我才被弄到军区受那种苦!你拦着我干嘛,我今天非要打她!”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她被倒挂起来,一次又一次地沉入水缸中! 多少次她都以为自己要死了!那种灭顶的窒息感算是她从小到大受过的最大苦痛!她不停地尖叫,然而没有人理她! 南绯抬了抬眉骨,低眸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微卷的发尾,“你既然知道你受的苦都是因为我,那也应该知道刚刚那一巴掌如果真的打在了我的脸上,你会有什么下场?” 孟格雅依然挥舞着尖利的指甲,眸光却微沉,有几分后怕。 左祈深那个男人确实不是个什么好惹的人物,心如冷石,根本不懂什么怜香惜玉。 当时她在大声呼救尖叫,勉强睁眼的时候却看见他站在不远处打电话,带着墨镜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后来她叫得越来越大声,左祈深居然摘下墨镜,抬头狠戾地看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很不耐烦。 她当时吓破了胆,没敢再继续叫。 “你不就是仗着现在有男人给你撑腰!”孟格雅冷笑,“他这种权贵,看上的不过就是你一张脸。等他看厌了你这张脸,你不过就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私生女,他还能这么护着你?” 南曼卿脸色一白,拉住孟格雅,“别说了。” 南绯眼皮都没抬一下,摸着怀里画的画框,“我这张脸是公认的耐看,让人厌倦应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凭着它我应该还是可以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很长时间。” “倒是你啊。”南绯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孟氏最近不是出了点状况?长点心吧。我没了家世还有一张脸,你要是没了家世就真是什么也没了。程家不是什么慈善机构,没了利用价值的人分分钟被抛弃,就算你已经是程老爷子的准儿媳也不例外,你明白吗?” 孟格雅瞥见南绯手里那幅画,变了脸色,“这画怎么在你手里?” 她上前两步就要去抢,“时初不是说这幅画不卖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孟格雅原本也想那这幅画作为灵感源完成作品集,然而一直没办法搞到这画,只好作罢。 南绯退后两步,微微一笑,“我本来也不想要,然而你未婚夫硬要塞给我,我也没办法只能收了对不对?毕竟这是幅好画。” 孟格雅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五指收紧,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都是因为这张脸,要是她有南绯这张脸。 孟格雅阴冷一笑,五指飞快地伸出,尖利的指甲往南绯精致漂亮的脸蛋上挥动,“我今天跟你拼了……” 099、“你手里抱的这画重不?我帮你拿着?” 孟格雅出手速度太快,南绯有点没反应过来,只是稍微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那涂着鲜红指甲油的五指往她脸上抓来,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南绯心里想着,就是被抓一下,应该不会毁容的。 然而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她的手臂貌似被人扯了一下,整个人被拉到了另一边,再睁开眼时,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俊脸映入眼帘。 陌生,是因为她这是第一次见他;熟悉,是因为总是在时尚杂志和媒体平台上看到他的照片。 顾靳弦。 惊讶过后,南绯弯着眼睛乖巧地笑,“顾先生。” 孟格雅被南曼卿拉住,怔愣地看着对面站着的西装笔挺的男人,这不是Z国设计界的翘楚…… “Alan?”她惊叫出声,顾靳弦年纪轻轻成就颇多,是Z国大多数服装设计人的偶像,孟格雅也不例外。 顾靳弦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拍了拍南绯的肩膀,“来了怎么不上去?等你好久了。” 其实是门口的保安发现这仨女人情况不对,就跟在工作室的他报告了一声。而他心里想着这南绯毕竟是兄弟的媳妇,还是要上点心,所以就亲自下来看看。 南绯抿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本来以为年轻有才华的人应该性子都比较高傲,她来之前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泼冷水的准备。 没想到顾靳弦好像还挺亲切的。 南绯有些抱歉地笑,“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遇到了点状况……” 顾靳弦看着她,抬了抬眉骨,“样子长得挺活泼可爱,怎么说起话来跟个老古板似的,这么客气?” 这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这么客气可不行。 要早早地跟这南姑娘打成一片,他才能当个优秀助攻。 毕竟他那兄弟左祈深也就打仗的时候机敏点。情商、恋爱商,他看着着急。 南绯一愣,没想到这顾靳弦非但没有架子,还好像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但是,初次见面难道不应该礼貌客气一点吗…… “走吧走吧。”顾靳弦虚揽了一下南绯的肩,往电梯口走去,目光扫过她怀里那幅名画《向日葵》,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你手里抱的这画重不?我帮你拿着?” …… 孟格雅在自己偶像面前被全程无视,脸上有狰狞的恨意和妒忌。 南曼卿叹了口气,慢慢地抚摸着她的手,“格雅,南绯从小就有服装设计的天赋,你不是不知道,顾靳弦愿意收她也是因为她有实力……” “可是我比她努力那么多。”孟格雅咬住唇,眼眶酸涩。 南曼卿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温柔而耐心,“但你对服装设计其实并没有兴趣,你学这个专业只是为了跟你姐姐争高下,功利性太强。所以那些努力其实……事倍功半。” “为什么南绯她有好看的脸,还有这种天赋。”孟格雅抹着眼泪,声音有些哽咽,“妈,这不公平。” “你也有她没有的东西啊。你有爱你的父母,还有,你的天赋其实在钢琴上,你不记得了吗?”南曼卿叹息一声,“格雅,放下那些嫉妒和执念,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好吗?” 100、一上来就挖她隐私,这是什么操作? 工作室的装修完全呈现出顾靳弦的个人风格,优雅而极富质感,桌上有很多精美的摆饰,北欧风居多,桌椅灯饰都很有特色。 “随便坐。”顾靳弦把手里的画搁在桌上,又把助理早就倒好的水推到南绯面前。 南绯点头,规矩坐好,捧着水杯小口小口喝,偶尔抬眸,悄悄打量身侧坐着的男人。 他一身做工精良的手工西装,双腿优雅地交叠,目光落在桌上那幅他让她带来的《向日葵》上。这人的五官很精致,单眼皮,皮肤比较白,鼻梁挺直,唇很薄。修长而骨骼分明的手指上,右手小指处的那款样式简单的尾戒分外引人注目。 他的面部表情虽然算是温和,但是浑身的气质还是散发着世家子弟惯有的矜贵疏离感。 南绯也大致清楚,顾靳弦是军人世家出身,自小家世显赫。后来因为兴趣才去学了服装设计。 这样的人,不管是年少时还是成年后,都是一帆风顺高高在上的,面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本该矜贵淡漠,然而他从一见面就对她表现出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亲昵,让南绯有点莫名其妙。 顾靳弦突然抬眸看她,像是猜到她在像什么似的,掀唇笑了笑,“我这人比较惜才,看到有灵气的小姑娘总会比较温柔,别紧张。” 南绯喝了口水,把被子搁在桌上,抿唇笑。 顾靳弦抬起眉骨,打开话匣子,“你是从多大开始接触设计的?” 南绯想了想,“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会开始随便画一些手稿。” “够早的。”顾靳弦唇角微勾,“因为喜欢?” 南绯点头,“是啊,小时候就比较喜欢漂亮衣服。” 她有些害羞地微微低头,小声说,“然后觉得自己画出来的衣服会比买到的好看,就经常在素描本上乱画。” 顾靳弦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小姑娘挺有自信。” 看样子左祈深是找了个爱折腾不安分的小公主。 南姑娘这一身打扮,也确实是个精致的小公主。头发是精心盘好的鱼骨辫,学院风白色衬衫,胸前一抹蝴蝶结系带,黑色的百褶裙更衬得双腿洁白笔直。 脸上的妆很淡,五官精致,很是清纯漂亮。 本人比照片更美。 顾靳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本来以为左祈深多禁欲,原来也是个颜控。 可能少男时代被这张脸惊艳,从此便有了执念。 不过…… 顾靳弦想起那天跟程时初见面的场景,想起那身价不凡的贵公子谈起南绯时满满宠溺的眼神。他眉梢微动,目光又扫过桌上这副价值连城的画。 有执念的,可不止是左祈深一个人啊。 “南绯。”顾靳弦掀唇朝她笑了笑,修长的食指敲打在洁白的桌面,猝不及防地问出口,“有过恋爱经历吗?” 南绯是真愣住了,睁大眼睛怔怔地望着他。 一上来就挖她隐私,这是什么操作? 101、她其实不喜欢过于温柔的人,太温柔了没有真实感。 顾靳弦笑容温和,“别误会。只是你应该知道,作品往往反映的是设计者的内心世界。你经历越丰富,设计出来的作品就会更加有意蕴。” 他端起桌上的纸杯喝了一口水,右手小指处的尾戒熠熠生辉,“恋爱是人生的必修课。如果你谈过恋爱,日后设计婚纱或许会融入自己的经历,作品也会更独特有魅力。” 顿了顿,顾靳弦放下水杯,朝她微笑,“我就是随口一问,如果你不想说也没问题。” “哦哦。”南绯点点头,“我明白了。” 这些话其实她在书上也看到过,很赞同,作品反映设计者的经历,确实是这样。 顾靳弦是她的师父,这种事情跟他说说也无妨。 况且,她的情史其实很简单,也没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我有男朋友的。”南绯捧着水杯,落落大方,“不过在一起还没多久,他是个军人。” 顾靳弦轻轻触碰着自己右手上的尾戒,眼角挑起,掀唇问道,“初恋?” 南绯摇摇头,“不是。” “你现在还年轻。”顾靳弦眉梢微扬,“那初恋大概是在学生时代?” “嗯。”南绯抿了下唇,“高中的时候。” 虽然那些记忆在她心里很多都模糊不清了。 “这样。”顾靳弦目光扫过桌上那幅画,心里大概明白了点。 啧啧,看来这程大公子还是南姑娘的初恋呢。 顾靳弦摸着下巴,最近上映了许多缅怀初恋的电影,他可得提醒左祈深别带南绯去看。 也没再多问,他开口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你是个学艺术的,跟军人谈恋爱,会不会很无趣?” 军人成天枪炮子弹,打打杀杀的。 顾靳弦当初就是嫌弃军营里的生活无趣,才跑去研究设计,后来越研究发现自己越有兴趣,才成了后来的顾设计师。 南绯弯唇笑了笑,两颊的梨涡浅浅的,“不会不会。” 跟左祈深那种口嫌体正直的别扭人谈恋爱,那叫一个有趣。 她其实不喜欢过于温柔的人,太温柔了没有真实感。 谈恋爱,就是要打打闹闹的,偶尔互相调戏一下才有意思嘛。 顾靳弦抬起眉骨,眼底兴味十足,“你很喜欢他?” 南绯有些古怪地看他一眼,“当然喜欢。如果不喜欢那为什么要在一起?” 顾靳弦笑了笑,“也是。” 喜欢一个人其实很容易。因为相貌,或者因为身家地位。 但是要爱上一个人却是一件很难的事,需要时间,需要机遇,需要荷尔蒙的分泌。 顾靳弦抬手,手指抚过桌上那幅《向日葵》,挑起唇角对身侧的女孩说道,“我挺喜欢这幅画,所以今天叫你带过来。” 南绯点头,话说得很干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啊。” 顾靳弦唇角微勾,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这程时初送南绯的画,要是天天摆在南绯家里,左祈深心里肯定很不爽。 所以他替他收了。 嘴上还是要客气一下的,顾靳弦开口,微微一笑,“夺人所好,我还是做不出。送就不用了,我今天看看就好。” “哦哦,好的。”南绯居然正儿八经地表示赞同,“那好吧,待会我再把它拿回去。” 顾靳弦,“……” 这姑娘真是耿直。 102、墨镜架在刀削般的鼻梁上,掩住了男人本来就不多的情绪。 顾靳弦静了几秒,低眸正想着是不是要揭过这个话题的时候,南绯突然弯唇笑了起来。 “没有啦。”她把桌上那幅画重新推到顾靳弦面前,眉目沉静,手指纤细白皙。 南绯站起来,郑重地朝顾靳弦鞠了一躬,“其实我一直都很崇拜你,能得到你的指导我真的非常开心。这幅画既然是你喜欢的,我当然要送给你。” 顾靳弦抬起眉骨,唇角带笑。 他自打进入服装设计界,见过很多有灵气的后辈。 但是有灵气又谦逊有礼的,却是极少数。 南绯这样有才华又懂礼貌的小姑娘,确实讨人喜欢。就算不是因为左祈深,他也会愿意倾尽所学地带她。 顾靳弦放下交叠的双腿,起身,在柜子里拿了一套摄影作品,翻到某一页之后将文件夹推到南绯面前。 “南绯,今天你过来,就是认了我这个师父,对么?”顾靳弦的食指不轻不重地扣着桌子,笑意温和。 南绯眨眼,点头,“如果你愿意收的话,当然!” 顾靳弦笑了笑,低眸看手里文件夹里那幅摄影作品,“所以呢,今天我给你布置个作业。” 南绯垂眸,目光落在桌上那张照片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在这张照片里,远处是冰川湖水,如洗的蓝天,近处又是凌乱的巨石,巨石中,一只驯鹿立在其中。它的毛发是褐色的,微微凌乱,像是刚从水中淌过,泛着点湿意。 整张照片给人一种宁静感。 顾靳弦的食指敲了敲这张照片,唇边弧度浅淡,“南绯,你的作品一直以来都是活泼风格,色彩大多明艳。今天我给你看这幅画,就是想让换一种风格。” 南绯抿住唇,她还从来没试过这种色调。 蓝、白、褐。 她以前的作品大多是暖色,明黄、粉红居多,因为她自己本身是个很少女心的人,作品风格也相应是比较单一的少女风。 这张照片呈现出的宁静淡然感,她有点怕把握不好。 心里有点打鼓,慌慌的。 尝试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总会有点艰难。 她抬眸,望向顾靳弦,“你想让我以这张照片为灵感源,设计一套作品出来吗?” “是的。”顾靳弦点头,手指从照片上挪开。 瞥见女孩明显有些为难和忐忑的神情,他慢悠悠地提示道,“南绯,你可以出去旅个游,采个风,找找灵感。” “既然这照片上有冰川有驯鹿,那么你可以考虑去北欧转转。静下心来,事情总会做好的。” * 霖市,军区。 左祈深接到首长的指示,要在这边视察几天。 基地隐藏在层峦大山之中,坦克驶过平坦的地面,卷起漫漫黄沙,烟尘过了好一会儿才散去。 左祈深一身笔挺的军装,墨镜架在刀削般的鼻梁上,掩住了他脸上本来就不多的情绪。 他站在那儿,绯红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线条锋利,眉梢泛着冷意。 周围是几个穿军装的霖市军区负责人,瞧着杵在坦克边、神色莫辨的男人,都有几分紧张。 这位是京城总部派过来视察的军长,很年轻却威名在外。 他出身军人世家左家,刚从战场上下来,严苛、狠厉,是有名的铁血军长。 不知道这次过来视察,会挑什么刺。 静了半晌,戴着墨镜的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却莫名带着一种逼人的压迫感,“听说前一阵总部那边给你们送来学习的新型电子信息设备,你们一直没动?” 103、屏幕中央,一如既往漂亮明艳的女人拿着一支牛奶雪糕。 霖市军区为首的负责人心里一个咯噔,有几分慌乱。 那批设备他们确实一直都没开封。 因为与M国的战事才过去没多久,他总想着不急。毕竟搞通新设备不是件那么容易的事。 这事儿就这么拖着,拖了大半个月了。 没想到这左军长居然注意到了。 咽了口唾沫,负责人有些牵强地解释道,“部队这段时间的重心一直在实训上,所以没来得及……” “实训?”左祈深似乎掀了掀唇,偏头,望向他,面色冷峻,“你是说山地越野,侦察狙击?” “大致是……” 左祈深冷嗤一声,“你们以为现在打仗还跟几十年前一样?把战士训练成铜墙铁壁再配点精良的武器就能取胜?” “……” “信息战这个概念早就已经提出,全国几大军区已经开始有针对性的训练,提高战士对于现代通讯设备的使用技能。”左祈深摘下墨镜,狭长的眸泛着深冷的色泽,“但是霖市这边,一直都没跟上节奏。首长已经察觉到,所以今天让我来看看,给你们提个醒。” 霖市军区负责人一颗心不断地下沉,静了几秒才低眸应道,“我们明白了。” 裤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左祈深面露不耐,却在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之后,眸色一暗。 他抿了唇,抬眸朝霖市军区负责人最后甩了一句,“好自为之。” 然后迈开长腿,往军区外走。 手机一直在震动,他脚步没停,但是也没接。 最后,手机没震动了。左祈深一张俊脸上,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这女人就不能有点耐心?打这么一下就挂了。 这个电话只怕也是一时兴起。 冷笑一声,他的拇指狠狠地按下home键,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压碎。 想起昨天晚上她那句话他就气的想拔枪。 ——“谈恋爱,彼此喜欢就好了,不是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是毫不掩饰的漫不经心。 她只想玩玩,而他…… 闭了闭眼,左祈深深吸一口气,眸底冷冽如冰刃。 四月的正午,霖市的天气闷得慌,万里无云,雨要下不下,让人无端地就生出了几分烦躁。 左祈深取了车,发动引擎,把手机随手扔在副驾驶座上。 空调被打开,冷却着男人有些躁动的神经。 原本静静躺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然后是极大声的视频通话提示音。 南绯的微信头像在屏幕上闪动,那是一只把头高高扬起的很傲娇的猫。 左祈深顿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绿色的接听键。 但是他把摄像头给关了。 也就是说他可以看到南绯,但是南绯看不到他。 屏幕中央,一如既往漂亮明艳的女人穿着洁白的学院风衬衫,手里拿着一根牛奶雪糕,唇边是白白的牛奶印记,她开口,声音娇软,“左祈深,你在忙吗?” 104、“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眨了眨眼睛,南绯又很快笑眯眯地说道,“应该不忙哦。要不然不会接我电话,是吧?” 左祈深冷眼看她那副笑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娇俏脸蛋,没说话。 南绯也不强求,舔了一口雪糕,继续自顾自说道,“左祈深,今天京城好热,所以我吃雪糕!” 左祈深把手机重新扔回副驾驶座上,踩下油门,打方向盘,开车。 扬声器那头依然传来女人温温软软的声音,她一直在吃雪糕,所以说话有点含糊。 但是她的话却不少,一直在说。 从她昨天晚上梦到什么到她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再到今天下午她准备做什么。 “今天早上带它们俩出去溜了一圈,蓝鹰超级乖,比太子好养多了,要不我们换吧!” “……” “西门口的小笼包好吃,下次我带你一起去吃啊。” “……” “我今天去见了Alan,他看上了我之前用作素材的一幅画。”她笑了两声,很开心的样子,“没想到我的审美跟他这么像啊,喜欢同一幅画。” 视线前方是望不到边的平坦沥青路,因为是郊区,车流很少。 左祈深微怔,握着方向盘的手稍稍一僵。 脑海里闪过顾靳弦那副意味深长的样子,他大概知道了点什么。 这兄弟可能是想帮他要走这幅画。 冷气从车内的空调出风口源源不断地喷洒出来,蔓延在车厢内,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他喜欢,所以你要怎么办?” 南绯抿抿唇,舔干净最后一口雪糕,,继而弯着眼睛说道,“当然是送给他啊。” “你不心疼?” “不心疼。”南绯把木棒扔进垃圾桶,“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只是她当初那套作品集的灵感源而已。既然现在作品集已经完成了,那么它就什么用了。 虽然它有点贵。 当初她把钱强行转到程时初的账户里,然后找外公报销。 不过外公只是稍微骂了两句她败家,还是乐呵呵的给了。 左祈深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唇部线条慢慢地泛起弧度,虽然不是很明显。 但是男人原本过分冷硬的面部线条还是显得稍稍和气了些。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句话说得,倒是让他挺舒服。 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左祈深问她,“吃饭了吗?” “吃了。”南绯拿纸巾擦了擦沾满牛奶的唇瓣,然后又补了一句,“太子和蓝鹰也吃了。” 她又紧接着抛出一句话,“左祈深,你在霖市军区吗?” 男人嗯了一声,前面是个大弯道,他打了下方向盘。 “那里今天热不热啊。”南绯的眼睛转了转,京城今天很热,而霖市和京城离得不远,也就两个小时的车程。 气候应该相近。 “有点。”左祈深开着车,答道。 “哦哦。”南绯扬唇笑了笑,“太阳这么大,那,你出门记得涂防晒,如果不嫌弃的话打个伞!别被晒伤了!” 左祈深皱着眉,他当然嫌弃。哪有男人又是涂化妆品又是撑伞的? “拜拜了左祈深,那我去睡午觉了。” 电话被挂断,左祈深看了看车上显示的时间。 才十二点,她睡午觉? 105、她就马不停蹄地跑来霖市了! 手机又开始震动,左祈深以为又是南绯打来的,从副驾驶座上摸起手机,也没看来电显示就直接接通。 “祈深。”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久居高位的固有的威严。 左祈深顿了顿,脸上的神情淡了下来,“爸。” “霖市军区那边情况怎么样?”左邺城问。 “其他的还正常。不过那批设备他们确实没动。”左祈深看着不远处的红灯,踩下刹车,把车停在斑马线前方,“已经提醒过了。” “好。”左邺城在司令部办公室的窗前,负手而立,面容有一种岁月沉淀下来的深沉惑人感。 电话那头是儿子绵长平静的呼吸,左邺城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一帧一帧的。 停了几秒,左邺城又开口,声音低而缓,“林煜的妹妹,你见过了吗?” 车已开至市区,霖市终究是繁华的。斑马线上是熙来攘往的过马路的行人,视线框边角均是高楼大厦,电子屏幕上,是各路明星的巨幅海报。 左祈深眸色浅淡,目光随意落在行人身上,脸上的表情没多大变化,“没有。” “她是林家遗孤,而林家为国家付出的,不止是一条生命。”左邺城走到桌前,目光落在下属给他发来的关于林洁安资料的那封电子邮件上,“她哥哥的死,你应该亲自过去给她解释清楚。” 市中心的红灯漫长,左祈深关了车里的空调,降下车窗,点燃一根烟,烟雾缭绕中,男人的脸模糊不清。 “她今天刚好也在霖市拍戏。”左邺城淡淡道,“你过去看看吧。” * 挂了电话,南绯抱着平板,舒舒服服地躺在车后座上,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玩游戏。 玩了一会儿之后,她把平板扔一边,凑到前座,“李叔,还有多久才能到霖市军区啊?” “不久了大小姐,大概二十分钟吧。” “哦。”南绯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那么到的时候大概是十二点二十。 说不定能让左祈深陪她吃个饭。 她弯唇笑了笑,抓起车上的抱枕揉在怀里,好玩似的掐来掐去。 这李叔呢,是她找外公借的司机。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察觉到了昨天晚上左祈深可能心情有点不美丽。所以今天去过顾靳弦那边之后,她就马不停蹄地跑来霖市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慕眠也在霖市拍戏。 她也很久没见慕眠了,也想过来看看她,探下班。 至于太子和蓝鹰,她已经准备好了自动喂食器,这两只这么聪明,应该会自己照顾自己。 南绯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了按,给慕眠发消息,“我快到霖市了,你在哪啊。” 那边很快就回了,“在剧组呢,现在刚好在休息。下午还要继续拍戏……” “好哒。”南绯笑眯眯地敲字,“那我下午来剧组看你啊!” “得了吧。”慕眠翻了个白眼,“你跟你家左军长腻歪起来难道还会记得我?” “……” 106、“正因为慕眠家世好,被家里人娇惯着长大...” 把手机扔一边,南绯打了个哈欠,有些迷迷糊糊地对驾驶座上的人说,“李叔,那我先睡会,到了叫我哈!” 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她也有些累了。 “哎。好的。” * 《夏日暖阳》是一部青春校园纯爱剧,在Z国最美校园之一霖市A大取景。 该剧的主演阵容算是强大,邀请了刚拿下影帝称号的当红小鲜肉修离饰演男主角,以及最近爆红到招黑的小花慕眠饰演女主。更重要的是,修离与慕眠在经纪公司的炒作下,已经揽获了一大批CP粉。 所以这剧未播先火,备受瞩目。 林洁安坐在角落,手里拿着台本,目光落在正在演对手戏的慕眠和修离身上。 穿着校服的女孩扎着精致漂亮的丸子头,趴在桌子上,将手里的奶茶悄悄地推到与她同桌的男主桌上。 阳光一寸,洒在她亮晶晶的眼睛里,那是一种发自内心对男主的、坦荡无畏的喜欢。 正是导演想要的女主模样。 “卡。很好!下一场准备。”导演举着喇叭,中气十足地大喊。 几个化妆师连忙凑到慕眠和修离身边帮他们补妆,编导们捉摸着台词剧情,大家都在忙活。 林洁安依然坐在角落,她在这个剧里只饰演了一个默默喜欢男主的炮灰女配,戏份并不多。 “洁安姐。”年轻的助理阿瑾把手里的水递给林洁安,有些不平地抱怨道,“这个慕眠才出道没多久,就能跟修影帝炒CP,演对手戏,肯定都是靠着家里的关系。唉,现在已经是关系时代了,演技好坏都没什么用。” 林洁安接过纸杯,微笑,“不。慕眠确实很适合这个角色。” 阿瑾睁大了眼,“啥?很适合?你在逗我?” 林洁安依然笑着,“正因为慕眠家世好,被家里人娇惯着长大,所以她要喜欢谁、爱谁都是坦坦荡荡毫无顾忌。这个剧里的女主也是这样,不顾结果、不求回报地对男主好。” “她在这部剧里,应该是本色出演,当然会有灵气。”林洁安喝了一口水,语气淡淡,“这样的女主,要我演,是演不出来她那种感觉的。” 阿瑾面露疑惑,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说。 林洁安将空了的纸杯放在桌上,抬眸看着阿瑾,唇边是有些无奈的微笑,“我可不像她。我出身贫寒,做什么事都会有一大堆顾忌,又怎么会像女主那样毫无保留的爱一个人呢?” 阿瑾微怔,神色有些复杂,她知道林洁安家里的情况,洁安姐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姐,对不起……”阿瑾低眸道歉,都怪她多嘴,害洁安姐想到了伤心事。 林洁安起身,将台本塞进阿瑾的手里,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咱们只要踏踏实实地演戏,总会有机会的。” “嗯嗯。”阿瑾猛点头,捏着台本,“下午咱们还有一场戏,洁安姐你中午要好好休息哦。” 林洁安笑着点头,拎起椅子上的包包,“那我先回宾馆一趟……” “林洁安——”一个胸前挂着工作证的工作人员远远地冲她喊,“有人探班,要你过去北门那家咖啡厅。” 107、漂泊十余载,她也渴望有一个家。 探班? 林洁安微微拧眉,她是孤儿,认识的人并不多。况且自己也不红,也不存在粉丝探班的情况。 至于程凉暮,他只当她是一个有时可以派上用场的花瓶,探班这种事,他绝对不会做。 除非是为了慕眠。 跟程凉暮扯上关系这么久,林洁安还是有所耳闻:这位当红小花慕小姐,高中时代跟程家二少就已经有过不浅的关系。 而且,程凉暮身边的亲信,对于慕眠这个名字,每次都讳莫如深。 林洁安眸色沉静,问那名工作人员: “来探班的是什么人?” 工作人员思忖一下,说: “他只说了他是左家人。” 林洁安瞳孔微缩,有些失神,拎着包包的手一僵。 左家人。 她那还没相认就已经死了的哥哥。 定了定神,林洁安冷静地道谢,“好的,谢谢。我现在就过去。” * A大北门,咖啡厅。 左祈深已经换下了军装,一身便装坐在靠窗的卡座。 现在是工作日的下午,A大学生大多有课,所以咖啡厅里的人并不多。 偶尔还是会有学生模样的女生经过,目光会落在他身上。 毕竟这男人模样很帅,五官深刻,面部线条锋利清晰,宽肩窄腰大长腿。 但是没有人敢上去搭讪,因为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太冷。 而且他眉目凌厉,看起来感觉脾气不太好。 眼见着落地窗外长发披肩、一身简单大方白色连衣裙的女人经过,左祈深抬起眉骨。 五秒后,他屈起食指,指骨敲在了桌子上。 “林小姐。”他抬眸,望向站在吧台、妆容精致但面色似乎有些沉冷的女人。语调淡淡。 林洁安听到声音,转身,看见坐在窗边的年轻男人。 她联想起几天前晚上左司令派人跟她说的话,心下了然,这位应该就是左家的儿子,刚从M国战场上下来的军长左祈深。 也是当初她哥哥付出生命去保护的人。 林洁安目光微凝,泛着冷意,朝左祈深一步一步走去。 她是孤儿,没人能体会她对于亲人的渴望。 就算她基本没有跟林煜相处的记忆,谈不上对林煜有多深的感情,但心里还是有些遗憾和怨恨。 要是林煜能平安从战场上回来,她现在也是有哥哥的人了。 漂泊十余载,她也渴望有一个家。 “左军长。”林洁安尽量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你找我有事?” * 南绯跟李叔道别后,把平板、手机都塞进书包,背着它下车,然后关上车门。 她看着不远处飘荡在空中的鲜红国旗,庄重威严的建筑物,还有门口牌匾处“霖市军区司令部”几个大字,唇边有淡淡的弧度。 门口站岗的小兵不让她进去。 南绯表示很理解,军区嘛,哪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去的呢? 她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纤白的手指尽处,指甲盖上是精心绘制的漂亮图案。 南绯的手指在左祈深的名字处停顿了一下,又离开。 继续滑动屏幕,她找到了路江的名字。 还是先打电话给路江吧!让路江先带她进去。 她决定暂时不告诉左祈深,到时候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吓吓他! 108、“头儿,不得了!小嫂子来霖市了……” 正值午后,太阳大喇喇地挂在湛蓝无云的天空上,阳光刺目。 南绯走到一棵大树的阴影下,从包里拿出一张面纸,擦了擦额角的汗。 然后她拨通路江的电话。 “喂,小嫂子?”路江的声音很惊喜。 南绯捏着面纸,把鬓角的发撩到耳后,“路江,你现在是在霖市跟左祈深一起出差吗?” “是哒!”路江心里美滋滋,没想到小嫂子居然关注到了自己的行踪。 “哦。”南绯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那个……我现在在霖市军区司令部门口,进不来哎。” 路江有些傻眼了,一愣,“你现在在霖市军区?” “是的。南绯把已经被汗渍浸湿的面纸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被热得有些难受,“我来找左祈深。” 路江心里一个咯噔,喜忧参半。 小嫂子过来找头儿,他替他们开心,但是,头儿现在不在军区啊! 左军长去见林小姐了。把他一个人留在军区守着。 “你等一下,我马上过来接你。”路江说完这句后就挂了电话,很快他又拨通左祈深的电话: “头儿,不得了!小嫂子来霖市了……” * 当那场战事许多不为人知的细节被桌子那一边背脊笔直眉目冷厉的男人平静道出,林洁安有种恍惚感。 有些她以为在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居然是那场战争的真实细节。 Z国和M国之争,之前她作为普通老百姓并不理解其中的利害。 直到现在,此时此刻,这个面容冷峻的军长言简意赅却又字字珠玑地跟她叙述。 她才明白,胜利对于Z国而言有多么重要。也终于想通,林煜的死,是左祈深作为一军之长,在当时的战况下做出的不得已的选择。 “林小姐,你哥哥的事,我很抱歉。”左祈深薄唇微抿,漆黑的双眸里情绪叫人看不分明,“但我并不后悔。” 如果当时他没让狙击手开枪,那么死的就不止林煜一个。 也许他们会全军覆没。 林洁安垂眸看着面前的咖啡,捏着搅拌勺的手指微微收紧。 静了几秒,她缓缓说,“我明白了。” 这样的解释和道歉,她其实是可以接受的。 虽然还是有些遗憾她没能见在林煜活着的时候见他一面。 左祈深抬手,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将它推到林洁安面前。 “这是我的副官路江的联系方式。”他眸色淡淡,“你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他。日后如果需要帮助,尽管开口。” 林洁安看着那张洁白的名片,低声开口,“林煜他葬在哪?” “京城,烈士陵园。” 左祈深结了账,起身,接通一直在响的电话,是路江打来的。 林洁安不知道电话那头跟他说了什么,但她看见这个一身冷硬的男人似乎微微一怔,原本凌厉的面部线条柔和了几分。 林洁安喝着微涩的咖啡,淡淡地想,今天她也算目睹了一把铁汉柔情。 按照她看剧本多年的经验,这通电话,不是关于他的家人就是关于他的情人。 109、“听说,程时初要上这档恋爱真人秀。” 左祈深交代几句之后挂断电话,抬头,朝林洁安点头,算是跟她告别。 林洁安回以微笑。 然后他迅速地大跨步走出咖啡厅,驱车离开。 林洁安眯起眼,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银白色迈巴赫,红色尾灯在强烈日光的照耀下并不明显。 直到它消失在她的视线框,林洁安才垂眸,喝完咖啡杯里的最后一口咖啡,然后拿出手机,解锁。 屏幕中弹出助理阿瑾给她发来的消息:“洁安姐,我刚刚才知道,程二少下个月给你安排的综艺好像很棒哎!” “嗯?”她发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居然是那档爆款恋爱真人秀《是爱情啊》!程氏投资的。洁安姐,程二少好像要亲自上,跟你组CP!” 恋爱......真人秀? 林洁安眸光微滞,想到什么似的,蓦地又问阿瑾,“慕眠是不是也要上这档节目?” “是阿!”阿瑾激动到打错字,“木棉和修影帝组CP,所以这节目的流量肯定没得说!必火!洁安姐,这次我们要红了!” 林洁安低眸,看着咖啡杯杯口边缘残留的褐色余渍,耳边是咖啡厅内复古大钟的准点报时声。 跟阿瑾的激动截然相反,她的面色很平静。 窗外是午后的炎炎烈日,咖啡厅内,空调发出的凉风吹乱了她的发丝。 夏天就要来了。激烈的、火热的夏天。 激烈的夏天,激烈的矛盾。 她突然就想到了这几个字,颇为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阿瑾不清楚,但是她脑子稍微转转就能想到,程凉暮要跟她组CP上恋爱综艺无非是做给慕眠看。 或者说,他上这档节目就是为了多见见慕眠。 到时候这节目肯定会出状况。毕竟这程二少绝非一般的温润贵公子。 他是个极其阴冷自私的人,就算慕眠跟他现在已经没名没分的,他也绝对不会允许慕眠跟修离真的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毕竟慕眠对于他来说,是个极其特别的存在。 他们已经纠缠了很多年。 阿瑾依然很激动,继续叽叽喳喳地跟她讲着关于这档综艺的小道消息,“听说,程大少程时初也要上这档节目,跟他那刚订婚的未婚妻孟格雅一起。程氏这次是什么意思啊?自己投资的节目,两个少爷一起上?” “程时初也是个大帅哥哦,我在网上看见过他的照片,优雅贵公子。”阿瑾笑嘻嘻地发着表情包,“陌上人如玉啊,是我喜欢的类型,嘻嘻。” “……” “虽然他已经订婚了,但也不影响我舔屏欣赏他的颜!” “......” 林洁安拧起眉尖,没再跟阿瑾解释,按下锁屏,起身,拎起包包往咖啡厅外走。 这档综艺没这么简单,聚齐了几个有纠葛的人。 感觉像是被人刻意安排的一样。 眼皮在突突地跳动,林洁安莫名有一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感觉自己正在陷入一个局。而她,不知道冥冥之中自己将会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手里的手机蓦地震动起来,林洁安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目光凝住。 来电是她所在经纪公司新上任的高总。据说,他原本是程氏手底下的得力高管。 “高总,您好。”林洁安谨慎地问候。 “洁安,公司最近打算重点栽培你,帮你物色了几个适合你的女一号,剧本已经送到你经纪人那边了,记得好好表现。” 林洁安微怔,她之前在公司一直都是个默默无闻的艺人,容貌只能算是中上,性格平淡,因此粉丝并不多。唯一可圈可点的应该是演技。 公司怎么会突然打算重点栽培她? 林洁安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重点栽培是......程二少的意思么?” “嗯?”那边似乎有些意外,“你还认识二少?” 林洁安缄默,有几分后悔,她不该贸然说出引人遐思的话。 高总也是个人精,没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不是二少。你好好表现,日后自然就知道了。” 110、南绯哼了哼,说了句,“那你快点啊。” 树底下虽然阴凉,但蚊虫也是真的多。 南绯看着自己短短的小黑裙,还有笔直雪白小腿上触目惊心的那一个红色大包,拧起了眉。 她被蚊子咬了。 痛痒感后知后觉地漫上她的神经感官,南绯鼓起腮帮,有些难受地跳起来,又跺了跺脚。 目光落在军区里边那栋大楼,可能因为现在正是午休时间,除了门口站岗的小兵,并没有人进出。 路江还没来接她。 南绯低眸看了一眼在环绕在自己小腿边肆无忌惮的蚊子,抿起了唇。 站在这里等只会被咬,还不如走动走动。 今天真是异常的热,再加上长途跋涉之后她被堵在军区大门外,跟个傻瓜似的站在大树底下,又被蚊子咬又出了一身汗。 南绯觉得自己有点不开心。 她一不开心就想吃甜食。于是她果断从书包里拿出了遮阳伞,打开手机里的导航,顺着提示音走到了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服务员把奶昔送到她手边的时候,她接到路江的电话。 “小嫂子,你在哪啊?门口没看见你啊!” 南绯吸了一口草莓奶昔,慢悠悠地说道,“我在你们军区附近那家奶茶店。” 路江,“那你别动,我来接你啊。” 冰凉的触感在她的舌尖化开,南绯没有挂断电话,反而又问了句,“左祈深呢?” 她其实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左祈深应该不在军区。 给路江打电话得时候,她已经被热到不耐烦,所以并没有叫路江隐瞒左祈深她来霖市这件事。 按照路江的性格,他应该已经告诉了左祈深。 但是左祈深并没有亲自来接她,也没有跟她打电话。 这样的话,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左祈深不想理她,二是左祈深不在军区。 第一种情况应该不会,因为他们俩上午才高高兴兴地通了电话。 所以只能是第二种,他不在军区。 可是四十分钟前她在电话里问他的时候,他还说他在军区呢。 南绯微微眯起了眼睛,草莓味奶昔酸酸甜甜的气息涌入她的鼻端。 路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头儿他不在军区,出去了。” 他又很快地补充道,“不过他现在已经赶过来了,小嫂子你等着啊,我现在就来接你。” 林小姐的事,路江觉得暂时不要说。 虽然头儿跟她什么都没有,但他这张笨嘴,要是解释了,说不定会坏事。 南绯哼了哼,说了句,“那你快点啊。” 然后她挂了电话。 漫不经心地用搅拌棍搅拌着被子里的奶昔,南绯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这趟行程有点累啊。 她本来是过来哄左祈深的,结果折腾这么久,到现在连他的人都没见到。 不过,左祈深是来霖市出差的,确实应该会比较忙。 不在军区也正常。 手指抚上自己的小腹,后知后觉的空腹感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午饭。 南绯抬眸,目光与奶茶店服务员小姐姐相交汇。 服务员微笑着问了句,“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 南绯一边用搅拌棍搅拌着自己的奶昔,一边扬唇,说道,“我想吃点东西,你们这里有乌冬面吗?” 111、“你裙子太短,我帮你把空调打高,嗯?” 左祈深赶到军区司令部某休息室的时候,南绯正坐在里面埋头吃着乌冬面。 她吃饭不是很专注,往往吃几口就放下筷子,又拿起手机玩一玩,玩累了再继续吃。 路江默默坐在她边上,喝一杯粉红色的饮品,看起来像是冰沙类的东西。 休息室内开着空调,风速调的很高,南绯自然垂落在双颊的几缕碎发被吹起,露出白净的鬓角。 她身上穿着白衬衫,小黑裙,整个人显得很乖巧,只是在被冷气环绕的室内,这身衣服显得有些单薄。 左祈深薄唇微抿,不动声色地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 已经是将近下午一点钟。 她这个时候吃面,是因为中午没吃饭? 想起上午那通电话,所有的疑惑点渐渐解开。 瞳仁幽暗深邃了几分,男人缓步走到小口小口吃面的女人面前。 他其实本来确实应该在军区的,只是突然接到他父亲的电话,所以才去去A大找了林洁安。 他没想到她会过来。 更没想到她为了过来连饭都没有吃。 似乎有什么细碎的情绪在心头翻涌,左祈深低眸,眸色微暗,最终只是说出一句,“空调开这么低,不冷吗?” 南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一开始玩了会游戏,然后又随意吃了两口面,注意力却一直在屏幕上。 根本没有注意到男人已经进来。 而路江,一直在看小嫂子玩游戏,也是现在才注意到。 “头儿!小嫂子说热,所以就开低了点。”路江站起来,讪讪地笑。 他刚刚就在心里面默默地想,这南小姐没吃午饭大老远地跑过来看头儿,然而头儿在跟另一个女人见面…… 就算他明白林家兄妹跟左军长的纠葛,也知道这次见面是无法回避的事情。但这也太不凑巧了吧,刚好小嫂子过来,他就跟林洁安见面。 他还是替左军长觉得……不太好。 左祈深点了下头,朝路江摆摆手,“你去忙吧。” 路江很快地走出房间,为他们带上了门。 南绯把手里的叉子放下,仰起脸看站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 他没穿军装,深色的衬衫,眉目依然冷峻,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复杂的情绪。 南绯眨了眨眼,声音娇娇软软,“左祈深,你板着脸干嘛。我过来看你,你不高兴吗?” 左祈深看着她形状漂亮的桃花眼,弧度恰到好处的唇角,眸色幽深。 拎起衣帽架上的一条毯子,他走到南绯身后,给她披上。 “没板着脸。”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裙子太短,我帮你把空调打高,嗯?” 这室内温度确实很低,刚刚进来的时候,左祈深都觉得有点冷。 他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抗寒能力本该很强。 112、南绯一直都是个小公主,信奉享乐主义。 “不要。” 南绯脆生生地拒绝,动了动肩膀,抖掉了身上那条刚被男人披上去的毯子。 左祈深在毯子落在地上之前捡起,拧着眉,“有脾气了?” 南绯哼了哼,抽出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唇,又把差不多吃完的乌冬面便当盒扔进垃圾桶。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她才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抬眸对站在她身侧的男人说,“坐。” 左祈深站在那里,静了几秒,看着女人脸上似乎有点傲娇的表情。 他最终还是坐下了。 看见她为了来霖市找他,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他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抿了抿唇,左祈深也不知道说什么。 南绯眼睫扑闪,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随意晃荡着双腿,冷不丁地突然蹦出一句,“左祈深,霖市蚊子好多啊。” 左祈深目光挪到她细白的胳膊上。 然而上面并没有红肿的痕迹。 南绯哼了哼,把腿稍微抬高了些,“没咬胳膊,咬的腿。” 她指着自己右腿膝盖上方的一个大包,“我在树底下等路江来接我,就被咬了。” 左祈深眉间一道折痕,起身。 一阵柜门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传来,男人再次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支药膏。 他拧着眉,拧开药膏,涂在南绯那块红肿处,语调低沉,“怎么不吃了饭再过来?” 南绯一直都是个小公主,信奉享乐主义,娇气得很。她很少会这样折腾自己。 他虽然一直说她娇气,但是看她腿上这么大一个包,还有刚刚那副埋头吃面的样子,心里还是堵得慌。 凉而微辣的触感在膝盖上方的红肿处化开,南绯低眸,男人正专心地给她涂药,他的手法不算轻柔。 但是这样的角度看过去,他很帅。 南绯托着腮,“想你啊,所以就赶紧过来找你了。” 左祈深给她涂药的手蹲了半秒,力道稍微重了几分。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 “我中午在外面处理事情。”揭过这个话题,左祈深淡淡地解释道,“你以后要来找我,提前打个招呼,嗯?” 林洁安的事情,他没有提起。 因为他觉得这并不是个重要的人,今天这次见面之后,也许再无交集。 南绯倒是并没有太在意他中午去做了什么,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他的后半段话上。 她撇撇嘴,“提前打招呼就没惊喜感了!” 左祈深把药膏盖上,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不打招呼你下次再被蚊子咬就别在我面前哼哼。” 南绯鼓了鼓腮帮,看着男人重新走到柜子前把药膏放回原处的背影。 她刚刚怎么会觉得他帮她擦药的时候有点温柔? 都是假的,假的。 左祈深就是个不解风情而且超凶的军人!超凶! 算了,还是跟他讲正事吧! “左祈深,”南绯声音十分认真,“我今天出了好多汗,我想洗个澡。” 她大中午的站在门外等了将近二十分钟,又徒步走到奶茶店,太阳特别毒。 衣服头发都有点汗湿了,进来吹了空调才稍微好点。 但她还是感觉全身黏糊糊的,难受。 113、“中午让我等这么久,下午罚你做一下午GAY怎么样?” “你们这里应该有洗澡的地方吧。”南绯仰起脸,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站在她面前的高大男人,“能不能带我去?” 左祈深看着她一张娇艳漂亮的脸蛋,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眸色微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军区司令部旁边有个训练营,训练营里确实有个澡堂。 但是那里一般都是光膀子的男兵。 今天天气热,肯定很多人在那边冲凉。 南绯这种漂亮白净的小姑娘,要是抱着衣服走过去洗澡,一定会被视-奸。 想到这里,左祈深面无表情地捏住她细白的手臂,“没有。” 南绯被他拉起来,眼看着他牵着自己往门外走,有点懵,“所以你准备拉着我去干嘛?” “带你去酒店。”左祈深回头看她一眼,撞见她听见酒店两个字有些惊惶的眼神,冷峻的眉眼染上微不可见的戏谑,他顿了顿,不咸不淡地又补了两个字,“洗澡。” * 酒店。 南绯躺在水温适宜的大浴缸里泡澡,薰衣草味的精油香气漫入鼻端,分外宁神。 玫瑰花瓣被安静地铺在水面,娇艳欲滴的鲜红衬得她裸露在外的肩头与颈项更加雪白。 她舒服地眯起眼睛,觉得自己泡完这个澡就能满血复活。 浴室门外传来女服务员的敲门声和轻柔提醒,“南小姐,现在能进来给你送衣服吗?” 南绯看了一眼浴缸里满满的花瓣,说了句,“可以的。” 女服务员明显经过了专业训练,一举一动都很小心谨慎,她进来很快就关好了门,又轻柔把衣服放在浴室内的衣帽架上,“这是左先生给你准备的衣服。” “谢谢。” 女服务员很快就退了出去。 南绯擦干身体后拎起那个装衣服的袋子,低眸,看到黑乎乎的一团,微微一怔。 她掏出里面那件版型宽大的黑色T恤,还有牛仔裤,心情复杂。 T恤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母,还是白色的字母。 这衣服这么酷,确定不是男装吗? 南绯看着浴室地上被她换下来的学院风白衬衫和精致小黑裙,十分怀念。 天气这么热,她美美哒想穿裙子啊。 左祈深这个耿直兵哥哥果然是直男审美,她不该让他帮忙准备衣服的。 默默叹了口气,她穿好衣服裤子,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 她从小就留着长发,喜欢粉嫩明艳的颜色,多数情况下都会穿裙子。她还从来没尝试过这种中性风。 然而抬眸的那一刹那,她看着全身镜里的那个人,居然觉得十分帅气。 巴掌大的小脸,白白净净的皮肤,窄窄的下巴,绯红的唇和挺翘的鼻梁,配上这宽大的T恤和牛仔裤。 南绯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冲出浴室,在自己的包里找出了一顶酷酷的小黑帽,戴在脑袋上。 然后坐在梳妆台前,把自己的头发盘起,全部塞进了帽子里。 再拿出化妆包里的眉笔,给自己画了一个锋利一点的浓眉,白净的小脸顿时多了几分阳刚气。然后她脑海里自动回放着以前无意间看过的女扮男装妆容教程,拿着化妆包里各种刷子往自己脸上打着阴影。 十五分钟后,她这张脸已经褪去了娇俏,变得有棱有角。 像个真正的男人,只是稍微秀气些。 南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自己帅过修离!帅破天际!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弯着唇,跑到左祈深身边,挽住他的手臂,轻咳一声,刻意压低了嗓音。 “左军长,中午让我等这么久,今天下午罚你做一下午GAY怎么样?” 114、“左祈深你干嘛不打招呼就乱摸我!” 左祈深抬手不轻不重地捏着她尖尖的下巴,轻嗤,“哪有男人脸会这么尖?” 他刚刚看着她在梳妆台那边捣鼓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无非是一时兴起想要女扮男装。 大概还想拉着他上大街,做出点亲密举动,让别人觉得他是弯的。 南绯眨了眨眼睛,把他的手从她的下巴处拉下来,又认认真真地看着他,说,“现在的小鲜肉,下巴都这么尖的。” 她拿出手机,在微博里找出修离的照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修影帝的下巴就是尖尖的。” 左祈深摸上她的纤白脖颈,食指在正中央点了点,语调平平地陈述事实,“你没有喉结。” 南绯顿时敏感地跳开,双手护胸,“痒痒痒,左祈深你干嘛不打招呼就乱摸我!” 左祈深面无表情,他什么时候乱摸了?他就在她喉咙的地方轻轻点了一下。 而且,她护胸是什么意思? 南绯走到床边,整理好自己的包包,背在身上,然后又在镜子面前整理了一下头发。她想了想,把帽子反着戴,帽檐在后边。 多么俊俏的美少年。 不管左祈深怎么说,她都坚定地认为自己今天下午就是个男子汉。 两步跳到左祈深身侧,南绯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左祈深,下午带我逛逛霖市呀。” * 霖市有条著名的小吃街,修在古色古香的古城楼边,城楼下是一片浩荡的淡水湖。 有山有水有美食,于是这里成了霖市旅游必不可缺的观光地。 就算烈日高挂,这条街依然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南绯站在小吃街的起始处,那里挂着一块巨大的锦旗,上面写着“霖街”两个大字。 她眯着眼睛打量这面旗子,还有旗子附近古朴精美的建筑物,觉得这里委实是个拍游客照的好地方。 于是她几步跑到锦旗下,选了一个光线以及背景都极好的地方,拿出手机,开启前置摄像头。 屏幕中间出现了一个俊俏小伙子的脸。 南绯满意地摸摸自己的脸蛋,觉得这个妆画得真是好。 这么帅,她都要爱上自己了。 不过她没有带自拍杆,单手举着手机自拍很难拍到背后的锦旗。 南绯想了想,朝被她甩在远处的高大男人招手,“左祈深,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拍照啊!” 然而她刚刚跑的太快,此时她与左祈深之间已经隔着几层人群,熙来攘往的人有时会挡住他的面孔,嘈杂的交谈声很快将她的喊声淹没。 南绯觉得,左祈深可能没看到她。 于是她抿了抿唇,正准备往左祈深的方向走。一道妖娆恣肆的女声突然就撞进了她的耳膜。 “这位帅哥。你要拍照?我可以帮你。” 南绯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高挑骨感的美人正兴致勃勃地挑眉看她,这美人穿着性感的小吊带,底下是一条极短的热裤,身材极其火辣。 她的锁骨处纹着一串意味不明的字母,一看就是有故事的社会人。 115、她要在大街上被同性强吻了! 第一次被人喊帅哥,南绯心里还是有点小激动的。 首先她觉得自己化妆技术好,没被人看穿是个女生;再者她重新肯定了一下自己的美貌。 原来她这副皮囊就是传说中男女通吃的脸蛋啊! 南绯露出一个很友善的微笑,压低了嗓音,很爽快地回,“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火辣美人凑近南绯,接她手上的手机,饶有兴趣地问,“帅哥,这么爽快就答应?你不怕我把你手机拿走?” 南绯笑了笑,露出两颊的小梨涡,声音是刻意的粗,“不怕。我男朋友就在对面,他是军人,我觉得你打不过他。” “男朋友?”美人挑起眉梢,仔细咀嚼着这三个字的意思,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随意地把玩着南绯的手机,“原来你是个弯的?” 她叹了口气,十分惋惜的样子,“可惜了可惜了。为什么最近遇到的帅哥都是同性恋啊。你长这么帅,我本来还想勾搭一下。” 南绯抿着唇冲她笑,内心十分兴奋。 想不到她扮男装也可以吸引到女生搭讪!还是美女哎! 美人一看就是拍照的行家,蹲下身子帮南绯认认真真地多角度拍照,这样显得腿长。 南绯很配合地摆pose,怎么帅怎么来,眼神手势全部到位。 几张照片之后,美人站起来,走到南绯面前,把手机还给她。 “哎。”她懒洋洋地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自己的烈焰红唇,“帅哥,我觉得这辈子我再遇不到像你这么对我胃口的长相了。 她顿了顿,目光紧盯着南绯秀丽的眼睛,“要不你跟我谈下试试看吧,说不定我能改变你的性取向,把你掰直。” 南绯被她突然其来的表白吓了一跳,有些怔愣地看着她。 这美人的目光颇有势在必得的味道,让南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小说里面强取豪夺的那些桥段。 霸道美女爱上我? 美人见南绯一副惊慌害怕的小兔子模样,笑得更欢,凑近她,双手扶住南绯的肩膀,控制住她的身体。 她在南绯的耳边吐气如兰,“帅哥,我很有钱,长相漂亮,身材更是你想不到的棒。跟了我吧,怎么样?” 南绯被美人身上浓烈的香水味熏到有点迷糊,她本来就敏感,这美人在她耳边吐气真是要了她的命。 南绯的脸蛋渐渐泛红,试图推开她,“我是弯的,掰不直的!” 她有点慌了。感觉自己被缠上了。 这女的太强势,而且力气好像很大,抓着她的肩膀,她根本动不了! 完了完了,这次好像玩脱了。 她这是要在大街上被同性强吻的节奏。 “不试试怎么知道?”美人的唇愈发凑近了南绯的耳,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南绯的耳边,引得她阵阵颤栗。 美人满意地笑笑,目光落在南绯形状漂亮的唇瓣上,妖媚如狐的眼瞳中,眸色微暗。 她是个富二代,一直都活得潇洒肆意,年轻的时候也受过几段情伤,现在对待爱情更加的随便。 反正,她看上的男人就一定要拿到手。 116、她现在是男装,两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激吻…… 美人眸光微动,捏住南绯的下巴,正准备吻上她的唇,一股突然其来的蛮横大力就把她整个人甩开。 她踉跄几步,扶住身边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柳眉横竖,美人抬起头望向刚刚甩开她的那个男人,怒斥,“你谁啊,有病?” 男人压根就没理她,只是低头粗着声音跟刚刚她准备吻上去的小帅哥说话,“你不会推开她?!” 美人顿时明白了点什么,挑眉。 看样子这就是那小帅哥的男朋友。 她打量着这男人,高高大大的,眉目深刻冷峻,虽然不是她的菜,但也是个攻气十足的帅哥。 怎么搞的?现在帅哥都喜欢凑对?? 南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心有余悸地揪住左祈深的衬衫,声音很小,“她力气好大,我推不开。” “小帅哥。”熟悉的娇媚的声音又传来。 美人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头发,重新走到南绯身边,媚眼如丝地问她,“这就是你男朋友?” 南绯见她又凑上来,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靠着左祈深,点头。 美人笑了,又偏过头去问左祈深,语调轻慢,“你是他男朋友?” 左祈深看着她,脸又黑了一个度。 这女人居然还敢凑上来。 刚刚他过来找南绯的时候,就看到她扣着南绯的肩膀准备亲。 于是他果断地就把她从南绯身上扯下来,甩在一边。 他面无表情地想,看来是刚刚下手太轻。 左祈深抬眸,深冷漆黑的眸盯着这女人看,声音很不耐烦,“给你两秒钟时间,快滚。” 美人也不恼,慵懒地用手指竖着自己的卷发,对左祈深说,“你都不敢在别人面前承认你跟他的关系,不是真爱。” “小帅哥。”美人重新望向南绯,唇边笑意妖娆,“他没那么爱你的,就是个惧怕世俗目光的臭男人而已。跟我吧,姐姐一定好好疼你。” 南绯,“……” 她竟无言以对。 知道左祈深脾气不好,南绯赶紧悄悄地抬眸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他的下颌线条正紧绷着,一副心情很不美丽的样子。 她于是迅速地捏住他的衣袖,“走吧走吧,我们走吧左祈深。” 美人见左祈深仍然不肯承认,想起自己年少轻狂时爱过的几个人渣,她冷哼一声,狠狠地说道,“渣男都是惯出来的。小帅哥,你这么迁就他,以后会吃亏的。” 南绯见左祈深一双黑眸愈发的燃着怒火,生怕他在大街上打人。 这美人也是个泼辣的主,不容易善罢甘休的感觉。 南绯默默叹了口气,脑子迅速转了转,想着最好的解决方法。 五秒后,她敢在男人发怒之前攀上他的肩膀,仰起头亲上他的唇瓣。 原本只打算来个浅尝辄止的轻吻,然而在男人短暂的怔愣后,她原本紧闭的双唇被强势地撬开。 接下来是一个绵长的深吻,扫荡过她唇齿间的每一处。 周围人来人往,南绯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行人探究的目光,双颊愈发滚烫。 她现在是男装,两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激吻…… 左祈深倒是像个没事人似的,吻得神态自若,然而她实在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唉。 自作孽不可活。 她就不该调皮,不该女扮男装。 本来想逗左祈深玩玩,没想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117、“过去坐着。”男人语调淡淡,“我帮你排。” 美人也没想到他们会直接亲上,愣了几秒后,居然鼓起了掌。 “可以可以。”她突然被两个人大胆的举动感动到,想到年少时那些非主流叛逆岁月,她也曾用尽全力不畏世俗目光地爱过一个人。 “行吧,那祝你们幸福呗。”她撇撇嘴,离开。 天涯何处无芳草,强扭的瓜不甜。看来小帅哥跟这个男人是真爱。 她就不强求了。 这场闹剧终于收场。 南绯余光瞥见那美人走远,推开左祈深。 她看着周围那一圈一圈围着他们俩看的游客,有老人有小孩,都目睹了刚刚的吻戏。 她十分地不好意思。 “哇!一个哥哥在亲另一个哥哥!”不知道是哪个小孩突然大喊道。 人群中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年长迂腐的人说世风日下,小年轻发出感叹爱情的力量。 南绯张了张唇,唇边的梨涡都泛着红,“哎,这么多人看,你怎么不收敛点。” 吻那么深,教坏小孩子。 男人皱眉看她,语气有点莫名其妙: “你自己亲上来的,还怪我?” 左祈深目光扫过她周围,没再看到那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他冷哼一声,算她识相。 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调戏他的女人。 左祈深的目光挪到南绯那张俊俏的小脸上,眸色幽深。 这张脸就是个祸害。勾男人就算了,居然还勾女人。 他面无表情地取下原本挂在他衬衫上的墨镜,架在南绯的精致的鼻梁上。 男士墨镜瞬间遮住了女人白皙漂亮的大半张脸。 左祈深又抬手将南绯头顶上那顶帽子取下,她散发着洗发露香气的长发披散开,柔顺地触碰肩膀,然后垂落至柔软的后背。 刚刚大喊的那个小孩又哈哈的笑,“原来这个哥哥是个女生啊!” 墨镜遮住了南绯泛红的双颊,她捏着左祈深的衬衫袖子,“我们走吧走吧走吧……” 被小孩子看到这种画面,她羞愤欲死。 左祈深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语调低低沉沉地问,“以后还敢皮吗,嗯?” 她不整什么女扮男装就不会出现今天下午这档子事。 南绯乖巧地摇头,拽住他的胳膊往人少的地方走,“不皮了,左祈深我们去吃东西吧。” 小吃街里美食众多,然而就如同万花丛中总有最艳的那一朵花,这小吃街里也有最火的一家店。 南绯透过墨镜看着街边排起的长长一条队伍,又看了看路过的人手里捧着的那杯模样漂亮的冰淇淋。 她从小就喜欢美丽的事物,长大了学了艺术之后,对美有着更加狂热的追求。 所以,现在面对这种颜值极高的冰淇淋,她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想要的心。 就算排队买它的人多如潮水,队伍长得像一条龙。 “左祈深。”南绯偏头,跟身侧的男人说道,“我想去买那个冰淇淋,你能不能坐在对面那家店等我。” 她很体贴的,不会拉着左祈深跟她一起站在这儿排队。 她自己排就好。 左祈深看了一眼队伍,觉得这冰淇淋至少要排半个小时才能买到。 天气很热,排队的地方连树荫都没有,干巴巴地被太阳晒。 排队的人,有的已经被晒红了脸。 左祈深把遮阳帽扣在南绯的头上,捏了捏她的下巴,“你这么想吃?” “嗯。” “过去坐着。”男人侧身,排在了队伍最后,语调淡淡,“我帮你排。” 118、明明很宠她,但嘴上就是不说。 南绯愣了几秒,看着左祈深笔挺的背影,他正抿着唇一边帮她排队一边看手机里的文件。 太阳很晒,打在他硬而短的黑发上,男人的额角迅速沁出了星点汗珠。 队伍的人数一直在增加,很快又有几个人排在了他的后面,纷纷把手里的传单当做扇子,扇出细微的风,给自己增加一丝凉意。 南绯弯着唇笑了笑,走了几步凑到左祈深面前,把自己头上的帽子取下来,踮起脚,把它扣在了男人的头上。 帽檐遮住阳光,在男人的额头和眼窝落下一片阴影。 左祈深抬眸看她,拧起眉,“愣在这干嘛,去找个地方坐着等我。” 南绯仰起脸,亲了亲他坚毅的下巴,笑眯眯地,“左祈深,你怎么这么别扭呢。” 明明很宠她,但嘴上就是不说。 * 南绯在附近逛了逛,又去了趟景区的洗手间把自己脸上的男妆洗掉。 看着镜子里那张重新恢复白皙娇俏的脸蛋,她弯唇笑了笑。 以后不皮了,还是老老实实做个美少女吧。 不然惹上了烂桃花,还得让左祈深帮她善后。 走出洗手间,她戴着墨镜慢慢地又走到了冰淇淋店那一块。 左祈深才刚刚排到了队伍的四分之三,看样子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买到。 人潮汹涌,但是南绯一眼就看到了他。 毕竟左祈深很高,身材气质都极其惹眼。而且最重要的是,头上戴着她的帽子。 南绯弯唇,决定听他的话先找个地方坐坐。 摸着下巴,她的眼睛在冰淇淋店附近扫视了一圈。 看到某一处的时候,她微微眯起了眼。 咦,她好像看到了微博上一家很出名的网红店。 冰淇淋店的对面有一家汤包铺,汤包铺旁有几副古色古香的木质桌椅,零散排开在一颗百年榕树底下。 每张桌子上都有一盒驱蚊熏香,烟雾袅袅,轻盈地拉出一缕细薄烟丝。 按道理说这样的乘凉圣地应该有很多人,汤包铺的生意应该也红火。 但,这家汤包铺老板实在是太任性。 他家的汤包只卖给他想卖的人,他家的位置只留给他看得顺眼的人坐。 所以就算这里的蒸笼里泛出的香气令人垂涎,这里的桌椅精致漂亮,这边依然很冷清,没几个人。 与对面冰淇淋铺的长龙大队形成鲜明对比。 南绯走到铺子前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毕竟,网传这家汤包铺自半年前开业以来,好像还没有招待一个客人。 有网友吐糟,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门面和装修。 老板是个穿着唐装的中年男人,带着带民国风的细框圆形眼镜,见南绯走过来,只是稍稍抬了一下眸,便淡淡道: “这位小姐,请把墨镜摘下来给我看看。” 南绯想起网上那些传闻,抿住唇,静了两秒之后还是缓缓摘下了鼻梁上的墨镜。 她把额角的碎发撩到耳后,抬眸望向汤包铺老板。 细碎的阳光打在女人精致漂亮的脸蛋上,衬得她皮肤更加白皙细腻。 老板看清她的脸,有片刻的怔愣。 然后很快,他取下蒸笼里的一笼汤包,配好调料之后将它们一同放在一个托盘里。 他端着它,对身侧的南绯说,“跟我来吧。” 119、这大概是什么时候的记忆?高二还是高三? 南绯有些意外,后知后觉地点了下头,然后跟着老板走。 她这是得到了招待?? 如果网上那些传闻是真的话,她好像是第一个在这家店吃东西的人? 她抿了抿唇,有点受宠若惊。 这家汤包铺的确精致得过分,装修和摆饰都很用心,连托盘都非比寻常的漂亮。 洁白的瓷质托盘,底部是欧洲古典风的繁复美丽印花,几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恣肆生长。其中一朵之上,一只夜莺似乎在轻嗅芬芳。 南绯坐在榕树底下的木质椅上,托腮,久久地盯着桌上托盘底部这图案看,若有所思。 这种文艺复古风,好像是她高中时代喜欢的调调。 托盘中央那一个小蒸笼上,静静地躺着四只精致小巧的汤包。热腾腾的,缓缓溢出诱人的鲜香。 老板精心调制的调味酱料被盛在一个小碟子里,褐色的酱汁里,有一朵装饰用的小白花。 “南小姐,请慢用。”老板稍稍颔首,很快又离开。 南绯抬眸看他的背影,没来得及问出口,他怎么知道她的姓? 她的心里涌起一种极其奇异的感觉,抬手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汤包,递到自己的唇边。 咬上去的那一刻,味蕾的触觉似乎不经意间打开了记忆的阀门。 一帧帧旧事的画面闪过脑海。 南绯微微眯起眼睛,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眸重新环视了一下四周。 榕树下,汤包,精致的托盘,木质桌椅,熏香。 这样的场景,好像是她曾跟人描绘过的理想生活。 她眸光微凝,绯红的唇抿起又张开,三个音节从齿间有些模糊地滚落出,“程时初……” 高中时代—— 有一段时间孟华盯她盯得很紧,程时初为了保证她的安全,那时候经常跟她一起吃晚饭然后送她回家。 南绯对于“美食改善心情”这句话深信不疑,于是在那段有些恐慌的岁月里,她带着程时初扫荡了京城大街小巷的小吃店。 她喜欢尝试新事物,往往吃过一家店下次便不会再去。但其中有一家汤包店,她多去了几次。 于是有天吃完,程时初便问她为什么会频繁地来这家汤包铺。 南绯喝了一口奶茶,朝他笑了笑,“因为汤包好吃。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盘子很漂亮。” 她指着洁白的瓷质托盘,目光落在上面漂亮繁复的纹路上,“文艺复古风,我喜欢。” 程时初那时候没说话,只是抬起眉骨微微地笑,温文尔雅。 他漆黑的瞳眸中倒映着女孩白皙漂亮的脸庞,她的头发被高高地扎起,穿着洁白的夏款校服,露出纤细的一截手臂。 南绯喝着奶茶,又自顾自地说道,“要是这里还有一棵榕树就好了,榕树下放几张木质的桌椅,树下肯定蚊子多,那就点几盒驱蚊的熏香,坐在那里吃汤包肯定很舒服。” …… 这大概是什么时候的记忆?高二还是高三? 南绯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想起这些事的时候,倒是不可抑制地有些感怀。 120、程时初吐字,温淡清贵,“这家店的第一位客人,” 往事如烟,升起得快,散得也快。 高中时代的影像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美好的印记,不被刻意提示便不会主动想起。 现在,他们都毕业了。程凉暮跟慕眠分手了,程时初跟孟格雅联姻了。 虽然已经过了矫情非主流的青春期,南绯还是有点淡淡的惆怅。 其实她挺喜欢高中生活的。那时她跟慕眠在一个班,程凉暮和程时初比她们高一年级,慕眠经常拉着她去程凉暮班里。美其名曰:听课。实则跟程凉暮腻歪。 她虽然不喜欢程凉暮身上那种阴阴邪邪的气质,但是看着慕眠那么开心,她也觉得看他们俩恩爱似乎也不错。 再加上那个时候,程时初也陪着她。这让她刚被赶出南家的那段独居岁月,不至于那么难熬。 吃完最后一个小汤包,南绯把筷子放下,面色平静。 有些事她已经猜到了。 既然这家店是她曾描绘过的样子、这里的老板认识她,而且……这里好像只招待她一个人。 那么,这家汤包铺一定跟程时初有关。 网上的资料说这家店大概是一年前开始装修,那时她跟程时初还没有分手。 那么一切都说得通。 当年程时初跟她是协议恋爱,相处的时候很像是朋友。而她外公当时可能帮了程时初很大的忙,所以程时初一向对她出手阔绰,送过她很多礼物。 这家店,可能是他当时想送给她的。 只是还没等装修完,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协议就作废了。在程家掌权人的要求下,他跟她分手,然后火速跟孟格雅订婚。 南绯淡淡地低眸,盯着托盘上的那支玫瑰图案。额角的碎发垂下,微风吹过,将它牵引至她的唇边。 女人的唇角没有弧度,只是平平淡淡的一条直线。 她从不会认为程时初对她念念不忘。毕竟跟他在一起一年半,她了解程家很多事。 程家那样的家庭,程锦华那样残虐暴戾的父亲,只会培养出来利益至上的冷血动物。 程家两兄弟都是寡情凉薄的人,爱上一个人对他们来说,是极其艰难的一件事情。 他留着这家店,可能只是想留住高中时代的某些美好事物;也可能只是......想留就留了,毕竟有钱任性。不管是因为什么,以她对程时初的了解,反正不会只是因为她。 南绯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惊觉距离她坐在这家汤包店已经将近二十分钟。 她想起左祈深,他应该快帮她买到冰淇淋了。 思及此,南绯低头整理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这家汤包铺,去找左祈深。 然而,一片阴影落下,她的视线框边缘出现了一双做工精良的男士皮鞋。 男人身上专属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南绯抬眸,撞进一双熟悉的、一贯淡漠的眼。 那眼的主人优雅矜贵依旧,衬衫西裤烫的妥帖,修长而节骨分明的手里拿着一杯包装精致的饮品。 他吐字,温淡清贵,“这家店的第一位客人,你想喝奶茶么?” 121、左祈深站在那儿,面色冷冽。 南绯看着他手里的那杯奶茶,杯子很漂亮,绿茶顶部飘荡着一层厚厚的奶盖。 “程时初。”她站起身,朝男人微笑,“不用了。” “你不是最喜欢喝奶盖茶?” 南绯眸色淡淡,“喜欢。但是左祈深帮我买了冰淇淋。” 她的胃很小,喝了奶盖茶就可能吃不完冰淇淋。 左祈深为了买这个冰淇淋帮她排了那么久的队,她不能吃两口就扔掉。 程时初静了两秒,漫不经心地掀了掀唇,转身把手里的奶盖茶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重物撞击筒壁,发出一声闷响。 这个他宠了一年半的女孩,终于为了另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拒绝了他。 虽然只是一杯奶茶。 但是他心里还是蓦地涌起了巨大的空虚,像是生命里最明艳的色彩即将褪去颜色。 程时初眸中似乎有一团缥缈的薄雾,眼神叫人看不分明,过了半秒,他淡淡地扯开话题,“南绯,慕眠最近的情况很糟糕,你知道么。” 南绯捏着书包背带的手指顿时一紧。 但是她上午才跟慕眠发过微信,并没有感觉到她有什么不对劲。 “慕眠怎么了?” 程时初看着她明显带着紧张的一双漂亮的眸,语调平平地提示,“她跟修离的绯闻。” 南绯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慕眠是跟她说过这件事。 因为修离的很多女粉丝跑到她的微博底下骂的很难听,慕眠跟她说过她因此压力很大,很不开心。 网络暴力,杀人于无形。 慕眠可能也是怕她替她担心,所以也没怎么跟她细讲。 南绯抿起唇,抬眸看程时初,“她心理状况出问题了吗?” 程时初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漫不经心地掀唇,“她的经纪人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知道她的事?” “她那家经纪公司最大的股东就是程氏。”程时初睨着她,温淡的面庞没什么情绪,“父亲刚刚把这一块交给我管。” “她虽然招黑了点,但现在也是当红小花,公司上下把她当块宝,有什么风吹草动有时也会传到我耳朵边。”程时初面色平静到冷淡,眉宇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淡漠,“所以她这段时间的状况我有所耳闻。” 南绯捏紧了手里的手机。 慕眠出了状况,她这个当闺蜜的居然没发现。 好在她今天来了霖市,还可以见见慕眠。待会她就去剧组找她。 “谢谢你,”南绯看着程时初淡漠的眼,语调郑重地道谢,“告诉我这件事。” “无妨,大家都是多年的旧友了。” 程时初掀起眼皮,看到对面走过来的某个高大的身影,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 那男人手里端着一个盒子,看着他,眉目是刀刃般的锋利冷峻,浑身散发着冷淡的不善气息。 左祈深。 程时初往南绯身前稍稍挪了两步,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但也算不上特别亲密。 是一种暧昧的、引人遐想的距离。 “南绯。”他语调低缓,“慕眠这次要跟修离上恋爱真人秀,这个消息公司马上就要放出去。放出去是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 南绯拧眉。 她当然知道。跟修离上恋爱真人秀相当于当着全国观众跟修离谈恋爱,慕眠可能会被修离的狂热女粉骂的体无完肤。 “这个节目要录整整一个月,尽管公司已经尽力压制,她的黑粉还是很多。这个坎只能她自己过。女明显因为受不了网络暴力而心态崩塌的事例并不少。”程时初平淡地陈述,“你多关注。” 南绯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手掌便被人抬起,冰冰凉凉的触感占领了她的整个掌心。 她整个人被往后拉了一段距离,怔怔地低眸,一盒漂亮的冰淇淋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南绯慢慢地偏头,她的身侧,左祈深站在那儿,面色冷冽。 122、她觉得应该跟他解释一下关于程时初。 南绯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男人的脸色已经差到难以言喻,她莫名有种被捉-奸的错觉。 虽然她和程时初什么都没做,除了那杯奶茶,全程聊的都是慕眠。 两个男人都没有要跟对方打招呼的意思,左祈深眉目冷峻,而程时初的目光始终都在她的脸上,淡淡的。 “南绯,以后来霖市,多来这家店玩。”程时初掀唇,温淡地笑,“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是一段十分平凡的告别语,礼貌客套拿捏得刚刚好,没毛病。 但是南绯还是觉得怪怪的。 “多来这家店玩。”这句话好像只有她和程时初两个人听得懂,毕竟这家店牵扯到他们高中时期的一些过往。 有种过于暧昧的亲昵。 程时初已经离开,南绯偏头,望向身侧面部线条紧绷的男人。 她想了想,决定主动跟他解释一下,“刚刚我在这边坐着,然后就遇到他了。” 左祈深对她这句话好像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低眸,淡淡地看着她面前桌上那一笼已经吃得干干净净的汤包,“刚刚吃过东西了?” “嗯。” “那冰淇淋还吃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南绯总觉得自己听出了几分嘲弄。 他明显是在生气。应该是介意她刚刚跟程时初讲了很久的话。 她想起之前,左祈深好像也一直都很不喜欢她跟程时初牵扯到一起。 南绯觉得,关于程时初,自己应该跟他解释一下。 顿了顿,她缓缓地开口,“左祈深,在你之前,我只交过一个男朋友。” “嗯。”男人淡淡地回。 空气温热,塑料杯里刚买回来的冰淇淋很快就有要化开的趋势,粉色的汁液流淌在杯底,像一条细细的小溪。 杯子外壁上,有冷气遇热产生的水珠,穿透她握着杯子的指尖和掌心。 南绯感受着指尖的凉意,继续说道,“两年前我被赶出南家,外公不放心我,所以跟程时初联系,以商业利益交换,让他保护我。” “那时我是个高中生,孟格雅总喜欢教唆别人找我的茬。程时初比我高一年级,没办法时刻看着我,所以只能高调地宣布我们两个是男女朋友。这样,那些想对我下手的人总会顾及着他,不会轻易动手。” 看见男人微怔的面色,南绯弯了弯唇,又说了一句,“我跟他虽然在一起一年半,但是一直都是朋友一样的相处。没有越界。” “所以,”南绯笑眯眯地挖了一勺冰淇淋,递到左祈深的唇边,“左军长,别气了哈,我们吃冰淇淋。” 榕树下蝉鸣阵阵,穿唐装的汤包铺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将木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个干净。 高大俊美的男人眉目依然是冷的,但是整体面色明显已经缓和了很多。 他先是皱眉看了看南绯递到自己唇边的那团粉色冰淇淋,半秒后,没有丝毫犹豫地抬手捏住南绯的手腕,转了一个方向。 那勺冰淇淋瞬间对准了南绯的唇。 南绯眨了眨眼睛,乖巧地吞下。 冰凉清甜的触感在她唇齿间化开,南绯突然觉得,排这么久队还是值得的。 这冰淇淋真的挺好吃。 123、“你还记得两年前那个叫左西池的男人吗?” 南绯吃了一勺之后就停不下来了。 她穿着宽大的黑色T恤,袖子很长,一直延伸到手臂中央,洁白细腻的藕臂随着她吃冰淇淋的动作上下摆动。 女人身上有洗澡过后沐浴露的淡淡的花香,握着勺子的手纤白细瘦,像一块上好的白玉。 精致包装盒里的冰淇淋泛着凉意。 左祈深眼皮微敛,低眸,狭长而泛着冷光的眸看着面前的吃冰淇淋的女人,专注而幽深。 她和程时初当年只是名义上的情侣。 所以之前是他误会她了,她并没有在他去前线之后,立马就爱上另一个男人。 正午已过,天上不安分的大片云朵飘来飘去,偶尔压住太阳,偶尔又离开。 于是日光时隐时现,照在男人冷冽俊美的面部线条上,光影交错,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晦暗不明。 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涌动,酥麻的冲动,挠的人心痒。 有一句话他卡在了喉间—— “你还记得两年前那个叫左西池的男人吗?” 左西池是当年他接近她的时候,用的网络名。 他脑子里过滤了一下这句话,突然觉得有点像狗血言情剧里的台词,矫情得很。 突然想起年少时,家里帮忙做饭的阿姨闲暇时看得连续剧《还珠格格》,“皇上,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一阵头皮发麻的酸意。拧着眉,左祈深还是硬生生把这话咽下了。 反正她现在人已经是他的了,有些事情慢慢问,来日方长。 * 吃完冰淇淋之后,南绯又拉着左祈深在霖街逛了一阵。 他的心情似乎不错,手一直搁在她的腰上,揽着她走,唇角似乎有不明显的弧度。 南绯在承受来往行人羡慕或嫉妒目光的同时,也承受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重压? 因为天气实在......太热了,左祈深又天生掌心灼热,这样揽着她,她真是又热又觉得勒得慌。 “左祈深!”南绯脑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个摆脱这种窘境的好办法,“要不我们换换吧,换成我搂着你走?” 一边说,南绯就一边伸手去掰左祈深放在她腰上的那只手。 “你搂着我?”左祈深的眉毛拧得特别紧,南绯觉得差不多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成功把他滚烫的手掰下,身上的温度骤减,南绯十分欢乐地笑弯了眼睛,伸手,霸道总裁范儿十足地去够左祈深的腰。 男人瞬间机敏地远离她两步。 “不行。”左祈深的眉依然皱着,总觉得被自己女人搂着像个娘炮儿似的,有损尊严。 南绯装成很失望的样子,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左祈深抿唇,在理她大概四步远的地方没做声。 高大英俊的男人,眉间紧皱,似乎真的在愧疚自己没给她搂。 南绯心神一动。 鼓了鼓腮帮,她趁机耍流氓—— “那你亲我一下。” * 在霖街的一下午,南绯吃了很多小吃,然而左祈深依然嫌弃甜食,拒绝她投喂的任何食物。 最终,她陪着左祈深在一家正经中餐厅吃晚饭,他背脊笔直地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吃,而她摸着自己吃撑的肚子默默趴在桌上看。 桌上虾饺飘香,那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她也很想吃,但是今天实在是……吃不下了。 下午乱吃了太多东西。 南绯于是趴在桌上玩手机,先玩了一会儿游戏之后,突然想起程时初今天下午跟她说的关于慕眠的事儿,于是她点开微博。 热搜榜的前几条让她的目光微微凝住。 #修离确认参加恋爱真人秀《是爱情啊》,搭档小花慕眠# #休眠CP# #慕眠秒删微博# 南绯点开这几条话题,看到网上那些人发的微博,眉头拧得更深。 [早就说了慕眠就是个心机girl,倒贴我们家修离,] [就她那点破演技,只会瞪眼抠图,还耍大牌,配得上我们颜值演技双在线的修影帝么?] [行了吧行了吧,这姑娘还年轻在娱乐圈混也不容易,别黑她了。] [不是我们黑她,是她做的那些恶心事真的招黑。] [不就是花钱上热搜嘛,散了散了。] 124、放下水杯,左祈深淡淡地掀唇,“去哪?” 南绯越看眼底越冷,落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不断地往下滑动。 一条一条的微博,来自不同的ID,十条里面有六条是在骂慕眠。 她拧紧了眉,看了一阵之后还是没再继续翻下去,而是退出了微博。 因为有的言辞实在是不堪入耳。 虽然早知道娱乐圈是个繁华与阴暗并存的地方,她从小就见过女明星因为跟某个男星的绯闻而被抨击辱骂。 但是当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最好的朋友身上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沉重到有点无法接受。 其实南绯前段时间就知道微博上的那些针对慕眠的骂声,当时那些脑残粉还没有这么激烈,情况还没有这么严重,总体来说还是有很多暖心的支持她的粉丝。 而现在,微博上一边倒地抨击她。 黑粉和喷子完全盖住了真爱粉的声势。 其实这事儿有点奇怪,感觉有人刻意买水军攻击慕眠。 南绯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视线落洁白光滑的餐桌桌面上,心思却很飘忽。 当时她也问过慕眠,当时慕眠就说很随意地说了句,没事没事。 现在想来,也是她在逞强。 因为不想让她为她担心。 南绯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她那段时间忙着自己的设计,又经常跟左祈深在一起。慕眠的事情也没顾得上深想。 而且慕眠和程凉暮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跟修离这次闹这么大,程凉暮那个变态指不定会做出点什么。 其实慕眠才是陪她最长时间的人,从幼儿园到大学,她们两个人有十余年的友谊。 在南绯心里,慕眠占据了很靠前的位置。 按下了锁屏键,南绯支起身子,望向餐桌另一端正在喝水的男人。 他背脊笔直,坚硬的手肘撑在桌上,骨骼分明的手随意抓着杯口,微微往唇部倾斜,透明的玻璃杯罩住了他高挺鼻梁的大半部分。 狭长而冷峻的眸半阖着,见她望过来,很快便掀起眼皮,对上她的视线。 南绯捏着手机,缓声开口,“左祈深,我要先走了。” “去哪?” “找慕眠,她出了点事。”南绯微微拧眉,又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不早了。 玻璃窗外暮色将至,街边成排的路灯亮起,闪着昏黄冷惑的光。 南绯抿了抿唇,垂眸把沙发上的太阳伞帽子什么的都收进书包,然后拉上拉链。 左祈深看着她干净利落的动作,没说话。 粗粝的手指仍然扣在透明的玻璃水杯上,凉意穿过指尖传递到男人的神经,让他漆黑的瞳仁也泛上了些冷意。 南绯把书包背好,站起身,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那我走了。” 左祈深捏着玻璃杯的手腕微抬,又落下。 杯底砸在木质的餐桌上,发出一声并不突兀但是足够沉闷的声响。 125、她来霖市是因为他,也不止是因为他。 南绯微怔,不知道他突然拿杯子敲一下桌面是什么意思。 只是看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南绯抬手,捏紧了自己的肩膀上的书包带,正准备开口,原本沉默着的男人突然站起来,两步走到她面前。 她被他身上那股极具压迫性的气息吓到,下意识地往后退,奈何她的身后是沙发,已经无路可退,这样徒劳的一步反而让小腿撞到了沙发的边角。 突然其来的痛感让南绯拧起了眉,捏着书包带的手指一紧。 左祈深冷眼瞧她,“你躲什么?怕我把你怎么样?” 南绯抬眸,看着男人阴沉如墨的面色,眨眨眼,“还真有点怕。”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跟左祈深多解释一下关于慕眠的事情,“左祈深,慕眠她现在被很多人骂,可能心里不太好受,所以我今天要去陪下她。” 见男人不说话,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故意不陪你的。” 左祈深看着她,静了两秒,掀唇,像是说起另一件事,“你来霖市不是因为我。” 他语调平静,用的是肯定句。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似浅淡,又似泼墨般的浓重。 南绯看不懂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微怔之后下意识地反驳,“是因为你啊。” 然后撞上男人有几分嘲弄的眼神,她又有几分心虚。 她来霖市是因为左祈深。 但是也确实不止是因为左祈深。 原因有很多。比如顾靳弦让她多出去走走找灵感,再比如她最好的朋友慕眠刚好在霖市拍戏。 思及此,她小声改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 左祈深抬手,粗粝的手指轻抚她的下颌,语调淡淡,“很好,终于知道承认了。” 下午他问她为什么来霖市,她笑眯眯地说因为想他。眼睛里那副专注的表情,仿佛她有多么喜欢他。 看吧,真是打脸。 南绯被弄得有点痒,抓住他的手臂,睁着湿漉漉的一双大眼有些无辜地看他,“左祈深,你别碰我这里,痒。” 瞥见男人冷漠的神色,她很主动地踮起脚,抬手圈住他的脖子吻他的唇角,“我错了。但是我今天还是要去看看慕眠,明天陪你一天好不好。” 左祈深掐着她的腰,不可思议的柔软触感让他有种想要掐断它的冲动,他也不回吻她,只是淡淡吐字,“明天我去新兵训练营,你跟我去?” “我不能去吗?” “可以。但是那边没有树荫,也不准撑伞。”左祈深睨着她,语调平平,“明天只会比今天热,你受得了?” 南绯很快就点头答应,弯唇笑,甜甜地,“受得了啊。” 不撑伞,她可以涂防晒戴遮阳帽嘛。 左祈深看着她那副轻松的小脸,不咸不淡地补充,“要走完整个训练营,大概十公里。” 南绯,“……” “可以的。”她抿了抿唇,既然是她有错在先,“我陪你。” 126、左祈深摸了摸她的脸蛋,“不是要走?我送你。” 左祈深摸了摸她柔软漂亮的脸蛋,虎口处的枪茧硌着南绯的脸,有种酥酥麻麻的痒,“不是要走?我送你。” 南绯眼睫扑闪了一下,看着面前男人如铜墙铁壁般的身躯,他站在这儿,其实是把她死死地堵在了沙发处,“你……挡着我的路了。” 左祈深似乎抬了抬眉骨,稍稍退后两步,让出一条小道。 南绯看着地上精致的雕花瓷砖,舒了口气,终于走出了这封闭的小空间。 他好像也没怎么介意今晚的事儿了。 南绯回眸看他,男人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后边走,肩膀削薄笔直,单手插在裤袋里,餐馆明亮的灯光下,他原本就立体的五官显得更加锋利深刻。 “看路。”左祈深见她一直回头看,薄唇掀起,淡淡吐字。 南绯笑了笑,没再回头,捏着肩上书包的肩带往前走,长发柔顺地垂在后背,白皙的颈项若隐若现。 左祈深的目光慢慢下挪,落在她露在空气中的、腿窝下方的那块皮肤上。 大概是她刚刚不小心撞到沙发的地方。 从他这个距离看过去,那一块依然白皙细腻,没红没肿,看不出来什么创伤的痕迹。 还好,没什么大事。 他掀起眼皮,别开目光,步子稍稍迈大了些,很快就跟上了在前面小步小步走得很秀气、似乎是在等他的女人。 南绯见他走到自己身侧,偏头冲他一笑,然后乖巧地去挽他坚硬的手臂,“左祈深,你真的要送我过去吗?你不忙吗?其实我可以自己打车的。” 她深知人际关系的脆弱,一向不愿意麻烦别人,就算得到别人主动的帮助也会尽量用其他方式回报。 一来一往、相互体谅才是维持关系的长久之道。 此时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左祈深的车旁,男人原本准备帮她拉开车门,听到她这段话之后手指一收,动作停住。 顿了几秒,左祈深偏头,停车坪边路灯发出的光线微弱地打在他的面庞。 南绯察觉到他的异样,抬起眸看他,目光撞进男人的眼时,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敲击了一下。 他的面部线条绷的很紧,原本就冷峻的双眸更是像结了一层冰,脸上是极其明显的冷怒。 似乎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他说,“南绯,你不就是仗着老子喜欢你。” 怔愣中,南绯已经被他塞进了车,她捏着安全带呆呆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直到男人发动引擎,仪表盘上的指针飞快地旋转,她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她好像知道左祈深到底在气什么了。 应该并不是因为她今晚要去见慕眠,而是因为,她去见慕眠没让他送。 他大概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跟他太客套。 “你……你开慢点。”南绯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闪成一道光的景物,磕磕绊绊地出声,心跳的节奏有些不受控制地快。 她有点怕。这男人好像真的生气了。 以前她在车上的时候,他开车从来不会这么快。 左祈深单手握着方向盘,踩着油门的脚依然没松,面无表情。 127、“左祈深,你锁骨上那条疤是怎么来的啊。” 他其实不在意她今晚是陪慕眠还是陪他,只是在意她那副生怕麻烦了他的客套样子。 大晚上的,她在一个陌生城市跑来跑去,就不害怕?就不愿意开口让他送一下? 从认识到现在,除了偶尔半真半假地撒撒娇,南绯真正遇上事儿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主动让他帮过什么忙。 比如那次她外公生病,她叫他不要插手;又比如那次孟格雅的订婚宴,明明很危险,她也是因为她外公才叫他一起过去; 今天她要去找慕眠,也是口口声声说“我可以自己打车。” 仪表盘上时速飙升,男人打开了窗,夜晚的风灌进车内,穿过南绯的领口直达背脊。傍晚下了一场雨,温度骤降,风很凉。 南绯的脸色有些苍白,手指勉强扶着被风吹乱的长发,不然那些头发会盖住她的脸。 她拿出包里的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慕眠的名字,拨通。 凉风穿过她的指缝,车速太快,带来的大风让她的眼睛干涩,有点睁不开。 “慕眠。”她跟听筒的那一端说话,“你今天的戏拍完了吗?” “……” “所以你现在还在A大?你等一下啊,我马上就来找你了。” “……” “嗯,拜拜。” “……” 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女人的声音淹没在大风中,微弱到几不可闻。 左祈深偏头,余光扫到她有些干涩苍白的唇色。 他拧着眉,低咒一声还是不动声色地慢慢降了车速。 仪表盘上的指针逆时针倒转,渐渐稳定在一个比较适中的时速上,男人关了车窗,车内少了风声,安静了许多。 南绯自然很敏锐地感受到了车速的变化,偏头看了一眼左祈深,弯唇笑了笑。 她挂了电话,降下车窗,看着窗外陌生的街道和不断倒退的路灯,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并没有告诉左祈深要去哪里找慕眠。 所以这车是在马路上乱开? 南绯微微睁大了眼睛,转头望向身侧似乎专心致志在开车的男人,“左祈深,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男人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稍稍一动,面部线条短暂怔愣之后又恢复了冷峻,他回答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不知道。” 他怎么知道? 他憋着一股气把她塞上车,踩了油门就随便上了一条马路。 谁叫她不会说话还非要开口。 不过发生这种失误还是稍微有点尴尬,于是左祈深抿唇又张唇,补了一句话,“你没告诉我。” 南绯,“……” 好吧,都是她的错。 微微倾身,南绯凑到导航处输入一个地名,A大北门。 导航女声透过车内的音响轻柔地在车内响起,左祈深听到这个地名,微微皱起了眉。 这个地方他中午去过。 就是在这个地方,他见了林煜那个妹妹。 联想到什么似的,左祈深下意识地问出口,“慕眠在A大拍戏?” “是啊。”南绯弄好导航,重新靠在了副驾驶座上。 左祈深薄唇微抿,看着挡风玻璃外被车灯照亮的平坦大道,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一紧。 他松了领口的两粒扣子,降下车窗,右手扶着方向盘,左手搭在车窗边缘,五指随意地垂下。 夜风擦过他锁骨处的伤疤,路边街灯发出的昏黄光线打在上边,莫名带了几分阴郁和戾气。 慕眠在A大,林煜的妹妹也在A大。 她们应该是在同一个剧组。 左祈深低眸,顺着导航的指示操控方向盘,迈巴赫平稳前行。 女人娇软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车内响起,“左祈深,你锁骨上那条疤是怎么来的啊。” 128、她坐上他的大腿,“专家研究表明,牵手止痛。” 南绯注意到他那条疤很久了。 第一次在跟他在拉斐见面的时候,她就看到了。这条疤痕长而狰狞,像一条蜿蜒的巨龙。当时这一块伤得应该很深,新长出来的肉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在男人偏古铜色的皮肤上十分惹眼。 这条疤在锁骨处,属于距离领口比较低的位置,只有在男人解开两粒衬衫扣子的时候,才能看得到。 而此时此刻,左祈深正好解开了两粒扣子,而这疤也因此出现在了南绯的视线框中。 她突然就有些好奇,于是便开口问了这疤痕的来源。 只是问出口后,男人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抿唇沉默,脸上的表情复杂而沉郁。 车内很静,只有偶尔导航里机械的女声提示车子应该前进的方向。 南绯了然地抬起眉骨,这疤大概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一向善解人意,于是别开视线,语调轻快地准备跳过这个话题,“不说这疤了,左祈深,我跟你说……” “打仗的时候留下的。” 男人低沉的声音兀自响起,拉回话题。 南绯偏头,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车内很暗,他脸上的轮廓晦暗隐约,鼻梁笔直锋利宛如一把冷刀。 他开着车,车速平稳,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又带着一贯的冷淡。 南绯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左祈深又淡淡地解释道,“一年前我带着西池另一个特种兵在M国,落入了他们的陷阱,两个人一起被困在了敌人的包围圈。这条疤是突围的时候留下的。” 丛林神秘而危险,林煜引开敌人,而他在里面穿梭突围,滚落下山的时候被一根尖利粗壮的树干划破了锁骨。 这条疤就这样留在了他的身上,每次他看到它就会想起林煜,所以总会沉重一些。 南绯听着男人轻描淡写的描述,心口莫名泛起一种酸胀感。 她知道当军人要受很多苦,战场上更是危机四伏。 这场刚刚结束的战争,必定承载了他很多艰难的回忆。 只是他一贯隐忍坚毅,从未提起。 南绯低眸缄默,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在想怎么安慰他一下。 虽然她自己也明白,事情过去这么久,嘴上安慰两句实在是太过苍白无用。 毕竟当时死里逃生那种感觉,只有当事人才会清楚,听者再唏嘘也无法体会。 她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是讷讷地问了句,“痛吗?” 男人很快地淡淡地回,“不痛。” 军人不喊痛,战场上的伤疤都是勋章。 迈巴赫的车速再次放缓,车子好像已经驶入了A大。 左祈深停车,拔出车钥匙,车里的暖灯自动亮起来,映出男人冷峻锋利的眉眼。 他正解着安全带,突然肩膀就被一双柔软的手臂缠住,女人身上淡淡的清香漫入他的鼻端,然后他听见她娇软的声音,“你骗我,这疤这么深这么丑,肯定很痛。” 南绯天生身娇体软,身体的柔韧性很好,很轻易地就翻过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的障碍,勾着他的脖子坐到了他的腿上。 “左祈深,专家研究表明,牵手止痛。”粉润的唇慢慢地贴上男人的下巴,一路往上延伸,一直到他温热的唇瓣,“大概亲吻也可以?” 129、“想玩车震?” 车内,温度骤升。 白皙娇软的女人坐在高大冷硬的男人身上,纤细的双臂虚勾上他古铜色的脖颈。 粉唇和男人绯红的薄唇紧贴着,她小巧的舌尖一点一点地舔舐男人的唇边每一处。车顶灯光昏黄,映出女人半阖着的漂亮桃花眼,还有上眼皮处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的睫毛。 坚硬的胸膛与柔软的身段相贴,左祈深只觉得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炸开。 然后是身体里每一颗细胞激烈地叫嚣声,男人最原始的欲望渐渐苏醒,滚烫粗粝的掌心准确地捏住女人柔软纤细的腰。 南绯吻过他很多次,但是每次都是浅吻,基本上碰一下唇角就会离开。 而且,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贴在一起过。 这次是她第一次主动深吻他。还舔他的唇角,全身上下都是娇媚。 就算他禁欲二十几年,现在面对自己喜欢女人的撩拨,有些本能的冲动还是瞬间就涌出、泛滥。 “勾引我?”他低低哑哑的掀唇,喉头干涩。 南绯吻着他坚毅的下巴,慵懒地抬起眼皮,眼底似有流光,“你说呢。”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其实已经感受到了他西裤底下愈发滚烫的体温。 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情她当然不是一张白纸。 她以这样的姿势坐在他的腿上,又这样吻他,当然也会隐隐猜到有什么样的后果。 其实她刚爬上来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本来只想亲一下他的唇角就离开,没想到最后竟然神使鬼差地开始一点一点舔。 也许她真的挺喜欢他,所以才会本能地想跟他亲近。 唔。情-欲情-欲,有情才会有欲。 腰间一紧,男人握着她腰的掌心似乎又使了点劲,然后又一路抚过女人柔软的腰身,带着薄茧的粗粝手指最终流连在她背后那根脊柱上。 南绯微微眯起眼,她浑身都挺敏感,他这样摸她,她不自觉地就觉得痒,于是她有些难受地在他腿上扭动了一下。 左祈深下腹某处顿时燃起一阵火,眸色暗了几分,嗓音愈发沙哑,低沉道,“想玩车震?” 南绯没再敢动,过了半秒,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瞳孔微缩,她有些心虚地别开目光,“我还要去看慕眠……” 好吧,她刚刚精虫上脑,撩拨左祈深的时候忘了慕眠还在剧组等她。 她突然有点理解高中时代慕眠跟程凉暮腻歪起来毫不犹豫把她抛弃的重色轻友行为了。 腰上一紧,南绯感觉自己一把细瘦柔弱的小腰要被男人捏断。 左祈深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紊乱的气息,尽量让皮肤内滚烫而急速流淌血液冷静凉却。 他抬手把车里的空调打开,调到最低温,降火。空调出风口的冷气在两个人有些灼热的身体上喷洒开。 南绯始终不敢说话,因为她知道她这种行为是极其典型的撩了就跑行为,无法辩白的撩了就跑。 左祈深最恼火她的一点。 于是她就这样坐在男人的腿上,一动也不敢动。冷口气吹在她裸露在外的一小截手臂上,凉意渗进她皮肤上细微的毛孔。 130、“黑灯瞎火的,你俩干啥子捏?” 大约过了十分钟,就在南绯觉得自己要被冻僵了的时候,左祈深终于关了空调,把她拎下了车。 然后他也跟着下来,车门被狠狠地关上,发出的重响划破天际。 南绯紧紧地勾住他的手臂,想取取暖,“左祈深,我冷。” 刚刚那空调大概也就十二度?她就坐在空调出风口大约五厘米的地方,被吹了十几分钟,真的要被冻成雪人了。 男人面无表情地往前迈步,掀唇吐出三个字,“你活该。” 南绯撇撇嘴,勾着他的手臂落下。不过也不敢说话,只是跟着他往前走,时不时不服气地踢一下脚底的碎石。 一道白光陡然打在两个人的脸上,南绯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眼。 然后是一道带着点霖市口音的老爷爷的声音,“黑灯瞎火的,你俩干啥子捏?” 白光刺眼,南绯有些艰难地抬起眼皮,脸上一片茫然,“没干啥啊。” 她挽着左祈深走路啊,好像这不是算是个事儿吧…… 保安老爷爷啐了一口,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这两个小年轻,“你们这种年轻人做事怎么不承认捏?我刚刚都看见了,你俩在那车里偷偷摸摸地,年轻人搞激情也不该是这么搞的!” 南绯被吼得一愣一愣,然后后知后觉地脸上泛红,没想到刚刚居然被人看到了。 虽然他们俩也没真做成什么事。 左祈深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这老人家手里拿的手电筒正对着他们俩,他有点不爽地皱了皱眉。 不过他向来尊重老人,也没说话,只是拎着南绯避开那灯光往另一条路走。 看着这两个人没听到似的径直走开,保安老人的嗓门越扯越大,“这里是纯洁的校园,霖市最美的高中A大!你们小情侣要搞事情回屋搞去,别玷污了这里,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老人虽年老力却不衰,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A大某个空荡的广场,久久不散。 南绯的脸泛着红,扯了扯左祈深的袖子,小声说,“你的车下次要贴个膜。从里面看得到外面,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那种。” 左祈深平静地掀唇,“贴了。” “啊,那他怎么看到的?” 左祈深停下脚步,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你没关窗户就爬我身上,怪我?” 南绯一怔,想起刚刚在车内,因为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好像确实是没关车窗就爬了过去。 所以那个保安老爷爷是从车窗看到他们俩…… 扑闪的睫毛遮不住她愈加粉红的面色,南绯理亏说不过他,只能哼了声,“左祈深,你凶什么凶,就不能温柔点说话?” “温柔能当饭吃?” “可以啊。”南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温柔的男人招女人喜欢,招女人喜欢的男人更容易得到真爱,而得到真爱的男人相当于收获了精神食粮。” 左祈深并不理会她的鬼扯,唇线抿直,带着她径直往《夏日暖阳》剧组走。 这两天A大放假,《夏日暖阳》剧组这边为了保证正常拍摄也清场,所以今天这一块没什么人。 131、“你是……程凉暮那天晚上的女伴?” A大的特色之一就是七弯八绕的小路多,小路旁往往没有灯,黑漆漆的,路旁的茂密草丛传来阵阵虫鸣。 黑沉沉的渺无人烟的夜,虫鸣声也显得诡异。 像大多数女生一样,南绯怕黑也怕虫,于是走在那条曲折漫长的鹅卵石小路上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攀住了身侧男人的手臂。 “现在知道怕了?”左祈深淡淡地扫她一眼,一片漆黑中他的声音分外低沉,“之前说要一个人过来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嗯?” 南绯默默闭嘴走路。是她的错,她不该不让他送,她不该说自己可以一个人打车过来。 所以她现在机智地不说话,因为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 再者,她要是把左祈深惹毛了,他说不定就甩手走人真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个诡异的地方。 想想就可怕。 她方向感本来就不好,现在又是晚上,她说不定甚至找不到去剧组的路。而且,她来的时候也没想到这A大这过分的幽静。这气氛都可以拍鬼片了。 南绯又抬眸看了看四周,蜿蜒曲折的小路,四周要么是灌木要么是树,一个人都没有。 她抓着男人的手臂又紧了紧,垂着脑袋。 头顶有些突兀地传来低沉的声音,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不怕,我在。” 南绯低眸看脚下凹凸不平的光滑鹅卵石,眼角弯起,唇边有浅淡的弧度。 虽然她也没有那么怕,但……还是觉得有点暖。 《夏日暖阳》剧组,演员导演摄像编剧等一大群工作人员依然在忙碌。 现在大概是晚上七点,天已经完全黑下来,然而他们脖子上仍然挂着工作牌,手脚麻利步履匆匆地做着自己的工作。 拍戏其实是件十分辛苦的事。 “南小姐是吗?”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远远地就看到了南绯,冲她挥手,“眠眠让我带你过去。” 南绯先朝那助理点点头,然后又偏头看着左祈深,“那我过去了。明天再跟你打电话。” 余光瞥见一个人影,南绯目光微凝,似乎看到了一个有点面熟的人。 那人也看到了她,冲她微笑了一下,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南小姐。” 这人的五官辨识度并不算是很大,顶多算得上是清秀,南绯近看才慢慢地想起来她是谁。 “你是……程凉暮那天晚上的女伴?” 林洁安唇边是淡淡地得体微笑,“是。那天程大少订婚宴我们见过的。” 对于眼前这个漂亮到过分的南家大小姐,林洁安印象很深。 她那天一身仙女裙,娇俏而明艳地为自己的闺蜜慕眠抱不平,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明媚肆意,是她林洁安身上没有的。 也是她一直以来都向往的。 “你跟慕眠在一个剧组?”南绯微怔,问出口时已经差不多猜到了答案。 “是。”林洁安落下淡而肯定的一个字。 南绯抿唇,不知道慕眠天天在剧组看着林洁安会不会觉得有点膈应。 她心里向着慕眠,也不想跟林洁安多打交道,于是挥了挥手打了个招呼就准备离开。 林洁安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冲她颔首。 目光从南绯身上挪开,林洁安不经意间看到了一直侧对着她的男人的脸。 冷峻的,刚硬的。 她中午才见过的男人。 “左军长?”林洁安瞳孔微缩,有些惊异。 132、“你认识林洁安?” 说实话,当听到左军长这三个音节从另一个女人唇齿间里溢出,南绯的心情或多或少还是有点不美丽的。 她一开始跟左祈深不熟的时候会喊他左军长,现在跟他熟了,偶尔调笑的时候也会喊他左军长。 所以左军长这三个字对她来说总有那么一丢丢特殊的意蕴,代表着她和左祈深之间的某种情调。 而现在,这称呼从别的女人喉头滚落出,那些情调像是被凉水冲刷,莫名就寡淡了几分。 南绯微微眯起眼,脚步停住,转过身来,看着原本在她身后的两个人。 大约三米开外,左祈深站在那儿,颀长身形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只是稍微朝林洁安点了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眉目是一贯的冷峻。 林洁安清秀的脸上有微微的错愕,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回想起刚刚南绯似乎亲密地和一个男人面对面说话,只不过那时候那男人背对着她,她没认出来。 没想到他就是左祈深。 看来南大小姐跟左军长的关系比较亲密,这么晚还在一起,大概是……男女朋友? 林洁安神色微敛,有些凝重,还有后知后觉的暗悔。 她也算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早已通晓世事人情,一贯谨慎处事。刚刚那一声左军长纯粹是惊愕状态下的自然反应,若是早知道左祈深跟南绯关系不浅,她不会贸然跟左祈深打招呼。 毕竟世家小姐大多骄纵,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她只是个毫无背景的三线女星,这样突兀的一声左军长,未免有高攀的嫌疑,搞不好落个勾引的罪名。 林洁安垂眸抿唇,决定还是先早点离开,以后再避免跟这些权贵有牵扯。她现在的事业已经有起色,只想努力工作,不想再惹太多是非。 左家、南家、程家她都惹不起,也不敢去肖想什么不属于她的东西。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拿人手短,所以就算左家有意补偿她,她也尽量不伸手,除非真的遇上什么大事。 毕竟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低声道了个别,林洁安捏紧了手里的包包,往不远处的保姆车走去,脚上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嗒嗒的响声,略微急促。 助理阿瑾在从保姆车上探出个脑袋,拿着工作行程表朝她挥手,林洁安冲她微微一笑。 剧组内一片忙碌的聒噪,导演举着喇叭把控全场,编剧和演员一起商讨着情节,A大校园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路灯下,左祈深冷冽的五官愈发深邃,一双漆黑的眸与南绯的目光撞上,他抬眸,瞥见女人身旁似乎是慕眠派来的、正在等她的助理,掀唇,一个淡淡的疑问句,“不走?” 南绯抿了抿唇,先跟身边的助理交代了几句,叫他等她几分钟。 助理点头,拿出手机先跟慕眠说了一声,说南小姐可能会晚点进去,叫她别着急。然后又开始做自己的工作。 南绯朝左祈深走去,几缕长发随着她的步伐悄然落在锁骨。 两个人本来就离得不远,她很快就停在他面前,下巴微抬,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泛着意味不明的色泽。 南绯开口,语调娇软: “你认识林洁安?” 133、“要不你哄哄我?”(3000字) 左祈深稍稍怔愣了一下。 林洁安这个名字,他其实不是特别熟悉。 他只知道刚刚那个跟他打招呼的女人是林煜的妹妹,姓林。他们中午在咖啡厅见过一面。 她具体叫什么名字,他倒是记不太清。 不过他大概能理解南绯的意思,她问的应该就是林煜的妹妹。 左祈深嗯了一声,冷峻的眉目间神色淡淡,他掀唇,言简意赅,“认识。一个战友的妹妹。” 林煜的事情说起来太麻烦,所以他直接说的战友。 逝者已逝,铭记在心就好。那些旧事不提也罢,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南绯哦了一声,也没太在意,然后突然又觉得他出身世家又身居高位,认识一个女人是件很平凡的事,自己问他一下有点多此一举。 可能是自从他们俩认识之后,她就没在左祈深身边见过其他女人。所以这次突然有个女人跟他打招呼,她觉得有点……新鲜。 左祈深从小就在部队里,跟女人接触不多,所以情商并不高,话说完之后才发现有点不对劲。 南绯本来是要进剧组找慕眠的,听见林洁安跟他打招呼之后就停下了,然后现在又跑过来问他是不是认识林洁安。 这种反应…… 男人冷冽的眉眼微不可见地上挑,唇边有浅淡的弧度,“你在吃醋?” 南绯稍稍仰起脸看他,娇俏漂亮的桃花眼,坦荡而傲娇。 地面上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男人身形高大,几乎将女人的影子全部笼住,路灯昏黄,光线悉数洒落在南绯精致的五官。 她眨了眨眼,粉润的唇瓣微微撅起,“大概是吧。要不你哄哄我?” 不知道是不是吃醋,但是想起林洁安那声左军长,她还真有点不开心。 承认就承认吧。反正,她也很想听左祈深哄她。 说起来左祈深这个糙汉,一直都很凶,他们俩在一起一段时间了,她还从没听过他哄过她。 想想她居然有点期待,于是南绯抬眸,弯着眼睛朝他笑,等待他的反应。 左祈深刚毅的面部线条上,愉悦的痕迹很明显。不过哄人这种事他不擅长,长这么大他还没哄过谁。 他思考两秒,类比了一下,觉得哄人跟哄狗大概差不多。 军犬表现好的时候,他们军人往往会摸一摸它的脑袋,或者给它投喂食物。 思及此,他抬手揉了揉南绯的脑袋,带着薄茧的指尖点在她泛着清香的发丝里。 食物现在没有,摸摸头还是可以的。 南绯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发顶被男人摸狗似的揉着,她觉得自己的头发要乱成鸡窝。 她就知道自己不该抱太大期待。 跟左祈深这种不解风情的兵哥哥谈恋爱,想听甜言蜜语? 不存在的。 南绯两只手抓住左祈深那只在她脑袋顶上肆意妄为的手,将它从自己的发顶挪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退后两步,有些无奈。 “左祈深,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男人狭长的眸眼皮落下,低眸看她,微微皱了皱眉,模样似乎是在思考。 “你想听什么?” 他那副认真提问的样子让南绯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不过她脑补了一下左祈深说情话的样子,也确实太……违和。 他就是一个摸枪摸炮的冷硬军人,那些缠绵深情的东西跟他的气质的确不搭。 她最终抬手摸了摸左祈深的脸,上面的胡茬硬邦邦的有点扎人,“算了,不难为你了。慕眠还在等我,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哈。” 说完她就转身,走到慕眠的助理身边,“麻烦你带我去找一下眠眠。” “好的。”助理点头,把手机塞进兜里,往某个方向示意,“这边请。” 两个人很快就走远,路灯下只剩下了左祈深。 他盯着女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静了一阵,一贯漆黑冷冽的眸罕见地出现了几分疑惑。 薄唇微抿,他拿出手机,点开某问答论坛,发了一个提问。 “女朋友让我说点好听的是什么意思?” 大概这个时间点正好是论坛在线人数的高峰期,很快就有人回复了他。 “你女朋友是在哪让你说好听的啊?床上?难道你弄痛她了?” “兄弟,多学习技术自然就好了。我有资源,加微信xxxx。” “手动滑稽。楼上别开车啊,小心被和谐。” “温柔点,前戏做足女人自然就舒服了。” “……” 左祈深看着这些回复,顿时就黑了脸,他就不该在论坛上问,一群不靠谱的。 这种问题他还不如问顾靳弦。 不,这种问题他就不该问。他为什么要问?他怎么跟女朋友相处他自己有分寸。 沉着脸,男人抬起手指正准备点屏幕右上角的叉叉退出论坛,底部突然又冒出来一条稍微像样点的回复。 “她应该是想听你说情话?唔,我刚刚还截了一个情话一百条的图,你等等,我找找发上来哈。” 左祈深思考几秒,觉得这答案大概还是有点靠谱的,于是他准备按退出键的手指顿住,抬起又落下,回复了一个字,“好。” 那哥们儿又发了句,“网有点慢,你再等会。” 五秒钟后,屏幕里出现了一张图。 左祈深点开它,图片放大在他眼前,里面密密麻麻的好像真的有一百条情话。 1、请你当我手心里的宝。 2、我不要短暂的温存,我只要你一世的陪伴。 3、我爱你的心直到世界末日也不变。 4、地球仍然转重,时间依旧善变,而我永远爱你。 …… 左祈深冷峻锋利的眉深深拧起,心里抑制不住地泛起令人难以忍受的酸。 手心里的宝?世界末日?还他妈扯到地球去了?要不要再来个宇宙啊? 真是矫情够了。 写这玩意的人怕不是闲得蛋疼。 这一次他没再犹豫,果断退出论坛,然后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手机锁屏键,往停车的地方走。 他也觉得自己疯了,大晚上的傻站在这里纠结这种没价值的问题。 * 南绯被助理带着,穿过一层层杂七杂八的剧组工作人员,终于见到了慕眠。 慕眠正对着镜子卸妆,身上还穿着拍戏用的校服。 她透过镜子看到身后南绯,脸上的表情先是欣喜,然后看清她的装束,又微微带了点调笑的意思,“黑T恤加牛仔裤?你今天怎么了?穿这么简单粗暴。” 南绯作为一个准服装设计师,一向很讲究穿搭。 她也深知自己的身材脸蛋优势,夏天往往更愿意穿裙子,露出漂亮白皙的腿。 慕眠从小到大极少见她穿牛仔裤。 南绯摸着自己的下巴,有点无奈,“我来之后去酒店洗了个澡,左祈深就帮我准备了这身衣服。” 直男审美,不能要求太高。 慕眠了然地笑了笑,但是又敏锐地捕捉到另一个关键词。 她最后用化妆棉擦了一下自己的脸,站起来走到南绯身边,唇边的笑容意味深长,“酒店?你们进展还挺快的啊。” 南绯看着她素净白皙的小肉脸,摇了摇头,“没有啊。我只是太热了所以叫他带我去洗个澡。” “兵哥哥不应该都挺热血吗?左祈深看着也是宽肩窄腰荷尔蒙爆棚,怎么这么禁欲的感觉?”慕眠眼皮落下,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若有所思,“都到酒店里去了,他没找你求欢?” 根据她的经验,男人如果真的很喜欢一个女人,应该分分钟都受不了她的撩拨。 酒店那么个暧昧的地方,柔软的kingsize大床,喷着香薰的房间,男女朋友之间发生点什么不应该很容易吗? 南绯眨了下眼睛,思考了一下,“他确实很禁欲,好像从小就被扔进了军校,女人见得比较少,平时也不是那种温柔体贴的调调,简单粗暴得很。嗯……他应该不会主动往那个方向想。”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南绯脑子里突然涌现出她和左祈深在车里的画面。 她当时爬到左祈深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亲的时候其实明显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 下腹,还有他全身都骤然绷紧的肌肉,额上的青筋,紊乱的鼻息…… 他虽然平日里看着冷而克制,但好像也是受不了撩拨的人。 南绯抿着唇,突然有点后怕。 左祈深平时就很凶,不知道这种事情上会不会也很凶。她刚刚那么撩拨他,要是他真在车上把她给办了…… 慕眠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禁欲多年的男人,要是哪天开了荤,你可要小心啊。” 刚开荤的男人很可怕的,就像当年程凉暮。 看着优雅又深不可测,脱了衣服根本就不是人。 泰迪精。 想到什么似的,慕眠眉目忽的就冷淡了几分,打住脑子里有关程凉暮的画面,挽住南绯的手冲她笑笑,“我今天已经收工了,我先换身衣服然后我们俩一起出去逛街怎么样?” 南绯欣然同意,她也想换身衣服。 而且她也好久没跟慕眠逛街了。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她要摸一摸慕眠现在的心态。网上那些难听的言论她也看到了。 程时初说她受影响很严重,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南绯抿唇,目光落在转身到更衣室里换衣服的女孩背影,眸光微暗。 134、“Linda姐,眠眠遇到了狗仔......”(3000) 南绯被慕眠带到了霖市著名的凯撒购物中心。 慕眠已经在这边拍了将近一个月的戏,所以对这座城市还算熟悉,这家购物中心她来过两次。 她之所以选这家,是因为这家购物中心定位于高端购物,来的大多都是富太太或者大小姐,人比较少。其中的追星族更少,狗仔也不容易混进来。 只有在这种地方,她被围攻的概率才会小一些。 特别是最近她跟修离传绯闻,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更要小心。 搞不好哪个修离的疯狂女粉就突然冒出来泼她一脸硫酸。 慕眠想想就觉得有点害怕,抿起了唇,挽着南绯的手,墨镜下的一双大大的杏眼很是警惕,有意无意地看着四周。 南绯看着身侧带着黑色口罩、巨大墨镜全副武装的慕眠,有些心疼地叹了口气。 “要不我们不逛了?感觉你出个门都要提心吊胆。” 南绯过来的时候也听到了慕眠经纪人和助理对她苦口婆心的叮嘱,说眠眠这个时间段你最好不要出门,被狗仔逮到了就不好了。 但是慕眠可能顾忌着她,坚持要带她逛商场。 她们幼儿园就认识了,十几年的感情,一起上过洗手间、一起旅过游、睡在一起过,基本上情侣该干的事除了那啥她们俩全都干了。 所以她们关系很好,做事情往往不分你我,互相宠爱。 她们两个人都很珍惜这段友谊。 慕眠察觉到南绯大概是在担心她,于是尽量放松地笑了笑,豪爽地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没事没事,你是不是害怕了?没关系慕总保护你。” 南绯,“……” 慕眠勾住南绯的肩,笑眯眯地拿出包里的一张卡,在南绯面前晃了晃,“随便刷,小美人,慕总今天包下你了。” 南绯捏着她的小肉脸,“眠眠,你是霸道总裁网剧拍多了吗?” “我最近拍的是校园剧!哪来的霸道总裁。”慕眠撇撇嘴,看到前面一家她和南绯都比较喜欢的一个品牌的店面,有些兴奋地抬眼,“去那边吧,好像有新款哎。” 店里的女店主看到两个年轻漂亮又衣着不凡的女孩挽着手走进来,自然清楚她这是遇上了富二代。 富二代,都是潜在的大客户。 她朝年轻的女导购使了个眼色,导购马上会意地走到两个女孩面前。 然而她看到慕眠那张被墨镜和口罩遮住大半的脸,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总感觉这女孩有点眼熟。 南绯察觉到这个导购的异样,不动声色地把慕眠拉到别处,精致的五官神情有几分疏离,她语调淡淡,对导购员说,“我们自己看就好。” 这种时候,慕眠还是不要被人认出来比较好。 毕竟不知道是黑粉还是真爱粉。 导购回神,哦了一声,然后退到一边。 店长是个人精,察觉到南绯的不快,狠狠地剜了年轻导购一眼。做她们这种高端衣物销售的,惹顾客不高兴是大忌。 这新招来的导购只有二十五岁,虽然是个念了书的孩子,但还是太年轻,不懂分寸。看样子明天要把她调去做一些杂活。 然而导购并未察觉,还沉浸在刚刚对那个戴口罩女孩子的思考中。 怎么这么眼熟…… 但是她身边没有这么精致的女孩子啊,难道是在电视上看到过的…… 过了几秒,她脱口而出一个名字,“慕眠?!” 店长跟她隔得不算近,只听见这小姑娘嘀咕了两个字,没太听清,便皱着眉走到她面前,“嘀咕什么呢?刚刚犯的错知道吗?” 导购微微低头,她也知道刚刚自己做的不好,不应该一直盯着客人看,这是很没礼貌的行为。 自从她入职以来,店长一直栽培她,教了她很多东西,对她很好。今天是她让店长失望了。 只是…… 导购依然抑制不住自己的的情绪,忍不住伸手握紧了店长的小臂,“店长,刚刚那个戴口罩的女孩是个明星!” 店长的脸色十分平静,这小姑娘刚来,还是太嫩了,没见过什么世面。 “慌什么?这里是高端购物中心,明星出没很正常,修离我都见过。” 导购听到修离的名字,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她分外激动地摇了摇店长的手臂,追问,“店长,你真的见过修离?” …… 慕眠试衣服的时候把墨镜和包包都塞进南绯手里,店内明亮的吊灯底下,南绯很清晰地看见了她眼底的黑眼圈,还有白色眼白里的红血丝。 “等我一下啊。”慕眠说完就进了试衣间。 南绯抿着唇,捏着手里宽大的墨镜,低眸,若有所思。 她的脸色不太好,大概是真的没休息好。 是失眠了吗? 但是慕眠从小就挺爱睡觉,而且属于倒头就睡的那种。 能让她失眠的事不多。 南绯又点开微博,热搜榜上的那几条关于慕眠和修离的话题仍然在前几名的位置上,很惹眼。 她点开一条,里面还是骂声不断。 说慕眠倒贴的,对她冷嘲热讽的,甚至还有失去理智的人对她激烈的人身攻击。 其实以往也有类似于这样的CP,但是情况从来都没有像现在慕眠和修离这样,这么严重过。 严重到有点诡异。 会不会有幕后者在助推,引导舆论,才导致了现在一边倒的对慕眠的谩骂。 会是谁呢。 但是慕眠从小到大也没跟什么特别大的权贵结仇啊,难道是圈内人? 南绯轻微地皱了下眉,压下心里的火,站起来很随意地挑了两条裙子,又叫拎起慕眠刚刚进去试的那条裙子,拿出自己的卡,走到柜台面前,“都包起来吧。” 还是先尽快回酒店吧。 慕眠没休息好,现在网上又这么乱,狗仔指不定在哪蹲着等她。 继续在这里晃悠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一双胳膊从后面搂住了她,刚刚换好衣服的慕眠声音里带着笑意,“南总,所以你要送我这条裙子吗?” 南绯刷了卡,把包好的衣服递到慕眠的手心,朝她弯眼一笑,“是啊。送你了。所以你乖一点,现在我们回酒店睡觉。” 慕眠重新带好墨镜口罩,喉头发出的音节被口罩抵住,有些模糊,“可是你还没怎么试衣服。” 南绯晃了晃手里精致的包装袋,“已经买好了,我们走吧。” 她们的注意力一直在彼此身上,也没有注意到角落处,年轻的导购一双复杂而忐忑的眼睛…… * 购物中心西门出口处,一台白色的宾利静静地停着。 慕眠的助理在等她们,今晚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把慕眠安全地送回酒店。 他靠着车门,正安排着慕眠明天的行程,拿着水笔在手账本上涂涂画画。 明天,《夏日暖阳》杀青;后天拍杂志封面,近期的工作就算是收尾了。 下一阶段最重要的事,就是拍《是爱情啊》这档恋爱真人秀,据导演组那边说,第一站的约会地点要去北欧那边…… 水笔在北欧那两个字上画了一个圈,助理有些期待地微微扬唇,虽然知道去那边录节目会很累,但是能欣赏一下北欧的风光也是极好的。 冰山、雪原、驯鹿、极光,想想就很美。 他不自觉地就哼起了小调,当慕眠的助理还是挺多福利的。 而且慕眠这个女孩子虽然家境优越,但随和得很,对待他们这种工作人员一贯很好,总是一张阳光的笑脸,从不瞎使唤他们。平时如果不是实在拿不动,东西都不会让他们拿。 也不知道网上那些黑子喷子究竟在搞什么,把他们家眠眠骂成那样。 想起网上那些言不符实的言论,助理摇了摇头。 突然,购物中心内传来一阵剧烈地奔跑声和叫喊声,他手里的笔尖一滑,手账本上刺啦一声,一条凌乱的黑线甚至戳烂了纸张。 耳膜处听到那些喊声模糊的几个音节,心里本来就隐隐冒头的不安和恐慌瞬间就放大。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迅速地把手里的东西扔进车内,他拿起手机,一边往购物中心里面跑一边打电话给经纪人,“Linda姐,出大事了!眠眠遇到了狗仔,好像我还看见了鬼鬼祟祟像私生饭的人,在凯撒购物中心,现在要怎么办?……” * 南绯是下电梯的时候发现异样的。 买完衣服之后,慕眠并不想这么早回去,于是又拉着她在一家北欧独立设计师品牌精品店逛了一下,这个品牌今年很火,设计风格干净简约。 南绯觉得有些东西很有新意,作为一个设计专业学生,她习惯性地在这里多停了一会儿,多看了几眼这个品牌的产品。 她想着,再多看一小会儿就赶紧拉着慕眠回酒店睡觉。 没想到这多停留的一会儿给她们惹来了大麻烦。 从这家店出来,她们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南绯回了下头,本想记住这家店的logo,下次有时间再来仔细逛逛,没想到余光却突然看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鬼鬼祟祟的男人。 他的目光很奇怪,就像毒舌遇见了猎物一般,吐着冷森森的信子。原本好像紧盯着她们俩,见南绯回头,她又迅速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地在过道上走。 135、以前不懂事爱错了人,现在悬崖勒马。 南绯心里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于是她暗示性地捏了捏慕眠的手,低声问,“你助理在哪里等你?” 慕眠觉得南绯的表情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她,“好像是……西门?” 不过这几天她一直没休息好,前几天还发生了记忆力错乱的情况,于是慕眠又仔细想了想,说了句,“北门吧,我也不太记得了。” 南绯的脸色有些凝重,“你发个微信问问看。” 慕眠看着她的脸色,更奇怪了,但是与南绯多年的姐妹默契还是让她大致察觉到了什么,她一边拿出手机发消息给助理一边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跟踪我们?” 南绯轻微点了下头。 助理好像没看微信,并没有立刻回复她。慕眠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偏头问南绯,压低声音,“又没有拿摄像机?模样正常吗?” 跟她的可能有三种人。 一种是普通粉丝,这种情况好说,一般合个影或者签个名就可以了,他们一般不会伤害她。 第二种是狗仔,这种情况说不准,有好说话的狗仔,也有牛皮糖一样的狗仔,说不定会发生冲突。 第三种是私生饭,这种情况应该是最糟糕的,私生饭是艺人明星的粉丝里行为极端、作风疯狂的一种粉。他们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去骚扰明星,思想偏激,甚至会做出一些极其令人无法想象的变态举动。 思及此,一向骄纵惯了的慕眠脸色也有些发白。 南绯察觉到她的异样,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她,“没事的,也不确定是不是跟你的人,就是个有点奇怪的男人,别怕。” 这家购物中心定位在高端,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这里面有很多保安,而且还是像模像样的体格健硕的年轻男人,应该靠谱。 她们只要快点下楼,找到保安了就好。 听了南绯这话,慕眠心里的恐慌非但没有被压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看样子,跟她的人就是私生饭了。 她曾听自己的经纪人说过,前不久有个小明星被私生饭缠上,那个私生饭因为被训斥了几句竟然拿了一把刀出来刺穿了那个明星的手臂。 后来因为那个私生饭有点背景,这事最终没被爆出来,但是很多圈内人还是有耳闻。 这件事吓得她几天都没睡好觉,做梦都是自己遇到私生饭的场景。因为她最近的黑粉实在是太多了。 慕眠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对身侧的南绯说,“你先走,跟着我不安全。” 私生饭太过极端。她平时再骄纵恣意,现在身边有个南绯,也不得不谨慎。 南绯握住她的手,“你别怕,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楼下有保安,我们现在就过去。” “南绯,他是私生饭,”慕眠摘下墨镜,坚持,“既然私生饭都出现了,待会可能还会有狗仔过来,太乱了,你还是先……” “没事,你别摘墨镜,还是先戴上,别被更多人认出来了。”南绯打断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手背,“你助理有没有回微信?” 慕眠低眸看了一眼手机,“还没有。” “你刚刚说他大概在哪个门等你?” “好像是西门,又好像是北门……” “那我们去北门吧。”电梯已经行至一楼,南绯牵着慕眠的手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伐,“上了车就没事了。” 慕眠眸色微暗,南绯到底是圈外人,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危险性。 她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准备打电话找人过来救她。 她习惯性地首先想到了程凉暮,毕竟从十五岁开始她遇事都是他帮她解决,以前是她缠着他帮她解决,为了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后来他们在一起之后,程凉暮帮她解决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最近,她对这男人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毕竟是他把南绯送上左祈深的床,虽然最后他们俩没有发生什么,但是这件事也足够让她觉得自己以前就是个瞎子。 还有程家那点破事......程凉暮那个变态爸爸。 总而言之,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她爱错了人。所以现在她悬崖勒马,迷途知返。 慕眠眼皮落下,回忆起这些东西有淡淡的疲惫,手指在屏幕上一滑,她找到了自己爸爸的电话,正准备拨通,让她爸爸派保镖过来救她,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却让她凝了目光。 程凉暮。 她只思考了半秒就接通了电话,因为以她对程凉暮的了解,要是她不接,这男人会一直打,打到她接为止。 现在情况紧急,她不想跟他较劲。 “什么事。”墨镜下,女人眉目冷淡。 那边听到她平静冷淡得过分的声音,顿了两秒,男人的声音是一贯的凉,“你现在别去西门。” 慕眠微微皱起眉,“什么?” “西门有狗仔。”程凉暮掀唇,阴郁沉冷漫上面庞,他的眸底暗得仿佛可以滴下墨汁,“人很多。你不要指望保安,这家购物中心已经被人收买了。” 慕眠微微一惊,继而冷静地问,“你怎么知道?” 顿了半秒,她又问,语气有些嘲弄,“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程凉暮唇线顿时就下压得很厉害,面色森冷了几分,语调喑哑得过分,似乎是在警告着什么,“慕眠。” “你先不要离开购物中心,往隐蔽的地方走,在里面找家店躲起来,我马上到。”说完他就掐断电话,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呵,他怎么知道? 程凉暮单手握着方向盘,一脚踩下油门,巨大的车速带来巨大的风,刮过他俊美却异常阴郁的脸。 她的经纪人是他费尽心机安在她身边的人,他怎么能不知道? 十字路口处,几辆大货车接连着从他面前穿过,程凉暮被迫踩了刹车,俊美妖孽的眉宇间泛起了平日极其少见的焦躁。 这桩事,没那么简单。后面牵扯到的人…… 慕眠,他不能明面上救。 修长而节骨分明的手指按着太阳穴,程凉暮突然想到一个人。手指迅速地在屏幕上点了一下,他拨通一个电话。 “左祈深。”程凉暮掀唇,语调冷静,“南绯和慕眠现在被困在凯撒购物中心,有几个私生饭,比较极端,如果你不想看到南绯被砍,现在最好带人过去。尽快。” 几辆大货车终于全部穿过十字路口,绿灯亮起,程凉暮挂了电话,迅速踩下油门。 左祈深出面,比他出面要好得多。 *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慕眠抿着唇,将手机慢慢地从耳朵边上拿下。 她低眸,思考了大约五秒,还是拉住了原本带着她往北门跑的南绯。 “怎么了?”南绯被她拉住,停下脚步,眸底有淡淡的疑惑,“刚刚那通电话是谁打给你的?” “程凉暮。”慕眠看了一眼她们所处地方的四周,观察了一下之后,拉着南绯往重新往电梯的方向跑,“他说保安靠不住,门外都是狗仔。叫我们我们先上去找家店躲一躲。” 她刚刚好像真的听到了门口有喧闹的人声,好像还有相机发出的闪光灯和咔擦声。 所以程凉暮说的,大概是真的。 门外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好,她们还是先上楼避一避比较好。 南绯低眸,很快就点头。 程凉暮这个人,虽然她一直觉得这人很阴险。 但是她还是相信,他这么个凉薄的人,跟慕眠纠缠这么久,心里面对她终究还是有点特殊。 他应该不会真正地伤害慕眠。 两个人最终上了四楼,来到刚开始她们两个一起买衣服的那家女装店。 因为南绯是在二楼看到那个黑衣服的诡异男人,她们两个为了避开那个私生饭,再加上一致觉得那家女装店的店长看起来沉稳面善,所以来了四楼。 果然,女店长听完她们言简意赅的解释后,先是倒了两杯水给她们,然后十分通情达理地让她们躲进了试衣间。 理由很简单,她这次帮了这两个女明星、富二代,就相当于收获了两个忠实顾客。 以后这家店的销量肯定就有保障了,她的提成也会变多。 这家女装店的试衣间不算小,装修精致,甚至还有个深褐色的小沙发。 南绯把试衣间的门锁上,坐在沙发上,原本有些急促的心跳终于平复下来。她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水,“眠眠,当明星这么刺激的吗……” 又是狗仔又是私生饭,逛个街最后变成了猫捉老鼠。 慕眠捏着装着八成水的纸杯,拿出湿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心有余悸,“我也是第一次遇见……私生饭和狗仔一起上的情况。” “摸摸头。”南绯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接过她手里已经擦过汗的湿纸巾,扔进角落的垃圾桶里,“喝口水压压惊吧。” 慕眠嗯了一声,摘下脸上的墨镜和口罩,深深呼出一口气,端起水杯小抿了一口。 凉水湿润了她有些干涩的唇瓣,淌过舌尖,灌入喉道。 然而在这样一个闭塞狭小的空间里,慕眠低垂着眸,心里的不安依然没有减少,而且蓦地,好像有了些别的情绪。 136、左祈深眉目愈发深沉,“听他的,清场。” 想起那个私生饭,慕眠突然就想起了微博上那些针对她的,极端的评论。 尽管知道其中有些人是职业喷子,她不经意看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虽然她爸爸还有她的经纪公司都已经找人在处理。但是堵得住一张嘴,堵不住千万张嘴,这些负面的东西虽然可能会慢慢地减少,但是依然会存在。 她也明白,这是她选择演员这条道路,必须要承受的。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但她从小被娇惯着长大,一下子受这样的委屈,还是特别难受。 “眠眠怎么了?”耳边传来南绯的声音。 慕眠把头轻轻地靠在南绯的肩膀上,吸了吸鼻子,“有人骂我,我不开心。” “最近跟修离拍《夏日暖阳》,已经被骂的够惨了,公司还安排我跟他一起上《是爱情啊》这种恋爱综艺。我知道这些都是好机会,公司十分宠爱我,但是我年纪大了愈发玻璃心,实在有点受不住啊……”慕眠一边说一边玩着自己的手指头,撇撇嘴。 南绯知道她指的是网上那些骂人的言辞,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背,“我们不跟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计较,你只要知道南总永远宠爱你就行了。” “哼。”慕眠轻哼一声,斜眼看她,“宠爱我?你最近跟左祈深谈恋爱都已经差不多把我忘了吧。” 南绯笑眯眯地回,十分有杀伤力,“你当年跟程凉暮腻歪的时候,不也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慕眠,“……往事不要再提。” 试衣间外突然传来了轻柔的嗓音,听着好像是这家店那个年轻的导购,她颇有礼貌地敲了两声门,说,“两位小姐,需不需要我帮你们加一点水?” 南绯抿着唇,低眸迅速思考了几秒。 在她印象中,她和慕眠第一次逛这家店的时候,这个导购好像一直盯着慕眠看。 那目光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后来她们俩回到这家店躲狗仔的时候,那个导购就一直站在店长身边,低眉顺目的,听她们说了情况之后,对于慕眠明星的身份也没表现得有多激动。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这个导购可能是个普通的勤恳工作的员工,在店长的调教下学会了处事不惊,遇到明星本人也学会了收敛情绪。或者这导购本身就不是追星族。 但是南绯总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心里隐隐跳动着不安,南绯正准备开口拒绝,慕眠就已经拉开了试衣间的门锁,“可以啊,南绯的杯子里正好没水了……” 南绯瞳孔一缩,没来得及阻止,一道白光顿时闪过她的眼睛。 一个身影扑到了她身上,南绯的身体被抵在了沙发后坚硬冰凉的墙壁上。 而她的脖子上,抵着一把尖锐的水果刀。 冰冰凉凉的尖锐触感漫上她的脖颈,南绯眼皮落下。 这女人压在她的身上,手上拿着的水果刀很长很尖利,就这样搁在她的脖子上,随便一动就可以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说不定就会刚好划在动脉上。 她根本不能动弹,无力反抗,只能谈判。 过了半秒钟,她极其冷静地开口,“你想做什么?” 开门的时候慕眠被这位导购小姐扯到了门外,摔在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试衣间里面,南绯被她拿刀抵着脖子的场景。 慕眠眼睛一红,条件反射地就要冲过去夺导购手上的刀,还没走两步就被呵斥住。 “你不想让她死就别过来。”导购的声音看似冷静,却隐隐藏着癫狂。 “慕眠。”导购的声音咬牙切齿,仿佛这个名字承载了她所有的恨意,“你为什么要跟我们家修离那么亲密,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 慕眠顿时感觉背脊发凉,全身都僵硬起来,心里大致有一个判断: 这个女导购是修离的女粉丝,很极端的那种。 这种人爱偶像爱得痴狂,根本见不得自家偶像跟其他女明星沾上一点暧昧关系。 但是最近,她跟修离的暧昧绯闻真的很多。 慕眠回想起经纪人跟自己说的那些娱乐圈可怕的狂热女粉丝先例,自杀或者杀人的事件都有。 她闭了闭眼,平静地开口,“你有什么事情冲我来,放了我朋友。” 南绯不该被牵扯进来,她不该的。 导购突然冷笑了几声,阴森森的,“你以为我不想冲你来?要不是因为我朋友迷恋你,我今天一定杀了你。” 慕眠垂落在裙子两侧的五指骤然一紧,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块的难受,“所以那个私生饭是你通知过来的?门口那些狗仔也是?” “是!”导购恶狠狠地盯着她,“我答应了我朋友不伤害你,但是,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你跟修离到底是什么关系,在媒体面前说清楚!我要你亲口承认,是你倒贴修离,纠缠修离!你们两个人那些传闻都是你在炒作!” “否则,我就杀了她!”导购低头看向南绯,突然发现她在想办法够包里的手机,目光一冷,导购的手腕用了力。 水果刀在南绯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痕,突然其来的痛感让南绯咬住唇,皱着眉闭上眼睛。 “别想着叫人来救你!”导购恶狠狠地剜了南绯一眼,“再不老实我就直接结果了你。” “你别动!”慕眠的声音都变了调,架在南绯脖子上那把水果刀上面鲜红的液体倒映在她惊恐的眸,“我答应你,你放了她。” 淡淡的血腥味漫入鼻端,南绯低垂着眸。 这个导购可能已经有点疯癫了,就算慕眠真叫来了狗仔,做到了那些事,这导购恐怕也不会轻易放了她。 毕竟这事要是真曝光在媒体面前,这导购的一辈子也就毁了。她说不定会来个同归于尽鱼死网破。 还不如跟她好好周旋一下。 南绯静了两秒,突然唇角一勾,凉凉淡淡的笑了起来。 她抬眸,看着面目有些扭曲的导购,“让慕眠说这些话,你就能得到修离么。” 导购嗤笑一声,“我当然知道我得不到他,但是我也不能让其他女人得到他!” “所以你只想默默地爱着他?” 导购怔了两秒,原本凶狠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柔情,继而朝南绯吼道,“关你什么事!” 她当然要默默地爱着她的男神,不求回报地…… 她十五岁就已经成了修离的粉丝,那时候修离还不红,回复过她的私信,那时她都高兴坏了。 只是后来,修离红了之后,越来越多的女明星缠着他炒作,他现在已经不回任何私信和评论了…… 都怪那些炒作的女明星,让她的修离变了…… 导购的目光中凶狠乍现,想到这些,她又忍不住咬牙切齿,拿刀手指又用了几分力。 划痕更深了,鲜红粘稠的血液染红了锋利的刀尖。 南绯咬了咬唇,脖颈处痛感聚集的地方有微微灼烧的感觉。 她忍着痛,轻轻地摇了摇头,“你别闹了,今晚你要是真杀了我,明天你自己会被送进监狱不说,修离也会受到牵连。” 见导购有些呆滞的眼神,南绯继续说道,“虽然这事情是你一个人做的,但是毕竟你做这件事的动机跟修离脱不了干系,媒体一曝光,那些自媒体作者再写几篇文章扇扇风点点火,大家大概会迁怒到修离身上。” “修离熬了这么多年才拿到影帝,事业正处于黄金上升期,你忍心他因为你,闹出丑闻,形象一落千丈吗?” 导购拿着水果刀的手心莫名地微微出汗,原本凶狠疯狂的眸光露出了点茫然,“我……没有,我不会害他的……我只是……” 她有点语无伦次,明显受到了南绯那一段话的影响。 站在不远处的慕眠努力平复下心里的慌乱,趁着南绯转移导购注意力的时候,拿出手机很快地给程凉暮发了一条短信。 因为怕被导购发现,她只打了一个“4”字就把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意思是她们在四楼。 慕眠也不敢再多做什么小动作,她怕刺激那个导购。她看起来精神已经非常激动、紊乱,说不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南绯脖子上那道划痕已经够触目惊心了。 她只能等程凉暮来救她们。 * 凯撒购物中心外,数十个特警自警车上跳下,在各个方位的门外拉起了警戒线,封锁了整个购物中心,只能出不能进。 持枪特警们分成了几个小组,去到各个楼层,一家一家店地排查,驱逐狗仔、记者。 购物中心里面逛街的人不算多,看到这些黑衣特警,大多会露出点惊讶的表情。 有的人见场面有些混乱,很快就自觉走出了购物中心,然而有些人并不怕事儿,惊讶过后继续镇定自若地逛街。 所以里面的人,很杂。 程凉暮摇头,俊美白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沉声道,“这样不行。这里所有人都要弄走。” 可能会有混在普通人里面的私生饭,那些人举止思维都不同常人,极端得很,他们才是真正的隐患。 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 左祈深冷峻的眉目愈发的深沉,朝特警队长点头,“听他的,清场。” 他抬起眼,目光掠过巨大商场的四周,装修精致的店面,令人眼花缭乱的装饰吊顶,熙来攘往的人。 额上的青筋渐渐暴起,左祈深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得过分,甚至几欲断裂。 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让他焦躁又暴怒不安。 商场很大,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南绯在哪,是不是已经遇到了危险。 137、他掌心的温度异常的高,带着失而复得的恐惧。 商场内的人差不多都被清空,只剩下穿着黑衣穿梭在其中的特警。 程凉暮和左祈深上了三楼,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尖叫,还有属于女人的有些疯狂的嘶吼声。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往楼上跑,程凉暮突然想起刚刚自己的手机好像震动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看。 打开短信,收件箱里赫然躺着一条来自慕眠的消息。 4。 “她们在四楼。”程凉暮把手机插入西裤口袋,一贯凉郁的眉宇间带着凝重,“她只发来了一个数字,看样子是被劫持了,趁人不注意偷偷发的。” 左祈深面色暗得可怕,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头部,那些原本就紧绷的神经更是像要绷断。 被劫持。 这三个字像一记闷锤,重重的敲在他的心上。 飞快地拿出对讲机,他压着心里的情绪,沉声对特警队的人说,“人质在四楼,尽快在附近埋伏几个狙击手。” 静了半秒,他又说,“不要打草惊蛇。” “好的。” 手里的对讲机几乎要被他捏碎,左祈深的五指收的很紧,骨节凸起得厉害,并不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脑子里有一团火灼烧跳跃,又似乎有一根什么弦就要绷断。锁骨处的早已痊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天花板上令人眼花缭乱的水晶灯发出炫目的光,打在男人深刻如刀削的脸上,他一贯坚硬的面庞上竟有几分不易被察觉的苍白。 虽然训练的时候演习过很多次,但左祈深这辈子就经历过两次真枪实弹的劫持。 一次是一年前,在M国。 跟他一起长大的林煜,被敌军劫持,最后丢了性命。 这一次,会是南绯么。 * 南绯跟导购周旋着,冷静又条理分明地跟她分析利弊。 “你这一刀下去,或者闹到记者过来拍下了这一幕,明天的热搜和头条一定是今晚这件事。标题我都可以猜到,应该是《修离女粉丝为爱疯狂,持刀伤人》。” “你看,从此以后,你最心爱的偶像会跟持刀伤人这样的字眼沾边。以后别人想起他,想起的不再会是他的才华,而是他粉丝持刀伤人这件事,这件事将会是他职业生涯中一个重大的污点。这是你想要的吗?” 导购拿着水果刀的手终于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她慢慢地垂下头,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挣扎。 这当然不是她想要的。她不会让修离背上任何骂名。她怎么会让修离背上这种骂名?修离是她爱了八年的男人啊。 但是,慕眠跟修离那么多那么亲密的合照,小视频,她看了一个多月,已经愤恨到无法抑制住自己,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一般,夜不能寐。 红毯上,他们一起走过,修离帮慕眠提裙角;综艺节目中,修离处处照顾慕眠,帮她做任务,他的眼中有她不愿意承认的宠溺和亲昵,她忍不住猜测,修离是不是爱上慕眠了。 这一个月,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或许明天一早起来,修离就公布了他与慕眠的恋情。那她该怎么办?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就要跟另一个女人公布恋情了! 妒火烧掉了她所有的理智。 慕眠这个女人,该死。 导购眼底的疯狂重新升起,捏紧了手里的刀,她厉声,“你说什么多,不就是想让我放了你?我告诉你,我今天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去死的准备。我答应了我朋友不杀慕眠,但是我实在难受,你是她的好朋友是吧,杀了你也一样!今天你就代替她死吧!!” 南绯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这个人真的疯了。 尖锐的刀刃在脆弱的脖颈的肌肤上游移,南绯能感觉到自己血管在轻微的颤抖。 情况已经无法挽回,她好像真的要死了。 她一直相信生死有命,可能过去十八年她活得太过潇洒欢乐,所以老天提前要夺了她的性命。她理解,所以也不会去怨怼什么。 只是,这样的死法着实有点惨烈。 慕眠尖叫一声,不管不顾地往试衣间里面跑,然而还没来得及冲到门框处,一道尖利又带着些颤抖的声音就冲进了三个人的耳膜。 “小冉,你在做什么?!!!” 这道声音太过熟悉,导购握着刀的手生生地顿住,那狠心一刀终究没下去。 她慢慢地转过头去,眼底疯狂未褪,却莫名有点晦暗。 平日待她不薄的店长僵着身子站在门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快把刀放下……”店长慢慢地朝试衣间的人走去,有细纹的脸上,惊慌又有着逞强般的镇定,“别冲动,发生什么,跟店长说说,我会帮你解决的,没事的,别激动……” 她刚刚只是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就看平日里乖巧伶俐的店员拿着一把刀,架在顾客的脖子上。 这导购名叫小冉,是六个月前入职的,才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听说小冉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靠奶奶拉扯大,所以店长对她多照顾了一些,家里做了什么吃的都会给她多带,工作上的事也会尽量多教她。 小冉平时也很乖巧懂事,话不多,人勤快,店长也很喜欢她。 没想到她今天会做出这种事。 店长眼底的情绪愈发地复杂,见小冉暂时没有什么激烈的举动,她就快走到小冉的身边,想要去触碰她持刀的手臂。 她想夺下小冉手里的刀。 “你别过来——”小冉突然大吼一声,“你走!” 店长被她突如其来的吼声惊住,手收回,身体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小冉……”店长尽量放轻了声音,“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可不可以跟店长说说……” 这种时候,拖延时间是最好的选择。 她刚刚上完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楼下穿黑色警服的特警。 当时她还觉得纳闷,现在想来警方应该已经知道了这里有人被劫持。 她现在只要跟小冉多说话,拖延时间,等特警过来解决就好。 她带着小冉一起工作了大半年,也真心不希望这孩子变成杀人犯。 听到店长温柔小心翼翼的声音,小冉眼眶有些泛红,店长虽然平时严厉了些,对她倒是极好的,她从小失父丧母,店长给了她很多母亲般的关怀。 小冉的脑子有些乱,模糊中希望店长可以理解她,于是她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店长,我爸爸妈妈去世的时候,我特别难过,靠着修离的电影才度过那段日子……我爱修离,没有他我早就自杀了,我活着就是为了看到他的笑容,但是现在有另一个女人要夺走他,我无法接受,我真的无法……” “好……”店长的声音是尽量的轻柔,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我明白,我理解,小冉,没事的,我们先把刀放下,坐下来慢慢商量好吗?” “你真的理解我吗……”小冉的声音有些哽咽,睁大眼睛倔强又执拗地看着她,“我做出这样的事,你肯定很失望吧……” 见小冉有理智回笼的迹象,店长的声音愈发的轻柔,她小心翼翼地安抚她,“不会失望的,不会的,你放下刀……” 可能是“刀”这个字眼莫名刺激了小冉,她眼眶欲裂,眼睛想要瞪出来一样睁得极大,“放下刀?放下刀之后会怎么样?我做出这种事,你一定会开除我!我会失业,我会把人生过得一塌糊涂!还不如跟她同归于尽,死的开心点!” “不要!”分不清是谁的尖叫。 小冉双眼通红,死死地掐住南绯的肩膀,握刀的手抬起,又重重地往她的动脉处落下。 “砰——” 剧烈的枪响划破商场洁白的天花板,沉闷尖锐,仿佛野兽死亡前的最后一声嘶鸣。 潜伏在暗处的狙击手开了枪,子弹擦过南绯,精准地射在了小冉的心口。 小冉瞳孔剧烈地收缩,眼眶被狠狠地撑大。 脸上的表情是不甘和不可置信。 她捏着水果刀的手渐渐失了力气,两秒后—— 哐当一声,刀落在了地上。 耳膜几欲被刚刚的枪声震破,南绯维持着最后一丝的理智,推开了依然扶着她肩膀的小冉。 她的手上都是血,大多数是小冉身上的。 视线被染红,血腥味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这被劫持的半个小时实在是耗完了她的全部心神,南绯脚底一虚,就要倒下去。 一双熟悉的臂膀扶住了她的腰,带着一如既往的刚硬气息。 只是此时,他掌心的温度异常地高。他用了很大的力,好像把她狠狠地揉进了怀里,带着失而复得的恐惧。 隔着薄薄的衬衫,南绯听见他胸口剧烈的心跳。她抬眸看他,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实在刺眼,男人坚毅的下巴还有面部轮廓愈发的模糊。 脖颈处是灼烧一般的疼痛,似乎有什么粘稠又带着腥味的液体从上边渐渐滑落。 她想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但是已经没了什么力气,只能作罢。有些无奈地张唇,南绯安抚性地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然而还没说完,她的眼皮就重重地垂下。 138、南绯脸蛋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求抚慰的猫 其实南绯觉得,那个名叫小冉的导购,本性应该不坏。 小冉手上那把刀虽然一直都挨着她的动脉,也确实在她脖子上划了一条口子,但其实......力道不大。 所以南绯脖子上那道伤口其实并不深。 虽然小冉表现得很疯狂很极端,但是南绯也注意到她拿刀的手,一直都在轻微地颤抖。 看得出来,小冉对杀人这件事情,还是挺排斥的,她一直都没有突破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因此也一直都不敢用力把刀往下扎。 所以南绯最后晕倒在左祈深的肩膀上,其实并不是因为脖子上的伤。 而是因为她跟小冉周旋的时候,精神太过紧张。 她只是太累了而已。发现自己脱离危险之后,就自动进入休息状态了。 南绯休息了大约二十分钟,又很快醒过来了。 因为她闻到了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很刺鼻。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股味道让她忆起上次在医院缝针,打麻药时那股令她终身难忘的痛感。 南绯一个激灵,抬起眼眸,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处境。 高大挺拔一身寒气的男人把她抱在怀里,往门诊处大步地走,南绯都可以感受到自己耳边的风。 男人的下颌线条极度冷硬,脖颈处的线条绷的很紧,像是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 他走的很快,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醒过来了。 南绯视线上挪,他绯红的薄唇,刀削般深刻精致的鼻梁之上,他的眼睛里像是覆着一层浓重而复杂的情绪。 冷而沉郁,带着像是被他极力压下的后怕与慌张。 南绯微微一怔,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情绪。 印象中的左祈深一贯强大、冷硬,还有军人特有的坚毅。任何示弱的情绪在他脸上都不会有。 南绯低眸,有些干涩的唇抿起。大约两秒后,她长而卷曲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掩住了眼底所有的复杂情绪。 “我不想去医院。”南绯抬起手臂勾住左祈深的脖子,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盯着他看,声音软软的。 左祈深的脚步终于顿住,低眸看怀里的女人,她的精神好像还不错,声音也没有特别虚弱。 她刚刚昏倒的时候,手里全是血,他甚至都怀疑狙击手那一发子弹是不是打偏了。 后来在车上仔细看了一下,才发现她身上的血大多都是别人的。唯一受伤的地方好像就是脖子。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刀痕,看起来并不是十分严重。 但是当时她一直睡着,唇色发白。他看着仍然后怕,所以一路飙车把她带来了医院。 “进去检查一下,嗯?”左祈深的声音很低,甚至有些沙哑,“你脖子上有伤,要包扎。” 南绯眨着眼睛,脸蛋往他怀里蹭了蹭,像只求抚慰的猫,“不要。我想睡觉了。” 医生包扎,恐怕消毒的时候又要简单粗暴地拿起酒精往她伤口上淋。 想想就害怕。 因为脖子上还是有那么一点痛,南绯的声音闷闷的,“伤口应该不深,不用包了,我要回家。” 左祈深低眸,看着怀里小小的一团,大约两秒后,他还是抿唇迈步。 依然往医院门诊部的方向走。 南绯察觉到他行进的方向,猛地从他怀里抬起头,蹬了两下腿,认真地重复到,“左祈深,我不去医院。” 这种程度的刀伤,根本不需要包扎。 就像她小时候美术课上,不小心用小刀划破手腕一样,过几天就好了。 不会有大问题。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真的怕痛啊!!! 男人脚步没停,往前迈着步子,语气淡淡地,“你受伤了。” 他知道南绯娇气,不想去医院无非是怕痛。 他也知道她身上这伤没什么大碍。但是包扎总比不包扎好。 察觉到怀里女人明显的不高兴,左祈深拧着眉,稍微放轻了点声音,“包扎完就送你回去睡觉。” 南绯看着他已经迈进了门诊部的大门,极其心痛地叹了口气。 她拗不过这个男人。 算了。 痛这种东西,多忍几次,就不怕了。 “左祈深。”南绯眨眨眼睛,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怎么会突然过来救我啊。” 想想也挺奇怪的,当时过来救的人不应该是程凉暮吗? 不过她闭上眼睛前,好像也看到了程凉暮。 南绯抿了抿唇,有些迟疑地问,“你跟程凉暮一起过来的吗?” 左祈深给她挂了号,拿着单子,低眸看她,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嗯的音节。 “哦。”南绯想了想,很快就差不多明白了。 应该是程凉暮把他找过来的。 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程凉暮这个人,能利用的资源绝对不会放过。 把左祈深找过来救她们,程凉暮能省很多事。 “左祈深。”南绯摸了摸裙子上的口袋,发现手机并没有在身上,于是找他借,“你能不能借我一下手机,我想打个电话给慕眠哎。” 左祈深就这么把当时昏迷的她抱走,慕眠肯定有点着急。 她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先。 “先包扎。”左祈深走进一间治疗室,把南绯放在洁白的病床上,护士很快推着小车走进来。 天花板上是几近苍白的灯,照在南绯受伤的脖颈上。 那一道刀疤虽然不深,但是很长,伤口处隐隐有血丝。 左祈深皱着眉,要不是因为慕眠,她也不会被那个导购劫持。 更不会受伤。 这么想着,他突然有点不待见慕眠。 不过他本来也不怎么待见她,毕竟程凉暮跟他说过,南绯从小到大最亲密的人就是慕眠。 亲密到什么程度呢?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洗澡一起上洗手间,差不多可以搞同性恋了。 一起……洗澡? 左祈深的俊脸莫名黑了几分。 南绯眨巴着眼睛,盯着左祈深的脸看,“你……怎么了?” 脸上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似的。 “没怎么。”左祈深面无表情地别开目光,朝站在一旁的护士点了下头,“给她消毒上药吧。” 护士拿起了镊子,夹起一团早已沾好酒精的棉花,朝南绯脖子上的伤口移动。 “轻……轻点儿!” * 南绯上了车,拿到自己的手机才得以跟慕眠报平安。 “我没事的。”她弯着唇,语调里都是安抚的笑意,“刚刚是因为太累了所以才晕过去的。脖子上已经消毒了,没什么事啦。” “……” “好啦没事哒,我这么爱你怎么会怪你呢。”南绯低眸,小心翼翼地拿手指触碰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那块纱布,消毒上药过后,余痛仍在。 不过护士也说了,伤口不深,这次包扎之后就不用再换药了。 所以这次也算是有惊无险吧。 “你明天是不是还要拍戏啊,看你黑眼圈那么重,记得早点休息啊,我先挂了,么,亲一个。” “……” 左祈深眉目冷峻,一只手臂搁在方向盘上,眼睛盯着挡风玻璃外那根白色路灯杆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是很懂这些女孩子。 跟同性爱来爱去的,动不动就是亲、抱、手挽手。 他偏头,看着刚挂了电话的南绯,绯红的薄唇微微掀起,“你很喜欢她?” 南绯怔了半秒,把手机随意搁在座位上,看着似乎一脸认真的左祈深,“你干嘛突然问这种问题?” 见男人不说话,她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喜欢啊。我跟她幼儿园就认识了,算是穿一条裙子长大的姐妹。我的就是她的,她的就是我的。” 左祈深抿住唇,下颌线绷的愈发的紧。 虽然他也有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但是还是不会像南绯跟慕眠这样亲密。 也许这就是男女之间的不同? 不过,不管南绯跟慕眠有过什么样的迷之关系,以后都不再会有。 他会把那些东西都掐灭。 南绯瞧着男人的表情,突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唇角弯了弯,她微微凑近他,“你不会在吃慕眠的醋吧。” 左祈深发动引擎,面部线条是一贯的冷硬,“我在想你跟慕眠两个会不会绿了我。” 南绯愣住,花了大约五秒钟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最后实在忍不住,在车里笑得花枝乱颤。 “左祈深,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幽默呢!!”她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扶住车窗,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偏头问他,“程凉暮跟你说了什么?他说我跟慕眠以前是同性恋,在一起过?” 左祈深没说话,别开目光,降下车窗,看着窗外的漆黑夜景,眸色深沉。 虽然程凉暮也没这么说,但在他眼里,这两个女人都亲了抱了甚至一起洗澡了,那跟在一起其实也没差了。 南绯更想笑了,一只手捏紧了安全带,另一只手扯了扯身侧男人的衬衫袖子,“没有啦。我跟慕眠是很纯洁的友谊。日常活动就是一起逛逛街旅旅游吃吃饭。同性恋,不存在的。” 南绯弯着眼睛,看着男人刀削般的侧脸线条,笑眯眯地继续说道,“程凉暮的话不能信的,他高中的时候嫌弃我跟慕眠太亲密,又动不了我只能自己吃醋,现在终于逮到我交男朋友了,肯定就想着阴我一把。” 139、她只是表面上身娇体软嘴甜会撩。 左祈深顿时明白了点什么,黑了脸。 这样看来,程凉暮说她们一起洗澡那句话肯定是假的。 日了狗,他当时居然信了。 手腕一扭,他面无表情地发动引擎,身侧的女人仍笑得明目张胆,他掀唇,“笑够了吗?” 南绯捏着安全带,眼尾因为笑意上挑得厉害,不自知地染上了点颠倒众生的媚意,“让我再笑一分钟!” 左祈深没再管她,抿住唇握着方向盘,抬眸看了看马路右侧悬在空中的交通路牌,顺着路牌所指的某个方向,踩下油门。 南绯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在看到交通路牌上面“京霖高速”四个字时,微微愣住。 “你要送我回京城吗?”她偏头,眨着眼睛问他。 “嗯。”左祈深开了车灯,黄色的灯光径直打在前方的路面,他淡淡地解释,“在医院答应过你。” 车轮碾压过地上的碎石,发出咯吱的响声,在寂静漆黑的夜晚格外的清晰。 迈巴赫上了京霖高速,路边的风景急速倒退着。 南绯低眸,目光落在自己不知不觉绞在一起的十指上。 左祈深哄她包扎的时候,好像确实是说过包扎完就送她回家。 她原本以为他会给她找个酒店休息,没想到他真的要送她回京城那个家。 他对人对事好像一贯都认真负责,言出必行。 心上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南绯突然好像又清醒了几分。 她和左祈深真的,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比如,她随意惯了,说出来的话常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而左祈深一旦把话说出口,就一定会负责。 眼皮轻轻地落下,南绯漂亮精致的桃花眼里,似乎有什么又无奈又迷茫的东西在流动。 难怪左祈深总是会生气。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他觉得重要的事情,她可能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也就会忽略很多的细节。 这样的不同,好像很容易产生矛盾呢。 南绯抿了抿唇,降下车窗,稍稍眯起眼,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现在他们还在市区。 霖市距京城至少有两个小时的车程,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 左祈深要是真把她送回去了,都十二点了。 然而他明天在霖市还有工作。 “左祈深。”南绯偏头,朝身侧的男人眨了眨眼睛,“我不想回京城了。” 她是个很体贴的女朋友啦,不会让他太辛苦的。 左祈深脸上神色未变,打着方向盘,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不是认床?” 南绯微怔,有些狐疑地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你怎么知道?” 她确实有点认床,一到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床上就会有点难以入睡,就算睡着了,睡眠质量也不太好。 不过认床这个事儿,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慕眠算一个,好像除此之外基本上就没人了。 左祈深的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不过很快就掀唇,语气平淡,“一般的娇气毛病,你应该都会有。” 南绯鼓了鼓腮帮,泄愤似的右手重重地捏上自己左手的小拇指。 她怎么觉得左祈深这话是在嫌弃她? “我不娇气。”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真诚地看着身侧驾驶座上的男人,“今晚我就睡在霖市了!” 前面正好是十字路口,正值红灯。车速渐渐慢了下来,左祈深将车停在了斑马线后。 他的目光不咸不淡地扫过她的脸,抿唇不语。 南绯撇撇嘴,倾身,两只手臂抱住男人的一只胳膊,这胳膊结实,肌肉匀称紧绷。她把下巴磕在左祈深的肩膀上,娇软的气息喷洒在男人的耳边,“小哥哥,说真的,我今晚跟你睡?” 这么晚了还是别奔波了,两个人一起去酒店开个套房嘛,一张床两张床都可以接受。 反正她脖子还有伤呢,也不怕左祈深对她做点什么。 就算要做点什么,嗯…… 男欢女爱么,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左祈深头都没回,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看着前方的红绿指示灯面无表情,“你再撩,明天受伤的地方就不只是脖子了,嗯?” 南绯小脸一红。 她其实就是个纸老虎,表面上身娇体软嘴甜会撩,实际上还是有点害羞的。 她才成年没多久呢。各种男女之事没怎么看过,更没经历过。 但是,她有个经历过的闺蜜慕小眠。所以南绯好歹还是有点常识的。 左祈深的话,她好像听懂了那么一丢丢。 大概是要……做到她下不来床的意思? 好凶哦。 “左、左祈深。”南绯有些磕磕绊绊地喊他,捏着他的衬衣,耳廓上仍有浅淡的红,“你可真是个社会人。” 左祈深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弧度很浅。他的目光仍然落在红绿指示灯上,这个十字路口人流很大,所以红灯等待时长特别长。 南绯抿了抿唇,虽然被左祈深反撩了一把,但她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让左祈深把她送回京城。 她要做个体贴girl。 “左祈深。”她轻咳了一声,下巴从他肩膀上起来,抬眸正色道,“今天太晚了,我就住霖市吧。” 左祈深终于偏头看她,南绯脸上的表情难得的有几分认真。 他把手从方向盘上挪下来,“怎么?不想坐车了?” 南绯摇着头,模样十分乖巧,“不是。是因为心疼你开车累。” 左祈深的脸上毫无波澜,带着薄茧的手指捏上她面颊上细嫩滑腻的皮肤,他淡淡地,“不累。我送你吧。” “不行啊,我今晚就要在霖市。”南绯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痛,眨了眨眼睛推开他在她脸上作恶的手,说,“吃晚饭的时候,说好了明天陪你,你明天在霖市,我回了京城怎么陪你啊。” 男人一贯冷冽的眼中似乎闪过一瞬间的怔愣,像是没想到南绯记得这件事情。 他一直觉得,南绯说出来的话听听就好,不能当真。 “跟着我很辛苦,愿意去军区晒太阳?”他眉骨微抬,深沉的眸似乎有什么别样的情绪在涌动。 “陪你。”南绯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弯着眼角笑得娇俏,“就要到绿灯了,快掉头,别挡着后面车的路。” * 最后左祈深还是掉了头,把车开到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开房的时候,穿着整洁酒店制服的前台小姐脸上是标准的迎宾笑脸,她看着站在吧台面前的一男一女,问,“请问要几间房?” 南绯抿了抿唇,没看等左祈深反应也没看他的表情,很主动地就递上自己的身份证,“一间吧。” 都是情侣了,矜持啥呢。 当然是一间。 左祈深稍稍抬起眉骨,目光落在南绯强装镇定的唇畔,又很快移到她侧脸边,微微发红的耳朵上。 “害羞就别逞强,嗯?”他的声音带着戏谑,薄唇勾起,手指摸上南绯小巧的耳垂,指上的薄茧引来女人的阵阵颤栗。 南绯一个激灵,炸毛似的跳开,跳得老远。 “左祈深你别乱摸!” 她很敏感的!特别是左祈深那双手上因为常年持枪,上面有枪茧,摸她的时候让她更是难受。 也不能说是难受,就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南绯低眸,又默默后退了几步,手指摸上自己敏感脆弱的耳垂。 左祈深的目光从退到离他三米之外的女人身上收回,没准备再弄她,他把卡递给前台,淡淡地说,“两间吧。” 酒店大堂还算安静,来往的人并不多,天花板上是繁复的灯饰,自顶而下洒落冷黄的灯光,落在男人冷峻深刻的五官上。 从南绯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侧脸,鼻梁的线条流畅锋利,唇很薄,紧绷的颈部线条中央,喉结冷厉。 此时他一根手指把卡推到前台,骨骼分明的手,掌心宽大,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南绯目光微凝,突然有片刻的怔愣。 前台小姐点头,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目光有些凝住。 五秒后,她为难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先生,刚刚网上突然有一笔订单下来,所以现在只有一间房了……” 拇指微微用力,左祈深静了大概两秒,把桌上的卡和南绯的身份证收回。 这附近的酒店不少,换一家也不是不方便。 一只柔软纤细的手突然覆住了他宽大的手背,接着,左祈深手里的卡和身份证都被抽走。 他的眼皮落下,半阖着看着她下颌线上方一张一合精致柔软的唇瓣。女人身上特有的芬香淡淡的,漫入他的鼻端。 “那就开一间吧。”南绯把卡和身份证重新递给前台小姐,桃花眼里情绪不明,唇边的弧度很淡。 前台小姐微笑,在电脑上操作几秒后,把房卡和证件一起递给她,“祝您入住愉快。” 南绯拿着房卡,抬眸看电梯里,不断上升的楼层数。 脚下是典雅精致的地毯,过分柔软,踩上去有种不真实的虚浮感。 电梯的四周都是镜子,让原本并不宽敞的空间显得有那么几分空旷。 左祈深透过镜子,看着她似乎在思考什么的侧脸。 男人眸底的情绪好像很淡,又好像深沉如墨,电梯里的冷光打在他的眸上,里面倒映着女人精致漂亮的五官。 140、“我们左家有个规矩,上了床的女人一定要娶。” “在想什么?”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兀自在南绯身后响起。 电梯已经上行至目标楼层,自动制停,失重感之后,眼前的两扇铁门渐渐打开。 南绯抿了唇,先迈开步子走了出去,裙摆上扬又下跌,荡漾成一道美丽的弧度。 她回头,站在门口等他,精致的唇瓣边是惯有的笑意,“嗯……我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好像就是在这种地方。” 左祈深走到她身边,低眸看她,没说话。 南绯往房卡套上显示的房间号走,走到门口时,抬眸看了看一直在她身后保持着半米距离的左祈深,拿起房卡弯起眼睛笑了笑,“那天在拉斐,我也是拿着房卡开门,然后进去做了五分钟就看见了你,是吧。” “嗯。” 男人抿着唇,漆黑的瞳眸中倒映出女人精致漂亮桃花眼,还有里面未达眼底的笑意。 跟她接触这么久,她真笑还是假笑,他还是有点感觉的。 他其实知道,南绯刚刚不是在想这个。 她可能不想把她心里想什么告诉他,所以随便扯了他们初次见面这件事。 至于她真正在想什么…… 左祈深眼皮落下,看着那只捏着房卡伸到房门感应区的白皙纤细的手,眸底深邃且暗。 房间是大床房,空间还算大,深色的窗帘背后,透明的推拉门外是一个小阳台。 阳台的地面是木地板,高大的男人踩上去,响声沉闷。 浴室里水声哗哗,南绯在里面洗澡。 左祈深把手肘撑在阳台的扶手上,微凉的晚风刮过他深刻冷硬的俊脸,他的眼眸暗到要融入夜色。 “左祈深。”女人娇软的声音带了些夜色的凉意。 左祈深回头,南绯正倚在阳台的推拉门框处,她刚洗完澡,穿着酒店服务人员刚送上来的棉质睡裙。 并不是很暴露的款式。朴素的白,裙摆到大腿中央,整个裙子比较宽松。 左祈深的喉结却莫名滚了滚,颈部的线条绷紧,像是在压制着什么躁动的东西。 绮丽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飘出。 脑海里是南绯那次在车里,爬到他腿上吻他唇的画面。 柔软而娇弱的触感,女人绵软的唇部和腰,娇俏的眼眸和鼻尖。 左祈深薄唇抿起,渐渐成一条直线。大约五秒后,他走到南绯身侧,眼底重新恢复了一贯的清明冷硬。 “很晚了,自己去睡觉。”他在理她三十公分的地方停住,薄唇掀起又落下,然而往房间里走,“你睡床,我睡沙发。” 南绯抬起眉骨,转身看着男人往浴室里走的背影,若有所思。 都在一间房了,他这么君子? 她两步跳到床上,洁白整齐的床单顿时出现了几分褶皱,还有一团凹陷。 南绯躺在上面,玩了一会儿手机。 左祈深似乎洗了很久,久到南绯几乎要睡着了他才出来。 男人的脸上发上都沾着湿意,浴室门打开的时候南绯并没有看见热气。 他好像洗了个十分漫长的冷水澡。 南绯眨了眨眼睛,她其实想不通一些事情。 想不通的事情就要问出来。于是南绯跳下床,几步小跑到在沙发处用毛巾擦拭自己头发的男人身侧,仰起脸看他,“左祈深。” “嗯。” “你对我没有欲-望吗?” 男人拿着毛巾的手顿时一僵,两秒后,他将毛巾扔在桌上,低眸看她。 南绯继续掀唇,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我在电梯里的时候就在想,你好像都不愿意跟我住一间房哎。” 要不是她阻止,他宁愿去找别的酒店,也不愿意在这家酒店跟她住一间房。 这让她有种被嫌弃的感觉,反正不太舒服。 南绯抿了抿唇,突然发现,左祈深的举动好像已经开始左右她的情绪。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她不该因为他的一个举动而想这么多。她不该太过在意。 她还是想洒脱一点,像原来那样。这样就不会出现无端的负面情绪。 毕竟南绯的人生信条就是要让自己开心。 抬眸,南绯朝左祈深笑了笑,“算啦算啦,不纠结了。左祈深,我睡觉去了,晚安。” 她转身往大床上走,也确实有点困了。 快要走到床边的时候,她的手臂蓦地一紧,一股大力制住了她,细白的胳膊上顿时出现了一抹红痕,下一秒,南绯被男人死死地按在了床上。 床单上又多了几道凌乱的褶皱,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她的面颊和唇间。重而纷乱,像是盛夏午后突然落下的暴雨。 南绯的瞳孔骤然收紧,长发散落在洁白的被单上,她看见左祈深漆黑瞳仁里倒映着的自己有些惊慌的脸。 湿热的吻从她的鼻尖蔓延至裸露的锁骨,所经之处酥麻的电流经过,南绯有些不知所措地屈起了小腿。 左祈深一贯冷硬的面部线条上有微微动情的神色,他倒吸一口气,额角的青筋凸起得厉害。 从身下女人的脖颈处抬起头,他的嗓音低哑,眸中似乎有幽火跳动,“南绯,不跟你睡是因为我的自制力不好。” 南绯的睫毛动了动,她懒懒地眯眸,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桃花眼流泻出不自知地媚意,“没叫你忍着啊。” 男人脖颈处的喉结再次剧烈地滑动了一下,左祈深被情-欲重重晕染的瞳眸墨色更深,然而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南绯抬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他看。 大约过了五秒,男人菲薄的唇终于掀起,“南绯,我们左家有个规矩,上了床的女人一定要娶。” 南绯这回是真愣住了。 原本勾着他脖子的手也顿时僵硬起来,手指从男人的脖颈处挪开,有些发凉。 “不,不会吧……”她讷讷地张唇,思绪有点混乱了。 左祈深紧盯南绯的神色,她脸上除了不可置信之外继续没有别的情绪。男人眸色微暗,语调愈发低沉,“南绯,你敢吗。” * 窗帘并没有合上,如墨的夜色就这样悉数倒映在南绯的眼眸中。 她侧卧在床上,身体埋进被子里,一只白皙的手臂露在外面,手指捏住洁白被单的一角。 房间里开着冷气,凉意爬进她裸露的肌肤,脸上被男人撩拨出的热潮渐渐散去。 眼睛怔怔地看着窗台外的夜空,南绯有些茫然地想些有的没的,比如—— 上面有很多星星,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她是二十分钟前爬进的被子,几乎是从左祈深身下落荒而逃。 他看她的最后一个眼神,让她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心慌。 这男人是认真的。左祈深一向言出必行,他说上了床的女人要娶,就一定会娶。 但是,她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呢,没到法定年龄不说,她甚至还在念书,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还没有去,梦想也还没有实现。 她对结婚这种事,实在是有点排斥。 既然这样,这床单还是别滚了。 毕竟这一旦滚了就相当于把自己卖了啊。 所以最后,南绯果断地一把推开了左祈深,说了句“我还小呢”,就自己爬到大床的角落,蒙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 左祈深沉着脸看了床上那一团很久,最终进浴室重新冲了个漫长的冷水澡,睡到了沙发上。 房间里的空调机时而发出声响,凉风不断地从吹风口冒出,洒在南绯的发上,她额前的刘海微微飘动。 房间很大,沙发距离床并不近,再加上空调发出的响声,南绯听不见左祈深的动静。 他睡觉倒是很安静。 南绯稍稍把脸侧过来,想要悄咪咪看一看沙发上那个男人,然而因为房间太暗,她的视线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心上一片空虚,南绯一只手伸出被褥,冷气瞬间爬上她小臂上的皮肤纹理。 半阖着眸,她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左祈深真是绝顶好男人啊,自从他们俩在一起,她的事情他从来都会帮她解决,他除了性格变扭点,口嫌体正直了点,其他的都很好。况且,左家这睡了妹子就要负责的规矩,也是极其优秀的。 要是左祈深遇上的是别的女孩子,说出这些话肯定会让那姑娘十分感动。 但是...... 唉。 * 第二天早上委实有点尴尬。 南绯悄咪咪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左祈深正好洗漱好从洗手间出来,四目相接。 男人身上带着淡淡的牙膏的清香,晨起的眉目愈发地像清晨露水,冷峻凉淡得很。 南绯看着他的脸,又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把他推开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虽然她无法完全捕捉到他全部的情绪,但是她还是感受到了很明显的一部分,大概可以用一个词来描述。虽然这个词跟他的气质实在是违和。 大概是......类似受伤的表情? 毕竟动情的时候,跟她说出这种类似求婚的话,被她一把推开了。 况且他还是个军长,可能活这么久没被人怎么拒绝过。 有些心虚地低眸,南绯愣是没敢说话,眼睛看着地面,默默踩着地上柔软的地毯,走进洗手间,从男人身边擦身而过。 141、这好像就是传说中的……送命题? 洗漱收拾完之后,南绯从洗手间走出来,左祈深仍然站在原来的那个地方,军人式的笔直站姿,冷峻的眉下,一双漆黑的瞳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绯在他面前停住,抬眸望向他,抿住唇,她刚刚洗完脸,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此时因为有几分忐忑而微微抖动了一下。 “左、左祈深,早上好啊。”舌头莫名有点打转,说起话来有点磕巴。 左祈深睨着她,可以清晰地看清她眼底的气势不足,她紧张的时候,手指会不自觉的捏住自己的衣角。 “昨天晚上睡得好么?”大约五秒后,他掀唇,面部线条是一如既往的冷硬,看起来很正常平静。 南绯迅速思考了一下,觉得这好像就是传说中的……送命题? 虽然她昨天晚上睡得不错,但是要是真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太没心没肺? 于是南绯果断地摇头,“不好。” “怎么?” 南绯抬眸看他,眼神尽量的真诚,“我错了。” 男人淡淡地睨着她,没说话。 “我不该把你撩得起了反应又推开你。”南绯继续真诚地解释,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舔了舔唇,尽量大事小事化,避开结婚那事儿。 左祈深看着她稍稍露出的粉色舌尖,眸色暗了几分,嗓音愈发低哑,“口头上道歉?你可以再没诚意一点。” 南绯抿了抿唇,只犹豫了大概一秒,就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讨好似的亲他的刻意紧抿着的唇角,一寸一寸,乖巧如猫。 “我陪你出门?” * 昨天晚上凯撒购物中心的劫持事件,大概是被左祈深和程凉暮压下,所以并没有成为新闻。 南绯坐在迈巴赫的副驾驶座上,手肘撑在车窗边缘,额头抵在有些发凉的车窗玻璃上,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那个劫持她的导购小冉。 印象中,她好像中了一枪。 南绯眼皮落下,微微偏头,望向驾驶座上正在开车的男人,“左祈深,那个导购死了吗?” “嗯。” “哦。”南绯抿了抿唇,低眸没再说话。 左祈深目光掠过副驾驶座上低头垂眸的女人,淡淡地掀唇,“你这是在自责?” 南绯摇头。 当时导购那把刀已经准备往她的动脉处落下,如果导购不死,死的就是她自己。 她不是什么圣母观音,对于一个要杀她的人心存怜悯。 南绯想起当时的场面,不由得有些后怕地摸了摸自己脖颈处的那处伤口,还有些隐隐犯疼,“突然想起来,就问问。” 眨了眨眼睛,南绯抬手扯住左祈深的衣角,眼角弯起,“左祈深,你好像又救了我一命。” 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她早就血洒当场了。 “谢谢你呀。”女人的声音愈发的柔顺,尾音娇软甜腻。 柔软纤细的手指在左祈深的侧腰处,不经意的扫过,左祈深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眸底暗沉如墨。 自从南绯一次两次的撩拨他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他对她的触碰愈发敏感。 她稍微一碰他,他脑子里就冒出一些绮丽的画面,回忆起她身上某些撩人的触感。 左祈深下颌收紧,薄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顿了顿,他掀唇,语调低沉喑哑,“南绯。” “嗯?” 男人眉目冷峻,眸色渐深,唇角微微抬起,像是要说什么一般,掀起一道缝隙。 然而过了几秒后,两片菲薄的唇瓣还是重新抿住。 喉咙里的音节被他压下。 他最终只说了一句,“手拿开,我在开车。” 南绯稍稍愣住,观察了一下男人的神情,发现他的面部线条绷的有些紧,颈部中央,冷厉的喉结向下滑动,像是在隐忍什么东西,又像是在烦躁着什么。 她又低眸看了看自己捏着他衬衫衣角的手,刚刚晃动的时候好像不经意见碰到了男人坚硬的腰部。 他这是又起反应了吗?这么敏感? 南绯有些讷讷地收回手,过了几秒钟才小心翼翼地张了张唇,“左祈深,那我以后都不能碰你了吗?” 女人天生娇软又刻意放轻的声音飘荡在封闭的车内,左祈深脑海里的画面非但没有褪去,反而更加的绮丽香艳。 毕竟加了声音。 左祈深降下车窗,紧抿的薄唇中溢出一道有些压抑的呼气,喉结滚动的愈发厉害。 “你别说话。” 在遇见南绯之前,左祈深一直没有发现自己也是个重欲的人。 他从小在军区大院长大,打交道的都是顾靳弦那些个军人世家里的二世祖,每天谈论的话题无非是枪炮。 在军事院校上学,男女比例极其悬殊,他很少见到女生。 因为身材高大长相俊美,其实也有女生跟他示好,其中不乏顾靳弦所鉴定的“长相气质佳”的人,但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所有女人长得都差不多。 都那样,没什么感觉。 直到他在微博上看见南绯的照片,十六岁的少年做了人生当中第一个绮丽的梦。 本来觉得只是巧合,毕竟他那时刚好也是气血方刚的青春期,做这种梦也没什么,只是女主角恰好是南绯而已。 但是后来很久,他都没有忘记南绯的样子。 跟顾靳弦还有其他那些二世祖一起去酒吧,过来搭讪的女人各式各样的都有,一个女人有意地摔在了他的腿上,他心里蓦地就涌起一种厌烦感,很快把她扔在了地上。 顾靳弦挤眉弄眼地说他粗暴,他心里烦躁没说话,喝了几杯酒就走了。 马路上的风一阵阵的吹,酒意被风吹散,他这才发现,自己是有点排斥跟女人接触的。 但是居然会梦见跟南绯做那么亲密的事。 闭了闭眼,左祈深开口,嗓音低哑,叫她的名字,“南绯。” “嗯?”南绯的声音小小的,像猫叫。生怕刺激了他。 左祈深一只手肘搭在车窗边缘,风簌簌地打在他坚硬的小臂上,偶尔还有马路上的被风吹起的泥沙石子拍上他的皮肤。 他的目光仍然正视着前方的沥青马路,洁白的斑马线在阳光下泛着有些刺眼的光泽。 “你下次再把我撩起了反应,我就把你绑到民政局去扯证,然后办了你。” 男人的声音平静而笃定。 他没有在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在告诉她一个事实。 什么左家“上了床就得娶”的家训,都是他随便说的。 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他明白一个叫做食髓知味的成语。 所以婚是必须要结的。他要绑住她。 不然,要是她跟他上了床之后又没心没肺的跑了,他阳-痿一辈子? 南绯心尖莫名一颤,偏头小心地看他脸上的表情。 他好像是认真的,没开玩笑。 左祈深一般不开玩笑。 静了五秒,南绯喉头有些干涩地开口,弱弱地问了句,“可我不知道你怎么样会起反应……要是无意中冒犯了你,你能不能通融一下,要不先给几块免死金牌什么的……” 看见男人丝毫没有松动痕迹的面部表情,南绯又小声说了句,“我还小呢,还没到法定年龄……” 左祈深依然没有任何反应,面部线条依然冷峻,望着前方的马路,专心开车。 他不理她,仿佛这话题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 法定年龄根本就不是问题,他这种高干能有一百种办法让这个婚结的成。 南绯咬了咬唇,降下自己那边的车窗,此时迈巴赫已经驶入了霖市军区,目光尽处是飘扬的国旗。 被她随意放在裙子边的手机震动,发出轻微的滋响。 南绯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愣了几秒。 是慕眠的爸爸,慕石坤。 慕眠很小就没了母亲,她爸爸带着她,经营着慕氏,极尽父爱,一直都没有再续弦。 而南绯自小跟慕眠要好,南家冷情,因此慕石坤和慕眠逢年过节便把她叫到慕家,遣散佣人,三个人一起吃个饭,也有种别样的温馨。 慕石坤对她极好,但凡慕眠有的,她基本上都会有。甚至南绯过生日的时候,慕石坤也会记得,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礼物让慕眠带给她。 慕石坤是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女儿。 “慕叔叔。”南绯的语调轻柔,她很尊重这个长辈。 “南南,昨天晚上的事我知道了”慕石坤的声音是中年男人独有的稳重,“你脖子上的伤怎么样?” “伤口很浅,已经包扎了,没什么大问题。”南绯弯唇笑了笑,“是眠眠跟您说的吗,没事的。” “眠眠昨晚跟我通了电话,她觉得很对不起你。”慕石坤难得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非要去娱乐圈晃,这些天自己吃亏不说,还连累了你。” 南绯唇边弧度淡淡,慕眠看似只是个蠢萌大小姐,实际上也有着自己的梦想。 表演是她从小到大就感兴趣的事物,要不是因为程凉暮,她出道的时间会更早。 不过,慕叔叔的心情也可以理解,毕竟没有哪个父亲看的过女儿受委屈。 慕石坤电话那头似乎有对话声,大约十几秒后,他又对南绯说,“伤口要好好养,不要留疤。以前有个合作伙伴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医生,他那里有一款祛疤膏,据说很好用,现在我刚叫人替我拿了过来,下午就寄给你。” 142、“你干嘛突然喂我吃糖?” 南绯原本在车窗上随意乱画的手指微微一僵,指尖仿佛被灼烫般地屈起,似乎有什么细碎的情绪排山倒海,自心脏深处蔓延到指尖。 虽然从小到大慕叔叔关心过她很多次,但是不管已经听过多少次,再听这种温情的话她还是会觉得感动。 过了两秒,她低声说,“谢谢慕叔叔。” 很小的时候她就渴望有个像慕叔叔那样的父亲来着。 秘书已经在催慕石坤开会,他朝他点头,又对电话那头叮嘱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好的。叔叔再见。” 那边终于挂了电话,南绯拿着有些发烫的手机,把头靠在了车窗上。 女人的眸半阖着,长而卷曲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唇线很平,难得地没有笑容。 左祈深已经停好了车,偏头就看见她似乎有些不开心的侧脸。 南绯极少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一向开心到没心没肺。 唇线抿直,左祈深低眸,她刚打完电话的左手漂亮修长,指甲被美甲师精心打理过,上面绘制着美丽又不浮夸的图案,静静地搭在手机上,看起来毫无意识。 发丝漫不经心地漫过肩膀,有几缕不听话地落在了锁骨处。 车停得很稳。南绯过了一阵才反应过来,把头从车窗上抬起。 “到了吗?”她解下安全带,抬眸看驾驶座上好像刚刚一直盯着她看的男人,唇角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左祈深,你不下车吗?” 左祈深没说话,侧头解开安全带,伸手在车内的储物柜里翻找起来。 胳膊伸展的时候,衬衫很自然地往上滑,古铜色的手臂露出一截,骨架很大,肉眼可见的有力。 储物柜不大,里面基本上都是一条一条他常抽的烟,还有一些似乎是之前被他随手放进去的文件。 一阵哗啦的声响之后,南绯看见他手里静静地躺着一袋奶糖。 她愣住,这袋糖还是上次她去医院缝针换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撒娇让他买的。 当时他买了大概五包,她拆了一包,本来以为依照这男人的性子,应该会把剩下四包扔掉,没想到他居然还留着。 左祈深拆开包装,拿出一颗糖撕开糖衣,然后抬手撬开她紧闭的两片唇瓣,将白色的圆珠状奶糖塞进她嘴里。 甜腻绵软的触感在唇角化开,南绯回神,乖巧地顺势将奶糖含进嘴里。 左祈深捏了捏她略鼓的腮帮,“吃糖开心么?” 南绯弯唇笑了笑,“开心呀。” 一边嚼着口里的糖,她一边含含糊糊地问,“左祈深,你干嘛突然给我吃糖?” 他这变脸也太快了吧,刚刚还凶神恶煞欲火焚身一副要办了她的样子,现在又变身温柔男二给她喂糖吃。 好在她心理承受能力一贯好,他这样变来变去,她也撑得住。 左祈深沉默一会儿,手指从她脸上滑落,淡淡地掀唇,“你刚刚矫情又惆怅地靠在车窗上,表情仿佛一个即将要被抛弃的深闺怨妇。” 南绯,“……” 她想自戳双目,温柔男二?他算哪门子的温柔男二? 有温柔人设的男二说女主是深闺怨妇的吗…… “我哪里矫情又惆怅了……” 南绯一口咽下嘴里还没有完全化完的糖,睁大眼睛瞪他。 “这里。”左祈深唇线笔直,抬手猝不及防地压上她右眼的眼窝。 南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受到惊吓的她开始剧烈地咳嗽,差点把喉道里那颗糖吐出来。 “左祈深你是要戳瞎我吗?”她拍着自己的胸口,身体往后挪了挪,“你这是在嫉妒我的眼睛太美丽?” 左祈深,“……” 拔出车钥匙,他把它放进衬衣口袋里,骨骼分明的大手上,肤色偏深。 “南绯。”他睨着她,淡淡地吐字,“心情不好就不要装开心。表现出来,我可以哄你。” 要是说网上那些矫情巴拉的情话可以让她高兴,那他也可以勉强,说一说。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天生的沙哑,南绯看着他冷冽又似乎格外认真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 “我没不高兴。”她小声说,十指绞在一起。 “刚刚那通电话是慕眠她父亲打来的?”左祈深食指轻轻敲打在方向盘的边缘,语气不咸不淡却又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在她的心上,“他跟你说什么了?” 车外是晚春的清晨,天空蔚蓝,旭日东上,温度渐渐上升,时而有云雀落在路边行道树的枝丫上。 车内很静,男人的尾音很淡,眼眸半阖着,却有洞悉一切的色泽。 南绯低眸,鼓了鼓腮帮,“唉。左祈深,我感觉自己要被你剖开啦。” 她那点不开心也就一分钟不到,他居然这都能看出来。 以前她还觉得他的情商堪忧,没想到这么细致。 不过,左祈深他也是高干子弟,一军之长,心思不缜密才怪。 “慕叔叔打电话给我关心一下我,他对我很好,一直把我当女儿看。”南绯叹了口气,“然后我就突然想到了我自己的生父,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时有点惆怅。居然被你看出来了。” 左祈深抿唇,静了两秒时候问她,“要我帮你找吗?” 南绯摇头,“不用了,我外公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查过了,没找到。我妈呢,稀里糊涂的,也没有那段记忆。” 她抬眸看向左祈深,眼角弯了弯,“父不详就父不详吧,反正我也不缺人疼。是吧左爸爸。” 左祈深听到最后三个字,冷峻的眉间泛起一道折痕。 南绯看了看窗外那蒸腾的热气,眨了眨眼睛,“左祈深,你待会真的要去看那些特种兵训练吗?你看天气这么热,你是不是应该展示你一下你的父爱,允许陪您一起上班的女儿撑个伞,再配个墨镜小风扇什么的。” 南绯还准备扯几句,蓦地眼前一片阴影落下。猝不及防之间,左祈深已经倾身,精准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上,伴随着男人低哑的声音,“叫我爸爸?看不出来你喜欢玩乱-伦这种刺激梗。” 南绯怔住,很快左祈深的气息就离开了,她听见他下车关门的声音,然后自己这边的车门也被他从外面拉开。 左祈深一只手搭在门框上方,淡淡地掀唇,“下车,我我带你去休息室。” 男人身形高大颀长,因为有些热所以扯开了衬衫的第二颗扣子,露出冷厉粗壮的锁骨。 南绯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有几分迟疑地问,“所以,你去山地上视察,我在休息室里等你?你不用我陪你一起去了吗?” “不用。” 南绯眨了眨眼睛,弯身,准确无误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就知道左爸爸心疼我。” 就是嘛,要是她真的跟他一起上山,晒黑了变丑了,辣的还是他的眼睛。 * 左祈深去视察部队,南绯坐在休息室里玩手机,路江敲门进来给她端茶送水。 南绯看着被子里那寡淡的凉白开,抿着唇,“路江,你们这里只有白开水吗?” “要不……我给你找找铁观音?”路江摸摸自己的脑袋。 南绯端着杯子,期盼地盯着他看,“有没有果汁或者奶茶啊。” 这房间里空调正好,沙发也很软,再来点好喝的就完美了。 路江抚额,“小嫂子,这里是军区,都是群糙汉子,谁喝这些玩意啊。” “这就不对了。”南绯摇头晃脑的,稍微抿了抿杯子里的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们这儿还是要放点这些好吃的好喝的。喝点饮品,调剂心情,兵哥哥们的心情好了,训练起来也就更加认真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路江仔细推敲了一下小嫂子的逻辑,觉得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好的,下次我跟头儿提一下。” 南绯笑眯眯地,“路江,你这么容易被人忽悠,左祈深知道吗?” 她都是因为有点无聊,瞎扯的。 路副官比左祈深好忽悠多了。左祈深看着糙,心思可缜密了呢。 路江,“……” “小嫂子,你这么皮,头儿知道吗?” 南绯托腮,把杯子放回桌上,认真地点头,“他知道的嗯。每日一皮,生活更美好。” 路江额角一排黑线。 小嫂子长了一张高级脸,又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温柔模样,他以前一直都没看出来她居然这么没正经。 想不到,头儿那种严谨深沉的男人居然好这口。 “小嫂子,你跟头儿会不会吵架啊?”路江口直心快,一般想什么就说什么。 南绯眨了眨眼睛,抬眸看路江,“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路江突然觉得问这种问题有点不妥,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了,“就是觉得,你们俩的性格差别有点大,相处起来会不会有点闹矛盾?” 南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性格差别呢,是有的。矛盾呢,也是会闹的。但是我们在一起还是挺开心的。” “嗯嗯。”路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开心就好。小嫂子你可要跟头儿好好的。” 南绯笑了笑,“好呀。” 143、“条件是你以后不再掺和南绯的任何事。” 南绯拿着手机,点开微博,热搜榜上,慕眠和修离的话题依然居高不下,甚至还有一条刚刚跳出来的话题。 #慕眠滚出娱乐圈# 南绯的拧起眉,这舆论怎么越来越激烈了?已经多长时间了,还是这个样。 慕眠昨天晚上刚经历了私生饭狂热粉那么一出,现在微博上出现这样的话题,她的心态岂不是…… 南绯顿了顿,抬眸望向身侧在默默整理资料的路江,“路江,你平时玩微博的吗?” “玩啊。”路江点头,想到什么似的笑眯眯地说道,“小嫂子你应该也玩吧,咱们要不互粉一个?” 南绯的心思不在互粉上,头点的有些敷衍,她低眸又抬眸,有几分郑重,“路江你最近有关注慕眠的事情吗?” “那个新生小花旦啊?”路江想了想,“她最近都霸占着热搜呢,跟那个什么影帝在传绯闻吧。” “嗯。”南绯不动声色地点头,没有透露自己跟慕眠的关系,想试试路江的反应,“你觉得她怎么样?” “挺好的一姑娘啊,之前我好像看见过她的新闻,年纪轻轻但是对捐款助学什么的都挺热心。”路江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几分困惑,“不过她最近好像总是被人黑。也不知道怎么了,不应该啊。不过娱乐圈本来就乱,也说不清楚。” 南绯退出微博,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路江啊。” “???” “其实呢,我跟慕眠是一起长大的闺蜜。”南绯认真地看着路江那张略有黝黑的脸,缓声说道“网上说的那些黑料基本上都是假的,她就是挺单纯挺蠢萌的女孩子,没什么心眼。” 路江瞳孔微缩,“原来你们认识啊?” 惊讶过后,他笑嘻嘻地说,“小嫂子的闺蜜,我当然相信是个好姑娘了。” 南绯的眼皮落下,桃花眼里神色不明,动了动唇,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能帮慕眠跟路江解释,又不能跟所有人解释。 这铺天盖地的负面舆论,她能做的,真的只是杯水车薪啊。 “小嫂子怎么了?”路江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关切道。 南绯抬眸看他,抿了抿唇。 过了一阵,她还是低声说,“前段时间经常看到有娱乐圈明星因为舆论压力得抑郁症的事情,也不知道慕眠……” 虽然慕眠小时候挺大大咧咧。但是自从跟程凉暮分手之后,整个人好像又变了。 心思变得细腻了很多,也更敏感了些。现在有点报喜不报忧的感觉了,懂事了很多。 再加上程时初说的那些关于慕眠的近况,南绯实在是有点担心。 “抑郁症……确实有,还有自杀的呢。”路江若有所思。 南绯低眸,嗯了一声。 娱乐圈风浪大,慕眠到底还小,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被富养娇惯着长大,心理承受能力说不准。 路江沉吟,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在网络上看到过的一个帖子。 “慕眠这种应该属于网络暴力的受害者吧。”路江眯眸,回忆着帖子里面有关的内容,那楼主好像还是个什么很厉害的心理咨询师,说的话应该靠谱。 他想了想帖子里面关于网络暴力那一块,说: “网络暴力的受害者,因为在网络上遭受各种不符实言论的攻击,最需要的应该是人的理解和陪伴。” 南绯沉默了一会儿,拿起沙发上的手机,有些无奈地用手指敲打着屏幕,“我最近有作品要完成,她也要到处拍戏,也没办法一直陪着她啊……” 顾靳弦给她布置的那个设计作业,她到现在还没头绪。 那张照片还在家里放着。南绯又想起照片上的景象,驯鹿和冰原。 这段时间可能还真要去北欧采风找灵感。顾靳弦破例收她为徒,她也要更加努力才行。 “也是。你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路江点头,有些无奈,“那这个坎就只能她自己过喽。” 南绯垂眸,以前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一句话。 没有人能帮你。这世间的苦,最终只能由你自己咽下。 当时她还觉得这种话酸兮兮的,矫情,但是现在看来,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南绯点开慕眠的空间留言板,在上面写了一句:宝宝加油[拥抱]。 加油,往前走。 虽然不能替你除去前方的所有荆棘,但是我们一直都在。 * 程氏总部大楼,会议室正在举行股东大会。 主持会议的年轻男人眉目俊美温润,做工精良的纯黑手工西装更衬得他身材颀长,修长而节骨分明的手指落在桌上的文件上,他说话不疾不徐,优雅矜贵,却又透着某种疏离。 “如果没有什么疑问,各位叔伯,”程时初抬眸望向长桌两侧的股东,唇边弧度浅淡,“时初为准备了午宴,叔伯们随意。” 程凉暮坐在理他不远处的高级座椅上,眼皮懒洋洋地落下,半阖着眸看着那些个叔伯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会议室。 都没有捧场的意思。 也不知道程锦华给他们下了什么药,这么多年了,这些股东对他老人家一直是忠心耿耿。 从不接受他和程时初两兄弟任何一个人的示好。 眼见着最后一个股东离开,程凉暮偏头,目光落在靠在椅背上同样在眯眸思考着什么的程时初身上,凉薄的唇瓣微微掀起,似笑非笑,“看来程锦华不死,我们都别想拿到程氏。” 程时初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眸色是近乎淡漠的浅。 这程家,是程锦华一手打下的江山,自然是程锦华做主。 程锦华性情古怪难以捉摸,骨子里有暴虐基因,把两兄弟视为为程氏谋利益的工具。 程锦华嗜鞭刑,程凉暮和程时初在他的鞭笞下长大,蛇窝狼笼,他们都被扔进去过。 不听话者,还会被注射各种药剂。 程锦华曾明摆着告诉他们,程家只能传给他们中的一个人。 另一个人,什么都拿不到。 每次股东大会,程锦华指定主持会议的人,便是他近期偏向的继承人。 上一次是为程氏拿到机密资料的程凉暮,这一次是和孟格雅联姻的程时初。 “阿暮。”程时初淡淡地抬眸,他的眼尾平直,甚至略微下压,显得气质更加漠然冷郁,“我们也斗了这么多年了。” 程凉暮唇边是薄薄的笑,食指随意在会议桌上敲打着,笑意未达眼底。 “以前大家都年纪小,被父亲牵着鼻子走,父亲稍微使点手段,我们就彼此仇视,斗得你死我活。现在,我倒是觉得斗来斗去,没什么意思。” 程时初一边掀唇,神色漠漠的眼也渐渐合上。一只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他一向淡漠矜贵的脸上似乎出现了点厌烦的神色。 程凉暮漫不经心地抬眸,看着自己兄长脸上似真似假的惫懒,说不上是嘲弄还是嗤笑,“你这是在求和?” 这么多年了,他们两兄弟对对方耍过的阴招太多,信任早就分崩离析。 程时初表面上这副厌倦争斗的样子,也许就是做做样子,让他放松警惕。 说不定背后准备了什么阴招。 程时初掀起眼皮,声线很淡,“你死我活这么多年,就算我要求和,你难道会信?” 会议室巨大的玻璃窗外,阳光刺眼,透过半拉紧的窗帘洒进来。 窗帘处的阴影和透过缝隙洒进来的阳光,交界处,有一条模糊不明的界限。 程凉暮目光扫过那条界限,心硬如石,语调仍然散漫,“所以你跟我扯这么多是闲得慌在感慨人生?” 他只是嘲讽一下。 斗了这么多年,程凉暮当然知道程时初这回突然跟他扯这么多有的没的,自然是话外有话,另有所图。 程时初淡笑,话锋一转,“听说你最近跟左祈深走得很近?” 程凉暮也不意外,似笑非笑地偏头看他,“你跟孟家联姻,我当然要找个靠谱点的合作伙伴,这样才不容易被踢出局,不是么?” “你给了他什么?” 眼见着程时初一贯淡漠的眸中似乎有什么浓重的情绪在酝酿,程凉暮不疾不徐地掀唇,也不避讳,“帮他追美人啊。” 唔,其实也不止。左祈深还会让他帮忙打压孟家。 不过,这好像也是因为南绯。 以前程凉暮跟谁合作,程时初一向不会在意,至少不会当面跟他提。 这次当面提,当然是有特殊之处。 想到什么似的,程凉暮唇边的笑意更深,“大哥,你这么在意我跟左祈深的合作,是在担心日后我仗着左家的权势压过你呢,还是在担心南学妹跟左祈深因着我的缘故越来越亲近呢?” 修长白皙的手,指尖按下在冰凉的木质扶手上,指骨因为骤然用力而稍稍凸起。 一阵情绪翻涌之后,程时初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寡淡。 顿了顿,程时初淡淡地掀唇,“程凉暮,你不在意慕眠?” “我答应你,这档恋爱综艺之后,我不会让她跟修离再有任何工作上的接触。条件是,你——”程时初咬字重了几分,一贯寡淡的面部线条蓦地多了几分凌厉,“以后不再掺和南绯的任何事。” 144、“怎么,你对南绯有占有欲了么?” 空气加湿器徐徐缓缓地喷洒出雾气,夹杂着浅浅的精油味道,冷淡的,清冽的。 临近正午,窗外的阳光愈发的张扬。 程凉暮掀起眼皮,看着身侧男人难得紧绷的下颌线,凉凉淡淡地笑,没答应也没反驳。 “程时初,南绯好歹也是你照顾了一年多的学妹,你怎么就这么着急破坏人家的姻缘呢?”程凉暮懒懒地掀唇,唇边的笑意玩味,“怎么,你对她有占有欲了么?” * 临近正午,左祈深还没有回来,于是南绯去军区附近买了一些小零食,拎回休息室,把它们都倒在茶几上。 “路江路江。”南绯朝整理了一上午文件的路江摆了摆手,“别整了,我们一起吃东西呗!” 路江看她一脸兴奋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小嫂子,都要吃中饭了,你还吃零食啊。” 南绯打开一包蔓越莓曲奇,没说话直接开始吃,一边吃一边弯着眼睛朝路江笑。 路江走到茶几边上,桌上满满一桌都是各种各样的进口零食,果脯也有,糖果也有,膨化食品也有。 路江有些感慨地看了一眼纤瘦白皙的南绯,“小嫂子,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怎么吃都不胖体质?” 南绯从包装袋里拿出另一枚曲奇,塞进路江手里,笑眯眯地,“不知道哎,大概是吧。你也吃啊。” 路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他也在部队待了几年了,但因为是文职,其实并不像那些真正的军人那样肌肉紧实。说出来不好意思,他的肚子上是有那么一点点赘肉的。 不过听说女孩子都喜欢颜值高身材好的男人,颜值虽然已经命定了,但是身材可以修炼。 因此,路江最近办了一张健身卡。 健身教练勒令他不准吃曲奇啊膨化食品啊这种高热量的东西。 所以,路江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果断地把南绯塞进他手里的那块曲奇放在了桌上,“小嫂子不行啊,我在减肥,不能吃这玩意儿。” 南绯嘴里的那块曲奇刚刚咽下,她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抬眸看着路江那张认真又纠结的黝黑的脸,忽而笑了笑。 “减肥?路江你要谈恋爱了吗?” 不论男女,一旦开始在意自己的外貌,就极有可能是遇见了心动的人。 路江的耳根红了红,只是因为他生得黑,即便脸红也叫人很难看得出来,“小、小嫂子你……” 为、为什么减肥就是要谈恋爱,他就不能为了自己而瘦吗…… 不过,他确实遇到了一个有点感觉的女孩。 路江稍稍低了头,叹了口气,承认,“上次在京城军区,看到了一个很好看的文艺兵。” 桃花眼微微上挑,南绯一边吃着鳕鱼肠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路江,“要联系方式了吗?” “没、没啊……”路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第一次见面就要联系方式?会不会显得有点轻佻……” 南绯咬下一口鳕鱼肠,眯起眼睛,唇边有浅浅淡淡的弧度,很干脆地,“不会啊。” 路江好奇宝宝状,突然觉得小嫂子好像很了解女生的样子,说不定能从她这儿学学撩妹。 “你不冲上去要她的联系方式她怎么知道你对她有意思啊。”南绯嚼着鳕鱼肠,说话有点含糊,“不然你的心意靠什么传达?心电感应?” 路江,“……”不过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脑子里好像有几个场景闪过,南绯突然又眨了眨眼睛,放下手里正准备拆开的第二根鳕鱼肠。 “怎么了小嫂子?”路江继续好奇宝宝似的看着南绯,“以前有男人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要联系方式吗?” 南绯忽然笑了笑,桃花眼弯弯的,看上去很愉悦。 “嗯……”她抿着唇,眼底娇俏的卧蚕露出,“有啊。” “那你们后来有发展吗?” 南绯静了两秒,抬眸看着路江,笑得愈发娇俏,“有啊。” 路江看着她一双带着笑意的漂亮眸子,咽了口唾沫,心里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 “不、不会是左军长吧……” 南绯眨了眨眼睛,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我什么都没说。” 路江震惊地睁着眼睛,想不到啊! 他本来以为左军长回国之后循序渐进才跟小嫂子发展成这样的,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要了微信? 传闻不是说军长母胎单身二十多年吗,怎么第一次撩妹就这么生猛? “小嫂子,”路江从震惊中回神,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头儿找你要,你就给了吗?” “给了。” “为什么?你难道对他一见钟情?” 感觉自己吃的有点饱了,南绯没再在桌上那一堆里找零食吃,而是拿起沙发上的手机,一边指纹解锁一边朝路江笑,“一见钟情?没那么玛丽苏啦。给他微信当然是因为他长得帅啊。” 路江,“……” 果然,这个世界上颜值即正义。 打开手机之后,南绯从自己的相册中找出顾靳弦给她的那张灵感源照片,设置成屏保,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设计作品这件事。 在霖市浪了两天了,她必须要开始做正事了。 南绯托着腮,盯着屏保上那只仓皇又瘦弱的驯鹿看了很久,然而大脑一片空白。 丝毫没有设计灵感。 设计师在没有灵感的时候,或者在想要更多灵感的时候,通常会出去采风。 看来她真的得去北欧一趟,去看看那边真正的冰原驯鹿。 南绯低眸,打开微博,想在里面搜一搜北欧的旅行攻略。她在搜索栏里输入北欧两个字。 然而第一条弹出来的微博,是《是爱情啊》节目组的官方微博发的。 [#是爱情啊# 第一站约会地点新鲜出炉啦,没错,如图所示,就是 ——北欧! 经过节目组的精心设计安排,我们确定让几对情侣去北欧玩哦,冰原驯鹿圣诞老人,能否让他们爱的火花更加激烈呢,让我们一起期待吧!] 纤细修长的手指就这样顿在屏幕上方。 南绯愣住,目光下挪,看着这条微博的配图,一时竟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之前她确实在关注慕眠和修离的绯闻,也知道他们要上这档节目,但是对这档综艺其实没兴趣,也并不了解。 她是第一次看到节目组的官方宣传,也是第一次了解到,这档节目除了修离和慕眠之外,还有谁参加。 她在这九张配图里,居然看到了孟格雅和程时初,还有林洁安和程凉暮? 这是在搞什么? 程家两位总裁上这种恋爱综艺?疯了吗? 难道是孟格雅想跟程时初培养感情,所以拉着他上节目? 程凉暮又是在做什么? 为了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南绯点开那几张海报,放大了看。 “路江……”南绯看着海报上那几张熟悉的脸,抿了抿唇,“你知道这一季的《是爱情啊》有谁参加吗?” “这个啊,前段时间微博都爆了。”路江一边继续整理文件一边说,“除了慕眠和修离之外,不是说程氏那两兄弟要参加吗?好像还有你妹妹,那个什么孟什么格……网友的期待度很高呢。” “好像听说,最近一段时间节目组在招素人CP呢!”路江手臂蓦地一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哎,小嫂子,你可以跟左军长一起去上这个节目啊,正好培养一下感情。” 路江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腿上,格外兴奋,“你不是担心慕眠吗?上这个节目正好可以陪她啊。” 茶几上的零食乱七八糟地摆着,窗外是炎炎烈日,灼目的太阳高挂穹顶,像蓝色幕布上的一块小小的金色光斑。 南绯抿着唇,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官宣海报,眉间轻蹙。 其实,上这个节目挺好的,她刚好要去北欧采风,这节目第一站就是北欧。 而且也可以照顾慕眠。 但是…… “左祈深这种身份,可以上这种娱乐节目吗?”南绯抬眸看着路江。 路江愣了愣,捏着文件的手指一紧,他确实没想到这个。 “我们首长好像……”他默默地低头,“是有点严肃。这种事情说不准……” 南绯点点头,“嗯,而且左祈深应该也有事情要处理吧。这段时间看他挺忙的。” 路江挠了挠脖子,“忙到不至于,毕竟头儿刚打了仗回来,这段时间算是休假。” 不过上娱乐综艺这种事情,上头确实应该难批准。 南绯按下锁屏,托腮叹了口气,“原来他在休假啊,羡慕羡慕。” 她看着屏保上那只驯鹿,觉得脑袋和眼睛简直要一起痛,“我还要上学,还要做作业……还要去北欧找灵感,唉。” 路江把手里的五个档案箱一起放进柜子里,锁好之后笑嘻嘻地看了看南绯,“小嫂子你要去北欧啊?” “咦,好像《是爱情啊》也要去北欧啊,你说不定可以跟慕眠遇上。” 南绯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她们录节目肯定都清场,应该是遇不上的。而且我只过去待几天吧,找找灵感拍些照片就回国。” 找不找得到灵感还难说呢。 学设计可烧脑了。 休息室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推开,低沉冷峻的男声自门外响起,“去哪?” 145、“左祈深,你这么说话会失去我的。” 南绯捏着筷子,十分秀气地扒着碗里的白米饭,小口小口地往嘴里送。 “小嫂子,咋么了?军区饭堂里的菜不合胃口?”路江夹了一大把青菜,边吃边抬眸看她。 “……”南绯继续几粒米几粒米地吃,“没有。” “吃不惯也正常啦。”路江猛地扒了一大口饭进嘴里,腮帮都是鼓的,“我也不喜欢吃。但是方便。” 饭堂么,古往今来都是人们吐槽的地方。 菜都是一大锅一大锅炒的,当然不细致。 一直没说话的左祈深突然抬眸睨了她一眼,那眼神,南绯只看半秒钟就能明白,他又在嫌弃她娇气。 她眨了眨眼睛,筷子小心地把自己餐盘里炒的有些发黑的生菜夹起来,秀气地咽下去之后,跟他解释,“好吃好吃,只是我刚刚吃太多零食了。” 路江恍然大悟,狂点头,“是的是的,又是曲奇又是鳕鱼肠,难怪你吃不下饭。” 过了几秒,他又笑嘻嘻地说,“小嫂子你的胃还挺小。” “吃不下就算了。”左祈深淡淡地出声,有些粗粝的手拿着筷子,标准的军人式坐姿,“别吃撑了待会吐我车上。” 南绯,“……” 路江,“……” 南绯撇撇嘴,使劲地戳着自己碗里的饭,“左祈深,你这么说话会失去我的。” 路江咬着鸡腿,咳了两声,偷偷地笑。 左祈深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吃饭,他的肤色偏深,看起来偏硬汉风一些,但是吃饭的时候却很斯文。 南绯鼓了鼓腮帮,决定不吃了。 她把筷子放下,将餐盘稍微挪开了一些,然后将手肘撑在桌上,单手托腮盯着左祈深看。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南绯低头,屏幕里出现一条短信。 [速通快递,您的快递已经放至门卫处,请留意。] 她怔忪一阵才想起来,慕叔叔给她寄了祛疤药,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南绯低眸,给慕石坤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收到了药并表达谢意,慕石坤简短地回了两个字,“没事。” 按下锁屏键,南绯把手机放回包里,手指又摸上自己脖子上那处受伤的地方。 “还疼?”低沉的声音。 南绯抬眸便看见左祈深冷峻的眉目和漆黑的眼,只是那双眼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她摇头,“不疼了。慕叔叔给我寄了药,快递已经在楼下了。” “吃完饭送你回去。”左祈深收回目光。 路江把鸡腿啃干净,举起有些油腻的手,“我来开车!” 本来他和左军长准备明天回去,但是其实霖市这边的工作差不多已经结束了,今天下午就可以走。 正好把小嫂子一起带回去。 南绯朝路江笑了笑,开玩笑般的,“你车龄几年啊,靠谱吗?” 路江虽然在部队待了多年,但是那是因为他从小就当兵。现在其实很年轻,也就二十左右,比南绯大不了几岁。 路江放下碗筷,睁大眼睛,“小嫂子你别瞧不起人!” 年轻人,相互斗嘴其实是一种亲密的相处方式。 左祈深目光扫过身侧一脸义愤填膺望着南绯的路江,唇线下压了几分,眸中冷然。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他扯开话题,眉目有些冷,看着南绯,“你什么时候去北欧?” 之前左祈深进休息室的时候,正好听见南绯跟路江在说出去拍照片找灵感的事情,他就随口问了句去哪。 南绯笑眯眯地说去北欧,然后路江就嚷嚷着头儿你终于回来了饿死我了,于是他们三个人就过来军区饭堂吃饭。 所以左祈深也没来得及多问什么。 南绯支着脑袋想了想,“可能就这一周吧。” 又想到什么似的,南绯突然掀唇笑盈盈地望着他,“你会不会想我啊。” 路江正在喝汤,差点呛到。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正在飞快地竖起。 单身狗受到一万点暴击。 左祈深早已习惯,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线条依然是一贯的冷硬。 他掀唇,直接忽略她这个问题,问,“你一个人去?” “是啊。” 一个人去更有灵感嘛。要是多几个人一起去,光顾着玩了。 左祈深顿了顿,淡淡地掀唇,“不安全。” 喝完最后一口汤的路江眼珠转了转,想起前不久发生的事情,拧起粗粗黑黑的浓眉。 放下碗,他颇为赞同地点头,大声道: “是啊小嫂子,上次你那个绿茶妹妹堂而皇之地差点害死你,你要是一个人去国外,又没人保护,那些想害你的人不是更好下手了吗?” 南绯倒是不意外,她当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我知道的,所以我准备让外公给我找几个保镖。” 之前她也单独出过国,那时候也是外公给她配保镖,还是挺安全的。 左祈深放下碗筷,长腿迈开步子,将餐盘放在回收处。 国内他会派人盯着孟华和孟格雅,再加上南云鹤的保护,南绯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头儿,你怎么不陪她去啊。”原本跟在他身后的路江蓦地凑近他,小声问。 洗漱池上边的水龙头被打开,干净又泛着凉意的水顺着龙头哗哗流下,淌过男人粗粝而骨骼分明的大掌。 他没说话,洗过手后关上龙头,指尖仍然在滴水。 左祈深转身,目光落在早就已经弄好,坐在沙发上等他和路江的女人身上。 她正玩着手机,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笑得眉眼弯弯。 南绯一贯坦率,要是真的想让他陪,一定会跟他开口。 但是她没有。 大概是因为她一个人会更有灵感,或者是她独立惯了,并不想让他融入到她的全部生活中。 那么他又何必去提? * 洗过澡之后,南绯把慕石坤寄给她的快递拆开,拿出里面的药膏,看了下说明书之后,对着镜子将它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药膏泛着淡淡的香气,不知道是什么味道,飘在鼻端。 将药收进储物箱,南绯站起身,去客厅看那两只被她丢在家整整两天的狗子。 自动喂食器里的东西还没吃完,看来太子顾忌着蓝鹰在,食量也收敛了些。 南绯笑眯眯地拍了拍太子雪白的脑袋,“这两天二人世界,开心吗?” 太子傲娇地瞥她一眼,没吭声也没摇尾巴。 蓝鹰趴在地上,有点恹恹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活力。 南绯蹲下,摸了摸蓝鹰的下巴,“你是不是想你主人了,我现在带你回去好不好?” 蓝鹰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终于抬起,看了她一眼,不太灵活的腿慢慢地支起身体。 眼睁睁地看着蓝鹰离开自己家,太子恋恋不舍地在门框边久久凝视,送别。 南绯对此表示十分心寒,她每天都要出门,从没见过太子这么舍不得她。 牵着蓝鹰走出电梯,南绯敲了敲左祈深家的门,“左祈深,你在家吗。” 今天下午他送她回家之后好像自己也回了楼下,但是晚饭的时候她过来找他,他又不在,可能是出去有什么事。 现在快十点钟了,也不知道他回来没有。 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回应,南绯低眸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失望的蓝鹰,抿了抿唇,蹲下身体对它说,“你主人好像不在哎,要不你今天晚上再在我们家住一晚?” 蓝鹰低垂着眼眸,发出一声极小的呜咽声。 南绯摸着它的后背安抚,拿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着左祈深的号码,想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好把蓝鹰及时送回给他。 抚摸着蓝鹰的手突然被托起,南绯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有些怔忪地看着突然就站直了身子摇尾巴的蓝鹰。 咔擦一声,原本紧闭的门被打开,左祈深一身黑衣黑裤倚在门框处,袖口挽起到肘心,露出一小截古铜色的肌肤。 他唇线紧抿,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目光落在蹲在地上安抚德国牧羊犬的南绯身上。 “来还狗的?”他掀唇,语调里无端多了几分惑人的沙哑。 南绯站起来,把手里的牵引绳递给他,总觉得今晚的左祈深有点不同,走进了才发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想必是喝了酒。 “是啊。”她弯唇,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侧脸上沾了几根发丝,“傍晚的时候过来找你,你不在。” 左祈深接过牵引绳,朝蓝鹰做了个手势,它立刻一瘸一拐地自己跑进室内。 玄关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门内好像并没有开灯,黑漆漆的,楼道里的灯也并不明亮,泛着冷白色。 左祈深拉过女人过分纤细的手臂,手掌护住她的后脑,将她抵在了门框处,掀唇都是醉人的酒气,“晚上跟人出去喝了点酒。” 他距离她很近,不管是眼神还是气息都有点异常,像是有些喝醉了的样子。 南绯眨了眨眼睛,“要不要喝醒酒茶,我可以帮你煮。” 左祈深没吭声,捏着她的下巴吻上去,触碰一下又离开,断断续续的,眼睛里似乎有极为罕见的迷茫。 他答非所问,声音格外的低沉: “不需要我陪你去北欧么?嗯?” 146、她还是个少女,不能就这么一脚踏进婚姻的坟墓。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刮过南绯的下颌,微微刺痛的触感。南绯低眸下意识地想躲闪一下,然而后脑被抵住,她没办法动弹。 对上左祈深冷峻的一双眼,她心跳漏了半拍,在他发火之前,她很机智地开了口。 “没有啊……”她的声音细细小小,“我本来也想让你陪我去,但是你之前说要是发生了关系就结婚,我有点害怕啊……” 他那天在霖市说的话她还记忆犹新着呢,说什么要是她再把他撩起了反应就直接扯证。 当时吓得她不轻,于是南绯时刻铭记,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尽量不让自己有任何撩拨的行为。 但是,如果要跟他一起去北欧的话,不是说情侣单独旅行最容易擦枪走火嘛,南绯有点怕在北欧两个人发生点什么…… 然后他真的拉着她去民政局扯证。 不行,她只是个没满二十岁的少女,还不能这么早就一脚踏进婚姻的坟墓。 左祈深静了几秒,忽然扯唇低低地笑了两声,他抚着她的脸,声线带着轻微的沙哑,“原来你是因为这个。” 南绯抿了抿唇,喝醉了的左祈深怎么这么邪气。 突然害怕。 不过左祈深也没再有什么大动作,在她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之后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开她。 “晚安。” 南绯背脊一凉,他居然跟她说晚安?!!! 都说酒后吐真言,难道左祈深以前也想跟她说晚安,但是一直没说出口?!! 是这样的吗?他内心难道真的是个温柔boy? “你怎么不说话?”左祈深轻勾唇角,半阖着眸睨着她,“不回应我么。” 南绯看着他唇角隐约带着几分邪气的弧度,还有半睁的眸里意味不明的色泽,有些懵懵的,“那,晚安。” 意识似乎有些飘,左祈深倚在门框处,扯唇轻笑,“回去睡觉吧。” “嗯。”南绯往门外挪了几步,按下电梯按钮之后走进去,男人一直站在玄关处目送她,灯光很暗,她也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 电梯门关上,指示灯上的数字到达顶楼,左祈深收回目光,关上门。 他的力道不重,门轴处发出轻微的吱呀响声,然后是一声稍重闷响,最终楼道归于寂静。 冲了个凉水澡,左祈深光着上身躺在床上,手里的平板界面里,是微博上一个热门话题的即时信息。 #是爱情啊# 是爱情啊官方微博: [经过漫长的等待寻找……截至今晚九点,所有嘉宾名单已经确定,分别是:大家熟知的休眠CP、程氏两位总裁,身世显赫的孟家千金,以及最近人气上涨的林洁安。 另:除了这三位早就已经放出来的CP,节目组还寻找了一对颜值极高的素人CP,划重点,颜值极高哦。 为保持神秘,待节目播出时再公布,大家敬请期待吧!] 这条微博的发送时间显示是一分钟前,很快又冒出了很多条各路网民发送的各种各样的微博—— 社会人佩奇:[素人CP?颜值极高?坐等。] 阿里路亚:[啊啊啊啊程氏两位总裁,好苏好撩,真人秀版霸道总裁爱上我啊。] 大爱修离:[捆绑炒作,雇水军黑我们家修离,想红想疯了?慕眠你怎么不去死。] 123456:[慕眠一生黑。] 小公举pp:[很好,未公布的素人CP成功地引起了本公举的兴趣。] 铁甲小宝:[咦,颜值极高?求高清海报啊!!] 阿童木:[每次看这种恋爱综艺都感觉素人CP更加真实,唉……被以前的明星CP伤透了心。节目一录完就跑去跟别人结婚,骗人呢!!] 天线宝宝:[不看这种恋爱真人秀,都是假的,肯定都有剧本。] 随意看了几条微博,左祈深退出界面,将平板放在一边。他靠在床靠上,结实的古铜色手肘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洗完澡后手肘没有完全擦干净,上面仍然沾着水,泛着凉冷的湿意。 令人清醒的触感擦过之前有些躁动的太阳穴,他稍稍清醒了几分。 下午回京城后,顾靳弦喊他出去喝酒。 男人之间的话题么,要么是事业,要么是女人。 设计师和军官,他们两个人的事业是条平行线,于是顾靳弦自然而然扯到了南绯。 “我见过她了。”顾靳弦拿起泛着银光的夹子,加了几块冰进透明的玻璃杯,唇边荡漾着一如既往的设计师style优雅微笑,“本人比照片好看,哥们你眼光不错。” 靠在沙发上,左祈深视线扫过他,抿唇没说话。 “我给她布置了个任务。”顾靳弦将酒倒进杯子里,笑得不怀好意,“颠覆她以往设计风格的那种,她是不是很头疼?” 左祈深端起桌上的酒杯,食指和拇指扣在杯口,手指粗粝修长,指骨自然凸起。他喝了口酒,“大概。” 中午听她跟路江说话,好像确实头疼。 “我还建议她去北欧找灵感。”顾靳弦靠在沙发背上,一只手随意地搭在上边,笑得慵懒随意。 左祈深瞥了他一眼,唇边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带着不明显的嘲讽,“嗯,她是要去北欧了。” 顾靳弦挑起眉梢,歪着头看他。 慢悠悠地掀唇,顾靳弦说,“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酸呢?” 左祈深喝着酒,半阖着眸,凝着玻璃杯中的液体,目光说不出是浅淡还是深邃。 顾靳弦啧了声,“这语气。难道是被女朋友晾在国内了?她没让你陪她一起去?” 他们坐在角落的卡座,酒吧里,射灯旋转,打出的光线匆匆掠过左祈深刀削般精致高挺的鼻梁又离开,稍稍深邃的瞳眸处一片阴影。 拍了拍兄弟铁铸般坚硬的臂膀,顾靳弦唇边荡漾着优雅的笑,“正常。我们搞艺术的,通常一个人会比较有灵感。” 左祈深面无表情地抬腿踹了他一脚,力道不轻。 顾靳弦顿时弹开,清俊的眉都皱了起来,“你他妈……” 左祈深继续喝酒,深沉的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没看他。 顾靳弦揉着自己的腿肚,拍了拍自己优雅矜贵西裤上的灰,他又无奈又暴躁地盯着左祈深看。 真是要命了,这暴脾气,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活该被女朋友抛弃。 西裤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顾靳弦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大学一个朋友的来电,这哥们叫白泽宇,也是京城人,当年他俩一起再欧洲读书,家世又相仿,所以玩的近。 白泽宇大一的时候读的也是设计,后来大二转到了导演系。 所以现在这哥们是娱乐圈内人,在导演界也做出了点成绩,是个挺厉害的人。 “喂。”顾靳弦接通电话,靠在沙发上懒懒地笑,“阿泽,昨天我还想着找你出来喝酒,今天你就打过来了,咱俩这算不算心意相通啊。” “顾靳弦老子不跟你搞基。”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有些暴躁,“今天有正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儿啊。”顾靳弦悠闲自在地喝了口酒,眼睛看着不远处舞池上面扭得妖娆的辣妹。 嗯,腿不错。 “我他妈最近接手了一个坑逼综艺。”白泽宇咬着烟,猛地喷洒出烟雾,“恋爱综艺。嘉宾是你想不到的坑,我就不说了。反正现在还缺一对素人CP。” 顾靳弦的目光依然在那姑娘的腿上,细长细长的,腿型挺漂亮,漫不经心地回,“缺人?缺人你自己招啊,我上哪跟你找人去。” “我操。”白泽宇将烟头狠劲压在墙上,“我要是找得到合适的还会打电话给你?” 目光扫过自己助理那副战战兢兢的怂样,白泽宇浑身的不爽,“原因我就不跟你扯了,总而言之就是投资方逼事儿多。一句话:我现在要找一对长得好看又有点背景的情侣,男的最好是军人,女的一定要好看。你家老头不是部队里的吗,军区大院里的给我拎一个出来。” “军人上恋爱综艺?你在搞笑吗阿泽?”顾靳弦点了根烟,嗤笑,“上头批准是件难事。” “嘟嘟嘟……” 顾靳弦抬眉,搁在耳边的电话挪下来,他看着显示通话已结束的屏幕,哼笑。 这急性子,就挂了? 上头批准是难,但是也没下死命令说不准啊。 白泽宇的脾气也差,跟左祈深差到一块去了。 顾靳弦叼着烟,甚至还琢磨着要不要改天介绍这两人认识一下。 不过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掐灭了。这两人脾气爆又高冷,一定不会接受他的好意,甚至还极有可能骂他基佬。 唉,他俩一定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遇见一个像他顾靳弦这种脾气好又有才华的兄弟。 顾靳弦点开微博,随意搜索了一下白泽宇的名字,看见他的最新微博。 是一条名字叫做《是爱情啊》恋爱综艺的宣传,顾靳弦稍微瞟了一眼,大概这兄弟刚刚跟他说的节目就是这个了。 这一瞟,顾靳弦倒是稍微愣了一下,这嘉宾…… 还有这第一站的约会地点…… 北欧? 静了几秒,顾靳弦唇边突然荡漾出一道意味深长的笑,他偏头看了一眼左祈深,这男人正在喝酒,面色不善,像是心情不佳。 “喂,阿泽。”顾靳弦重新拨通白泽宇的电话,站起来,避开左祈深走到某个角落,“你要军人是吧?我这里有个合适的……嗯,这俩人本身就是情侣……” 147、被参加综艺 第二天早上南绯很早就被门铃声闹醒。 她本来想躺在床上装死人,可是那门铃一直按一直按,硬生生把她的睡意给弄没了。 所以她一边寻思着以后把门铃给卸了,一边赤着脚跑到门口。 南绯的起床气并不大,所以还有心思琢磨这个点按门铃的会是谁。 物业阿姨?保安?快递? 客厅里的挂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五点。已经临近五月,京城的天亮的愈发的早,已经有细碎微弱的光从客厅未拉紧的窗帘缝隙处洒进来。 太子抬起脑袋来看了一眼穿着睡衣突然跑出房间的南绯,又看了一眼一直在叮咚响的门,低头懒懒地趴在地上。 它只是个看戏的。 南绯踮起脚,透过猫眼看了看门外,看清来人时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 她拉开门,门轴处发出吱呀一声闷响。 门口的人高大挺拔,站姿极稳,低调的黑色T恤外面披着一件迷彩风的薄外套,喉结冷厉似冰石,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 偏深色的面部肌肤上,是一贯的冷硬,全然不复昨晚醉后的不经意流出的轻邪。 南绯的皮肤状态极好,素颜更化妆差别不大,甚至比化妆更多了一份清纯,她抬手挥了挥,晨醒嗓音有点哑,“这么早?” 说是这么说,她还是侧身,给男人让出一条道,让他进来之后把门关上,然后跑去洗手间洗漱。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涂完护肤品的南绯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酸奶递给左祈深。 他没接过,而是看着她刚清洗完带着点水意的小脸,猝不及防地掀唇,说了句,“时间来不及。先去换衣服吧。” 南绯愣住,拧着眉思考了一下,“啊?什么来不及?” 今天周日,好像没什么急事要赶吧。 被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嗡嗡嗡地响,大早上的,叫人心慌慌。 南绯把手里冰凉冰凉的酸奶放在沙发的扶手上,然后跑去餐桌拿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她有些懵逼,居然是顾靳弦。 一看到顾靳弦的名字,她就想起那幅冰川驯鹿的摄影作品。 难道……他要催她交作业了吗? 有些忐忑地抿了抿唇,南绯接通电话,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她没有灵感,而且前两天在霖市玩,现在啥都没做出来。 想想好像有点羞愧。 “南绯,”顾靳弦那边风好像很大,呼呼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到南绯这边,“作品集准备的怎么样了?” 静了两秒,南绯小小声,蚊子般,“没……没灵感呢还。” 顾靳弦似乎笑了两声,“猜到你没灵感,不着急,慢慢来。毕竟是你不擅长的风格。” 南绯心里一热,十分感动,本来以为他这种大设计师都很高冷很严格。 实在是没想到顾老师能说出这种温和的谅解的话。 顾靳弦刚下飞机,正准备去参加米兰的一个国际时装时装秀,欧洲那边风大温度有些低,他裹紧了身上的风衣,唇边却挂着荡漾的笑,“徒儿……” 南绯听着他低沉的一声,顿时有点头皮发麻。 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师帮你报名了一个恋爱综艺节目,今天导演组的人大概会去你家里接你。” “??” “就是那档最近很热的《是爱情啊》,他们不是要去北欧吗。你正好边在那边玩边找灵感。” “……” “其实……”顾靳弦咳了一声,决定告诉南绯事情的真相,“我跟左祈深认识,这事儿我已经跟他说了,你们俩在那儿好好培养感情。另外,节目总导演是我大学同学,人不怎么样,但不会为难漂亮女孩。” “???” “玩的时候不要忘记做作业哦,录完节目记得把作品集带上来我工作室找我。哎,欧洲这边风好大,有点冷,徒儿你要多穿点。就这样,我去参展了,挂了。” “……” 电话被掐断,忙音。 手机被迟缓地搁在桌上,南绯慢慢地转身,抿唇看坐在不远处的男人。 他手上拎着墨镜,逆着光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周身都是晕黄的光圈,勾勒出颀长挺拔的身形轮廓。 圆领的黑色底衫,露出大约一厘米的锁骨伤疤,再配上迷彩风的外套,习惯性抿直的唇线。他整个人的气质更加的冷硬凌厉。 “……导演组什么时候来?”南绯已经消化了自己“被参加”综艺这个事实,喉头有些干涩。 左祈深看了一眼手机,“十分钟。” “……” 蹭蹭蹭脚掌落地的响声,南绯飞快地跑上一楼和二楼联通的小台阶,往自己卧室里奔。 她!还!没!换衣服! * 今天是恋爱综艺《是爱情啊》开拍的第一天,节目组所有人都起了个大早,奔赴各自的工作地点。 四组CP已经完全确定,分别是: 修离慕眠(休眠CP)、林洁安程凉暮(林木CP)、程时初孟格雅(初梦CP)、南绯左祈深(……CP)。 “江导。”助理张毅抬臂,两指中间的笔,笔尖对着车内的顶部,他掐着眉心,“我们跟的这对情侣真的是昨晚才定下来的?” 节目组的所有人大体分成了四个组,每个组都有导演摄像,分别负责跟拍每一对情侣的日常,以免日后剪辑成片缺少素材。 张毅和江铄之所在的组,跟的就是南绯和左祈深这一组素人情侣。 此时他们正坐在开往南绯所在小区的车上,天亮的早,所以路上也不算特别暗。 导演江铄之坐在副驾驶座上,听到这话特意回头,白了张毅一眼,“你管他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待会自己把工作做好就行了。少在那瞎想瞎说。” “哦哦。”张毅是个年轻小伙,才从导演系出来没几年,为人处世上略显青涩。 江铄之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人,骂完之后还是跟这小伙子多提点了几句,“你别看这俩人不是明星,背景可比有的明星厉害多了。” “啊?” “男的女的都是二世祖。男的是军人世家出来的,刚从国外前线回来,就不久前才结束的那场仗你知道吧?他是里面最年轻的军长。” “军……军长?”张毅拿着水笔的手指一抖,笔掉在了地上。他的眼睛里有星星。 他曾经也有一个军人梦,只是被一干学艺术的家人硬生生掐灭了而已。 张毅小时候就特别看军事杂志,研究各种武器装备,还喜欢玩模拟战场的电脑游戏,本来高考完之后想偷偷摸摸去报个军校,结果被家里人发现,给了他两耳巴子之后逼着他改了志愿。 于是他现在变成了一个小助理…… 张毅捡起笔,想到自己待会可以看到活的军长,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拿笔的大拇指,微微颤抖。 自己当不成军人,有生之年能跟军人在一起录节目,也是一件开心的事啊!!! 江铄之并没有察觉到张毅的激动情绪,目视前方的马路,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这女的呢,是南家的大小姐,跟程大少的搭档孟格雅是姐妹。” “南家大小姐是个啥?”张毅是从外省一个小县城考来京城的,对京城里的事儿并不了解。 “……”江铄之懒得跟他解释,“概括来说就是白富美。你只要记住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就行了。” “哦哦。”张毅懵懂状。白富美他还是知道的,有钱又长得漂亮的女孩。 “这两人是白导亲自定下来的。”江铄之一边看手机一边继续跟张毅叮嘱,“白导有白导的用意,好好拍别怠慢。” “好的。” 白导全名白泽宇,毕业于国外顶尖的艺术大学导演系,毕业之后在那边待了一年之后回国,这人堪称鬼才,拍摄手法极其独特,精致却不高深,搞笑却不低俗,给Z国的电影界带来了不少生机。 虽然不怎么喜欢娱乐圈里边的事,但是张毅对这个导演还是挺尊敬的。 原因很简单。 有一次张毅陪江铄之出席一个饭局,饭局上有制片人投资方也有女明星,当时一个投资人非要一个女明星陪酒。 这女明星也是个倔强性子,死命顶嘴不陪酒,结果这投资人怒了,直接上手扯她衣服。 拉扯动作太大,投资人的手肘撞到了坐在旁边的白泽宇。 这白泽宇当时没说话,就摸出了口袋里的一包烟,打火机一点,眯着眼睛吸了口。 那投资人注意到动静,发现自己撞了白泽宇,虽然不屑但是象征性地敷衍道了个歉,眉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点儿轻蔑。 一个年轻导演而已,这投资人有钱傲慢惯了,看不上他。 结果这白泽宇一口烟全部喷在了这投资人的脸上,熏得他呛声,停都停不下。 把烟摁灭在碗里,白泽宇又痞又狠地笑,扔下一句,“甩脸子给谁看呢。” 投资人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算老几?” 我算你爹。”白泽宇眯着眼,轻蔑地睨着他,又是一口烟,“肾亏满足不了老婆,就跑来外面泡女明星?你也算个男人?” 有人见状况不妙,上去劝解。在投资人耳边偷偷说了句话。 投资人脸色大变。 后来张毅才知道,这白泽宇也是个富二代,家里原来是混黑的,后来才慢慢洗白,但是就算现在看起来白,跟道上的人还是脱不了干系。 他有狂的资本。 张毅佩服他身上那股痞气,也觉得这导演三观挺正,毕竟那天要不是他,那女明星早就被当众扒了衣服。 148、“你想脱我的裙子......吗?” “江导。”张毅身体前倾,尽可能地离前面副驾驶座上的近些,这样问问题显得礼貌,“那白导现在在哪?” “他昨晚就到了北欧,现在在那边等我们。”想起昨晚看的北欧天气预报,江铄之皱了皱眉,“小张,待会上飞机的时候记得帮我把车后座那件大衣带上。那边冷,你也多穿点。” “好的。” * 江铄之把工作证和身份证押在了小区安保处,带着摄像、张毅找到南绯所住的单元,电梯直达16层。 楼道虽然还算宽敞,但三个人加一台摄像机站在那儿,难免有些拥堵。 在江铄之的示意下,张毅有些紧张地按响了门铃。 马上就要见到军长了,好激动。 叮咚一声清脆的声响,大约过了五秒钟,门从里面拉开。 一个高大挺拔、肤色偏深的男人站在门口,眉目似乎是天生的冷峻,看着很沉稳,话不多。见到他们只是问了句,“录节目的?” 江铄之忙点头,他看着男人的相貌气质便猜到这应该就是男主角,开口的时候还是略微谨慎,“您是……左军长?” 左祈深默认。整个人还是堵在门口,看样子暂时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意思。 “她还在换衣服。”他掀唇,语调平淡,却隐隐有压迫的意思,“你带摄像上来?要录什么?” “可能要拍一下南小姐整理行李的样子……”江铄之话说得小心,虽然跟左祈深第一次见面,但是他好像不自觉地就被左祈深身上那股冷硬的军长气息压住。 唉,刀尖舔血的人,就是不一样。 张毅站在江铄之身后,默默地打量着这位年轻的军长,他的声音略微沙哑,圆领黑色底衫外,有一小截类似于刀疤这种东西。 张毅心里愈发的激动崇拜,锁骨上带疤,听起来就很有故事!!他已经开始脑补枪战片里面男主角的各种帅气镜头。 江铄之解释完,门口高大俊美的男人依然岿然不动,他挡在门前,似乎还是没有要放他们进去拍摄的意思。 “左军长,麻烦您配合一下,让我们摄像进去?” 左祈深目光扫过摄像仪器,侧身让出一条道,淡淡地警告,“别拍到不该拍的东西。” 江铄之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这他们还是知道的。 毕竟这种镜头要是放在网上,那些火眼金睛的网民总会在图里找亮点,说不定就找到了什么令人尴尬的东西。 所以他们拍摄会很注意,就算实在是拍到了什么不太方便的东西,后期也会剪掉。 二楼角落的某个房门被拉开,然后是一个娇俏的女声,“这是导演组吗?” 江铄之抬眼看过去。 一位穿着浅紫色长裙的姑娘站在二楼的扶手处朝他友好地笑,她的皮肤是那种很有质感的象牙白,细腻白皙。一双桃花眼勾人,鼻梁的弧度也恰到好处。五官极其精致,叫人找不出瑕疵。 柔软的长发披散开,发尾是微微的卷,有几缕散落在锁骨处。纤细脖颈系着一条黑色蕾丝颈带,平添神秘妖媚。 实在是令人惊艳的美人。 难怪官方宣传说颜值极高,想必观众看了也会舔屏。 江铄之在心里默默对比了其他三组CP的颜值,发现这个素人南小姐好像是里面颜值最高的,甚至比当红小花慕眠还要漂亮几分。 再加上这姑娘看着性格不错,他觉得,这组CP会火。 “是的。”江铄之远远地朝南绯回以友好的微笑,“南小姐,我们需要拍一下你整理行李的镜头哦。” 南绯很配合地点头,“行,那你们上来我房间吧。” 摄影师在穿鞋套,不太方便。于是张毅帮他拿着仪器。换好鞋套后摄影师接过张毅手里的摄像机,往室内走。 江铄之跟在他身侧,踏上通往二楼的小楼梯。 他看着左祈深和南绯一起走进了房间,然后砰地一声—— 房门被关上。 江铄之和摄像师被隔绝在了门外,大眼瞪小眼。 “南小姐不是让我们进去吗?”摄像师摸了摸自己的摄像机,还好刚刚那一下突如其来的关门没撞坏这台贵家伙。 江铄之,“……”他也很懵逼。 不过门好像是左军长关的,也不知道这对高颜值有钱又任性的CP想干啥。 房间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江铄之耳朵竖起来,悄悄往门那边靠了一些。 一边靠他一边朝慢慢吞吞跟过来的张毅使眼色,“愣着干嘛?快拿录音杆过来,收音!!” * 房间内。 一片狼藉。南绯没有叠被子的习惯,上面又是书又是用来画画的彩铅马克笔,还有一个摊开了的素描本,上面是完成了一半的作品。 梳妆台上,各种各样的化妆品散了一桌,粉刷随意地躺着,眼影盒甚至都没盖上。 左祈深唇线抿紧,看着地上一个不算大的空荡荡的行李箱,“你准备就这么让他们进来拍?” “是啊。他们不是要拍收行李的镜头吗。” 左祈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理所当然的脸看了几秒,然后走近她的床,把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重新收拾到她的桌上。 五分钟后,南绯愕然发现自己的房间变了个样。 因为乱七八糟横七竖八的东西少了,整个房间好像变宽敞了很多。当然也整洁了很多。 虽然,这份来之不易的整洁很快就会被她亲手破坏掉。 南绯眨了眨眼睛,扯着左祈深的薄外套,“左祈深,你真贤惠。” “……” “南绯,”左祈深抬手刮过她的下颌,“你这张嘴除了接吻,真是屁用没有。” 南绯往后躲,小声: “……我错了。” 左祈深勾了勾唇,手指在她敏感的下颌摩挲,好像有意让她难受似的刮来刮去。南绯一时受不住,想尽办法躲开,然而男人的手指步步紧逼,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脚步不断地往后退,腿窝触碰到了床边缘,南绯没控制好平衡,很不意外地往后面倒去。 倒下去的那一刻,南绯十分作死地下意识地揪住了左祈深的领口,拉着他一起—— 摔在了床上。 男上女下的体位。 呼吸交缠,四目相接,柔软和坚硬相撞,南绯眼里的神色从茫然到惊慌。 “这这这不算……”她因为紧张嗓子都有点哑,“要不是你弄我,我也不会跟你一起倒床上。 男人没说话,南绯小心翼翼地盯着他有些胡茬的下颌看,“这是你自己的锅,你起了反应我不负责的啊。” “摄像机在外面呢,要不这样……”南绯大脑迅速地思考,“我……” 床褥很软,女人的身体更甚,再加上她天生娇娇软软的声音。左祈深下意识地就摸上了她最柔软的地方,南绯倒吸一口凉气,抬脚就往他的腿上踢,然而男人的腿坚硬如石,她踢上去只是伤了自己的脚。 “左祈深!”南绯踢他踢得自己脚痛,再加上胸前的令人难耐的不适感,她拧着眉随手拎起旁边的枕头就往男人脸上砸,“我不舒服啊。” 听说男人接吻的时候都喜欢摸胸,原来她还不信。 妈的,居然是真的。 就算是隔着衣服也弄得她好不舒服啊。 “你怎么哪哪都软,嗯?”左祈深轻易地就把她砸过来的枕头扔在一边,菲薄的唇落在她的尖尖下巴上,手上的动作没停,声音又低又哑。 “你……”南绯抬手去抵他的手臂,发现根本挪不动,咬着唇叹了口气,“好吧你摸就摸吧,不过这次不能赖我啊,我还小结婚太早啦。” 左祈深另一只手掐上她的腰,然后慢慢伸到她吊带,手指一挑,脆弱的吊带滑落,胸前的布料顺势被拉下,她的白色蕾丝边内衣露出一小角,包裹着丰盈。 半遮半掩最诱人。 “嗯,这次不怪你。”男人双目暗沉,低声地诱哄,“乖,把手抬起来。” “你想脱我的裙子……吗?” 因为她刚刚一直在向后用力,手臂紧贴着床褥,所以吊带落在上臂某处,一直没办法完全落下去。 如果听他的把手抬起来,他再随便一挑,这条裙子就会完全滑落。 南绯咬了咬唇,左祈深的手隔着她的内衣在乱摸,带着枪茧磨在她雪白的皮肤上,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窜过她的身体。 男人的呼吸愈发的沉重,见她不动,有些强硬地抬起她的手臂。 一秒后,整条裙子兵败如山倒般,跌落在了房间的木地板上。 浅紫色的柔软布料凌乱在深色的地板。 女人肌肤胜雪,像是上好的白瓷。全身上下只剩下纯白带着点蕾丝边的贴身衣物,脖子上那一圈精致的黑色颈带,应和着柔软的黑发,与雪白的肤色对比,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茫然,带着不自知的清纯与魅。 再摸下去怕是真的要擦枪走火,左祈深最后在她锁骨上咬了一下,从她身上下来,然后走进房间内的浴室。 很快,水声哗哗。 南绯缓慢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低头看着地板上的裙子,还有自己脖子锁骨处星星点点的红痕。 唉,他总这样憋着,会不会不好啊...... 要是真憋坏了,让她负责怎么办啊。 149、看什么看,没见过吻痕? 紧闭的粉色房门内,隐约有女人娇软的嗔骂声。 举着录音杆站在门外的张毅,手臂渐渐僵硬。 虽然听不太清,但他他他怎么总觉得里面在做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小脸一红,张毅都不敢直视那扇门,躲闪着目光,他偏头小声问身侧的江铄之,“江导,这一段真的要录音吗?” 摄影师虽然没脸红,但还是有些尴尬。他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那个,我先去外面抽根烟,等他们出来了再叫我?” 他放下手头的摄影仪器,往外走的步伐略显凌乱。 江铄之没接他俩的话,双手环抱在胸前,紧盯着那扇门,张毅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导演的神情,他只看得见江导的侧脸,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意思。 门内几道模糊声响,低沉的娇软的都有,女人的声音因为稍微尖细一点,更容易听得清。 “这次不能赖我啊,我还小……” “……” “你想脱我的裙子……吗?” “……” 脱脱脱裙子? 蹭得一下,张毅原本偏白皙的脸顿时红了个透,他只觉得自己正举着的录音杆像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激灵,差点没拿稳。 “慌什么?”江铄之余光瞥见张毅的动静,着眉一脸嫌弃地把录音杆往他手里塞紧了些,“没见过演员拍床戏?” “……见、见过。”他还是有些磕巴。 张毅努力平复着自己略微加速的心跳,静下心来理解导演的意思,在娱乐圈这块干了两年了,他虽然智商一般,但会很努力地思考和学习。 突然,他觉得自己好像get到了一个点。 “所以,综艺也需要适当的床戏来博眼球?”张毅双手捏紧了录音杆,兴奋于自己又学习到了一个拍摄技巧,一双小眼亮晶晶的,“导演,这门好像没锁,我们需要冲进去拍吗?” 江铄之一巴掌拍上张毅的脑袋,“你是不是傻?” 顺手揪上这傻白甜助理的耳朵,江铄之恨铁不成钢,“早就跟你说了这两人有背景,惹不起。你还想进去拍他们俩上床?你是嫌活得太长了??” “哦……”张毅撇撇嘴,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痛的脑袋,看着手里那根录音杆,抿了抿唇。 “江导,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说!” “既然他们惹不起,那我们这样录音会不会被打啊。”张毅还是忍不住小脸泛红,“那些暧昧的声音都录进去了。” “我只让你录,又没让你播。”江铄之白了他一眼,“这些话当然不能播出去,只是怕忘记了,先记录下来,到时候给剪辑组一个灵感。到时候配字幕什么的多点素材。” “……” 江铄之勾唇,文思翻涌来了收都收不住,“这对情侣天雷勾动地火,男帅女靓又不造作,特色挺明显的。张毅,我已经想好了第一期的节目标题了。就叫……” 哗的一声。 粉色的推拉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江铄之看清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张冷峻的脸,喉头一紧,后半句话没能说出来。 左祈深一只手仍然握着门框,冷淡又不耐的目光从江铄之脸上移到张毅举着的那根录音杆上。 薄唇抿起,男人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悦。 江铄之顿时觉得不妙,他这刚刚录的东西怕是要没了,正准备开口解释一下,娇软的女声从房间内传来。 “导演。” 江铄之透过左祈深与门框狭窄的缝隙看过去。 穿着一件吊带浅紫色长裙的美丽女人,坐在房间内的一张吊椅上,两只洁白的脚随意地晃着,朝江铄之招招手,她笑着,“进来拍吧。” “好的!”江铄之也朝她笑了笑。心里对南绯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个level,这年头不缺白富美,缺的是性格好的白富美,他在娱乐圈里也干了这么多年了,接触过不少女星,时尚博主网红,一对比下来,南绯真是又有耐心又和气,不摆架子,脾气算是顶好的了。 而且他还发现,南绯一般跟人打交道好像都是笑着的,看着很舒心。 “张毅,”江铄之推了身边的傻小子一把,“快去把摄影师叫回来,开始录节目了。” “哦哦。”张毅点着头,习惯性地弓着身子往外面跑。 肩膀突然被按住。 脚下的动作被迫停下,张毅愣住,回头发现军长大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刚刚录的东西都删掉。”男人面部线条冷硬,似乎有些不耐地掀唇。目光落在张毅手上那根录音杆上。 张毅有点小害怕,又有点激动,军长大大跟他说话了哎! 不过,作为江导的助理,工作原则还是要遵守的,他咽了口唾沫,按照导演说的,这录音是后期素材,他觉得自己应该拒绝,但是他又不敢直接跟军长大大说。 所以他求救般地呼唤江铄之,“导演……” 江导心里简直要气死,张毅这小子跟了他几年真是长本事了,居然知道甩锅给自己上司? 于是他走过去,陪着笑脸,瞥见左祈深十分不耐的脸色,果断地答应,“好的,我们现在就删。” 江铄之夺过张毅手里的录音杆,当着他的面删除了音频。 识时务者为俊杰,没必要为了这几分钟录音跟这种权贵闹僵,以后的一个月还要在一起录节目合作呢。 不过他也算是大约摸清楚了这左军长的性子,比较冷,脾气不算好,说话也不客气。 不过好像跟女朋友挺好的。江铄之有意无意地瞟过南绯的房间,这南小姐脾气好,左军长脾气不好,这两人性格也算是互补。 江铄之期待地搓搓手,愈发觉得这对CP性格反差大,形象鲜明,一定会火!! 木地板上传来响声,高大冷硬的男人已经重新往房间内走,江铄之回过神来,身侧的张毅正对着左祈深的背影露出痴汉笑。 江铄之一看他那副白痴样就来气,咬着牙,一巴掌再次拍上张毅的脑子,把手里的录音杆塞他怀里,“笑什么?你想嫁给他啊?人家有女朋友了!还不快去叫摄像过来,录节目啊!” * 录制过程其实很简单,南绯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先把比较私人的东西塞进行李箱拉好拉链,再对着镜头把在外面穿的大衣啊,化妆护肤品什么的放进箱子里就好。 张毅工作时还是非常努力的,拿着小本本和笔把这对CP互动的每个细节都记录下来,当做素材以便后期制作。 然而,他似乎有些尴尬地发现,军长大大全程零微笑,跟南小姐也几乎零互动…… 他有些担忧,左军长你这样高冷,会不会掉粉啊。 江铄之作为导演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轻咳一声,“左军长,你是不是应该跟女朋友说几句话?” 见左祈深没反应,江铄之继续絮絮叨叨地提示,引导他的反应,“比如说北欧那边天气不是很冷嘛,你可以提醒一下女朋友要多带点厚衣服啊……” 薄唇掀起,左祈深抬眉看他,眉间一道折痕,“那边没有商场?” 张毅恍然,军长大大就是聪明,少带点衣服行李更轻。反正要是到时候真冷的话到那边买衣服就得了。 然而江铄之只觉得自己的神经在抽痛…… 其实他的意思并不是让南绯真的多带点衣服,而是要让他俩对个话,顺便展现一下左军长对待女朋友的宠溺。 然而他突然发现,这左军长只怕是个钢铁直男。 江铄之脑子一转,突然觉得要不就这样顺其自然,任他俩发挥,反正最近钢铁直男的人设也挺火。 钢铁直男冷硬军长VS美丽娇俏脾气好大小姐 完美! 江铄之越想越乐,抑制不住地嘴角上翘。 “江导,这样可以了吗?”南绯把最后一件衣服收进行李箱,拉好拉链之后把它拽起来,站起身问江铄之。 “可以了可以了。”江铄之忙点头,“我们现在去机场吧。” 摄影师关了仪器,张毅把本子和笔塞进裤袋,帮忙收拾仪器,又接过南绯的行李箱。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张毅抬眸望向站在南绯身边的男人,“军长,你的行李箱呢?要不要我帮你拿?” “不用。” “好的。”张毅虽然有一点失望,还是老老实实提好南绯的箱子,“南小姐左军长,我们走吧。” “左祈深。”南绯扯了扯男人的袖子,并没有把太子抛之脑后,“家里两只狗怎么办?” “路江会照顾。” 之前张毅一直都盯着左祈深看,注意力也一直在工作上,没怎么注意南绯。她这样一说话,张毅终于望向她,这一望不得了,他好像看见了这姑娘脖子上的红痕。 他虽然年轻,在剧组也混了几个年头,对剧本还算熟悉,当然明白那是什么…… 况且,他刚刚站在门外也听到了那些声音。 张毅扶了扶眼镜,指尖无意识触碰到自己的面部肌肤,有点烫。 “张助理。”南绯勾唇浅笑,桃花眼眼尾上挑,浅紫色长裙的衬托下很像一只坠入凡间的女妖,“你好害羞啊。” “见笑了。”江铄之边朝南绯笑边掐张毅,咬着牙,“张毅你盯着人家看干什么?” 南绯娇俏地笑,手指勾上自己微卷的发尾,见这年轻助理脸红更加起了逗弄的心思,笑眯眯地,“就是。看什么看,没见过吻痕?” 张毅,“……” 左祈深看了几眼南绯脖子上的红痕,还有上边大片裸露的精致锁骨和香肩,皱了皱眉。 一言不发地往房间里走了几步,到南绯的衣帽架底下,抬手取下了一件薄开衫。 他把它塞进南绯的手里,“穿上,外面冷。” * 去往机场的路上,张毅悄悄问江铄之,“导演,之前你说你想好了第一期的节目标题,是什么啊?” “......”江铄之没说话,这军长气场太强大了,给他一百个脑袋他现在也不敢把原本想的那标题真的写上去, ——“世上最干柴烈火的CP,种草莓的方式了解一下?” 150、“你刚刚摸我那么多下,我就不能碰你一下了?” 飞机腾空而起,穿过翻涌的云层,平稳地前行。 十几个小时的行程,南绯实在是无聊得紧,随手摸着她身边立着的一台摄像仪器。 江铄之张毅和摄像师都没跟他们坐在一起,只是放了一台拍摄机器在边上,记录一下飞机上的事儿。 南绯目光落在摄像机那只黑洞洞的镜头上,一时竟然有些恍惚。 所以……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上了综艺节目? 身侧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侧脸的线条一如既往的冷硬,鼻梁上夹着一副黑色墨镜,偏细的镜脚勾在肤色偏深的耳廓上,禁欲风更明显。 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不均匀的洒在他的脸上,骨骼分明的手上,露出一小截的小臂上。 头顶的空调出风口呼呼地吹着冷气。 南绯眨着眼睛,抬起一条细腿轻轻地去蹭他坚硬的小腿,“左祈深……” 摄像屏幕安静地记录这一刻,画面清晰,右上角显示着时间。 啪的一声—— 屏幕变成了一片漆黑,摄像设备被人关上。 左祈深一只捏住南绯的腿窝,制住她乱动的腿。粗粝的指腹触碰她柔软的皮肤,唇线抿直,他沉声,“南绯你想干什么?” 蹭来蹭去勾引他,勾完了又睁着双无辜大眼睛说我不是故意的。 这女人真的要上天。 南绯撇撇嘴,“你刚刚摸我那么多下,我就不能碰你一下了?” 左祈深面无表情地捏住她的下颌,薄唇擦过她涂着唇釉的鲜红唇瓣。 南绯眼睛睁大,害怕他亲着亲着又乱摸她的胸,这是在飞机上不能乱来的。于是她连忙去掰他的手。 左祈深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离开她的唇淡淡地,“你刚刚蹭我那么多下,我就不能亲你一下了?” 南绯,“……” “好啦嘛。”南绯低头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其实我只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男人偏头看她,墨镜依然架在鼻梁上,“问吧。” 南绯哼了哼,坐在椅子上不安分地晃着两条小细腿,浅紫色的裙摆飘动。 虽然是疑问句,但她的语气十分肯定,“你是不是跟顾靳弦认识?” 她没跟左祈深对视,表情非常傲娇。 “顾靳弦早上跟我打了个电话,说他很早就跟你认识。” 刚刚顾老师那通电话虽然匆匆忙忙,也确实让她猝不及防,但她该听到的重点还是一句都没有忘。 左祈深嗯了声,没多说话。 “之前我跟你说我跟顾靳弦的事,你表现得好像你不认识他一样。”南绯撇着嘴,细细的小高跟擦过地面。 她咬字重了几分,揪着他的袖口,“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左祈深唇线抿直,好像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静了两秒后扔出五个字: “我跟他不熟。” 就年幼无知的时候一起玩过沙子挨过打,再加上同窗十几年又是邻居。 嗯,这样想来也不是太熟。 远在米兰端着水杯看秀的顾靳弦突然打了个喷嚏。 贴心的助理连忙递上纸巾和大衣,“Alan穿件衣服吧,这边跟京城那边温差还是太大了。” 顾靳弦觉得这喷嚏有些莫名其妙,毕竟他并不觉得冷。 摆摆手,“没事,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是有人想他了还是有人骂他了? 南绯继续哼哼,她信他们不熟?她后来才想清楚,顾靳弦也是军人世家出生,这俩人在一个大院里长大,不熟才怪。 不过这不是重点。 “哎。”南绯偏头,视线处是男人线条锋利的下颌,“左祈深。所以顾靳弦收我,是因为你吗?” 空气似乎安静了几分。左祈深薄唇渐渐抿起,思考着怎么回答她这个问题。 说是吧,又怕伤了她的心;说不是,又太假。 所以他没说话。 南绯摸着下巴,其实这个事情呢她也差不多猜到了,顾靳弦愿意教她,跟左祈深一定脱不了关系。 低着头,她喃喃,“好后悔哦。” 左祈深原本随意搁在扶手上的指尖一顿,低眸看她脸上的表情。 不会真伤心了吧。 这样靠关系,好像就否定了她的才华。 抿了抿唇,左祈深正准备说点什么,南绯突然又冒出一句。 “早知道我应该早点傍上你这个大金主,少奋斗十年啊。” 左祈深,“……” “唉。要是早点认识你,我老早就可以跟顾靳弦学东西了。”南绯抿着唇,忧伤状,“也不至于现在还只是个设计界小萌新……” 左祈深面无表情地抬臂,随手拿起她桌上那盒水果盘里的圣女果,塞进她的嘴里。 “前两年我在国外,再早一点你还没成年,都没发育完还想傍上我?” 南绯嚼着他送进她嘴里的圣女果,酸酸甜甜的,她一边吃一边有些含糊地说,“我这么美,就算还没发育好,你也肯定把持不住。” 咽下唇里的果子,南绯想起什么似的,略得意地哼了声,“当年我的美貌还上了热搜呢。” 继续往她嘴里塞水果,左祈深没说话。 “你不信吗?”一口一口吃着水果,南绯话说得有些含糊,“我十岁那年被路人拍了一组照片传到网上,然后就上热搜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小网红,粉丝蹭蹭的涨。后来我有点慌了,就叫外公把那条热搜什么的都撤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点开自己主页的粉丝栏,屏幕在男人眼前晃了晃,“你看,我有那么多粉丝。” 她虽然玩微博,但是一般是自己看看,随手点个赞,自己发的原创微博很少,几乎没有。 但是粉丝有差不多两万。 当时粉她颜值的人,真的很多。 虽然,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在这些人很多都变成了……僵尸粉。 左祈深握着水果叉的手指屈起,目光扫过她举着的屏幕。 关注她的人有男有女,有等级很低的也有很高的,还有那种连一个粉丝和关注人都没有的僵尸粉,名字也是一串无意义的英文字符。 左祈深放下叉子。水果拼盘本来就小,喂了她几口之后里面差不多空了。 飞机上的空姐见状,很快又给他们送来了一盘新的,这次拼盘里的水果跟上次的不同,五颜六色的。 南绯被里面的草莓吸引注意力,放下手机,拿了一个放进嘴里。 “对了。”南绯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偏头问身侧的男人,“左祈深你有微博吗,我想关注你!” 顿了顿,男人嗓音低沉,“没有。” “没有嘛真的没有嘛,你别想骗我。” 左祈深眼皮落下,薄唇依然抿着。他没说话,拿起拼盘里的草莓堵住她的嘴。 南绯避开那颗草莓,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腕,“不吃啦。” 视线扫过他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南绯悄咪咪地想,既然他不愿意告诉她,那她就……下次趁他不注意看一下他的微博ID?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南绯自己否决了。嗯,她是个很正直的人,不看他的隐私。 哒哒几声,皮鞋踏地的声音,头等舱里面突然进来两个人。 南绯回头看了一下,是江铄之和张毅。 她弯唇朝他们俩笑了笑,打招呼,“Hi!”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导演,江铄之进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那台拍摄仪器,然而他发现,这仪器好像被人……关了。 他远远地望着那块已经黑了的拍摄屏幕,心情复杂。 这下好了,飞机上的拍摄素材也没了。 朝南绯勉强地露出一个笑脸,江铄之决定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南小姐,以后能不能尽量不要关仪器,这样总关仪器的话,我们后期制作会少很多素材……” 张毅拿着小本子和笔站在导演身边。 南绯自己作为一个搞艺术的,深知文艺工作者从业的不容易,导演需要烧脑费力协调各方,制作节目十分不容易,于是她点头,“好的导演,我们会注意的。” 江铄之欣慰地笑。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这南小姐果然性格不错,他都快被圈粉了!! 南绯偏头,悄悄戳了戳左祈深的胳膊,“左祈深,不要总是关镜头了。” “你想让全国人民围观我们接吻?” “不想啊。”南绯不假思索,“只是录一录嘛,到时候让江导别播出去就好了。” 她抬眸朝江铄之笑了笑,“是吧江导?” 江铄之,“……” 不播出去他录了有个屁用!!! 好的,他投降。 张毅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抬头跟江铄之提醒,“江导,我们还有那个事要跟他们商量,您别忘了。” “我没忘。” 江铄之在心里默念了十遍我不生气,最后唇边扯出一丝假笑,往南绯和左祈深那边迈了几步。 张毅跟在他身侧,亦步亦趋,见江铄之没开口,于是先替他跟南绯和左祈深解释道,“南小姐,左军长,是这样的,每对CP要起个名字。比如说慕眠和修离的名字是休眠CP,程总跟孟小姐的是初梦CP。现在我们这组也要开始起名字了!” 江铄之点头,这小子偶尔蠢了点,有时候还算是靠谱,说话条理分明的。 “起名字?”南绯眨了眨眼睛,“你要我们自己起吗?” 张毅又推了推眼镜,“其实,江导之前想了一个,但是总觉得你们可能会不满意,所以来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 “这样。”南绯一只手肘撑在扶手上,托腮,“那我想想。” “好的。” “南绯、左祈深……”她随口念着两个人的名字,“好像没什么太好听的称呼哎。” 江铄之十分赞同,叹了口气,“是的,你们俩的名字不太好起,我想了两天才想到一个,哎。” “江导你想到哪个?”南绯弯着唇朝他笑,“我可不可以听一下。” 左祈深面色冷淡,坐在窗边看云。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 江铄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起、起飞CP……” 取左祈深的第二个字“祈”,南绯的第二个字“绯”,再稍微用一下谐音,就变成了起飞CP。 虽然江铄之自己起完之后也……嫌弃无比。 他觉得说出来有点丢丑,这名字起得贼没文化了,跟其他三组CP比起来真是云泥之别。 程时初跟孟格雅的初梦CP多么文艺啊,还有程凉暮和林洁安的,林木CP。休眠CP也还不错,毕竟已经火了很久,名字不会再有人吐槽。 这土味十足的起飞CP,唉…… 江铄之有点后悔把这名字说出来,“南小姐,我们换一个吧,我再想想……” 南绯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脆声说,“不用换啊,我觉得挺好的!” 她笑得露出几颗细白的牙齿,紫色的裙摆晃了晃,“我刚刚也想到的是这个名字!江导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151、“等回京城,我帮你骂回去。我可是女友力max的。” 敲定名字之后,江铄之和张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当然,走之前他没忘记把扔在南绯和左祈深边上的摄像仪器打开。 江铄之把手里的工作安排表卷成筒,重重地在自己大腿上敲了一下,“这南小姐不是学艺术的吗?想名字怎么这么土味?起飞CP,本来还指望她想个好听点的……” 张毅默默地推了推眼镜,小声说,“您想了两天不也只想出了这个名字吗?” 脑袋上蓦地一下重击,张毅闭上了嘴。 “你小子就知道顶嘴。”江铄之拍了拍他略显白净的小脸,咬牙,“有种你想一个?” “……” “江导,我去给您倒杯水……” * 旅途中的时间总是十分漫长,南绯吃着水果,时不时玩一玩手机,看到微博里有趣的图片、文字,灵感来了会在随身带着的素描本上涂涂画画。 左祈深坐在她边上,拿着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 南绯有些画累了,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凑过去,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蹭蹭,“你在看什么,我也想看。” 屏幕里是各种武器,画面跳转,又变成了军事实战或演戏的视频。 南绯撇撇嘴,下巴从男人肩膀上挪开,她对这个不感兴趣。 不过,一看到这种军事视频她倒是想起了一个事儿。 “左祈深。”她扯了扯他的袖子,“你的身份,参加这种综艺会不会挨骂啊?” 她抿了抿唇,顿了半秒继续说,“听路江说你们首长很凶哎,有多凶?你凶得过他吗?” “你怎么不说话。”南绯睁大眼睛,盯着左祈深紧抿的薄唇看,“难道你真的挨骂了?” “……” “没事儿,等我们录完节目会京城,我帮你骂回去。我可是女友力max的。” 左祈深唇角一阵犯抽,目光从屏幕挪到她脸上,平静地,“你想象力真丰富。” 自己脑补了一出他被人骂的大戏,完了还补充了个结局。 南绯哼了声,“我们搞艺术的,当然与众不同。” 她使劲戳了戳左祈深胳膊上的肌肉,硬邦邦的,戳的她手指痛。 “我关心你啊,所以才问你呢。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有没有被骂啊?” 他们是中午上的飞机,旅途漫长,现在已经到了晚上,然而行程才完成差不多一半。窗外繁星点点。 左祈深把平板放回到桌上,偏头看她,“没有。” “嗯哼,那你们首长还挺开明啊。” 左祈深眉骨抬起,唇线不咸不淡地抿着,手指搁在平板上,脑子里浮现首长那张略显严肃的脸。 其实首长本身并不是什么开明的人。 他是个年近七十的长辈,戎马半生,严肃专制,中年时一度跟儿子关系闹得僵,甚至已经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 后来儿媳妇嫁进来之后,父子俩的关系在她的化解下才慢慢地调和,现在已经不错。 最近儿媳妇也生下了个小胖孙子,首长回首人生,整个人的心境也开阔了不少。 所以,他非但不反对左祈深参加这档节目,还跟他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祈深啊,在节目里好好对待自个儿的女朋友。让全国的姑娘看看咱们军人的细致、贴心。这样一来,没准好姑娘都愿意嫁给部队里那些小伙子,军嫂紧缺的问题也就解决了。这是个好事,好好表现。” 于是左祈深就顺利地得到了批准。 本来他以为会经过一场恶战,然而这事一通电话就解决了。 所以说人生如戏,世事无常。 南绯低头玩着手机,时不时拿起桌上的果汁轻抿一口。 觉得有些无聊了,她把手机扔桌上,抬眼看了一眼窗外的星空。 他们两个人住的是头等舱的双人套间,装修布置跟酒店房间差不多,有床也有独立卫浴,很方便。 “左祈深。”她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困,“我洗澡睡觉了!” 南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摄像机,想了想,把它抱起来,塞进了某个柜子里。 免得它拍到什么不该拍的东西。 * 北欧,冰萨酒店。 今天本不用赶工,白泽宇却反常地起得很早,披了件风衣站在门口的石柱边抽烟。 由于纬度比较高,尽管已经到了四月,北欧这边依然寒流侵袭,日均温不超过五摄氏度。 助理魏子超递给他一杯热水,“白哥,喝点水暖暖胃?” 白泽宇瞅了一眼杯口上边的那一团白雾,眯眼晃了晃手里夹着的烟,“自个儿喝吧。你白哥像怕冷的人吗?” 魏子超笑了笑,热水隔着纸杯传递温度至指腹掌心。将水杯递至自己的唇边,他眯眼啜了一口。 跟了白哥这么久,不知不觉连眯眼这种小动作都像他。 说实话,他魏子超从小到大除了白泽宇,还真没佩服过谁。 魏子超跟白泽宇是高中时认识的,那时白泽宇还没转到贵族高中,在京城的一所普通高中里读书。 因为人狠、打架厉害,家里有钱又长得帅,白泽宇高二的时候就已经成了学校里公认的老大。 这所学校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学校,混混多,很乱。魏子超为了寻求庇护,很快也像学校里众多其他人一样,找白泽宇做大哥。 白泽宇收小弟很随性,他心情好说不定就收了,心情不好那人再厉害也没用。 魏子超还挺幸运,撞上了白泽宇心情好的时候,于是顺利变成了白哥的人。 从此以后会跟着白泽宇在厕所抽抽烟,喝喝酒,酒吧把个妹,撞上多事之秋,还会出去打群架。 魏子超读书不好,打架也一般,家境更称得上是清贫。本来以为,他只是白泽宇手底下最普通平凡的一个。他对白泽宇,也只是简单的敬畏,并且畏大于敬。 偶尔他看着自己家里拮据的状况,也会想着摆脱白泽宇这一帮人,好好过日子,好好念书赚钱。 但是后来一件事让他彻底改变了自己对白泽宇的看法。 那次他和白泽宇一群人从酒吧喝酒回去,在路上被警察在兜里搜出了毒品。 当时魏子超就被带去了警局,走之前他都绝望了。 但这事儿真不是他干的。 当时一群人,就只有魏子超被搜出了毒品,他稍微转转脑子就知道是内部有人在陷害他。 他被铐上手铐,坐上车之前回头看了那一群人一眼,看到里面有个光头男朝他笑。 魏子超当时就明白了。 那光头男属于白哥手底下比较厉害的人物,从小就跟白泽宇认识。家里也是个富二代,而且打架了得,但人品真不怎么样。 光头男前段时间看上了个姑娘,但那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魏子超。 这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魏子超被带进警局,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背脊都是凉的,眼前一片黑,父母的脸浮现在脑海,他觉得自己愧对家人愧对自己,真不是个人。 为什么要去招惹白泽宇这群人。 他坐在牢里,阴暗的角落,想了很多事,心里还是有个隐秘的期望,盼望自己的父母来看他一眼。 他一定会跪在母亲面前发誓:出了狱,他一定好好做人。 然而没等到母亲,魏子超等到了来捞他的白泽宇。 把他捞出牢的时候,白泽宇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我信你。” 魏子超一个大男人当即流了泪,在大街上,抱着白泽宇哭得不能自已。 后来魏子超才知道,白家那时候正在洗白,但是为了捞他出来,跟另外一个混黑的老大重新打了交道,又沾上了黑,总之不好搞。 白泽宇跟那光头男也闹翻了,那光头男当场甩下一句,跟白家势不两立。 魏子超不知道后来白家出那么大的事跟光头男有没有关系。 但他真的从此臣服于白泽宇,对他死心塌地。 高考后白家出了事,白泽宇出国念书避难,为了不连累别人,跟他们都断了联系。说是以后如果他不主动联系,就忘了他这个人。 后来白泽宇回国,成了大导演,魏子超在商场里当保安,在商场大屏幕里看到他的时候,打心眼里替他高兴。 一个月前,白泽宇找到他,说要他过来给他帮忙。 于是魏子超便从一个保安变成了导演助理。 北欧纬度高,天亮得晚,此时冰萨酒店外灰蒙蒙的,路灯泛着橙黄的光。寒风凛冽,吹歪了路边细瘦纷乱的树枝。 白泽宇看见不远处出现的一辆保姆车,颜色偏深的唇勾了勾。 他掐灭手里的烟,扔进大理石柱旁的垃圾桶,眯着眼懒懒地吹了声口哨。 魏子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保姆车上跳下了一个只穿着浅紫色长裙,披了件薄开衫的漂亮大姑娘。 她似乎被这里的低温冷到,使劲地跺着脚,探着脑袋似乎在跟车里的人在说着什么。 魏子超笑了笑,“她可算来了。” “可不是。”白泽宇歪着唇笑,脱下身上的大衣,往保姆车那边走,边走边骂了句,“要不是为了给她惊喜,老子才懒得起那么早。” 想起什么似的,已经走到外面的白泽宇蓦地回了个头,对站在原地的魏子超说了声,“超儿,给她倒杯热水去。” 152、“干哥哥?什么时候认的?” 南绯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很急,也没来得及查天气预报什么的。她知道北欧冷,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冷。 这是要把她冻掉一层皮的节奏啊! 她站在保姆车旁瑟瑟发抖,左祈深见她嘴唇都有点发紫,皱着眉把她重新拎上了车。 车里有空调,但南绯还是忍不住保住自己的胳膊发抖。毕竟刚刚那股凉意简直称得上是冰凉刺骨。 左祈深下车,帮她在车后座里找衣服。 车门重新被拉开的时候,南绯接过他递过来的大衣,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这才重新下车。 她没搭理左祈深,朝酒店一路狂奔,只求快点奔向暖气源。 头发被一股大风吹得乱七八糟,贴在脸上,南绯拉紧了大衣,闭着眼赶紧往前跑。 脑袋一痛,头部蓦地撞到一个硬物。 其实也不是特别痛,但是也让南绯止住了脚步,她有些尴尬地咬了咬唇,大概猜得到应该是跑太快撞到了人。 “对不……”抬起头道歉,看清面前的人时南绯瞳孔一缩,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带着几分痞气的笑,因为不爱喝水所以日常干燥的唇,单眼皮透出一股懒意的眼。 他手里拿着深色大衣,只着一件黑色T恤,脖子上戴着一条银色的做工精良的链子。 南绯眨了下眼睛,感觉眼眶里有些涩涩的。 这一眼,隔了不知道几年。 “白泽宇?” 男人唇边依然是痞坏痞坏的笑,他张唇,一巴掌拍上南绯的脑袋。 “没大没小,叫哥哥。” * 左祈深站在冰萨酒店三十层的长廊里,心情很不美丽。 视线从长廊的地毯往上挪,他对面的欧式白色房门紧闭。性冷淡风银灰色壁纸包裹着的墙壁,隔音效果极好,长廊安静如雪夜。 江铄之拿着行程安排表,站在左祈深边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到酒店之后,他本来要跟白泽宇讨论一下明天节目组的行程,然而白导大手一挥说不急待会谈,然后就带着南绯和魏子超进了对面这间房。 现在已经差不多过去快半个小时了,这三人还没出来。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进去的时候,南小姐的眼睛好像是红的?情绪有点失控的样子。 而且这姑娘好像把自己男朋友给忘了。 江铄之悄悄瞟了一眼身侧的左祈深,他的周身的气压好像有点低。 “咳……”江铄之为了化解这尴尬的局面,轻咳了一声,“左军长,那个,南小姐跟白导是旧识吗?”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觉得左祈深周身的气压瞬间又低了几个帕斯卡。 “……” 江铄之默默闭嘴,把手里的几份资料拍在张毅手心,“你去跟其他几组CP的导演沟通一下明天的安排。” “哦哦,好的。”张毅低头攥紧了那几张A4纸,看着上面的导演房间号找过去。 房间里的摄像仪器已经都布置完毕,江铄之看了看行程安排表,又瞅了一眼左祈深的脸色,觉得现在不宜跟他沟通。 于是江铄之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摆摆手笑笑,“左军长,那我先回房间了,坐了这么久飞机您也多休息,行程的事我们中午再讨……” 话说了一半,对面的房门突然开了,里面出来的先是白泽宇,他一只胳膊搁在南绯的肩膀上,半揽着她出了房门。 魏子超跟在后面。 白泽宇唇角勾着,偏头,搭在南绯肩膀上的手抬起,拍了拍她的小脸,“飞了这么久累了吧。睡觉去,睡好了再来找哥玩。” 江铄之有些傻眼,看来这南小姐跟白导不止是旧识啊,关系好像还比较亲密? 摸脸杀? 南绯吸了吸鼻子,有点舍不得的样子,“那好吧。” 白泽宇摸出一根烟,眯眼,朝站在对面的江铄之抬了抬下巴,“进来吧,说一下明天的安排。” 江铄之回神,攥着手里的安排表往那边走,“好。” 白泽宇的房门重新被关上,南绯站在长廊处,仍然有些恍神。 这么多年了,白泽宇好像一点都没变。 他仿佛还是当年那个痞里痞气的校霸哥哥,喜欢带着一群人站在男厕所边抽烟,眯着眼吞云吐雾,看到漂亮姑娘会吹口哨,在KTV里喝烈酒,有时候会逃课翻墙来学校找她玩。 撞见学校里有人来找她麻烦,他把她扯到身边,一个大酒瓶子甩地上,踩碎烟头对那边有些吓到的人歪着唇笑,“欺负谁呢?” 南绯能在孟华嫉恨和打压下安然无恙的长大,少不了一路上为她保驾护航的人。 十岁之前是南云鹤,十岁至十五岁之间是白泽宇,后来才是程时初。 距离白家出事已经过去五年了,这五年里白泽宇都没有跟她联系,说是怕连累。 当时她说,“没事我不怕被你连累。” “不是怕连累你啊小妹妹。”白泽宇笑了笑,使劲揉了揉她的脑袋,逗她一样,“是怕你连累我。那些人可劲地找我的软肋呢,知道么?” 然后他出了国。扔下一句:忘了我这个人。 …… 头顶一片阴影,挡住了长廊上的冷色射灯。 南绯抬眸,撞见左祈深紧绷的下颌线、似笑非笑的唇角。他咬字有些重,“南绯,你别告诉我这是你亲哥。” * 南绯半跪在房间的地上,打开行李箱,收拾行李。 女孩子总要精致些,同样也麻烦一些。南绯的行李很多,化妆品护肤品就一大袋,还有各种鞋子衣服、小零食。 她收拾了很久。不像左祈深,行李少,一下就弄好了。 南绯抱着四五个瓶瓶罐罐往梳妆台走,房间很大,从她原来的地方走到梳妆台隔着一张床,一张茶几还有沙发。 南绯的余光悄咪咪瞟过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半阖着眼,面色冷肃,一只手搁在沙发的扶手上,另一只随意放在大腿,唇线抿直。 有点巧,南绯看向他的时候,他刚好也看往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于是两个人的目光撞上。 有种诡异的尴尬。 南绯抿了抿唇,拿着手上的爽肤水朝他晃了晃,唇弯起,“左祈深。” 男人的眼皮掀动了一下,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没怎么看她。 南绯默默地偏头,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梳妆台上,轻轻的。 她都不敢用太大力,有点害怕刺激了左祈深。毕竟她理亏在先。 ——“南绯,你别告诉我这是你亲哥。” ——“不是亲哥……”她当时犹豫了一下,是这么回答的,“应该算是……干哥哥?” 她小时候确实喊白泽宇哥哥,后来长大了跟他越来越熟,觉得有点羞耻,就改成了喊他的名字。 当时左祈深似乎笑了一下,然后拎着她往房间里面走。 再然后,左祈深把她全身上下摸了个遍。 南绯舔了舔唇,想起当时的画面,觉得有点脸红心跳加速。 男人要是有意撩拨女人,也是很性感的。她当时被他撩拨得,都想霸王硬上弓了。 不过,她再傻也知道,左祈深这么反常,肯定是在吃醋。 毕竟干哥哥自古以来就是情哥哥的前身。 南绯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低着脑袋转身往行李箱边上走,继续收拾行李。 先把行李收拾完再解释。 经过沙发边上的时候,原本静默的男人突然抬起手拍了拍他身侧的位置,掀唇,“过来坐。” 南绯默默抿住了唇,缓慢地转身。左祈深手指正敲着沙发扶手,脸上的表情冷冷淡淡的。 看来他还在生气呢。 南绯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有必要转移一下话题调节一下他的情绪? 于是她走到他面前,拉住他搁在沙发扶手上的手,“左祈深,下午我们去逛商场怎么样,听说这边的海鲜很出名哎,我带你去吃?” 左祈深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开口,“转移话题你倒是越来越炉火纯青。” 南绯,“……”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识破了。 蓦地,左祈深手腕用了几成力,把她拉到了沙发上。 南绯猝不及防落在一块柔软上,还没回过神,男人低低沉沉地嗓音又摩挲着她的耳膜,“干哥哥?” “怎么之前从没听你说过。”左祈深单手掐着她的腰,唇边弧度泛着冷意,“什么时候认的,嗯?” “不记得了……”南绯躲闪着目光,有意回避这个话题。她伸手去推他准备探进她裙子的手,“你不要掀我裙子啊。” “不记得?”男人似乎笑了一声,很轻易地制住她伸过来挡他的手,继续往里面探,“你不是跟他很亲?第一次见面都不记得?” 醋劲真大。 南绯只觉得自己的每根神经都在燃烧,这男人自从脱过她一次衣服之后,就越来越会撩拨人。果然男人对于性事都是无师自通。 “好啦,我说我说。” 她使劲拨开左祈深的手,从沙发上跳下来,指着他控诉,“左祈深你不要勾引我!小心我哪天给你下药直接把你给办了!” 乱摸乱摸乱摸。讨厌死了。 最过分的是,摸完了还不给她一个痛快。 男人的嗓音不咸不淡,“行,办完了我们就去扯证,我等着那天。” 南绯,“……” “好啦。”南绯重新在他身边坐下,声音软软的,“刚刚突然见到白泽宇,我一激动就把你忘了,对不起啊。” 左祈深顿了顿,平平静静的,“你跟他走的时候倒是很痛快,头都没回。” 南绯有点心虚地低眸,他话里那股嘲讽的意思她当然听出来了。她小声,“我错了。” 瞥见左祈深并未好转的脸色,南绯抿了抿唇,开始解释,“我小学的时候,有一天心情不好在街上晃,然后就遇见了白泽宇……” 153、你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疤,他注意到了。 南绯认识白泽宇的那年,十岁出头。 那时她还是个费尽心力想要得到父母关爱的小姑娘,在南家摇尾乞怜,讨好对自己爱答不理的父母。 然而她在学校努力学习,欢天喜地地抱着显示第一名的成绩单回家,换来的是南曼卿紧蹙的眉头;她把烤了一下午的蛋糕送到孟华的书房,结果被一巴掌掀翻;她乖巧甜腻地说些关心父母的话,孟格雅对她冷嘲热讽。 在压抑的环境下,小姑娘的心绪迅速成长,慢慢地模糊地明白,有些东西不管她怎么努力都得不到。 但她毕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道理虽然明白,却还是会伤心。 有一天,孟华和南曼卿带着孟格雅出国玩,连招呼都没跟她打。南绯站在院子里,看见那一家三口上车,父慈母爱,孟格雅笑得特别开心。 那天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南绯却突然觉得心里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一阵蚀骨的空虚感从那里面冒出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于是南绯面无表情地跟家里的司机说,她想去市中心玩。 她虽然不受宠,但到底是南老亲生的外孙女,南家上下对她还是恭敬的。司机自然满口答应,开车把她送了过去。 市中心热闹非凡,整洁大街上车水马龙,来往行车有秩序地在马路上奔走,时不时有尖锐的鸣笛声划过晴空。高楼大厦上边的大屏幕上放着广告,行人有的形单影只,有的结伴而行,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南绯在街上晃悠了一下午,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下来,街边路灯一盏一盏亮起。 心里的难过依然没有得到纾解。 于是她看了一眼,街道对面似乎开始营业的酒吧。 音响声震耳欲聋,南绯慢慢地走近那个地方,心里既平静又忐忑。 其实也没什么,她就是突然累了,既然当了这么久乖巧女儿爸妈还是这样对她。 她就想放纵一下自己。最好从此变成一个坏女孩。 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突然从里面出来,嘴里咬着一支烟,他一边走一边点打火机,蓝色的火苗窜起来,像一条生猛的龙。烟头一抹猩红,云雾间,南绯看见他脖子上一根银色链子。 她不自知地咬了咬唇,后退了两步。 南绯从小乖巧,在南云鹤的安排下规规矩矩地长到十岁,从来没有接触过社会上那些人。 那种带银色链子,出没在酒吧门口的黑衣黑裤男人,大多是什么黑帮老大。 她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白泽宇也看到了她,眯着眼睛又抽了两口烟,见这小姑娘一副强装镇定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你多大?牙都没长齐来酒吧?” 南绯虽然在长辈面前乖巧,但其实并不是怯懦的性子。 她见白泽宇好像没什么恶意,于是也不回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我十岁,不小了。” 白泽宇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人看着小,胆子倒是不小。小妹妹,你爸爸妈妈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 一听到爸爸妈妈,南绯一张小脸立刻就沉了下来,脑子里又浮现那一家三口今天中午一起出游的画面。 她咬住了唇,低头不说话。 白泽宇看她一副要哭的样子,大概心里也有点数,轻笑了一声,“你是孤儿?” 南绯听到这话更难受了,她不是孤儿,但是情感上跟孤儿其实差不多,爸妈都不喜欢她。 于是她哭了出来。 白泽宇看着从空中掉落的几颗水珠,还有渐渐浸湿的水泥地,皱了皱眉。 他掐灭了手里的烟,走过去摸了摸南绯的脑袋,“真是孤儿啊?行了行了不哭了。” 南绯抬手狠狠地抹了一把泪,哭得更凶了。 白泽宇没哄过小孩,有点被她搞得没办法,就凶了一句,“叫你别哭了没听到?再哭把你买到窑子里去。” 南绯虽然不知道窑子是什么东西,但她也被白泽宇的语气吓到,硬是憋住了眼泪,喉咙一哽一哽的。 白泽宇看她一副委屈样,有点乐了,觉得这小姑娘长得漂亮又挺有意思,便开口,“你没爸妈是吧?要不跟我回白家?我正好缺个妹妹疼。” 他眯了眯眼睛,前几天一认识一兄弟,家里有个十岁的小妹妹,朋友圈里有时候会放点他妹妹的照片,软萌软萌的,看得白泽宇心痒痒。 可惜他是白家独子。妈死的早,家里没妹妹。 不然他会当个好哥哥。 南绯爹不疼娘不爱,虽然也很想有个哥哥,但她觉得自己不能骗白泽宇,于是跟他解释了一下,“我不是孤儿。” “哦。”白泽宇笑了笑,“那就干妹妹?” …… “后来他就偶尔带我玩一玩。”南绯拿起茶几上的果汁喝了口,朝左祈深眨了眨眼睛,“我那时才十岁,我们是纯粹的兄妹情,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况且,我上高中的时候他就出国了。想发展也发展不出来什么,对不对?” “我什么时候想的龌龊?”左祈深薄唇一抿,拧起了眉。 “你刚刚难道不是在吃醋?”南绯笑眯眯地把手里的果汁递到他唇边,“别生气了,喂你喝果汁。” 男人沉默两秒,“我没吃醋。” 南绯把吸管塞进他嘴里,唇角笑意更深,“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透明吸管里有液体上涌,玻璃瓶里的果汁水位渐渐降低,左祈深不太情愿但还是皱着眉喝她递过来的果汁。房间里开了暖空调,出风口呼呼,吹着热风。 南绯握着瓶身,心上仿佛平野刮过一阵热风。 温温的,又很平静。 虽然两个人性格不同,但跟左祈深相处,她会觉得很开心。 他是个很包容的男人,宠她疼她而且没有过多的控制欲。偶尔口嫌体正直的样子很可爱,强硬起来又荷尔蒙爆棚。给南绯的感觉是……刚刚好。 挺喜欢的。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嗯,不知道呢。 * 下午的时候慕眠也到了北欧,一到酒店行李都没放就跑去南绯房间找她。 结果是左祈深开的门,高大冷峻的男人站在门口,身形如山,遮去了房间里的大半光线。 小跑跟上来的助理接过慕眠手边的行李箱,拉着它进了导演组安排的房间。 慕眠跟助理交代了几句,然后抬眼冲左祈深笑了笑,“左军长,你女朋友借我一下午怎么样?” 南绯在厨房榨果汁,没听到门口的动静。干瘪的果肉从榨汁机的残渣口落下,杯身里只剩下干净的橙色液体。榨汁机轰轰作响,有点吵。 左祈深没应允,只是不咸不淡地掀唇,“上次那件事,她脖子上现在还有道疤。” 慕眠抿住唇,难得被人堵得有些说不出话。上次南绯因为她被劫持确实是她的错,她一直自责着呢。 真是扎心了。 脸上扬起一个职业假笑,慕眠说,“今天绝对不会出现那天的事。北欧认识我的人很少,几乎没有。” 左祈深神色漠漠,抬起眉骨淡声问,“程凉暮还没来?” 慕眠,“……” 她觉得自己呛不过他,拿出大衣里的手机直接发微信给南绯,说我在3327号房间等你。 然后慕眠回了房间。 大概十分钟之后,南绯捧着一杯橙汁出现在了3327。 慕眠接过橙汁,哼了声,“我刚刚被你男朋友堵在外面。” 南绯弯着唇,笑眯眯地说,“高中的时候我不止一次被程凉暮堵在你家门外还……” 慕眠猛吸一口果汁,“好的你不要再说了。” 她放下已经见底的玻璃杯,朝兴奋地揽住南绯,“所以你这次全程陪我录节目吗?” “是啊。”南绯笑了笑,突然又抿唇,眼神复杂,“你跟程凉暮到底在搞什么啊。他跟林洁安组CP,你跟修离?你们两个要这样互相给对方戴绿帽吗?” 慕眠倒是没多大反应,拉着南绯往床上一坐,随口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明明一开始是她跟修离要上节目,程凉暮突然跟着来,还带着个圈内艺人林洁安。 “不用管他,我们玩我们的。”慕眠没再深想,捏着南绯修长纤瘦的手,“孟格雅也来了,你要注意安全。” 南绯点头,“嗯。” 慕眠忽然往南绯的方向一扑,趴在她身上,手指碰了碰她脖子上极浅的一块伤痕,“对不起。” 南绯愣了下,“什么?” 慕眠抬起头,撇撇嘴,“上次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划一刀。你留疤了哎。我好内疚怎么办。” 南绯更懵逼了,“我留疤了吗?” “是啊。”慕眠指了指她疤痕的地方,“就这。” 慕眠在行李箱里找出小镜子,对着疤痕的地方照了照,好让南绯看清楚。 其实疤痕很浅,而且隐藏在脖颈侧面,靠近下颌线的地方,极其隐蔽。 南绯看了看镜子里的那一块,笑了笑,“你眼睛还挺好啊,我自己都没注意。” “你自己都没注意?”慕眠把镜子扔在沙发上,眯了眯眼睛,“哦。我知道了。” 南绯,“知道什么?” 慕眠意味深长,“看来左祈深是真的很喜欢你。” 顿了顿,慕眠继续,“你知道他刚刚在门口跟我说什么吗?” 她学着左祈深低沉的嗓音,拿出了她毕生的演技,眼睛里装着似海的深情,稍微变动了一下台词,她说,“上次那件事,南绯脖子上还有一道疤。” 南绯微微怔住。 慕眠笑了笑,“你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疤,他注意到了。嗯,我觉得ok。” 南绯沉默。 过了两秒,她微笑,“那是因为他脱了我的衣服把我全身都摸了个遍。” 慕眠,“......” 154、“我不喜欢军事新闻,我只喜欢你。” 下午,白泽宇拎着车钥匙到3327敲门,他倚在门框,朝房间里俩姑娘勾了勾手,“带你们出去玩。” 小学时南绯和慕眠就已经是同学,白泽宇认识南绯,自然也就认识慕眠。 慕眠虽然跟白泽宇一样也在娱乐圈,但因为戏路不同,两人交集极少,再加上前段时间白家以前的仇人盯得紧,白泽宇就算见到了慕眠也装作不认识,怕闹出个什么绑架的事儿。 “现在白家是彻底洗白了吗?白泽宇你以后不会再有事了吧。”慕眠拿起桌上的手机,往门口走。 南绯正站在白泽宇边上,偏头看他。 白泽宇眯着眼睛,唇角一歪,单眼皮下的眸天生带着痞气,“差不多了。放心,你们俩现在连累不了我。” 南绯隔空指了指白泽宇眉梢末端,“你在国外也被人追杀吗?这里一道疤。” 白泽宇笑了笑,避重就轻,“有疤不是更帅?” 南绯摇头,郑重地抿唇,“你本来就长得很有杀气,现在眉上一道疤,更不像个好人了。” 白泽宇对着她的后脑就是一巴掌,“南绯你现在胆儿越来越肥了,谁惯的?” 慕眠正好拿了包包从房间里出来,听到这句,意味深长地笑,“谁惯的啊。当然是她男朋友。” 门被关上,安静的长廊一声响,银灰色的壁纸上隐约可见精致繁复的细纹,地毯是极富质感的紫色。 突如其来的安静,气氛有几分异样。 几秒后,白泽宇啧了声,眼皮懒懒地落下,“南绯,哥突然对你这几年的情史有点兴趣,跟我说说?” * 慕眠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大大咧咧出门逛街的感觉。北欧这边几乎没有人认识她,她终于可以不用戴墨镜戴口罩拉着南绯在各大商场里乱晃。 两个女人在柜台边试口红,白泽宇坐在不远处的星巴克喝咖啡,看看新闻,时而抬起眸看她们一眼。 商场里开着暖空调,南绯和慕眠都把大衣脱了下来搭在手臂上,里面都穿着雪纺裙。 白泽宇把咖啡放在桌上,随意搁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五指来回敲打。他眯着眸看过去,右手没什么章法地转动手机。 南绯穿着浅紫色的长裙,米白色的开衫搭在肩上,微卷的发尾落在背后,背影纤瘦,远远地看过去有几分温静美好的意思。 温静美好,宜嫁娶。 很多年没见,她高了,瘦了,脸蛋也更精致。 心上好像有一只羽毛刷过。 白泽宇舌尖顶了顶上颚,目光挪开,宽大粗糙的手心握住手机。 手指动了动,他拨通一个电话。 “阿泽啊。”顾靳弦懒懒地应着,看了一天的秀,他正倒在床上喝红酒看杂志,“他们两个到北欧了吗?” “到了。”白泽宇掀唇吐字,他唇色偏深,但因为不爱喝水所以总显得有些干燥。 “那行。”顾靳弦翻过一页杂志,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上面模特的穿搭,“多帮我照顾一下呗,南绯是我徒弟,左祈深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白泽宇抬了抬眉,眉梢末端那抹疤短小却有种肃杀之意。商场里人来人往,大多是欧洲白人,骨架大,五官深邃。 那两个穿着雪纺裙的纤瘦亚洲姑娘有些惹眼。 白泽宇半阖着眸,语调淡淡地,“之前没跟你说。我跟南绯认识。” “……”顾靳弦吃了一惊,翻杂志的手顿住,“这世界这么小?” 烟瘾有些犯了,白泽宇习惯性地去摸口袋里的烟,突然又想起这里是咖啡厅,抽烟不方便,于是摸出一片口香糖,剥开了往嘴里放。 他嚼着口香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薄荷味的,有点刺激。闹得他舌尖泛凉。 “你跟她什么关系啊?”顾靳弦眉梢挑起,开玩笑般地问,“前男女朋友?” 舌尖忽的传来一股痛感。白泽宇轻轻“嘶”了一声,皱着眉。 咬到舌头了。 他把嘴里那玩意儿吐出来,裹在糖纸里。然后才回应电话那头的人。 “不是。”白泽宇把手里一小团隔空扔进垃圾桶,眉间一道折痕,他的声线淡了几分,“她是我以前认的一个妹妹。” 顾靳弦哦了声,端起床头柜上的红酒,低眸晃了晃。 认的妹妹? 好像有点暧昧。 现在回想起来,白泽宇在大学也没怎么交过女朋友。 对此白泽宇当时是这样解释的:看不惯洋妞,老子喜欢东方妹子,最好瘦点白点。 那时顾靳弦还笑他,是不是在国内有个惦记的姑娘? 白泽宇只是踢了他一脚,咬着烟,也没否认。 “你对南绯……”顾靳弦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 他已经在思考自己是站在左祈深那边,还是站着白泽宇这边。 唉,做人真难啊。 “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女孩。”桌上咖啡余温散去,原本盘旋在杯口的白雾也消失,白泽宇淡淡地掀唇,“我希望她一生平安幸福。” 听着电话那头平静清浅的呼吸声,顾靳弦静了两秒,抿唇,抬起眼皮,“我明白了。” 他从床上站起,走到窗边,语气难得郑重,“你放心,左祈深是认真的。两年前他们就有交集,只是后来他上前线,错过了两年,阴差阳错让程时初钻了空子。” 有带着绿色围裙的咖啡厅服务生走过来,为白泽宇续杯,杯子里重新被灌满了热咖啡,杯口白雾腾起。 服务生把咖啡杯放回桌上,礼貌地点头,然后退开,拿着托盘走到其他卡座上继续工作。 白泽宇看着那抹升腾的白雾,对着电话里淡淡地嗯了声。 “左祈深身边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他问。 顾靳弦愣了一下,继而笑开,“他不近女色。” “那行。”白泽宇端起咖啡喝了口。 顾靳弦也猜出了他在担心什么,打趣般地追问,“要是有,你打算怎么办?” “一个个弄走呗。”白泽宇懒懒地眯眸,把咖啡放回桌上,瓷杯撞击桌面发出一声清脆声响,“不然留着过年?” 南绯的童年虽然衣食无忧,但实在称不上是美好,她青春期那会儿,白泽宇当年还操心过她会不会因为爹娘的无视产生什么心理阴影。 好在那段时间她看起来还是挺正常的,一直都开朗活泼。 不过。 在这样的原生家庭长大,一腔温情早早地就全被父母磨光。南绯在对待感情问题上肯定会跟常人不同。过于凉薄或者过于深情,都有可能。 情路,也许会坎坷。 所以白泽宇想先替她把那些莺莺燕燕除掉,好让她情路顺畅些。不过好在左祈深边上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眼见着南绯和慕眠正往他这边走,白泽宇从椅子上起身,拎起搭在靠背上的大衣,“不说了,挂了。” * 逛了一会儿街之后,南绯还是早早地回酒店了。 原因在于,她逛街的时候眼睛瞟到了一处男士墨镜柜台,那些墨镜让她突然想起了左祈深。左祈深经常会戴墨镜。 南绯突然就升起了一种愧疚感。 左祈深陪她过来参加综艺,结果她把他一个人放在酒店,自己跟朋友出来玩…… 好像有点不好。 于是她早早地就回了酒店,刷了房卡之后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进房间。 左祈深正坐在沙发上看平板,南绯远远地瞄了一眼,那页面看起来好像是军事新闻。 她关门的力道并不大,但还是发出了声音,高跟鞋踏在地上也哒哒地响,所以男人注意到了她的动静。 然而他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看他的新闻。 南绯抿了抿唇,乖巧地在他身边坐下,“左祈深。” 男人嗯了一声,视线依然在屏幕上。 平板电脑里传出新闻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我国最新研制的航空母舰,其核心技术……” 后面的那些术语南绯听不懂,也没心思听。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整个人又往左祈深那边挪了挪。 “我陪你看!”她也盯着屏幕,虽然上面一大堆她叫不出名字的武器。 左祈深眼皮抬起,不咸不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喜欢看这种?” 南绯想了想。 虽然她对这种新闻并不感兴趣,但是为了哄男友,她不喜欢也得说喜欢嘛。 于是她点点头,弯着唇冲他笑,乖巧又甜美,“喜欢。” 左祈深似乎勾了勾唇,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把手里的平板放在她腿上。 “喜欢就自己看,我走了。” 他说完就站起来,往房间另一端的走。 南绯先是懵逼了一阵,然后很快从沙发上跳起来,把平板随便扔在一边。 踩着高跟鞋,她哒哒哒地就小跑到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身边,飞快地扯出他的袖口。 左祈深停下脚步,偏头睨了她一眼,嗓音淡淡的,“又不喜欢看了?” 平板电脑的屏幕上,画面不断地切换,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新型武器。新闻播音员依然不急不缓地念着稿子,滴水不漏,语速语调都控制得很好,十分专业。 南绯眨了眨眼睛,又往他那边走了两步,离他更近了些。 她低声说了句,“我骗你的。” “嗯。” 她抬起眸,唇角弯着,“其实我不喜欢看军事新闻——” 温柔绵软了几分,南绯踮起脚,凑近他耳边,“我喜欢你。” 155、明艳张扬的女孩,身上不用背负什么责任。 两年前的夏天,京城。 午后的日光给路旁的乱石镀上一层金边,枯草丛中蝉鸣冗杂沉闷。 军靴踏在灼烫干燥的水泥地上,左祈深站在树底下抽烟,云缭雾绕,俊容模糊。 他的身后是铁锈斑斑的军校大门。 作为京城最古老的军校,这里久负盛名,出了很多优秀的军事家。 于是也成了京城军界权贵培养后继人的不二选择。 纨绔子弟扔进去,只要熬过四年,出来便成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只是,世人往往看得见光鲜,看不见光鲜背后的血迹斑斑。 日以继夜的山地越野,武装泅渡。半途中口吐白沫的人不在少数。很多人因为受不了半路就退学了,真正能坚持到毕业的人非常少。 左祈深是其中之一。 毕业季,他走出军校的那扇铁门,戎装上军衔赫赫。 他完成了左家给他的使命。但同样,也一身疲惫。 这军校是精致的修炼塔,也是盛大的囚笼。古板的条例,森严的训诫,渐渐磨掉了他对军事最初的情怀。在军校的后两年,他按照学校的规定日复一日地训练,学习,生活像一滩死水。 他也只是个凡人,会厌倦。 毕业那天,左祈深拿着军帽,从地处郊区的军校一路走到市区。 灼日西沉,夕阳晕染天边。 他走到一处僻静的别墅区,附近有一个小公园,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点燃今天的第二支烟。 指尖一点猩红。左祈深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目光心不在焉地晃过四周。 似乎有秋千荡起,绳索与支架摩擦发出的吱呀响声。 他的视线被牵引过去。 蓝白色细竖条纹的吊带裙,无袖,裸露出圆润细滑的肩头,白到几近透明。两条细瘦的麻花辫垂在胸口精致的锁骨处。 桃花眼懒懒地眯着,鼻梁小巧挺翘,天生笑唇。 坐在秋千上的女孩,美得令人惊艳。 南绯也看到了他,毕竟公园人少,坐在长椅上的男人一身军装又五官俊朗,极其惹眼。想不注意都难。 她张了张唇,发出三个音节,“兵哥哥?” 细软的声音,穿过层层空气,其实已经几不可闻。 但是左祈深学过唇语。 薄唇抿起,他别开目光,有些不自然。 指尖的烟仍在烧着。 南绯从秋千上下来,牵起唇角,朝左祈深的方向走去。 她穿着凉鞋,交叉绑带款式。浅褐色的细绑带一圈一圈地缠住脚踝,绕住白皙。 “你要不要吃糖?”南绯在理他五步远的地方停住,手臂伸直。 纤瘦的五指捏着一袋糖果。粉色的包装,上面都是英文,看起来像进口货。 见男人静默,南绯撇撇嘴,“不吃算了,我是看你长得帅才给你吃的。” 她收回伸展的手臂,拆开包装拿出里面的一颗糖自顾自吃着,一边吃一边小声说,“对了。白泽宇叫我不要随便跟陌生男人说话,他怕我早恋。” 然后她又回到了挂秋千的支架下,坐在秋千上面轻轻地荡着,荷叶裙摆下,两条腿肆意晃动,白嫩细长。 左祈深喉结滚动,抖落烟灰,猛吸一口。 烟雾缭绕,又渐渐消散。掐灭烟头的时候,左祈深看到她从秋千上下来,拿起花园边蓝白相间的洒水壶。 在身侧园丁老人的指导下,她开始给秋千旁边的玫瑰丛浇水。 壶嘴迸发出几根细瘦的水柱,滋润娇嫩花瓣。 她走来走去,时不时发出笑声。蓝白色的裙摆晃乱了左祈深的眼。 他把烟头扔进垃圾桶,手指抚上自己的眉心,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时,那女孩已经不见。 秋千椅上静静地躺着一包糖,她忘记带走的。 左祈深从长椅上起身,走到秋千前,弯身,拿起那包糖。 她可真随意。 随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了。 想荡秋千就荡秋千,想浇花就浇花。东西也忘了拿。 明艳的女孩,肆意张扬。身上不用背负什么责任。而他身上沉甸甸的都是担子,被繁冗的军规教条束缚住。 她那么美。又跟他截然相反。 * 叶芝说—— 一切已崩溃,失去重心。 * 那天晚上,左祈深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覆在南绯身上,白嫩娇软的身体,带着沐浴露的清香。 她吊带上娇弱细瘦的蝴蝶结,被他轻轻一扯,无措地散乱开。 裙身滑落,美丽的女体裸.露。 那两条在秋千上肆意晃荡的双腿,柔弱地攀附住他的腰。 左祈深吻上她天生就盛着笑意的桃花眼。她一边笑一边躲,长发凌乱在洁白的床单。 她问,“你今天为什么不接我的糖啊?” 他低声,缓缓地,“因为爱上你了。” “爱上我啊。”她懒懒地眯眸,细白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可我从小缺爱,不懂爱情哎。” “没关系。”他摸了摸她的脸,“我教你。我等你。” * 其实,左祈深看到秋千上那个女孩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就是当年那个因为路人街拍爆红微博的小女孩。 她叫南绯。 她今年十六岁,高一。 她是南家的小姐,喜欢服装设计。 她最近在玩一款叫做《盛世》的网游,听说有些沉迷。 那个夏天,左祈深找到了她的游戏ID,在一次任务中,他化名左西池,跟她成了好友。 后来,他倾听她的心事。两个人在游戏里结成了夫妻。 他发现她的伪装,她乖巧甜美下的凉薄与漫不经心。 那时他黏她黏得紧,经常给她发消息。她觉得烦躁,懒得回他,去跟游戏里的其他好友一起组队打副本。 玩够了之后,她再回来甜言蜜语,把他哄好。 她喜欢撒谎。 她会说左西池我好喜欢你,我们今天晚上一起做夫妻任务吧。 最后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干等。她放他鸽子,跟慕眠郁景洛出去玩,在拉斐喝得大醉。 就像她在他的梦里说的那样—— 她真的不会爱人。 * 北欧的夜格外漫长,轻纱窗帘外夜空漆黑。 左祈深睁开眼,两年前的事情纷乱在他的脑海里,他一时有些恍惚。 床褥另一侧空空荡荡。原本应该躺在他身侧的女人不见踪影。 左祈深抬臂,手肘搭在有些冒汗的额头上。 他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另一端,穿着睡裙的女人抱着平板坐在沙发上,屏幕发出的微弱光线打在她五官精致的脸上。 她的面容跟两年前秋千上的那个女孩重合。 “南绯。”左祈深张唇,声音有点哑。 南绯正在看电影,戴着耳机,但不知道怎么,还是注意到了左祈深的动静。 她把耳机摘下来,平板扔沙发上,几步蹦跶到床上。 床很软,她一跳上去就塌陷了一大块。南绯很主动地解释道,“我认床有点睡不着。在床上动来动去怕吵到你,所以就去沙发上看电影了。” 静了几秒,男人低低地嗯了声。 南绯笑眯眯地爬到他身边,“你怎么醒了?是梦到我了吗?”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中,两个人的脸都模糊不清,只有隐约一个轮廓在那。 左祈深抬手抚上她的脸,“梦到你了。” 南绯微微睁大眼睛,她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到真是这样。 “梦到我什么?”她问。 他似乎笑了笑,“阳奉阴违,虚情假意。” 空气静了几秒。 南绯身体僵住,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者说,她无力反驳。 有的时候她说出来的话确实只是哄哄人的。她也清楚自己的尿性,生性凉薄。 她一般只顾自己开心潇洒。 左祈深仿佛也不期待她的回应,摸着她的脸又低低地自语,“两年前出过一款很火的游戏,叫做《盛世》。” “嗯?” “你玩过吗?” “玩过吧,不过好像……不太记得了。” 左祈深只是垂了垂眼皮。他并不意外。 这只是个游戏而已,他和她在里面不过是虚拟的夫妻而已。她那么潇洒,他也没指望她记得什么。 南绯抿了抿唇,觉得今晚的左祈深有点矫情。 说出来的话酸溜溜的。 不过,人在深夜,确实容易情绪泛滥。 南绯眨了眨眼睛,掀开被子钻进去,爬到男人身侧搂住他的胳膊。 “左祈深你别像个女人一样纠结来纠结去嘛。” 左祈深脸色一沉,面无表情地拍掉她的手,“谁像女人?” 南绯不要脸地再次把手伸过去,笑眯眯地,“好啦好啦。我像女人行了吧?” 男人的手臂结实匀称,又灼热。南绯摸了摸,又继续说道: “左祈深,我虽然可能大概没有那么喜欢你,但是总还是喜欢你的。但是你都没说过喜欢我哦。” “……” 南绯见他不说话,哼了一声,抓他手臂抓得更紧了,“我不管我要听,你不说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左祈深皱眉。 他实在不是个什么善于表达的人,做得比说得多。 我喜欢你这种酸话,他还真的说不出来。 抿了抿唇,他说,“那就别睡了吧。” 南绯,“……” “好吧,我们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南绯撇撇嘴,佯装生气地翻了个身背对他。 她闭上眼睛。 似乎有一只手掌轻轻地搭上她的腰,然后她听见男人带着几分别扭的声音—— “喜欢。” 顿了顿,他又低低沉沉地说了句。 “我等你。我教你。” * 你不会爱人。 我明白。 你不是故意的,你也不是生来如此。 你只是生错了家庭。 我爱你的明艳肆意,也会接受你的凉薄洒脱。 你不会爱人。 没关系。我等你,我教你。 156、南绯乖巧状,“江导你看我像是过激的人吗?” 翌日,《是爱情啊——北欧篇》正式开拍。 江铄之和张毅一大早就去敲南绯和左祈深的房门,摄影师跟在后面。 本来以为这俩人会拖一阵再来开门,江铄之甚至还手捧一杯养生热茶在那一边喝一边慢悠悠地等。 没想到刚敲了三下,门就打开了。 南绯穿着淡粉色的雪纺裙,长发披肩,咬唇妆楚楚动人,看到镜头,她还很大方地朝那个方向打了个招呼。 她显然已经洗漱收拾好,妆都化的精致。 “南小姐,起这么早?”江铄之把热茶杯塞进张毅手里,朝她笑了笑。 南绯眨了眨眼睛,“嗯,刚来陌生环境有点不习惯,所以醒的比较早。” “左军长呢?” “他起得比我还早。” 昨天晚上左祈深凌晨醒来,然后原本在沙发上看电影的她爬进床上陪他一起睡觉。 抱着他的手臂,她很快就睡着了。 而且睡得很安稳。 今天早上一睁眼就看到左祈深一身黑衣黑裤,坐在沙发上看平板,双腿交叠着,鼻梁挺直,眼皮淡淡地落下,骨骼分明的手,凸起的骨节性感。 好一幅清晨美男图。 江铄之翻出包里的行程表,再次确认了一下今天的安排。 “南小姐,现在四组CP都已经就位了。待会导演组安排你们四组一起吃个早饭,就在这家酒店的自助餐厅。” 南绯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江铄之又强调了一下,“吃饭这段,节目里是一定会播出的。所以南小姐,要注意跟其他几组CP的互动哦。” 南绯抬了抬眉骨,抿唇。 其他几组CP啊。 跟慕眠修离互动她倒是很乐意啊,但是另外两组…… 唉。她都差点忘了,孟格雅也在里面。 脸上依然是笑盈盈地应和,“好的江导,我知道了。” 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外一回事。 她从小到大被孟格雅弄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她又不是什么圣母。 跟孟格雅和平相处,不存在的。 江铄之心里也清楚南绯和孟格雅这两人大概有什么过节,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在镜头面前太过激就行。” 南绯乖巧状,“江导你看我像是过激的人吗?” 江铄之眼神复杂,“我看你跟你男朋友挺激烈的。” 南绯捂着唇笑得花枝乱颤,“江导,您真可爱。” 江铄之,“……” “放心吧江导。”南绯弯着唇角,还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孟格雅她不主动招我,我也不会跟她闹。而且,孟格雅还挺注意形象,我和她在镜头面前应该会比较和平。” 江铄之抚着胸口,给自己顺了口气,“那就好。” 他把行程表重新放回包里,跟南绯又说了句,“那我们先去自助餐厅准备了,你们十五分钟后准时到那里就好。” “好哒。” * 自助餐厅。 应节目组要求,冰萨酒店已经清场,只留下了节目组工作人员。餐厅经理把整个餐厅重新布置了一下,多余的桌子全被撤走。 繁复的水晶吊灯下,仅摆放着一张长长的桌子,中间摆放着银质烛台,烛火摇曳。 林洁安坐在餐厅的某个角落,手指梳理着长发,腿上放着行程表,低眸看着。 她是所有嘉宾中来得最早的。 因为她不红,也因为她没有背景。来早一点,总归是好的。 至少给导演留个好印象。 助理阿瑾揉着眼睛走到她身边,打了个哈欠,“洁安姐,这么早啊。” 林洁安微笑,“嗯。” “怎么不多睡会儿,你的搭档是程二少哎。”阿瑾在她身边坐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有他撑腰,你要不要这么敬业啊。” 小姑娘涉世未深,想事情都太简单。 林洁安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阿瑾,我不能依仗程凉暮。” “为什么啊。”阿瑾疑惑,“在节目里他就是你的男朋友,他难道不会给你撑腰?” 林洁安叹了口气。 程凉暮才不会管她死活。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牵动程凉暮情绪的,大概只有慕眠一个人。 只是他们两个人现在在吵架,或者说出了什么问题。所以程凉暮才会让林洁安跟他组CP上节目。 况且,昨天晚上,林洁安好像还亲眼看到程凉暮进了慕眠的房间…… 不过这些事情,阿瑾不需要知道。 林洁安把膝盖上的行程表递给阿瑾,对她说,“这是刚刚导演给我的,你先看看吧,心里有个数。” “哦,好的。”阿瑾接过那几张订在一起的A4纸。 阿瑾大概看了几眼,心里掐了几个时间,基本有数之后把行程表放回桌上。 她从自己的包包里翻出一盒早餐饼,干巴巴地嚼着。 “羡慕你啊洁安姐,待会你们那早餐肯定很丰盛。”阿瑾扁着嘴,一边吃一边叨叨,“这饼干好干啊。吃的嘴唇痛。” 林洁安笑了笑,“要不要我帮你去倒杯水?” “不用啦洁安姐。我包里有牛奶。”阿瑾咧开嘴笑,“我知道你对我好。” 林洁安穷苦出身,没进娱乐圈之前在很多地方打过工,很能体会助理工作的不容易。 再加上阿瑾坦率天真,林洁安一直都像照顾妹妹那样照顾她。 人生不易,相互体谅。 林洁安手指刮去阿瑾嘴角的饼干渣,微笑,“吃完了记得擦嘴。” “好嘛。”阿瑾脸一红,抬起眼看向别处。 餐厅门口,一道鲜红色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阿瑾拍了拍林洁安的肩膀,“洁安姐,我好像看到程大少和他未婚妻了。” 林洁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孟格雅和程时初正往餐厅内走。孟格雅一袭红裙,程时初则穿着淡灰色的毛衣,休闲裤。 两个人的气质好像并不那么搭。孟格雅穿太艳了,程时初又太淡漠。而且,两个人并没有牵手,距离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CP感并不是那么浓。 阿瑾幸灾乐祸地笑,“你看这个孟格雅,当初官宣放海报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这个节目里最丑的女嘉宾。现在看到真人,哇哈哈哈比照片更丑啊哈哈哈。” “她皮肤又不白,还穿这么红的衣服,到时候拍照肯定是最黑的一个,哈哈哈听说她还是学设计的,怎么衣品这么差劲。” 林洁安抿住唇,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才往阿瑾头上敲了一下,“祸从口出啊,阿瑾!孟格雅家世显赫,不要随便惹她。而且她也没你说的那么丑啊。” 的确,孟格雅的长相,放在普通人里,确实算得上是清秀。 算是一个小美女吧。 但是阿瑾做助理这些年,见多了娱乐圈那些五官精致的大明星,看人长相的时候也愈发挑剔。 孟格雅这长相,跟娱乐圈的人实在是比不得啊比不得。 阿瑾揉着自己的脑袋,委屈道,“她离我那么远,难道还能听到我说啥?唉。我就是觉得她配不上程公子嘛。” 阿瑾实在是喜欢程时初的长相,淡漠的优雅贵公子,而且有能力有魄力。简直是男神级别的人物。 她觉得,程时初值得更美的人。 所以阿瑾就很讨厌孟格雅,没由来的讨厌,而且看她的长相就觉得这不是个什么好人。 长得丑还缠着她男神,略略略。 林洁安无奈地摇头,“你啊,真是小姑娘心性。” 阿瑾撅了噘嘴,把饼干放回包里,又拿出牛奶咕咕地喝,“洁安姐,你也要小心这个孟格雅哦。你看她的面相——” 她凑近林洁安的耳朵,悄悄地,“我学过面相学,跟你说哦,孟格雅这种长相,一定是个刻薄尖酸又要面子的人,嫉妒心重。姐,你要注意,千万别跟她起冲突了,她报复心可能很重的!” 林洁安揪了揪她的耳朵,面露无奈,“好了好了,你自己小心点吧。不用担心我。” “唔。我懂了。”阿瑾朝林洁安卖了个萌。手里的牛奶盒也空了,她把饼干袋和牛奶盒扔进垃圾桶。 抬眼的时候,她又看见门口出现了一组CP。 “洁安姐!!!”这回阿瑾是真激动了,不停地摇晃着林洁安的肩膀,“你看门口你看门口!!!” “怎么了?”林洁安被她摇得有点晕。 “那好像是网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颜值极高的素人CP哎!!!哇靠,这女的的颜值真是逆天了!!!你看你看!!” 林洁安先是把阿瑾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双手卸下来,然后才不紧不慢地看过去。 看清门口那对情侣时,林洁安微微惊讶。 穿着淡粉色雪纺裙的女人,肤色白到几近透明。鼻梁挺翘小巧,唇妆精致漂亮。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弯起,笑盈盈地挽着身侧高大英俊又一身冷硬的那人。 那不是……南绯和左祈深? 林洁安手指按住阿瑾的肩膀,皱眉,“你确定他们就是那组素人CP?” “肯定是啊。”阿瑾眼睛一直盯着南绯,欣赏连在娱乐圈都难得一见盛世美颜,“你看,江导都围着他们转呢。” 阿瑾又自顾自喃喃,“这女人长这么漂亮,不进娱乐圈真是可惜了。” 林洁安抿唇。 导演拿着喇叭朝她这边喊,“人都到齐了,林洁安你还坐在这儿发呆?!快上桌啊!” 157、“左祈深,我给你剥虾。” 南绯和左祈深是最后一对到场的CP。 其他三对“情侣”已经入座,当然,慕眠早早地就帮南绯留好了位置。 于是,四组CP坐在了桌子的两侧,两两相对。 南绯和左祈深对面坐着孟格雅和程时初;慕眠和修离对面坐着林洁安和程凉暮。 孟格雅见到一身粉裙、笑得明艳的南绯,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是她?! 虽然孟格雅来之前也听说了,节目组在开拍前一天临时找了一对素人CP参加节目。 但因为节目组没有提前公布这对CP的名字,所以孟格雅并不知道这对情侣就是南绯和左祈深。 孟格雅咬牙,攥紧了裙角。 她下意识地偏头去看程时初的表情。一贯淡漠矜贵的男人正切着碗里的三明治,脸上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但是孟格雅注意到他微微僵硬的一双手。 这节目至少要录一个月,南绯要在程时初眼皮子底下晃那么多天…… 孟格雅眼中的愤恨一闪而过。 但顾忌着周围的摄像头,孟格雅还是朝南绯露出了一个牵强的微笑,“姐姐,原来你也上了这个节目。” 南绯坐在慕眠旁边,正吃着小盒子里面的蓝莓奶冻。 她懒得抬眼皮,就那么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握着银色的小勺子,南绯侧头跟身边的慕眠说话,“这个奶冻好吃,你尝尝。” 慕眠拿起勺子在南绯碗里挖了一勺,一口吃下去之后也赞许地点头,“是挺好吃的。” 孟格雅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无视,脸上有点挂不住,心里蹭的就冒起一团火。 但是那么多摄像机在拍,她不可能蠢到在镜头面前跟南绯吵架。 孟格雅只能愤愤地握着刀,切盘子里的奶油包。 修离是当下正红的小鲜肉,长相清秀白皙。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拿过影帝。之前也有过录王牌综艺的经验。 现在他跟慕眠组CP,他很清楚自己在节目中应该如何表现。 情侣嘛,当然要打情骂俏,甜甜蜜蜜的。 于是修离朝慕眠宠溺地笑了笑,温声细语,“眠眠,吃甜食要节制哦,不然又嚷嚷着长胖了要减肥。” “咳……” 慕眠一口奶冻差点呛到,头皮发麻。 其实她跟修离的交集仅限于拍戏,还有公司安排的各种活动。私底下并不是很熟。 况且,上次南绯因为他的女粉被劫持,慕眠对修离更是产生不了好感。 现在他这么温柔跟她说话,她真是……有点不习惯。 南绯见慕眠一直咳嗽,淡定地递给她一张餐巾纸,顺便帮她拍了拍背。 “急什么,慢点吃。” 慕眠接过餐巾纸,随便擦了两下嘴。 抬眼的时候,她看见自己的经纪人凯莉正冲她使劲使眼色—— “小祖宗!!人家修离都主动跟你说话了!!你要抓紧时间跟他互动啊!!” 凯莉急得跺脚,站在慕眠的对面用唇语提示她。 慕眠抿了抿唇,又默默吃了一口奶冻。 唉。身在娱乐圈,身不由己啊。 要是不听凯莉的话,回去之后肯定被她念叨一个星期,耳朵都得起茧。 互动就互动吧。她慕眠也是个很厉害的综艺女王!! 于是慕眠放下勺子,偏头朝修离露出一个标准的笑脸,“可是我就是想吃哎。” 修离脸上微微露出尴尬的神色,这句话有点不好接。 凯莉站在原地石化,一脸绝望。 慕眠见气氛有一刹那的尴尬,想了想,觉得自己这话确实说的不太好。 于是她站起身,从餐桌中央拿了一瓶新的蓝莓奶冻,放在修离的盘子上。 “你也吃啊。” 修离松了口气,也找回了状态,继续对着慕眠宠溺地笑,眼神深情又暧昧。 “你喂我?” 叮咚一声,银质餐具落在碗里的声音。 修离微怔,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程凉暮拿着手帕,缓慢而优雅地擦着唇。放下手帕,他的目光落在修离身上。 “不好意思。”他勾了勾唇,语调凉淡。 修离却莫名背脊发凉。 他早就听说过程凉暮这个人,他是程家二少爷,是含着金勺长大的贵公子。像这种富二代,性格不好说,或好或坏。修离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这第一次见面,修离却还是有些被他吓到。 这男人长相俊美,气质却阴冷邪气,让人心里毛毛的。 比如说,他现在脸上虽然在笑,眼底却有隐约的阴鸷。 像是在警告什么。 慕眠在心里冷笑一声,她当然知道程凉暮这一下是什么意思。 就是见不得她跟别人好呗。 呵,管得真宽。 她爱跟谁好就跟谁好,程凉暮现在不过就是个前任,管不了她。 于是慕眠朝修离温柔一笑,帮他打开奶冻,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勺之后送到修离唇边,“喂你啊。” 修离愣了一下。之前在片场跟慕眠相处过,她其实不是温柔的女孩。 她出身很好,家世显赫,性格算是比较骄纵的。 之前跟她合作《夏日暖阳》那部剧,那部戏是女追男的校园爱情片,女主角也是个富家小姐,张扬任性,胆子很大。 修离每次跟她对戏,看着她眼睛底下自然流露的神色,总觉得她是在本色出演。 “怎么不吃啊。”慕眠一直举着勺子,眼底划过一丝不耐烦。 修离哦了一声,看了她一眼,匆忙咽下。 程凉暮坐在桌子另一端看着这俩人,唇角的笑更冷了。 南绯也看到了这三个人之间的暗流汹涌,不过她置身事外,一身轻松。她把盒子里的奶冻吃完,擦了擦嘴巴,然后偏头看了一眼左祈深。 他侧脸线条刀削般深刻,眉目冷峻,似乎没有注意到慕眠和程凉暮的动静,又或者对他们的事并不关心。 他正慢条斯理地吞咽着食物,颈项中央喉结滚动。 好帅呀。 南绯眨了眨眼睛。 每次一看到程凉暮,一对比,她就觉得自己挑男人的眼光真好。 “左祈深,我也喂你奶冻吧。”她起身,伸出手想去够餐桌中央装着一盒盒奶冻的托盘。 但是不知道是她手短,还是那盒奶冻太远了,南绯有点够不到。 慕眠摸了摸她的腰,十分霸气地说,“我来帮你。” 话音刚落,桌子对面某张椅子腿突然就摩擦地面,发出刺啦响声—— 数秒间,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已经抓住那盒奶冻。 南绯抬眸,看清那手的主人,有些怔愣。 一贯淡漠的眼,此时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程时初将手里的奶冻递到南绯手边。 见南绯迟迟不接,程时初淡淡地吐字,“不是要拿这个么?” 南绯抿了抿唇,手指挪动,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 “谢谢。”她朝他笑了笑,也不忸怩。 南绯的动作有些匆忙,不经意间,小指指尖擦过了程时初的掌心。 痒痒的触感让程时初微微眯起眼。淡色唇瓣动了动,程时初回了句: “不用。” 站在远处观望的江铄之微微皱眉。 这程时初怎么看都不像热心肠的人啊,怎么会主动帮南绯拿奶冻? 江铄之问身侧的张毅,“这程大公子跟南绯认识吗?我怎么不知道?” 张毅小声,“您不知道的事情,我就更不知道了。” 站在江铄之身侧的另一个副导演听到这话,露出了知情人的笑容。 他凑到江铄之耳边,神秘兮兮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程大公子是南绯的前男友。” “!!!” 江铄之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长桌那边,孟格雅看见站起来帮南绯拿奶冻的程时初,死死地咬住了唇。 甚至都忘了遮掩眼里的嫉恨。 程时初是什么人? 淡漠到凉薄。他几乎没有情绪,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 除了程家的继承权,这个人没有执念。 他不会对任何事情任何人上心。 但是今天却主动站起来,帮南绯拿一盒奶冻?! 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孟格雅脸色差到极致。 她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程时初已经跟你订婚了,南绯也跟左祈深在一起了。他们两个人不可能再有什么的。 这才竭力压下心里的妒火。然而她还是止不住眼底的怨恨。 南绯捧着蓝莓奶冻,重新坐下。 她把奶冻推到左祈深的面前,用银质笑勺子挖出一勺,递到他唇边。 “喂你吃。” 左祈深偏头,避开她伸过来的勺子,薄唇紧抿。 样子像是在拒绝。 男人侧脸似乎很是冷峻。南绯眨了眨眼睛。 “差点忘了,你好像不吃甜食的哦。” 左祈深瞥她一眼,表情看上去有点傲娇。 南绯笑了笑。把勺子收回来,扔进奶冻盒子里,又把整个奶冻盒随意扔在一边。 “那我帮你剥虾吃。”她拿起一个塑料手套,去拿摆在她面前的深海大龙虾。 她剥虾的手法很熟练,看得出来她经常吃这些东西。 慕眠啧了一声,感叹,“南绯你好宠他啊。我以前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南绯一边剥虾一边笑眯眯地,“你能跟他比吗?” “呵,女人。”慕眠翻了个白眼。 这样发展下去,南绯一定是个重色轻友的。 把剥好的虾递到左祈深的唇边,南绯凑过去,悄悄地跟他说了句: “这么多人看着,你不能拒绝我哦。不然我多没面子。” 左祈深皱眉,抬眼看了看四周,旁边一群人的确都睁着眼睛盯着他们两个人看。摄像机也立在那儿。 静了一阵。 左祈深张唇,还是吃下了南绯递过来的那只虾。 尽管脸上的表情有点嫌弃。 南绯扬了扬唇,心情很好地又拿起一只虾,剥给自己吃。 江铄之默默点头,自言自语地感叹,“这南绯情商真是高。几句就哄好了。” 程时初的目光落在那盒被南绯随意丢弃的奶冻上,眼皮垂下,眸色淡淡,修长而节骨分明的手切着盘子里的三明治。 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 程凉暮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目光转移到孟格雅身上,悠悠地说了句,“嫂子,你也照顾照顾我哥?” 孟格雅呆了片刻,收起脸上嫉恨的情绪,冲程时初勉强地笑,“时初,我......” 程时初唇线下压,眼底疏离,淡淡地打断,“不用。” 他拿起桌上的手帕,覆上唇角,慢条斯理地擦拭。眼角天生下压,给人一种疏淡感。 把帕子重新放回桌上,程时初抬眸,目光扫过桌子对面仍然在剥虾的女人。 顿了一秒,视线又很快收回。 林洁安对这几个人之间的微妙气氛也有所察觉,不过她一向谨慎,所以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喝汤。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穿着深色大衣的高大男人往餐桌这边走过来。 江铄之看清来人,微微一惊,“白导?” 158、像有一只猫爪按在他的心上。温热绵软。 导演组那边有些喧闹,孟格雅注意到门口的动静,抬眼看过去。 走进来的人眉梢末端有一道刀疤,脖子上一串银质项链,单眼皮高鼻梁,唇淡而干燥,走路步伐沉稳有力,模样有点像香港老电影里面的黑帮老大,自带气场。 她瞳孔一缩,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画面。 孟格雅从小到大就盯着南绯,她知道南绯以前认过一个干哥哥,看样子……好像就是这个男人? 他就是白泽宇?这档综艺节目的总导演? 孟格雅眼底划过一丝不甘。凭什么南绯走到哪里都有人罩? 见白泽宇过来,几个副导走过去跟他商量事情。餐桌这边,拍摄仍在继续。 慕眠伸出手指戳了戳南绯的胳膊,俯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白泽宇这总导演的架势挺足。” 南绯把剥好的龙虾送进自己嘴里,偏头看了一眼身后正跟几个副导在交流的白泽宇,笑了笑。 她没说话,又伸出手拿了一个大龙虾,专心致志地剥。 “哼。”慕眠又戳了她一下,“我不管,这只虾必须是我的。我想吃虾了。” 南绯动作顿了顿,先是抬眼看了一下程凉暮,又扭过头跟慕眠身侧的修离说,“修影帝,你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修离立马会意,温声对慕眠说,“我帮你剥。” 刚说完,他就带好手套站起来,准备去拿餐盘里的龙虾。 南绯抬眸,修离为了够到那个装龙虾的餐盘,整个身体往她这边靠了靠,她可以清楚地看清这位新晋小鲜肉的侧脸。 修离的皮肤很好,白白的,甚至比女人还细腻。嘴唇薄,眉眼秀气,鼻梁精致。 长得确实好看,虽然少了那么点儿气质。 南绯凑到慕眠耳边,压低声音,“修离确实挺帅。你要不考虑一下跟他假戏真做?” “……” 修离拿了一只龙虾放进碗里,又偏头耐心地跟慕眠说了句,“你等等,我马上就帮你剥好了。” 桌子对面的程凉暮勾唇,眼底没有温度,要笑不笑地盯着修离剥虾的那只手。 对面投过来的目光太过渗人,修离下意识就抬眸看过去。 桌子那头。 程凉暮依然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唇角扯开,眼部却是静态的模样。静了半秒,他歪着头掀唇,对上修离的目光,眼睛里幽幽冷冷,“手不错。” 修离那双正在剥虾的手微微僵硬。 这句话乍一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配上这男人的表情就…… 修离突然想起自己以前在电影里看到过的一个连环杀人犯,他杀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跟程凉暮现在的表情如出一辙。 阴阴冷冷的,漫不经心又目空一切。 手不错? 所以......要砍下来么? 想到这里,修离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起来,他回想到节目录制之前的一些细节,还有一些传闻。 都说程凉暮和慕眠关系匪浅,难道? 气氛有些尴尬。 修离低头,剥虾的动作迟缓了下来,像是在刻意拖延着什么。 程时初依然淡漠,事不关己般地喝着咖啡。孟格雅的注意力一直在南绯身上,对程凉暮那边的状况没怎么注意。 慕眠皱眉,程凉暮正好望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一笑,“慕眠,这虾已经冷了。吃了对身体不好。” 慕眠哦了一声,回以同样的微笑,“关你什么事。” 空气仿佛又冷了几个度。 程凉暮唇角的弧度扩大,愈发的阴冷。 之前一直在专注剥虾的南绯,此时已经将手里的第二只虾剥好。她笑眯眯地将它递到左祈深的唇边,“左祈深,你再吃一个呗。” 左祈深拧起眉,其实他不太喜欢吃虾。 南绯伸出一根手指,朝他眨了眨眼睛,“最后一个。” 程凉暮望着南绯,阴冷地笑。南狐狸果然跟他八字不合,修离剥虾的事情因她而起。他现在气到想杀人,她却在那调情? 很好。 对面一道高大的身影走过来,程凉暮眯起眼,看清来人之后,勾唇笑了笑。 白泽宇啊。 因为慕眠好像跟白泽宇认识,所以程凉暮特地调查过这个人。 最后没能发现他跟慕眠有什么,倒是发现他跟南绯……关系反正不一般。 程凉暮端起桌上的咖啡,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 他坐等南绯后院起火。 左祈深看着南绯递过来的那只白嫩嫩的大虾,依然拧着眉,“最后一个。待会你自己吃。” 他最终还是吃下了那只大虾。 南绯笑了笑,也没准备再继续剥虾。她把手上的塑料手套摘下来,放在桌上那一大堆大龙虾残骸附近。 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南绯回头看过去,白泽宇正站在她身后,他手指碰了碰南绯的肩膀,随意地笑了笑,“在剥虾?” 南绯抬起眉骨,开玩笑似的学着导演组那边的人,喊了句,“白导,早上好啊。” 白泽宇一巴掌轻轻拍上她的背,牵起唇角,“你就皮。看到白导过来,不帮忙剥只虾孝敬孝敬我?” 林洁安微微一愣,眼神复杂地看过去。看来这南绯跟白导关系不一般。 不过他们这些富二代本来就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互相认识也正常。 左祈深原本正在喝茶,听到这话,目光凝住。 他将手里的茶杯放回到托盘里,瓷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又突兀的声响。 “南绯。”左祈深偏头看她,淡淡地掀唇,“我想吃虾。” 空气静了几秒。 慕眠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还是笑出了声。花枝乱颤。 左祈深说,他想吃虾? 他刚刚不是还说只吃最后一只? 好打脸啊。左祈深这么冷硬一个军长,打起自己的脸来真是丝毫不手软。不行了,她要笑死了。 修离默默地递了一张纸给她,“慕眠,注意形象。” “好的好的,谢谢啊。”慕眠接过,抹了抹自己眼角笑出的眼泪。 白泽宇挑起眉梢,虽然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慕眠笑这么欢,肯定没什么好事。 一直站在远处观望的江铄之,唇角抽动。 张毅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偏头请教导演,“江导,左军长他为什么要说前后矛盾的话?” 江铄之嫌弃地瞥他一眼,“这都没看出来?他不想让南绯给白导剥虾呗。” 张毅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江导,左军长他是在吃醋吗?” 江铄之抚额,“大概是吧……” 餐桌这边。 南绯抿了抿,扯了一下左祈深的袖口,小声问,“你不是不喜欢吃虾吗?” “我又突然喜欢吃了。”他淡淡地说,面不改色。 白泽宇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牵起唇角笑了笑,有意逗这俩人,“这简单啊。南绯你先帮我剥呗,待会再给他剥。两不耽误。” 南绯看了一眼左祈深的脸色。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大情绪,但是他的嘴唇是抿起来的,而且抿得很紧。 跟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南绯还是清楚,左祈深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大概是心情不太美丽。 南绯思考半秒,身体动了动,很果断地把白泽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抖开。 “不行,我只剥给他吃。” 一瞬间的安静。 餐桌上的其他人大多观望。有的抱着看戏的心态,比如程凉暮;有的眼中暗流汹涌,比如程时初。 左祈深低眸,只觉得像是有一只软软的猫爪按在了他的心上。 温热绵软。 远处,导演组和助理大多在安排下一个拍摄场地的相关事宜。摄像屏幕安静地记录着这边的画面。 迟迟没有人说话。 过了几秒,白泽宇终于挑起眉梢,骂了她一句,“小白眼狼。” 他也没再讲剥虾的事,面色正经了几分,走到摄像机旁导演组那一群人之中,拿起喇叭: “所有人注意,现在各组CP相应的导演可以带人离开酒店了。按照行程表上的安排,分别到达约会地点,完成拍摄。晚上大家再到市区的英兰别墅汇合。天气冷,大家注意安全——” * 路上。 张毅开车,江铄之坐在副驾驶座。这台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装着摄影仪器和摄像师的车。 车内有暖空调,温度不低。南绯把身上的大衣解开了几粒扣子,然后低头,伸手在包里找着什么东西。 一阵哗哗声之后,她终于抬头,手里捏着几片橙色包装的长方形小块状物品。 南绯拎着它们在左祈深眼前晃了晃。 “这是什么?”左祈深皱眉看了看,包装袋上的文字是韩文。 “暖宝宝啊。”南绯笑了笑,跟他解释道,“就是那种贴在身上可以发热的。外面天气那么冷,你要不要贴一个?” 左祈深下意识地摇头。 这个东西他听说过,但是他周围不会有人用这个。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江铄之听到暖宝宝这三个字,兴奋地回头,“南小姐,你有暖宝宝吗?” “有啊。”南绯把手里的几个袋子全都递给江铄之,“江导你需要吗?给你。” “多谢你了。我正愁自己没带暖宝宝呢。你也看了行程表吧,我们现在要去郊区森林里的冰原。那里比市区还要冷。” 江铄之一边说一边往正在开车的张毅口袋里塞了一个,提醒他,“张毅,你待会也记得贴。” “哦哦。谢谢导演。”张毅握着方向盘,笑了笑。 南绯往左祈深身上靠了靠,弯着眼睛笑,小小声地说,“不贴也可以。这样吧,待会你要是觉得冷,可以抱住我取暖!” 江铄之,“……” 他回头,看了一眼南绯那身十分单薄的衣服,摇头提醒,“南小姐,我觉得待会是你抱住左军长取暖。” “又不是说真的。”南绯撇撇嘴,“我只是跟他调个情,你凑什么热闹!” 江铄之,“……” 他抬眸看了一眼左祈深。坐姿笔挺的男人整个人表现得很平静。但是唇角微微动了动,牵出一抹笑意。 他本身生的冷峻,但这样唇角牵动,平添了几分近人的和煦。 积雪覆盖的荒原上,窜过一只棕色的驯鹿,湿漉漉的温顺眼睛掠过马路上迅速移动的车辆。 远处,教堂顶端浅绿色的圆拱钟楼在天边,微微露出一角。神圣而宁静。 钟声阵阵。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江铄之突然觉得这俩人特别搭。 南绯倒也没太注意江铄之脸上的表情,翻出行程表,准备看一下他们今天的行程。 目光触及到第一行,她错愕了几秒。 南绯有些迟疑,抬头询问,“江导,你确定我们的第一站是……哈士奇农场?” 159、哈士奇拉雪橇(4千字) 从市中心驱车一个多小时,到达荒无人烟的郊区。 一片冰原,皑皑白雪,刺目到令人晕眩。 南绯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跳下车。驼色雪地靴踏在雪地里,鞋底和雪面摩擦,凹陷下一块。 “好冷啊。”南绯张唇。唇中热气与冷空气相汇,一团白雾溢出。 她都不敢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 左祈深低眸,看她冻得有些发红的耳朵,抿住唇。 她今天穿的是清新绿的加厚风衣,帽子上面有一圈粉红色的毛。 天在下雪,星星点点的雪花落在那圈毛上。 顿了顿,左祈深抬手,把南绯衣服后面的帽子拉起来,往她脑袋上一套。 白皙小巧的脸被毛茸茸的一圈粉色围住。 “嗯?”这举动突然其来,南绯愣了一下,偏头望向左祈深。 桃花眼微微睁大,有点可爱。 唇线牵出愉悦的弧度,左祈深隔着厚实的帽子拍了拍她的脑袋,“走吧。” 南绯抬眸看前面,江铄之和张毅正在朝他们俩招手,示意他们走快一点。 哈士奇农场在前方。 一栋大大的木屋。还有一圈浅褐色的矮栅栏,里面或站或趴着一头一头矫健的雪橇犬。 “就来了——”南绯在雪地里冲他们喊,眉眼弯弯。声音淹没在雪风中。 * 哈士奇农场主名叫西蒙,是个高鼻深目的纯正北欧人,头戴厚实的毡帽,脚底皮靴。见到江铄之张毅一行人,热情地走过去迎接。 “《是爱情啊》节目组?”西蒙面带微笑地问。 “是的。”江铄之一口纯正的英文,朝他点头,“之前联系过的。劳烦您了。” 西蒙微微侧头,看了看站在江铄之左边的南绯和左祈深。 “他们就是今天过来体验的情侣吗?” “是的。” “我明白了。”西蒙眯起浅蓝色的瞳眸,和煦友善地冲南绯微笑,夸赞,“女孩很漂亮呢。” “谢谢。”南绯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身侧的男人,“叔叔,那他呢!” 没想到这亚洲女孩这么活泼。西蒙一边领路,一边开怀地笑,“也很帅气。你们很般配。” 南绯仰起脸,朝左祈深眨了眨眼睛。 眼见着南绯就要撞上一块木桩。左祈深揽住她的肩膀,往自己那边带了带。 “走路看路。” 南绯猝不及防被左祈深一拉,脑袋撞在他的胳膊肘上,帽子掉落下来。 几颗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 她抬眸,眉目晶莹透亮,“我不看路。你牵着我走呗。” 左祈深睨她一眼,给她重新把帽子戴上,“这么大了要人牵?你是哈士奇?” 南绯撇撇嘴。 不解风情的军人。算了。看在他今天很帅的份上,她不计较。 在前面领路的西蒙回过头来,冲他们笑了笑。 “哈士奇在你们的国家很出名吗?” 南绯点头,“很出名呢。我们国家,网络上有很多哈士奇的表情包。” 西蒙微微讶异,“表情包?” 在北欧,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 南绯笑了笑,“嗯。哈士奇不是经常露出那种很好玩的表情嘛。我们国家的人觉得它比较可爱,就会把它做成表情包,配上一行相应的文字。” “这样啊。”西蒙微笑,大致理解她的意思,“所以,哈士奇在你们的眼里是一种可爱的宠物?” “是的。” 马上就要走到圈养哈士奇的围栏边,西蒙看了看里面那些黑白相间的巨犬,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见到有人来了,它们很开心呢。 “其实哈士奇不仅仅是宠物。在北欧,原本是帮助居民拉雪橇的动物。天气寒冷,北欧这边冻土广布,交通不便。所以请它们帮忙。它的原名叫做西伯利亚雪橇犬。”西蒙走在前面,耐心地讲解。 雪似乎又下得大了些,一团团落在三个人的肩上。南绯帽子边缘那圈粉色毛绒也沾了些白色。 左祈深目光掠过不远处围栏中矗立着的数十个犬舍。有的哈士奇从房子里面探出头来,有的在雪地上打滚。 西蒙在围栏边停下脚步,偏头淡笑,看着身后的这对璧人,“所以,今天我要带你们体验的项目呢,叫做狗拉雪橇——” 他身后的哈士奇仿佛听得懂人话一般,伸出鲜红的舌头,跃跃欲试,幽蓝的眼底闪着兴奋的光。 雪地上留下几串爪印,参差不齐。 “嗯?”南绯有些茫然。 数十头哈士奇犬突然疾速奔跑,迅速朝西蒙这边靠过来。白茫茫的雪地几道黑影闪过,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它们本来就生得凶猛,数十头突然这样一起扑过来,更像是看到猎物残酷虐杀的狼兽。 南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两步躲到左祈深的身后。 “嗷呜”一声犬吠—— 衣角被身后的某个女人死死地捏住。 “怕?”左祈深抬起眉骨,脸上带着几分戏谑。 南绯抿唇,没吭声,小心翼翼地从左祈深身后探出一个脑袋。 数十头哈士奇直直地盯着她看,幽蓝色的眼睛,灰白相间的毛发,大红舌头吐出来。 她挪开目光,有点怂。 西蒙揉了揉其中一只哈士奇的脑袋,“不用害怕,它们不伤人。” 南绯小声,“也不是很怕啦。我也养狗。” 而且,她养还是藏獒! 西蒙偏头看她,饶有兴味,“养过狗?那你为什么要躲?” “这里十几只突然一起扑过来,而且它们还故意学狼叫。”南绯撇撇嘴,“我当然有点被吓到。” 她踢了一下脚底下的雪,从左祈深身后走出来。 左祈深抬手,逗猫似的摸着她的下颌,勾唇笑,“只是有点?” 南绯,“……” 她挺直脊背,轻咳一声,“当然!我可是在家养藏獒的女人!” 西蒙湛蓝色的瞳,在雪地的映衬下格外清澈。他温和地笑,摸着哈士奇的毛发,“所以,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南绯愣了半秒,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开始?狗拉雪橇吗?” “是的。”围栏边有一个小房子,西蒙从里面拿出缰绳,稍微比划了一下,“南小姐,你只需要坐在雪橇的座位上享受就好。其他的,交给左先生。” 西蒙给几只哈士奇绑好缰绳,装备好雪橇之后,朝左祈深招手,“左先生,我大致教一下你怎样控制雪橇。” 左祈深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地上的雪橇上。 看这个东西的结构,应该是一个人坐在雪橇上的座位上,另一个人站在雪橇后面指挥哈士奇,控制方向。 南绯站在他身边,娇娇软软地笑,“左祈深,我这条宝贵的生命就交给你了哦。” 西蒙微笑。 他看向左祈深,指着雪橇某处: “这里呢,是刹车,踩下去之后哈士奇就知道要停下了。驾驶的时候只需要……” * 西蒙松开原本被挂在树上的缰绳,载着南绯和左祈深的六条雪橇犬瞬间飞奔而去。 哗的一声,雪橇摩擦积雪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 很快,雪橇被牵引至远方,只留下雪地上一条长长的划痕。 空旷的白色雪原仿佛望不到尽头。两侧的桦树和冷杉叶子上盛着积雪,四周银白一片。 江铄之走到西蒙身边,礼貌地道谢,“劳烦您了。” “他们的氛围很好。”西蒙摩擦着自己有些冻僵的手,呼出一口热气,笑笑,“相处看起来很自然。” “是。”江铄之看着远处雪橇消失的方向,也笑了笑,“很明显的相互喜欢。” 顿了顿,江铄之又抿起唇,挑起眉梢淡淡地,“但是好像还没到能共度一生的程度呢。” 是的。相互喜欢。 但是他拍了那么多部电影综艺,真真假假的情侣见得不少。 这两个人虽然和谐般配,但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西蒙淡笑,他已年过不惑。面容经过岁月沉淀,平静而温缓,“慢慢来,时间会给出答案。” “也是。”江铄之偏头,对上西蒙湛蓝的瞳眸,“那我先回保姆车处理工作,半个小时之后再过来?” * 天色几乎要与一望无际的雪原融成一片,南绯坐在飞驰的雪橇上,捏紧了西蒙出发前搭在她腿上的水牛毛毯。 周围挺拔笔直的桦树飞快地后退,耳边除了呼呼风声,只剩下哈士奇奔跑时发出的喘息声。 六只犬在雪地上欢脱地跑,刨出一团一团雪块,飞溅到南绯的身上。她睫毛沾雪,几乎要睁不开眼。 “你们是不是有毒,能不能慢点啊——”南绯张唇,冲那六只仿佛失了智放肆狂奔的哈士奇吼。 然而它们并没有什么反应,自顾自继续狂奔。反而她自己被一口冷风呛到。 “咳咳……” 雪橇慢了下来。渐渐停止。 几只哈士奇回头,喘着气,不明所以地看着身后那个踩了刹车的高大男人。 左祈深从雪橇上下来。 男人头顶也沾上了细碎的雪花,他走到还在不停咳嗽的南绯身边,唇线抿直。冷峻的眉目注视着她因为受到刺激而微红的双颊。 咳嗽终于止住。南绯有些难受地抱住了自己膝盖上的毯子。 一只微凉的手指摸了摸她的下颌。原本站在她身边的男人蹲下,与她视线平齐。 “还难受?”他低低地问。 南绯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腕,委屈巴巴地点头。 前面的六只罪魁祸首已经开始欢脱地在雪地打滚,有的甚至抬起前腿蹦跶,它们生性好动。 左祈深静了半秒,问她,“那我带你回去?” 南绯眨了眨眼睛,盯着他十万分认真的眸,忽的笑开。 她拉着左祈深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之后,又帮他拍了拍他身上的。 “没那么严重啦。你紧张什么?”她笑眯眯地看他。 左祈深眼皮落下,看到她因为受冻有些泛红的指骨,微不可见地皱眉。 一阵冷风刮过,笔挺的云杉,枝叶上积雪抖落。 南绯偏头看了看周围的清澈莹白的景致,“这里还是挺漂亮的。” 一片洁白,除了雪就是笔挺的针叶林。 白色的森林。 雪地靴踩上厚厚的积雪,南绯几步走到那六只哈士奇身边。 她拍了拍其中一只的脑袋,“你们怎么跑这么快啊。不累吗?” 旁边另一只哈士奇见状,从雪地里起来,摇着尾巴走到南绯身边,吐着舌头求抚摸求拥抱。 哈士奇虽然长得凶猛,实际上是一种很亲人的温顺犬种。只是偶尔有点傻。 南绯被它的模样逗笑,捂着唇笑起来。 那只一开始就被摸脑袋的哈士奇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抬起前腿,整个人扑进南绯怀里。 南绯猝不及防,瞳孔微缩,往后退了两步。 多亏了肩膀被人揽住,她才没有摔倒。 然而还是被怀里的那只哈士奇舔了一脸口水。二哈使劲摇着尾巴,兴奋地转着眼珠,仿佛还想再舔一口。 扶住南绯肩膀的左祈深面无表情地撵走那只狗子,揽着南绯往远处走。 南绯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湿纸巾,擦了擦脸,忍不住笑,“这狗都不认生啊。第一次见面就舔人。” 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被狗舔。 “唔。”南绯忽的抿了抿唇,突然想到家里某位,“左祈深,我有点想太子了。” 太子小时候也喜欢舔她。那时候它还没现在这么高冷欠揍,还是只很软萌的小奶狗。 左祈深抬了抬眉骨,“之前不是很嫌弃它?” “嘴上嫌弃啦。都一起生活两年了。怎么可能真的嫌弃。”南绯撇撇嘴,手指玩着自己帽子上的那圈粉色绒毛。 脑子里都是那只白色的藏獒。她自从养了太子之后就没出过远门,也从来没跟它分开过。 刚来北欧的时候她倒是没什么感觉,现在终于后知后觉地,有点难受。 没有太子,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左祈深似乎勾着唇笑了笑。手指插入外套口袋,指尖触碰到里面的手机。 天气冷,手机冷冷硬硬,仿佛也要结冰。 “路江会养狗吗?”南绯有点担心,抬眸望向左祈深,“太子跟军犬还是挺不一样的。娇气得很,只吃家里那一种狗粮,每周还要固定喂它几次鸡胸肉,不然它会有点不开心。” “不过——”南绯哼了哼,“这狗子跟蓝鹰在一起,说不定都把我给忘了。” 160、“这一段他们拍不到哦。你要不要趁机跟我表个白?” 猝不及防地,一支黑色的手机出现在她的视线框。 南绯眨了眨眼,视线上挪,望向举着手机的左祈深,“你给我看手机做什么?” 左祈深点开屏幕里的某处,把音量调高之后重新拿给她看。 扬声器里蓦地传出几声熟悉的犬吠。 南绯微怔,手指扶上左祈深的手机,目光迅速扫过屏幕上的画面。 通体雪白的藏獒端坐在地上,正对着摄像头汪汪直叫,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傲娇。 旁边有人轻声诱导,“太子,这是录给你主人看的哦。” 太子狐疑地瞥了一眼举手机的人,将信将疑。 过了几秒,它似乎想通什么似的,安静了下来,默默地趴在地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时不时扫过镜头。 它有点委屈。自从那天早上南绯跟左祈深出门,她已经几天没见人影了。 喂它吃东西的人变成了一个黑黑的军人。 太子闷闷地想,呜咽一声。 南绯看它这副模样,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嗯,不错。太子这是在思念她? 看来她在这狗子心里还是有一丢丢分量的。 路江的声音透过扬声器,漂洋过海从Z国传到遥远的北欧,“小嫂子,太子很好,特别听话。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会照顾好它的!” “嗯?”南绯眨了眨眼睛,想跟路江那边说话。 然而她又发现这不是视频通话,只是一个提前录好发过来的小视频。 路江话音刚落,屏幕就黑了。 南绯愣了几秒,慢慢地低眸,有点失落。 左祈深把手机放回大衣口袋,看了看她似乎有些失望的脸,解释,“这是路江今天上午发过来的视频。现在我们在郊区没有信号。晚上回市区你再跟太子视频?” 南绯抿唇,又张唇,呼出一口热气,笑意浅浅。 “好呀。” 他的身后是茫茫无际的雪原,笔挺的云杉。男人眉目沾雪,棱角分明的面容,带了一点出尘的冷清。 冷峻的眉目专注沉静,瞳眸里有她的倒映。 南绯弯了弯唇。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像哆啦A梦,我想要什么你都能从口袋里帮我弄出来?” 天上仍然飘着小雪,落在两个人的大衣上,莹白点点。女人漂亮的桃花眼弯起,笑意温软。 气氛似乎很浪漫。情话也应景。 左祈深皱眉,似乎没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你的比喻能不能正常点?” 南绯,“……” 她内心:我不跟不解风情的人计较。 * 因为左祈深的叫停,狗拉雪橇项目进行到一半就没再继续。 六只雪橇犬在雪地里玩闹,身上的缰绳背心也无法阻止天性好动的它们到处打滚。 乘坐雪地摩托跟拍南绯和左祈深的节目组工作人员从上面下来。一行人滞留在了荒无人烟的雪原中央。 张毅头戴毡帽,找左祈深和南绯询问了大致状况之后,表示理解。 “天气确实太冷了,不适合长时间坐这个。不过,我们该录的也录的差不多了。”张毅推了推眼镜,跟南绯左祈深说道,“我已经叫人回农场跟江导说了。待会会有雪地摩托过来接你们回去。” “不用了。”南绯笑着摆了摆手,“这里离农场不远,我们走回去就好。” 张毅怔了怔,“好的。” 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那我们先走了,摄像机不能长时间待在低温,我先把它送回去……” “嗯。明白!” 雪停。 冷杉矗立,桦树笔挺。 哈士奇被悉数牵走,载着摄像和一众助理的雪地摩托也疾速离开,天地安静。 南绯低着头认真走路,驼色雪地靴踏在积雪覆盖的地面。 一串脚印。 “左祈深。”南绯偏头,笑盈盈地看身侧的男人,“这一段他们拍不到哦。你要不要趁机跟我表个白什么的?” 左祈深淡淡地睨她一眼,继续往前走,“你自己跟自己表吧。” 南绯撇撇嘴。她对于他的反应并不意外。要是能随便说出甜言蜜语那就不是左祈深了。 突然一阵大风。不远处的桦树,上面几根树干被积雪压断。 啪啦一声响,算得上粗长的枝干掉落在树脚。银白的积雪上静静躺着几根黑色的树干。 南绯心神一动,想到什么似的,几步跑到那颗树底下,捡起一根最粗长的树干。 她找到一片干净的雪地,低头,拿着树干,手腕转了几圈。 几秒后,白净的积雪上出现了几个字: “左祈深——” 树干尖头摩擦着积雪,沙沙作响。 左祈深皮靴踩在雪地,一步步走到南绯身边。大风生猛,折起他深色的大衣衣角。 穿着浅绿色外套的女人正低头拿着树干专注地在地上写着什么,长发倾泻。 南绯专注于写字,并没有意识到男人的靠近。 她换了一行,在第二行继续写道: “他总是欺负我——” 手腕突然被抓住,几根冰凉粗砺的手指往上延伸,穿过她宽大的袖口,直达她的小臂。 好冷。南绯打了个寒噤。抬眸,男人高大的身影笼下。 左祈深声音低沉,“我怎么欺负你了?” “你……手拿开。”南绯去掰他伸进她袖子里的手指,一脸生无可恋。 左祈深的手指现在跟冰块没差。她要冻死了。 果然,不作就不会死。 她写第二行纯粹是一时兴起,唉。早知道她就不写了。 左祈深微笑,脸上微微带了点戏谑的神色,“不是写我欺负你?背这么大个罪名,我不真欺负一下好像有点吃亏。” 拉开她的棉袄外套,左祈深手指探入南绯的锁骨,男人冰凉粗糙的指尖触碰女人温热细滑的皮肤,像是冰块触及热牛奶。 冷风嗖嗖。 南绯尖叫一声,几步跳开。 她慌忙把自己的棉袄拉链拉好,指着左祈深控诉,“你!” 左祈深抬了抬眉骨,手指摸了摸她帽子上那一圈毛,“玩够了?走吧。” 她似乎有点后怕,拉紧了自己的衣服,没再敢说话。只是抿着唇埋头走路。驼色的雪地靴有些笨重,宽大的鞋底踏破松软的积雪。 帽子上那一圈粉毛随风飘动,温顺绵软。 她侧脸白皙漂亮,专注地走路,天生上扬的唇角泛着晶莹的水泽。 纤细娇弱的样子。 左祈深薄唇微动,抬手揽过她的肩膀,“冷吗。” “我说冷你就会抱我?” “不抱你。”左祈深按住她的肩膀,停下脚步,冷峻的眉目伸展,唇边牵出一抹笑,“亲你。” * 江铄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来了这两尊慢吞吞从雪地里走来的大佛。他跟张毅使了个眼色,摄像就位。 “南小姐,左军长,接下来我们要去隔壁驯鹿园拍摄了哦。”张毅边说边低眸,再次确认了一下手里的行程表。 南绯的心思不在上面,没怎么听,眼神有些飘忽,她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左祈深。 男人眉目冷峻,刀削般鼻梁挺直,薄唇抿紧,一身黑色风衣衬出修长挺拔的身形,更显得他沉静深冷。 南绯撇撇嘴。 左祈深真能装。他刚刚还把她按在桦树底下色.情地强吻她来着。 现在又一副,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性冷淡模样。 “南小姐?南小姐你在听吗?”张毅见她有些心不在焉,提醒了句。 南绯回过神来,有点懵,“啊。怎么了?” 西蒙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温和地笑道,“南小姐,左先生,接下来还是由我带你们去参观驯鹿园。” “驯鹿……”南绯微微睁大了眼睛。 西蒙领着他们往驯鹿园的方向走,边走边解说,“几千年前,在北欧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拉普兰区生活着一个叫做萨米亚民族,驯鹿是传统萨米人的生命,也成了萨米人民间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不过因为这里并不是拉普兰,萨米人不聚居在这儿,驯鹿也并不多。”西蒙笑了笑,“这边只是圈养了几只,搭建了一个萨米人传统帐篷,可以让无缘去拉普兰地区的游客在这里浅尝一下萨米人的风俗。” “这样啊。”南绯点头,看了看不远处褐色的高大围栏。 几只棕色的驯鹿趴在雪地里,毛发沾雪。带点忧郁的眸子目视远方,树干般伸展的鹿角优美、挺拔。 见到有人来,有一只体型偏小的驯鹿站起身,走过来,湿漉漉的眼睛透过栅栏的间隙望向西蒙一行人。 它张了张嘴,似乎有些饿。 西蒙走到栅栏边上的一个小屋子里,拿出两只手套,递给南绯。 “南小姐,你可以尝试戴上手套喂它。”西蒙左手摊开,一小块方形苔藓静静地躺在他宽大的手心,“驯鹿喜欢吃这个,递到它嘴边就好。” 南绯戴上手套,接过苔藓,一边笑一边跟围栏里的小驯鹿说话,“我喂你吃的,你不准咬我。” 话音刚落,原本温顺的驯鹿突然抬起腿跳起来,鹿角冲天,似乎有点激动。 它的目光紧盯着南绯手里的那块苔藓。 南绯微微一震,往后退了两步,有些惊恐地看着它,“你这么凶干嘛,我又不会跟你抢。” 驯鹿可能是有些饿坏了,目光有些凶猛。 南绯咬了咬唇,把手套脱下,和苔藓一并塞进身侧男人的手里,“左祈深,我不喂了,你来喂。” 西蒙微笑不语。 左祈深也没接她递过来的东西,抬起眉骨睨着她,“出来旅游一趟,发现你胆子挺小。” 南绯,“……” 她小声辩解,“没有啦。都怪它太凶了。” 左祈深摸了摸她的脸,掀唇淡淡地笑,“那你自己喂。” “好嘛。”南绯低头,声音细细小小,“我怂。需要您的帮助。” 左祈深低眸,帮她把手套重新带好,又将苔藓塞进她的指尖。然后他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慢慢地靠近伸出围栏的,驯鹿的嘴。 可能是刚刚在雪地里玩闹的缘故,小驯鹿的嘴边沾了点白色的雪渍,圆圆的嘴头白花花的。 南绯的手被左祈深牵引着,根本不需要用力和思考。她抬眸,目光扫过男人线条锋利的下颌。 冷不丁地,她冒出一句,“左祈深,我发现你的下巴……” 小驯鹿已经伸出舌头,将南绯手里的苔藓卷走。左祈深放开她的手,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他一直不是很明白南绯的脑回路。 南绯抿了抿唇,“没什么。” 左祈深皱眉。 “话说一半?”他按住南绯的肩膀,唇线抿直。 南绯目光又扫过他的下颌,眨了眨眼睛。 “好吧。那我说了。” “嗯。” “那我真的说了。” 左祈深没再回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南绯抿唇,又忍不住弯起唇角,“我刚刚是想说,” 她踮起脚,凑到男人耳边,轻声说,“你的下巴上有好多胡茬。接吻的时候扎的我有点疼。而且——” “都说胡茬多的男人***重。左祈深,你好性感啊。” * 色字当头一把刀。 南绯一直觉得,左祈深是个很耐看的男人。 可能是因为常年在部队训练的缘故,他的皮肤并不白皙,肤色偏深,并不是是小鲜肉类型的长相。但是因为在枪林弹雨里摸索过,整个人有一种别样的刚硬气息,再加上天生话少,冷冷的,有时候看着很撩人。 而南绯,一直是个善于欣赏帅哥的女人。 她是个十足的颜控。 这也是她为什么这么快就跟左祈深好上了的原因。 但有时,过于沉溺美色会招来祸端。 南绯摸了摸自己的唇,刚刚左祈深简直是要把她亲到窒息。 这个男人不经撩啊。 保姆车行进在回市区的路上,北欧国家普遍地广人稀,路上的车很少,车速有些快。 南绯把脑袋靠在左祈深的肩膀上,有些无奈,“刚刚摄像机都拍到了。” 江铄之坐在副驾驶座上,眼角都要笑出皱纹。 左祈深偏头睨她,抿着唇没说话,目光淡淡地扫过前面的江铄之。 江铄之心里一个咯噔。 看来这段是不能播出去了。 南绯靠在左祈深身上玩手机,微博朋友圈刷一刷,随手点个赞,并没有注意到左祈深和江铄之之间的眼神交流。 她刚刚只是随口一说,她其实不是很在意播不播出去。 播就播吧,在全国观众面前撒狗粮,听上去也不错。 她正专注地玩着微信小游戏,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让她顿时心情复杂了起来。 是她那许久不见的班主任。 突然想起来,她这个病假,好像已经请了将近两个星期。 161、“爱你太沉重。阿暮,我累了。” 保姆车开到市区,房屋建筑渐渐变多。车窗外,人行道上高鼻深目的北欧人不紧不慢地走过。 手机仍然还在震动。 南绯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 顿了顿,她才慢慢吞吞地划开屏幕接通。 “喂……” 电话那头似乎冷哼了一声,“南绯,你怕是忘了我这个班主任?” “……” “这两天电话都打不通,也没来学校,你上哪去了?你有多久没来上课了,你那脚这么久了难道还没好?欺负我是个学艺术的没有医学常识?” “……” 南绯默默低头不敢说话。 脚伤好像还是两个星期之前在孟格雅订婚宴上发生的事情。本来她也想早点回去上课的,但是一时兴起跑去了霖市,去了霖市之后呢,又马不停蹄地被顾靳弦坑来了北欧。 “老师,我在北欧呢……”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可能还要……继续请假?” 电话那头静了一阵。 “你不会跟孟格雅一样,也上了那个什么恋爱综艺节目吧?” 南绯抿住唇。 “是啊……” 她想了想,解释道,“我之前去见了顾靳弦,他想让我设计一套具有北欧风格的作品,我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冷色调系列,这次觉得有些困难,就想去北欧采风。本来是想着自己找个时间去北欧转一圈,也没想着要上这个节目,但是最后阴差阳错……就这样了。” “哦。” 南绯,“……” 这个“哦”好冷漠,真是让她有点心慌慌。 电话那头似乎轻笑了一声,“心虚了?” 南绯低眸,“老师,我知道我错了。” 于情于理,作为学生,还是应该要去上课的。 电话那边一声轻叹,班主任已值中年,语调沉稳: “其实我知道,像你这样聪慧的学生,自学的效率可能比过来上课更高。从上学期开始你虽然翘课,但是期末考试也能取得很好的成绩。你一直都是个很有灵气的姑娘,对自己的发展方向一定有一个清楚的认知。老师尊重你的学习方式。” 南绯握着手机的手指屈起,有点不好意思。 “你现在已经算是顾靳弦手下的徒弟,他安排你设计这样一套作品,我觉得也挺好的。”班主任端起办公桌上的水杯,喝了口茶,“再者。你上个节目谈个恋爱,丰富一下人生经历,对于艺术创作而言也是好事。” 他把水杯放桌上,“行。你这次请假我就批了。不过你去北欧一趟,好好采风。要拿出像样的作品出来。” 这么爽快的吗?南绯稍稍睁大了眼。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沙发上。 班主任的老婆斜睨了他一眼,“你年纪大了越来越会骗人了啊。批个假说的冠冕堂皇。” 班主任笑而不语。 只有他老婆知道,他是《是爱情啊》这档节目的死!忠!粉! 南绯上这档节目,他其实可开心了呢!!! * 按照白泽宇的安排,傍晚时分,所有人都要到市区的英兰别墅汇合。 这座别墅一共三层,装修是典型的北欧性冷淡风格,黑白灰为主。节目组在别墅的角落里安装了摄像机,以便记录几组CP的完整互动过程。 别墅门口的马路边停着一辆保姆车,江铄之站在车门边,拿着行程表,跟南绯和左祈深叮嘱一些注意事项。 “另外几对应该也没吃晚饭。”江铄之看了看手机微信导演群里的消息,点头,“节目组是想让你们自己动手做个饭,饭后再一起玩个小游戏。” “好的。”南绯抬眼朝左祈深眨眨眼睛,“一起做饭呀。” 江铄之抚额,这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放狗粮。 “为了呈现出你们最自然放松的状态,今晚导演组和摄像组的人不会进去,拍摄任务由提前安好的摄像头完成。英兰别墅里只有你们四对情侣。” 张毅小声补充,“还有我。” “哦,对。还加一个张毅。”江铄之补充,“他进去大致看一下情况,以免发生突发状况。你们当他不存在就好。” “好的江导。”南绯点头。 “那我就送到这里。你们自己进去吧。”江铄之朝他们挥了挥手,“明天见。” 张毅指着别墅门口的方向,“南小姐,左军长,这边请。” * 英兰别墅内,暖气开得很足。 慕眠换了件明黄色的短袖,扎着丸子头,盘着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 随着通关等级的升高,游戏进程越来越快,她抿紧了唇,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动。 然而坚持了没多久,屏幕里还是出现了“Game Over!”两个硕大的单词。 慕眠把手机往旁边一扔,还没来得及抬眸,视线框内就出现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以及一个白色的马克杯。 “喝点水吧。”修离冲她温和地笑了笑。 “哦。”慕眠也不客气,接过杯子。正好她也有点渴了。 端着杯子,她微微仰头。抬眸的时候看到了旁边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银灰色的毛衣,黑色长裤。偏浅色的瞳仁,鼻梁挺直,唇瓣的颜色有些浅。五官组合起来,俊美矜贵中带着一丝阴郁。 是程凉暮。 他正紧盯着她看,似笑非笑的。 慕眠只是稍微有点意外,继而淡淡地低眸,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她偏头问修离,“他什么时候下来的?” 她刚坐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时候,程凉暮好像还没坐在这边来着。 修离愣了一下,“谁?” 除了南绯和左祈深,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别墅。那边的长沙发上坐着程凉暮,林洁安两个人。慕眠这突然一问,修离还真不知道她在问谁。 慕眠目光扫过一脸困惑的修离,心里有些不耐,她把马克杯放在桌上,摆摆手,“算了。不管他。” “我去冰箱拿杯酸奶。”慕眠从沙发上下来,穿好拖鞋,偏头问修离,“你要不要也喝一杯?” 今天这一天她跟修离在外面录节目,修离一直都还挺照顾她。 单从性格上来说,修离谦和温柔,很难让人讨厌。 修离点头,温柔地笑,“可以的。” “嗯。”慕眠踩着拖鞋,往厨房走,明黄色短袖袖口空荡,随着步伐晃动。 林洁安端坐在沙发上,将靠枕放在腿上,默默地喝茶。 程凉暮看着慕眠那两条露在外面的小细腿,冷笑一声。喉咙里发出一个“呵”的音节。 她无视他也无视得够彻底。 他现在可算是知道了,慕大小姐追男人洒脱,甩男人更洒脱。 淡淡的薄荷味一闪而过,修离微微一愣,程凉暮已经从他面前走过去,带起一阵风。白到几乎透明的脸,偏紫色的唇透着一股凉意。 林洁安放下水杯,朝修离笑笑。 慕眠和程凉暮之间那点事,两个人心里都已经有猜想。 修离叹了口气,低声,“这节目,不好录啊……” 厨房。 慕眠打开冰箱,凉意扑面,里面食材满满。她找了一阵才找出藏在角落的黄桃酸奶。 拿出两瓶,她关上冰箱转身。 一股大力捏住了她的手腕,手里的酸奶掉在地上,洒出一大片白色的水渍。几秒后,她整个人被拽到了卫生间。 门被重重地关上。 程凉暮俊美的面容压了下来,找她的唇。慕眠想都没想,一巴掌往他脸上砸下去。 “啪”的一声。 空气安静。卫生间里的水龙头没有关紧,缓慢地留下一颗颗水珠。滴答声格外清晰。 白到几乎透明的侧脸上出现几根红印。男人的头低着,呼吸声凌乱,淡色的唇张合。 “恨我?”程凉暮掀起眼皮,抬眸定定地看着她。 慕眠皱眉。 “不至于。”她淡淡地说,“我不是记仇的人。而且你好歹是我看上的第一个男人。” “不恨我。但是也不想要我了是么?”男人低低地笑,他轻抚她的脸,眼角飘着愈渐浓重的阴郁,“因为什么?因为一个月前我把南绯送上左祈深的床么?” 慕眠一巴掌拍开他摸在她脸上的手,眉拧得更紧。 “要不是他们现在在一起相处的不错。”慕眠一字一顿,眼里有罕见的狠意,“程凉暮,我一定跟你翻脸。” 天色暗了下来,透过百叶窗照进来的光线越来越少。卫生间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沉。 水龙头依然滴着水。 程凉暮眼皮落下,又抬起,神色漠漠,唇边牵起凉淡的笑,“算起来,我之前也做过让你难受的事,那时你也没用这种眼神看我。南绯到底跟你玩了十几年,在你心里果然不一样。” “你知道就好。”慕眠稍稍不耐烦地抬了抬下巴,“你拽我进来就是为了这事?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走了。” 程凉暮看着她脸上丝毫不掩饰的不耐烦,一时竟有些恍惚。 记忆里的慕眠。 好像还停留在高中时候,她偷偷跑来他班上陪他上课的模样。红格子衬衫式短裙,婴儿肥的脸,披散的长发。 那时的她,骄纵又任性地撵走程凉暮身边坐着的女生,霸占他身边的位置。 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她的笔掉在了他的脚下。 她弯腰去捡,抬头的时候,飞快地亲上他的下巴。 他懒懒地笑了笑,单手揽住她的肩膀,低头吻住她的唇。另一只手把桌上的书拎起。书本“哗”的张开,分成两瓣,堪堪遮住他们两个人的脸。 那年,他们在人满为患的教室旁若无人地亲吻。 而现在,时过境迁,她看着他,满身的淡漠。 这段感情持续这么长时间,他看着她渐渐累了,腻了,不耐烦了。 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慕眠。”程凉暮低低地唤她的名字,第一次主动解释,“那天晚上的催情香分量其实不够让人失去理智。而且左祈深很早就喜欢南绯,他不会碰她。” 慕眠抬眸看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 “这样啊。”她又皱眉,抿了抿唇说,“行吧。不管怎么样,他们俩当时没上.床,现在又成了男女朋友。这事我就不计较了。” “程锦华生病了。”程凉暮看着她满不在意的脸,低低地道,“慕眠,等他死了,我们就结婚好么?” “阿暮。”慕眠叹了口气,“我从高中开始喜欢你。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真的觉得有点累了。” “南绯这件事只是个导火索。之前跟你吵架都是打打闹闹,但这次是真的想分手了。” “你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但爱你太沉重。”慕眠轻轻地吻上他冰凉的唇角,低声,“阿暮,再见吧。” * 南绯拉开门走进英兰别墅的时候,整个别墅有种诡异的安静。 客厅里,慕眠抱着平板玩游戏,修离坐在她身边看手机。桌上放着两瓶开了盖的黄桃酸奶,杯口有一圈浅浅的白色汁液。 室内暖气很足,南绯脱下身上的棉袄,走到慕眠身边,小声说,“怎么这么安静啊。其他人都没到吗?” “都到了。”慕眠把平板扔一边,轻描淡写。她扯住南绯的手臂,杏眼里有很明显的依恋情绪,“我饿了,想吃沙拉,你给我做好不好?” “好啊。”南绯瞧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神,笑了笑。摸摸她的小肉脸,她说,“等我上楼换件衣服。这里面太热了。” 左祈深目光淡淡地扫过对着他女人可劲撒娇的慕眠,又掠过站在二楼楼梯口阴郁冷漠盯着慕眠看的程凉暮。 这俩人明显有问题。 左祈深抬了抬眉骨,不动声色地揽过南绯的肩膀,“先上楼。” 南绯嗯了声,慢慢地扒开慕眠紧紧拉着她手臂的那只手,慕眠现在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她还真有点不忍心。 “我陪你一起上去换衣服。”慕眠从沙发上跳起来,拉住南绯的手臂死都不松手,“我要跟你在一起。” 南绯怔住,总觉得慕眠现在有点奇怪?在耍小孩子脾气?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左祈深已经皱着眉抬手,将慕眠从南绯身上扯下来,丢到一边。 慕眠重新摔回了沙发上。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 左祈深也没跟她说什么,很快地大步拉着南绯上楼。 被拉走的南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看慕眠,稍稍笑了笑,说了句,“我换完衣服就下来。” 慕眠坐在沙发上,喃喃,“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终于轮到我吃狗粮了。” 162、“你跟程时初一起做饭?” 南绯回房间换了件简单的短袖,穿着拖鞋下楼,手上戴着一根淡粉色的细皮筋。 慕眠趴在客厅沙发上怏怏地看着她,她穿着明黄色的短袖,一副委屈的样子,像一条被抛弃的小黄鸭。 “南绯……”她撇撇嘴,“我饿了啊。” “我知道了。”南绯笑了笑,一边安抚她一边抬手,把自己披散的长发扎起来,“现在就帮你做沙拉。” 慕眠满意地点头,下巴磕在沙发上,看南绯往厨房走的背影。 从小到大,好像一直都是南绯照顾她多一点。 南绯会做饭。 而且,做的很好吃。 不过她现在已经被左祈深抢走了。 以后要去她家蹭饭,可能都没那么容易。 思及此,慕眠拧起眉。 这餐饭她要好好珍惜,说不定就是南绯做给她的最后一顿了哎。 正天马行空地想着,楼梯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慕眠偏头看过去,程时初正好从楼上下来。 浅褐色的毛衣,淡漠矜贵的模样,步伐不疾不徐。 虽然因为南绯和程凉暮的关系,慕眠跟程时初也算是认识了多年,但实际上交往并不多,见到他下来,慕眠只是礼貌性地扯嘴角笑了一下。 程时初淡淡地点头,踩下最后一节楼梯。身材颀长模样英俊的贵公子,转身都别有一番气质。 慕眠抬了抬眉,唇微抿。 程时初这是……往厨房的方向走? 南绯也在厨房哎。 * 冰箱提前被节目组塞满,南绯手捧一个篮子,脑袋探进去,拿出一些生菜。 打开水槽里的龙头,细柱状的水流规整地涌出,南绯把盛满生菜的篮子放在水槽里,仔细地洗。 水声哗哗,盖住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程时初站在她身后的木桌旁,身形颀长,头顶柔和的光线打在他清俊的五官,淡漠的眸中倒映着水槽旁女人纤瘦的背影。 淡粉色的细皮筋捆住柔软的黑发,她的长发被松松垮垮地绑住,变成一束,垂在背后干净的纯棉衣料上。 水流淌过细瘦的手,她专注地清洗着篮子里的生菜。 往水槽那边走了两步,程时初淡淡地问: “要帮忙吗?” 南绯微怔,顺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过去,程时初站在距她大概五十厘米的地方,一只手随意搁在灶台上,骨节分明。 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不说慕眠,她自己也有点饿了,如果程时初帮忙的话,的确会快一些。 南绯想了想,没有拒绝,“你能不能帮我炒一下面包丁和培根?” 程时初点头,走到南绯身边,开火将平底锅烧热,又从冰箱里拿出一包白面包,放在案板上切成指甲盖大小的小丁。 刀刃撞击板面,发出有节奏的稳重声响。 男的矜贵清俊,女的娇俏美丽,两个人一起站在灶台边,显得分外和谐。 一双阴郁的眼。 孟格雅站在不远处,妒火中烧。 她咬住唇,几步飞快地走到灶台边,不动声色地推开南绯,挤进南绯和程时初中间。 “时初,我帮你切。”孟格雅说着就去拿程时初手里的刀。 指尖还没碰到他的手,就被程时初轻轻避开。 他脸上依旧是淡漠的神色,眼皮没抬,把最后一片面包切好,淡淡地说,“你不会做饭,别动。” 南绯舒了一口气。 幸好程时初没让她切,孟格雅从小到大就没进过厨房,要是真让她切了,这沙拉也就废了。 南绯往平底锅里浇上一层橄榄油。烧热后,程时初很快把刚切好的面包丁放进去,又从厨具架上拿出一个小锅铲,轻轻翻炒。 孟格雅看着他们默契无比的动作,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她从高中起就喜欢程时初,那时程时初跟南绯在一起。现在他终于跟她订婚了,却是淡漠无比的样子。 也说不上对她不好,但是程时初跟她相处总是透着一股疏离。 他对南绯就不是这样。 孟格雅心里泛起微微的酸涩,然而更多的是对南绯的嫉恨。 面包丁已经炒好,培根也已经在锅里,再加点水果和鸡蛋就完事了。 南绯往冰箱的方向走去,准备过去拿几个西红柿。转身的时候,原本就绑的松松垮垮的头发散落下来。 长发倾泻,淡粉色的细皮筋掉落在地上。 南绯毫无察觉,打开冰箱门又关上,手里捧着几个鸡蛋和西红柿。 后背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她回过头去,程时初的手心白净干燥,上面静静地躺着她用来绑头发的细皮筋。 “头发散了。”男人淡色的唇瓣张合,五官天生就透着一股清贵。 南绯笑了下,“谢谢。” 她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接过皮筋,于是跟程时初说,“你把它放在台子上就好,我先把鸡蛋煮好再过去拿。” “嗯。” 南绯抿唇,看了一眼程时初放皮筋的方位。抬眸的时候,余光似乎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偏深色的肌肤,高大冷硬的模样,下颌线绷着,薄唇抿得有些紧。 南绯目光与他撞上,眨了一下眼睛。 “左祈深。”她叫他的名字,娇娇软软,“过来帮我绑头发呀。” 平底锅里躺着几块培根,油炸声滋滋,一阵热气泛起。早已经炒好的金黄色的面包丁慢慢冷却。 程时初俯身低眸,眼底一片浅浅的阴影。他从底下的柜子拿出一个搅拌盆,放在灶台上。 一阵沉默。 南绯想了想。把手里的西红柿和鸡蛋放下,又拿起桌上的那根细皮筋。 她把它塞进左祈深的手里。 “我手是湿的,不方便扎头发。”南绯凑近他的耳边,弯起眉眼,“你帮我啊。” 男人抿唇,终于抬手,慢慢地撩起她散落的长发。 他的手法很生疏,干燥又有些粗糙的手心刮过南绯的耳廓。 一圈,两圈,头发被重新绑好。 左祈深声音低沉,手指抚过她的下颌,“你跟他一起做饭?” 刀被重新放回厨具架上,程时初将切好的生菜叶倒进搅拌盆,眉目疏淡,手指修长而节骨分明。 南绯笑了笑,重新捧起桌上的西红柿和鸡蛋,往水槽边上走。 “因为我一个人做太慢了。”她一边洗着西红柿一边回头跟左祈深解释,“要不你来帮我?” 顿了顿,左祈深抿唇,“我不会。” “这样。”南绯抬起眉骨,把洗好的西红柿放在案板上,朝他招了招手,“那我教你吧。” 左祈深还站在原地。慕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来了厨房,她懒洋洋地笑,低声跟左祈深说了句,“还不快去,再不去你老婆就要被人抢走了。” 左祈深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慕眠倒是毫不在意,几步走到程时初边上,接过他手里的搅拌盆,说,“学长,这里我来帮南绯就好。你跟孟格雅做点你们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吧。” 程时初偏头看她,眸底神色浅淡,叫人看不分明情绪。 他还没开口,孟格雅就急急地补充道,“是啊时初,我不想吃沙拉。我想吃点面条。” 又过了一阵。 程时初终于淡淡地嗯了声,往沸腾的锅里放了一些挂面。 另一边—— 南绯拿出一个高瘦的透明容器,摆在桌子上。 “那我现在教你做沙拉酱。”她把一些调料放进容器,偏头看了一眼左祈深,笑了笑,“你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点呀。” 左祈深抿唇,手里拿着搅拌器,往她那边走。 南绯扯了扯他的袖子,把他拉到正对着容器的方位,然后自己走到他的身后,从后面圈住他。 “第一步,先往里面放半颗大蒜、鸡蛋黄,还有鱼片。”女人的声音轻柔舒缓,“我已经放好了。所以,现在用搅拌器搅一搅就行。” 她抬手,细腻的掌心覆盖住左祈深的手背,她按下搅拌器的开关,将它放入容器中。 机器运作,响声有些嘈杂,容器里汁液飞溅,里面的东西渐渐融成一片黄色。 左祈深低眸,目光落在南绯覆盖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上。 她从后面贴着他,手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白皙细腻。她的身体很软。发间有股淡淡的香。 男人喉结轻轻地滚动。 怎么办,他想上她。 * 厨房里的动静也招来了修离和林洁安,他们俩都会做饭,在他们的帮助下,这顿晚饭很快就做好。 慕眠如愿以偿地吃到了南绯亲手做的凯撒沙拉。孟格雅吃着挂面,脑子里一直是程时初和南绯在厨房的互动,脸色不太好,味同嚼蜡。 程凉暮好像有公事,电话不断。程时初淡漠无言,林洁安安静地吃饭,修离时不时说点段子,调节一下气氛。 饭后,慕眠拉着南绯一起打游戏。 “你可得夸夸我。”慕眠脑袋往南绯肩膀上一靠,懒洋洋地看着屏幕里的游戏界面,“做饭的时候,我帮你化解了一个大危机!” 南绯偏头看她,不明所以,“说什么呢?” “你一开始不是跟程时初在那做饭吗?”慕眠手指在屏幕上佛系地点来点去,“可般配了,我站在那边看都觉得你俩是一对。” “左祈深也看到了。他那脸色……”慕眠啧了声,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一起做饭就算了,程时初还帮你捡皮筋,真是够了。” 南绯微微睁眼,“他很生气吗?还好吧。” “呵。”慕眠翻了个白眼,“醋坛子都打翻了。要不是你机灵,让他帮你绑头发,这事没完。” 南绯,“……” “还好我聪明。”慕眠迷之自恋地笑了笑,“及时帮你支开了程时初和孟格雅。这事的严重性才大大降低。” 南绯拍了拍她的脑袋,“平时看不出来,关键时候你还有点用。” “那是。” * 二楼某房间。 孟格雅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快递盒。 这快递是她爸爸孟华专门托人寄过来的,本来以为这是爸爸给她买的礼物,没想到却是一瓶类似药物的东西,不过瓶子是全白的,上面也没有用药说明。 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什么保健品。 倒像是从黑市里买来的东西。 手机在震动,安静的房间里,嗡嗡的震动声异常清晰。孟格雅看了看来电显示,眼神有些复杂。 她划开屏幕—— “喂。爸爸。” “格雅。”中年男人的声音,低缓稳重,“在北欧还玩得开心吗?” 孟格雅没由来的鼻尖一酸,回想起这几天程时初的冷淡,程时初和南绯刚刚的互动,不由得委屈道,“不是很开心。” “怎么了?” 孟格雅咬唇,愤愤地说,“南绯她跟程时初根本就是藕断丝连。爸爸,我不想看见她。”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格雅,是爸爸没做好。” 声音狠戾了几分,孟华语调阴冷,“要不是医生说如果打掉她,你妈妈就没办法再生育,我根本就不会让她出生。” 孟格雅一听,愈发的委屈,“这些年她一直都在抢我的东西,班主任器重她,程时初喜欢她,她还总是拿她的容貌压我。爸爸,我好难过。” “格雅,你放心。爸爸也一直在想办法。”孟华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眉头拧起,“只是她身边有个左祈深,那人不太好办。” 孟格雅咬住唇,身体情不自禁的一抖。 自从上次左祈深把她弄到军营里弄了一次水刑,她一见到这男人就忍不住发憷。 他权势滔天,人又狠,一点都不好惹。 最讨厌的一点就是,这个人对其他女人生人勿进,只护着南绯。 “前段时间孟氏的账被重新查,我打听了,就是左祈深找人做的。”孟华手指捏着烟头,在烟灰缸里使劲研磨,眉目有些阴狠,“而且,他已经在查二十几年前的事。” 孟格雅一惊,“二十几年前?爸爸你是说他在查你在M国那段时间的事吗?” 孟格雅小时候去孟氏找孟华的时候,无意间听见过孟华跟一个高管说话。 那次之后她就知道了,孟氏其实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而她的爸爸,在M国那几年经历了很多事,并不是个身家清白的人。 孟格雅的面色凝重了起来,那些事要是被翻出来,孟家都得玩完。 孟家要是没了,她孟格雅不会再是众星拱月的女神,程时初也不会娶她。 她绝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是的。”电话那头,孟华语调沉冷,“所以格雅,爸爸需要你的帮助。” 163、土味情话girl南绯。 孟格雅跟孟华打完电话,脸色有些苍白。 她手里拿着孟华给她寄过来的药瓶,站起身,身形有点不稳。 抬眼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程时初手扶门框,长身玉立,站在门口淡淡地看着她。 “那是什么?”男人的目光落在她手里捏着的白色药瓶上,无波无澜。 孟格雅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挪开目光,“维生素。” 怕什么,他问就问吧。 这男人本来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就算发现了,对她印象再差点也无所谓。 只要她是孟华的女儿,只要孟家不倒,程时初就一定得娶她。 多年爱而不得,孟格雅对这个男人有着深深的执念。 她一定要成为程时初的妻子。 所以孟家绝不能倒。 这样想着,孟格雅目光重新落在程时初脸上,自然了很多。 两个人对视一阵。 程时初没再多问,转身离开。 临走前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目光缓慢地挪到她手里的药瓶上。 房间重新归于平静。 孟格雅稳定住心神,把药瓶放进自己的包里,低垂着眸,心绪复杂。 爸爸说,左祈深这样费尽心力地查孟家,都是因为南绯。 如果他继续查下去,会威胁到孟家的根基。 所以爸爸让她挑拨南绯和左祈深的关系,最好能让左祈深厌恶南绯。 这样他就不会再帮南绯。孟家也就消除了一个大隐患。 爸爸还说…… 挑拨他们两个人关系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南绯跟程时初继续暧昧不断,藕断丝连。 必要的时候,可以用这个药丸。 它是一种带有迷幻剂成分的春.药,吃下去的人会把面前出现的任何一人认成自己喜欢的人…… * 楼下客厅。 慕眠依然窝在沙发乐此不疲地打游戏,南绯陪她打了几局之后眼睛有点累,就坐在她身边吃水果。 修离抱着吉他,时不时轻轻拨弄一下琴弦,目光又偶尔掠过沙发上的慕眠。 其实他觉得,现在在录恋爱综艺,他理应跟慕眠多互动。 只是,这慕眠……好像从上节目伊始,就不怎么用心。 她好像不大愿意跟他亲近。 修离放下吉他,拿了一个葡萄放进嘴里,偏头朝同样在吃葡萄的南绯友好地笑笑,“你跟慕眠是从小就认识了吗?” 南绯抬眸看他,也友好地笑笑,“是的。” “那慕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性格啊?”修离问。 他觉得,通过南绯多了解一下慕眠也是好的。 “跟现在差不多。”南绯扯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唇角,也没多说。 “好像有点任性。”修离无奈地笑笑,凑近南绯的耳边,声音放低了些,“我都不知道这节目该怎么录了。” 南绯偏头看了他一眼,抿起唇。 她又抬眼,看了看坐在不远处安静低头看杂志的林洁安。 好像是哎。 修离跟这个林洁安,貌似都变成了程凉暮和慕眠爱情里的炮灰。 这节目组根本就拍不到这休眠、林木两对CP撒糖的场景,以后剪辑出来镜头肯定就相对少。这对修离和林洁安的走红会有一定影响。 也确实挺为难他们俩的。 一直在角落默默观察几组CP状况的导演助理张毅经过深思熟虑,也觉得这情况不妥,于是走到茶几前面。 他在客厅的某个抽屉里找出了一盘飞行棋,放在桌上。 “导演组那边还是希望大家多一点互动。”张毅把飞行棋盘打开,扶着眼镜,有几分犹豫,“这样各玩各的会影响节目效果。所以大家一起玩几局飞行棋怎么样?” “好的。”修离点头,他觉得这样好。 沙发那边的林洁安闻言也放下了手里的杂志,朝张毅轻轻点头,表示赞同。 慕眠正好打完了一局游戏。她虽然心思不那么细腻,但也是懂事的。听到张毅这么说,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啊,正好四个人。” 南绯拿起骰子,朝张毅笑笑,“明白。” 张毅一颗心这才放下,避开摄像头,重新坐回客厅角落的椅子上。 今晚整个导演组只安排了他一个人在别墅守着,他一定要努力工作,引导这些人互动。不能辜负白导和江导的信任。 张毅默默叹气。起飞CP还好,他觉得林木和休眠好像真的有点奇怪。 他也只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让他们之间多点互动了。 飞行棋是个轻松的小游戏,扔一扔骰子,按照规则走步数就好。四个人轮流投骰子,每个人会有一定的等待时间。 只是,这游戏虽然轻松,玩久了却也会让人觉得无趣。 这一轮,南绯把自己手里的棋子走到棋盘上对应的位置后,抿唇,眼睛瞄到了被自己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手账本。 其实呢,她原计划今晚要画两张设计稿出来。 今天跟左祈深一起去了趟哈士奇农场和驯鹿园,她其实有很多的收获,脑子里一直有灵感闪来闪去。 驯鹿鹿角元素是个很好的切入点。除此之外萨米风格和森林色调的混搭,让她也有很良好的感觉。 南绯抬手,轻轻将沙发上的手账本拿下来,拿起笔在上面涂涂画画了起来。 “到你了。”慕眠戳了戳南绯的手臂。 南绯抬头,扔了一下骰子,按照规则走了几步棋,又埋头画设计草稿。 这个鹿角元素,除了衣服,好像也可以用在配饰上呢。 用笔戳了戳自己的下巴,南绯仔细回想当时她在驯鹿园里看到的的场景。 鹿角。错综复杂似枝干。 雪落在桦树枝头,沉甸甸的样子。 白色的森林,安静的天地。 嗯……好像还有把她按在树上亲吻的男人。 南绯唇角弯出一道浅淡弧度,笔头轻轻划过纸面,手账本上留下几道铅灰。 记忆中的影像被轻轻勾勒出。 也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原本应该是冷淡风格的画面,多了几分浅浅的柔和。 飞行棋盘上,仍然有骰子落下的沉闷声响。林洁安举棋,走完自己的步数。 这数十轮下来,她的第三颗棋子已经到达终点。 修离发出惊叹,“你好快!再来一颗就赢了!” 林洁安抿起唇笑笑,又看了看对面低着头在本子上画画的南绯。 “南小姐,到你掷骰子了……”她轻声提醒道。 南绯心思在手里的画上,没怎么注意棋盘山的动静,加上林洁安声音又轻,她根本没听到。 慕眠又戳了她一下,“到你了,南绯!” 南绯这才回过神来,把手里的笔放下,目光重新回到棋盘上,伸出手投骰子。 “你不专心啊。”慕眠哼了哼,伸手去抢南绯腿上的手账本,“不准画了。” 南绯当然不会让她抢到,一边躲一边说,“不行啊,眠眠乖,让我把它画完。不然过完今天灵感就没了。” 楼梯上一阵远远地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从楼下下来。 慕眠拽住南绯的胳膊,往她身上扑,撒泼,“你居然不专心。南绯我们都多久没在一起玩游戏了,你居然为了一张设计稿冷落我。” 南绯,“……” 慕眠张牙舞爪,一双杏眼盯着她看。 修离看着这不停折腾的俩人,有些无奈地笑笑,投骰子,举棋走步。 林洁安也忍不住低着头笑。 深色的拖鞋落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高大冷硬的男人听到客厅的吵闹声,抬了抬眉骨,往声音源头走去,步伐沉稳有力。 客厅的暖光打在他的发顶,深刻的五官和挺拔的身形轮廓,存在感很强。 南绯注意到了来人,抬眸,朝他眨了眨眼睛。 男人停下脚步。薄唇抿起,皱眉看着扑在她身上的慕眠。 “不行,你今天给我说清楚,在你心里,到底是我重要还是设计稿重要?”慕眠背对着男人,毫无察觉,继续撒泼。 南绯将目光从男人身上收回,眼角弯起,朝慕眠笑了笑,“你真想知道?” “……”慕眠警觉,感觉南绯这笑有点奇怪。 “你和设计稿都不重要。”南绯拍拍她的肩,抬起手臂,白皙纤长的手指指向前面某处,微微张唇,语调带笑。 “——他最重要。” “啥?” 慕眠彻底懵圈,慢慢地转身。 茶几对面,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那儿,深色的薄毛衣,五官线条棱角分明。一只手五指扣住手机,骨骼分明。 他正低眸,望向南绯的方向。唇线有点往上扬。 是左祈深。 慕眠,“……” 心情复杂。 左祈深的视线依然在南绯身上,他抬手,举起手里握着黑色的手机,屏幕亮着,好像是视频通话的界面。 “路江打来的。南绯,你不是要跟你家狗视频?” * 是的,在左祈深和太子的双重诱惑下,南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慕眠。 她捧着左祈深的手机,隔着屏幕,终于见到了她从今天早上就开始心心念念的白色狗子。 太子看到南绯的第一眼很激动,狂摇尾巴,又跳又叫。 过了大概半分钟,当它意识到南绯通过屏幕也可以看到它的时候,太子又恢复了原来的高冷模样。 高兴归高兴。在南绯面前,它一定得优雅,不能让她看笑话。 “又开始端着。”南绯撇撇嘴,“这么小就有偶像包袱,你至于吗?” 太子蹲在地面,高傲地仰起头,眼珠子转了转,没出声,也没动。 路江一张黑黝黝的脸突然出现,挡住了大半屏幕,“小嫂子,你家狗还挺念主的,这几天你不在,它都有点吃不下东西。” 南绯笑了笑,看着一脸别扭的太子,尾音拉长,“这样啊——” 太子心事被人说出,觉得自己有点羞耻。眼珠子转向别处,它转身,躲开摄像镜头。 路江再怎么喊它,它都不理。 一副老子生气了的样子。 南绯见它这副傲娇模样,笑得更欢,跟路江说,“没事,让它自己玩吧。” “好吧。”路江摸摸自己的脑袋,“小嫂子,我会照顾好它的。” “嗯,谢谢你啦。” 南绯挂断视频电话,手机界面回到与路江的微信对话栏。 她两步走到在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跟前,一只手臂伸直,手掌摊开,上面静静躺着因为长时间通话而有些发烫的手机。 “还你。” 左祈深接过,南绯顺势往他身边一坐,眨巴着眼睛看他。 房间内暖气很足,吊灯发出橙黄光线。沙发很柔软,坐下的时候她的膝盖碰到了他的大腿。 有点烫。 “我刚刚看到了。”南绯冷不丁冒出一句。 左祈深偏头,“嗯?” “你的手机屏保。”她提醒他,眼角弯起,“是江导发给你的吗?” 刚刚退出通话界面的时候她看到了,左祈深的壁纸是他们俩今天在驯鹿园的照片。 照片里,棕色的驯鹿鹿角优雅,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还有粉色的舌头。左祈深一身修长挺拔的黑色大衣,握着她的手,牵引着她喂驯鹿。而她抬起眼,弯着唇看他的下巴。 地上是皑皑的白雪,低低矮矮的朴素栅栏。 不得不说,节目组的摄影团队还是十分优秀的。这照片拍的很唯美。 南绯看到的那一刻,都觉得心神一动。 左祈深抿唇,微微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手机搁在一边。 这照片是今晚江铄之发给他的。左祈深看了好一会,之后把它设成了手机屏保。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南绯发现了。 “我也想要。左祈深你发给我啊。”南绯拿出自己的手机,小声抱怨一句,“江导他偏心,都不发给我。” 左祈深低眸,薄唇抿得更紧了。 他抬手刮了刮南绯的下巴,不自然地说了句,“我去洗澡。” 南绯抓住他带着薄茧的手指,笑眯眯地,“左祈深,你在害羞吗?” 左祈深拧眉,没说话,抽出自己的手指,往浴室走。 浑身上下都写着不自然。 南绯看着他的背影,弯腿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笑得花枝乱颤。 可能是因为从小没怎么接触过女人?这个男人好像不太善于表达。甜言蜜语一点都不会,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幸好她情商高,知道左祈深其实是很喜欢她的。 只是不太想在她面前承认而已。 164、想要时时刻刻在一起。 窗外漆黑一片,隐隐约约刮着风飘着雪。房间里,灯光暖黄,空调出风口安静地吹着热风。 南绯坐在窗边的桌子旁,画自己的设计稿。 桌上的台灯发出干净明亮的光线,她低眸,专注地看着桌上的稿子,左手按在纸上,右手轻轻挪动着笔尖。 鬓角一缕发丝散落,贴在侧颜,微微挡住视线。 放下手里的彩铅,南绯抬手,把那缕发丝撩到耳后,又偏头看了一眼窗外。 雪很大,看起来有点冷。 然而屋子里很暖,喉咙似乎有点干燥。 南绯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站起来,走到沙发旁边的桌子,拿起一瓶水。 拧开瓶盖,她仰起头喝了几口,视线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眼角忽而一弯。 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好从浴室里出来,头发上还沾着水。 吊灯发出的暖色光线打在他的发顶,淌过刀削般笔挺的鼻梁,延伸到颈部冷厉的喉结上。 他手里拿着毛巾,朝南绯的方向看过去,稍微抿了抿唇。 尽管知道南绯一贯直接又坦率,但是他很少刚沐浴之后就被人这样盯着看,难免还是觉得有些不自然。 南绯朝他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左祈深,你要喝水吗,我帮你下去拿?” “房间里没有了?” “嗯。所以要去楼下冰箱里拿。”南绯把手里的空瓶子扔进垃圾桶,往门口的方向走,“房间里太干了,要多喝水才行。” 木色的房门被拉开又被关上,她很快就走出了房间。 左祈深放下手里的毛巾,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抿紧了唇。 他其实,不想让她出去来着。 和她在一起,像吸.毒。 会上瘾。 有一种越来越喜欢的感觉。 想要时时刻刻在一起。 却又小心翼翼,不敢表露。 怕她像两年前那样腻烦。 * 夜已深,大家都回了房间,客厅里很暗,静悄悄的。 这样安静的夜,拖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惊人,南绯扶着楼梯扶手,借着壁灯发出的黯淡光线,小心地走下楼。 冰箱柜里,内置灯发出带着寒气的白亮光线。 南绯从里面拿出两瓶水,手肘顶住冰箱柜门,把它重新关好。 然后抱着它们往楼梯的方向走。 怀里的冰水,瓶身上沾着水雾,浸湿了她的小臂。凉意丝丝。 她踏上通往二楼的第一级台阶,绵软的拖鞋底部触碰木地板,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 “下来拿水?” 南绯抿住唇,回头。 楼梯附近的壁灯光线微暗,映出男人矜贵俊美的脸。 程时初站在她身后,身形颀长。浅色的圆领毛衣,里面的衬衫领口露出一小截。 也许是光线太暗的缘故,他脸上的表情比往常多了几分暗色与阴郁。 “嗯。”南绯点头,简单地回应。 程时初静了半秒,突然上前两步,离她近了几分。 他的眼尾天生下压,双眼皮那道褶皱也浅,生而一副淡漠矜贵的模样。然而此时眼底似乎闪动着什么意味不明的情绪。 南绯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脊柱骨抵住楼梯的扶手。 程时初眼皮落下,的睫毛似乎抖动了一下。 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维持着原来的姿态,眸色深沉,低声: “小心孟格雅。” 南绯愣住,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 而且,虽然她知道程时初不太喜欢孟格雅,但是这俩人毕竟是未婚夫妻,不应该统一战线吗? 他反过来提醒她是什么意思?难道孟格雅真的要放大招了? 几秒内,程时初已经走上楼,进了房间。 开门关门之际,门缝里流泻出来一寸细长的光线。 南绯看着那一道光出现又消失,抱紧了怀里的两瓶水。 她小臂的温度捂热了冰水。 小心孟格雅? 好的。 * 导演组的人一大早就到了英兰别墅,按照预先的安排,今天各组CP依然行程满满。 慕眠和修离那边有额外的植入广告拍摄任务,摄像和导演忙忙碌碌,大家已经进入工作状态,别墅内一片人声。 江铄之拍着张毅的肩膀,“昨天晚上情况怎么样?” 张毅犹豫了一下,“还不错……吧。” “吧是个什么意思?” “起飞CP这边挺好的。”张毅偏头看江导,“但是林木和休眠那边有点奇怪。” 江铄之挑起眉梢,“程二少?” “是的。”张毅点头,有些迟疑地开口,“觉得他跟慕小姐……” “哦。”江铄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事我好像听说过,负责慕眠那组的副导也跟我说了。好像他俩分分合合很多年了。” 张毅微微睁大眼睛,“真在一起过?” “可不是。”江铄之摸着下巴,“刚开机那天,在酒店吃早餐的时候,你没看见程凉暮看慕眠那眼神?” 见张毅一副懵懂的样子,江铄之嫌弃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算了,你也别瞎想了,这事我们管不着。我们管好左军长和南绯这边就行。” “哦哦。”张毅揉着自己的脑袋,有些委屈,“江导你别总是拍我的头啊,本来就笨,拍了之后更……” 江铄之哈哈地笑,“小毅啊,在娱乐圈像你这种傻的可爱的人不多了,我是看你惹人疼才拍你。” 张毅,“……” 他很想说点什么反驳,但是因为他嘴笨,也不知道说什么。 鼻尖似乎突然漫入稍浓的香水味,脚下多了一个人影。 “江导。” 一道女声。不粗不细,不高不低,有种名门大家闺秀的矜持端庄感。 江铄之抬起眼,看到来人时稍微愣了一下。 “孟小姐?” * 南绯一大早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她坐在餐桌上吃鸡蛋羹,抬眼的时候正好看到孟格雅跟江铄之在那说话。 而且还说了挺久,一边说着,江铄之甚至还一脸严肃地打了几个电话。 当时南绯就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当江铄之告诉她,孟格雅和程时初今天要跟她和左祈深一起录节目的时候,南绯也没有特别意外。 “初梦CP那边导演组出现了点状况。”江铄之皱着眉,“之前联系的约会地点好像在维修还是怎么,现在他们行程改了,跟我们一样。” 南绯顿了顿,“白导怎么说?” “他现在在准备节目下一期的相关事宜,人不在北欧,在海城。”江铄之抚额,有些无奈,毕竟两组CP合在一起拍,他的工作量也会变大,“所以这事也只能这么办了。” 南绯抿住唇,偏头看了一眼朝她走过来的孟格雅和程时初。 “姐姐,今天一起录节目,请多关照。”孟格雅露出一个微笑,端庄名媛范十足。 顿了顿,南绯抬起眉骨,嗯了一声。 抬眸,她的目光与程时初的相撞。后者身着浅褐色大衣,高瘦挺拔,肤色似雪,眸色依然很淡,情绪不多。 南绯微微抿唇,回想起昨天晚上在昏暗的楼梯口。 程时初好像叫她小心孟格雅…… 今天这一出导演组的意外,会不会是孟格雅的自导自演? 她想做什么? 一双大手挡住了她的视线,带着薄茧的手指向上勾动,帮她理了理额角的发丝。 左祈深手指勾了勾她小巧柔软的耳廓,掀唇,“在想什么?” 南绯收回思绪,偏头看着他笑了笑。 她凑近左祈深的耳边,小声说,“我不想跟她一起录节目哎。” 左祈深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他手指摸着她后颈的皮肤,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孟格雅,语调平淡,“那我们不录了。” 孟格雅脸上神情微变,垂落在大衣口袋处的手指稍稍屈起。 江铄之,“……” 大爷,不带这么玩的。 南绯眨了眨眼睛,偏头瞥见江铄之一脸绝望的表情。 “江导,别紧张。”南绯笑眯眯地看着他,“开个玩笑。既然上了节目,我们当然会配合你们的工作。” 左祈深低眸触碰她柔软的发丝,神色浅淡。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亲昵。程时初眼皮落下,目光短暂地落在他搁在南绯后颈的那只手臂上。 站在江铄之身边的张毅看了看手上的表,“时间不早了,江导,我们出发吧。” 江铄之揉着眉心,把手机放进裤兜里,“走。” * 天下着雪,车速比较慢,车子行驶大约一个小时,穿过荒无人烟的冰原,终于到达目的地村落。 今天,节目组给起飞CP定的约会地点是——圣诞老人村。 这里是全世界唯一的官方圣诞老人的家乡,位于芬兰的拉普兰地区罗瓦涅米以北8公里处的北极圈上,气候常年寒冷,整个村落像一片童话般的冰雪世界,圣诞民俗风很浓。 整个村落由一组木建筑群组成,木屋的房檐一路延伸,接近地面,据说这样做是害怕大雪压垮了屋子。 几根灯柱古朴典雅,由规则地立在村落里,木屋旁有几颗圣诞树,还有两个比人还高的巨大雪人。 “地图上的北极圈就在这儿了。”导游迈克指着圣诞老人屋前面某个位置,抬手比划了一下,“这里本来有一条画出来的线,只是现在被积雪覆盖,看不见。” 南绯抬脚,雪地靴在迈克指的方位蹭了蹭,“北极圈,跨过去就是极昼极夜了。” “看不出来你地理学得还不错。”左祈深牵起唇角,偏头看她。 “哎。”南绯眨了眨眼睛,佯装生气,“你这语气哇。难道你之前一直觉得我成绩不好?” 左祈深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嗯,你看着不像。” 两年前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成天挂在网上打游戏,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认真学习的姑娘。 “不行,你对我误会好深啊。”南绯撇撇嘴,“这个我必须解释一下。” “嗯?” 一直静默在两人身边的程时初突然掀唇,语调平缓,“她的成绩一向很好。” 雪风卷走了他的尾音,突然有片刻的安静。 程时初的目光掠过南绯,挪到左祈深身上。浅色的瞳眸里,似乎没有情绪,又似乎有某种幽深的东西。 左祈深的视线于他的对上,唇线慢慢地抿直,眉目沉冷了下来。 孟格雅低垂着眼,手指动了动。 程时初这句话的潜台词无非是:我很了解南绯。 这话当着左祈深的面说出来,无疑会给他心上添堵。 孟格雅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明明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但她还是觉得不好受。 气氛僵硬。 南绯抿唇,扯了扯左祈深的袖子,手指指向某处,转移话题: “那里好像是一个邮局,我们进去看看吧。” 迈克开始打圆场,呵呵一笑,“南小姐感觉很好呢,那个邮局是坐落在北极圈内的邮局,很有纪念意义。” “是吗,可以寄信出去吗?” “当然。里面售卖明信片,可以寄出去,也可以按邮戳然后直接带走。邮局里面还有品味上乘的纪念品商店,逛一逛也挺好的。” “嗯,那我想寄明信片。”南绯朝迈克笑了笑。 “好的。请来这边。” 圣诞邮局装修得精致温馨,灯光暖黄,屋内的服务人员都带着红色的长帽子,圣诞风十足。 南绯走到前台,挑选了两张她觉得很美丽的明信片。 递了一张给左祈深,她弯着唇说,“你要不要写张明信片寄给我啊?” 左祈深皱眉,“你不是就在这里?” “……我说的是寄到我家啊。京城。”南绯见他有点不是很愿意的样子,朝他眨眼睛,“这样子吧,我寄一张到你家,你寄一张到我家。” 见男人依然没说话,她强行把手里的明信片塞进他的指缝。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南绯朝他笑了笑,“上面要写字哦,要超过二十个字。” 左祈深抿唇。 南绯已经拿起笔,趴在写字台上,在明信片上写着什么。她故意躲开了一些,没让他看到里面的内容。 她似乎写得很认真。 左祈深低眸看了一眼被她塞进手里的明信片,背面是栅栏后面的一只驯鹿,在吃方形苔藓。 突然想到了那天他们两个人在驯鹿园的场景。 左祈深的面色缓和了很多,把明信片放在写字台上,拿起笔写下第一行文字: “程时初好像很了解你。” 他手指顿了顿,皱着眉狠力写下第二行: “我不喜欢。” 觉得有点小家子气,左祈深又把第二行划掉,那四个字淹没在一行行粗粗长长的横线中。 想了想,他把第二行换成五个字: “今天不愉快。” 不经大脑思考的,他莫名其妙地又冒出一行: “南绯,我想睡你。” 165、“我还想问一个问题,男朋友太凶了怎么破?” 圣诞邮局有两个邮筒。 橘黄色的邮筒即时处理发出的邮件,红色的圣诞邮箱里的邮件则会在当年圣诞节前寄出。 南绯写好明信片,抬头问前台的工作人员: “即时邮件多久能寄到Z国京城呢?” “大概半个月。” “好的,我知道啦。” 南绯拿着明信片,双手扶着它,把它投进了橘黄色的邮筒里。 半个月。 那他们录完节目,左祈深一回家就可以看到这张明信片了。 轻轻薄薄的明信片消失在缝隙口,掉落在邮筒中的众多信件中。 南绯转过身去,看了看还在俯身在写字台上的男人。 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他冷峻专注的侧脸,还有握着水笔的骨骼分明的五指。 左祈深好像还没有写完。 她悄悄地走过去,想提前看一看他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然而左祈深特种兵出身,很快就发现了企图窜到他身后偷看的南绯。 他抿住唇,反手将明信片翻了个边。 南绯连一个笔画都没看到,只看到了明信片后面那张驯鹿图。 “反正迟早都要看,不如现在给我看看?”她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左祈深。 左祈深睨了她一眼,薄唇依然抿着,没说话。 他走到两个邮筒面前,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自己手上的那张明信片扔进了那个红色的邮筒。 南绯微微睁大了眼睛,几步跑过去,“那个要到圣诞节才会寄出去哎。” “那你就晚一点看。” 在远处观望的陈导拍了拍江铄之的肩膀,“你也真是走了大运。起飞CP这边状态很好啊。” 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站在某处相敬如宾的程时初和孟格雅身上,幽幽地说,“不像我们这边,程公子真是朵高岭之花,初梦CP相处太礼貌了,没有糖。” “嘿嘿。”江铄之摸着自己的下巴,笑出了眼纹,“今年年初的时候我上山,遇到一道士,那道士说我今年逢凶化吉。” 本来以为这两位是不好惹难伺候的主,没想到录起节目来一点都不用人操心。 这俩人相处到处是糖,后期剪辑,随便剪剪就好。 陈导又羡慕又嫉妒,索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十一点多了,该拍吃饭的镜头了。” “嗯,张毅,再去确认一下餐厅那边的摄像头状况。”江铄之偏头看了张毅一眼。 “刚刚确认过了。”张毅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都没问题。可以完整记录两组CP吃饭过程的全貌。” “那陈导,我们今天中午一起吃个饭?”江铄之朝陈导笑了笑,“那边摄像头都准备好了,留张毅过去看看状况就行。” “行啊,你请客?” * “左祈深。” “嗯。” 南绯正对着他,一只手摸上他的手臂,呢子大衣有点硬。 她从男人身侧探出脑袋,看了一眼还在邮局写字台上写字的孟格雅和程时初,以及一众摄影师。 江导好像已经出去吃饭了,现在主要在拍程时初和孟格雅的镜头,除了一个摄像小哥,几乎没人注意到这边。 “我们溜吧。”她凑近左祈深的耳边,悄悄地说。 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南绯就拉起他的袖口,飞快地往邮局外跑。 耳边一阵风,发丝被吹得飘扬。南绯原本扣住左祈深袖口的手渐渐地滑落到他的手背。 细腻白皙的掌心覆盖住他骨骼分明的手背,温热柔软。 目光上挪。 左祈深看见她淹没在黑发中的雪白颈项和小巧耳廓,还有因为小跑而微微抖动的长发。 微卷的发尾,勾得人心痒。 他被握住的手,指腹触碰她细瘦的小指。 轻轻的。 一阵脚步声后,原本在邮筒旁边站着的两个人已经没了踪影。 摄像小哥反应过来,扛着仪器追出去。 邮局外面荒无人烟。只有一片茫茫的雪白冰原,圣诞树精致规整,数米高的雪人淡淡地看着他笑。 摄像小哥欲哭无泪,这是他第一次遇上跟丢的情况啊。 不过起飞CP圣诞邮局这一段算是录完了,放他们出去转转也行。 南绯拉着左祈深往偏僻的地方跑,绕来绕去到了角落一处木屋的后面。 她放下左祈深的手,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朝他弯唇笑了笑。 “甩掉他们了。”她眨眨眼,“刺不刺激?有没有私奔偷.情的感觉?” “……”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南绯笑了笑,敛了神情,说正事,“我觉得孟格雅有点奇怪。” 她突然提起孟格雅,左祈深微怔。不过想到上次孟格雅把南绯推到游泳池里的事情,他拧起眉,“她怎么?” “好像是她主动要求跟我们一起录节目,不知道要干什么。”南绯望了望别处,若有所思,“她一向讨厌我跟程时初牵扯到一起,今天却又这样。是不是有点矛盾啊。” 左祈深抿唇。除了南绯他一向不会留意别的女人,对于孟格雅基本上是直接忽视。所以也没有感到奇怪或者诡异。 “上次她差点把我淹死。”南绯眨巴着眼睛,抱住他的胳膊,“左祈深,我有点害怕。你得保护我啊。” 她声音娇娇软软,左祈深心里某处似乎塌陷了一块。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沉声,“嗯。你今天别乱跑。” 孟格雅孟华这两个人,是个隐患,早日除去比较好。 但是孟家水太深,孟华也狡诈,抓到他的把柄不容易。左祈深已经让路江查了很久,还是有点困难。 南绯笑弯了眼睛,踮起脚在他唇边稍微亲了一下。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害怕啦,只是想撒个娇求爱抚,没想到左祈深这么温柔。 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摩擦积雪发出声音—— 一块红色的衣角,某片褐色的毛发。 以驯鹿为坐骑,白须冉冉的老人踏雪而来。 南绯愣住,过了两秒才发出声音: “圣诞老人?” 来者从驯鹿所拉的雪橇上下来,一身红衣、长长的白色胡须垂至胸口,头顶的圣诞帽鲜红似火。 老人微笑颔首。 “对哦。”南绯张唇,忽然想起,“迈克好像跟我们介绍过,圣诞老人村有一位圣诞老人。他还说我们可以向圣诞老人提任何问题,都可以得到回答。” 老人依然微笑,浓密的白色眉毛几乎要遮住眼睛。 “很高兴认识你们。”他开口,唇线一牵发出几个音节。嗓音经过岁月的沉淀,平和慈祥。 褐色毛发的驯鹿探了探头,眼神湿漉,细长鹿角优雅地摆动。 南绯笑了笑,弯着眼睛偏头看身侧似乎并没什么反应的男人,“左祈深,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吗?据说圣诞老人什么都知道哦。” 老人的目光挪到女孩身旁的男人身上。 深色的大衣衬出修长笔挺的身姿,面部线条是说不出的冷硬俊美,肤色偏深,肩部削平笔直。 他正低眸看身侧的女孩,而女孩亲昵地抱住他的一只胳膊,仰脸看他,笑意浅浅。 看起来像是女孩在主动,然而实际上…… 老人微微一笑。 看起来,好像是男人爱的多一点? 驯鹿似乎有些累了,弯腿趴在了雪地上,嘴巴也埋进雪地里,漆黑的湿润双眸望向雪地缝隙里的坚强又柔弱的一株小草。 左祈深已经活到二十四,自然是不信圣诞老人这种活在传说里的人的。 所以他抬手刮了刮南绯的下巴,“你问吧。” 天空似乎又飘起了小雪,圣诞老人的圣诞帽上沾了白色的星点雪花。 南绯眼睛眨了眨,思考一阵。 “圣诞老人,驯鹿会咬人吗?” “……不会。” “那我可以碰碰它的鹿角吗?”南绯指了指老人身后那只趴在雪地里的驯鹿。 它身上绑着缰绳,拉着雪橇和上面的座椅。 察觉到南绯的目光,驯鹿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往后缩了缩。 “可以。”老人侧身,给南绯让出一条路,唇部带笑,“放心,它跟人接触很久了,性情温和,不会伤人。” “嗯。”南绯点点头,走上前去,伸出手,试探地准备触碰驯鹿的鹿角。 一道突然粗重的喘气声。 原本趴着的驯鹿陡然间站了起来,鹿角差点戳到南绯的下巴。 南绯惊魂未定地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偏头跟圣诞老人控诉,“它好像有点凶。”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突然被扯到一边。 左祈深把她拉到自己身侧,皱着眉,“你能小心点吗?鹿角尖成那样。” “好嘛。”南绯揉了揉眼睛,“你轻点,抓的我肩膀痛。” 左祈深这才发现自己揽着她肩的手臂用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大力气。 他微微抿唇,而后又狠劲按了按她的肩膀才松开,“痛点好,你长点记性。” 驯鹿自知做错了事,微微弓着身子。老人抚摸着驯鹿温软的毛发,站在对面看着他们,唇边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 南绯委屈巴巴,两步跑开,投奔圣诞老人,“我还想问一个问题,男朋友太凶了怎么办?” 老人开腔,浓密的白色胡须几乎要淹没他的唇,他眼底似乎闪着促狭的光,“换一个?” 南绯,“……” 左祈深沉了脸,他就知道这圣诞老人不靠谱。 “我们走。”左祈深拉住她的手腕,冷着脸,眼神都没给那老头一个。 南绯手虽然被他拉着,但脚步没动,整个人顿在原地,好像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 左祈深偏头看她,声音冷冷的,“你还真想换一个?” 南绯桃花眼弯起,笑眯眯地看着他有些紧绷的面部线条,语调娇娇软软: “不换啊,你这么好,我舍不得。” 左祈深冷哼一声,“那你不跟我走?还想留在这跟他交流人生?” 南绯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又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 “跟人家道个别嘛。” 她朝圣诞老人摆摆手,弯唇笑,“谢谢您,再见呀。” 老人摸着自己长长的白色胡须,也跟她挥挥手告别,碧蓝的眼睛清澈澄明。 他没跟南绯再说话,而是走到左祈深身侧,轻声说了一句话。 左祈深微微怔住,眼神发暗,有些复杂,他看了老人一眼,然后又抿紧了唇。 小雪纷纷,落在他削平宽阔的肩头,呢子衣料上沾了白色。 男人眉目愈发的冷峻,神情幽邃。 心上有什么情绪在流动。 老人微笑,重新坐上雪橇车,驯鹿拉着他离去。 鹿蹄飞快地在雪上跳动,驯鹿矫健,雪橇在雪地上留下几道划痕。 南绯回头看过去,视线处很快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他跟你说了什么啊?”她问。 刚刚圣诞老人跟左祈深说话的时候似乎有意避开她,语速快而且声音低,她什么都没听到。 左祈深抿着唇半晌没说话,两个人安静地在雪地里走。 雪仍在下,远处的绿色圣诞树也渐渐变白。 “你之前说他什么都知道。”左祈深突然开口,侧头问她,“是真的吗?” “他?”南绯懵懵的,“谁啊?” “……圣诞老人。”他挪开目光。 南绯笑开,“是呀。迈克是这么跟我说的,而且我之前有在网上看过一篇博文,说这个圣诞老人很玄乎,什么都知道,而且说的话基本都灵验。” 左祈深安静了一阵,嗯了一声。 “突然问这个干嘛?”南绯一边笑一边看他脸上的表情,“圣诞老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左祈深脚步一滞,突然侧身,面容压了下来,唇瓣先是覆在她的额头,然后又落在她的唇上。 南绯猝不及防地被亲了一下,愣住,睁大眼睛看他。 手指轻抚她漂亮的眼睛,左祈深手臂伸展,蒙住她一双眼,掌心温热干燥。 南绯唇微张,有点不知所措。 片刻。 左祈深掀唇,声音低而沉缓,又有几分虔诚,“但愿如此。” 一片雪花落在他冷峻英挺的眉目,融化。 天地寂静。 * 那个红衣白发、驾着驯鹿从雪原中突然窜出的老人。 那个妇孺皆知,既玄乎又奇妙,似乎说什么都灵验的老人。 他说—— “你要等。” “她一定会爱上你。” 166、左祈深掀唇,“孟小姐,你逻辑有问题?” 张毅站在圣诞邮局门口,急得到团团转。 邮局里,程时初和孟格雅还在不咸不淡地互动,然而南绯和左祈深已经不见踪影。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看见他们往哪跑了?”张毅抓住摄像大哥的手臂,目光凝重。 “没有……”摄像大哥摇头,他也很无奈,“我追出来的时候已经没看见人了。” 张毅叹了口气,这俩人真是任性。 “电话也打不通,微信也不回……”张毅抚额,“这可怎么向江导交代。” “初梦CP不是还在拍吗?”摄像师安慰张毅,“再等等吧。反正现在也不耽搁。” “嗯……” 张毅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低头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翻找着通讯录。 屏幕上方突然出现一条通知栏,是节目组预定餐厅发来的短信,说是餐厅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张毅回复了之后,往邮局里面走,准备去看看程时初和孟格雅的情况。 他心里还是有点着急,所以一边走一边又一次拨通南绯的电话。 室外温度很低,张毅长时间站在外面协调事情,拿手机的手指被冻得有些发红。 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张毅愣住,还未回头就听见一道娇软的女声。 “张助理,找我吗?” 南绯眉目带笑,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闪烁着张毅的名字。 张毅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边给自己顺气一边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只要这俩人不跑路,什么都好说。 程时初和孟格雅正好从邮局里出来,张毅朝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这边。 “圣诞老人村这一段,我们算是录完了。现在准备去餐厅。”张毅顿了顿,说,“节目组安排你们四个人一起吃中饭。” 话音落下,左祈深稍稍皱眉,程时初则微不可见地抬了抬眉骨。 南绯撩起眼皮,目光落在站在对面的孟格雅身上。孟格雅看起来很平静,就像这件事情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孟格雅注意到南绯的目光,露出一个微笑,“姐姐,你不愿意吗?” “嗯,不愿意。”南绯回答地十分干脆。 孟格雅脸色微微一变,这南绯从不按常理出牌,她有时都跟不上南绯的脑回路。 南绯随即笑了笑,“逗你的,怎么会不愿意?” “张助理,我们走吧。” * 节目组预定的餐厅是一家典型北欧风格的餐厅,木屋外观,内里小巧,装修温馨精致。 桌上摆放的香薰蜡烛在燃烧,烛火摇曳。 南绯正拿着刀叉,专心致志地切着餐盘里的黑麦面包。银质刀具摩擦着瓷盘,发出擦擦响声。 北欧人的主食不是米饭,而是纤维充足的黑麦面包。每天早晨起来,北欧人总是会从枕头模样的黑麦面包上切下两片,放进午餐盒里,再在盒子里加一些浆果、熏肉,带去工作地点,午餐基本上就解决了。 简约、健康、自然。北欧人的生活方式。 “姐姐。”桌子对面的孟格雅微微一笑,主动开腔,“看到面包,我就想起我们高中时代的一些趣事。” 南绯看了一眼角落的摄像头,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桌上的人对于她们俩的关系都心知肚明,孟格雅一个人非要在那装成姐妹情深的样子,也是挺不容易的。 孟格雅继续说道,“当年我们好像都选了烘焙课,那课还挺有意思的。” 话锋一转,孟格雅微微侧脸,看了看身边淡漠矜贵的男人,“时初好像也选了那个课,是吧?” 南绯拿刀的手指一顿,终于抬眸看了一眼孟格雅。 她突然扯上程时初是几个意思?想拉着他叙旧?共忆高中青葱岁月? 程时初正切着盘子里的熏肉,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不为所动。 孟格雅咬唇,程时初的态度太过冷淡,让她有一瞬间的难堪。 顿了顿,孟格雅调整好面部表情,目光落在南绯坐在边上的左祈深身上,微笑,“那时候时初喜欢姐姐,烘焙课跟她在一个小组,两个人金童玉女,我站在他们后面看着,真是又羡慕又嫉妒。” 左祈深轻微地皱眉,抬起眼皮看她一眼。 他正在喝汤,勺子顿在空中,里面是黄色的玉米浓汤。握勺的大掌骨骼分明。 程时初切下一片三文鱼,眉目淡漠,不发一言。 孟格雅继续说,“不过好在,现在大家都各自找到了真爱。我和时初订婚了,姐姐和左军长在一起了。” 左祈深低眸,神色冷漠地喝着勺子里的玉米浓汤。 喝完那口之后,他把勺子放回汤碗里,终于掀唇,“孟小姐,你逻辑有问题?” 孟格雅有些发愣,继而面色带了几分恼怒。 这个男人居然当着摄像机骂她? “前段时间才把南绯推下游泳池,现在又祝福她找到了真爱?”左祈深撩起眼皮,语调嘲讽,“你是短暂性失忆还是思维混乱?” 一想到这是在录节目,孟格雅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否认自己推南绯下游泳池的事,“我没有!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她偏头求助程时初,然而他依然优雅矜贵地切着盘子里的三文鱼,淡漠得仿佛置身事外。 孟格雅攥紧了手里的叉子,牙齿咬紧。 不帮就不帮,这一段她是绝对不会让导演组播出去的。 南绯抿唇,看了看左祈深脸上的表情。 他刚刚虽然帮她怼回去了,但脸色依然不是很好的样子。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左祈深有一个前女友,要是他们还在一起上过烘焙课,那她也会不高兴。 不过孟格雅今天是吃错药了么? “长这么大,我头一回知道喜欢这个东西是有形的。”南绯握着叉子,掀起唇,朝孟格雅微笑,“你站在我后面看一眼就能看出程时初喜欢我?你眼力这么厉害怎么不帮人去算命呢?” “还有。”勺子没入白色的面包奶酪,南绯又淡声说了句,“当年我和程时初为什么在一起你心里没点数?” 孟格雅脸色一变。 程时初跟外公那个协议,孟格雅后来是知道的。 协议恋人,各取所需而已。 不过,就算知道南绯和程时初并不是因为爱情才在一起,孟格雅还是嫉妒南绯曾经是程时初女朋友的事实。 她总觉得,程时初对南绯动了真情,南绯对程时初也很特殊。 但是在孟家的利益面前,这些情情爱爱都不算什么。 孟格雅平复着心情,维持镇定,吃着盘子里的熏肉。 南绯就只是嘴皮子厉害。 她刚刚说起高中时候南绯和程时初的旧事,左祈深心里肯定会有点膈应。 只要把这点膈应堆积,放大。 渐渐将它变成左祈深心头的一根刺。 这两个人的关系就会出现裂缝。 等到左祈深彻底对南绯失望,那么南绯就再也没有靠山。孟家也就安全了。 到时候再对南绯做点什么……轻而易举。 这样想着,孟格雅也渐渐平静下来,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面包。 南绯吃完勺子里的奶酪,又悄咪咪看了看左祈深。 眉峰延展出冷硬的线条,鼻梁刀刻般,他一只手小臂搁在桌子边缘,骨骼分明的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上点动。 有点……看不出来情绪。 静了几秒,南绯想了想,凑到左祈深的耳边,“你不能相信她说的话啊。” 左祈深睨她一眼,原本在餐桌上点动的手指顿住,抬起。 南绯眼角一弯,轻咳一声,佯装正经,“你要相信,我高中的时候,对慕眠才是真爱。” 左祈深手指抚过她的下颌,嗓音低沉,“是么?” 南绯眨了眨眼睛,“不过慕眠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对你才是真爱。” 男人虽然绷着脸,但唇边似乎有浅淡的弧度。 南绯两手攀上他的肩膀,毫不犹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凑近的时候,她观察了一下左祈深眼里的神情。 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眼角稍稍挑起,唇线也正常,没抿着。 应该是没怎么生气。 左祈深抬了抬眉骨,叉子叉起一块切好的鱼,递到南绯唇边,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南绯有些愣住,呆呆地,“你喂我啊。” 手指抚过她的长发,左祈深勾了勾她发尾那一小块的弯曲。 每次看她的背影,他都被她的发尾勾得心痒。 “喂你。”他嗓音喑哑低沉。 昨天晚上在英兰别墅,南绯对程时初的态度,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南绯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况且,他不会蠢到连孟格雅的刻意挑拨都没看出。 餐桌上,精致小巧的香薰蜡烛依然在燃烧,跳跃的火焰晃出光影。洁白的餐盘里一块块冷食被摆成雅致的形状。 程时初蓦地抬手,朝不远处的服务生招手,“来一瓶白葡萄酒。” * 餐厅外下着雪,压在高耸的冷杉树顶、枝干,沉甸甸的一团团白色。 左祈深站在树底下接电话,是路江打来的。 “头儿,二十年前,孟华在M国那三年,直接查还是有点困难。但是我找到了当年跟他一起去M国的人,我觉得可以从他下手……” 身后似乎隐约传来脚步声。 左祈深抬眉,握着手机的手渐渐放下,掐断电话。 脚步声与雪风混在一起,渐渐逼近,最终停在了男人身后某处。 左祈深回头,掀起眼皮。 孟格雅站在离他大约三米远的地方,脸上挂着微笑。 她声音刻意放缓: “左军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我姐姐高中时代的一些事情?” * 白葡萄酒的浓度不高,十一度而已。比一般啤酒稍烈,但也不至于醉人。 修长白皙的手握住葡萄酒瓶瓶身,淡黄色的液体汩汩而下,注入杯口宽大的透明高脚杯中。 倒酒的人俊美淡漠,眉目如画。 放下酒瓶,他把装着小半杯白葡萄酒的高脚杯推到对面。 “很久没单独吃过饭了。”程时初抬眸,视线锁住了南绯,“喝一杯?” 他语调听起来很随意,没有强求的意思。 像是在跟阔别已久的老友叙旧。 此时的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左祈深在外面接听电话,而孟格雅也有什么事暂时出去了。 南绯顿了顿,目光对上他的,笑了笑。 “喝酒就不必了。”她将面前的高脚杯轻轻挪到别处,“学长,不如我们聊聊孟格雅?” 被挪开的酒杯,里面淡黄的液体轻微地晃动,飞溅至内壁。 餐厅内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 程时初视线扫过那酒杯,眼皮落下,淡淡地掀唇,“你应该差不多猜到了吧。” “有点感觉,但是也不太确定。”南绯抿唇,手指碰了碰高脚杯的杯身,若有所思,“她想利用你挑拨我和左祈深的关系?” 她又摇头,“这想不通啊,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挑拨?见不得我谈恋爱吗?” 静了一阵,程时初淡声提醒: “左祈深可能因为你,做了什么威胁孟家的事。” 南绯抬眸,眼底有细碎的风浪掀起。原本漫不经心触碰高脚杯的手指,微微僵硬。 * 高耸冷杉下,男人立于厚厚积雪之中,深色大衣衬出他颀长的身形。 “南绯她在你面前很乖吧。”孟格雅遮不住脸上的嘲讽,“但其实她从小就是个不良少女。” “她才小学就跟白泽宇那种社会上的人来往,初中时就跟一群所谓的哥们一起上酒吧。” 左祈深漫不经心地听着。 南绯不乖巧,他两年前就知道,用得到孟格雅在他面前瞎逼//壁? “她16岁那年,还染上了网瘾,每天在电脑面前打游戏。”孟格雅皱着眉,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她还在游戏里跟人谈恋爱结婚了。” 左祈深目光微微凝住,终于抬起眼皮,目光落在孟格雅脸上。 孟格雅见他看过来,以为自己终于抓到了左祈深介意的点,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还有更荒唐的,她跟游戏里那个男人,好像还约过见面,不过后来好像没见成,那男人就消失了。” 孟格雅幸灾乐祸地笑了声,“她肯定是被人骗了。” 167、“原本被压抑住的喜欢,陡然间都冒了出来。” 延伸到膝盖的黑色呢料大衣,边角袖口沾了些微雪色。 冷风刮过男人凌厉的下颌线、略微干燥的唇,他看着孟格雅,眼里溢出深寒墨色。 “你怎么知道?” 孟格雅被他这一瞬间的可怖延伸吓住,不禁后退两步。 “我……我当然知道!”她伸了伸脖子,强装镇定,“你这是不相信我吗?我告诉你,我说的都是真的,南绯从小就是个私生活混乱的女人。” “你不信我还可以跟你说详细一点,你自己好好去查一查!”孟格雅尖着嗓子,掩饰自己对于这个男人刻入心底的害怕,“她当年玩的那款游戏叫《盛世》,在里面的ID好像是叫……南喵喵。” 因为嫉妒,孟格雅从小到大一直都盯着南绯,当年南绯还住在南家的别墅,她趁南绯不注意,偷偷看过她的电脑。 结果发现了个大新闻,南绯小小年纪居然在游戏里结婚了! “对了!”孟格雅按着太阳穴又思考了一下,想起了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影像,“她在游戏里的结婚对象叫做左西池!你可以去查查!” 孟格雅嫌恶地摆手,“说不定南绯16岁就跟那个网友搞到一起了,说不定还被骗.炮了。不过那男人跟她玩了一阵之后就消失了,她对那段荒唐的网恋还挺当真,那男人失去音讯之后,她有一段时间萎靡不振的!” “左祈深,你别被南绯骗了,她可不是什么清纯……” “她怎么了?”话还没说完,孟格雅就被打断,男人声音格外沉冷,眉目间泛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却又好像飘着某种焦灼,“你说她萎靡不振?” 孟格雅觉得他的表情有点难以揣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话,“是啊!她那段时间还住院了!你说她是不是蠢,为了一段网恋变成这样!” 耳边刮过一阵风,原本还站在树底下的男人几步从她身边走过去,孟格雅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看着左祈深远去的背影气急败坏。 她从未遇到过如此不把她孟格雅放在眼里的男人,果然南绯的男人跟南绯一样跟她八字不合。 * 餐厅内,室温很高,空气有些发烫。 南绯一手端着高脚杯,另一只手,手指在微凉的窗户上触碰。 透明的玻璃窗印出她指尖蜿蜒缠绵的纹路。 北欧可真够冷的。室内室外一窗之隔,冰火两重天。 她微微抿了一口手里的白葡萄酒,将鬓角的碎发撩到耳后,小巧的耳垂上,耳坠精致。 对面,程时初安静地切着三文鱼,银质刀具穿过嫩肉,划在洁白的餐盘上。 香薰蜡烛上跳跃着烛火。程时初将最后一片三文鱼送入唇中,抬眸淡淡地问对面已经在喝酒的女人,“不吃了吗?” 南绯把高脚杯放回桌上,摇头。 唉…… 一想到左祈深为了她在跟孟华对着干啊,她就…… 孟华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南绯观察他多年,发现他心理扭曲程度真是无人匹敌。所以无论这人做过多少恶,还是避开比较好。 回头她要跟左祈深说一说。 餐厅的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开,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皮靴踏在餐厅的木地板上。 刚从门外走进来的男人裹挟着一身风雪,眉目冷峻,垂落在呢料大衣两侧的手干燥而骨骼分明,此刻手指微微曲着,有一丝微不可见的颤抖。 左祈深渐渐走近餐厅内唯一坐着人的那桌,桌上摆放着精致的北欧特色食物,大多数只吃了一半。 长发披肩的女人背对着她,浅色的雪纺裙勾勒出纤瘦的身形。 听到动静,南绯回头,露出侧颜,一只桃花眼弯起,唇角微扬,露出小巧温软的梨涡。 “左祈深。”她娇娇软软地叫他的名字。 男人微怔,喉头干涩。 心上某处正在急速塌陷,溢出温暖又酸涩的洪流。 时光飞速倒转,记忆回到初遇的那天,他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从头开始一帧帧播放。 她穿着细吊带的蓝裙子,双手扶住秋千绳,一边晃腿一边对他笑,烈日璀璨不及她眼里的光。 游戏里,她一身红衣嫁与他,从此以后,每一个夜晚他都能从耳机里听到她温温软软的一声晚安。 乖巧的时候她能把你捧上天,秒回的都是能将人溺死的甜言蜜语,一句“我最喜欢你。”就能让他连灵魂都跪倒在她面前; 敷衍的时候她也能一刀子捅伤你的心口,那时她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孩子没办法完美地控制情绪,一句“你烦不烦啊。”就能让他如坠冰窖。 再后来,他去M国前线失去音讯;而她留在京城,过着平凡的高中生活。 游戏里,游戏外。 两年前,两年后。 恍若隔世。 本来以为她一点都不在乎,孟格雅却说她因为他的消失而大病一场。 心上异样的情绪翻滚得愈发剧烈,左祈深也顾不得程时初,顾不上摄像头,深深地看着她有些茫然的眼睛,晦涩地开口: “两年前,你生过一场大病?” 南绯眨了下眼睛,她的记忆一向诡异,只记得好事,不记得坏事。所以生病这种事,特别是生大病这种令人痛苦的事情,她一贯不放在心底。 不过两年前那场病是真的太过严重,那刻在骨子里的绝望感,身体的疼痛难耐感,她想忘记都困难。 于是她微微皱眉,点头,“是啊。” “为什么生病?”左祈深低眸看她,眸色晦暗,嗓音愈发低哑。 “那次我发高烧,整个人都烧糊涂了,为什么生病自己好像也记不太清了。”南绯抿唇,思考一阵之后补充道,“不过后来我问慕眠,她说我是因为玩游戏才变成这样的,她还说游戏里有个人突然消失,我很难受什么的……” “不过游戏里的那些事情我好像都不记得了,大概是那场病的后遗症?”她笑了笑,并没有发现男人的异样,“小时候不懂事,可能玩游戏走火入魔啦。那次大病之后我也长了记性,现在也不怎么玩大型游戏了……唔,左祈深你干嘛。” 后脑处猛然一股大力,将她的脑袋紧紧地按在了某个坚硬的胸膛。 左祈深掌心的温度极高,灼烫感几乎要烧掉她的长发。 隔着衣料,南绯听见他心脏剧烈的跳动声。 南绯再迟钝也感受到了左祈深整个人的异样。他刚刚从外面接电话回来,情绪就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南绯从他怀里抬起头,有些茫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孟格雅跟你说什么了吗?” 一阵。 “没事。”左祈深揉着她的发,目光里深海巨浪这才慢慢地收敛、平缓,然而嗓音仍然是沙哑的,“对不起。” 对不起,现在我才知道,两年前那场游戏,你也上了心。 * 按照节目组的要求,跟昨天一样,所有CP傍晚都回到英兰别墅。 晚饭过后,南绯照例在房间画设计稿,圣诞老人村的所见所闻也给了她不少灵感。 而且,今天是节目组在北欧的最后一天。 南绯有点怕自己忘记在北欧体验的那种感觉,所以想在今晚把作品草图画个大概。 她坐在沙发上,抱着速写本,手里的彩铅在纸上沙沙作响。 这套服装的色调偏冷,主要是萨米人风格和森林色调的混搭,服饰上多有民俗图案,军绿色的北欧风大衣,灰色流苏披肩,整体呈现一种干净简约的风格。 身侧沙发塌陷一块,男人高大的身躯坐下来,挡住了从左边过来的光线。南绯手里的速写本上落下一块阴影。 这人直直地在她身边坐下来,存在感太强。南绯抬起眼,朝他弯了下唇。 然后她又低眸,挪动了一下速写本的方位,找了个光线好的角度,继续画设计稿。柔软的长发倾泻而下,红唇难得认真地抿着。 她做作业的时候还是很专心的。 然而她还没多画几笔,拿笔的手就腕蓦地被按住。 左祈深的嗓音低低沉沉的,“你已经坐在这里一个小时了,要休息。” 南绯微怔,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手里的彩铅拿走,速写本也扔在了一边。 心情有些复杂。 “我想今晚把设计稿画完。”她抬眸看左祈深,抿了抿唇。 “嗯。”左祈深把手里的果汁递给她,平淡而不容拒绝地语调,“先喝点水,待会画。” 南绯犹豫了一下,接过果汁,看着透明玻璃瓶里已经插好的吸管,有些发怔。 自从今天中午过后,她就感觉左祈深好像有点变了。 首先是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中午午饭之后,左祈深的心情就莫名其妙地变得很好。 然后,他变体贴了很多,眼睛里甚至有往常少有的温情?原本硬气高冷,现在好像有变温柔的趋势。 还有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左祈深好像……越来越粘着她了。 走路非要揽着她走,基本上就没让她离开过他的视线,回别墅之后也是,她在这画设计稿,左祈深就在旁边盯着她看。 南绯偶尔休息眼睛的时候,抬眸就能看见左祈深专注的目光。 这让她有点……心慌? “左祈深。”南绯喝了几口果汁,有些迟疑地开口,“中午的时候,孟格雅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左祈深拧眉,不知道南绯为什么要突然提起那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没有。”他说。 南绯眨了下眼睛,“那你怎么这么奇怪啊。” 左祈深薄唇微抿,“什么奇怪?” “我总觉得你……”南绯捧着果汁瓶,斟酌着用词,“体贴了很多。” “你看。”南绯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你主动给我喝果汁哎,还帮忙插好习惯。史无前例呀左祈深。” 左祈深挪开目光,眼神复杂,有几分被人发现秘密的难堪。 他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中午突然得知南绯两年前对他大概也是有感情的,这让他心情变得很好,而且突然有一种想把全世界都塞给她的冲动。 他一直以来对南绯的误会解开,所以以前被左祈深刻意压抑的、对南绯的喜欢一瞬间全部都冒了出来。 喜欢一个人,最原始最本能的表达方式就是对她好。 所以当他看到南绯一直坐在沙发上画个不停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找水给她喝,手伸到箱里的那一刻,又想到她喜欢喝果汁,所以索性拿了果汁上来。 但是她在画稿子,根本没注意到他,他有点失落又有点焦躁。 将吸管插进玻璃瓶后,他还是走过去,取下她手里的速写本和彩铅,让她喝饮料休息。 顺便,也方便他跟她说话,对她……这样那样。 “我对你好,你不喜欢吗?”左祈深的身体覆了上去,双手撑在沙发靠背顶上,将她困在自己和沙发中间,嗓音低沉喑哑,“来,让我亲亲你。” 南绯手里还拿着果汁,连忙阻止他,“别别别,果汁会撒到你身上的。” “没关系。”他的面容压了下去,薄唇从她的额头、眉心、一路向下。 南绯推着他的胸膛,硬是将果汁放在了桌上才准他继续亲,然后有些惊恐地发现,左祈深的手又往她衣服里面伸了! “这里有摄像头……”南绯抓住他作乱的手臂,又气又委屈,音量稍高了一些,“你想怎样啊左祈深!” 男人似乎有些愣住,而后眼底有片刻的恍惚。 ——“你想怎样啊左祈深!” 这句话,好像跟印象里的某句话异曲同工。 两年前她是这样跟他说的,扎破了他的心。 ——“你烦不烦啊左西池!” 所以,只要他主动一点,南绯就会腻烦么? 他一恍惚,甚至没来得及管理脸上的表情,受伤失望的情绪就这样直直地落入南绯的眼中。 南绯抿住唇,心里顿时有点不好受。 她放软了声音,手指蹭了蹭他的小臂,“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里有摄像头,你不要乱来好不好。” 左祈深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凌乱的念头塞满了他的脑袋。 想要结婚,想要上.床,想要完完全全地占有她。 两年前各种阴差阳错,他和她纠缠至此,今天他再一次确定,除了她,他不可能再跟别人有这样的纠缠。 是她拿走了他的爱情,她必须要负责。 168、膨胀的喜欢,本能的冲动。 南绯见他一直不说话,小心翼翼地牵了牵他的袖口,“左祈深,你生气了吗?” 刚刚她的音量好像是高了点,不过以前她也这样朝左祈深吼过,他那时也没像今天这么反应大啊。 “南绯。”他没回话,而是摸着她的头发,语调平平缓缓,“我们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了。” “嗯……”南绯有点懵,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扯这个。 “你对我还满意么?”他突然问,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南绯被盯得一阵心慌,不过她想了想,这问题也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左祈深对她好得很,她跟他相处也一直很开心,没什么不满意的。 于是她答,“满意。” 她眨了眨眼睛,很快又补充一句,“我很喜欢你。” 左祈深牵唇笑了一下,手指从她的头发挪到她的耳廓,轻轻摩挲。 “以后你要适应我。”他突然又冒出一句。 南绯茫然,是她语文没学好吗,她好像无法理解左祈深话里的意思。 “我好像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了。”男人低声说,唇落在她的脸颊,呼吸温热,“你不能觉得腻。” 膨胀的喜欢和情爱,想要时时刻刻在一起的情绪,对她所有的本能的冲动,像是拉开闸门后喷涌而出的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没办法控制。 既然没办法控制,那就放纵。 * 节目组于第二天傍晚到达海城。 海城地处北温带,四季分明,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天晴日暖,气候宜人。 同时,因为樱花繁盛,并且靠近海边,旅游资源丰富。几年来当地政府大力发展旅游业,海城也渐渐变成了一处闻名遐迩的旅游胜地,尤其适合约会。 因此,制片方和导演组经过多重考虑,最终敲定海城作为《是爱情啊》的第二站拍摄地点。 下飞机的时候,南绯有点犯晕,踉跄了一下。 她在飞机上一直都在赶设计稿,终于画好之后猛然发现自己已经从寒带切换到温带,窗外的景致也变了。所以她有点懵,走路也有点不稳。 然而踉跄的那一瞬,南绯的腰身不出意外地被身侧的男人迅速揽住。 低低的,带一点哑的声音自他的喉头发出,“很累?” “还、还好啦。”南绯伸手想去掰开左祈深搁在她腰上的手,然而掰不动,只能作罢。 她低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水蓝色吊带裙,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她从昨天晚上就已经察觉到左祈深的不对劲,但是今天早上她换完这条裙子出来的时候,左祈深那股不对劲简直达到巅峰状态啊。 南绯有一种被狼盯上的感觉,感觉自己要被这男人吃掉,心里毛毛的。 “要不要我抱你?”左祈深揽着她腰的手又紧了紧,掌心灼烫。 南绯感觉那股热意从腰部一直蔓延到了自己的脸上,摆摆手连忙拒绝。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 这大庭广众的,江导张毅还在那看着呢,她再没脸没皮,也有点害羞啊。 169、他不是忠犬,是狼狗。 江铄之在娱乐圈混迹多年,这点小事当然看得清楚。他很有眼力见地挪开目光,扭头拍了拍张毅的后颈,“天气有点热啊。” “啊?”张毅有些茫然,煞有其事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天气,“江导,今天体感温度并不是很高吧……” 江铄之用嫌弃无比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扯嘴角,“你可以闭嘴了。” 张毅内心: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江导。”张毅挠了挠脑袋,决定还是说正事,“今天晚上节目组安排的活动确定了吗?” “确定了。”江铄之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导演组的微信群,“今晚导演组把所有CP都安排在一个海边别墅,像前天晚上一样,让他们一起玩游戏。” “哦哦。”张毅点头,“还是我一个人在别墅看着情况吗?” “是。”江铄之答,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皱眉,“张毅,你这次可别给我整什么飞行棋,没新意。” “导演组已经安排好了。”江铄之说,满意地笑笑,“今晚让他们玩——签语饼。” 张毅愣了半秒,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好像没听过……” “就是一种饼干,掰开之后里面有字条。导演组是这么设计的:有些饼干里放了字条,有些没有放。每张字条上面写了一个问题。”江铄之难得耐心地跟他解释,“你让他们轮流抽饼干吃,掰开饼干看到字条的人要回答上面的问题。” “真心话大冒险?” “差不多吧。” * 去海边别墅之前,南绯先去了趟邮局。 因为顾靳弦之前跟她说,画完设计稿之后就把稿子寄给他看看。 所以下飞机之后,南绯就想,她还是先把稿子寄到顾靳弦工作室,免得忘记。 跟江铄之说了一声之后,她就往邮局走,左祈深理所当然地开车送她。 车子稳稳地停在邮局门口,南绯最后整理了一遍自己所有的设计稿,拉开车门。 她偏头跟左祈深说,“你等我一下,我寄完这些东西就来找你。” 左祈深顿了半秒,盯着她,“我跟你一起去。” “……” 南绯抿了抿唇,有些迟疑地开口,“你怎么突然这么……” 他突然由高冷藏獒化身粘人忠犬。变得太快,南绯都有点不适应。 “你不喜欢?”左祈深已经开始解安全带,轻飘飘地问了句。 南绯愣住,慢慢地说,“没有……” 就是有点不适应而已。 “那就行。”左祈深拉开车门,看了她一眼,似乎牵唇笑了笑,低低地又补了一句,“你不喜欢也得喜欢。” 南绯,“……” 他不是忠犬,他是狼狗。 已经临近下班时间,邮局里人很少,南绯把手里的设计稿交给业务员小姐姐,趴在业务台上填写收件地址等等邮件信息。 左祈深站在她右边,低眸看她白净精致的侧脸。 安静的大厅,她正专注地趴着写字,睫毛轻轻抖动。 手上握着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左祈深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微微抿起唇。 是路江。 170、孟华干过什么高风险的不正当事? 左祈深按了按南绯的肩,“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在这等我。” “嗯。” 南绯正忙着翻手机,在里面找顾靳弦工作室的地址,没怎么看他,也就没看见他脸上略微凝重的神情。 不过,南绯的脑子里好像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感知: 左祈深最近总是打电话接电话。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南绯一向心大,并不是喜欢多想的人,摇了摇头,继续忙着自己手头的事。 左祈深走到邮局外面一颗樟树底下,划开屏幕,接通电话。 “军长,二十年前跟孟华一起去M国那个人,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嗯。” “他叫陆海生,京城人。从小叛逆,青少年时就因为斗殴进过少管所。” 左祈深抬了抬眉骨,“他跟孟华在少管所里认识的?” 之前南云鹤跟他说过,孟华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什么正经人。 “……应该是的。”路江沉吟,“陆海生跟孟华关系不错。当年孟华遭南云鹤嫌弃,想要发家致富,而陆海生想跟他一起干。所以两个人就一起去了M国。” 左祈深掀起眼皮,大概有了个猜想。 M国法律宽松,干灰色生意的人不少,并且牟利颇丰。确实有很多Z国人不辞风险地过去,想要分一杯羹。 二十年前,孟华过去那边,三年内就暴富归来,极有可能是在那边干了什么高风险的不正当事。 路江继续说,“但事情过去那么久,实在是难查,再加上孟华的有意掩盖,我还是查不到他当年具体在那边干了什么。就算有猜想,也没有证据。” 左祈深顿了顿。 “陆海生你还查到了什么?” 既然这个陆海生是当年跟孟华一起去M国的人,那他应该对孟华在那边做的事多多少少知道一点。 查孟华,要从陆海生下手。 “陆海生。他在M国坐了十八年牢,刚刚才刑满释放。”路江微微拧起粗长的眉,“而且……” 咽了口唾沫,路江还是咬咬牙说出了口,“而且,我深查了一下,发现陆海生跟林家有点关系。” 林家? 左祈深微微一怔,过了两秒才问,“哪个林家?林煜?” “是的。”路江深吸气,平定心绪。 林家三代从军,林煜的父母都是烈士,祖父母和外祖父母虽然已经不在,但年轻的时候也是部队里忠心耿耿的军官。 这样一个忠厚家庭,怎么会跟一个年少时就进少管所、成年后就坐牢的男人扯上关系? 路江刚查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硬是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才敢跟左祈深提起。 他缓了缓,解释道,“陆海生本名林海生,是林煜祖父跟已故前妻生的孩子。相貌出众,但性格叛逆桀骜,小时候不受性情古板的老爷子喜欢,所以在林海生多次犯事之后,林煜的祖父将他赶出了林家。” 左祈深皱眉,“这事我从没听林煜提起过。” “因为当时林煜还小,所以对于这个叔叔并不了解。”路江说,“而且这个林海生也倔,被赶出去之后就再没回过林家,也没联系过亲人,直接就改了姓自己过日子。” 171、反正,她跑不掉了。 “军长。”路江心情有些复杂,“林煜死后,林家基本上已经绝后了。陆海生是唯一的……” 两年前,路江跟林煜也有些交情,对于在战争中牺牲的林煜,路江始终是惋惜且敬重的。 他抿了抿唇,迟疑道,“而且我觉得,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告诉林洁安小姐?” 算起来,现在陆海生应该是林洁安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林洁安这姑娘也算是孤苦一生,路江还是希望她能够跟这唯一的亲人团聚,至少见一面。 毕竟,将来左军长跟孟华斗起来,必定会牵扯到陆海生。 将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静了一阵。 左祈深手指按上樟树凹凸不平的树干,沉声,“陆海生现在在哪?” “他出狱之后就回国了。”路江回答道,“现在在海城。” * 南绯办好邮寄之后,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玩手机。 她的手机上装了很多小游戏,没事干的时候总想着点进去玩一玩。 其实她自己也发现了,她算是同龄人里面玩游戏比较多的,可以说是比较喜欢玩游戏的那种人吧。 南绯漫不经心地看着游戏界面上的通关提示,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下巴。 突然想起来,两年前她好像曾经也是个网瘾少女,慕眠说她当时沉迷一款叫做《盛世》的网游。 但是那段回忆实在是模糊不清了呢。 南绯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稍微用了点力思考,脑子依然一片空白。 不过,她也从来不是怀旧的人。 两年前因为过度沉迷游戏让她大病一场,她对那场病体验极差,现在也不想知道那段时间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人嘛,要往前看。 摇了摇头,她正准备继续通关,头顶突然笼下一片阴影。 视线框内猝不及防出现一束花。 淡紫色的桔梗,旁边夹着几株白色的美人樱,被木色的细绳绑住,包裹在精致的牛皮纸中。 花香漫入鼻端,南绯怔住,好几秒才慢慢地抬头。 眉目依旧是那双冷峻的眉目,鼻梁挺直,唇瓣依旧抿着,下颌线条锋利。 是左祈深,好像又不是左祈深。 南绯犹豫了几秒,迟疑着问出口,“你……魂穿了吗?” 男人皱眉,“什么?” “你没发烧吧。”南绯站起来,手指探上左祈深的额头,喃喃,“温度还算正常啊。可是你为什么会送我花?” 左祈深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军人吗?他吃错药了? 不过,好像从昨天中午开始,他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他对她的宠爱,表现得太过明显。 以前他总是不想让她知道,但现在,他完全随心所欲。 左祈深捏住她的手腕,把手里的花塞进南绯的手里,眉目一如既往的冷峻,似乎没有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刚刚接完路江的电话,他心情稍微有点烦躁。 毕竟陆海生这事牵扯到林家,不太好办。 然后一个卖花的小男孩出现,问他要不要送花给女朋友。 他一想到能送南绯礼物,心里的不畅快都缓解了很多,干脆利落地就买了。 不过这些左祈深也没跟南绯没多解释,只是捏了捏她的手腕,话说得很是直白,“我想送就送了,你拿着。” 憋了这么久,他现在就是想随心所欲。 反正,她也跑不掉了。 他不会让她跑的。 172、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邮局的工作人员已经准备下班回家,门口保安远远地看着还站在大厅里那对男女,眼神复杂。 男的帅女的漂亮,看着还挺养眼,但男的气场莫名强大,保安都不敢去赶人。 保安伸长脖子张望了一下,瞥见男人手里好像还拿了一束花。 咦,似乎有戏看。 南绯看着自己手心里被强行塞进的那束花,懵懵的。 虽然不知道左祈深怎么突然变了,但说实话,这花还挺好看的。 她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桔梗淡紫色的花瓣。 凉凉软软的。 左祈深揽过她的肩膀,唇微勾,“喜欢?” 南绯点头,“喜欢啊。” 她抬眸,目光有些闪烁,迟疑,“你突然这么温柔,我有点害怕......” 静了几秒,在南绯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的时候,左祈深终于掀起唇。 他揽过她的肩,往邮局外面走,“昨晚就说过,你要适应我。” * 海边别墅。 张毅将节目组准备好的签语饼装在玻璃盘里,拿到客厅的茶几上。 坐了将近十小时的飞机,大家都有点累了,都在房间里休息。 客厅里静悄悄的。 张毅走到玄关处,打开大灯,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晚上八点。 张毅摸着自己的鼻梁,正思考着要不要上楼叫醒那些个cp,身后的门突然被推开。 “张助理。”一张巧笑嫣然的脸。 突如其来,张毅被吓了一跳,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南小姐,左军长,你们回来了。” “是的。”南绯笑了笑,问他,“张助理,别墅里有没有花瓶啊。” “花瓶......”张毅扶着鼻梁上的眼镜。 他望向南绯,这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一束花。牛皮纸包裹着,有种小清新风。 张毅有些呆呆地问,“你是要用来做放花吗?” “嗯。”南绯点头。 “很漂亮哎。”张毅有些惊艳,“客厅里应该有花瓶,我去帮你找。” 他一边往某个柜子的方向走,一边远远地问,“这是左军长送你的吗?” 南绯抬起眼,捧着花束的手紧了紧。 “是啊......”她说。 说实话,左祈深这两天对她太太太亲密了,她心里的感受实在是一言难尽。 以前都是她撩左祈深,现在左祈深那么主动,她十分的懵逼,有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感觉。 她需要......慢慢适应。 左祈深已经往路江的方向走过去,接过他找出来的花瓶,去洗手间稍微洗了一下,往里头加了水。 他单手将花瓶放在桌面上,看了一眼在玄关处傻站着的南绯,“不过来?” 南绯张了张唇,“过来了。” 她拿着花,穿着拖鞋,朝站在桌边的男人走去。 左祈深今天穿着深绿色的衬衫,袖口挽起至肘心,露出古铜色的小臂。领口扣子解开两粒,锁骨线条凌厉。颈部线条紧绷,浑身都是荷尔蒙的感觉。 南绯在他身侧停下,微微抿唇。 手里的花被男人接过,他手上的水珠落在了她的手心。 左祈深将桔梗插进花瓶里,宽大的手背,骨骼分明。 南绯的耳根似乎变红了一点点。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173、“嗯,我继续犯规。” 左祈深放好花,转了个身去洗手间洗手,深绿的衬衫半扎腰,挺括的西裤衬出一双长腿。 用毛巾擦干手,他看向脸色似乎有些奇怪的南绯,问,“怎么了?” 南绯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朵,“没怎么......” 她南绯品鉴各路美男多年,今天居然被帅到脸红! 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还是不说了。 左祈深已经往她这边走过来,宽肩窄腰,满满的雄性气息。 他的目光掠过她有些泛红的小巧耳垂,唇角勾了勾。 “没什么?”低低哑哑的嗓音,他面容下压,薄唇落在她的眉心。 南绯抬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你犯规。” 左祈深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准确无误地吻住她的唇,“嗯,我继续犯规。” * 张毅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窸窸窣窣的。 他刚刚接到江导的电话,江导问他别墅里的情况,在得知签语饼游戏还没有开始的时候,江导急了。 “你赶紧的啊,早点录完这一段早点休息、明天他们还要早起!” “好的,好的江导。” “哦,还有件事。”江铄之突然想起,“张毅你得把客厅布置一下,弄成有party风的那样。” “好的......” 张毅最后又被骂了一句,之后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动手布置客厅。 玻璃窗上贴几个气球,沙发上放一些彩絮,桌上再摆几个香薰蜡烛。 感觉差不多了,张毅又匆匆忙忙上楼叫人。 左祈深和南绯已经在客厅,然而其他CP还在房间里。 其他人敲了下门基本就出来了,最难叫出来的是慕眠。 张毅连拍了几十下房门,里面都没动静,打她电话也是关机,当时张毅还一阵心慌,害怕慕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心急得很,找到南绯,结果南绯笑眯眯地说,“慕眠应该在睡觉。” 修离站在一边,有点尴尬。张毅很无奈,找到房门钥匙给南绯。 南绯这才把慕眠给弄出来。 慕眠困得很,妆都没画,懵逼地靠在南绯的肩膀上。 张毅站在茶几前面给他们讲规则。 “节目组准备了一盘饼干,有的饼干掰开后里面有字条,有的则没有。拿到有字条饼干的人要回答上面的问题。” 修离点头表示理解,“轮流拿饼干吗?” “是的。” “要是不想回答怎么办?”孟格雅不是很喜欢这种游戏,皱着眉问。 慕眠随口一怼,“玩不起就回去睡觉。” 南绯摸了摸慕眠的下巴,“乖,我们不跟她说话。” 孟格雅死命瞪她们俩,因为脑袋顶上有摄像头,她也不好怼回去。 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怼不过南绯慕眠这俩贱人。 张毅和气地笑了笑,调节气氛,“要是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那有什么玩头啊。”慕眠的脑袋终于从南绯肩膀上抬起来,“这样呗,不回答的人要喝酒。” 南绯喝着果汁,很淡定,她跟慕眠从小就玩得很开,喝酒没什么。 左祈深手抬起,揽着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边上带了一下。 174、玩不起么? 南绯被他那么一带,重心不稳,整个人差点摔在他腿上。 “你干什么......”她手撑在左祈深的大腿上才勉强稳住身体。 “靠我身上。”左祈深指腹摸着她后颈的肌肤,皱眉低声,“别让慕眠靠着你。” 慕眠,“......” 抓起桌上的黄瓜,慕眠咬了一口。 她偏头朝修离笑了笑,扯了个话题,“修离,今天晚饭挺好吃的。” 她还是远离南绯左祈深,跟修离好好拍戏吧。 修离无奈,“眠眠你好像......没吃晚饭。” 慕眠,“......你不要拆我台。” 程凉暮目光扫过她,歪了下唇,笑得凉薄阴冷。 她说累了,好,他等。 但是绝对不是看着她跟别人。 孟格雅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南绯和左祈深那边,她看着他们,眼神复杂又不可置信。 明明她昨天已经在左祈深面前说南绯高中那些事了,为什么他好像没受到影响? 而且,她怎么觉得左祈深和南绯的感情又变好了? 张毅感觉场面已经失去控制,连忙学着江导的样子,轻咳一声。 “那大家赶紧开始吧。”张毅看了一眼坐在最角落的林洁安,“林小姐,要不你先?” 林洁安突然被点名,稍稍愣住,不过她很快也反应过来,抬手拿了一块盘子里的饼干,掰开。 里面空空如也。 修离坐在她身边,很配合地笑了笑,“里面没有字条,不用回答问题呢。” 林洁安微微低头,回以微笑。 “那我也拿一个吧!”修离抬手,拿起一块,掰开。 慕眠瞥见里面的一抹白色,有点兴奋,“好像有字条!” 她凑到修离边上,离他近了一些,“是什么问题?” 修离看着上面那几个字,有些害羞地抿唇。 “初吻是什么时候?!” 慕眠已经将它念了出来,顺便感叹了一句,“节目组这尺度好像不小啊。” 修离赞同,不过这问题对于演员来说模棱两可。 演员么,分荧屏初吻和真实的初吻。 于是修离动了脑筋,机智地答,“十七岁,跟江语对戏的时候。” 江语跟修离差不多时间出道,修离跟她搭过戏,但后来修离红了,江语还是不温不火,俩人交集就少了。 当年青涩的时候,还是闹过绯闻的,毕竟俩人都是对方的荧屏初恋。 “你可真够聪明的啊。”慕眠嘟囔一句,“都不说真的。” 修离帮她拿了一块饼干,笑呵呵转移话题,“眠眠你也开一个?” 慕眠接过,把手里的饼干掰开。 也有字条。 她抽出那张小纸,看清内容后微微一怔。 神色十分不正常。 南绯问,“怎么了?” 慕眠低垂了眸,抿着唇,把纸条塞进南绯手里。 南绯看过去,也怔住。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程凉暮,后者一直盯着慕眠看,神色意味不明。 修离有点兴趣,隔着慕眠问南绯,“里面是什么问题啊?” 南绯把纸条重新卷起,扔进垃圾桶里。 “这个问题......” 她还没说完,就被孟格雅打断了。 孟格雅冷笑: “怎么,这是玩不起么?” 175、“不就是问个初夜么?” 程凉暮的视线挪到刚刚被南绯扔进垃圾桶里的那一小团纸条上。 他低沉着眸色,似乎猜到了什么。 慕眠抬起眼,看着孟格雅那张刻毒的脸,撩起唇。 她懒懒地笑了笑,漫不经心,“怎么会玩不起?” 轻轻吐字,慕眠又说,“不就是问个初.夜么?” 平地惊雷。 修离错愕,南绯皱眉,程凉暮唇线抿紧。 纵使林洁安这样谨慎低调的人,也禁不住抬起了头,有些震惊。 导演组这样真的好吗?这可是在录节目啊。 “时间,高一还是高二?不记得了。”慕眠脸上神色淡淡,“地点好像是在学校外面一个酒店。” 张毅有些害怕地扶了扶眼镜。 高中就跟男人上床?这要是传出去,对慕眠会有影响吧? 虽然他觉得没什么,但网民各种各样,肯定不乏思想传统的卫道士出来指责谩骂。 “人么。”慕眠倒是不怎么在意,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唇角,“已经分手了。但是当年挺喜欢的。跟喜欢的人做.爱,有错?” 程凉暮手指顿住,抬起眼盯着她看。 她脸上除了漫不经心和淡漠,就没有其他的情绪。 ——“当年挺喜欢的。” 她说当年。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和慕眠这么多年,吵吵闹闹分分合合那么多次。 这一次他是真的确定,她是真的不爱了。 说来讽刺,一开始明明是她先爱上,现在无法脱身的人却是他。 程凉暮扯起唇角,眼皮落下,阴郁又脆弱。 空气安静了一阵。 修离打圆场,装成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将桌上的一杯水塞进慕眠手里。 “喝口水?”他朝慕眠一笑。 慕眠摇头,一如既往的挑剔,“我要喝酸奶。” “那我帮你去拿。”修离起身。 “谢谢你啦。”慕眠没看他,而是重新拿起一块签语饼,塞进南绯手心。 “南绯,到你了。快看看里面有没有字条。” * 修离拿着酸奶回来的时候,这游戏已经轮了一轮。 又轮到了慕眠,不过这一次,她拿块饼干里没有字条了。 接着是南绯,南绯好像抽到了一个有字条的。 ——“对你而言,爱情和友情哪个比较重要?” 南绯看着这题目,真是无奈了。 慕眠抱着酸奶,戳她,“哪个重要?快说快说。” 左祈深不动声色地把南绯抱走,远离又凑过来的慕眠。 “你没事总往她身上挂干什么?”左祈深皱着眉问慕眠,面色冷峻。 南绯掐住可能要跟左祈深骂起来的慕眠,无奈地说,“好了好了。” 修离了然一笑,将张毅早就准备好的红酒倒入一个干净高脚杯,“要不南小姐自罚一杯,这问题就不回答了。” “行。”南绯眨眨眼,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 修离很绅士,倒酒的量并不多,南绯很快就喝完了。 后来南绯又抽到几个奇葩问题,不太想回答就直接喝酒。 其实......主要是因为这酒好喝。嘻嘻嘻。 这个活动结束之后,南绯已经有点晕了,手指揪住自己的裙子。 176、“我们结婚好不好。” 左祈深的声音低低的,很性感,“要我抱你上楼吗?” 南绯脑袋沉沉的,反应也慢了些,过了几秒才点头。 “要。” 刚被酒精浸润过的唇微张,她的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水。 南绯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喝醉了。 一只宽大的掌心扶住她的腰,紧接着,她的腿窝上也搁了一只手。 腾空感迟缓地传递到南绯的感官。 左祈深将她拦腰抱起,往楼上房间走。 南绯在他的肩膀上找了一个位置,下巴搁在上面,手指也紧紧地攥住他的肩。 她害怕掉下去。 左祈深抱着她进了卧室,关上门,随意开了一盏灯。 他把南绯放在了沙发上,她一身蓝裙,躺在上面,茫然地看着他,小腿无措地屈起。 左祈深没有犹豫,整个人覆了上去。 他一边吻她的下巴,一边低低哑哑地问,“我们结婚好不好。” 南绯虽然意识混沌,反应慢一点,但话还是听得懂的。 “结婚?”她摇头,嗓音却是软软的娇俏,“不要。” 左祈深一点都不意外,手指轻轻地掐她腰上的软肉,“为什么?” 南绯思考状,给出了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的答案,“因为我还小。” “只有这个吗?”男人的声音好像很温柔。 南绯点头,她脑袋沉沉的,不想再继续思考。 左祈深似乎笑了笑,摸着她白皙娇嫩的小脸,语调又轻又柔: “那我们订婚好不好?” 南绯茫然,大脑慢吞吞地咀嚼着两个字的意思。 男人的声音带着某种诱导,“一个仪式而已。跟结婚不一样。” “哦。”南绯迟钝地点头,全然不察自己的思路已经被他牵引着走,“订婚......要做什么吗?” “什么都不用做。”左祈深将她鬓角有些凌乱的发别在耳后,嗓音温柔到了极致,“你还是可以上学,也可以跟慕眠在一起玩,但是要每天回家。” 他的嗓音太温柔,让人很舒服,但又有点催眠。 南绯有些累了,打了个哈欠,缓慢地说,“听起来还行。” “那你答应吗?” 南绯眼皮落下,迷迷糊糊地,“答应有什么好处啊?” “你不是一直想睡我?”左祈深的手指隔着衣料往她的小腹走,眼神暗得厉害,“我给你睡。” “我想睡你?”南绯顿时睁大了眼睛,小脸一红,“你别血口喷人,明明是你想睡我......” 后面几个字她的声音微弱了几分,其实南绯有点心虚。 因为她确实动过睡左祈深的念头来着。 “嗯,是我想睡你。”男人低笑了一声,喉结滚动,“你给我睡吗?” 南绯咬了咬唇,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是双赢的事。 “给。”她说。 “那你要先答应订婚,我们才能睡。” 南绯微微拧眉,觉得这逻辑有点不对。 男人的手指已经探入她的裙底,“答应么,南南?” 他在刻意撩拨,手指上的薄茧引得南绯头皮发麻。 “你别摸我......”她委屈巴巴,两条腿不自觉的想并拢,“我答应就是了。” 177、要让她喝醉,要掐灭她的理智。 南绯被他撩拨得都要哭了,手指笨拙地推拒,眼泪汪汪。 视线模糊间,她仿佛看见左祈深笑了。 南绯顿时有种自己被卖了的感觉。 她警钟大作,一个使劲,从沙发上坐起来,然而还没坐稳,整个人又被他拦腰抱起。 这次他直接抱着她往床的方向走。 南绯有点洁癖,不洗澡不上床。所以她下意识地揪住左祈深领口的衬衫衣料,“我要洗澡。” 左祈深脚步停住,低眸看着她,“我帮你洗?” 南绯大脑空白了两秒,“你要对我做什么?” 左祈深已经抱着她进了浴室,门被重重地关上。 布料被撕扯开的声音,水蓝色的裙子跌落在浴室洁白的瓷砖上。 男人的手指没入她的底裤,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睡你。” 花洒被他用另一只手打开,数根细瘦的水柱落下,雾气渐渐蔓延开。 左祈深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动作顿住。眉头深深地皱起。 他的目光对上南绯的。 她懵懵的,又很无辜,“可是我那个还没有来完。” * 洗澡过后,一身清爽的南绯在床上,抱着粉红色的抱枕滚来滚去。 床好软,嘻嘻。 而且看着左祈深欲.求不满的样子,还挺好玩的。 谁叫他之前老撩拨她,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不过,这红酒的后劲是真的大。 南绯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就算洗了个澡,她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而且人也没什么力气。 浴室的门被拉开,左祈深从里面出来,俊脸沉冽。 一颗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落下,没入他脚底下的地毯。 其实他昨天晚上就想跟南绯上床了,但是在飞机上,不方便。 今天他一到别墅就把房间里的摄像头给拆了,晚上看她一直喝酒也没阻止。 他要让她喝醉,要掐灭她的理智。 要让她接受他那股连他自己都觉得过于浓烈的感情。 在床上,在生活的点滴。 自记事开始,左祈深就是沉冷的性子,但遇见南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怎么就有这么热烈的情绪呢。 以前他还可以压制住,但慢慢的,这种情绪升温,膨胀。 在孟格雅无意说出两年前旧时真相的那一刻。在他慢慢觉得南绯对他也越来越依恋喜欢的很多瞬间。 自制力已经溃败。 左祈深走到床边,眸色很暗,像是荒原里的狼。 南绯把盖在身上的被子往上提了提,仅露出一双眼,看着他。 “你不会又想......”她有点怕怕。 左祈深掀开被子,关了灯往她身边躺。 手臂环住她柔软的腰,他把她往自己怀里塞,声音低哑,“乖,抱着你睡觉。” 南绯眨了下眼睛。 她何左祈深以前也在一张床上睡过觉,但是他那时都很冷漠,又很别扭,离她三尺远,又不准她下床。 主动抱她好像是第一次。 “左祈深,你怎么了。”南绯笑了笑,“怎么感觉你越来越喜欢我了。” 他嗓音低沉,“一直都很喜欢你。” 从两年前到两年后。 从你的十六岁到你的十八。 你不知道而已。 178、左手中指,一枚戒指。 也许是宿醉的缘故,第二天早上南绯起床,头还是有点晕。 所以,她从床上坐起来之后,才感觉到手上的异样。 左手中指,有种被束缚住的不适感。 南绯微微怔住,低眸,视线慢慢地下移,在看清自己手上东西的时候,睁大了眼睛。 一枚戒指。 脑子里终于翻腾出昨天晚上的记忆。 玩游戏,她喝醉了;上楼,左祈深跟她说了几句话..... 左祈深骗她订婚了?! 南绯一喝酒就变傻,因为她懒,醉了就不愿意思考。 昨天晚上她隐隐觉得左祈深好像在刻意诱导她,给她下套,但是因为昏沉,所以也没深想。 没想到...... 南绯右手摸上那枚有些刺目的束缚,抿着唇瓣,心情复杂。 她走下床,光着脚在房间里走了一圈。 没看到人。 南绯走进洗手间,刷牙洗脸,温水从龙头留下来,浸润绵软的毛巾。 她将毛巾盖在自己的脸上,三秒后才缓慢地开始擦拭。 左手中指的不适感依然存在,时刻提醒着她,自己跟左祈深定下的契约。 南绯放下毛巾。 洗手台上方的镜子倒映出她的脸。 白皙的皮肤,五官精致。 既年轻,又茫然。 她现在就订婚了吗。 南绯手臂慢慢抬起,干净漂亮的右手,食指在布满雾气的镜面上移动,画出一个问号。 父母待她凉薄,她捱过那些委屈和失望,独自长大。 长成了明艳恣意,没心没肺的样子。 也就慢慢觉得,没有谁离了谁就会活不下去。 所以对待婚姻,她一直觉得可有可无。 一个人也能将日子过的很好。 但跟左祈深在一起之后,她有时候会感受到出乎意料的暖和心动。 这是她以前一个人的生活里所没有的。 却又总是觉得,人心易变。 现在觉得好,一个月以后也许就觉得不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相处也许会暴露出以前没有发现的问题。 太早了。太快了。 或者说,她对左祈深,并没有那种非要不可的心思? 房门被推开,门缝渐渐扩大,一张五官深刻的俊脸出现。 “醒了?”左祈深问。 南绯听到声音,收起了心绪,撩起唇看了看他。 “嗯。”她走出洗漱间。 这才发现他手上拿着一个托盘,上面躺着三明治和酸奶。 “吃早饭吧。”左祈深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过一会导演组的人就来了。” 南绯低垂着眼,默默地想,左祈深对她好像越来越上心了。 “嗯。” 她拿着酸奶,心不在焉地喝,目光扫过他的左手。 上面也有一枚戒指,跟她的那枚是对戒。 银白色的一圈,绕在他肤色偏深的手指上,格外引人瞩目。 南绯将酸奶放下,又咬了一口三明治。 空气安静,她只听得到自己咀嚼食物的声音。 她正寻思着要不要说一下昨晚的事,左祈深倒是先开了口。 “昨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吧?”他好整以暇,吐字又缓又清晰。 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早已勘破一切。 179、“好,我们订婚。” 南绯被他那目光看得有点心慌,硬着头皮说,“记得......吧。” “我知道你酒品好。酒后不断片。”左祈深勾了勾唇,“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清楚。” 他语调笃定,脸上表情平静。 南绯抿了抿唇,心上忐忑。 现在左祈深已经不按常理出牌,心思愈发难猜。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别紧张。”左祈深拿起桌上的酸奶,放进她的手心,“喝口酸奶压惊。” 南绯手指抖了抖,心里的害怕更甚,睁大眼睛看他,“你......” 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有一种被狼盯上的感觉。 左祈深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我就是提醒一下你,你昨天晚上已经答应订婚了。” “戒指是昨天晚上在机场买的。有点仓促。”他看了眼南绯的中指,语调平平缓缓,“你要是觉得丑,我们回京城再换一个。” 听到他说丑这个字,南绯下意识地摇头,“不丑,很好看。” 她会想起昨天晚上在机场等飞机的时候,左祈深好像是消失了一阵。 不是一阵,是很久。要不是航班延误,他会上不了飞机。 原来是去挑戒指了。 简约大方的款式,但做工精细,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左祈深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 “这个事就这么定了。”他倾身,唇印上她的眉心,“等录完节目回京城,我们就订婚。” 南绯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 手里的酸奶,外包装上的冰凉水珠浸润了她的掌心。 南绯抿住唇。她抬眼,看了看眼前的景致。 窗帘被拉开一半,阳光自透明的玻璃窗倾泻而下,窗户撑开成一个小巧的角度。 空气溢入房间,带着清晨特有的干净气息。 高大俊美的男人刚刚亲吻她的眉心,坐在她的身侧,手上的戒指熠熠生辉, 岁月静好的氛围。 订婚。 从今往后,和左祈深住在一起。 每一个早晨,从梦魇中清醒,茫然又空虚的时候。都能看到一个男人。 她喜欢的男人。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在这一刻,在这样的场景,这个想法好像听起来不错。 南绯用力握了握手上的酸奶瓶,缓缓开口,语气有点轻。 “好,我们订婚。” * 节目组的人已经到了,准备出发。 修离还在弄头发,慕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她玩了会手机,觉得没意思,又开始吃桌上的果脯。 “一大早你又吃零食。”经纪人站在她边上,十分嫌弃。 慕眠塞了一个进她手里,眨巴着眼睛,“你也吃啊。” “长胖啊我的祖宗。”经纪人捏了捏她的下巴,“你看你脸上的肉。” “看不起婴儿肥?”慕眠哼哼两声,把手里的东西扔回桌上。 她撩起眼皮,看见楼梯上下来两个人。 慕眠抬起手臂,正准备远远地打个招呼,却又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南绯那躲闪的小眼神哦,八百年难得一见啊。 还有左祈深,眉目那个冷,脸色好像也不自然。 吵架了吗? 180、录完海城篇我和南绯就不录了 而且,这俩人一下楼梯就各走各路,分道扬镳了。 真是诡异。 不是昨晚还在撒狗粮吗? 慕眠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抬起眼皮看往她身边坐的南绯,“怎么啦南绯同学?” 南绯拿了一个橘子,一边掰一边回,“没事啊。” 慕眠点头,意味深长。有可能是她多想了,也有可能南绯不想说。 她的目光落在南绯正在剥橘子的左手上。 南绯人瘦,手指也修长纤细,皮肤又白,再加上上面没有疤痕也没有痣,整个手很是漂亮。 慕眠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南绯的中指。 洁白的中指,上面没有任何东西,干净美丽。 她本是随意一点,南绯整只手却好像突然僵住了一样。 慕眠也没多想,抬起眉骨,“这么敏感?” 南绯睫毛动了动,把一片橘子塞进慕眠的嘴里,“吃水果。” 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南绯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素净的左手,上面没有任何饰品点缀。 唉,她摘了戒指,左祈深好像有点...... * 江铄之站在别墅外面的花园里打电话,神色有些烦躁。 干导演这一行的,特别他还只是个小导演,协调来协调去,经常有很多烦心事。 比如今天,摄像组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摄像迟迟没过来,导致起飞CP这边现在都没办法动身。 他对着电话那头再次催促了一句,挂了电话,后知后觉手机的高温,他的手心都出了汗。 用阳台上一个小龙头冲洗了一下手心,江铄之回头,蓦地看见左祈深的身影。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走到花园里的一棵大树下,低眸,打火机点燃一根烟,火光跳跃,烟雾洒出。 江铄之走过去,跟他说话,“左军长,摄像那边延误了一点,我们可能要晚点出发。” 男人淡淡地嗯了声,抬起眼皮,目光扫过对面别墅的落地窗。 虽然只是一瞬,江铄之还是注意到了,并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没有窗帘的阻碍,透过落地窗,可以直接看到别墅客厅里的情景。 南绯和慕眠正在沙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打闹。 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江铄之又看了一眼左祈深脸上的神色,然而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江铄之看不太清。 “节目还要录多久?”左祈深将烟拿下,掀唇淡声问。 江铄之回答,“海城篇录完大概就可以结束了。不过导演组原来还设想去一趟热带小岛,不知道会不会实现。” “嗯。不管你们怎么安排。”左祈深眼皮落下,咬着烟又吸了一口,“录完海城我和南绯就不录了。” 江铄之,“......” 他想了一阵,“不过你们的甜蜜镜头挺多,剪辑素材也确实够。热带海岛要是实在不想录,也行。” 左祈深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剪辑你应该有分寸,不该播出去的不用我提醒?” 江铄之从一开始就对左祈深这位年轻的军长抱有敬畏之心,此刻左祈深看他的眼神,更让江铄之感到浓重的压迫感。 他的语气并不重,但是威胁的意味十足。 181、“要我把林洁安叫过来吗?” 不过入行数十年,江铄之也成了个人精,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要不剪辑好之后,我拿给您看看?”江铄之试探地问。 左祈深点头,手里的烟已经烧到指尖,他将它按灭。 手机震动了一下,左祈深将它拿出来,看了一眼消息通知。 是路江发来的短信。 左祈深点开,这条短信就十几个字,是一个地址。 手机地图显示,这地址离他所处的位置稍微有点远,十几公里。 海城老城区里的一个贫民窟。 左祈深按了锁屏,抬眼,叫住正准备往别墅里面走的江铄之。 “刚刚在里面。”左祈深语调低,神色淡淡,“你有没有看见林洁安?” 江铄之止住脚步,点了点头,“看见了。” 刚刚江铄之去了趟楼上,看见林洁安坐在二楼的沙发上看东西,不知道是书还是剧本。 江铄之的脑子飞速运转,里面冒出种种猜测,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多想,于是面色自然,试探性地问左祈深: “要我把她叫过来吗?” 左祈深拎着手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头。 “叫她过来吧。” * 南绯天生长着一张笑唇,皮肤白皙,桃花眼,再加上她对人对事总是笑脸,给大多数人的感觉都是乖巧漂亮,好接近。 所以慕眠的经纪人琳达,见了她就十分喜欢,和蔼可亲地跟她搭话,“小姑娘是学什么专业的?” “设计。”南绯弯着眼睛,对琳达笑了笑。 “学艺术的啊。”琳达点头。“不错不错,时尚感还挺好。” 自从录节目伊始,琳达就注意到了南绯,首先是因为她的脸,其次是因为她的衣服。南绯每天的服装搭配,都让琳达眼前一亮。 琳达觉得,这姑娘的审美不错,之前就猜测她是不是学艺术的。 今天一问,哟呵,还真是。 琳达越看南绯越满意,频频点头,笑眯眯地,“有没有意向进娱乐圈啊?” 慕眠伏在桌上,用小锤子敲核桃,听到这话,回头看了看在沙发上坐着的南绯。 之前慕眠准备进娱乐圈的时候,也想拉着南绯一起进去。 但是南绯好像不太愿意。 大概志不在此。 果然,南绯摇头,“不太想进娱乐圈。” 虽然遭到拒绝,但琳达倒觉得没什么。在经济人圈里混了多年,之前她就挖过不少艺人,一开始都说不愿意。 后来还不是都来了? 娱乐圈么,风险大,机遇也大,里面什么都有。金钱、名气、粉丝的追捧。 人啊,总会有欲念。 琳达笑眯眯地把自己的名片塞进南绯手心,“要是哪天想了,打我电话。” 慕眠把核桃掰开,塞了一块到南绯的嘴里。 她对着琳达,“琳达姐,你别想啦。南绯啥都不缺。” “而且。”慕眠看了一眼落地窗外,“她还有个男朋友......” “咦。”慕眠微微睁眼,看清了窗户外面一男一女两个人影。 她扯了扯南绯的小臂,问,“南绯,怎么搞的?左祈深跟林洁安认识吗?” 182、“为什么不肯戴?” 南绯顺着慕眠的目光看过去。 别墅的落地窗外,左祈深站在樟树底下,林洁安站在他跟前。 他们似乎在对话。 左祈深眉目沉冷,嘴唇张合。而林洁安的神态有些不自然,站在那一动不动,好像僵住了一样。 不过大约十几秒后,左祈深就离开了,往别墅里面走。 林洁安低垂着眉目,盯着花园草地,若有所思。 南绯抬了抬眉目,突然想起几个星期前,她去霖市探班慕眠的那个晚上。 左祈深送她到剧组门口,然后遇见了林洁安。 当时她问他,他说是......一个战友的妹妹? “他们认识。”南绯点头,回慕眠的话,“可能有什么事吧。” 慕眠抬起眉,“哦。” 她拍了拍南绯的肩膀,“你心怎么就那么大呢,这都单独说话了,你一点都不在意?” “十几秒的事么。”南绯喝了酒果汁,眼皮懒懒地落下,“说个话而已。随便。计较多了给自己找罪受。” “你可走点心啊。”慕眠撑着她的肩膀站起来,“修离出来了,我们组要出发了。我走了哦。” “嗯。” 修离朝慕眠招招手,眼睛不断地往上看,留意自己的头发。 这头发他弄了一早上,金贵得很。他生怕乱了。 慕眠瞥了他一眼,“你可真是个精致的猪精男孩啊。” 修离不介意,温柔一笑,“眠眠走吧。” 南绯坐在沙发上,看他们两个互动,弯着眼睛笑。 头顶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江铄之说我们晚一点出发。”左祈深在她身边坐下,“你再坐会儿。” 南绯嗯了声,手机上有微信提示,她拿起手机,双手在键盘上敲。 嘴里咬着苹果。 左祈深低眸,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 刚刚他在外面跟林洁安说陆海生的事,说完转身的时候,好像看到南绯往他那边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眸色暗了几分,左祈深细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如果看到了,她还这么不在意...... 南绯回完了微信,把手机扔一边,抬起眼看他。 “你盯着我看干嘛啊。”她笑了笑,“要不要吃苹果,我可以帮你削。” 南绯左手手臂抬起,正准备去拿果盘里的苹果,手腕突然被捏住。 左祈深止住她的动作,骨骼分明的手指叩住她的手。 她白皙干净的左手。 “为什么不肯戴?”他嗓音很低,又有点哑。 刚刚在楼上,她答应了他订婚的事情,但又说暂时不想戴戒指。 他第一感觉是不爽。她不肯戴戒指,就等于不承认他的名分一样。 但他当时也没说什么,随了她的意下楼了。只是没怎么说话而已。 但这事他心里还是有点膈应。 南绯很快就回答了,“因为有点不适应。不太舒服。” 静了一阵,左祈深才开口,只有一个音节: “嗯。” 他捏着她手腕的那几根手指松开。 南绯拿起苹果,慢慢地削皮。 浅红色的苹果皮掉落,一圈一圈的露出淡黄色的果肉。 半分钟后,她把削好的苹果递到左祈深的嘴边。 “给你呀。”她笑意浅浅。 看着男人接过那颗苹果,南绯笑意更甚,声音娇娇软软,“左先生,你是不是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刚刚在树底下,你跟林洁安说了什么呀。” 183、“心情好啊,那你忍着吧。” 南绯一直都是个很坦率的人。 会直面自己的情绪,会表达自己的不满,也会维护自己的利益。 刚看到左祈深跟林洁安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那一眼,她确实没什么感觉。 但是呢,左祈深往她身边一坐,她那点迟钝的不开心就上来了。 林洁安是他战友的妹妹。 他战友?南绯没有一点概念。 其实仔细想想,她对左祈深并不是很了解。 他的过去,他的家庭。 反倒是她被他摸了个彻底。 “你跟她在那说话,我看着膈应。”南绯唇角依然是弯着的,眼神有些散漫,“你要是不解释,我今天就懒得理你了。” 她抬着下巴看左祈深,然而没等到他的解释,反而等到了他微勾的唇角。 他居然还笑! 南绯撇撇嘴,当即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走人。 手腕被左祈深捏住,然后是吃完的苹果被扔进垃圾桶的声音。 南绯又重新跌坐在沙发上,紧接着一片阴影笼下,男人的身体压了下来。 左祈深把她困在自己手臂和沙发靠背之间,俊脸凑过去,呼吸温热。 “我跟她没关系。”他嗓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愉悦感,“我只想要你。” 南绯小脸一红,“左祈深你最近真是骚话连篇啊。” 这种话他以前是绝对不会说的。 “是吗。”左祈深唇落在她的唇角,“你教得好。” 软软的,带着一股淡淡的酸甜苹果味。 他们两个人刚刚都吃了苹果。 “行行行你快起来。”南绯推他的肩膀,虽然现在别墅里只剩下他们这组CP,但江铄之和张毅还在呢。 左祈深也没墨迹,顺着她的意,从她身上起来,但还是勾着她的肩膀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林洁安的哥哥牺牲了。整个林家就剩她一个人。”左祈深偏头,言简意赅跟她解释,“现在她有个之前跟林家断绝关系的叔叔回国,我跟她说一声。” 南绯想了想。 好像是挺清白的,而且她也知道,左祈深跟林洁安大概就说了半分钟话。 “那好吧。”她说,“我们今天和平共处吧。” 左祈深摸她小脸,突然冒出一句,“多吃醋。” 南绯,“??” “我心情好。”左祈深唇勾着。 南绯将他前后两句话连起来,才想清楚他的意思。 她吃醋,他就心情好? 抬起眼皮,南绯笑眯眯地摸他结实的胸膛,“那你很棒哦。” 她的手一路往下,指尖隔着衣料轻点他匀称的肌肉,刻意撩拨。 手指停在他的下腹边缘,画圈圈。 男人的呼吸骤然重了几分。 “心情好啊。”南绯凑到他耳边,眯着眼睛轻轻吐字,“那你就忍着吧。” 就冲他这句话,她大姨妈走了也不会告诉他的。 江铄之在落地窗外向他们招手,别墅外面停了保姆车。 大概是要出发了。 南绯轻哼一声,从左祈深边上站起来,没看他就往外面走,长发披散在肩上,裙摆随着步伐晃荡出弧度。 然而还没走多远,又被男人揽住肩。 184、“晚上脱光了让你摸个够。” “别搂着我。”南绯睨了他一眼,“小心我又摸你哦。” 左祈深拦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喉头滚落出笑意,“你想摸就摸吧。” 他凑近了她几许,嗓音压低,“晚上脱光了让你摸个够?” 南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只想问,左祈深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这么直白,而且越来越不要脸。 她突然有点怀念当初他那股别扭劲,矜持高冷,特好撩。 现在南绯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被撩的那一方。 果然,风水轮流转。 心情复杂地上了车,南绯心不在焉地听着江铄之在那叨叨今天的行程。 “节目组安排了香水体验作坊......” * 今天的录制过程很简单,就是调调香水而已。 因为南绯来生理期,节目组原定的水上被推迟。 中午饭后,南绯和左祈深就回了别墅,其他几组CP还在外面录节目,别墅里没有人,很安静。 南绯洗了个澡,决定睡个午觉。 她前天晚上熬夜画稿,昨晚又喝酒,精神状态有点不佳。 所以这一觉,她睡得很沉。 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南绯睁开眼,发现左祈深已经不见人影。 她在别墅里走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人,打开手机才发现左祈深给她留的信息。 左祈深说,他今天下午有件事要办,晚上就回来。 南绯抿住唇,刚起床,喉咙有些发干。 他不是在休假吗,部队里放假也会有任务?有点辛苦哦。 摇了摇头,南绯给他回了个“知道了”。 她把手机扔在床上,下楼找水喝。 刚拧开盖子,门口突然“滴——”的一声。 南绯吓了一跳,水差点没拿稳,洒了几滴在手背上。 玄关处一阵脚步声,穿牛仔衬衫戴着黑墨镜的高大男人出现在门口。 “白泽宇?”南绯睁大了眼睛,十分意外。 自从在刚在北欧那两天见过他几面,最近她都没看见过他人。 听江铄之说,他好像比较忙。 “怎么不接电话?”白泽宇摘了墨镜,皱着眉,“你一个人在别墅,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嗯?”南绯一愣,想了想,“哦,刚刚手机在床上,我下来喝水。可能没接到。” 白泽宇点头,表示了解。他往南绯站着的那个方向走,边走边随口问,“下午在做什么?” “睡觉啊。”南绯仰起脸,单手扶住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白泽宇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哦,猜到了。” “嗯?”南绯侧头看他,“这都能猜到?” 白泽宇歪着头笑了声,痞痞地,“看你是素颜。白天卸妆不是为了睡觉?” 南绯把水瓶放桌上,微笑,“你赢了。” 其实她化妆跟没化妆差不了多少,但白泽宇年轻时阅女无数,画再淡的妆他都能看出来。 当年,南绯开始化妆就是因为他。白泽宇帮她找了个网红小姐姐,将她带入坑。 社会人。 南绯笑了笑,抬起眼看他,问: “你最近都在忙什么啊,没见你人。当总导演这么辛苦的吗?” 185、“辛苦您了白导。” “可不是。你们在那约会是舒服,事儿都推给我了。我得提前打好招呼,伺候着你们。”白泽宇抬着眉骨,睨她。 南绯,“......辛苦您了白导。” 白泽宇撩唇,眼尾一挑,“你还记得关心我?” 南绯听这语气,看着他这笑,不知道怎么搞的,一阵心虚。 她跟白泽宇认识多年,对于他的表情还有表情后面的意思,还是蛮了解的。 这笑,绝对不是什么善意的微笑。 南绯低眸,仔细思考,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瞳孔一缩,她微微睁大了眼睛,抬起眼目光凝滞。 “今天是你......” “小兔崽子。”白泽宇骂了一句,一巴掌拍上她的脑袋,“谈个恋爱,老子的生日你都给忘了。” * 海城,李家湾。 左祈深把车停在路边,看了眼手机上的导航提示,往目的地走。 一条狭窄的巷子,道路两侧都是海鲜摊,穿白背心大裤衩的中年男人们坐在摊位边上,屁股上一把小板凳。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腥味。 这里本是老城区,临海。而这块位置,跟城中村差不多,脏乱差,住宅间挨得紧,房屋不见阳光,住户多是过来打工的外地农民,或者混日子过的无业游民。 走了大概十几二十分钟,左祈深的脚步停在某栋住宅楼。他抬起眼,看了眼上面的景致。 久经风霜的楼,一共四层。防盗网稀稀拉拉,有的装了有的没装,斑驳凌乱,铁锈严重。有几户阳台上挂着衣物,随风荡。 左祈深上楼,水泥制成的台阶,上面一层灰。楼道角落,烟头凌乱。 轰隆麻将声,几乎要震碎整个楼道。 二楼有个敞开的木门,一位微胖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抽烟,面色蜡黄,唇上涂着艳红,脖子上一串珍珠项链。 见到左祈深,她眯了眼,放下烟,打量这人。 样貌英俊,身形高大,衣着瞧着也像是高级货。 实在不像是这一块的人。 中年妇女弹了弹烟灰,眼睛边上笑纹明显,“这位爷有何贵干?” 她年轻时也是在道上混过的人,后来惹了事坐了牢,之后才跑这定居,开了家麻将馆。 别的不说,看人的本领是有的。 这麻将馆么,本来就是灰色地带,这男人高大挺拔,站在那整个楼道都显小。一看骨子里就透着一股硬气,莫不是条子来找茬? 左祈深手机滑进裤袋里,抬起眼皮,只两个字,“找人。” 中年妇女媚笑,警惕心依然还在,“哟,我这里都是些混日子的破落户儿,怕是没有您要找的人。” 左祈深清楚她在忧心什么,眉目沉冷,多了几分压人的气势。 他直截了当,“不是警察。” 中年妇女将信将疑,不过转念一想,要是真是警察直接就进去了,还用得着跟她这般周旋? 她又不动声色地打量左祈深,后者站在那,眉宇间隐隐冒出不耐烦。 “找谁?”中年妇女终是笑了笑。 男人俊眉微敛,掀唇吐字: “陆海生。” 186、“活着没啥意思,就随意过过呗。” 南绯忘了白泽宇的生日,十分愧疚。 当年她还小的时候,南家不怎么搭理她,她生日都是白泽宇给一手操办的。 白泽宇对于生日这个事儿,还是挺重视的。 南绯过生日的时候,他往往喊一帮人,当然算是他兄弟里比较靠谱的,再叫上慕眠,带着两个小姑娘,在外面尽兴玩一天。 其实,南绯之前一直都记得白泽宇生日,她也是个贴心的小棉袄,帮他庆生。毕竟白泽宇亦兄亦父,算是她生命中第一个重要的男人。 只是后来,白泽宇出国,南绯特别难过,索性就不再刻意想起关于他的一些事情。 渐渐的,这些纪念性的日子便忘了。 再加上后来,左祈深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平稳行驶的车内。 “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白泽宇握着方向盘,斜着眼睛看她一眼,“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哥哥。” “......”南绯难以掩饰愧疚之心,抓着安全带,“我送你一个大蛋糕?” “你亲手做?” “......我买一个。” 现在做当然来不及,南绯瞄了一眼车窗外,想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蛋糕店。 “得了吧你。” “南绯。”坐在后座的魏子超笑了笑,“今天你好好陪白哥玩一玩,这事就算过去了。” 南绯眨巴着眼睛,偏头看白泽宇。 “白哥想去哪里玩?”她问。 “还能去哪。”白泽宇单手随意扶住方向盘、抬了抬眉骨,“老规矩,ktv。” 白泽宇是他那混黑的暴发户老爹,就一俗人,没什么文艺小清新的高雅爱好,年轻时的娱乐场所基本上就是ktv、酒吧、台球室。 之前在国外学艺术,纯粹是因为那学校董事会里有他爸之前的兄弟,在那念书比较安全。 误打误撞,他做这个好像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天分,所以现在在导演圈混的还不错。 不然他这辈子都不会碰那玩意儿。 “你给慕眠打个电话。”白泽宇吩咐南绯,“叫她录完节目就过来,海林区那个海晟ktv。人多点,热闹。” “好的!”南绯拿出手机。 * 一局结束,陆海生又输了钱。 骂了一声,他把手头的一排麻将推倒,麻将机中间那升降面板升高,他把麻将推进里面,洗牌。 叼着根烟,他手往自己裤袋里伸,掏出钱,甩给对面那老大爷。 轰隆隆的洗牌声,烟雾缭绕的麻将馆。 “新来的。”旁边那中年男人笑了声,跟他搭话,“今儿个手气不好?” “呵。”陆海生撩起唇,一股狠意在里头,“再来。” 麻将被扔在桌上,一声一声响,沉闷。 中年男人又望了陆海生一眼,瞧着他身上一股狠劲,便知这新搬过来的男人以前怕也是个人物。 听说,这人坐过牢,还是在国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中年男人挑眉,状似无意地问,“怎么突然想着搬到这儿来住呢?” 陆海生出了个牌,吸口烟,眯着眼随意答,“活着没啥意思,就随便过过呗。” 187、“你不会是孟华派过来的吧?” 中年男人捉摸不透陆海生的表情,也不知道这是玩笑话还是真的。 “活着怎么会没意思?”他接陆海生的话,“能吃能喝能打牌,家里有个娘们操,不就有意思?” 陆海生原本准备出牌的手一顿,抬起眼,望了刚刚说话那人一下。 一丝阴狠。 中年男人莫名呼吸一滞,被他盯得有些喘不过气儿。 不过两秒后,陆海生便收回了眼神,勾唇笑了笑,“对自个儿老婆,嘴巴放干净点。” 中年男人听他这命令式的语气,不高兴了,把牌一搁,站起来,“哟呵你个新来的,还教训我?” 见陆海生不动,中年男人气势又涨了几分。这新来的虽然看起来落魄,样貌倒是生的好,自从他来了,这一块的女人都盯着他看。 特别是他家那死婆娘,成天一副花痴脸,活活把他气死。 中年男想起这事就来气,指着陆海生,“我想怎么弄我老婆,你管得着吗?你连老婆都没有,是死了还是没找着啊?” 他早就答应过了,陆海生是独居,一个人住在三楼,平时就打打牌,也没份工作。 模样好有个屁用,没钱照样没人要。 听到“死”这个字眼,陆海生的眼色瞬间就变了。 “你他妈再说一次!”他把那男人的椅子一脚踢翻,眸色阴狠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拿刀砍人。 “好了好了。”同一麻将桌上的人赶忙起来劝架,拉开那两人。 中年男人看陆海生那眼神,心里忍不住还是有点发憷,又想起陆海生蹲过局子的传闻,也没再嚷嚷。 陆海生的脸色依然沉得可怕,还是想上去给他一拳。 死这个字。 他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姑娘,眉目愈发阴狠,拎起拳头就要往那人身上砸。 胳膊被人死死地抱住,麻将馆老板娘出现,赔着笑脸,“有话好好说,动手伤和气。” “是啊,坐下来打牌吧,这局还没完呢。”老大爷在那附和。 陆海生拧着眉,骂了几声,“晦气。今天不打了。” 他甩开老板娘抱着他手臂的手,抬起腿往外边走。 “哎哎哎......”老大爷不好过了,“这人真是......” “陆海生。”老板娘在他身后叫了声,“外头有个人找你。” “谁啊?”陆海生随口问。 “不知道,他就在门口,你出去的时候看看就知道了。” 陆海生烦躁地点烟,今天真是屁事多,他只想回去睡觉。 门口一道高大身影,挡住了从楼道窗户口泻进来的光。 男人一身黑,身形颀长,气质里透着一股冷。 陆海生皱着眉打量着男人几秒,“你谁啊?” 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最近,他好像都没有见过这男人。 不过,这男人样貌不凡,又一副有钱人的样子...... 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陆海生讽刺一笑,“你不会是孟华派过来的吧?” “不是。”左祈深抬起眉骨。 陆海生果然跟孟华有大牵扯,这次算是找对人了。 “林海生。”左祈深吐出三个字,如愿看到了对面男人神色的僵硬,“我们聊聊?” 188、“我只听漂亮人的话,你有我青姐漂亮吗?” 南绯最终还是买了个蛋糕,她是这么跟白泽宇说的:过生日嘛要有仪式感,有蛋糕这生日才像生日。 白泽宇也没假装相信,直白地捅破她花里胡哨的谎言,“你自己想吃就别赖我头上。” 南绯,“......” ktv包厢早就被预定好,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一群原本坐在沙发上调笑喝酒的人齐刷刷地站起来,对着白泽宇恭敬整齐地叫了声,“白哥。” 南绯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白泽宇之前没有跟她说有这么多人。 “哟,这是南绯小妹妹?”一个寸头男笑眯眯地往她的方向望过来,“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 南绯听着这声音,眨巴了一下眼睛,仔仔细细地盯着刚刚讲话那人看,“你......” 这人的样貌渐渐与记忆中的人重叠,南绯突然弯了唇角,笑出了声。 “你是吴泳啊,你的头发哈哈哈哈。” 吴泳嘴角抽动。 他知道南绯在笑什么,他年轻的时候总喜欢整杀马特造型,今天一头紫,明天一头黄。 这些年因为要继承家里的事业,整个人整清爽了些,寸头,西装,好出去忽悠人。 “也就你敢骂我。”吴泳睨着她,“算了。不跟你计较,过来让哥哥好好看看。” “看什么看!”一道跋扈的女声,画着烟熏妆的高挑美女超南绯勾手,“南南,咱不理他,到姐姐这儿来。” “青姐!”南绯看到她格外激动,张开双臂跑过去,“你回国了啊!” 这些人都是白泽宇以前的兄弟,跟白泽宇年纪差不多,家里大多都有厂子,当年南绯常常跟他们一起玩。他们也很照顾这个小妹妹。 白泽宇出国那年,这些人大多也走了,为了家里的事业或者其他的原因。 这些年,大家各奔东西,聚这么齐,还是第一次。 被叫做青姐的女人摸着南绯的脑袋,“回国了,给你白哥庆个生,过几天就走。” 她抬起眼看了看白泽宇,“这些年你白哥都不肯跟我们联系,头一回找我们,再忙也要过来,是不?” 南绯听出她话里的埋怨,扯了一下她的袖口,“白泽宇是因为他家里的事才不联系我们,青姐别气了。” 青媛对着白泽宇冷哼一声,低眸对着南绯笑笑,“看在我南宝贝的份上,我就暂时不计较。” 南绯摇了摇手里的蛋糕,眼角弯起,“那我们吃蛋糕吧。” 气氛很快活跃起来,魏子超吴泳他们在那点歌,南绯跟青媛坐在桌子边上吃蛋糕。 白泽宇看她俩唇角那一团白色奶油,笑了声,“帮你俩拍张照?” 青媛翻了个白眼,偏头跟南绯说,“别理他。白乎乎的,可爱。” 南绯乖巧点头,“青姐说什么都对。” 白泽宇眉梢扬起,“南绯你个小崽子,小时候大了都一个德行,成天跟我们做对,只在你青姐面前乖。” 南绯舔了口奶油,笑眯眯地,“那是。我只听长得好看的人的话,你有我青姐漂亮吗?” 白泽宇,“......” 青媛坐在边上,满意一笑,“宝贝儿,没白疼你。” 189、“晚上好啊,左先生。” 南绯站在ktv门口吹风。青媛一只手臂搭在她肩膀上,醉醺醺地靠在她肩头,“南南,你都这么大了。” “是啊。”南绯侧头朝她笑了笑。 “日子过得真快。”青媛喃喃,“当年看着你换牙,现在你都交男朋友了。” 刚刚她和南绯坐那吃蛋糕聊天,吃着吃着南绯就接到一个电话。 ktv太吵,南绯准备去洗手间接听。青媛仍然当她是小孩,怕她遇到危险,非要陪她一起去。 于是青媛便得知了她交男朋友的事情,因为那通电话,是左祈深打来的。 这男朋友似乎不错,听到南绯说在外面玩,就说过来接她。 青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南绯这小女孩是真的长大了,而她也是真的老了。 “我得看看。”青媛揉了揉眼睛,“你青姐看人一看一个准,一眼就能看出这男人是不是可以托付终身。” 南绯弯起唇角。 “青姐你喝醉了。”南绯放柔了声音,哄人般,“我待会让左祈深送你回去?” 青媛昏昏欲睡,打了个酒嗝,没说话。 身后一阵脚步,南绯回头,看到白泽宇从ktv门口走过来。 “醉成这样。”白泽宇皱着眉,“刚刚还在那逞强喝。” 他抬手,把压在南绯身上、已经不省人事的青媛扯起来,对南绯说,“我送她回去吧。” 南绯想了想,点头。 白泽宇拿下嘴里的烟,又问,“你在这等左祈深?” “嗯。” “他还多久?”白泽宇看了下腕表,“要是还没来我就把你一道送回去。” 南绯低眸,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哎,应该快了。” 话刚说完,一到车灯光束照亮了路边,南绯抬起眼,看到那辆车,笑了笑,“他来了。” “那我把青媛带走了。”白泽宇看了一眼从车上下来的男人,攥着车钥匙朝南绯摆手。 “注意安全哦。”南绯说。 白泽宇嗯了声,拉着青媛往自己的停车位走。 青媛见到是白泽宇领着她走,嚷嚷几声,白泽宇懒得理她,一句话没说把她拽着。 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夜幕,剩下南绯一个人站在原地。 马路上有飞驰而过的车,路边街灯昏黄。 高大冷硬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薄唇抿紧,一身黑,眉目沉静。 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出刀削般挺拔俊逸的鼻梁。 袖口挽起至肘心,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 南绯往他那边走了几步,眨眨眼睛,“晚上好啊左先生。” 左祈深静了几秒,看着她笑盈盈的脸,“吃饭了吗?” “吃了。” “玩得很开心?” “开心。” 她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左祈深微微拧眉,“又喝酒了?” 南绯想了想,伸出一根指头,“一点点。” “没醉呀。”她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 左祈深又盯着她看了一阵,两颊有点泛红。 他没说话,车门拉开,将南绯塞进副驾驶座。 发动引擎的时候,他侧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 南绯坐在座椅上,桃花眼眨啊眨,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190、“我建议你去打仗别去爱了。” “你怎么了。”南绯这样想着,就问了出来。手撑在座椅边边,她弯着唇凑过去,“不喜欢我喝酒吗?” 左祈深一只手搁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摸上她的下颌,指尖轻点。 南绯像一只猫,抬着下巴懒懒地眯起眼睛。 “不是不喜欢你喝酒。”他低沉声音,眸色发暗,“是不喜欢你出来喝酒没告诉我一声。” 南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眼皮缓慢地抬起。 她今天下午匆匆忙忙被白泽宇拉走,见了青媛吴泳又太嗨,如果不是左祈深打电话过来,她都不知道自己会玩多晚。 而且,她也忘了跟他说一声。 但他今天下午出门的时候却给她留了言。 南绯偏头,目光落在搁在方向盘上的那只骨骼分明的手上。 驾驶座上的男人已经踩下油门,车子在马路上平稳地行驶。 路灯透过挡风玻璃射进来,打在男人的脸上,侧颜立体感十足,棱角分明。 过了一阵。 南绯倾身,下巴轻轻地磕在他的肩膀上。 “以后都告诉你。” * 南绯洗过澡,趴在床上看书,看着看着脑袋就落在了书边上,眼皮垂落。 壁灯还亮着,她已经差不多睡了过去。 左祈深本来在阳台,推开门一回房间,就看见南绯一头栽在床上。 他抿唇,走过去把她手边上那本书拿走,放在床头柜,然后又把她抱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给她盖上被子。 南绯摸到软绵绵的被褥,闭着眼,舒服地舔了舔唇。 左祈深坐在床边上看了她一阵,南绯的睡相还算不错,眼睛闭着,睫毛翘起,呼吸平平稳稳。 她洗过澡,身上的酒精味已经消失,剩下淡淡的沐浴露香。 安静乖巧。 转头,左祈深拿起她刚刚在读的那本书。 大概是别墅原主人留下来的。 《希特勒文集》 书本敞开,入目一段话。 “我建议你去打仗别去爱了,因为在战争里不是死便是活,但是在爱里,你既死不了也活不好。” 左祈深抬起眉骨。 然而转念一想,希特勒好歹是个军爷们儿,会说这种矫情话? 他将书合上,重新放回床头。 正准备进浴室洗澡,门口突然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左祈深走过去,拉开门。 林洁安站在门口,看起来有些难为情。 “对不起,这么晚了我......” 话没说完,左祈深已经皱着眉从房间里出来,又反手带上门。 “南绯在睡觉。” 林洁安心里的不好意思更甚,微微垂下头,“因为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心里又有些着急,只能当面问问你。” “陆海生的事?”左祈深看起来并不意外。 “是。”林洁安点头,看着他目光坚定了几分,“我还是想见见他。” 今天早上,左祈深告诉她,她有个亲叔叔在海城,不过坐过牢,叫她想一想要不要去见见。 当时她十分震惊,心情复杂了一整天。 一方面她是个孤儿,没有人比她更渴望亲人,但另一方面,她又是个很现实的人。 191、“我在录节目呢,跟左祈深一起。” 如果她这个叔叔坐过牢,那么他的性情......可能会有点问题。 林洁安清楚自己的状况,她一个人活着已经很艰难,如果这叔叔是个麻烦,那她还不如不沾染。 她思考了一整天。 但是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 她还是想见一见陆海生,看看她在这世上唯一亲人,长什么样。 “今天我去了你叔叔那儿一趟。”左祈深淡淡地掀唇。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林洁安问,几分犹豫。 “长得挺像林煜。” 男人神情莫测,林洁安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性格......好相处吗?” 左祈深眉骨微抬,想起陆海生那双带点戾气又封闭的眼,“警惕性高。” 林洁安本来还想从左祈深口中多了解陆海生一些,然而男人已经缄默不言。 她掩去自己淡淡的失落,“好的,我知道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的具体住址?” “李家湾元安巷7组4栋,三楼。” 左祈深说完地址,抬起眼。 “林小姐,陆海生坐牢的事,应该另有蹊跷。” 林洁安瞳孔微缩。 “最近我在查一个人。”左祈深顿了顿,“二十年前他跟你叔叔一起去了国外,三年后他暴富回国,你叔叔却差点坐穿牢底。” “而且,你叔叔现在好像挺不待见那人。” 左祈深扯唇,想起陆海生说起孟华时,脸上的表情。 极其复杂,又像是有股恨意。 “但他不愿意多说。”左祈深看了林洁安一眼,“大概是觉得我不可信。” 林洁安心里打着鼓,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我告诉他林家的事,还有你的存在。”左祈深继续,“他也不信。他说林煜的妹妹走丢了十几年,不可能找回来。DNA报告也可以作假,叫我别想唬他。” 林洁安咬唇。 “自从我记事起,脖子上就有一块玉。”林洁安低眸,“院长说,那大概是我家人留给我的。” 左祈深淡淡地嗯了声。 “林小姐,我想查二十年前的事。但现在可能只有你,能让他开口。所以。”他顿了顿,“可能要请你帮个忙。” * 青媛昨晚喝高了,稀里糊涂被白泽宇弄回家,今天酒醒后想起来这事,气的牙痒痒。 她果断地跟南绯打了个电话。 “你在哪呢宝贝儿。”青媛开了扬声器,一边上眼影一边跟南绯说话,“过两天我又要走了,这几天多陪姐姐玩玩?” 吴泳那些人都是塑料姐妹花,现在一个个继承了家里的事业,忙得很。就昨天白泽宇生日玩了一下,今天个个不是赶飞机就是谈生意。 也只剩下南绯能陪她玩了。 南绯那边似乎有点吵,声音忽大忽小不太稳定,青媛模模糊糊听到几个字眼: “我在......录......节目。” 青媛一愣: “录节目?” 她常年在国外待,不怎么上国内的微博,对于《是爱情啊》这档综艺并不了解。 “是呀。”南绯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握着做蛋糕用的裱花袋,在蛋糕上涂涂画画,“跟左祈深一起。” 192、“心跳这么快,想亲我?” 南绯跟青媛简单解释了一下状况,青媛一听,觉得有点意思,风风火火,“你在哪录啊?我过去看看。” “那你等等啊。”南绯放下手里的东西,又将白色手套取下,走到店面外看了一眼门牌,“海清区暮中街道112,烘焙馆。” 今天江铄之安排的约会活动是做蛋糕,左祈深听到的那一刻,脸上嫌弃的表情差点让南绯笑死。 南绯挂了电话,走到在制作台边上坐着的男人身侧,“左祈深,你还好吗?” 本来以为左祈深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吃甜食,没想到他已经到了闻到奶味就犯恶心的地步。 左祈深拧眉,把手套取下,偏头看着南绯,俊脸线条紧绷,唇抿着。 南绯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你等一下。” 她又转身推开蛋糕店的门,跑到隔壁的药店,买了一袋东西,又回到他身边。 一道包装袋被扯开的声音,南绯的指尖往里面一伸,勾起一个一次性口罩。 南绯双手拉开口罩,将两端的橡皮圈勾在男人的耳廓,帮他戴上。 蓝色的口罩遮住了他眼睛以下的部分,挺拔鼻梁将罩面撑起。 男人眉目英挺,上眼皮与下眼皮之中的瞳仁,像是峭壁悬崖上张开的的裂缝,幽邃又凛冽。 大概是口渴了,南绯喉咙有些发涩,抿了抿唇,眼神微闪。 不过几秒后,她那点异样感又荡然无存,理直气壮的伸出手,甚至还摸了摸他的脸,问,“这样好些了吗?” 左祈深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脆弱的脉搏摩挲。 “心跳这么快?”他抬起眉骨,薄唇牵起,勾出弧度,“想亲我吗?” 所谓塌陷。 南绯眼神微微凝滞,恍惚了片刻。 以前她对左祈深的男色只停留在欣赏的层面,就像她觉得某个男明星好看一样。 就是纯粹是欣赏,视觉上的享受。内心不会有什么波澜。 但是最近她看着左祈深,感觉这张脸,好像渐渐有让她荷尔蒙躁动的潜力。 “好像真的......”南绯凑近他,一只手拉下他左耳耳廓上那根橡皮圈,她低眸,睫毛轻轻抖动,“想亲你。” 将他的口罩掀开一半,南绯偏头吻了上去。 洁白的指尖深深陷入他古铜色的后颈肌肤。 烘焙馆的门突然被推开,感应器发出“欢迎光临”四个字。 南绯听到声音,原本有些迷蒙的眼恢复了清明,从左祈深唇上撤下来。 她偏头,望向门口,耳根微微泛红。 青媛的手还搁在门上,看着他俩,呆了大概两秒。 “要不......你们继续?” * “我看导航的时候才发现,你们这家烘焙馆跟我住的那宾馆就几百米的距离。”青媛一只手端着咖啡,另一只手摸着南绯的脑袋,“所以才这么快。” 南绯默默喝水,她觉得自己有点丢人。 其实在陌生人面前跟左祈深接吻还好,反正那些人不认识她。 但是青媛看着她长大,被青媛撞破跟男朋友接吻,南绯莫名有种早恋被妈妈发现的感觉。 193、最近,她对左祈深好像有不一样的感情了。 “刚刚你俩在那玩啥呢?”青媛挑起眉梢,唇角勾起,“口罩play?” 南绯的头埋得更低了,脸几乎要低进杯子里去。咖啡泛起的热气扑在她的眉眼。 她抬起眼,闷闷地跟对面坐着的左祈深解释,“她叫青媛,是白泽宇的朋友。我小时候一起玩的姐姐。” 左祈深看了青媛一眼,点了下头,眸色淡淡,薄唇吐出三个字,算是自我介绍,“左祈深。” 青媛嘴唇凑到南绯的耳边,“有点高冷。” 她虽然是一副说悄悄话的姿态,但声音并不小。 南绯把脸从大杯口里抬起来,弯着唇笑了笑,“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是很高冷。” 左祈深指骨敲在桌面,抬起眉骨看她。 “青姐你是不知道,他之前对我好凶哦。”南绯撇撇嘴,“整天一脸冷漠。” 青媛不乐意了,“那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姐姐不是告诉过你,对男人不要忍声吞气吗?” 南绯眨眨眼睛,“因为他帅嘛。” 瞥见对面男人骤然沉冷下来的脸色,南绯又补了一句,“而且,对我很好。” 讲真,从认识到现在,左祈深对她真是好得没话说。 只是之前总感觉他在别扭,也不知道别扭啥,但这几天突然变好了。 不过......这反差有点大。 青媛摸摸她的脑袋,“要是他再凶你,直接......” 知道青媛要说什么,南绯急忙打断她的话,“青姐他已经不凶了,他很好的。” 左祈深眸色冷淡,目光笔直地落在青媛脸上: “我们要结婚了。” 青媛正在喝咖啡,差点呛到,头一转,不可置信地看着南绯。 “不是结婚,是订婚。”南绯小声。 青媛稍微冷静了几秒,把咖啡放下,看着南绯: “你是认真的吗?” 顿了几秒,南绯轻轻点头。 青媛看着她低垂的眼,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左祈深。 那男人也正看着南绯,冷硬的面部线条,眸色却幽暗得很。 青媛也谈过恋爱,心中略有猜想,两秒后,她拉着南绯起身,“跟我来一下。” 一路被拽到洗手间,南绯被青媛堵在了洗手台边上的墙壁。 “这事你昨天没跟我说啊。”青媛紧盯着南绯看,“怎么,你不想订?这婚是他逼你的?” 南绯的性子,青媛了解。要是她真是想订这个婚,应该会欢天喜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一群哥哥姐姐们。 可是她根本就没提。 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啦。”南绯摇头,“他没逼我。他想订婚,我又挺喜欢他的,就答应了。” 不过,这件事确实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南绯本来以为,二十四岁之前,自己大概都不会跟婚姻扯上关系。 谈恋爱可以有,但结婚没想过。她还那么年轻,不想把自己早早的跟另一个人绑在一起。 但,如果结婚的对象是左祈深,那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南绯微微眯起眼,而且最近,她对左祈深好像有点不一样的感情了。 总觉得,他给她的感觉,跟其他男人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194、“姐姐以为左祈深对我强取豪夺?” 青媛看着南绯脸上的表情,心情复杂。 “真是自愿的吗?你可别骗姐姐啊。” 虽然看起来小姑娘又好像没说慌,但青媛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不然呢?”南绯弯起眼睛笑,“姐姐你以为他强取豪夺啊。” 青媛手指搁在下巴上,严肃地点头,“是啊,刚刚在桌上我看见你男朋友那幽深眼神,再看你一副沉默隐忍的样子,脑补一出大戏呢。” 她还在想,左祈深是不是拿什么威胁南绯了。 “唉。”青媛皱了下眉,“最近可能小说看多了。” 可能真的是她想多了吧。 南绯始终笑盈盈地,“我什么都不缺,还有青姐保护,他威胁不了我!” 青媛被她逗笑,拍了拍她的脑袋。 “皮上瘾了你还。” “订婚就订婚吧。”青媛啧了声,点头,“反正还没领证,这段时间再好好观察一下,要是不满意青姐再帮你介绍。” “不过,订婚也算是个大事,你家里人知道吗?” 南绯眼皮落下,轻声,“还没呢。” 这事告不告诉南曼卿孟华也没差,反正他们又不会祝福她。 不过,还是要跟外公说一声。 自从外公上次生病,南绯去医院探望他之后,南绯就没再见过他。 因为南云鹤跟孟华孟格雅住在一起,南绯也不太好过去看他。 所以,她平时就跟南云鹤打打电话。 上次打电话,南绯告诉了南云鹤自己录节目的事情,南云鹤还叮嘱她跟孟格雅好好相处。 南绯笑着应承,没多说什么。 虽然她知道这事可能性不大,但老人总希望儿孙和睦,她能理解。 这些年,南云鹤对孟格雅的所作所为,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两个都是她外孙女。 而且,南绯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也不会让自己吃亏。 “是该跟外公说一说了。”南绯点头,琢磨着,“不过外公应该很......” “嗯?” “他应该很乐意。”南绯摸着下巴,“他很喜欢左祈深来着。” 上次左祈深陪她去医院看外公,外公那股欣赏劲,南绯差点以为左祈深才是她亲孙子。 不过,时间过的可真快。 那时左祈深跟她还没在一起,现在两个人都是要订婚的关系了。 突然提起南云鹤,青媛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些画面,面色陡然凝重了几分,“南绯,有件事可能要跟你说说。” “嗯?” “昨天我在京城,我爷爷不是生病了吗,我就去看望他。”青媛犹豫了一下,“结果好像看到你外公了,就在我爷爷病房的隔壁。” 南绯愣住,脑子里闪过千千万万的思绪。 “他又生病了吗?” “嗯。”青媛扶着南绯的肩膀,“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 左祈深坐在卡座的皮椅上,薄唇紧抿,右手手指搭在扶手,指骨凸起。 南绯已经跟青媛去了十几分钟了。 手臂抬起,左祈深拿起桌上的手机,低眸看着漆黑的屏幕。 出人意料地,屏幕突然亮了,手机也开始震动。 来电显示让左祈深目光凝住。 他站起来,往烘焙馆门外走,等到了门外之后,才划开屏幕。 “南老。”他沉声。 195、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南绯给南云鹤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打通,烟眉一拧,又在通讯录里找外公亲信,陈叔的电话。 那个电话倒是很快就通了,陈叔对她一贯和蔼,“大小姐。” “陈叔。”南绯也不绕圈子,直奔主题,“外公又生病了吗?” 陈叔似乎笑了两声,“没呢,你外公很好。” “真的吗?可我一个朋友在医院看到外公了。”南绯拧眉。 “哦,是这样。”陈叔跟她解释,“前几天你外公有点不舒服,昨天去医院看了一下,今天已经没事了。” 南绯没说话,抿着唇,感觉不太对。 “陈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南绯的声音冷了几分。 上回去医院看南云鹤的时候,她就有感觉了。 当时南云鹤和陈叔都说只是风寒,然而南绯心里还是有点慌慌的感觉。 后来是左祈深拿了病历本给她看,她才相信。 不过现在,时隔一个多月,南云鹤怎么又到了医院? 南绯突然就想到了小说里面,老人生病瞒着儿孙的情节。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现实比小说更狗血。 她外公不会是得了什么重大疾病吧? 电话那端的陈叔将电话苦恼地按了按太阳穴。 大小姐这脑子,一般人真糊弄不来。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南云鹤在一个月前确实被诊断为癌症,但是经过一个月的观察,他这病似乎没有恶化,南老一切正常,而且精神不错,每天跟大小姐通电话的时候,也开开心心的。 陈叔觉得蹊跷,于是昨天,他给南云鹤又换了一家医院,重新做了个检查。 结果发现,之前查出来的癌症,是误诊。 本来是件天大的好事,但是之前以为是癌症那会儿,南老要他瞒着大小姐,这谎已经撒了,局面又来了这样一个反转,陈叔现在还得想办法圆回来。 真是苦恼。 坐在车后座的南云鹤笑了一声,对陈叔说,“告诉她我来了海城,她应该就不会再怀疑什么。” 陈叔点头,对着电话那头,“大小姐,你外公真没事儿,他现在过来看你了。” 南绯愣住,“看我?” 她思考两秒,一脸惊愕,“外公来海城了吗?” 陈叔微笑,“节目组邀请他过来的。马上就到了。” “这样吗。”南绯后知后觉地惊喜,“他知道我在哪吗?” “知道,你待在那等他就好。” 挂了电话,陈叔回头看着后座穿着唐装,头发斑白的老人,笑着说,“大小姐听到您来了,很高兴。” 南云鹤微微一笑,眼角冒出浅浅的褶皱。 刚刚南云鹤跟左祈深打了电话,把他被误诊的事跟左祈深说了一声。 毕竟他上个月还要这个年轻人帮他圆了谎。 南云鹤早就在电话里听南绯说了,这俩人在录综艺节目。 谈恋爱的那种。 南云鹤手指轻拂自己腕子上的佛珠,颗颗浑圆饱满。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相处的如何。 不过要是这位左军长跟南绯真能成,他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196、你们一家人正好聚一聚 青媛虽然平时狂拽酷炫,但是遇到长辈,还是挺怂的。 南绯的外公要过来,还是这节目组请来的,又赶上左祈深和南绯私定终身,肯定要严肃正经地谈几个小时。 于是青媛对着南绯摆摆手,“我先溜了,南南,要是真订婚,时间你得告诉我,我从国外飞回来送你礼物。” “好的。”南绯笑眯眯,“青姐你在海城好好玩几天哦。” 青媛摸她的脑袋,“乖,那我走了。” “嗯。” 送走青媛后,南绯找到蹲在咖啡厅某个角落的江铄之。 “江导。”南绯弯着唇角,笑得人畜无害,“是你把我外公叫过来的吗?” 江铄之坐在小板凳上,看她这笑,有点心慌,“是的啊......” “你干嘛这副表情。”南绯嘴角撇了撇,“我又没怪你。” 江铄之抚额,额头前面那几根毛都被撩上去。 经过几天的相处,江铄之愈发觉得,这南绯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单纯女孩。 她在那笑,不见得是真高兴。 反正,还是得注意点。 “在我们节目,请家长是个传统......”江铄之解释,“有家人祝福的恋爱才会更长久。” “嗯。”南绯点头,眨着眼睛,“其实我只是有点意外而已。外公来挺好的,我也很久没见他老人家了。” 江铄之舒了口气。 “你和孟小姐不是姐妹关系吗?所以这次呢,我跟初梦CP的导演商量了一下,把孟小姐也叫过来了。这样事半功倍。” “孟格雅也会来吗?”南绯皱眉,难道她又要在镜头面前跟孟格雅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已经在路上了。”江铄之看了一眼手机,“陈导说还十几分钟就到,应该跟你外公差不多的时间到。” “哦。”南绯目光别开,看着墙角。 一横一竖,交汇成九十度。 她和孟格雅虽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还是会相交。 无可避免。 但愿录节目这次,是她和孟格雅的最后交集。 她实在没办法做到和三番五次至自己于死地的人好好相处。 “你们一家人正好可以聚一聚......”江铄之对于南家那些辛密并不了解,自顾自说着,“爸爸、外公、姐姐、妹妹,多好。” 南绯听到某个字眼,蓦地抬起头。 “爸爸?”她沉了脸色。 “是啊。”江铄之说,“去请孟总的时候,我本来没抱希望,结果没想到,孟总居然答应了。” 南绯原本自然垂落在腿侧的手,指骨渐渐凸起。 “所以孟华现在也在过来的路上?”南绯声音低了几许,带着一丝丝哑, 江铄之见她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有些意外,看了看南绯的神情。 她的神色还算正常,只是没再笑。 江铄之不明所以,只能点点头,“是。” 南绯的面色一下子就苍白了下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孟华近距离接触。 潇洒恣意活这么久,南绯只怕过一个人。 虽然心智已经算是成熟,但童年阴影无法抹去。 孟华对她做过的事,她永生难忘。 197、放下恩怨,就此和解? 肩上落下一只手。 古铜色的半截小臂,骨骼分明的五指。 食指指腹处的薄茧不经意触碰到南绯脖颈处的肌肤。 南绯抬眸,微微偏头,目光触碰到一小截下颌线条,还有男人微抿的薄唇。 她张了张唇,视线有些茫然,只说出几个字,“孟华要过来了。” “我知道。”左祈深按了按她的肩,低眸,手指在她的下巴上点了一下,安抚似的,“不怕。” * 为了这次家庭聚会,节目组在烘焙馆隔壁的一家餐厅安排了一个大包间。 厚重华丽的地毯包裹地面,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出令人炫目的光线。 方形桌上,南云鹤坐在主座,孟格雅坐在他身边,和程时初相对而坐。她身边的位置,是留给孟华的。 南绯低眸,手指反转着手机,眼睛看着自己面前洁白的碗,心不在焉。 视线框内出现一块淡红色,南绯抬起眼。 一块西瓜递到她唇边,顶部一根细细的木质牙签。 她偏头,看了看拿牙签的男人,一笑,乖顺地咬住那块西瓜。 “很甜。”南绯朝他眨眼睛,唇部沾了点汁液,泛着水光。 “甜就再吃。”左祈深抬起眉骨,又用牙签插了一块,继续喂她。 自从进了包间,她一直在那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点吃的可能会好点。 孟格雅在对面,看着他们俩的互动,眉心跳动。 自从上次在北欧跟左祈深和南绯一起约过会之后,孟格雅就再也没找到机会去挑拨他们俩的关系。 总感觉,左祈深听了南绯高中时候那些事,非但没厌恶她,然而更加宠她。 孟格雅皱起眉,南绯是给左祈深下了蛊吗?怎么这男人对她这样死心塌地。 程时初目光淡淡地扫过南绯,又移开,像是不经意的一瞥。 他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 “南老。”程时初望向南云鹤,“最近身体怎么样?” 程时初跟南云鹤还算熟稔,除去孟格雅这层关系,两年前南云鹤也曾把南绯托付给他。 在程家的势力争夺中,南云鹤帮了程时初不少忙。 所以程时初这一问,并不突兀。 南绯抬起眼,也望过去,这个问题她也想问。 还是想确认一下外公身体的安康。 “挺好。”南云鹤点头,端起茶杯也轻啜一口。 手腕上佛珠令人瞩目。 程时初抬眉,“南老现在也信佛了?” 以前南云鹤是不曾戴的。 “谈不上多信。”南云鹤放下茶杯,淡淡地,“这佛珠寓意好,我就戴了。” 布着细纹的手,手指又摸上那些珠子,南云鹤继续道,“年纪大了,看透了许多事。以前那些恩怨纠纷,都想放下。” 虽然是误诊,但南云鹤还是体验了一把生离死别的心情。 有些想法,也发生了改变。 南绯微微怔住,看着南云鹤,心情渐渐复杂。 虽然表面和平,但这些年,暗地里,南云鹤都跟孟华针锋相对。 这次南云鹤愿意跟孟华一起吃饭,甚至还把南绯也牵扯进来...... 这是要让大家放下恩怨,就此和解吗? 198、南绯,你给他倒杯茶。 南云鹤抬起眼皮,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孟华应该快到了。” 孟格雅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倒不是爸爸来了她有多高兴,而是因为她知道南绯从小对孟华有点恐惧。 孟华一来,南绯就嚣张不起来了。 餐桌上安静了一阵,只余下轻微的饮茶声。 大约五分钟后。 包厢门被推开,服务生抵住门,站在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身侧,恭敬地弯身,做了一个“里面请”的姿势。 公文包贴在烫的妥帖的衬衫裤腿,拎包的手宽大、干燥、上面有明显的青筋。 往餐桌走的中年男人,身形高大,偏瘦,五官清俊却带着明显的岁月痕迹,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斯文。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 做工精良的皮鞋踏在地毯上,鞋底摩擦毯面,擦擦响声越来越近。 南绯的手指攥住自己的裙摆,僵坐在那儿,脸色愈发的苍白。 尽管她背对着孟华,尽管孟华的脚步声被松软的地毯稀释,并不刺耳。 几秒后,孟华拉开椅子,落座在南绯的正对面。 目光扫过对面,明显有些紧张害怕的女孩。 他勾唇,嗓音温润,“不好意思,久等了。” ...... 餐桌上,大家各怀心思。 孟格雅时常帮孟华和南云鹤夹菜,极力在摄像头年轻呈现出自己孝顺乖巧的形象。 孟华斯文儒雅,一副典型成功企业家的模样,话说的圆满,不会让人有丝毫不适。 南云鹤程时初则平平淡淡的,像是没有注意到这其中的暗流汹涌。 至少,在外人看来,这场聚餐,看起来父慈女孝,儿孙和睦,其乐融融。 “南绯。”孟华把服务员送过来的果汁推到对面的女孩面前,微笑,“你妈妈生病了,所以没有过来。” 南绯沉默,微微拧眉。过了一阵之后,嗯了一声。 她没碰那杯果汁,自己给自己夹菜吃。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 孟华在外人面前,总是装成一副斯文温雅的君子模样。 背地里...... 南云鹤注视着孟华的动作,轻微点头。 递果汁,孟华已经比原来好多了。 以前,就算是装,孟华也不乐意做出这种举动。 南云鹤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月,在以为自己要死去的每一天,他心里对于家庭和睦圆满的期待,越来越强烈。 他还是希望,南绯跟孟华的关系,能够缓和。 南云鹤自知年纪大了,就算没有癌症,很快也将去世。 他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一家人和睦相处地场景。 所以来之前,他找孟华深刻地谈了一次话。 孟华也跟他表示,可以尽力改善他和南绯的关系。因为这也是南曼卿的愿望。 如此甚好。 “南绯。”南云鹤淡淡地开口,“茶壶在你边上,你给你爸爸倒杯茶。” 南绯缓缓地抬眸,目光正好撞见孟华的眼。 一双丹凤眼,狭长。 外人看起来温和,南绯却觉得幽冷。 毒蛇吐信一般,令她背脊发凉。 见南绯迟迟不动,南云鹤的语气重了些,“南绯。” 199、南老,我和南绯决定订婚了。 南绯眼皮落下,她一向识时务,现在孟华的表现一点毛病都挑不出,如果她不倒茶,那么错的就是她。 摄像机还在录,节目播出后,如果孟华刻意针对,她都可以料想到不明真相的各路网民对她铺天盖地的谩骂。 什么不孝女啊,什么固执矫情啊,这种标签都会往她身上贴。 现在的网络暴力还挺恐怖的,看慕眠就知道了。 她倒个茶,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多简单。 倒就倒吧,倒了又不会少只手。 南绯低垂着眸,手指慢慢地勾住茶壶手柄。 手腕上突然覆上一只略微粗砺的大掌。 左祈深的手顺着南绯的手腕,往下,五指深入她手指间的缝隙。 十指相扣。 他望向南云鹤,不咸不淡地掀唇,岔开话题,“南老,今天趁着您在,想跟你提件事。” 左祈深顿了顿,“我跟南绯决定订婚了。” 语气不轻不重,平缓自然得很。却像是在平静水面抛下的一枚炸弹。 孟华的脸色陡然一变。 他偏头望向孟格雅,孟格雅也一脸迷茫,一副刚知道的样子。 “姐、姐姐没跟我提过......”孟格雅被孟华阴戾的眼神吓到,声音微弱,有点抖。 父亲虽然对她好,但比起亲情,他更重利益。 父亲让她挑拨左祈深和南绯的关系,她非但没有成功,反而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坚固,现在居然要订婚了! 如果南绯真的嫁给了左祈深,按照那男人护短的德行,孟家、孟华肯定会被查的连渣都不剩! 她没有完成父亲给她的任务。 所以,父亲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不知道会不会惩罚她。 孟格雅心里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看着孟华。 不过好在,父亲很快又变成了温和的样子。 “这么快?”孟华淡淡地微笑,一派温和,仿佛刚刚那一瞬间他骤然散发出的阴戾不过是假象。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南绯还小,是不是太急了点?” “订婚而已,不是结婚。”左祈深拿起一只虾,不紧不慢地剥着,“孟小姐比南绯年纪还要小,不也订婚了?” 孟华端茶杯的手微微一滞,唇角有些诡异的勾了勾。 左祈深虽然年轻,但比他想像的要更难对付。 听说他都查到陆海生头上去了。 不过,要彻底把他孟华整垮,没那么容易。 桌上的菜已经有些凉了,程时初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 “准备什么时候订婚?”他偏头,目光落在南绯的脸上。 南绯低着脑袋,把玩着左祈深的手指,“不知道啊。看他吧。” 左祈深反手捏住她的手指,“不是说了回京城就订?” 程时初眸色淡淡的,神情叫人看不分明。 放下手帕,他掀唇说了句,“挺早。” 南云鹤依然是震惊的,他先前猜想过,左祈深和南绯的感情大概有所升温,但也实在没料到,这才多久,左祈深居然直接提了订婚的事。 而且他是以陈述的口吻,有一种非娶不可的强硬态度在里面。 虽然南云鹤对左祈深十分满意,但订婚是件大事,尤其是对于南家和左家这样的世家,必须得仔细斟酌。 200、回京之后,两家商量一下看看婚宴怎么办 南云鹤敛了神色,面色严肃了许多。 他放下筷子,看向左祈深,“令尊知道这件事吗?” 据他所知,左祈深母亲早逝,父亲一直都没有续弦。 左家的事,应该是左父说了算。 左祈深把剥好的虾放进南绯的碗里,脱下一次性手套,抬起眼望着南云鹤,“南老放心,我父亲不会干涉我的决定。” 顿了两秒,他继续道,“如果您觉得礼数不够,回京我会登门拜访。” 南云鹤静了一阵,摆摆手,“那些繁文缛节就不必了。” 更何况南绯并没有住在南家。他们这些所谓的家人,除了给她物质上的东西,其他的也没给她。 有个年轻有为门当户对的男人照顾她,南云鹤也觉得欣慰。 他年纪大了,希望有一个圆满。 家庭和睦是其中之一,外孙女幸福也是其中之一。 “订婚的事,到时候回京,我们两家商量一下,看看订婚宴怎么办。”南云鹤指肚又摸上手腕上的那串暗褐色佛珠,他看了一眼孟华,目光又掠过南绯。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南云鹤意味深长地说: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大家要好好相处。” * 经过连续数天的高温烈日天气,今天傍晚,天终于下起了雨,而且雨势不小。 晚上,海边别墅内,南绯坐在慕眠房间的沙发上,看着玻璃窗上静静流淌的水痕,微微出神。 慕眠站在不远处整理衣服,手机的扬声器来着,里边传出她经纪人的催促声: “小祖宗,你可给我快点啊,八点的飞机,你别忘了。“ “好啦好啦。”慕眠撇撇嘴,“急什么,还早着呢。” “我不跟你屁话啰嗦,两个字,快点!!!” 经纪人嗓门极大,慕眠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立马掐断电话。 她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将箱子合上,看了看表。 其实还早,还可以聊聊天。 慕眠坐在行李箱上,拿起桌上的黄瓜,一边咬一边看着坐在沙发上似乎一脸惆怅的南绯,“怎么了?” “哦。”慕眠突然想起,“我听导演说,今天你外公还有孟华过来了?” 南绯抱着怀里的抱枕,轻轻叹了口气,“是啊。” “那他们现在住哪?” 南绯摇头,“吃过午饭之后就走了。” “孟华个小贱人。”慕眠又重重地咬了口黄瓜,“居然肯参加节目跟你一起吃饭?鸿门宴啊。” 南绯给她逗笑,“骂人都这么古风?你是要拍古装剧了吗?” “是啊。我待会就飞古城拍新剧,这综艺就录到这里。” “修离呢?” “他也有新剧要拍,已经坐飞机走了。” 南绯点头,“这样。” 慕眠抬起眉骨,一笑,“虽然我走了,但左祈深可以陪你啦。” “不过他今晚去哪了?”慕眠微微拧眉,“好奇怪啊,今晚别墅里这么冷清,就我们两个?” 慕眠今天刚回别墅的时候,就只看到南绯一个人,这都将近晚上七点半了,还没有人回来。 大家组队玩消失? 201、南绯一个人在别墅里 南绯手肘撑在柔软的抱枕上,手心托腮,也挺茫然,“不知道啊。” 程时初和孟格雅她倒是了解,中午吃完饭后,孟华叫他们一起走,说是有什么事情。 左祈深呢,好像又有公事要处理,把它送回来之后又开车走了。 但是,程凉暮和林洁安也不知道去了哪。 慕眠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皱眉。 这天黑沉沉的,又下着雨。放南绯一个人在别墅会不会有点不安全。 “我就要走了,南绯你一个人在别墅怕不怕啊?要不要我找个人来陪你?” 南绯笑了笑,“不用。我之前就是一个人住的啊。” “但今天这天气......” 慕眠话还没说完,就被杀到别墅突然闯进房门的经纪人吓到。 “慕眠!!!你看看几点了!!!” “好的好的。”慕眠捂住耳朵,赶忙拉起行李箱,偏头跟南绯道了个别,“我走了,你注意安全哦。” “嗯,你也是。” 雨仍在下,经纪人帮忙撑伞,慕眠将行李箱塞进车后备箱,又拉开车门,弯身坐进车里。 车子以一种极高的速度驶向机场,慕眠透过玻璃窗,看着窗外的雨势。 眼前一道白光,漆黑夜空上似乎划过一道闪电。 慕眠抿住唇,想了想,还是打开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 她发了一条消息给左祈深: “南绯怕打雷,现在又一个人在别墅,要不......你早点回去?” * 李家湾元安巷,某居民楼。 陆海生死死地盯着在塑料椅子上坐着的林洁安,浑身僵硬。 这张脸,跟他印象里的大嫂,有八成相似。 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陆海生离开林家的时候,大嫂刚生下林洁安不久,那时她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虽然陆海生早早离开了林家,但还是总有旧友跟他提起林家的事,他也知道,林洁安四岁时走丢,再也没被找回来。 刚知道这事的时候,陆海生心情复杂了好一阵。 他年少轻狂,确实做了很多混账事,也怨恨过自己父亲将自己赶出家门,但对于自己的血亲,还是有感情的。 对于这个很小就走丢的侄女,他心存怜惜。 更何况如今,林家就只剩下他和林洁安两个人。 陆海生漂泊一生,干过架蹲过局子,甚至丧过偶。如今孑然一身,回首往事,对于那些已逝的亲情,十分怀念。 时隔多年见到自己唯一的亲侄女,他一时难掩翻涌的情绪。 林洁安虽然心情也十分激动,但见陆海生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拿出了包里的一块玉。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院长说,我从小脖子上就带着这块玉。”林洁安有些犹豫地伸出手臂,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陆海生,“不知道是不是跟我的身世有关。” 陆海生本来就基本确定了这是他亲侄女,看见这块玉,更是下了定论。 他平复着自己激动的情绪,点头,“是。这是你爷爷送给你的。” “那......”林洁安握住掌心的玉,迟疑着抬起眼,“您真的是我的叔叔吗?” 202、你想知道什么? “是的。”陆海生眼眶罕见地发涩,一只手捏住破旧塑料椅子的扶手,“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跟你再见一次。” 窗户被大风吹得砰砰响,左祈深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微微皱眉。 虽然这认亲场面感人,他更担心南绯。 于是左祈深偏头望着陆海生,直奔主题,“陆先生,我今天见到了孟华。” 陆海生眸色顿时沉了几分,方才对着林洁安的温和都褪了去。 “你跟孟华是什么关系?”他冷声问。 左祈深淡淡地掀唇,“我想扳倒孟家。” 陆海生微微愣住,而后又很快回神,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陆先生,如果你对孟华有怨恨,那么我们是一条战线上的人。”左祈深站在窗边,从窗外灌进来的风吹动他军绿色的衣料,“再者,林煜被我父亲收养,曾是我弟弟兼战友,林洁安也算是我帮你找到的亲人。我跟林家很有缘分,对你也没有恶意。” 静了一阵,陆海生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左祈深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脸上,吐字清晰,“二十年前,你是不是帮孟华坐过牢。” 陆海生面色一僵,干瘦的手指顿时攥紧了椅子的扶手。 他半晌没说话。 左祈深也不急,静静地看着他,一副等候的姿态。 这个猜测在左祈深第一次听到陆海生履历的时候,就已经成型。 陆海生少时再怎么桀骜,也是林家出来的人。 林家出了许多优秀的军人,更是有很多子孙成了烈士,家风绝不差。林老爷子虽然顽固了些,但思想作风绝对不成问题。 资料上显示,陆海生坐了十八年牢,因为走私军火、毒品。 左祈深不太相信,这是林家的后人能干出来的事。 “我今天下午见了孟华。”左祈深继续,“发现你长得跟他有些相似。在M国,顶替他坐牢应该不成问题。” 陆海生攥着扶手的手指愈发地紧,锋利如剑的眉毛几乎要揪成一团。 左祈深的声音仍在继续,“孟华只在那待了三年,就暴富回国。而在M国,最快的牟利方法就是走私。” 陆海生干涩着喉头,终于发出几个音节。 “是。”他沉默一会,“是我代他坐的牢。” 林洁安瞳孔骤然一缩,右手捂住唇,脱口而出,“为什么?” 二十年前,林家人都还好好的,为什么她这个叔叔要跑去另一个国家,替一个走私犯坐牢? 陆海生低垂着眼,唇抿着。静了几秒钟,又抬眸看林洁安,原本戾气深重的双目,漫上晦涩隐痛。 “年轻的时候,总是想争那口气。”陆海生手指渐渐弯曲,握成拳,“你爷爷赶我走,我就想着一定要做一番事业给他看。也不再想回头求他的帮助。” “孟华说M国能赚大钱,所以我就跟他去了那儿。但知道他要干走私,我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就没跟他一起,我们各干各的。” “我老老实实打拼,遇上了一个姑娘,她很好,我和她结婚了。”陆海生说起自己的亡妻,目光温柔了许多,“日子平淡,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是也幸福。” 203、今天雨很大,不知道会不会打雷。 “我本想就这样平静地跟她过一生,但有一天她突然查出了重病。”陆海生嘲讽似的,突然笑了声,“真是狗血。” 林洁安紧抿着唇,拍了这么多年戏,她已经猜到了故事的后续。 “所以孟华给你治病的钱,你代替他去坐牢?” “是。”陆海生深吸一口气,摸出了口袋里的劣质烟,自嘲一笑,“不过现在她还是死了,我们也没有孩子。没了想要照顾的人,我现在就在这混混日子。” 林洁安听着他的语气,眼眶有些酸涩。 “军长。”陆海生把烟塞进唇缝,把玩着打火机,“这事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又是在国外。光凭这事,你扳不倒孟华。” 左祈深神色淡淡,“我知道。但确认了这事,我要查孟华,也有了个方向。” 对于孟华,他不仅查到了陆海生的事情。前几年孟氏被爆出过秘密资金,他也知道。 孟氏,极有可能跟走私生意仍然藕断丝连。 手机突然震动,左祈深看了一眼屏幕,是慕眠的消息。 左祈深微微拧眉,加慕眠是节目组的要求,但他从来没跟慕眠联系过,这样突然来一条消息,感觉有些突兀。 他点开那条消息,原本是随意扫过,却在触碰到里面的几个字眼之后,陡然凝了目光,唇线抿紧。 “南绯怕打雷,现在又一个人在别墅......” 左祈深看了一眼窗外,一道白光划破夜幕,紧接着是沉闷的雷声,窗户都在抖,风四处撞击。 雨势渐大。 他将手机放回口袋,对陆海生说,“我有事要先走,今天劳烦你了。” 陆海生摇头,“以后孟华的事,可以再电话联系。” 虽然那时他替孟华坐牢是自愿的,但这明显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易。 一个人十八年的光阴,哪能用钱换呢。 那时孟华还是他兄弟,但不管陆海生怎样求,孟华都不愿意借钱给他。除非陆海生代替他坐牢。 在牢里的这些年,陆海生也是恨透了他。 但他只是个无名小卒,即便出狱了,也无法跟只手遮天的孟氏总裁抗衡。 不过,现在这位军长可以,所以陆海生不介意帮他一把。 左祈深点头,高大的身形穿过狭窄的客厅,推开原本就没关紧的铁门。 陆海生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喉咙浸烟,略有沙哑。 “军长,你不送送我侄女?” * 慕眠走后,南绯也走出了她的房间,经纪人走之前帮忙关了灯,走廊上又暗,又安静得很,一个人都没有。她只能听见客厅窗外溢进来的雨声。 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不停息。 南绯走到自己的房间,洗了澡之后,用毛巾擦了擦自己湿哒哒的头发,坐在床边。 她对着窗户,能清晰地看到玻璃窗,雨水拍打在上面,又静静淌下水痕的整个过程。 今天的雨有点大,不知道会不会打雷。 南绯低垂着眸,荡在空中的双腿随意晃了晃,一束长发落在她精致的锁骨。 因为还沾着水,所以有点凉。 204、爸爸你不要拉我,我好疼 手指按在绵软的床上,塌陷下去一块。 南绯缓慢挪动自己的位置,将腿放在床上,屈起。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下巴磕在膝骨上,微微出神。 然而整个人已经僵硬。 她也不想这样,可是身体会违背意志做出这样的反应。 每次暴雨天,如果她一个人待着,就会很难受。 心理上的,生理上的。 因为童年阴影,南绯对雷声,有剧烈的恐惧。 所以以前,她一个人住的时候,每次下雨天慕眠都会带她家来陪她。 不过最近一年,慕眠越来越忙,南绯还是得独自面对。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习惯。 慕眠不可能每次都在她身边。大家都有自己的事。 南绯从床上下来,将窗边的窗帘拉紧,一丝缝隙都不留。 然后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翻找出耳机还有平板,打开一部电影,将音量调到最大,插上耳机—— 电影的配乐几乎要震碎她的耳膜,但这也比听到雷声强。 南绯坐在床上,膝盖上放着平板,还未干透的长发散落在肩膀,睫毛轻轻抖动,落下一片阴影。 眼睛虽然盯着电脑,她的心神却在飘荡。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涌现出多年以前的记忆画面。 也是一个雷雨天,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在喝睡前牛奶。那时她很小,一杯牛奶,都要双手捧着。 她怕自己摔坏东西,怕自己因此惹爸爸妈妈不高兴。 所以她小心翼翼。 原本是断断续续的闷雷,在她喝完半杯牛奶的时候,却突如其来一声巨雷。 像是一颗子弹从天而降,要劈碎整个房屋。 别墅车库里的车子,警报器发出刺耳声响。 小南绯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捧着牛奶杯,准备走到窗边去看一看。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狂怒的脚步,一步一脚力道极大,仿佛要踏碎人的生命。 小南绯还没反应过来,手臂突然传来一股剧痛。 她被一股大力拉扯,牛奶没拿稳,玻璃杯碎在地上,乳白色的液体打湿了她的脚踝。 小南绯痛的眼泪涌出,偏头看清拉扯她的人,哭腔更甚: “爸爸你不要拉我,我好疼......” 孟华整个人魔怔了一般,金丝边眼镜,镜片下的眼镜露出人前从来没有过的阴狠。 他拽着南绯,也不顾她已经摔倒,膝盖已经磕在地上。就这样拖着她往楼下走,像是拖着一只垃圾袋。 小南绯的膝盖,一次一次地撞击在楼梯的木地板上。 咚咚咚。 像是在死亡的号角。 她的脸上全是泪,因为神经感知到剧痛,整个脖颈都变得通红。 她就这样被孟华提着一只手,一直拖到楼下,地下室。 膝盖和脚趾上,都是黏稠的血迹。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恐惧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拿着一张木椅朝她接近。 地下室阴暗,门是开的,走廊上微弱的壁灯漏出光线。 孟华逆着光,脸上泛着诡异的狞笑。 他像个神经病。 南绯心里的害怕越来越大,极力忍耐着呜咽,往后退。 205、那是孟华第一次打她。 后背抵住一张冰凉的墙。 她再也无处可躲。 轰隆一声雷—— 女孩的哭声和尖叫,椅子砸在皮肉上的声音悉数被淹没。 神情扭曲的男人抡着椅子,一遍一遍地往缩在墙角的女孩身上砸。 他动作又狠又重,衣袖挥舞成暗色的影。 “孽种!”孟华狞笑着嘶吼,“你既然来了这个世界,我就该让你受点惩罚。” “南曼卿怎么能生下别人的孩子!!她本应该是我一个人的女人!!” 南绯在他的嘶吼中失去知觉,闭上眼睛之前,她回光返照般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湿湿的,黏黏的,一股腥味。 又是一声雷。前后呼应般,重重地撞击她的耳膜。 南绯终于昏死过去。 那是孟华第一次打她。 当然,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家暴这个东西么,就像吸毒,会上瘾。 把人踩在脚底下的快感总能让人沉迷。 …… 回忆起这些阴暗压抑的旧事,南绯现在倒也不再像当初那么恐惧。 一年有很多场雷雨。每一次雷天,她都会记起。 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只是身体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发抖。 平板里的电影画面突然切换到下雨天,南绯看着屏幕上那黑沉沉的天,有些难受。 手指滑动屏幕,她换了一部电影看。 楼下有脚步声,似乎有人回了别墅,然而南绯戴着耳机,并未察觉。 程时初的脚步略急促,孟格雅站在玄关,看着他往南绯房间走的背影,指甲嵌入掌心。 闪电出现在夜空,一根枯木枝桠的形状,在漆黑天空中闪烁,又即刻离开。 程时初门都没敲,就拉开了南绯房间的门。 一贯淡漠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慌乱。 “南......” 看到床上的景象,他喉头的音节硬生生地止住。 南绯正抱着平板,趴在床上看动画片。 她在看海绵宝宝。 被屏幕里的画面逗笑,南绯唇角弯着,专注地看着里面那一黄一红。 海绵宝宝和派大星,嘻嘻。 也许是音量开的太大的缘故,南绯并没有注意到闯进来的程时初。 程时初看着她正笑着的小脸,渐渐平静下来。 真是叫人担心。 以前高中时代,他接南绯回家,路上遇到过打雷,南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惨白惨白的脸,浑身都在抖。 当时他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肯说。 程时初清楚她的身世,也大概猜到一点,他因此对南绯怕打雷这件事,印象很深。 他昨天看过天气预报,知道今晚海城会打雷,但是一想到别墅这么多人,也不担心南绯。 可刚刚一进别墅,他发现客厅漆黑,居然没有人,玄关处只有一双女鞋。 而房间,只有南绯房间的门缝,有一点点漏出来的光线。 所以他才慌乱地冲了进来。 程时初慢慢地走到床边,修长手指将南绯耳朵里的耳机摘下。 还是不能把她一个人放在房间里。 程时初唇角淡淡地勾出一道弧度,目视她微微惊讶的眼睛,开口,“南绯,下去一起玩?” 206、缓慢地将手臂从左祈深掌心抽出。 从李家湾到海边别墅,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左祈深把车停在别墅前,拔出车钥匙下车,一脚踏进雨幕,地上的积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关车门,他绕过车前,大步往别墅门口走。 刚刚将车门拉开、还未下车的林洁安只看见他的侧颜,匆匆而过。 紧皱的眉,冷峻的眼。 雨水淌过他高挺的鼻梁,顺流而下,锋利的下颌线落下水珠。 林洁安回过神来,撑开伞下车,关上车门。高跟鞋踩在积水里,雨水润湿了她的脚尖。 “你没有拿伞......”她小跑,追上去。 * 左祈深拉开别墅大门,精壮的古铜色小臂上,有水流滑下,滴落在门口的地毯上。 客厅里很暗,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屏幕上散发出微弱的光线。 南绯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沙发上,长发散落,掩住了她的侧脸。 电视音量开的很大,几乎要盖过窗外的雷声。整个屋子都是电影的配乐,主人公的对话声。 孟格雅也坐在客厅,端着一个水杯,目光掠过南绯,落在刚刚开门进来的左祈深身上。 这男人站在玄关处,脸上衣服上都是水,浑身湿透,眉目深沉地看着南绯。 孟格雅冷笑一声,起身往楼上走。 左祈深来了,也就没她跟程时初什么事儿了。 不就是被打过那么几次么,南绯至于一副孱弱受害者的模样吗? 静了大约两秒,左祈深将车钥匙扔柜子上,大步朝沙发那边走。 程时初倚在玄关对面的楼梯处,听到动静,抬起眼。 左祈深经过这边的时候,程时初淡淡地吐字: “都是要订婚的人了,你不知道她怕打雷?” * 南绯正看着电影,突然感觉手臂一紧,一阵凉意。 她低眸看过去,一直大掌握住了她的手臂,掌心和手臂之间,隔了一层凉凉的雨水。 头顶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唤她的名字,“南绯。” 南绯抬起眼,正好看清他下颌上即将落下的那颗水珠。 “左祈深啊。”她抬起手揉了揉眼,打哈欠,“我想睡觉了。” 左祈深紧抿着唇,仍然握着她的手臂,没说话。 刚进门看到她的第一眼,看见她抱着自己的膝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屏幕,他就觉得心上有隐痛。 南绯微微倾身,手指抽出茶几上的餐巾纸。 她站起来,目视近在咫尺的俊颜,用纸巾轻轻地擦拭他脸上的雨水。 干燥轻薄的纸巾,遇水迅速变皱,收缩。 左祈深紧盯着她看,目光暗而幽邃,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南绯别开目光,低垂下眸,睫毛落下阴影。指尖也沾上些水渍。 她的余光瞥见玄关处,刚刚进来的林洁安。 左祈深和她一前一后,是一起回来的吗。 收回目光,她将湿成一团的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又缓慢地、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胳膊从左祈深的掌心抽离出。 南绯抬起眼,轻声: “你湿透了,不要着凉,快去洗个澡吧。” 207、以后我都会在 左祈深随意冲了个澡,敷衍地吹过头发,走出浴室飞快地往床边走。 南绯说要睡觉,于是房间里的灯都是关着的,左祈深只能借着浴室的光看见床上小小的一团隆起的被子。 男人的膝盖触碰到床垫,塌陷下一块。 床上的小团似乎动了一下。 应该还没睡。 左祈深手指触碰被窝,抿唇。过了几秒后试探性地开口,“南绯?” 被窝沉寂,没有动静,洁白的被子兀自隆起在那儿,像在北欧见过的冰屋。 左祈深眸色暗了几分,指尖扣住被子的一角,往上用力。 他掀开被窝。 头顶突然一股沁凉的空气,南绯一懵,将自己的耳机摘下,手里仍捧着手机,横着躺在手心的手机。 她目光对上左祈深似乎带着某种懊恼的眼,有些茫然。 左祈深的目光挪到她手心的电子设备。 屏幕上,界面五彩缤纷,上面有很多卡通人物,还有计分牌。 被扔在一边的耳机,隐隐传出欢乐的配乐声响。 南绯抬起手臂,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在玩游戏,要不要一起?” 静了一阵,左祈深的手指触碰她落在锁骨的发丝。 “不是说要睡觉?”他倾身,气息压了下去,低低沉沉地,“睡不着吗?” 南绯眼睛眨了两下,“有点。” 雷声这么大,她要是真睡了,怕是要做噩梦。 黑暗中左祈深看着她的眼,手指往上,轻抚她柔软的脸蛋。 “那我们接吻吧。”男人翻了个身,将她困在自己的双臂间,南绯躺在床上,发丝凌乱地散开,眼神怔愣。 手机被他扔在了一边。 左祈深的唇压了下去,贴在她绵软的唇瓣,撬开牙关,舌尖滚烫。 安静的房间,亲吻的声音格外暧昧。 南绯眼皮落下,睫毛轻轻地颤动,承受他的吻。 被动的。 屋外又一声惊天巨雷,楼下车子的警报器在响。 这次没了电影配乐的遮盖,这声雷直直地撞入南绯的耳膜。她的心跳慢了一节,额头发冷,额角沁出不自知的冷汗。 她的手慢慢地扶上左祈深的腰,攥紧了他的衣料,指尖轻轻颤抖。 下巴处细碎的痒,左祈深仍在吻她。 雨水拍打在玻璃窗,雷声翻腾得厉害,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雷雨天,地下室,拿起椅子往她身上砸的男人。 心里陡然扩大的恐惧让南绯眼眶发涩,苍白的唇瓣溢出两个音节,“我怕。” 声音又细又弱,像是一只刚被捡回来、又害怕重新被丢弃的流浪猫。 她的手指紧紧地攥住男人腰间的衣物,像是生怕他走掉了一样。 左祈深心都要碎了。 南绯极少以这样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她也许会弯着眼睛,言笑晏晏地娇嗔,“我怕呀。” 却不会像现在这样,苍白脆弱着脸蛋,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角说出,“我怕。” 左祈深手臂挪动,宽大的掌心捂住了南绯的耳朵,将它与外面的雷声隔绝。 他的指腹描绘着她的耳廓,唇温柔地落在她的眼睛。 一滴眼泪安静地从南绯的眼角滑落,在她的脸上淌出绵长的泪痕。 “你别哭。”左祈深低沉且哑地出声,“以后我都会在。” 208、“你昨晚亲我了,我要亲回来。” 南绯是抱着左祈深的手臂睡过去的。 第二天早晨,左祈深低眸看着蜷缩在他怀里的女孩,抬起另一只手臂,指尖没入她柔软的发。 感觉后脑微微的痒,南绯睫毛一颤,慢慢地睁开眼。 “要起床了吗。”她单手撑着床,支起自己的身体,懵懵懂懂的。 昨天晚上的记忆迟钝地涌入她的脑海,南绯偏头,望向身边的男人。 左祈深已经坐在床边,南绯看着他露出来的那一截古铜色的精壮小臂,意识凝滞。 昨天晚上,她好像说了什么矫情的话?还抱着左祈深的胳膊睡了一夜? 天呐。怎么有种苦情女主角的感觉。 都是打雷惹的祸。 南绯抿住唇,思考良久,鼓了鼓腮帮。 她目视左祈深,桃花眼郑重其事地睁大,一副“你快点忘记昨晚的我”的模样。 左祈深不捅破不拆穿,但唇边有浅淡的笑。 过了几秒,南绯感觉自己气势不足,败下阵来,干脆小跑进洗手间,洗漱。 洗完脸,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 她元气少女的人设啊......就这么崩塌了。 拿着裙子去更衣室里换,出来时南绯发现左祈深已经打理好自己。 他今天穿着冰蓝色的衬衫,倚在墙边,身形颀长。脸部因为刚刚清洗过,透着一股清爽气息。 南绯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被他压在床上亲的画面。 她抿抿唇,几步走到在那站着的左祈深身边,在那停了几秒。 “你昨晚亲我了。”她用的陈述句。 左祈深抬眉,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嗯。” 南绯哼了声,单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对准他的唇就亲了上去。 稍微往他牙关那里碰了碰,一股清爽的牙膏气息。南绯在左祈深回过神来之前,就退了出去。 她抬起下巴,理直气壮,“所以我要亲回来。” 南绯觉得,昨晚让她矫情似苦情女主的罪魁祸首,除了那倒霉天气,还有这个男人的吻。 所以今天她要强吻回来。 亲完之后她就忘了昨晚那事,重新做回阳光明媚的元气少女! 南绯弯起唇摸了摸左祈深的脸,然后往门外走。 左祈深没有拦她,只是勾着唇淡淡地笑。 难得看到她有点别扭的样子。 他看着南绯走出门,她长发披散,盖住了大片白皙后颈。 直至她的身影转弯,消失在视线,左祈深才偏头,视线落在被她扔在沙发上没带走的手机上。 他弯身,拿起沙发上她忘记带走的手机,跟了上去。 * 今天可以算是《是爱情啊》最后一天的拍摄了,江铄之坐在车上,有那么点感慨。 他回头,开始跟后面的南绯聊天,“明天你们就可以回家了。我也可以开始休假了哈哈哈!” 张毅摇头,好心提醒,“江导,不存在的。您马上又有下一步电影要开拍,还有......” “你小子。”江铄之摆手,这张毅就是太老实了,说出来的话虽然实诚,但有时候也会扫兴,“快别说了,你手里的事干完了吗?” 209、多少年,她是他若即若离的隐秘心事 南绯在后座笑,“江导你这么想休假的吗?” “是啊。”江铄之叹气,“唉,我们工作人员,比出演者还要辛苦。有时候你们还在那睡觉吧,我们一大群人早就起来工作两小时了,真是感觉要为艺术献身。” 南绯双手合十,向江铄之轻轻俯身一拜,一副颇为郑重的模样,“这段时间辛苦江导照顾了。” 江铄之受她这么一拜,心里又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不辛苦不辛苦,多亏了你们这组,很配合。” 原本在埋头准备工作的张毅听到这句话,突然抬头看了江铄之一眼。 江导昨天还在跟他抱怨,说左军长又把摄像头拆了,太不配合了! 今天又这样...... 张毅默默咽了口口水,继续埋头工作。 保姆车往最后一天的拍摄地点行驶着,窗外风景飞驰,摄像师傅握着方向盘,专心开车,顺便听听江导跟嘉宾们的聊天内容。 江铄之难掩即将杀青的兴奋,说个不停,“跟你说个秘密,你们这组cp啊,是四组里面状态最好的,也是最甜的哈哈哈哈节目过后肯定吸粉无数。” 说到粉丝,江铄之突然想起个事儿,“你们有没有微博?节目播出的时候可能需要你们配合节目组在微博宣传哦。” 微博吗。 南绯想了想,点头,很是爽快,“有。没问题。” 她眨眨眼,偏头望向身侧的左祈深,小声,“左先生你要把你的ID爆出来了哦。” 南绯记得,自己好像问过左祈深一次他的微博ID,但左祈深不肯说。 他的微博里肯定藏着什么秘密。 左祈深静了几秒,偏头看她,目光从她的额头一寸寸下挪,先到眉眼,再到鼻尖,最后是唇瓣。 从一开始微博的初遇,到现在。 她的眉目被光阴晕染,由女孩变成少女。 多少年,她是他若即若离的隐秘心事。 南绯被他看得有些心慌,睁大眼睛,“你这么看我干嘛。” 左祈深没回答,薄唇掀开一道口子,声音低沉,“你想知道我的微博?” 南绯被他牵着走,“嗯。” “等回京城订婚,订婚了我就告诉你。” 江铄之这些年看过写过多少剧本,一听就知道这话里暗含玄机,他打了个响指: “看来有故事。” 有什么东西不能现在告诉自己的女朋友,非要订婚的时候才说? “难道左军长你之前就认识南绯?”江铄之朝着后面挤眉弄眼,“想订婚的时候告诉她这段过往,搞个大浪漫?” 南绯是不信的,颇为无奈,“江导,没那么狗血吧。” 江导只是随口一猜,并不再继续。他笑了笑,重新把头转回去,又开始聊另一个话题。 车内气氛活跃,江铄之在那讲段子,摄影大哥也偶尔插句话,南绯有时会笑出声。 左祈深话很少,只是偏头,目光粘在在身侧言笑晏晏的女人脸上。 其实江铄之猜对了。 微博上的事情,两年前的事情,他会告诉她的。 在她披上婚纱站在他身侧的那个清晨。 210、“南绯和左祈深订婚的事,你透露给左家没?” 在她与他缔结一世约定的那一天。 这些过往,他都会告诉她。 * 孟氏,总裁办公室。 孟华把手里的文件狠狠地往桌上一摔,金丝边眼镜后面,一双眼难掩阴郁。 “左祈深也是够行的。”他冷笑着,双腿交叠着坐在皮椅上,“陆海生都能被他收买。” 别人不了解,孟华却知道,陆海生这个人极其自我、桀骜、没耐心且脾气差,经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防备心也重于常人。 而且,陆海生现在一个人活着,无牵无挂,浑浑噩噩,没有精神支柱。威逼利诱于他而言,根本没有用。 自打他妻子死后,他就开始觉得活着没意思,巴不得来个人了结他的生命。 二十年前的那件事,牵扯到他的亡妻,陆海生更是不愿意再提起。 就是这样一个难搞定的人,左祈深居然能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那些事?! “孟总。”站在办公桌前面的金秘书微微倾身,“需要解决掉陆海生么?” 孟华手指抚上自己的额头,紧皱着眉,摇头。 “除了坐牢这件事,孟氏其他机密、陆海生都不知道。”孟华指腹摩挲着自己的额,鼻梁上镜片反射出冷光,“弄死他也没用。反而会惊动警方让左祈深抓到把柄。” 金秘书颔首。 孟华摘下眼镜,揉着自己的左眼,“南绯和左祈深订婚的事你透露给左家没?” “已经让左司令知道了。”金秘书说,“但他好像并不反对。” 孟华眼睛闭着,“看来他说的是真的。没办法从他爸那边拦下这门婚事。” 但南绯跟左祈深的感情越是牢固,孟氏就越岌岌可危。 南绯这个孽种,小时候就让他糟心得很,现在大了还想借男人的力整垮孟氏? “边州那边最近怎么样?”孟华抬起眼,问金秘书。 边州是Z国的一个重要港口城市,对外贸易发达。来往船舶多,每天港口处装卸各种工农业货物,场景繁盛热闹。 借助港口优势,孟氏在边州,有一桩利润率极高的隐秘的生意。 不过除了几个高管亲信,其他人都不知道。 金秘书答,措辞隐晦,“一切正常。订单量稳定,客户反应也良好。” “最近事事都要小心些,边州那边少接些订单也不要紧。”孟华按着内心,压着心里的火,“别让左祈深抓到把柄。” “好的。” “还有件事,你去帮我再查查南云鹤的身体状况。”孟华重新将眼镜戴上,平添几分斯文,却更显阴冷锐利,“注意他最近的动静,不能放松。” 虽然南云鹤找他求和,但跟这老头斗了这么多年,孟华还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他不会放松警惕。 况且,要不是当年南云鹤拆散他和南曼卿,南曼卿就应该是他孟华一个人的女人。南绯这孽种根本就不会出生,也不会膈应他这么多年。孟氏现在更不会因为她而惹上大麻烦。 他心头余恨仍未纾解,南云鹤想就这么一笔勾销? 呵,不可能的。 211、手上一根红绳 “你先下去吧。”孟华心里烦躁,朝金秘书摆手。 一阵开门关门声过后,办公室内只剩下孟华一个人。 京城今天是个大晴天,烈日高悬空中。光线射进孟氏大楼的玻璃窗,略微刺眼。 孟华看着那太阳,阴冷地笑。 他极其厌恶日光打在身上的感觉。日光于他而言,不过自以为是的正义和明亮。 他是在阴沟里长大的男人,沾过罪恶,做过杀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早就无法回头。 孟华走到窗边,猛地拉上窗帘。办公室内顿时阴暗一片。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格雅,我交代你的事,你准备怎么做?” * 南绯看着自己右手手腕上的红绳,唇角微扬。 越看越喜欢。 她偏头,又看了一眼身侧的左祈深,古铜色的左手手腕,也系着同样的一根,这红绳虽然与他冷冽的气质说不上相称,但也不违和。 这红绳是一家咖啡厅的店长送给他们的。这咖啡厅,是节目组今天给她和左祈深安排的约会地点。 老板是个五六十岁的大叔,人很热情和善,有个很恩爱的夫人。 他一边教她和左祈深做咖啡,一边跟他们讲自己年轻时候跟夫人的爱情故事。 总而言之就是各种阴差阳错,错过又相遇,最后在双方的努力和坚持下,这段曲折的爱情还是有了善终,最终化成细水长流的温情。 大叔似乎很喜欢南绯和左祈深的相处氛围,在他们临走之前,送出了一对红手绳,还跟他们说了这样一段话; “传说有这样一位老人,在每个人降生时分,他会在其小指上系上一根红线,另一头就是与其今生注定了姻缘的人。 红手绳则是红线的延伸,恋人各自在手腕佩戴一只,男左女右,是爱情的信物。代表永远在一起、一辈子相守。” 于是,南绯在咖啡店大叔殷切的注视下,当面戴上了那根红绳,然后又帮似乎不太愿意佩戴饰品的左祈深,也戴上。 然后他们离开了咖啡厅,现在,正在奔赴最后一个约会地点,海上游艇。 “左祈深。”南绯素白的手指爬上他的手腕,轻轻点了点那根与她的差不多模样的红绳,一笑,“嘻嘻。好看。” 左祈深,“......” “你不喜欢吗?”南绯眨巴着眼睛问。 左祈深抿唇,“没有。” “那刚刚大叔让你戴上的时候,你怎么一脸嫌弃?” 左祈深静了一阵,反手握着她的手腕,拇指和食指捏住南绯的中指。 纤白笔直,戴订婚戒指的地方。 他的指尖在她干净的中指上画了一圈,又过了几秒才吐字。 “戴这根绳子,不如戴戒指。“ 南绯默默低下了头。 原来左祈深还是在介意她不想戴订婚戒指的事情。 但是她真的是因为不习惯,才不戴戒指的,没有别的意思。 左祈深瞥见她一脸做错事的样子,抬眉。 他骤然停下脚步,南绯比他动作还快,抓着他胸口的衣料抬起下巴亲他的嘴唇。 212、空中楼阁一般的喜欢 两个人的前方就是港口,深色的海水在傍晚的夕阳下泛着波纹,船只躺在上面,静静地等待起航。岸边人来人往,有散步的,也有工作的。 南绯勾着左祈深的脖子,亲了几秒就撤了下来。 “我就是想亲亲你,没别的意思。”她说。 最近总感觉左祈深好像特别喜欢她,但她又拿不出那么浓烈的感情回报。 就觉得有那么一点......心疼。 但南绯有时候又觉得,左祈深的喜欢,来得太虚幻,太突兀。 像是空中楼阁一样,让她觉得不真实。 左祈深跟她认识才几个月,哪来那么浓烈的感情? 但她又觉得,左祈深这个人,对待感情应该是很真诚的,甚至还有点洁癖,要不也不会这么多年没有找女朋友,所以这感情应该不假。 不过,对于这些东西,南绯也只是偶尔随便想想,没深究。 她一向不给自己找麻烦。 前方渐渐出现一个熟悉身影,张毅一路小跑过来,见到左祈深和南绯,停下脚步。 “左军长,南小姐,我现在带你们上游艇。”张毅拿着手机,给下一环节的人发送信息,汇报完情况之后,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因为慕眠和程二少先离开了,所以今晚最后的约会游艇之约,只有你们这组CP还有孟小姐和程公子。” 南绯听到孟格雅的名字,下意识地皱眉。 孟格雅前段时间想要挑拨她和左祈深关系的事儿,她还没忘呢。 今晚就他们四个人在游艇,孟格雅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孟格雅现在已经在游艇上了吗?”南绯问。 “是的。”张毅点点头,“所以,请你们也要快一点哦。” * 夕阳褪去,夜幕降临。 在游艇上吃过晚饭之后,南绯站在甲板上,看着沉黑色、泛着波纹的海水,抿着唇思考事情。 跟以往在城市中吹的风不同,海风中有一股腥咸味儿,扑在面上,浸润发梢。 风大,吹的她眼眶有些干涩,不由得微微眯起眼睛。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左祈深走到她身侧。 “站在这里发呆?”他偏头问她。 南绯把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撩到耳后,摇头,一脸正经,“没呢。我在思考人生。” 左祈深,“......” 南绯弯唇一笑,目光对上他的,“你不会信了吧?” 左祈深睨着她,手指摸上她的下颌,逗猫似的,淡淡地扯唇,“我不清楚你?怎么了,是有心事吗?” “唔。”南绯眨了眨眼睛,“你现在真是摸透我了啊,左祈深。” 稍微顿了会儿,南绯抿了抿唇,脸上的笑意收敛,低眸垂眼,“我确实有心事啊。” “嗯?” 南绯抬起眼,扣住他抚摸自己下巴的手腕,正色道,“你最近是不是在查孟华?” 程时初说的没错,孟格雅没有理由莫名其妙地挑拨她和左祈深的关系,这档子事儿应该是受她爸爸的指使。 再加上左祈深最近总是频繁接电话,外出,以及昨天在餐桌上一起吃饭时,左祈深跟孟华的微妙气流。 南绯更加确定,左祈深最近在跟孟华对着干。 213、冷笑着唤醒她的阴影 海风卷起风浪,似乎风又强烈了几分,游艇向前方行驶,船只与海水接触的边缘,泛着许多白色的水泡。 “嗯。”左祈深也不避讳,看着南绯的眼睛,“最近是在查他。” 南绯抿唇,静了好一阵。 左祈深摸了摸她的头发,又说,“孟氏有问题。他本身就应该在牢里待着。况且。”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男人目光陡然狠厉了几分,像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刃,削薄着,泛着冷光,蓄势待发。 顿了顿,左祈深重新看向南绯,一贯冷峻的双眸中多了几分怜惜,他低沉着声音,像是在许诺,“我帮你整垮他,嗯?” 昨天晚上南绯因为怕打雷,那副流浪猫似的模样,又脆弱又惊惧。左祈深当然不会让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他打电话问了慕眠。 慕眠犹豫了一会儿,支支吾吾,还是隐晦地跟他说了实情。 左祈深听了之后,面色阴沉得可怕,手里的手机都要被他捏碎。 孟华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居然打过她? 他左祈深放在心尖上的女孩,怎么能让人这么对待? 南绯看他的眼神,也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 她指尖屈起,垂眸,声音有些低,“你是不是知道了啊......是慕眠跟你说的吗?” 左祈深摸着她的脸,“嗯。” 南绯咬住唇,还是低着眼,轻声,“其实就雷雨天那个我被他伤的很厉害。后来他想打我,我都还了手。” 她那时虽然小,但也明白自己不能任人欺负。忍气吞声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只会让施暴者变本加厉。 所以第一次被打之后,她在医院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南云鹤。 当时南绯身上全是纱布,疼痛还没缓下来,她冷静地查找了资料,找医生要了自己的验伤单,作为证明材料。 她的意思是,让孟华去坐牢。家暴罪。 但南云鹤拒绝了她。 因为孟氏当时已经很壮大,而且孟华似乎抓着南云鹤的什么把柄,南云鹤那时已经控制不住孟华,而且孟华再怎么也是他的女婿。 孟华要是坐牢,会牵扯到南家。 因此,这件事后来就不了了之。 但南绯始终记得,所以在不久之后的第二个雷雨天,当孟华又企图抡着板凳往她身上砸的时候,南绯装成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却猝不及防一板凳先砸在了孟华的脑袋上。 孟华被砸之后,神情更加癫狂,一副要掐死她的样子。 南绯当时已经豁出去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是这次一次性被孟华打死,她也不愿以后被千千万万次的虐待。 她跑出了家门,一路狂奔,孟华在后面追。 幸好她撞到了一个别墅区的一个警察叔叔,南绯死死地抱住警察叔叔的大腿,孟华这才没再靠近。 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孟华却也没再用暴力报复她。 他换成了心理战术。 完全褪去了原来的伪装,孟华从此用毫不掩饰的嫌恶,阴冷目光,凌迟南绯。 然后在每一个雷雨天,拎着板凳出现在她门口,他就站在那儿,也不打她。只是冷笑着唤醒她的阴影。 214、在程锦华死之前,南绯和左祈深的感情绝对不能出问题。 南绯的眼神明显有些飘忽,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左祈深直接把她拽进自己怀里,宽大的掌心拍打她的背,“没事了。不久之后他就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你面前。” 声音又冷了几分,左祈深沉着眸色,音色狠戾,“我一定会让他坐牢。” 他已经查到了,孟华每年那股秘密资金的来源,在边州。 边州是个港口,每天贸易往来,有很多的玄机。 比如说,原本用来运输农作物的传播,铺的满满当当的青菜底下,可能是枪支;刚从东南亚运过来的香蕉里面,可能藏着毒品可卡因。 孟华在M国就干过这事,走私这种事情,来钱快,孟华做过一次,肯定就会打第二次注意。 孟华做生意手段狠辣,在商场上的信誉一向不好,再加上孟华疑心重,真正愿意跟他合作的大企业很少。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孟氏的经营状况并不是很良好。 但孟氏依然在逐年壮大。 利润来源明显有问题。 左祈深已经让路江继续查,过一阵他会亲自去一趟边州。 南绯垂下眸,脑袋在他胸膛里蹭了一下,小声说,“你要注意安全。” 左祈深听着她软绵绵的声音,微微勾起唇,“担心我?” “不担心你。”南绯抬起眼,眨了下眼睛,“我担心我自己年纪轻轻就守寡。” 左祈深手指划过她的眉毛,抬眉,“皮痒了?” 南绯弯着眼睛笑了笑,缩回自己仰着的脖子,从他怀里退出来。 余光蓦地瞥见一道身影,冷白色的衬衫和西裤,稍稍偏紫的唇色,眉目阴凉俊美男人倚着栏杆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一个装着红酒的高脚杯,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程凉暮?”南绯微微皱眉,“你怎么在这?” 她刚上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他,而且导演也说今天不会有他。 程凉暮低眸抿了口酒,将手里的高脚杯放在桌上,朝南绯和左祈深走过去。 他为什么会在这啊。 当然是怕孟格雅真的把他大哥和南绯撮合到一起了啊。 最近程锦华病情加重,程家局势不稳,程凉暮需要左祈深的帮助。 而他跟左祈深唯一的纽带,就是南绯。 所以在程锦华死之前,南绯和左祈深的感情绝不能出岔子。 “我刚上来的啊。”程凉暮朝南绯露出一个微笑,眉梢微挑,“我过来关心一下我的学妹。” 南绯翻了个白眼,她要是真信就奇了怪了。 左祈深的视线淡淡地扫过他,没有多做停留。 南绯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低眸点开,是江铄之发来的短信: “南绯,孟格雅在浴室洗澡,摔倒了。现在这边都是男的,不方便,你过来帮一下忙?” 南绯一看到孟格雅这三个字就条件反射的警惕,这不会是个局吧? 这短信不会是孟格雅发给她的,想先把她骗去一个只有她们两个人在的小空间,再耍手段? 南绯抿了抿唇,刚想直接打个电话给江铄之问问,张毅就急匆匆地飞奔过来。 215、“我监听了孟格雅的电话。” “南小姐,孟小姐她在浴室滑倒,没办法站起来,她发短信向导演组求助,但是今天上游艇的导演摄像都是男的,不方便。所以你能不能上去帮帮忙?” 张毅气喘吁吁,但也详详细细地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南绯皱眉,经过这么多天相处,她知道张毅是个老实人,而且三观也比较正,不会联合孟格雅来骗她。 “程时初呢?”南绯问,“可以让程时初帮她啊。” “程公子暂时找不到人,不知道是在卫生间还是在哪。” 静了一阵。 “哦。”南绯淡淡地扯唇,面色漫不经心,“那就让她摔着吧。等程时初找到了再去救她。” 张毅一听,急了,眼睛都有些发红,“南小姐,孟小姐在里面似乎很难受,这次事件如果不及时处理,我们导演组可能要承担责任,您也知道,孟小姐的身份不一般......” 南绯抿住唇,沉默。 孟格雅的身份确实不一般,而且有一个孟华那样的父亲,护短又刻毒阴狠。 江铄之和张毅这段时间确实很照顾她,南绯心存感激,对他们也有几分情谊。 要是这事会牵扯到他们...... 孟华的手段,别人不清楚,南绯是亲身领会过的。 南绯拧着眉,终究还是抬眸,“行吧,带我过去吧。” 张毅还跟着她呢,应该没什么事。 海风吹散她的发丝,南绯的背影渐远。左祈深皱眉,正要跟上去,突然被程凉暮叫住。 程凉暮手中,一左一右拿着两个高脚杯,每个里面都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 他勾唇一笑,说,“听说你要跟南绯订婚了,恭喜啊,抱得美人归。” 左祈深没空跟他瞎扯淡,随口应了一声就转身,准备去找南绯。 程凉暮一个大步,挡在了他面前,依然妖孽地笑,透着一股凉,“你们两个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帮了不少忙。程家现在改朝换代,左军长,我需要你的帮助。所以,你会信守当初的承诺?” 将左手的高脚杯递到左祈深面前,程凉暮抬起眉,又举了举右手那杯自己的红酒,说,“干了这杯酒,合作愉快。” 左祈深凝视他片刻,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是他对程凉暮的承诺,他当然会信守。 “你放心。”他沉声,将空荡的高脚杯放回桌上,“我会帮你。” 程凉暮满意地微笑,脸上透着一股兴味儿,“左军长,其实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夜渐深,海上的风愈发的凉,暗沉的夜空,高悬一轮泛着冷白色的明月。 似乎有一只海鸥飞过,一片阴影落下。 “我监听了孟格雅的电话。”程时初笑得意味深长,“他爸爸好像指使她,让她利用今天在游艇上这次机会,彻底让你跟南绯闹翻。” “大概是利用迷魂剂春药这种东西,让程时初和南绯滚床单。不过我不知道她具体想怎么弄,她没在电话里说。” 瞥见左祈深愈发沉冷的面色,还有额角暴起跳动的青筋,程时初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及时止住了他转身的动作。 216、“过了今晚,你跟左祈深就结束了。” 左祈深脸色很差,狠戾地盯着程凉暮,沉声,“让开。” “你别急,听我说完啊。”程凉暮有些无奈,他是商人左祈深是军人,交流起来有点艰难。左祈深太没耐心了。 程凉暮叹了口气,“你放心。我已经把程时初骗到仓储室,锁起来了,钥匙只有我有。南绯没办法跟他做什么。” “但是孟格雅也不简单,也不知道会出什么阴招。所以我觉得,还是......” 程凉暮微笑,吐出四个字,意味不明,“先发制人。” “孟格雅不是想方设法想让南绯跟别人上床吗?不如你掌握主动权,先跟南绯上? 刚刚给你喝的那杯酒里,我下了药。左军长,你现在快去找南绯吧,不然待会欲火焚身会很......” 话还没说完,左祈深已经沉着脸不发一言地拍开程凉暮搁在他肩膀上的手,消失在程凉暮的视线。 程凉暮晃着手里的高脚杯,阴凉似影的眸,缕缕深思。 左祈深只要跟南绯睡过,这感情应该就稳定很多了吧。 稳定就好。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 楼上某卧室,紧闭的浴室门,大约一米开外,围着一圈男性导演助理,门内似乎有女人痛苦的呻吟声。 见到张毅带着南绯过来,那些男助理纷纷给她让出一条道。 待南绯走进浴室,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在其中喊了一声,“大家散了吧,孟小姐在里面会尴尬。” 众人纷纷散去,张毅思考一阵,觉得这话在理,孟小姐毕竟是个女生,在浴室滑倒已经很难受了,如果一出来就看到这么多大男人围在这儿,岂不是会觉得更难堪? 于是他也下了楼。 南绯拉开浴室门,一只脚踏进里面有些湿润的瓷砖。 浴室很大,浴缸在几米开外的窗边,高高的。 从南绯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瞧见一块冰凉坚硬的白色冷壁,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女人的呻吟声仍在继续。 “好痛......”是孟格雅的声音,从浴缸里面传来,带着隐隐的哭腔。 南绯皱起眉,静了几秒,她还是将浴室的门关好,走过去。 她慢慢地走,一步,两步,三步。 南绯止住了脚步,因为她渐渐看见了浴缸里躺着的女人身上,有一角完好的衣料。 孟格雅身上应该是穿了衣服的,她为什么非要南绯扶她起来? 所以南绯果断地转身,她觉得跟孟格雅单独待在一个空间,太危险。 她就不该上来。 身后一阵剧烈的声响,在南绯转身之际,浴缸里的女人迅速站起来,跳出浴缸,飞快地扯住南绯的头发,用手捂住她的嘴。 南绯感觉自己被迫吞下了一个什么东西,应该是一个类似药丸的东西,微微的苦。 四肢迅速地绵软无力。南绯想抬起手臂反抗,根本没办法使上劲。 她在心里模模糊糊地想,她这回怕是又要栽在孟格雅手上了。孟格雅是要刮花她的脸呢,还是在浴缸里淹死她呢,还是...... “南绯,你就在这待着吧。”孟格雅手一推,将南绯摔在了地上,冷笑,“过了今晚,你跟左祈深就结束了。” 217、血管跳动,意识蒸腾 孟格雅说完,将南绯裙子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走出浴室。 她将卧室的房门锁好,倚着房门,拨通江铄之的电话。 “导演,我已经没事了。南绯在我房间,正好我们俩有些事要谈,大概二十分钟后吧,再一起下来。” “......” “嗯,好的。会准时的,再见。” 孟格雅挂断电话,又按下快捷通话键,1。 心里还是有些酸涩和难受。 这是通话键,是她为程时初设置的。程时初是她从年少时就喜欢的男人,但现在,她要把他推给她最讨厌的女人南绯...... 孟格雅内心也不想这样,但她为了孟家,为了完成孟华交代给她的任务,必须要这样。 爸爸这次很强硬,叫她必须要离间左祈深和南绯。 他们绝对不能结婚。 电话那边一直都是有序停顿的滴滴声,许久都没有人接听。 孟格雅将电话从耳边拿下来,看了一眼屏幕,确定是程时初的号码,而且信号也是满格。 为什么没人接?他在忙吗? 孟格雅皱眉,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又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程时初。 “时初,你能不能来一下我房间?我有话要对你说。” * 南绯原本以为,孟格雅喂给她的,只是个简单的迷药。 然而,当她浑身的血液开始放肆翻腾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这药不仅能让人失去力气,好像还有催情的作用。 双颊晕染成红色,南绯艰难地抬起虚软无力的手臂,手指扶住浴缸边缘。 她浑身滚烫,冰凉的浴缸稍稍可以缓解她的难受,然而随着药效的持续发作,南绯愈发无法控制住整个身体的燥热感。 她从来没有这么热过,连血管都在跳动,意识都在蒸腾,原本冰凉的指尖,也在发烫,像是沾了一团火苗。 声带都灼烫得厉害,干涸着,像是有一根枯木卡在喉道。她甚至都无法发出声音。 她记起,跟左祈深的第一次见面,在拉斐。 那时左祈深告诉她,房间里有催情香。 现在回想起来,那催情香跟现在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 她刚刚吞下去的那颗,才是这世上真正的媚药。 南绯感觉脑子里混沌一片,眼前也黑漆漆的,她凭着本能,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艰难地翻进浴缸。 她摸到水龙头,打开。 一开始是滚烫的热水,差点将她跪在浴缸里的膝盖烫破。 南绯的手腕艰难地翻转了一下,调到冷水。 花洒里,笔直细长的水柱浇在她的裙子上,浸润衣料,沾染她温度惊人的肌肤。 还不够。 南绯跪在浴缸里,黑发沾水,凌乱地散落在泛着淡粉色的脸上,雪纺裙湿漉着黏在身上,裙摆在水底张开,飘荡,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她茫然地看着渐渐变高的水位。 明明泡在冷水里,但她感觉自己要被烧死。 全身的血管仿佛要炸裂。空虚感叫嚣着,渐渐蔓延至她的全身。 最终在她的下腹,发出最惊天动地的号角。 水面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218、她被人抱出了浴缸 是一个男人的脸,还有颈项。 皮肤是古铜色的,眉峰凌厉,眼睛像是她曾见过的悬崖裂缝,冷冽,透着一股硬气。薄唇抿着,这是他一贯的动作。 南绯伸出手指,去触碰水面上的这张脸。 然而她只轻轻地挨了一下,这面孔就仿佛被吸进了水底,消失不见。 大概是她的幻觉。 南绯的嗓音哑哑的,身体的不适难耐感让她抽泣出声,下意识地叫出那人的名字,“左祈深......” * 孟格雅跟程时初打了三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她心里一紧,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匆匆拉开房门,孟格雅准备下楼找他。却看见楼梯口一道高大冷硬的身影。 男人一语不发,直直地冲她的房间大迈步走过来,隔得越近,孟格雅越能看清他冷峻眉目上额角暴起的青筋,还有骇人无比的眼神。 孟格雅心里一阵慌乱,怎么是左祈深? 她原本叫一个导演拖住左祈深的,看来是没成功。 孟格雅咬着唇,想起孟华的命令。死死地挡在了自己卧室的门口,对这左祈深大叫,“你来干什么?” 她在做最后的抵抗。 她不能让左祈深就这么进去。左祈深进去了,她的计划就泡汤了。 男人根本没理会她,拎起她的胳膊往旁边一甩,拉开门就冲进了卧室。 孟格雅整个人摔在地板上,又是一这样一股大力,几乎是立刻就疼出了眼泪。 她恨恨地想,她孟格雅身份尊贵从来没受过委屈,却三番五次栽在这个男人手上,受尽了她这辈子都没有过的羞辱和折磨。 孟格雅抬起手臂,一边胡乱擦着自己脸上的眼泪一边咬着牙,嘶吼,脸上的表情与狂暴时的孟华如出一辙: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我绝不会让你们快活地在一起!!!” 浴室里。 南绯视线模糊,茫然无措地看着白色的墙壁瓷砖。 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不知道怎样缓解身上的空虚难耐和燥热,凭本能地抬起自己的右手。 缓慢地,将自己左肩上的吊带剥落下去。 肩头圆润雪白,沾着莹莹水光。 吊带卡在了她的左臂,再也无法继续下落,南绯咬住唇,低眸看着被卡住的地方,有些难过。 脱不掉,就很热。 她已经很热了,她不要继续这样。 她抬起左手,试图将自己的左臂从吊带的束缚中抽出。 她有点急,所以力气陡然变大,吊带在雪白的手臂上留下一道红色勒痕。 虽然有点艰难,但南绯终于将左边的吊带脱下。 布料脱落,左腰处的一块皮肤直接接触在水面,虽然微弱,但也总让她稍微舒服了些。 她偏头,又准备开始解放自己的右手。 浴室的门陡然被推开。 南绯听到了声音,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茫然地偏头。 一道身影压了过来。 南绯皱了皱眉,潜意识里觉得这也是她的幻觉,所以没在意,继续扯自己的裙子。 似乎有一只手砸进了水面,水花四溅。 南绯感觉耳边有沉重的呼吸声,然后自己浸在水中的腰部被人托起,紧接着,整个人被抱出了浴缸。 219、“左祈深,我好难受......” 南绯突然被人从冷水中抱起来,微暖的空气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她委屈地撇嘴,又开始拉扯自己的裙子。 太热了。她不管,她要脱衣服。 手臂被人握住,耳畔传来低沉的熟悉男声,微微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情-欲,“乖。别脱,忍一忍。” 左祈深低眸,怀里的女人吊带已经散落,裙子几乎被脱到腰际,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蕾丝边内衣,手臂和小腹一片雪白,沾水的黑发披散在锁骨,脸蛋,眼睛睁大很大,又茫然得叫人心疼,看起来落魄又凄美。 “你是真的左祈深吗?”她涣散的眼神似乎聚拢了些,抬起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下巴。 好硬。而且有些刺人。 好像是真实的。 “是我。”左祈深抱紧了她,匆匆往门外走。 南绯的身体烫的不像话,她中的药,应该比程凉暮下给他的要猛。 第一次,总不能在浴室就要了她。 怀里的人不知道怎么,突然哭了出来,手臂往他脖子上一勾,嘴唇就贴上了他的唇瓣。 胡乱地吻,毫无章法。 她的双腿开始乱动,腿肚在他的手臂处蹭,脚趾蜷缩,嘴唇下挪,从他的下巴一直到喉结,整个人拼命地往他怀里挤。 南绯像是要钻进他的身体里。 “呜呜呜我好难受。”南绯双目湿润,水汪汪地看着他,重复,“左祈深,我好难受。” 左祈深一边加快脚步,一边低头亲她的眉目,“我知道,我们去房间,你再忍一下。” 南绯摇头,拼命地摇,声音里的哭腔愈发地大,双腿晃荡几乎要踢到他的肩膀,“我好难受......” 她想找人救她,可又不知道怎么办。 房门被踢开又被关上,锁芯转动,锁住屋内的旖旎。 南绯被压在了床上。 衣衫滑落。女人光洁的腿缠上了男人精壮的腰。 意识模糊间,南绯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吻遍她的全身。 ...... 南绯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家。 对,京城那个家。 她摸着自己的太阳穴,试图从床上坐起来,然而她稍微一动,两腿间就疼得厉害。 房间的窗帘紧闭着,屋内漆黑一片,她都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门口一声轻响,房门被人推开,几束光线流泻进来。 橙黄色的光线,应该是客厅里的灯。 一阵脚步声后,床头塌陷下一块,然后有一只宽大的掌心抚摸她的头发。 “醒了?”左祈深打开房间床头的小壁灯。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南绯觉得有些刺眼,她抬起手臂遮光,几秒后,喉头才缓慢地溢出一个嗯字。 一阵。 左祈深手指仍然轻抚她的发丝,嗓音低沉,“节目已经结束了。” 220、“我们睡了。你后悔了?” 初尝情事,又是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当然克制不住。 而南绯,她中的药好像比他的要烈很多,意识混沌,很配合。 只是她到底是个娇软的女孩儿,体力不佳。在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好困......”就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左祈深看了一眼天色,他没有忘记现在自己跟南绯仍然是在海上,节目组安排的游艇上。 所以他没陪她睡觉,而是把她抱起来,里里外外清洗干净,又帮她换上衣服。 游艇靠岸后,他就开车带她回了家。 ...... “现在已经是晚上。”左祈深摸着她的小脸,“饿吗?我带你出去吃东西?” 南绯摇头,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扇子似的扑闪。 她张口,才发现喉咙的干涩嘶哑,“昨天......咳咳......” 左祈深拿起床头早就已经准备好的温水,递给她,“喝水。” “昨天孟格雅给你下了药,然后我把你抱出来。”左祈深平平静静地看着她,“我们上床了。” 他刚刚看她的表情就觉得不对劲,一副迷茫惶惑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样子,他的心都沉下去了几分,冷了声音: “你是不是把昨晚的事给忘了?” 是加上最难忍受的事情是什么。 落差感。 今天凌晨南绯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哭哭啼啼地喊要,拼命地往他身体里挤,亲密契合。现在醒过来又一副不认账不理人情绪低落的样子。 虽然早就知道南绯情绪变化异于常人,虽然她已经要跟他订婚,但左祈深还是难以压制住心里陡然升起的不安。 “你后悔了?”他目光沉沉,盯着她一张白皙漂亮却没有情绪的小脸看。 一声轻响。南绯把手里的玻璃杯放回床头柜上,白皙的手腕纤细,在昏暗壁灯的照射下,莫名透着一股柔弱感。 她缓慢地抬眼,看向左祈深的眉眼,有几分恍惚。 “没有......”南绯开口,声音极其细弱,“我只是有点......咳咳......” 她又开始咳嗽,小脸苍白着,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左祈深脸色一变,抬手摸上她的额头。 滚烫。 “你发烧了?”他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他怎么忘了,昨天晚上他在浴室发现南绯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泡在冷水里。后来头发没干就跟他做.爱,一夜没合眼。 着凉加上没休息好,身体当然会难受。 “我送你去医院。”左祈深倾身,就要抱起她。 南绯突然握住住他的手腕,虽然没什么力气,但也成功阻止了男人的下一步行动。 “不用......”南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的下巴,“应该不是特别严重,我吃点药就好。” 她现在,不太想去医院。 “我现在......头有点疼。”南绯说,声音很轻,“左祈深,你抱抱我。” 221、南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要他的拥抱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拉住他的手腕,眼睛里泛着水意,有点委屈地叫他抱抱她。 左祈深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哑着声音问,“想要哪种抱?” “......”南绯左手轻拍她左侧的床褥,“要你躺下来。” 男人唇微微勾起,高大的身形就这么覆了下来,弯身扯开被子—— 却没有在她身侧躺下,而是将她打横抱起。 蓝色睡裙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浅浅的弧线,左祈深的声音低沉又性感,带着一股温柔的蛊惑味道: “乖。我带你去楼下拿药。你发烧了,不能任性。” 南绯将下巴磕在他的左肩上,扶住他的肩膀,低低地嗯了一声。 左祈深真的很听她的话。 除了必要的拿药动作,他就真的一直抱着她,从十六楼到十五楼,从她家到他家。 南绯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要他的拥抱。 大概是生病了有点脆弱,又大概是因为她中了药,昨晚发生的一切有点不真实。 ...... 喂南绯喝了退烧药之后,左祈深在她身边躺下,下巴磕在她的头顶,手掌轻抚她的背,“又想睡了吗?” “嗯......”药效发作得很快,脑袋沉沉的,南绯渐渐闭上眼。 男人似乎叹了口气,温热的气息徐徐喷洒在她的耳畔。 “南绯,你要对我负责。” * 日子过得很快。 转眼间,已经到了六月。 白昼渐长,晚上七点天色才真正暗沉下来。 慕眠跟南绯并肩走出学校,看着一盏盏亮起的路灯,眯起眼睛,“夜生活开始了!南绯,燥起来吧!” 南绯手里抱着书,偏头睨了她一眼,“你复习好了吗?” 慕眠一下子就蔫了下来,抱怨,“唉。提学习干什么,伤感情。” 她刚刚才结束一部古装电影的拍摄,今天返校,却惊觉已经大家都已经进入考试周! 跟南绯不太一样,慕眠从小就不太爱学习,背那些理论知识简直是要她的命,更何况她因为拍戏一个学期基本没碰过书,几天速成,她觉得是不大可能的,而且,她也没那个爆发力。 所以,慕眠决定不再想期末考这件糟心事,先好好玩,暑假再准备补考。 “我今晚去你家玩?”慕眠拍了拍南绯的肩膀,挑起唇角看着她笑,“一起睡觉啊。” 南绯摇头,“不行。” “啊?”慕眠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顿时急了眼,“你不爱我了吗?” 南绯有些无奈,顿了顿,“......我搬家了。” “那正好我去你的新家玩玩啊。”慕眠并没有get到南绯的那个点。 “......”南绯偏头看她,手指捏了捏慕眠的脸,“我跟左祈深住在一起了。” 慕眠顿时安静如鸡。 这个理由...... 好吧,她也不敢跟左祈深抢老婆。 “这么快就住一起了,你们不是还有两周才订婚吗?”慕眠撇撇嘴,她拍完戏回来,真是世道大变。 考试一大啪啦地朝她砸过来,闺蜜也跟未婚夫同居了。 “那以后就不能去你家玩了。”慕眠叹了口气,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可以来玩。但要一起睡觉可能不行。” “......” 222、“我抱着你,你继续复习。” 南绯最终还是陪慕眠在外面吃了点东西,逛了逛,才回了家。 在左祈深的要求下,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搬到了他名下的一处别墅,这房子对她来说倒也方便了不少,从学校到家可以节省差不多一半的时间。 而且,别墅的院子很大,太子的活动范围也大了些,再加上它天天可以见到蓝鹰,简直快活似神仙。 南绯已经渐渐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 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学,画设计稿,去顾靳弦工作室帮忙,晚上回家跟左祈深一起吃饭,散步遛狗,躺床上看会书或者玩会游戏,睡觉。 不是很忙,也不是很闲,平淡的生活,跟她以前的也没多大差别。 只不过事事都加了一个左祈深。 南绯用指纹解了锁,在玄关处换上拖鞋,将楼梯走廊的灯打开,抱着怀里的书走进二楼的书房。 她坐在椅子上看老师画的重点,拿着笔自己做思维导图,方便理解记忆。 学习起来,南绯还是很认真的。她注意力比较集中,一旦开始学习就可以自动屏蔽干扰,所以效率也比较高,往往能够速成。 思维导图画好后,南绯开始默背知识点,摆在桌上的书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南绯抬起眸,仰起脸看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娇娇软软地喊,“左祈深。” “看书这么认真?”左祈深嗓音低沉,以一种抱小孩的姿势将她抱起来,坐在她原本坐着的那张椅子上。 “嗯......明天考试啊。”南绯慵懒地眯眸,被他抱着坐在他腿上,腿窝落在他的膝盖,两条悬空的腿晃啊晃。 感觉到左祈深的手又往她衣服里伸,南绯顿时从他身上跳下来,“不行,我还没复习完。” 左祈深拍了下自己的腿,示意她坐上来,“我抱着你,你继续复习。” 南绯摇头,走到桌前拿起自己的课本,“不了不了。” 这样还能复习?抱着抱着就滚到床上去了。 自从上次在游艇上,他们两个上过一次床,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再加上他们两个住在一起,晚上干点啥都很方便。 因此,这段时间,南绯原本就好的皮肤又好了几个度,白白嫩嫩,而且远远看着像是可以掐出水。 慕眠今天见到她的第一眼都吓了一跳,蹦出一句:你这......不会是被男人滋润的吧。 南绯淡定地点头。她没觉得有什么好害羞的,更何况这种事慕眠跟她半斤八两,当年她跟程凉暮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副被爱情滋润的水灵灵的样子。 南绯刚把书拿起来,手臂又被捏住,左祈深稍稍一用力,她又跌落在他的腿上。 “不碰你。”这次左祈深的手没再乱动,只是轻轻搁在她的腰上,温热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我帮你复习。” “这是在背书吗,我问你答?”他的脸几乎要贴上她的,鼻梁偶尔蹭到她的皮肤。 南绯抿了抿唇,他这一撩拨吧,她也心里发痒。 果断地把书扔回桌上,南绯把脑袋转过来,搂住左祈深的脖子就开始亲,“算了,不复习了,我们做吧。” 223、声音刮过耳骨,撩人的痒。 左祈深当然乐意,抱着她就往床边走。 考虑到她明天还要去学校,他怕她累,也没弄她太久。 他和她的身体还是很契合的。南绯躺在床上的时候,模模糊糊地想。 事后,该干的事儿还是得干。 晚上九点半,南绯洗过澡,将头发绑成一个丸子顶在头上,走到书桌前,又拿起几个小时前被她扔在桌上的课本,以及她从来画思维导图的A4纸。 洁白的纸张上,墨痕已干。 左祈深这次也没来打扰她,坐在书房的沙发上,腿上放着一台电脑,看着屏幕,手指偶尔敲打键盘。 南绯集中精力背了一个多小时,感觉差不多了,放下课本,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原本还看着电脑屏幕的男人蓦地起身,紧接着一团阴影从她头顶上笼下来,伴随低沉声音: “想睡了?” 南绯仰起脸,眼睛眨了两下,突然冒出一句,“你额头上长了眼睛?” “嗯?”左祈深微微皱眉,没听懂她的意思。 “你眼睛不是在看电脑吗,怎么我一放下书你就过来了?”南绯声音娇软,椅子转了个圈,面向左祈深的方向站起来,“是一直都在注意我吗?” 她勾住他的脖子,眼睛慵懒地眯起,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这么喜欢我呀。” 声音刮过耳骨,撩人的痒。 左祈深静了几秒,手指掐住她柔软的腰,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哑,“你还想再来?” 南绯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立马从他怀里跳出去,“真不行了,明天考试,早点睡。” 她钻进被窝里,看着左祈深发暗的眼神和滚动的喉结,弯着眼睛笑。 皮这一下很开心。 她就喜欢时不时调戏一下他。 然而她不知道,左祈深心里想的是,等她考完了,怎么怎么弄她一晚上。 现在她已经在他名下,撩了就跑不大可能。 左祈深走到床头,抬起手指,关灯。 南绯抓着被子,十指露出细白的一小截,软声,“晚安。” 左祈深摸了摸她的下巴,在她身边躺下,手掌惯性地去找她的腰。 手腕上微微一凉,南绯的指尖落在上面,用了很小的力。 像是要止住他的动作。 左祈深微微一愣: “怎么了?” 卧室里一片漆黑,他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看不清南绯的神色。 静了大约两秒。 “左祈深。”南绯有些犹豫地开口,“你能不能不要抱着我的腰睡觉啊。” 男人没说话。长久地沉默,只是呼吸有些重。 南绯抿了抿唇,手指轻轻地在他的手腕上抚摸,“我就是觉得......有点热。”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弱智,屋里空调那么凉,这理由太牵强。 左祈深的手已经从她腰上撤了下去,南绯看见他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南绯懊恼地摇头,挪动了两下身体,主动往左祈深那边靠了靠,头埋在他的胸口,手指环上他的腰,声音有意放轻松,“刚刚跟你开玩笑的,要抱要抱,不抱睡不着!” 224、今天最好玩个大的 南绯抱他抱得很紧,再加上她以前也开过这样类似的玩笑,左祈深没多想,只是惩罚一般地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你再这样,我们就做。” 南绯,“......” 猝不及防,男人的吻落在她的发顶,低沉道,“我明天出差,出门的时候你应该还没醒。客厅的桌上放了早餐,记得吃。” “嗯。” “你乖点,注意安全,别跟慕眠在外面玩太晚。” “......”南绯犹豫,“那好吧。” * 今天考试,大家来教室都比较早,大多坐在椅子上复习。 南绯昨天晚上刚背过几遍,今天也不慌张,就在自己位置上漫不经心地翻资料。 今天左祈深不在,考完试她就可以去找慕眠玩,想想就兴奋。 之前一个月,南绯被左祈深要求着,晚上从来都是十点前到家,她感觉自己被压制住了美少女该有的天性。 虽然跟左祈深待在一起也挺好玩,但是偶尔她还是想跟更多人玩点别的。 她本来就是爱玩的女孩。 慕眠在外地拍了将近一个月的戏,刚回来,昨天晚上南绯只是跟她稍微逛了下街,根本没过瘾,今天最好玩个大的。 南绯拿出抽屉里的手机,点开通讯录,又给几个在京城的朋友发了微信,问他们有没有空,今晚要不要一起。 发完之后,她把手机重新放回抽屉。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还有谈话声。 “刚刚那通电话是程大少打来的电话吗?”是班里一个女生兴奋又八卦的声音,“哇,格雅,你们好甜蜜。” 孟格雅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面上仍然是一副端庄矜持大家闺秀的样子,“没有啦。” 顿了顿,她又轻声说,“他只是想跟我说,我考完试他会来接我。” “天哪,这么体贴,你以后嫁给他肯定很幸福啊。”女生羡慕道。 “还早呢......”孟格雅低着下巴,唇角弧度不明显。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坐在不远处的南绯,见她低着眼睛漫不经心看书、根本像是没听见这番对话,孟格雅咬紧了牙关。 上次在游艇上给南绯下药,事后她又被左祈深弄去了军营,经历了比上次还要难堪痛苦的羞辱。 再加上孟氏最近一直在被调查,孟华被左祈深弄得心神不宁,有时候会对她莫名其妙地发火。 因此,孟格雅对南绯的仇恨真是与日俱增,真是一见到她就像从言语到行为给她添堵。 南绯越不理她,她就越要往她身边凑。 “姐姐。”孟格雅在南绯的课桌边停下,露出一个微笑,“考完试时初来接我,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南绯没抬眼皮,依然看着桌上的课本,摇头,简单的两个字,“不了。” 孟格雅顿时一副受到伤害的样子,咬着唇,“为什么?” 南绯这才把头抬起来,看着孟格雅脸上的表情,还有旁边那位女生略带指责的眼神,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孟格雅怎么就这么喜欢在她面前刷存在感呢? 225、眩晕感越来越重 南绯唇角弯了弯,不咸不淡地掀唇,“你心可真大啊,我是你未婚夫的前女友,你让我上他的车?” 她停了半秒,又摇头,认真道,“我是有家室的人,要避嫌。” 原本在边上站着的那女生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捂着嘴对南绯惊叫,“对哦,之前看到了新闻,你好像要跟人订婚了。好像......好像是个军人!是吧南绯!” 南绯点头,那女生笑了起来,“我看到他的照片了,也好帅的。” “嗯......”南绯摸了摸下巴,“所以嘛。这么帅,我更要好好宠。不能随随便便上别的男人的车,万一他看到了,误会怎么办?” 那女生赞同地点头,一脸羡慕,“是,这样好。这样好。你们好甜啊!一定要幸福下去哦......” 孟格雅眼底阴郁,却又要摆成一副落落大方的模样,也是难受得紧。 好在考试铃很快就响了,孟格雅冷笑一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把笔摔在桌上,声音有点大。 坐在前面的男生回头看了一眼。 孟格雅微微一僵,掩去眼底的阴郁,朝他抱歉地笑了笑,“同学,传卷子吧。” ...... 考场上很安静,偶尔有翻卷子的声音,还有水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响。 南绯将最后一行答案填完,抬头看了看时钟。 离考试结束还有半个小时。 因为熟练,南绯做题一向很快。 她又将卷子稍微翻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漏写的题,感觉差不多了,就站起来,把试卷提前交了上去。 整理好书包,南绯拿出手机,准备发消息给慕眠,出教室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眼前一黑。 也许是因为阳光太刺眼。 不过只黑了几秒,眼前又恢复了清明。南绯晃了晃脑袋,下楼梯。 大多数教室都在进行考试,而她提前交卷出来了,所以感觉教学楼有种久违的安静。 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走着走着,步子就有点飘,视线边缘也像是镶着细碎的珍珠,白花花的,看东西都隔着一层。 身体突然泛起一种猛烈的疲惫感,南绯抿住唇,停在学校大门口,手撑着附近的一根栏杆,低着头调整呼吸,眼睛看水泥地面,晕眩感却越来越重。 两声鞋底摩擦地面的轻响,视线框内出现一双黑色皮鞋,紧接着似乎有一道熟悉的男声。 强烈的不适感让南绯已经无力辨认那是谁的,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 程时初抱着南绯往停车的位置走,向来淡漠的眼透着紧张。 今天他奉程老爷子的指令,要和孟华孟格雅父女两一起吃饭,谈近期相关合作的事。 但这只是表面,程锦华真正的意思是,让程时初去探一探孟家最近屡屡爆出的丑闻是怎么回事,看一看孟华的态度,还有他即将要准备怎么做。 程家向来利益至上,如果孟家没落,这桩婚事就算已经定下了,也绝不会成真。 他原本在车里等孟格雅,结果却透过车窗,看到扶着栏杆低着头、脸色惨白的南绯。 226、最近没睡好么? 程时初车开的很快,时而偏头看副驾驶上仍然昏倒着的南绯。 她一直都没有醒,歪着头双眼紧闭着沉睡,脸色不太好,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 程时初看着斑马线前面显示着漫长等待秒数的红灯,下颌线微微绷紧。 手肘撑在车窗边缘,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她不是跟左祈深同居了?这是...... 没被照顾好么? 红灯转绿,程时初敛去深不见底的眸色,踩下油门,车子朝着医院飞奔而去。 * 南绯是在医院醒来的,入目便是白得晃眼的灯,还有天花板。 灯光刺目,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住眼,逐渐清醒过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透过细密的指缝,南绯看见自己的床单上落下一片阴影,紧接着是久违的淡漠男声,“你在学校门口晕倒了,所以把你送来医院。” 南绯微微一怔,慢慢地放下自己的手臂,从床上坐起来。 “程时初?”她看清在床边站着的人,有些茫然。 目光挪开,南绯又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让她彻底回神,“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是。”程时初淡淡地掀唇,“你下午四点半晕倒,现在是晚上八点半。睡了四个小时,中途一直没醒。” 他顿了顿,望向她的眼睛,眸光里似乎带了点别的东西,“医生说你疲劳过度。是最近没睡好么?” 洁白的床单边缘蓦地被紧攥,出现几道薄薄的褶皱。 南绯低垂着眼,静了几秒之后才开口,“是有点。” “怎么弄的?” 又是一阵安静。南绯抬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干涩的眼睛,又抬起眼,朝程时初笑了笑: “不知道啊。应该没事。谢谢你送我过来,那我先走了。” 也没等程时初反应,南绯就从床上下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和书包,一边走一边看屏幕。 未接来电有很多,第一页都是来自慕眠的。南绯稍微有点心虚,她这算是放了慕眠鸽子,慕眠在那干等四个小时肯定都气死了。 于是南绯赶紧拨通慕眠的电话,“喂......” 看着南绯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程时初的眼底覆上淡淡的阴影。 应该是有什么事吧。只是不愿意跟他说而已。 * 慕眠一听说南绯晕倒,顿时什么气都没了,说要过来接她,要送她回去。 南绯说那就不用了,但是今天晚上还是别玩了。今天下午都累的昏倒了,她有点害怕再玩会出事。 于是她们达成了共识,今晚的聚会取消。慕眠自己找乐子,而南绯弯身坐进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回别墅的地址。 坐在车上,她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那股晕眩感还有点没缓过来。 其实,她已经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晚上总是做梦,稀奇古怪的梦,内容是什么她也记不清了,反正不太好。 虽然不记得内容,南绯却能清楚的记得在梦里的那种恐惧感。 但她以前的睡眠质量一向还不错,近期也没有什么压力大的事,所以觉得有些奇怪。 227、这么贴心呀。为我洗手作羹汤? 南绯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做噩梦可能跟睡觉时候手放在肚子上有关,因为手放在肚子上睡觉会压迫心脏,给人一种压力感,所以容易导致噩梦。 虽然她从小到大并没有睡觉时把手放在肚子上的习惯,但是,这段时间左祈深会抱着她的腰睡觉。 所以她昨天晚上才跟左祈深说,能不能不要抱着她睡。 话一说出口,又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而且怕他担心,所以作罢。 南绯进了别墅,打开走廊上的壁灯,笔直地往房间走。 偌大的空间,寂静得很。壁灯泛着微弱的冷光,整个屋子里只能听见她拖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今晚左祈深不在,她一个人睡,不知道能不能睡个好觉。 南绯走进房间,拿好睡裙,先洗了个热水澡。 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却发现房间里的大灯亮了。 南绯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情况,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就笼了下来。 “左祈深?”她抬眸,有些意外,“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路江在医院看到你,跟我打了电话,就提前回来了。”男人的目光粘在她的脸上,嗓音低沉道,“你晕倒了?” 南绯被他堵在浴室门口,刚洗完澡,她脸上还透着一层水光,眉毛湿润,像晨间的雾。 “嗯......”看着他有些紧张的样子,南绯尽量让自己显得轻松,“没事,可能因为最近考试,压力太大了,有点没睡好。” 南绯睡觉一向安静乖巧,从不乱动。所以她睡了还是没睡,左祈深根本分不清。 所以这段时间也没发现她睡眠质量不好。 沉默一会儿,左祈深摸了摸她有些湿润的头发,“你先去床上躺着。”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一个电话,走出了房间。 南绯坐在床上,打开吹风筒吹头发,轰隆隆的声音,风筒发出的热风温热她的头皮。 她看着被单上细碎层叠的褶皱,无端陷入一种出神的状态。 过了几秒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在发呆了。 摇摇头,南绯想,看来没睡好真的会有很多后遗症。 头发吹干后,南绯找出一本轻松风格的小说,坐在床上看书。 都说睡前看书有利于睡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看了大约四五页,房间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南绯抬起眼,左祈深手里端着一碗汤药似的东西,往床边走。 “刚问了一个医生朋友。”他坐在南绯身边,嗓音低沉,“他说桂圆水可以安神。” 南绯微微一愣。而后将书本合上,唇角弯起,笑开。 “你这么贴心啊。”她笑眯眯地抬起手,圈住他的脖子往他身上蹭,开玩笑般的,“为我洗手作羹汤?” 想到这个词好像是用来形容女人的,左祈深唇线抿直,皱起眉,“你能好好用成语吗?” 话是这么说,他舀起一勺,放在唇边稍稍吹了一下,递到南绯的嘴边。 “喝吧。”他看着她,握着勺子的手指骨骼分明。 228、改天过去谢谢他 唇瓣触碰温热的汤勺,桂圆淡淡的甜腻漫入鼻尖。 这桂圆水,介于淡和甜之间,其实并不好喝。 但良药苦口,再加上左祈深一勺一勺地喂她,南绯还是把它都喝完了。 重新刷牙后,南绯又跳上了床,头埋进枕头,猫似的蹭着那一片柔软。 “你对我真好呀。”她露出一支眼,抬起眼皮,眼角弯弯地看床边的男人。 说实话,南绯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样喂过汤药。 一是她身体一向不错,很少生病。二是她从小在南家就活得不容易,南曼卿不管她,孟华更是巴不得她死。 她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孟格雅才会有。 左祈深揉她的下巴,逗猫似的,身体压了下去,“所以你想怎么谢我?” 男人的身体已经压在了她的身上,南绯眨了眨眼睛,抬手搂住他的脖子,主动亲他的唇。 左祈深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手指从她的下巴挪到耳廓,摸她柔软的头发。 突然想起一件事,南绯从他的唇上离开,微微睁大眼睛问,“你提前回来了,不会耽误工作吗?” 男人就回答了简短的一个字,“会。” “......”南绯默默低下了头,“我有点内疚。” 左祈深抬起眉骨,唇角勾起淡淡的笑,“耽误工作可以,不能耽误你。” 南绯耳根渐渐泛红,强装镇定地缩了缩脑袋,把头埋进被子里。 他每次用这样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这样的话,她就控制不住地像个纯情少女一样,脸红。 还是睡觉吧。 南绯默默闭上眼睛。 左祈深好像并没有让她就这样睡觉的意思,手指摸着她的脸蛋,声音低着,意味不明地叫她,“南绯。” “嗯?”南绯抿了抿唇,睁开眼。 左祈深唇角弧度浅淡,低沉的嗓音,每个音节都在撞击南绯的耳膜,“今天你晕倒,是谁送你去医院的?” 南绯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她抬起眼,入目便是左祈深稍微有些紧绷的下颌线,他的唇线,不知不觉已经抿直。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也对。路江不是在医院看到她了吗,应该都跟左祈深说了。 南绯的声音放轻放软,眼睛眨了两下,看着他,坦白,“是程时初。” 男人安静了一阵,继而点头。 他的眼皮垂落,冷色调的灯光流经他浅淡的双眼皮,流淌至高挺的刀削般的鼻梁。南绯看不太清他眼底的神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吃醋。 但她了解左祈深,他既然问出来,肯定就是这事儿让他心里有点堵。 南绯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左祈深突然说了句: “嗯。改天要过去谢谢他。” 南绯瞳孔微缩。 左祈深转性了吗?她记得以前他都不喜欢她跟程时初有牵扯的。 其实南绯觉得,左祈深要是吃醋生气,她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她自己也是个爱吃醋的人,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左祈深身边有个前女友,她也不喜欢看到他们总是见面。 但是他居然冒出这句??? 229、《是爱情啊 左祈深看着她有些震惊的小脸,唇勾了勾,继续说道,“明天我就叫路江给程家寄请帖,我们订婚的时候,让他过来玩。” 南绯,“......” 她突然觉得,左祈深的段位越来越高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碗桂圆水的缘故,南绯这天晚上睡得还不错。 第二天早上,去学校上课,南绯觉得有点奇怪。 她从马路边走到教学楼,再上楼走到教室,这一路上,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好像都有意无意地往她身上看。 虽然那目光并不是恶意的,但她还是有种被围观的不适感。 南绯抿住唇,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拿出课本,心里一团浆糊,有点乱。 这事有点奇怪。 她刚一坐下没多久,前桌一个叫做许衿的女生就转过头来,一边看着她一边捂着嘴巴笑。 许衿平时是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喜欢看电视剧看小说,没什么心眼。南绯跟她相处一向都很愉快,也不知道她突然这一笑是什么意思。 “你笑什么?”南绯有点茫然。 许衿平静了一下心绪,尽力止住自己脸上肌肉的抽动,抓着南绯的桌子边缘,说,“我这是姨母笑啊哈哈哈。” “??” “哇,你还没听懂啊。这么懵逼?”许衿伸长手臂拍了拍南绯的肩,提醒,“《是爱情啊》昨天晚上已经播出来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南绯微怔。 这才想起来江铄之一周前跟她打过一次电话,说节目下周会播出,要她记得观看。 原来是昨天晚上首播啊......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今天早上那么多人盯着她看了。应该都是在电视上看到了她这张脸。 “你跟你男朋友好甜啊。”许衿想到节目里面的几个截屏,忍不住狂锤桌面,“甜到鼾。我看着你们在电视上秀恩爱,自己都想谈恋爱了。” 南绯弯起唇角,笑眯眯地,“那快谈一个吧,趁年轻!” 许衿叹了口气,“唉。找不到合适的啊。” 许衿想了一阵,又甩了甩头,摆手,“不说这个了。其实看你们秀恩爱也挺好的,不用亲自谈也能感受到恋爱的甜蜜,省钱省事儿。” 南绯,“......” “感觉你和你男朋友是所有CP里最有感觉的。”许衿摇头晃脑,跟说书先生似的,目光意味深长,“以我看电视剧多年的经验,其他三对都是貌合神离。” 许衿压低了声音,凑到南绯耳边,小声,“我知道我这话说出来会被休眠CP粉打,但是我还是要说。我看着你们八个人同框吃饭的场景,总觉得程二少跟慕眠有点那啥,暧昧。” 说完她就立马轻咳了一声,离南绯又远了一些,继续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她说的。 南绯唇角始终是弯的,没说话。 许衿能看出来南绯也不意外。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爱情这种东西,骗得了自己,骗不了别人的眼睛。 “嘻嘻嘻,南绯。”许衿顿时换上了一张迷妹脸,眼睛里闪着星星,“节目组把你拍得很美哦。” 230、你们的粉丝很多哦 “昨晚播出的北欧篇,你在雪地里真是仙女啊,和左祈深也是配一脸。”许衿又露出了姨母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睁大眼睛,“哦,对了,你们是要订婚了吗?” 南绯点头,笑了笑,“是的。要不要过来玩?” “好啊好啊!”许衿兴奋道,“亲眼看到你们订婚,我这个起飞CP粉也是死而无憾啦。” 许衿心情激动,转过头去把自己的手机从包里翻出来,发了一条微博。 #是爱情啊# 许衿衿:[哇哇哇!我要去参加起飞CP的订婚宴了哈哈哈哈嘴角疯狂上扬中] 这条微博刚发出去,不到半分钟,就有未关注人回复: [真的吗真的吗?哇,羡慕!!] [小姐姐,求现场照片!!] [嫉妒使我丑陋。] [***同学请你坐下!!] 许衿先回复完这几个人,又把手机放在南绯桌上,给她看屏幕上的内容。点赞数和评论数还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不断增长。 “你们的粉丝很多哦。”许衿的手指在屏幕边缘点了点,“托你们的福,看来今天我也会涨粉。” 许衿又点开#是爱情啊#超级话题,一边往下滑动屏幕一边说,“你看。大多都是好评,而且你们这组CP已经要订婚了,大家觉得节目里的互动都很真实,所以很多人都挺喜欢的。” 南绯目光落在屏幕上,有几条评论是这样子的: [卧槽,起飞CP这么甜,老夫的少女心啊。] [这才第一集,希望以后不要虐啊节目组!] [超级喜欢啊啊啊,南绯小姐姐颜值高身材好,而且好像还是做设计的,学历也高。怎么办,我是个女的可我好像爱上南绯了!!] [本来没想看恋爱综艺,结果无意间看到起飞CP,现在决定追下去。] 南绯的目光从屏幕上挪开,看着许衿,有些意外,“我还真没想到这节目会有这么多人看......” “对啊。其实《是爱情啊》前两季看的人确实不多,但是这一季因为换了个导演,拍摄风格还有整个节目环节的设计,都有了很大的改进。”许衿把手机重新放回自己的桌上,笑嘻嘻地继续说,“而且有你和左祈深这组CP,一夜之间这节目就爆了,收视数据很好呢。” “这样。”南绯了然地点头,眼角弯起。 她还记得拍最后一集的时候,江铄之跟她抱怨说工作辛苦。这次节目数据好,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努力也就获得了肯定,白泽宇江铄之他们应该都挺开心的吧。 许衿余光瞥到门口刚进教室的一个人影,抿着唇摇了摇头。 “其实我本来有点期待孟格雅和程时初那一对的,真正看的时候还是有点失望了,虽然他们俩已经订婚了,但是完全没有感觉啊。” 其实许衿跟孟格雅并不熟,只是孟格雅因为家境富裕而且矜持端庄,班上同学都说她是女神,所以许衿对她的印象也就是女神一般的人物。 不过看了节目之后,她突然觉得,南绯才配当她女神啊! 231、江导让我们微博互动 许衿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可上课铃响了,老师走到讲台,打开了电脑和投影仪。 今天是最后一节课,老师会划重点。许衿连忙转过身去,从书包里翻出课本还有草稿纸。 手忙脚乱之际,许衿朝南绯挤了一下眼睛,说了最后一句话:“超喜欢你哦!” 南绯弯着唇笑,睫毛落下,手里的笔划在纸面上,圆润的线条勾勒出一颗心。 嗯...... * 晚上吃饭的时候,南绯接到了江铄之的电话。 江导的喜悦透过听筒,丝毫没有被削弱,他的每个尾音都像是在上扬,“南绯,昨天看了节目没有啊?” 南绯拿起一只八爪鱼手卷,看着紫菜里面的鲜红,微微扬唇,巧妙地避开这个问题,“江导,心情很好?” “咳。咳咳。”江铄之意识到自己情绪泄露得太过分,轻咳两声,语调正常了些,“还好还好。” “今天我同学都在讨论你们节目。”南绯咬了一小口手卷,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小块八爪鱼,“好评率挺高的,恭喜你啊江导。” 江铄之听到有人说好,实在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又躁动起来,“哈哈哈是吧。” 毕竟作为一位导演,做出能让人夸赞的节目,便是对自己个人价值的最大肯定之一。 “南绯,今天打电话给你呢,是还想跟你说件事儿。”江铄之站在家里的窗台上,俯瞰夜景,眼角的笑纹层层叠叠。 “嗯?什么事?” “想让你帮忙做一下宣传。”江铄之说,“第一集播出,你跟左祈深的人气很高,所以节目组这边呢,想让你们微博互动一下,扩大影响力和关注度。” 这件事录节目的时候江铄之就跟她提过,南绯也不意外,很爽快地答应,“好的。” 挂了电话,南绯把手里的最后一小截手卷吃掉,摘下塑料手套,几步跳到沙发上。 左祈深正坐在那儿看平板,见她一蹦一跳,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皱着眉扶住她的腰,“小心。” 南绯顺势倒在他怀里,下巴磕在他的肩膀,膝盖跪在他的大腿,静了几秒,又抬起下巴飞快地在他的唇边亲了一口。 “左祈深。昨天节目播出了哦。”她手指在他的肩膀上随意乱画,语调轻快。 她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过度热情。左祈深抬起眉骨,“你很高兴?” “是啊。因为收视率很好。”南绯笑眯眯地,有几分刻意地说道,“我替白泽宇这个总导演高兴呀。” 左祈深的唇角顿时压低,手指抬起在她的腰腹上掐了一下。 她是故意的。 “你就继续作。”他低沉沉地说,目光里藏着兽,“明天没考试吧,今晚运动一下?” 南绯感觉他的手有乱动的趋势,连忙抱住他的脖子,“左祈深,我跟你开玩笑的!不是替白泽宇,我是替整个节目组高兴!” 不能继续了,还有正事要做呢。 “江铄之说,要我们在微博上互动。”南绯撩起眼皮,声音娇娇软软,“左祈深,是时候亮出你的ID了。” 232、这小姑娘长得哪哪都合我意 射灯发出的橙色光线触碰茶几,停滞。玻璃桌面干净透亮,一支的手机静静地躺在那儿,屏幕漆黑,倒映出天花板上吊灯的形状。 左祈深静默几秒,一只手扶住南绯的腰,蓦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突然其来的腾空感让南绯吓了一跳,原本勾着他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双腿攀附住他的身体。 “你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左祈深已经倾身,空着的右手手臂,手指勾起桌上的手机,解开锁屏。 南绯的视线挪过去,看见他屏幕上的微博APP图案。 “你果然有账号啊。”南绯说,唇弯了弯,“我看看。我关注你啊。” 左祈深的手指停滞在屏幕上方,没动。他抬起眼看南绯。 南绯视线跟他相交,感觉他的眼睛里突然像是有纵横交错的墨汁,流淌着幽深的暗。 她不明所以。 怔忪之际,左祈深已经重新把她放回了沙发上,而他自己站在旁边,手指触碰掌心里的屏幕。 见他似乎在登微博,南绯也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手机,登陆微博之后从沙发上下来,走到他身边,眼睛瞟向他的屏幕。 左祈深往旁边退了两步,目光挪开,抿着唇。 南绯愣了一秒,抓住他的手臂,“你躲我干什么?我不能看吗?” 她脑袋凑过去,手指点开微博的搜索框,在里面搜索自己的微博名:南喵喵。 左祈深也没阻止,只是唇线抿紧,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拿着手机的手臂线条紧绷,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他站定在哪儿,任她在自己的屏幕上划来划去。 “我不看别的。”南绯在他的手机屏幕上点开自己的微博主页,“就是想让你关注我......” 她的尾音突然收住。像是节奏感很强的音乐播到高潮,陡然被按下暂停键。 墙上的秒针不疾不徐地在走。 南绯看着屏幕上的“已关注”字样,足足愣了五秒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关注我的?” 空气中依然没有声音,左祈深眸色幽邃。 南绯见他不说话,摇了摇头,又点开自己的微博,在粉丝栏里面找。 半晌,她不停划动的手指终于停住。 因为她在自己的粉丝里,看到了那串英文字符,应该是左祈深的ID。 南绯点开左祈深的主页,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但相册里有一张图片。 是十岁的她。 那组被路人无意拍下、当年在微博上火过一段时间的那组照片中的其中一张。 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喷泉的样子。 “你......”南绯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抬着眼睛又茫然又神色复杂地看他,“以前就见过这组照片吗?” 左祈深将她手里的手机抽走,连同自己的一起扔在茶几上。 然后,将她按在了沙发上,整个人压了下去。 温热的气息,与她的交缠,男人嗓音低沉且微哑,“嗯。我早就看上你了。你十岁的时候我就想,这小姑娘长得哪哪都合我意,等她大了一定要把她抓过来。” 233、江导,微博我已经发了哦 一瞬间,南绯突然想通了很多细节。 从初次见面到现在,看似是她在撩他,实际上,两个人的关系一直都是左祈深在推动。 他微妙地渗透进她的生活,以一种强硬的姿态跟她确立关系,增进感情,循序渐进,像是很早就做好了计划一样。 原来是蓄谋已久。 她的心里涌起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唇角微微上扬,弯着眼睛笑出声,“左祈深,那我们可真有缘啊。” 左祈深手指按住她锁骨处的肌肤,恶狠狠地,“开心吗?” “开心。”南绯手指摸着他覆在她脖颈出的手背,笑眯眯,“被你喜欢这么多年,我当然开心。不过——” 她顿了顿,继续,“既然你早就看上我了,那刚刚开始的时候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凶啊。” 一阵,没能等到男人的回答,南绯又自顾自开口: “难道是因为我跟程时初谈过恋爱,你不高兴?”桃花眼微微睁大,她抬起眼,有几分困惑,“既然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啊?那我就不会跟程时初谈恋爱了。” 早点来找她。 左祈深眼皮垂落,唇线抿直,灯光打在他削平宽阔的肩。 “我找过你。”他低哑地说,手指抚上她颈部的脉搏,那里突突地跳,证明她的鲜活。 他顿了几秒,“订婚那天再告诉你。” ...... 为了庆祝首播大捷,晚上,投资方请《是爱情啊》导演组在某日料餐厅吃饭。 江铄之美滋滋地喝着小酒,跟旁边坐着的陈导碰杯。 “真是苦尽甘来啊。”江铄之感叹,“付出还是会有回报的。” “是。大家都辛苦了。”陈导一口干掉剩下的酒,啧了声,酒杯落在桌上,“不过,后期还要跟进,还要继续大力宣传,不能让这波热度降下去。” “我已经跟南绯通过电话了。”江铄之夹了口凉菜,唇齿咀嚼,“她说今晚会发微博互动。”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一声。 江铄之瞥了一眼,看见南绯的名字,是她发来的微信。 ——“江导,我已经发了哦。用左祈深的号。” 过了两秒,又一条消息在屏幕上蹦出: ——“他的微博名我已经帮忙改了,就是他的名字。你可以搜搜看。” 江铄之放下筷子,唇边一抹笑意,这南绯还算是靠谱,真是个说话算话的姑娘。 他点开微博,搜索出左祈深的微博账号,点开他的主页。 整个页面只有一条微博,刚刚发的,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江铄之面色有些凝重,这姑娘,这么敷衍?咋不帮忙配一段文字呢? 不过好在,加了#是爱情啊#的话题名。 江铄之点开那张图片,网络不太好,图片缓慢地一寸寸显示出来。 看清图片内容的那一刹那,江铄之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么简单粗暴的吗?居然是吻照! 南绯背对着屏幕,只露出一个小巧的耳朵,左祈深的脸倒是露出了大半,两个人的唇瓣贴合。 她好像没用滤镜,不过这光线角度,更显得男人刚硬,两个人的皮肤颜色形成强烈的对比和视觉冲击。 234、照片里的小哥哥好帅,想睡 江铄之的手指又下滑,刷新了一下页面。 瞬间刷出了很多条评论和点赞。 评论区里出现了许多京城世家子弟,有军界的,甚至还有刚回国的设计界鬼才顾靳弦,当然,最多的还是起飞CP的粉丝,一个一个感叹号一大串,好像都很激动。 其中点赞数最多的评论,是一位名叫南喵喵的女用户。 这条评论也是左军长唯一回复的评论。 ——“照片里的小哥哥好帅,想睡!” ——“今晚就给你睡。” 这条微博的转载量瞬间破千,并且每次重新刷新,都能看到它还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增长。 江铄之放下手机,给自己和陈导重新满上一杯酒。 因为激动,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面颊泛红,心里更是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不仅是因为节目走红,他也为南绯和左祈深开心。 他亲眼看着他们谈恋爱,前不久知道他们要订婚,现在网上又一片祝福。 真好。 江铄之端起酒杯,对着陈导举杯,乐呵呵地,“干!” ...... 随着节目一集一集的播出,微博上一片火热。但南绯小日子倒是过得很平静。 虽然她的微博粉丝在不断增长,但她毕竟是素人,不是真正的明星,所以不会像慕眠那样,出门遭到围堵。 顶多就是走在上学路上的时候,街上的年轻男女会多看她几眼,偶尔有人过来跟她打个招呼,表达一下自己对于节目里她和左祈深互动的喜爱。 而且,很庆幸的是,大家都很友好温和,不偏激不极端。 这天,她考完最后一门理论考试,中午回去睡了个觉,下午洗完澡,坐在梳妆台面前化妆。 黑眼圈有些重,南绯拿着遮瑕盘,手指勾住刷子,对着镜子往自己下眼皮边缘涂。 头顶上突然笼下一片阴影,男人嗓音低沉,“这几天还是没睡好吗?” “嗯。”南绯不是很在意,“就是有点做梦而已,没关系。现在考完试了,应该过几天就会好。” 左祈深低眸看她,静默几秒,唇线抿直,“梦见什么?” 南绯把刷子和遮瑕盘放回梳妆台,摇头,“不记得。” 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南绯看着镜子里美美哒自己,唇角扬起。刚化完妆,心情还是很美丽的。 “今天我是不是仙女?”她抬起眼,弯着眼睛朝站在她身侧的左祈深笑,“快夸夸我。” 因为待会要跟左祈深出去约会,南绯今天化了个少女感很足的妆,眼影唇釉,无不精致。 左祈深抬起手指,猝不及防压住南绯右眼眼角,那里泛着淡粉色。 南绯一愣,迅速躲开。 “你干嘛,我刚画好的眼影!”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鼓了鼓腮帮,几缕头发躺在锁骨,“你怎么这样?不夸我还试图蹭花我的妆。我们还能愉快地约会吗?” 左祈深薄唇勾起,手臂环住她的腰,她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清香,整个人甜得很。 他偏头看她,嗓音低沉,“仙女,走吧。” 235、短发女人 出门约会这件事是左祈深提出来的。前段时间南绯因为录节目耽误了很多课,考试周他看着她似乎有些紧绷,所以她考完试,他就带着她出来转转,放松一下。 车子停在某购物中心的停车场,两个人本着放松的心情,佛系约会,准备上顶楼看场电影,随意买了两张票,进放映厅的时候电影已经播了五分钟。 放映厅里环绕着主人公的对白。南绯和左祈深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屏幕上光线跳跃在脸上,映出五官,男帅女靓,很是打眼。 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朝他们看过来,顿时睁大了眼睛。 “你们是......起飞CP?” 虽然这家影院放映厅里的人并不多,但还是有人在专心致志地看屏幕。南绯怕打扰到别人,食指放在唇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而朝她一笑,点了点头。 那女生也明白不该在电影院里面说话,没再开腔,抓着爆米花的手止不住地动来动去,一直坐在位置上傻笑。 她是看了节目,是起飞CP的粉,今天见到真人真是走了大运,等会放完电影她计划着找他们合个影。 这部电影有些无聊,念台词像是在念催眠咒。南绯手肘撑在扶手,掌心托住腮,眼皮打架。 前段时间她晚上做梦,白天又没时间睡觉,其实是很缺睡的。 她迷迷糊糊地想,终于考完了,今晚回去她一定要睡个一天一夜。 “想睡了?”左祈深的声音很低,“我们回去?” 南绯摇头,“不行。不能就这么浪费我脸上这么美的妆。还是继续待在这儿吧。” 要不是为了出门见人,她才懒得花一个小时化这么精致。 手肘撑久了有点麻,南绯想了想,把左祈深拉过来了些,脑袋一歪,靠在他的肩膀上。 “结束了叫我哦。”她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左祈深掌心触碰她的耳骨,嗯了声。 南绯感觉声音都被隔绝在他的手掌外,安静舒服得很,弯着唇睡了过去。 到底是在电影院,她睡得很浅。感觉自己的脚踝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碰了一下,有点疼。 南绯睁开眼,正好撞进一双画着浓重黑色眼线的眼睛。 “Sorry。”眼睛的主人是一个短发女人,大概三十岁的样子,发色酒红,她又开口,“过道有些窄,不小心踢到你了。” 南绯揉着眼睛,头从左祈深的肩膀上抬起,见她好像不是故意的,就摇头,说,“没事。” 短发女人勾唇一笑,红唇向两颊扩张,几乎要扯到耳根。 不知道该说是性感还是夸张。 “确实是很美呢,小妹妹。”她轻声说了一句,尾音带着笑意。 越过南绯和左祈深,短发女人从过道走过去,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坐在南绯身侧样貌英俊气质冷硬的男人,酒红色的发映衬的红唇,几分妖艳。 放映厅昏暗得很,电影的进度条已经到达后半部分,大概是要结束了。 南绯刚睡醒,意识朦胧,眼睛盯着屏幕,也没怎么注意左祈深脸上的表情。 236、执行任务的时候打过照面 因此,她也没有看见左祈深和那个短发女人短暂的目光相交,意味深长。 电影散场的时候,南绯又看到了那个短发女人。 她好像是提前出来的,倚在放映厅出口的玻璃门上。散场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这一次南绯看清了她的五官。 眼睛细长,鼻梁还算精致,嘴唇偏大,皮肤颜色稍微有些暗。 她的右手,两指之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眼角飘出丝丝妩媚。 “南绯小妹妹。”对视两秒,女人轻笑一声,唇角勾着,主动跟她打招呼。 “嗯?你认识我吗?”南绯微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是看了节目?” 短发女人点头,挑眉,“是啊。” 目光从头到脚丝毫不客气地打量南绯,短发女人恣肆地笑,“确实是个又嫩又漂亮小姑娘,难怪左祈深喜欢你。” 肩膀一紧,南绯感觉身侧的男人原本揽着她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左祈深脸色沉了下来,迈开步子带着她往玻璃门外走。 南绯觉得有些奇怪,左祈深平日虽然待人冷淡,但顶多只是话少点,不会这样揽着她就走,像是生怕她跟那个女人多待一秒似的。 而那个短发女人...... 说话也挺奇怪的。又嫩又漂亮?糙得很,感觉像是白泽宇那帮人说出来的话。 也是混黑的吗? 南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那女人正好把烟插进唇缝,见她望过来,歪着唇朝他笑了一下。 眼睛突然被蒙住,是男人的手掌。左祈深手腕一弯,将她的脑袋摆正,沉声,“别看她。” 这语气好像藏着火似的,南绯抬起眉骨,问,“你认识她?” 左祈深皱眉,只静了半秒便说,“她父亲是个毒枭,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打过照面。” “这样。”南绯点头,弯着眼睛笑了声,“你这么嫉恶如仇?” “嗯?”左祈深偏头。 “感觉你很讨厌她。”南绯眨眼睛,“因为她是毒枭的女儿吗?” 左祈深唇线抿直,垂落在腿侧的手指屈起两根。 一些画面从脑海里闪过。 过了一阵,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南绯笑了笑,没多想。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她停下脚步。 “你等我一下。”南绯把左祈深搁在自己肩膀上搭那只手拿下来,“我想去一下洗手间,看看我的妆。” 刚刚她脑袋歪在左祈深身上,唇釉蹭了他一肩膀。 不知道唇妆现在惨烈成什么样子了。而她散场的时候翻了一下自己的包,发现没带镜子,只能去洗手台那边看看。 左祈深点头,南绯转了个弯,背影很快消失在洗手间门口。 他看着拐角处的那面墙,抿唇,眸色发暗。 墙面上突然出现一道阴影,女人的细高跟鞋踩在电影院柔软的地毯上。 左祈深掀起眼皮,回头,眉紧皱。 刚刚倚在放映厅玻璃门上抽烟的短发女人,此时站在了他面前,灯光自天花板上流泻,似乎要将她指尖那抹猩红的火淹没。 “军长。”她挑起眉梢,笑得肆意,“两年不见,你还是帅得让我心动。” 237、你的小女朋友,知道这件事么? 事实上,施芸跟左祈深也不算太熟,就两年前见过一次面而已。 当时她的毒枭老爹刚被警方逮进监狱,心里恨得牙痒痒。她老爹当年纵横一方,人脉广的很,就算在牢里,也能把当初抓他的那个人揪出来,打击报复一番。 于是那人被施家以前的几个部下抓了,打晕带到了施芸这儿。 施芸也恨极了这个害她施家没落的条子,坐在拉斐的包间里,一边喝酒,一鞭子就抽在了他身上。 那男人终于醒过来,闷哼一声,紧接着,施芸所在包间的房门被撞开。 她低着头冷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营救的人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这男人这么帅。 施芸看到左祈深的第一眼真是惊艳了。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利索的五官,冷硬的气场,施芸的眼睛里冒出粉色气泡。 这就是她想要的男人。 施芸只用了五秒就形成了这个认知。 然后她的大脑飞快地分析利弊,与其折磨这个躺地上的条子,不如利用这条子泡一泡左祈深。 于是她笑了声,朝角落里那些保护她的人比了个手势,“把枪都放下。” “小姐,这......” “我说放下!”施芸眉目陡然凌厉,剜了自家保镖一眼。 再也没人敢出声。 施芸扬起一抹笑,拿起桌上一杯原本给那条子准备的酒,朝左祈深走过去。 “喝了这杯酒,我就放了他。”她说。 ...... “那酒里我放了药。” 时隔两年,站在电影院的洗手间门口,一头短发的施芸朝左祈深挑眉,“本来是想让那条子发发疯失去理智。接过遇到了你,我觉得这药用在你身上比较合适,毕竟我想睡你。” 看见左祈深越来越沉冷的面色,施芸继续笑,“我记得你为了你的战友,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喝下去了。可惜啊可惜,因为你一直拖延时间,后来警方的人过来了,你就跑了。” 施芸慵懒地眯起眼,“我没能睡到你,心里一直痒痒的,后来想找你的下落,但发现你已经出国打仗了。” 左祈深始终没说话,冷沉沉地看她,唇边阴鸷。 “不过你放心,现在我对你没什么兴趣了。”施芸又笑了,唇咧得老大,“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那春药,谁帮你解的?” “还有......”她凑近了他,低声,语调含笑,“你的小女朋友,知道这件事么?” * 南绯补好妆,从洗手间里出来。 门口空荡荡的,原本应该站在那儿等她的男人不见踪影。 在那附近找了找也没看到人。南绯有点懵,从包包里拿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问问。 突然感觉到身后一股熟悉的烟味。 她转过头去,左祈深站在她身后,天花板的橙光打在他的脸上,一双眼深沉得很。 “你去抽烟了吗?”南绯把手机重新放回包里,朝他笑了笑,看着他,唇釉已经被重新涂好,勾勒出饱满的唇形。 左祈深撩起唇,嗓音低哑,“嗯。” 颈侧一片冰凉,他的掌心贴在了她的脖颈,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左祈深哑着声音喊她的名字,似乎包含了什么情绪,“南绯。” 238、兄弟,心情不好? 这语气有点奇怪。 南绯抬起眼睛,神色迷茫,“怎么了?” 左祈深看着她还懵懂着的一双眼,眸色发暗,原本闭合的薄唇裂开一条缝隙,空气闯入他的喉腔,堵住他即将要发出的音节。 他最终只是摸了摸南绯的脑袋,眼皮落下又掀起,恢复清明。 “我们走吧。” * 临近夏天,空气燥得很,晚上天也黑得晚,热气迟迟不散。 顾靳弦在车上松了松领带,西服外套脱下,才开门下车。他刚从工作室出来,现在要去跟以前军区大院里的几个朋友吃饭,在拉斐。已经有点迟。 其实,那几个朋友也不算什么朋友,点头之交而已,但都是世家圈子里的人,有些表面关系还是要维护。因此,这样的聚会他有时候也会参加。 推门进包厢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已经很火热,见到顾靳弦来了,有人起哄,说是迟到要罚酒。 顾靳弦勾唇笑了笑,西服外套递给包厢里的服务员,走到桌边,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他眼神往旁边瞥去,看见自己左手边坐着的人,稍微愣了一下,又饶有兴味地笑,“难得难得,您总算是出来玩了。今天没陪南绯?” 左祈深眼皮掀起,却没理他。只是拿起开瓶器,开了瓶酒,倒满一杯之后给顾靳弦推过去。 “她跟慕眠出去玩了。”他淡淡地说。 顾靳弦挑起眉梢,这眼神这语气,还有这倒酒的劲儿,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看来是有什么问题。 包厢里大家都扎堆玩儿,喧闹得很。时不时有女人的娇嗔声,这种聚会总是少不了女人。 “宝贝儿,给顾少敬杯酒?” 顾靳弦抬眉,看了一眼自己右边坐着的人,是康家的儿子康裕生。 他腿上坐着一个眉目挺清纯的女孩儿,穿着制服,白色的衬衫扎进短裙,又紧又透,可以清楚地看见里边粉色的内衣。短裙只到腿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腿和手都在小幅度的颤抖。 颤抖。大概是因为......康裕生的手正在她的裙底下。 在做什么一目了然。 女孩儿颤颤巍巍地拿起桌上的酒杯,“顾、顾少,我......” 顾靳弦微笑,“不用。” 这姑娘看着有点可怜,还是不为难她了。毕竟康裕生不是什么正经人。 康裕生是康司令的儿子。跟左祈深顾靳弦同岁,是个含着金勺长大的军二代,他父母老来得子,拿他当宝贝似的捧着。 当年他跟左祈深同届入学军校,没熬过头两个月,就退了学,康家父母只能将他送去国外读书。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个康裕生书倒是没读什么,洋妞泡了一大把。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 这女孩落在他手上,也是够倒霉。听说康裕生在国外玩女人玩了不少花样,这姑娘小身板,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不过,顾靳弦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这女孩有她的命,他帮不了她。 顾靳弦转过身,捏起桌上那杯左祈深刚帮他倒好的酒,撩起唇,对着左祈深,“兄弟,心情不好?” 239、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左少?嗯? 抓着杯口的五指,指尖泛红。左祈深面无表情地举杯,抬起下颌,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颈线绷直,冷石似的喉结滚动。 顾靳弦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有事不说的鬼样子。无奈地扯唇,顾靳弦又给他满上一杯。 杯中有酒。淡黄色的液体,表面泛着白色气泡。 康裕生玩了一会觉得没意思,他将手指从女孩裙子底下抽出来,拿毛巾擦了擦,跟旁边两个人搭话。 “左少,常出来玩啊。好歹大家也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康裕生吃着女孩喂给他的葡萄,还算周正的五官在灯光下,泛着油光。 “裕生说什么呢?”旁边另一个人嬉笑,“你没看电视么?人家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康裕生拿毛巾抹了把脸,不以为意,“拍节目逢场作戏吧?还这么年轻,何必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 “我看不是。”又有人摇头,唇边挂着笑,“左少这么多年就交了这么一个女朋友,我看,这次是认真的。” 酒杯搁在桌上,左祈深抬起眼,“我三周后订婚。” 他的手指按在玻璃杯外壁上,用了几分力。 薄唇紧抿着,眸色有些发暗。 包厢里很快就燃起一片起哄声,有稍微年轻一点的更是大着嗓门喊,“早生贵子啊左哥。” 左祈深唇角稍微勾了勾,朝那男生看了一眼。 这一抬眸,棱角分明的侧脸暴露在天花板发出的光线中,惊艳了不少人。 康裕生搂着怀里那女孩的腰,捏了一把她的臀,说,“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左少?嗯?” 女孩连忙把头底下,仿佛惊弓之鸟,“没......没。” “那我把你借他玩玩?”康裕生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依然漫不经心地揉着她的腰和臀。 “不......不。我不是故意的......”女孩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她知道康裕生喜怒不定,她不能惹他生气,不能。 她的妈妈还在重症病房里,她需要钱,她不能被康裕生厌恶丢弃。 康裕生唇角牵出一抹冷笑,掌心用力便把腿上的女孩推到了地上。 女孩匍匐在了地上,她的衬衫扣子本来就解开了三颗,此时胸前的风光暴露在空气中,甚至还露出内衣的边角,裙子更是撩到腿根,隐隐可以看见粉色的小内裤。 很多人对这种场面见惯不怪,继续玩自己的。也有几个人盯着挺翘的臀部,不怀好意的看。 康裕生只是冷酷地坐在那儿,看她趴在地上,一言不发。 女孩大脑一片空白,无助极了,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颤动着双腿,慢慢地重新走到康裕生身边。 “康......康少......”她指尖发抖,眼眶里掉出眼泪,颤着手臂小心翼翼地触碰康裕生的肩。 康裕生似乎被她的动作取悦,拉着她重新坐回自己的腿上,摸着她的头发,“乖。宝贝儿,以后长点记性。” “左少,既然你要订婚了。”康裕生心情还不错,大掌享受着女孩的纤腰,对左祈深说,“那过几天我帮你办个单身party?” 240、两年前的监控真的找不到了 康裕生脑袋往椅背上一仰,眯着眼睛,一边享受着女孩的伺候一边继续,“前几天有人给我介绍了几个极品妞儿,脸蛋身材都不错,而且都是雏儿,干净。到时候大家都过来啊,上我家游艇玩?” 康裕生说完便瞥了左祈深一眼,见他拧着眉一副很不爽的样子,心中嗤笑一声。 这左祈深他老早就看不惯了。两个人同龄,左祈深却处处压他一头,当初他被军校退学,总有人拿他跟左祈深比。 左祈深也就皮囊好枪法厉害,其他的也没啥。连享受生活都不会,二十四岁了居然只有一个女人。 不过,说实话,那个南绯长得还真不错,水灵灵的,好像年纪也小,在念书。 怀里的女孩将葡萄递到他唇边,眼角还有泪痕,在讨好他,“康......康少,吃葡萄吗?” 康裕生咽下那颗葡萄,舌尖扫过女孩纤细泛着果香的指尖,唇角勾起,“宝贝儿送的,当然吃。” 有人拍了拍康裕生的肩,脸上笑嘻嘻地,“康少,左少好像不太喜欢玩party,我们还是自个儿玩吧。” 康裕生沉吟,似乎不经意地瞟向左祈深,“那行吧。” 顾靳弦看着左祈深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凑到他耳边,低声,“你不是不喜欢跟他们这些人搞在一起?今天怎么过来了?” 男人握着酒杯的手骨骼分明,古铜色的皮肤,覆在透明玻璃杯上,杯底还剩小小的一圈淡黄色液体。 左祈深看着那圈液体,掀起唇,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烦躁,“我过来查点东西。顺便跟你喝几杯就走。” “查什么?”顾靳弦抬起眉骨。 左祈深的眉拧得更紧,将杯子里的酒饮尽,起身,“走了。” 顾靳弦,“......” 这人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习惯,可真不是件好事。 * 门口,拉斐的宋经理已经帮左祈深找好了代驾,车子停在路边,左祈深正拉开车门。 “左军长,常来玩!”宋经理站在门口,微微倾身,朝左祈深笑,小肚腩撑起衬衫,有些发福。 左祈深手指扶住车门,突然静默了几秒。 他偏头,望向宋经理,低哑着嗓音开口,“你再带我去看一遍。” “什么?”宋经理有些发懵,又反应过来,“您是说......监控?” 说完左祈深就关了车门,重新朝大厅的方向走过来,步伐直接通往二楼监控室。 “左少。”宋经理连忙跟上,“我刚刚又仔仔细细地翻过一遍了。两年前那段时间的监控,真的没有了。” 男人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大,宋经理跟得气喘吁吁,“左军长,这拉斐虽然现在在程二少手底下,但两年前并不是。那会儿程家挺乱,拉斐也乱,归很多人管过。监控录像找不到也正常,绝对不是故意不给您看的。您可别千万为难我们啊。” 左祈深已经停在了二楼监控室紧锁着的门口,偏头睨他,脸色阴沉得可怕,“开门。” 241、把女孩拽进了房间 宋经理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摸出腰上的钥匙,老老实实地把门打开。 拉斐这监控室,本来是个禁地。但程二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说是左祈深要查什么,随便他查。 他得到指令,才敢给左祈深开这个门。 不然他没这个胆子。毕竟来拉斐玩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监控室里记录了很多辛秘。 “军长,我们二少是不会骗您的。”宋经理站在旁边叨叨,“有的话一定会拿给您看。但是您要的那段实在是没有啊......” 左祈深在桌面文件夹里又翻找了一阵,眼睛盯着屏幕,手肘撑在桌上,渐渐地抚上自己的眉心。 他的眉目渐渐沉寂下来,唇线抿直。 真的找不到。 两年前为了保护人质,他确实是喝下了施芸的那杯酒。 那天晚上,本来他是要跟南绯见面的,就约在拉斐,当时他提早到,却接到了一个电话,叫他去营救一个人质,地点就在拉斐。 军令如山,他不得不从,正好南绯还没来,所以左祈深发了消息给她,告诉她,自己临时有事,叫她不要过来。 然后他去了施芸所在的包厢,听见一声惨叫便撞开门闯了进去,跟施芸周旋中,喝下了那杯酒。 施芸是毒枭的女儿,折磨人的法子很多,这酒里的药不是一般的药,除了催情,大概还有让人神志不清的作用。 左祈深刚从包厢里出来,没走几步就觉得自己眼前一片黑,下腹更是烧着一团火,古铜色的肌肤染上了一层红,全身的血液似乎要冲破皮肤,爆裂而出。 过了几秒,他的眼前又零零散散出现很多人的面孔,还有一些记忆里的片段,一帧一帧地像放电影一样,闪过去的速度太快,晃得他每一根神经都在颤动。 他扶着墙壁站在原地,太阳穴突突地跳,额角青筋凸起,狰狞得吓人,理智已经失控。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飞快闪过的画面终于停滞住,换成了少女的面容。 眼前的景象突然就宁静下来。 蓝色的吊带裙,披散在锁骨微卷的发丝,细白的脚踝,桃花眼,一贯弯起的唇角。明艳漂亮的女孩。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南绯时,她的模样。 他渴望很久的人。 隐约间,他好像还听见了耳边有声音,猫叫一般的甜腻,微微迟疑,“你......” 然后左祈深看见她后退了两步,像是要跑开。 他下意识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臂,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 闻到少女发间的幽香,他的神经像是被人控制了一样,遵从本能,暴起青筋的手臂猛然用力—— 把她拽进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左祈深醒过来的时候,那女孩已经消失不见。 床上一抹鲜红的血迹。 他揉着自己的眉心,大概知道自己可能睡了一个处女。 回忆起昨天晚上的画面,左祈深又觉得,那个女孩的声音跟南绯很像。 于是他问南绯,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去拉斐。 很奇怪,常常挂在游戏上的南绯,那天迟迟没有上线。 一直到晚上,她才回复:没有。 242、两年前跟他睡的人,会不会就是南绯 左祈深看到那两个字,一颗心不断地往下沉。 如果她没有来拉斐,那么昨天晚上跟他睡的那个女孩,就不是南绯...... 但他又觉得很奇怪。 虽然昨晚他中了药,神志不清,但他还是记得那个女孩的声音,虽然她一直在哭喊,却也遮不住声音里的甜腻。 跟南绯的很像。 而且左祈深也记得她的身材,身高,跟南绯也很符合。 再加上自从今天早上他醒来给南绯发消息,南绯就一直没怎么理他。 而且南绯那么一个爱玩游戏的人,整个白天都没有上线。 她像是出了什么事。 左祈深心里突然又冒出一个想法,昨晚跟他睡的人,会不会就是南绯......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左祈深当即就拿了车钥匙,准备去拉斐调监控视频,看看今天早上从他房间里出来的那个女孩长成什么样子,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动身,首长就下了命令。 M国挑起战事,首长命令他即刻出发,上前线。 直升机已经停在了附近一座大厦的楼顶。 军令如山,左祈深不得不从,换了衣服就去了大厦,站在高台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翻出自己跟南绯的对话框。 很意外,屏幕上突然跳出来语音通话的消息,来自南绯。 左祈深接通,南绯的声音里似乎极力克制着哭腔,整个人跟崩溃了一样,说话很凌乱,甚至语无伦次,长长的一串,也不知道在表达什么。 左祈深一边安抚她,一边让她慢慢说,不要急。 然而这电话没打几分钟,首长的命令又一次通过耳机敲击他的耳膜,首长叫他立刻上飞机。 作为一个军人,左祈深无法违抗命令,只能跟南绯最后说了一句,你等我,挂了电话,一脚踏上去M国的征程。 一去就是两年。 南绯那通电话说了什么? 后来,左祈深仔细地回忆,拼凑出她的意思:大概是她发现自己不是孟华的亲生女儿,南云鹤要她离开南家。 她好像还说了一些话,但是她说的时候哭腔很剧烈,因此左祈深没太听清。 M国战事紧张,左祈深身上肩负家国使命,在前线作战,儿女情长只能暂时搁置,只是偶尔午夜梦回,会看见她的影子。 最后那通电话里,她害怕的情绪太过明显。左祈深放心不下,但部队里军规难违,他无法跟南绯联系。 就这样两年过去。 他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问路江,南绯的情况。结果路江支支吾吾地告诉他,在他上前线不久,南绯就新交了一个男朋友,程时初。 一团火在心里烧,左祈深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怎么能? 紧接着,程家二少程凉暮找上门,程凉暮为了拿到程家的继承权,有求于左祈深。 程凉暮提了很多丰厚的回报,然而左祈深当时脑子里全是南绯的事,烦躁得很,蹦出一句,“你帮我把南绯抓过来,我就帮你。” 程凉暮一听南绯的名字,笑了。 于是就有了左祈深和南绯两年后在拉斐的第一次见面。 243、美丽的女孩。他的女孩。 后来在现实中跟南绯接触,左祈深决定跟她重新开始,也就慢慢地淡忘了两年前那天晚上的事。 然而在电影院遇见施芸,这件差点被他遗忘的事被重新提起。 就像一根扎进皮肉、已经软化了的刺,重新尖利起来。 刺得他浑身发凉。 左祈深这才想起,从两年前一直到现在,自己并没有真正确认,那天晚上跟他上床的女孩到底是谁。 所以跟程凉暮打过招呼后,今晚左祈深重新来到拉斐,调监控,想确认两年前从他房间里出来的那个女孩的模样。 然而那段视频已经找不到。 他无从确认。 ...... 晚上九点的风,温度是凉的。大概是下雨的征兆。 拉斐门口的白色大理石柱是冷的,左祈深倚在那儿,唇缝中一根燃着的烟,烟雾遮不住他藏着阴鸷和烦躁的眉心。 宋经理站在距他大概三米的地方,不敢上前一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不知道左祈深为什么要找那段视频,但......这视频大概对他很重要。 可是......宋经理摇头,这视频是真的找不到...... 坐在车里等候的代驾见左祈深迟迟不上车,以为出了什么事,拉开车门走出来,站在车门边远远地望向门口的方向,目光疑惑。 细碎雨点落在敞开车门的车框。马路上来往的行车,雨刷器有规律地在挡风玻璃上摆动。 男人拿烟的手,指骨凸起的厉害。几秒后,烟头猩红淹没在身侧的黑砖上。 左祈深掐灭烟,眉宇间的烦躁未减,疾步走过去,弯身上车。 一路上,视线前方都是泛着雾气的红色尾灯,临时下雨,这段路尤其堵,车速很低,只能将就着前面的车辆慢慢地前行。 大概一个小时后,代驾才把车开到别墅门口,将车钥匙交还后,他下车。 代驾已经走远,左祈深仍坐在车上,手肘撑在车窗边缘,掌心覆在自己的额角,迟迟没动。 他的视线越过沾着水珠的挡风玻璃,落在别墅二楼。 隐隐约约有光。 左祈深闭了闭眼,将眼里的阴鸷烦躁抹去,拉开车门,下车。 细瘦雨丝粘在男人削平的肩膀,晕开一小圈水渍,黑色衬衣更加发暗。 左祈深走进别墅,俊颜上有模糊雾气,眼底深沉的一片黑。 上楼,拉开主卧房门。 入目的首先是女孩细瘦光裸的腿,在白色小壁灯的映照下,白到发冷。 她正坐在飘窗上看平板,膝盖慵懒地屈起,睡裙顺势跌落到大腿根。脑袋靠在墙壁上,脖颈纤细修长,微微后仰。几缕黑色碎发淌住锁骨,滑落进领口。 房间很暗,只开着一盏小壁灯,她戴着耳机,似乎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屏幕发出光线打在她的容颜。 晨雾一般的眉,桃花眼,眼尾弯成一支精致的小勾,挠得人心痒。然后是微翘的鼻尖,接吻的时候,她的鼻尖触碰他脸上的皮肤,像是流过一股绵长的电流,酥麻他的心脏。 美丽的女孩。 他的女孩。 244、把订婚的日子提前 南绯正坐在飘窗上看电影,后脑突然被一只大掌托住,紧接着男人的唇就压了下来。 水雾、酒精、淡淡的烟草味,南绯稍微愣了一下,感受到他面颊上有些扎人的胡茬,还有他身上似乎不太对劲的情绪,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你喝酒了?”她脑袋往后仰了一下,摘下耳机,躲开他的唇问。 喉腔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左祈深手掌握住她的腿窝,抱起她往床上走。 手指挑开她的睡裙吊带,指腹划过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一串红印。他的吻迫切又激烈,力道很大,南绯有种茫然又不适的感觉。 “南绯。”左祈深的唇落在她的下颌,脖颈,还有圆润的肩头,一遍又一遍地叫她的名字,“南绯......” 在游艇上的那一晚,南绯没有落红。 当时他觉得不奇怪,因为以前听一个军医朋友无意间提起过,女人的第一次,大多数都没有落红。 而且他很确定,南绯除了他以外不可能再跟别的男人有过这样的接触。 现在想起来,她没有落红,是不是因为她的第一次在十六岁的时候就给了他? “你怎么了......”南绯手指抵住他的胸膛,发丝散开在柔软的被褥,眼睛里都是茫然,“感觉不太对劲......” 这种眼神让他心里一刺。 掌心覆在了她的眼睛,左祈深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低哑着声音,“两年前,你曾发过一场高烧?” “嗯......” “为什么发烧,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 左祈深闭了闭眼,那她大概是都忘记了。 记不记得游戏里左西池这个人。那天晚上有没有去拉斐、有没有被人拽进房间里,是不是跟陌生男人上了床。 她应该都忘记了。 南绯抬起眼看他,更加茫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男人身形僵住,环抱住她腰的手臂紧了紧。 良久。 “没事。”他按住她的头,把她往怀里揉,“就是突然想起你跟我说过这件事,我问一问。” “嗯?” “我以后好好照顾你,你不要再生这样的病了。”他低声,眸光黯淡。 原来是这样。南绯弯着眼睛笑了笑,手臂环上左祈深的脖子,“好呀。” “南绯,我明天去边州。”左祈深吻了吻她的眉心,目光极其克制,像是在忍耐什么情绪,“我们把订婚的日子提前吧。” * 酒吧里的音乐,掀翻屋顶一般的喧闹。施芸一身紧身小吊带,只到大腿根的牛仔热裤,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单手夹烟,吞云吐雾。 她眯着眼,左手将玻璃杯推到调酒师手边,妩媚一笑,眼角眉梢是赤裸裸的暗示,“再来一杯。” 年轻帅气的调酒师笑了笑,接过她的杯子,调酒。 这个女人虽然皮肤状态差了一些,但也算是五官标致,再加上身材不错,看起来有钱,要是她想玩个一夜情,他也不介意。 “你今年多大了?”施芸吐出一口烟圈,唇角泛着笑。 245、不管那个女孩是不是南绯,这件事都不能让她知道 调酒师勾唇笑了笑,额前的刘海几乎要遮住眉毛,“二十三。” 施芸扬起眉,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略沙哑的喉咙吐出四个音节,“小弟弟啊。” 她两只手臂交叠,撑在台面上,身体前倾,露出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眼里浮出暧昧,红唇张合,她说: “今晚一起玩?” 调酒师视线在手上玻璃杯里的液体上,唇角倒是扬起,没接收也没拒绝,“嗯哼。” 在夜店待了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这位姐姐是什么意思。但太快同意,会显得自己廉价。 玩暧昧么,要吊一吊胃口。 施芸也是个暧昧高手,见他这样,倒是被挑起了征服欲,今晚这个小弟弟,她非要睡到不可。 但她不能表现得太过着急,这样太被动。 施芸接过调酒师递过来的酒,喝了两口,拿出手机,开始状似漫不经心地拨弄屏幕。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通话。 施芸笑了笑,正好,她去接个电话,晾着这个小弟弟一会儿。 “朋友找我。”施芸朝调酒师摆摆手,脚尖碰地从高脚椅上站起来,也没等他回应便往酒吧外面走。 其实并不是什么朋友,就是一串号码而已,没有备注,她也不知道是谁。 先接了再说。 走到酒吧外,施芸接通电话,“喂?” 电话那头静默一会儿,紧接着是个低沉的男声,“施芸。” 施芸听到这声音,第一反应是意外,“左祈深?” 不过,两相对比,调酒师和左祈深,还是左祈深符合她的胃口。 调酒师那刘海还是太长了,不够男人。 “找我?”施芸脚尖踢上门口冷硬的墙壁,唇边挂着笑,“怎么?今天见一面,就惦记上我了?” 听筒那头的嗓音顿时就不耐烦起来,根本就没理她,“施芸,我打你电话,就想告诉你一件事。两年前那天晚上的事,你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 施芸愣住,紧接着眉目染上羞恼,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他下一句话堵住。 男人吐字,字字像是沾血的刀刃,狠戾,阴鸷,“不然,你父亲,我会让他坐穿牢底。” 没等施芸回应,左祈深就挂了电话。 他站在一楼客厅的巨大落地窗前,黑衣黑裤,宽肩窄腰,身形颀长,手上夹着一根燃着的烟。 今天抽了很多根,因为焦躁。只能靠尼古丁来缓解。 客厅的天花板上燃着白色的吊灯,光线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映出男人冷峻的脸。 他已经差不多想通了。 不管两年前那个女孩是不是南绯,这件事都不能让南绯知道。 因为如果是南绯,那么那天晚上就是他强-暴她;如果不是南绯,那他就......背叛过南绯。 不管是真相是怎样,这件事如果抖出来,南绯一定不会再愿意跟他订婚。 她甚至会提分手。会厌恶他,会对他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 不能。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吧。 南绯已经忘记了,那就最好不要再想起。 246、烟不是能治他焦躁的药,南绯才是 他知道自己欠了南绯,他会倾他所能,给她一生的纵容宠溺。 但他绝不会放手。 他欠了,应该由他来还。 他用一辈子来还。 手机震动,左祈深低眸,屏幕上跳跃着陆海生的名字。 最近他跟陆海生联系频繁,因为在查孟华。而陆海生对孟华的过去很熟悉,跟一些旧友取得联系的时候,发现了很多线索。 这几天他们终于查清,孟华在边州有一笔稳定的黑色生意,跟他曾经在M国干过的旧事一样,从事走私毒品的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海滩卸货。 孟华有一批信得过的手下,准点守在毒品所在的船只边,将藏在香蕉、白菜底下的毒品塞进车后备箱,或者粘在车底盘上,将这些货运往某个海滩附近带车库的房子,储存两三天之后,交付毒品交易链下一个环节的接手人。 孟华从这一笔生意中获得巨额利润。而他因为在M国做过这档子事,经验丰富,再加上政府对于边州管制不严,一直都没被发现。 但孟华阴险狡诈,在做生意的过程中得罪过不少人,其中痛恨他的不在少数,于是当陆海生顺着线索查过去的时候,有些事情知道得很顺利。 比如,孟华常用的存储毒品的仓库,还有他们平时一贯的交易时间。 左祈深划开屏幕,电话那头陆海生的声音略严肃,“你确定明天就出发?” “嗯。”左祈深吸了一口烟,烟圈喷洒在透明的玻璃窗,上面滴滴雨水滚落。 陆海生沉默,叹了口气,“最好还是两周后吧,明天的消息可能不太准确。太早过去怕打草惊蛇。” “我已经决定了。”左祈深声音平静,眉目沉冷,“明天就去边州。” 两周?他等不及了。 明天他就提前去边州,解决掉孟华这个隐患,回来就立刻跟南绯订婚。 他最近,总是有心慌的感觉,特别是当施芸跟他提起两年前那天晚上的事,这种心慌的感觉几乎达到极致。 所以这婚,要早日定下。他要让南绯早点成为他真正的未婚妻。 这样他才能心安。 “好吧。”陆海生按着眉心,“他们的交易时间大概是上午九点,到时候会有一群穿黑衣服的站在海滩边等货,样貌我待会发照片给你,是孟华手底下的人,你联系警察过去,能逮到就好。” 其实本来这件事情可以直接交给当地警方,但边州政府实在是腐败至极,他和左祈深都怀疑孟华在警方安插了自己人,所以还是亲自过去比较保险。 毕竟孟华这人,不是一般的阴险狡诈。 “不过最近孟华发现了我们在查他,交易时间肯定有变。”陆海生摸起桌上的烟,嘴巴叼住,“明天抓不抓得到,说不准。” “你发照片给我吧。”左祈深将烟头按灭,面沉如水,“就这样。” “ok。” 手机扔在沙发上,左祈深闭了闭眼,心里的那股焦躁感还是没有散去。 愈演愈烈。 他大概用错了药,烟不是能治他焦躁的药,南绯才是。 247、因为我爱你。我爱你。 洗了个澡,让身上的烟味散尽之后,左祈深才上楼。 推开虚掩的主卧房门,卧室里亮着光线微弱的小壁灯,床上被单稍稍有些凌乱,南绯背对着房门的方向,侧卧在床上,睡裙撩到腿根,一条光裸白净的腿压在被褥上。 弯曲的手肘,细白的手指触碰平板电脑的边缘,屏幕上,老电影的进度条还在不断地推进。 她睡着了,长睫垂落,毫无防备的样子。 左祈深脚步放轻,往床边走去。膝盖磕在柔软的床垫,他将她手指边上的平板放回床头柜,掌心托起她的腿窝,试图将她裸露在外面的一条腿塞进被褥。 脖子突然被一双细白的手臂勾住,左祈深低眸便撞见南绯弯起的眼角。 “没睡?”他低沉着声音问。 “嗯......”南绯眼皮懒懒地垂下,“有点睡不着啊。” 左祈深扶住她的腰,唇印上她的眉心,“睡眠还是不好吗?明天我回来之后带你去医院看看?” 南绯抬起眼皮,手指戳了戳左祈深的面颊。 不像她的那么滑软,左祈深的脸稍微硬一些,因为有胡茬还稍微有些刺人。 她弯着唇角,调笑,“你怎么一言不合就亲我。” 她原本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左祈深突然沉默下来。南绯有些意外,房间内白色的小壁灯,冷色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此刻,男人冷峻眉宇间似乎有着隐忍而深刻的情绪。 诡异的安静。 南绯张了张唇,正准备说点什么,左祈深的唇陡然就压在了她的唇上,他带着她往床上倒去,手臂扶在她的腰后,南绯感觉自己被他手上的骨头硌得有点疼。 “因为我爱你。”低沉沙哑的声音,灯光映出男人幽邃的眸,他眼皮垂落,抽出原本搁在南绯腰后的那只手,带着薄茧的手指触碰她柔软的脸颊,克制着情绪,他又重复,“我爱你。”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偏偏是那天晚上出任务喝下施芸那杯酒,又为什么偏偏第二天就被命令去M国。 他不知道她两年前经历了什么,他当时挂了那通电话,她会不会很绝望。 她当时年纪那么小,那场高烧怎么来的,她后来怎么样了,他通通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些,他就钝刀磨肉一般的疼。 焦虑和愧疚几乎要烧掉他的理智。 他手足无措,只能向她表达最原始最纯粹的情绪,我爱你。 我爱你。但我好像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能不能原谅我。 你能不能不要想起,我们就这样好好过。 南绯是真的愣住了,看着他,眼底的情绪茫然又复杂。 左祈深从来没对她说过这句话。 她一直清楚,左祈深对她的感情,起始于乍见之欢。就像他一开始就跟她说的,因为她漂亮,所以他看上她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娶她,她想,大概是因为后来慢慢相处,他可能觉得她的性格也不错,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所以就动了娶她的心思。 248、梦境中的男人 他们的感情发展得很顺利,也很平淡。没有什么轰轰烈烈、恨意难平。 南绯知道左祈深可能很喜欢她,但再怎么喜欢,他和她才认识几个月,她从来没觉得这种喜欢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上升到爱情的程度。 爱情是种过于浓烈的东西。就像一瓶上好醇香的酒,需要时间酝酿,这种浓烈的情绪,也需要时间的打磨。 但他今天...... 南绯眼皮垂落又掀起,怔愣之际,左祈深已经将她的脑袋按在了他的怀里,以一种极大的力道。 然后男人开始缓慢轻柔地帮她按摩某个穴位,大概是能助眠的,因为他才按了一会儿,南绯就舒服地眯起眼,意识渐渐模糊。 陷入睡梦之前,她好像听见他低沉又隐忍地说了一句: “如果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 * 南绯又做梦了。 这次她在梦里的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真实。 梦境中的自己,好像比现在要年轻稚嫩,像是两年前上高中时的样子,那段时间她偏爱穿蓝色系的吊带裙,大多蓝白相间。 好像是晚上,天色暗沉,马路上来往车辆尾灯晃出一道道暗红色的光,高楼大厦的电子屏上播放各种各样的广告。 她的脸上画着淡妆,唇釉涂得精致,少女粉,唇角弯着,肩上挎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包包,心情很好的样子,像是要去见什么人。 穿着细绑带浅褐色凉鞋的脚,踏上熟悉的台阶,台阶上盖着的地毯,上面的图案花纹是她熟悉的。 她走进了拉斐。 先是左右前后看了看拉斐内的景象,她又拿出包里的手机,低下头,手指滑动屏幕,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消息,漂亮的烟眉渐渐蹙起。 她把手机重新放回包包,走下台阶,在窗边张望了一下。 暗沉的天,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倒映在她有几分紧张的瞳眸,紧接着是轰隆的雷声。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重新走上台阶,走进拉斐。 到前台,她开了一个房。 她拿着房卡还有单据,走进电梯,到达楼层后又出来,穿过长长的走廊。 地毯是褐色的,柔软,踩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走廊两侧是一扇一扇紧闭的门,门框把手都装修得复古典雅,很精致。 她顺着走廊上指示牌提示的方向,走向自己开的房间。 最后一个拐角处,附近有长长的楼梯。 她走过那个拐角,突然其来的景象让她瞳孔陡然一缩。 她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扶着拐角处的墙站在那儿,脸上手上的青筋全部暴起,大口地喘着气,脖颈处的红几乎能滴出血。 因为他低着头,南绯没能看清他的面容,只觉得他好像有点奇怪,有些危险,于是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然而她的手臂却被那男人猛地拽住,紧接着,她被他以一种极大的力道拽进了拐角处的一个房间。 砰的一声剧烈的关门声,男人如野兽一般凶猛的吻便压了下来,封住了她所有的尖叫。 249、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巨大的恐慌几乎要将她吞噬,南绯不是小孩,她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极力地反抗,拳打脚踢,但那个男人的力气很大,一只手就能扣住她乱动的两条腿。 裙子被剥落。 女孩的下颌因为承受剧烈的疼痛而向上抬起,后脑磕在冷硬的木色门板上,发丝粘在汗涔涔的脸,绷紧的颈线脆弱又绝望。 莹白的脚趾蜷缩,她的喉咙中发出破碎的、哭喊。 ...... 也许是因为那股疼痛感太过真实,梦境戛然而止。 南绯睁开眼睛,额角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梦境中的恐惧慌乱延续到了现实,她推开抱着她的男人,从床上坐起来。 漆黑的房间,只有冷白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映出南绯失焦的一双眼。 她的手指攥住被单,指尖泛白。 像是迅速被黑板刷擦去的粉笔画,在坐起来的这一瞬间,梦境中的所有的细节被屏蔽,南绯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认知—— 她梦见自己被强了。 这些天,她大概都是梦见这个。只是前几次的梦没有这么长,也没有这么详细,所以那几次醒来,虽然有恐惧感,但她没能想起梦里的内容,只知道是噩梦。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梦见自己被强? 这个梦境真实得可怕。 背脊发凉。 南绯抬起手臂,发凉的指尖轻抚自己额角的汗珠,细细薄薄的一层。 “怎么了?”黑暗的房间,男人声音低沉,手指轻抚她的肩,“又做噩梦了吗?” 南绯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弦一下子绷断了,身体一倾,抬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肩膀,“左祈深......” 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她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真的被人玷污过一样,觉得极度恐慌、不安。 她不想让这种感觉停留在自己身体里,被一个陌生男人粗暴地充斥的感觉,她不要。 她需要左祈深帮她冲淡这种感觉。 南绯眼尾泛红,陡然揪住左祈深的领口,拨开他的扣子,唇主动贴上他的,声音带着似乎要证明什么的急切,“我们做好不好......” 左祈深愣住,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南绯就已经扯掉他的衣服,整个人扑在了他的身上,手指胡乱地在他身上摸索。 他正是气血方刚的时候,平时光看着她就能起反应,哪里受得了她这样的撩拨? 于是他一边回吻她,一边轻轻地安抚她。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南绯眼神一滞。 她好像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不过画面很快消失,她又怀疑那是不是她弄错了。 不该是这样的,这些都只是她的梦境和幻觉。 她只是睡糊涂了,去清醒一下就好了。 南绯咬住唇,推开覆在她身上的男人,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我......我去洗个澡。” 她的手指都在抖。 “你怎么了?”左祈深薄唇紧抿,手臂抬起想要去探她的额头。 南绯摇着头,避开他,抱着毯子从床上下来,“没,没事......” 一路小跑进浴室,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250、不要拒绝我 滚烫的水浸润皮肤,雾气蒸腾。 南绯闭着眼,将自己的脑袋置于花洒正下方。细瘦的、泛着热气的水柱自她的头顶淌下,流经眉骨,眼窝,撞破蝉翼一般的睫毛,湿润她的四肢、手指,最终落在浴室冷白的瓷砖上,汇流成溪,流进水道。 长发零落在惨白的肩头,几缕发丝紧贴在她湿透了的面颊。 手指按在浴室湿润的墙壁上,指尖泛白。 她正极力平静着自己的心绪。 只是个梦而已,没什么。 噩梦她小时候也做过,过几天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可能最近跟左祈深上床的次数太多,她才会做这样的梦。 而梦境中的那个男人,他是谁都不重要。 反正都是假的。 关了花洒,南绯睁开眼睛,取下浴巾覆盖在自己的脸上,静了几秒之后,缓慢地擦拭着自己脸上的皮肤。 眼前一片黑,毛巾上的软毛站上水渍,温柔绵软了几分。 她混乱的意识渐渐平复。 将脸上的毛巾拿开,睁开眼,南绯擦拭好自己的身体,换上睡裙。 她走到浴室的镜子前,手指抹开镜面上的雾气,镜子倒映出她精致漂亮的脸。 南绯尝试着扯开唇,露出一个微笑。 赤脚踏在浴室渐渐发凉的水上,南绯拉开浴室的门,不出意料地,左祈深倚在门口,冷峻的眉目里,染上担忧。 南绯两步走上去,双臂抬起,环抱住他精壮的腰,鼻尖磕在他的胸膛。 他这么好。她不能让他担心。 “左祈深......”南绯垂眸,睫毛抖动了一下,声音细小,“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话音刚落,她身体一轻,已经被男人抱起,以一种极其虔诚轻柔的姿态放到了床上。 左祈深帮她把被子盖好,又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睡吧。” 袖子被两根细白的手指攥住。 左祈深低眸,看见原本毕竟闭上眼的南绯又睁开了眼睛,眼皮落下又掀起,看着他。 “你明天要去边州吗?”她问。 “嗯。” 南绯垂眸,攥着他袖子的两根手指仍然没放开。 “是因为孟华?” 左祈深不置可否。微微低头,俯身摸了摸她的脸,安抚,“别担心。不会有事。” 南绯沉默,半晌才低低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真的为她做了很多,从一开始到现在,孟格雅,孟华,他都在帮她收拾。虽然他没说,但她也稍微知道一些。 最近,他像是铁了心要让孟华进监狱,但孟华又怎么是好对付的人? 其实不需要这样的。不必为了她,染上一身腥。 “因为我爱你。”男人语调平静,在她身侧躺下,将她圈进自己的怀中,“南绯,我从小就没有母亲,父亲对我要求很严格,遇见你之前,我的人生几乎是一个颜色。” 他的话戛然而止,没再多说。只是低沉着嗓音说了一个结论,“我想给你最好的东西,让你后半生再无忧虑,你不要拒绝我。” 你不要拒绝我。 让我回报你带给我的快乐,补偿我曾造成的伤害。 不要拒绝。我们好好过,一辈子。 251、她再不逃出,就会沦陷 “不要拒绝我。” 男人的最后一句话,嗓音低沉轻缓,仿佛在念情诗。 卧室一片漆黑,空气很安静。南绯低垂着眸,听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他的。 温热感迟缓地漫上心脏,她的指尖按在柔软的床褥,睫毛轻颤。 她抿着唇,没有回应,心上却像涌起滔天的洪流,将那个荒谬梦境在她心里残留的恐慌通通都卷走。 其实情话这种东西,她听得并不少。 从小到大,因为她这副好皮囊,从幼儿园起就有男生给她递情书,塞巧克力。高中时代也曾有男生在教学楼底下铺玫瑰花瓣,摆蜡烛表白。 他们总是表现得深情不寿,非她不可。 但无论阵仗有多大,闹得有多人尽皆知,南绯其实是不信的。 这些情话、这些示爱的方法,都太夸张了。南绯打心里觉得,这些人是真爱她还是假爱她都无所谓,她自己好好爱自己就可以了。 她不依赖于别人的宠爱过活。 但,当说这些话的人变成左祈深。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南绯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说情话的人,甚至他连话都很少,就算帮她做了什么事往往也不会告诉她。 他说出这样的话,大概是真的吧。 虽然南绯又不明白,左祈深对她那么浓厚的感情从何而来,但她的情绪还是忍不住波动、翻涌。 被他宠爱的感觉太过真实,就像踩在一汪温热的水中,水位渐渐升高,自脚底漫过她的四肢、下颌、鼻腔和耳道,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再不逃出,就会沦陷,呼吸也会被他掌控。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紧,透出丝丝月光。 南绯久久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眼,静默。左祈深大概以为她睡了,也闭上眼睡了过去。 南绯抿唇,轻轻地抬起手,指尖触碰男人的眉。凉淡月光下,他的眉像一把闪着冷光的刀刃,双眼紧闭,薄唇抿起,他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睡颜。但她的,他可能看了很多次。 南绯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对他可能不太上心。 嘴上的娇嗔、依赖,打打闹闹,浓情蜜意,那都是表面。 她该学会把他真正放在心上。 柔软的掌心覆上男人的手背,南绯握着他的手,闭上眼睛。 之前梦境里的恐慌几乎要完全褪了去,她呼吸平稳,没再做梦。 那些都只是幻觉,她会调整好。 左祈深这么好,那她以后,要好好对待他。 * 因为要去边州,左祈深醒得格外早,抬起手将床边震动的手机闹铃关上,准备下床是他才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被床上的女人握着。 她掌心的柔软几乎要将他融化。 左祈深低眸看她的睡颜,然而她却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你要走了吗?”南绯手臂撑在被褥,支起自己的身体,晨醒眼神慵懒,长发凌乱在脖颈锁骨。 左祈深稍稍怔愣,南绯不是喜欢早起的人,以前就算早早被弄醒了,她也只是睁个眼睛,然后躺床上继续睡觉,他没想到她今天居然会坐起来。 “嗯。”他说。 252、想陪你 南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挪动自己的身体,下床,“那我陪你吃早饭。” 她说完就穿拖鞋,往衣柜边上走,走了两步之后又回头,“会不会耽误你时间啊?” 左祈深看着她,两秒后才回应,“不会。” 他本来就是要起来给她做早饭吃的,所以提早起床,本来不需要这么早。 不过,一夜之间,他怎么感觉南绯懂事了很多? 南绯简单地洗漱,换了条吊带小短裙,长发随意笼在脑后,露出脖颈下方精致的锁骨。 她走到左祈深身边,脸上还带着护肤品的清香,打了个哈欠,她挽住他的手臂,说,“我们走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啊。” 左祈深偏头,压下心里的不解和疑惑,“你......不多睡会儿?” “我想陪你啊。”南绯回答得很快,仰起脸眯着眼睛看他,神情像一只慵懒又有点小傲娇的猫。 左祈深唇角渐渐勾起,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才这么反常,但他看到她这样,反正觉得心情舒畅。 “今天准备做什么?”发动引擎,左祈深问她。 南绯坐在副驾驶座上,晃着两条细白的腿,“还不知道呢。” 顿了顿,她又偏头朝他笑了笑,说,“反正已经放假了,想做什么都可以。” “注意安全。” “知道啦。” 两个人一起吃了个早饭后,左祈深开车去边州,南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翻自己的通讯录。 其实假期是应该好好学习给自己充电的,但她刚考完,还是想先玩几天。 慕眠又去拍片了,不能一起。 滑动屏幕,她的视线停留在一个联系人上方。 白泽宇。 说起来,自从录完节目,她就没怎么跟他联系过了。《是爱情啊》走红,她好像都没跟他打个电话道一声贺。 南绯越想越心虚,手一抖,就按下了屏幕,拨通白泽宇的电话。 刚拨通她就后悔了,因为时间太早,她觉得白泽宇肯定还没起床,接过没想到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南绯?”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嘈杂,他像是在外面。 “白泽宇。”南绯手指随意按着木椅的扶手,“你在工作?” “嗯。”白泽宇说,嗓音略带调侃,“今天总算是想起我了?怎么了说吧,是不是没人陪你玩了?” 南绯,“......” “来片场吧,慕眠刚好也在这边。” “这样?那好。” 白泽宇和慕眠其实不在一个棚,但两个人工作都有点忙,南绯第一次来影视城,便四处转了转。 中午,三个人一起吃饭。 慕眠点完菜,把菜单往桌子边一搁,抬起头看南绯,“左祈深出差去了?今天有空过来探我们的班?” 白泽宇两根手指捏着茶杯,一边看南绯脸上的表情一边勾着唇笑。 南绯捧着玻璃杯喝果汁,模糊地应了声。 “哦。对了。”慕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盯着南绯,“上次你在学校门口晕倒,后来怎么样了?没事吧?” 南绯握着玻璃杯的手指顿住,几秒后,她摇头,“没事。” 253、吃完饭去医院看看 桌上一声轻响,白泽宇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皱起眉,“什么晕倒?” 静了两秒,他眼神复杂,“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慕眠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捂着唇笑得花枝乱颤,在一旁作乱,“是的是的,她就是怀孕了。” 白泽宇的眼神陡然就凝重起来,眉角的刀疤凌厉,沉着脸,“你还这么小,他让你怀孕?” 南绯将手里的果汁放下,面露无奈,“没有,你别听她瞎说。” 白泽宇紧盯着她,见她好像不像是骗人,松了口气。 他重新端起茶杯,语重心长,“你还太小了,这种事要注意,订婚可以,但怀孕至少要等你毕业。” “还有。”白泽宇挑起眉梢,掀唇,“你记住一句话,如果没有计划生孩子,做爱不戴套的男人都是渣。” 让女人吃避孕药或者打胎的,意外怀孕的,都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慕眠笑得根本停不下来,“白泽宇你真是出金句啊,我好想知道左祈深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表情。” 南绯,“......” 她怎么觉得,她的朋友都对左祈深有莫大的敌意? 白泽宇笑了笑,拎起茶壶,往自己的杯子里灌水,一边倒一又把话题扯回来,“不是怀孕,你晕倒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南绯小时候身体一向不错,他印象中,她好像没晕倒过。 难道是他去国外那几年,生了什么病? 南绯想了想,尽量轻描淡写,“没事,就是有点没睡好。” “没睡好至于晕倒吗?”白泽宇拧起眉,目光落在她的眼皮底下,“而且你别当我是瞎子,你眼睛底下那层黑我看着呢,出门没来得及化妆吧?” 黑眼圈那么重,就算是没睡好,情况肯定不是什么轻微症状。 南绯低眸,手指触碰装着果汁的玻璃杯外壁,冰果汁,凉意袭人,外壁上薄薄的一层水渍。 她的脑海里又划过昨天晚上梦境中的画面,支离破碎的画面。 那股仿佛身临其境的撕裂的痛感让她手指轻颤了一下。 她抬起眼。 对面坐着的人,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她从小就认识的哥哥。 可能是心里的恐惧作祟,她想寻求安慰,所以神使鬼差—— “最近,我总是梦见自己......”她迟疑,声音低了几分,“被强......”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 白泽宇脸色一变,慕眠也瞳孔缩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这什么破梦啊?”慕眠皱起眉,从包里翻出手机,“我帮你查查。” 白泽宇手肘撑在桌面,按着太阳穴,铺捉到某个关键词,“总是?” 南绯抿起唇,点头。 慕眠已经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南绯的症状,周公解梦。 她紧皱着眉,念出屏幕上的话,“女人梦见自己被强,表示身体健康状况下降,会生病。工作和生活中宜放松心态,注意锻炼和休息......” 白泽宇摆手,“行了行了别念了,什么身体健康下降?那都是唬人的。” “南绯,吃完饭。”白泽宇抬眼看她,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调,“去医院看看。” 254、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 在南绯的成长过程中,白泽宇一直扮演着父兄的角色。 他要她去医院看,她就算心里不是很愿意,但也会答应。 但她其实,对去医院这件事,是有点排斥的。 因为她知道医生可能会问详细情况,但她实在是不想再回忆起梦境的内容。 医院很安静,来往只有护士推送药车,车轮滚动的声音。白色门板将诊疗室和长廊隔绝,南绯坐在一张木椅上,她的右手边半米处,坐着戴眼镜的白大褂心理医生。 “这种状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医生手肘底下躺着一本病历本,他拿出笔筒里的水笔,抬眼问她。 南绯抿唇,眉头紧皱,她其实不想回忆,也不喜欢一个陌生人这样,问她。 莫名烦躁,话说出口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很冲,“你能不问这个吗?大概就是压力有点大,开点药就行了。” 中年心理医生见多了这种病人,眼皮抬起,视线越过镜片的上半部分,冷静地看着她。 “你别激动。”他淡淡地说,拿着笔的手腕微微抬起,与纸张隔开几厘米距离,“我是医生,只是想治好你,没有恶意。”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南绯也渐渐冷静下来。 她的反应是过激了,她平时并不会这样对人说话。 这才是值得思考的地方,为什么一提起这件事,她的反应就这么大? 南绯垂眸,手肘撑在桌面,轻轻地揉着自己的眉心。短裙的裙摆散落在木椅上,像一朵盛开的花,细白的双腿紧紧地交叠在一起。 她大概是不想,承认...... 昨天晚上她的脑海里曾一闪而过左祈深的脸,他的脸跟梦境中的那个男人重叠...... 医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她是个很聪慧的病人,很快就能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于是他试探着又问,“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梦的?嗯?” 垂落在腿侧的手指屈起,慢慢地捏住自己的裙摆,南绯静默了好一阵,心里一团乱麻,交缠。 散落在锁骨处的长发微微凌乱,她长睫颤动,耳垂处长长的耳坠晃了晃。 “跟我男朋友,同居之后。” 笔头的墨水似乎出水有点多,浸透了纸张,医生握笔的手顿住,病历本白纸上出现一团黑色的墨点。 “你是指,你跟他......上床之后?” 又是一阵静默,南绯抿住唇,终究还是点头。 是的。 自从在游艇上跟左祈深......之后,她就开始做这样的梦。 起初,因为她不记得梦境的内容,只记得梦境带给她的感觉,所以将它单纯地定义为:噩梦。 因此,她这段时间精神状态其实并不好。但因为一直在备考,事情很多,她也没太在意。 现在被这个心理医生问起,她才想起。 原来她做这种梦已经这么久了。 同一个梦。 医生顿了顿,笔尖在白纸上摩擦,“你男朋友平时在床事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癖好?会很粗暴么?” “不会。”南绯摇头,“他很照顾我。” 255、以前有没有梦境里的经历? 病房里有片刻的安静,医生的视线落在病历本上,上面简单地写了几行字,他握着笔,迟迟未动,衬衫袖口从白大褂中露出一截,拿笔的手骨节分明。 他在想,下一个问题要不要问。 医生抬起眼,看了看坐在他身侧的女孩,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以前你......”又过了一阵,医生终是放轻了语调,用词隐晦,“有没有梦境里的经历?” “嗯?” 南绯愣住,抬眸茫然不解地看着他,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他大概是在问她以前是不是被人......强过。 拧起眉,南绯搁在裙摆上的手指陡然收紧,她果断摇头,“没有。” 在她的记忆里,她绝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虽然在南家曾经不是那么愉快,但她的成长过程总体来说还算是顺利,没有遭遇过什么绑架不测。 如果真的发生过这种事,她不可能不记得。 医生点头,没有就好。 以前他曾接触过几个病人,因为少女时代被性-侵,后来跟男友正常交往时仍然存在阴影,从而在床事上出现各种各样的不适症状,做噩梦、性冷淡都有。 所以当他听到这个小姑娘症状的第一反应,就是猜想她是不是以前经历过这种事,所以才会频繁做梦。 现在看起来,并不是这样。 也好,她看起来漂亮又聪慧,最好是不要有这样的经历。 医生点点头,又问,“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压力比较大的事?” “嗯。”南绯抿唇,“最近刚考完试。” 她吐字很轻,眼皮落下,搁在裙子上的手指,指尖蜷缩。 思绪渐渐飘到别处。 医生没注意,只是了然地笑了笑,落笔,笔尖在白纸上飞快地移动,他边写边跟南绯说,“应该没什么事。大概是你最近压力太大了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我帮你开点安神的药。” 他写好病历,又电脑操作了一下,帮她开具诊疗单。打印机里墨盒移动,响声规律又稍稍尖利。 将打印好的诊疗单插进病历,医生将它们推到玻璃桌边缘,抬眼看南绯,“可以了。” 南绯接过,低眸,掩去眸底复杂的情绪,“谢谢。” ...... 跟医生确认过南绯的情况后,白泽宇才放心。他下午还要拍戏,于是吩咐助理魏子超开车把南绯送回去。 将拿好的药塞进南绯手里,白泽宇拍她的肩膀,“记得按时吃,听医生的话。” 南绯攥着装药的纸袋,低声,“好。” “左祈深什么时候回来?这事你得跟他说。”白泽宇皱眉。 “他知道这件事。”南绯抿唇,“不用担心,我没事。” 左祈深是知道这件事的。昨天晚上他还说,等他回来就带她来医院。 但她提前被白泽宇逮过来了。 左祈深现在应该到了边州,至于他什么时候回来,她好像不太清楚。 “行吧。照顾好自己,有事打我电话。”白泽宇掏出手机,又往前走了几步跟魏子超交代了几句,跟她告别,“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 256、她曾忘记过什么事情吗? 去医院折腾一趟,转眼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 南绯坐在平缓行驶的车上,手肘撑在车窗边缘,眼眸低垂着落在某处,像是在看风景,又像是在发呆。 空调出风口安静地淌出凉风,与车内的空气混杂,温度渐渐降至某摄氏度,与窗外的热气隔绝。 车内安静,魏子超透过后视镜看南绯,觉得她有点反常。 他跟白泽宇一样,都是看着南绯长大的,清楚她的性子。 她外向开朗,跟他们几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更是说个不停,很少这样沉默。 前面是一个弯道,魏子超打了下方向盘,微微偏头问她,“怎么了南绯?” 他跟白泽宇一样,都是看着南绯长大的,当然希望她开开心心的,不希望她有什么烦心事。 烦心事可以交给他们几个哥哥姐姐来解决。 南绯回神,失焦的瞳孔聚拢。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脸上的神情褪去,她换上一副惯用的笑颜,“没事呀。魏子超你专心开车,你车上还坐着我呢。” 魏子超见她脸上娇俏,也没再多想,只是笑了笑,“行。保准把你安全送回家。” 南绯对着后视镜弯了弯唇,见魏子超视线转移到前方,才慢慢地将上扬的唇角降下。 唇线抿直,她偏头,看窗外的景象。 马路上车流攘攘,也许是顾忌着她坐在车上,魏子超开车不算快,有几辆车飞快地从车窗边闪过,形成一道黑影。路旁行道树下,有行人撑着太阳伞,不急不缓地在走。 云层偶尔压上太阳,地面时明时暗。 医生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耳畔,像极了魔咒。 ——“你......以前有没有梦境里的经历?” 百褶短裙只盖住大腿一半,车内冷气渐渐侵袭裸露的皮肤,膝盖处沁入丝丝凉意。 她的记忆里是没有的,但有些事情......细思恐极。 她曾忘记过什么事情吗? 忘记的事情。 记忆模糊的事情。 两年前的那场......高烧? 高烧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南绯的脑海里只有并不清晰的影像,现在回想起来,就连那段时间见的人,都是面容模糊的。 记忆中关于那段时间的画面都凌乱,而且像是都覆上了一层灼烫的红色,仿佛那段时间她的体温。 她只记得那场病带给她的总体感觉,似乎是绵长的疼痛,像是一场将体力耗干、汗水耗尽的拉锯战,她长时间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意识飘忽,随时都感觉自己要死去,护士给她换药,她连声音都听不大见。 那大概是到目前为止,她人生中最难熬的一段日子。 但......她为什么会生这么严重的病? 她的身体不是一向不错? 磕在车窗边缘的手肘,似乎不小心触碰到某根致麻的经脉,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肘一直蔓延到指尖。 南绯抚上自己的眉心,眼皮垂落,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子超哥。”她偏头,对前面驾驶座上的人说,“车就停在前面那个公园吧,我待会还有点事。” 257、要走可以,拿命来偿 边州,某会所。 隔音良好的隐蔽包间,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双腿交叠,坐在暗紫色的沙发上。 他眯着眸,看着指尖燃烧的那一根烟,似乎在思考什么。烟雾环绕,隐约可见他高鼻深目的脸,还有脖子上一串金色项链。 沙发左侧,手臂刺青的年轻人恭敬地站在那,背部稍弯,低眸看地。 包厢的门被推开,络腮胡子男人没抬眼皮,依旧背靠沙发,只是将手上的烟摁灭在玻璃桌边缘。 烟头滚落到地毯上。 来人脚步渐进,络腮胡子男人勾了勾唇,抬起手腕,两只掌心不轻不重地相触。 笑容略讽刺,他懒懒地道,“孟先生,听说你以后不准备跟我们做生意了?” 简单的问句,暗藏杀意。 孟华怎么会没听出来?在他做出“取消合作”决策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这个后果。 跟这些毒贩合作,风险不仅仅来自于警察,更来自于这些毒贩本身。 他们阴晴不定,暴虐残酷,一旦让他们不高兴了,他们会直接拔枪杀人。 他已经帮这个男人运了将近八年的货,突然说不合作了,他肯定翻脸,因为这年头能够接这种生意的人很少,毒贩重新找信得过的人运货,很浪费时间精力。 但左祈深已经查到孟氏在边州的生意,如果他现在不抽身,一定会被抓到把柄。 孟华稳定住心神,金丝框眼镜,镜片遮住了他眸底的神色。 他坐在络腮胡子男人身边,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和酒瓶,倒了一杯酒。 “杰克。”孟华将酒杯推到男人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边,唇边挂着笑,“话不能这么说。” 杰克并不买账,没动酒,依然靠在沙发靠背上,眯着眼冷笑。 “这段时间我被警察盯上了。”孟华举起酒杯,抿了一口,“所以要避避风头。等风声过了,我们再继续合作。” 杰克手指敲打在沙发上,低眸懒懒地,“是么?” 他顿了顿,抬起眼皮,眸敛凶光,“你是被警察盯上了,还是想从此洗白脱身?” 做毒品生意十几年了,杰克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像孟华这样,表面上经营正当企业,实际上干些见不得光勾当的人不少。 当然,其中不乏赚到钱就想抽身走人的。 呵。 他们走的是爽快,留下烂摊子给他,货没人运,搁置在海滩边风险大了几成。 所以对于这些想要抽身的人,杰克不会轻易放他们走。 要走可以,拿命来偿。 “杰克。”孟华勾起唇笑了笑,不疾不徐,“我走上这条路,就没想过回头。” “要洗白前几年早就洗了,何必等到现在?”孟华轻轻晃动手里的高脚杯,液体飞溅,他低笑,“钱摆在这儿,我不赚?” 杰克掀起眼皮看他,目光终于落在他的脸上。 略微发蓝的眼瞳在昏暗灯光下有种幽冷感,杰克盯了他半晌,终是收回目光。 孟华原本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动,他知道这代表着杰克不再怀疑。 258、我有......一立方厘米的想你 生长着粗长体毛的手臂抬起,杰克拿起桌上的高脚杯,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杯子随意扔在桌面,他并没有放稳它的意思,任玻璃杯倒下,从桌面滚落到地毯。 “明天我还有一批货。”杰克手指擦过自己沾着液体的唇,目光森冷,仿佛是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帮我运了,我们就暂停合作一段时间,我不计较。” * 天色渐渐暗沉下去,晚霞渲染天边,左祈深站在酒店房间的阳台,看着不远处深蓝的海水,还有海岸边红绿相间的块状集装箱,皱眉。 他得到的信息果然是假的。 早上抓人的时候就扑了个空,后来陆海生又发来消息说,孟华已经得到自己被盯上的消息,不打算再跟毒贩合作。 但毒品交易水深,左祈深并不相信孟华能这么快抽身,在这待了一天。 确实没有发现孟氏的人在海边出没。 左祈深拧着眉,手掌握住栏杆,臂上青筋凌厉。他神色冷冽。 孟华果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他今天刚来边州,孟华就已经得到消息并且取消合作。 以后要逮他,恐怕不容易。 手机震动,左祈深低眸看屏幕,又是陆海生发来的消息—— “我刚得到一个消息,明天上午,孟华会运最后一批货,但不知道具体时间,你在边州住一晚吧。” 左祈深手指在屏幕上方停留一会儿,唇线抿直。 他本来是想今晚回京城,南绯最近睡眠不好,他不太放心。 但孟华这个隐患,这次不抓恐怕下次得等一年。 手指偏移屏幕,按下手机边缘的锁屏键。左祈深转身,走进房间。 将手机放回桌上,他捏住玻璃杯的杯口,微微仰头,喝了几口水。颈线绷直,喉结上下滑动。 深绿色的衬衫领,领口扣子散开两个,古铜色的锁骨上隐隐可见淡淡的肉色伤疤。 桌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左祈深目光瞥过去,来电显示让他捏着杯口的手指滑动了一下。 放下杯子,他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唇边有淡淡的弧度,男人刚刚被水浸润过的嗓音低沉又性感,“南绯。” “左祈深。”电话那头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娇软,“你在做什么?” 左祈深看了一眼桌上的玻璃杯,“喝水。” 听筒那端传来笑声,虽然左祈深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笑,当他听着她笑,心情好像也会变好。 薄唇微扬,左祈深问她,“很开心?” “嗯......”南绯拉长了尾音,“听到你的声音,很开心呀。” 嗓音沾染上一点依赖的情绪,南绯继续说,“左祈深,我有......一立方厘米的想你。” 今天下午她让魏子超把她放在公园,然后她在长椅上看喷泉,想了一下午。 但她无论她怎样绞尽脑汁,好像都记不起来发烧那段时间的事情。 她看着喷泉翻涌,心里一阵茫然、无措。 感觉自己的记忆缺失了一块。 似乎是很重要的一块。 再想起医生的话,她又有很多很多的猜测。 脑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浆糊,她抱着枕头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拨通了左祈深的电话。 259、那时她不知道,这场相遇是蓄谋已久 暮色沉沉,边州海滩边,潮水拍上巨石,白色泡沫细密交织,又很快淹没在海水中,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吆喝着方言,各自忙碌在各自的生活。 左祈深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衬衫挽到肘心,露出小臂古铜色的肌肤,骨骼分明的右手握着电话,冷峻的眉目有一瞬间的柔和。 ——“我有一立方厘米的想你。” 可以缩略为,我想你。 心痒痒的,他喉结滚动,问: “你现在在哪?” 南绯将脑袋靠在沙发靠背上,“在家。” “你别动。”左祈深从沙发上站起来,拿起桌上的文件,“我现在回来。” “啊。”南绯愣住,“你还在边州吧,不用不用。” 见男人没有回话,反而听筒那端沙沙作响,他像是在收拾行李,南绯急急忙忙又阻止他,“不用了左祈深,我待会可能要回南家一趟。” 左祈深拿文件的手微微一滞,“嗯?” “是的。”南绯低眸,手指攥住沙发柔软的一角,她沉默一会儿,继续说道,“很久没见外公了,要回去看看。” “今晚住在那?”左祈深皱眉,南家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知道。”南绯抿唇,散落的长发贴在她的面颊脖颈,“应该不会吧。” 她笑了两声,转移话题,“边州好玩吗,以前看到过游记,说那边的海岸很美。” “还好。” “就两个字。”南绯轻哼,“这么敷衍。” “......”左祈深唇线抿直,一天都在联系人,偶尔闲暇时候心思都在南绯身上,他根本没注意这边的风景。 他沉默一会儿,低沉着声音,“下次带你来?” 南绯笑开,眼角弯起,身体一歪倒在沙发上,裙摆被撩高,精致的耳坠擦过下颌线。 “左祈深你的求生欲算是很强了。”她的笑声透过听筒传到他的耳畔。 她确实想去边州,但是现在,她需要弄清楚一件事...... 南绯唇角的弧度慢慢地淡去,原本随意搁在沙发上的五指,骨节处凸起,指尖泛红。 “左祈深。”她轻轻柔柔地喊,状似无意地感慨,“时间过得好快啊,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 细白的手指抚上自己微卷的发尾,南绯眼皮落下,继续,“感觉第一次见面好像还是昨天。” 左祈深听着她轻柔的嗓音,想起几个月前在拉斐重新看到她的场景,唇边浮起淡淡的笑。 当时他从拉斐房间的浴室走出来,看见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她,恍若隔世。 她一身黑裙,身子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坐在沙发上,低眸玩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映出她的眉眼。 极其令人舒服的眉形,眼尾是晕染出来的少女粉红,她长发披肩,肤白唇红,黑裙勾勒出纤细的身形,脚踝细瘦白皙。 她只是坐在那儿,甚至没抬眼,就已经让他心口发烫。 那时她不知道,这场相遇是蓄谋已久。 当然,她现在也不知道。至于以后...... 左祈深眸色发暗,面色渐渐沉冷,想起施芸那杯酒,想起两年前她的高烧。 以后,她也不能知道。 260、在拉斐之前,我们不认识 客厅里的挂钟,时针正好指向七点,秒针安静地旋转,在盘面上划过一段又一段的弧线。 南绯瞥了一眼,空闲的那只手臂抬起,落在自己的额头。 微微疲惫的姿态。 “左祈深,”她的声音低了几分,“在拉斐见面之前,我们认识吗?” 电话那端静了大约两秒,男人声音低沉果决,“不认识。” 他顿了顿,不动声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手臂上抬,将散落在额头的发尽数撩到头顶,南绯弯唇,笑了笑,谎话说得毫无破绽,“没事,就是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 声音娇软了几分,她笑,“那时我就在想,这个小哥哥这么帅,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她语调轻松,声音里还带着笑意,左祈深没多想,轻抬眉骨,“一口一个小哥哥,你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什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能歧视我是颜控啊。”南绯唇角带笑,极浅极淡,“好了,我想喝水,先挂了哦。” “好。”男人并未察觉异样,像往常一样跟她交代,“明天晚上我大概能到京城。” “嗯。” 挂断电话,手机已经发烫,掌心覆上细细的一层薄汗。 南绯将手机放在沙发上,搁在额头上的手臂下挪,覆在自己的眼睛上。 视线被遮挡,眼前一片黑。 呼吸清浅,胸口微微起伏,疲惫感来得猝不及防又声势浩大。 这通电话的目的,本来是她想问他,他们两年前是否认识。 但当电话被接通,她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她又将话题引向别处。 心里仿佛有某种情绪作祟,她好像没办法直白地问出口。 绕了几圈到最后,她还是隐晦地问了,以一种不易让人察觉到异样的方式。 然而,他说—— 不认识。 手掌落在柔软的沙发,南绯缓慢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刚刚在沙发上那么一躺让她的发丝稍显凌乱。她穿好拖鞋走到厨房的冰箱,拿了一瓶水。 冰水浸润喉道,干净纯粹的气息漫入鼻尖。 掌心酥酥麻麻一阵痒,南绯低眸,左手握着的手机屏幕闪动,来电显示:南云鹤。 将水瓶放在桌上,南绯划开屏幕,接通。 “南绯。”是南云鹤沉稳又略带苍老的声音,“刚刚是你打来的电话?” 沾着冰凉水珠的指尖在洁白的桌面滑动,一道水痕。 南绯低眸,“是的。” 她顿了顿,继续,“外公,我想问您一件事。” “说吧。” 南绯拧开厨房水槽的龙头,水柱泼在她的手背,温温凉凉。 她低声,“两年前我发过一场高烧。外公您知道这场病的来由么?” 下午在公园的时候,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烧的那段时间,她应该还在南家住着,或者说,她刚从南家搬出来,暂时搬到医院,病好之后外公才给她另外找了一处公寓。 所以,外公对她那场病,应该比较清楚。 片刻的安静后,南云鹤的声音有些古怪,“你不记得了吗?” 261、南绯活得太洒脱,所以她几乎没有弱点 南云鹤坐在南家别墅书房中央的木椅上,雕花镂空的靠背,古色古香。 感受到电话那头女孩明显的茫然,他发白的眉微皱,泛着褶皱的手,抚上木椅的扶手。 不过,当时南绯确实是烧糊涂了,现在记不起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南云鹤手指转动右手腕上的佛珠,视线落在桌面竖立相框里的照片上,这是他近两天找出来放上去的。 相框里是南家人的全家福,南曼卿、孟格雅、南绯、孟华还有他自己都在里面,他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孟华站在他身后,带着金丝边眼镜,模样斯文。南曼卿依然是爱情至上的天真小女人模样,挽着孟华看着镜头甜甜蜜蜜地笑,孟格雅端庄淑雅,而南绯穿着一身长裙,精致鱼骨辫垂在左侧的肩膀,明艳、漂亮。 这张照片是家里人难得的合照,大概是两年前拍的,当年南绯和孟华还没有在明面上翻脸,所以这张照片看起来,一家人还算是和睦。 他已经老了,没了什么争抢的心思。只知道家和万事兴。 “这样吧。”南云鹤转动佛珠的手指停顿,缓缓开口,“明天中午你回南家一趟,我跟你谈谈。”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应,南云鹤又说了一句,“孟华不在。” 过了一阵,他听到南绯终是应了声,“好。” * 盛夏越来越近,中午,烈日当空,树边隐匿着蝉鸣。 南绯从车里下来,被车内冷空气吹得有些发凉的皮肤陡然接触到外面的温度,一瞬间的不适应。 过于灼烫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她今天只化了个淡妆,耳坠也是极简单的款式,长发披肩,衬衫微微折叠进半身长裙,裙摆扫过膝盖,小腿笔直白皙。 她撑开伞,白皙修长的手指握在伞柄,头顶笼下一圈阴影,伞面将阳光尽数吸收。 抬起眼皮,南绯望向眼前的这栋别墅,既熟悉又陌生。 上一次踏进这里,还是两年前。 白鞋踏在铺着红毯的大门口,南绯拉开早早被敞开的门。 客厅里放着午间新闻,南云鹤坐在沙发的正中央,手心捧茶杯,轻啜。南曼卿和孟格雅坐在另一侧的沙发,手挽手说笑,仿佛一对姐妹。 南绯抬手将门关上,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客厅里的人。 三个人同时抬眼看过来,南曼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略微尴尬地将手从孟格雅手肘处抽出,而孟格雅一如既往,用一种愤恨的目光盯着她看,仿佛她抢了她莫大的好处。 南绯抬了抬眉骨,弯起唇,笑了笑,“打扰了啊。” 孟格雅牙齿咬得更紧。她最讨厌南绯一天到晚笑眯眯的样子。 感觉,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她也不嫉妒她跟南曼卿更加亲密。 南绯活得太洒脱,所以她几乎没有弱点。 而且,她现在还有左祈深护着...... 孟格雅眼神愈发的阴冷,指甲几乎要攥进掌心皮肉。 南云鹤放下掌心的茶杯,朝南绯招手,“过来坐。” 262、似乎内心强大,无坚不摧 落地窗边,窗帘被拉开一截。光线扫进来,整个客厅还算明亮。 茶几上摆放着一整套木色茶具,这是南云鹤的喜好,跟两年前一样,他爱喝茶。 南绯将遮阳伞整理好,慢慢地走到沙发边,视线中似乎又浮现年少时的自己,五岁、十岁、十六岁,她从一个小姑娘长成现在的模样,愉快的、不愉快的都过去了。 理好裙摆,南绯坐在南云鹤的身侧,不远不近大约二十厘米的地方。 南云鹤微微倾身,拿起茶壶,抬腕,细瘦水柱从壶嘴中淌出,流入小巧精致的茶杯。 “刚泡的。”他将盛满茶水的茶杯递给南绯,“你尝尝。” 南绯接过,唇瓣贴上紫砂杯壁,低眸轻抿,长长的睫毛垂落,一片阴影。 放下茶杯,南绯淡淡地笑,“外公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南云鹤唇角向两颊延伸,唇边几道细痕。他抬起手拍了拍南绯的肩,“南家还是属你最会哄人开心。” 格雅虽然也优秀乖巧,但人还是太端着了些,也不是说端庄不好,只是在长辈面前,像南绯这样的更惹人喜爱。 “格雅。”南云鹤抬起眼,望向坐在她妈妈边上的孟格雅,“过来,坐到你姐姐这边来吧。” 尽管知道她们两个人从小不和,他还是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调解好她们之间的关系。 毕竟身上都流着南家的血,是一家人。 孟格雅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唇角下撇,她完全不想跟南绯坐在一起。 但她对南云鹤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惧意。小时候,南云鹤似乎更欣赏南绯,所以孟格雅便想方设法地在南云鹤面前表现自己,希望能从南绯手里抢走外公的喜爱,所以在南云鹤面前,她还是乖巧听话的外孙女。 孟格雅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南绯身边,坐下,两个人之间隔了大约五十厘米。 不知道外公这次又想做什么,突然把南绯喊回家。 孟格雅喝了口水,神色沉郁。 孟氏最近不怎么太平,爸爸老是出差,现在应该在边州。 她稍稍动动脑子就知道是左祈深在查孟家的事,因为南绯和左祈深马上就要订婚了。 想到这儿,孟格雅趁南云鹤不注意,狠狠地瞪了南绯一眼。 南绯正好余光瞥过她的方向,看见她那一眼,弯起唇,慢悠悠地,“孟格雅,不要瞪你姐姐哦,很不礼貌。” 南云鹤的视线顿时扫过来,孟格雅脸上的神色稍稍僵硬了几分,为自己辩解,“没、没有,你看错了。” “哦。”南绯漫不经心地掀唇,“那就看错了吧。” 孟格雅一时跟吞了苍蝇一般,她实在是不清楚南绯的脑回路,这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跟她打嘴仗,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她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让南绯生气或者伤心的点。 或者说,南绯已经内心强大到无坚不摧。 南云鹤见多了这种小动作,低头轻抿杯中的茶水,淡淡道,“格雅,不要总是对你姐姐有偏见。” 263、你觉得它像是普通男人能造出来的皮相么? 这是南云鹤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彻底,像一根针,彻底刺穿了她们虚假姐妹情的泡沫。 孟格雅见南云鹤已经说破,也不想再装什么好妹妹,冷笑一声,她站起来,“外公,您也不想想我为什么对她有偏见?” 手指直直地指向南绯,孟格雅眼底跳跃着阴郁扭曲的火焰,“如果没有她,我们一家一定是和和睦睦的。就因为有了她,爸爸每天心情都不太好。她不过就是个强-奸犯的女儿......” “砰”的一声。 茶杯被重重地扣在玻璃茶几,南云鹤眼色凌厉,刀刃般刮过孟格雅的面皮。 他未发一言,却已让孟格雅喉咙堵塞,不敢再出声。 南曼卿脸上顿时惨白一片,她看向仍在原处坐着的南绯,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孩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白色的裙摆垂落在膝盖,腰背笔直,精致漂亮的五官,神色淡淡。 空气顿时安静了几分,南曼卿又看见南绯拿起桌上南云鹤刚泡好的茶,慢慢地抿。 南曼卿眼眶发红。 刚刚格雅说的话,她应该听懂了,毕竟...... 又静了一阵,南绯终于抬起眼皮。 “孟格雅。”她眼底平静,声线淡淡,“你看看我这张脸。” 南绯微微抬起下巴,白皙、精致的脸蛋露在天花板的灯光下,是极其清晰的美丽,“你从小嫉妒到大的这张脸。你觉得,它像是普通男人能造出来的皮相么?” “电视剧看了不少。”她将手里的茶杯放在桌面上,不咸不淡地掀唇,“你怎么还是没学会点套路呢?不能稍微动动脑子想想情节么?我是什么人的女儿,你脑子里难道就只有强女干这两个字?” 孟格雅阴郁地盯着她看,南绯这副精致的皮囊,她从小到大就想刮花她的皮囊。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南绯这段话却字字仿佛敲在她心上。 她知道南绯不是爸爸亲生的女儿,爸爸说她是个父不详的野种,但她自己心里也怀疑过,南绯的生父,可能不是普通人。 毕竟她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这张脸甚至比南曼卿的还要精致,她父亲的容貌...... 孟格雅眼中闪过愤恨,她指着南绯,还要继续说,“你别以为.....“ “都够了。”南云鹤沉着脸,呵斥,“去吃饭吧。” * 饭桌上格外安静,孟格雅刚刚被南云鹤当面斥责,脸色不大好看,捧着汤埋头喝,南云鹤面色沉郁,似乎对刚刚在客厅的里发生的事情不满。而南曼卿,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南绯的表情。 南绯天生嘴角就略微上翘,就算不说话也是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模样,她不知道南绯心里怎么想的,刚刚的话她有没有往心里去。 毕竟两年前...... 南曼卿低眸,想起两年前那场大雨,南绯的高烧,那时她去医院偷偷看过南绯,她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如纸,唇色干裂得过分。 “南绯,来。”南曼卿心里微微发涩,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南绯的碗里,“多吃点菜。” 264、你当时高烧不退,是心理原因 南绯抬眸看了她一眼,也没拒绝,轻轻点头道了声谢,继续吃自己的饭,长发被撩到耳后,她的侧脸白皙精致,却又神色寡淡。 南曼卿脸上微微露出受伤的神色。 她的亲生女儿好像真的已经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了。 南云鹤目光扫过她们母女,略微浑浊的双眼,闪过意味不明的色泽。 轻咳一声,南云鹤岔开话题,“南绯已经放假了吧,这几天在做什么?” 南绯想了想,轻轻巧巧地弯起唇,“在外面玩。” “跟左祈深?”南云鹤笑。 眼皮落下,南绯握着勺子的手,手腕下压。 银色的圆形勺,勺面沉入汤中,淡黄色的液体填充凹槽,碗内水位稍稍上升。 她没回话,只是点了下头,将勺子往唇边送。 汤触碰到她的唇角,有点烫。 南云鹤注意着她脸上的神色,眸中几分意外,拎起汤匙,他喝了口汤,不动声色地问,“你和左祈深最近怎么样?” 南绯放下汤勺,抬起眼,跟南云鹤对视了几秒之后挪开目光,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挺好的。” 除了那些梦,除了那天晚上出现的幻觉,其他都挺好的。 所以她今天来南家,就是要弄清楚这些事。 “外公。”南绯撩了撩耳边的发,扬唇,也不再绕弯子,“吃了饭,可以告诉我两年前我住院的事吗?” 南曼卿脸色陡然一变,而南云鹤望向她,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好。”他说。 * 书房。 中央是一张木色大桌,桌上台灯古朴典雅,灯下相框里放着全家福合影,笔筒里,黑色的柱状的水笔林立。嵌入墙壁的书架,整整八层都放满了书,薄的厚的,天文地理,都有。 南云鹤站在窗边,双手交叠在身后,他已不再年轻,鬓角斑白,面部爬上肉眼可见的细纹,站姿也呈现出微微的佝偻。 南绯据他大约半米,右肩挨着玻璃窗,室内的空调吹得窗户都有些发冷,冷意透过她的衬衫布料,沁入肩头。 “为什么突然问起两年前的事?”南云鹤偏头看她,“是孟华又跟你说了什么吗?” 南绯低眸,淡淡地道,“没有。” 她望向窗外,午后烈日炙烤地面,光线亮得有些刺眼。 挪开目光,南绯又掀唇,“只是突然想起来,就问一问。” 南云鹤点头,没再多想,轻轻叹了口气,他说,“你确实生过一场大病,断断续续高烧低烧,在医院躺了半个多月。至于病因——” 他的目光落在南绯的眼睛上,“你淋了一场雨,这是引起高烧的直接原因。但是这高烧迟迟没退下起来,医生判断是心理原因。” 南绯垂落在腿侧的手,手指微微收紧,指腹擦过裙摆。 脑海里似乎有模糊不清的画面闪过,以前从未在她记忆里出现的,或者说,鲜少在她记忆中出现的。 “那天晚上我不在,你跟孟华大吵一架,然后你跑出了家,当时下了雨,你一个人在外面乱走,结果晕倒在街上,路过的行人把你送到了医院,那时你就开始发烧。” 265、这个词像是利刃,从头到脚将她生生地劈开 太阳穴开始剧烈地跳动,南绯眼尾泛红,微凉的手指抚上自己的眉心,唇线紧抿,指尖有些发颤。 似乎有什么记忆就要破土而出。 吵架,孟华,晕倒,雨天。 耳畔突然掠过几道声音,是孟华惯用的语调,阴冷的,嘲讽的—— “昨天晚上去哪了?” “......” “你很聪明,知道下雨天我会发疯,所以躲在外面?” “......” “你知道我为什么发疯么?”脑海中陡然浮现孟华那张森冷的脸,金丝边框眼镜,镜片反光,“对了,这些年我好像还没跟你摊开说过。” 他呵了一声,手掌捏住桌子边缘,骨节狠狠地凸着,手臂上青筋暴起,眼神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你,就是一个野种。”他歪着唇,面容扭曲,“你就是当年你妈被人强-奸留下的产物。” 记忆里,十六岁的南绯听到这句话,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惨白。 她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面对孟华,她虽然有惧意,但一般藏在心底,这句话显然刺穿了她的痛觉神经,让她整个人都变得失魂落魄。 她虽然隐隐猜测过自己不是孟华的亲生女儿,但家里始终没有人明确跟她说过这件事,直到这个雨夜。 孟华以一种最直白最残忍的方式,说出了这句话。 强-奸这个词。 像是一把利刃,从头到脚将她生生地劈开。 “我看你最近总是在外面鬼混。”孟华阴冷地盯着她,指甲扣住桌缘,言辞恶毒,“昨天晚上在外面没有被男人搞吧?回来的时候跟丢了魂似的。你才多大?我看你就是随你亲爸,浪荡得很。” 南绯瞳孔骤然收紧,站在原地,手脚仿佛注了铅,僵硬。 孟华眼底闪着恶毒的暗芒,的嘴唇仍然在张合,但她已经听不到声音。 过了一阵,她抬起头,唇边虚浮着一个笑,她说—— “大概是吧。” 浪荡。 大概是吧。 然后她转身,走出了别墅。 ...... “你们吵架的内容,我后来问了家里的佣人。”南云鹤紧盯着她脸上的神色,过了好一阵才迟缓地开口,“你......” 南绯慢慢地抬起眼皮,眼底古水无波一般的静,泛着冷意。 “嗯,不用。”她淡淡地掀唇,“吵架的事我差不多想起来了。” 南云鹤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抬起手臂,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孟华他是心胸狭隘了些,那天晚上他确实是口不择言,怎么能用那样的词形容你.......”他叹了口气,“如果我在别墅,也不会闹成那样。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冲出家门,外面又下着雨,多不安全,还好有行人把你送进医院,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南绯目光飘浮着,失焦。 过了一阵,她吐字,“不。” “什么不?”南云鹤皱眉。 南绯没看他,也没回答,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凉淡。 孟华说她跟男人鬼混,大概是真的。 想想她最近做的梦。还有,她发现了,自己缺失的、怎么也想不起来的记忆,大概就是关于跟孟华吵架的前一天晚上。 她夜不归宿那个晚上。 那晚发生的事,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感觉像是被人生生抹去了一般。 266、缺失的记忆,总要找回来 一片暗色的云不动声色地漂浮,逼近耀眼而不自知烈日,几秒后,它将它盖住,遮住一般的日光,安静无人的地面,骤然压下几片阴影。 肩膀抵住发凉的玻璃窗,南绯抬起眼皮,望向南云鹤。 “当时我接受治疗的医院,好像是中心医院?”她问。记忆里只有模糊的影像,她不太确定。 “是。”南云鹤点头。 南绯低眸,挪动步伐,肩膀从玻璃窗处抬起。 “外公,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 * 将脑袋靠在车窗,冷硬的触感抵住额角的太阳穴,南绯闭了闭眼。 南家的司机坐在驾驶座上,车子开往中心医院。 “怎么去医院?生病了吗?”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她,眉目染上担忧。 他在南家待了多年,南绯小时候他也送过她多次,他算是看着她长大,这些年南家并不平静,南绯和孟华孟格雅的不和他们这些做事的人都看在眼里,南绯年纪轻轻,倒也是个不容易的女孩。 见惯了南家一些场面,他打心底里心疼这个姑娘。 南绯扯唇,偏头朝他笑了笑,“没有。” 顿了几秒,她的目光落在窗外,淡淡地道,“只是想去查一些事。” 缺失的记忆,总要找回来。 中心医院的指示牌出现在视线框,南绯唇线抿直,对着驾驶座上的人说,“李叔,把车停在这儿就好,我走进去。” “好。” * 中心医院,心理咨询室。 迈克刚从食堂回办公室,洗了个手,他用洗手台边的毛巾擦干,然后拿起衣帽架上的白大褂披上。 作为整个医院唯一的催眠师,他毕业于A国最顶尖的医科大学,催眠技法成熟,疗效好,职业道德水平也极高,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中心医院已经将他作为本院心理科的一块金字招牌。 基本上有钱人家的孩子,要是心里有什么创伤,都会来他这儿治疗。 他享有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安静、自在。 现在还没到两点半,仍然是午休时间,迈克习惯性地去摸裤袋里的手机。 他有两台手机,一台用于工作,一台用于日常生活和家庭。 然而这次一摸,他似乎只摸到了一台。 迈克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低头仔细地在裤兜里翻找,没找着又在办公桌上翻了翻,也没看见。 他按了按眉心,回想最后一次用手机的画面,好像是在食堂。 果断地拎起钥匙,他走出办公室。 刚从门诊部出来,一股热浪就拍打在迈克身上,阳光刺眼,他眯起眼睛,走下台阶。 因为丢了手机,有些心不在焉,他拎着钥匙的左手没拿稳。 钥匙被甩了出去,一道银光,叮铃作响,它掉在了台阶前方的某个位置。 低咒一声,迈克抬步迅速往那个方向走,身前突然一道人影。 面容白皙漂亮的长发女孩捡起那串钥匙,递给他。 迈克看着她精致的五官,微微发愣,眼底闪过惊讶,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平静自然的模样。 南绯将他眼底的那抹惊讶瞧得透彻,弯唇极浅极淡地笑了笑,她用的是肯定句,“你认识我。” 267、这块陈年旧创,只能揭开、消毒、上药 盛夏的午后阴晴不定。云层翻涌,缓慢又坚定地来回漂移,吞没天空的明蓝,遮住日光,在女孩白皙精致的脸上落下阴影。 长发散落在肩头,耳坠隐约闪烁,她正望着他笑,眼底却没有一丝温度。 迈克手指按上眉心,叹了口气。 两年前他就曾见识过这女孩的聪慧果决,此次她一见面就这样笃定,一定是有所调查,或者记起来了什么东西。他就算是为了她好想隐瞒,也没办法真的瞒住她。 “忘了不好吗?”迈克手指放下,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你现在想知道的事,是你曾经费尽心思想要遗忘的事。” 他顿了顿,语调低沉了几分,“它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视线挪开,南绯看着台阶上方门诊部几个大红字,唇角的笑意又寡淡了许多。 裙摆贴上膝盖,又被风拨开,一道弧线。 “忘记大概是一时的逃避。”她淡淡道,声线很淡,“该面对的还是躲不过。” 在车上她就猜想过,两年前做这场催眠,应该是她在重压之下的选择。 爪牙毫不留情地将她身上的新旧伤口重新撕裂,她高烧,身体和心理都已经无法承受,所以选择忘记。 但经历过的事,不管忘记与否,已经在她的身体里烙下巨大的印记,发脓的伤口,稍稍一触碰,便疼得眼尾泛红。 那些梦境和幻觉就像一根针,戳穿所有表面的和平。 面对这块陈年旧创,她别无他法,只能将它彻底揭开,消毒,上药。 不破不立。 重新看向迈克,南绯唇角扯开,朝他微笑,直白地说明来意。 “迈克教授。请您,帮我恢复记忆吧。” * “轰——”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左祈深眼皮突然跳了跳,抬起眼,他望向车窗外的不远处。 一片火红倒映在他漆黑的瞳仁中。 边州里岩湾海滩边的老旧房屋正在进行爆破拆除,遣散所有无关人员之后,安装在建筑物特定结构的炸弹引爆。 房屋坍塌,钢筋水泥瓦片堆砌,剧烈的响声让停在周边的车辆受了惊,报警器的尖利声响此起彼伏。 主驾驶座上的男人也被这一声哄响惊醒,肩膀耸动了一下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搞清楚状况之后又放松下来。 “建筑爆破啊......”他嘟囔了一声,抱怨,“这大中午的,也不怕扰民......” 他是边州市公安局的一名警察,听从上级指令配合左军长进行缉毒活动。 因为不知道交易的具体时间,从凌晨四点到现在,他配合左军长一直守在海滩边,刚刚实在是忍不住睡意,他小憩一会儿,没想到又被这声爆破弄醒,实在是有点糟心。 不过,也该醒了。 警察打了个哈欠,在空间有限的车厢内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手掌握住方向盘。 降下车窗,他朝窗外望了望,然而海滩边还是没有出现目标人物。 “军长,您得到的消息可靠吗?”他偏头问左祈深,“这一上午都过去了,人还是没出现。” 268、一切希望与欢欣,陨灭 午后阳光正烈。外头的热浪一层一层的打在警察的脸上,副驾驶座上的人迟迟没有回应,警察将车窗上摇,有些疑惑地偏头看过去,左祈深手肘撑在车窗边缘,盯着远处那片爆破之后仍然存留的火光看,心不在焉,眸色似乎有些发暗。 警察迟疑一会儿,试探性地重新叫他,“左军长?” 眉目冷峻的男人终于动了动眼皮,侧头,淡淡地回,“继续等。” 警察点头,掌心攥住方向盘,视线在海滩边行走的少数人中扫视,不敢放松。 上头说,这位军长来自于京城的军人世家,两年前更是上前线立了功,背景硬实力强,叫他一定要听从他的指挥。 警察的目光偶尔不经意地掠过副驾驶座,有意无意地打量这个男人,一声军人特征明显的古铜色皮肤,眉眼冷峻,天生带着一股凌厉感,话少却言辞笃定沉稳,确实是适合带兵的人物。 一阵轻微的声响,左祈深侧头,手指没入两个驾驶座之间的储物处,翻找出手机。 心绪罕见地紊乱,升起一股莫名的焦躁。 建筑物的爆破似乎预示着什么东西。 像是即将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浮出水面,伸出爪牙,要将他原有的计划撕碎。 叫嚣着,呐喊着,该来的总会来,你瞒不住,你躲不掉。 轰的一声,一切期望与欢欣,陨灭。 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滑动,左祈深拨通南绯的电话,眸光沉冷,唇线抿直,掌心渗出微微的汗渍。 无人接听。 低眸看着屏幕,上面与南绯的通话界面,是她的照片。 女孩坐在木色的桌边,一身学院风裙装,单手拿着甜筒,唇角有牛奶渍星星点点,她比着心对着镜头笑,下巴傲娇地昂起,长发披散在肩头,眉眼弯弯。 桌上摊开着课本,洁白的页面上一行行规整的黑字,风吹过来的时候,将其中一页鼓动、掀开。 这张照片是她搬过来之后拍的,那时她正一边复习一边吃冰淇淋,他见她唇边白乎乎的一片,拿了纸巾走过去帮她准备帮她擦擦唇角,接过被她一把搂住腰,她仰起脸笑盈盈地说要拍照。 咔擦一声后,她抢过他的手机,将通话界面设成了这张照片,然后沾着牛奶味的唇贴上了他的耳畔,一边娇娇软软地笑,一边轻轻地吐字—— “我这么美,你不能太喜欢我哦。” 脑海里的画面一闪而过。男人顿在屏幕上空的拇指动了动,薄唇抿得更紧。像是有一只石块,在轻轻敲打着他的心脏。 原本只是挠痒痒似的轻揉,然而猝不及防地突然增速加力,仿佛要将他心口敲碎。 左祈深眸色发暗,拇指狠力朝屏幕压下,电话被重新拨通。 两秒后。 “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从无人接听到关机。 左祈深眉目愈发的沉冷,那块石头终于重重地将他心口撞碎。 她知道是他打过来的电话,然后关了机? 手指扣住车门把手,他指尖用力,手腕猛地转动,拉开车门。 269、左西池,左祈深。原来是同一个人。 午后日光正强,海面无风,深蓝海水安静地流淌,几艘货船和橡皮艇不知何时已经停靠在岸边,海滩边几辆黑色的车,几个唇上咬烟的人。 其中有一个光头,身材精壮,手臂粗长,上面是浓密的体毛。头顶在日光的照射下竟有些反光。纯黑的工字背心,隐隐有遮不住的纹身边角冒出。 光头似乎很警惕,一边跟人说话一边四处环视,他身后的车,后备箱敞开,上面满满的都是麻袋装好的货物,堆砌在一起,塞得严严实实。 过了几分钟,他和手底下的人一起坐上车,黑车飞驰而去。 脑海中似乎有相近的画面一闪而过,驾驶座上的警察大喊一声,手指向挡风玻璃外某个方向,语调升了几个度,“在那!” 他手忙脚乱地拿出平板,将那人的外形与照片上的比对,确认之后更加笃定,一边转头一边说,“就是他,代号龙王,是孟华手底下的一号人物......” 剩下些话硬生生地被咽下。警察看着被拉开的副驾驶车门,还有似乎准备倾身下车的男人,怔愣。 “您怎么......” 热浪从门缝挤入车内,光线强烈得似乎能够刺伤人眼。 左祈深扣在车门把手上的手,顿住。 他的视线扫过那辆已经远去的黑车,长期的职业习惯使得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了反应。 重新坐回车内,他砰地关上车门,手机放回储物框。 “追上他。”左祈深沉声说。 * 南绯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暗,日光消弭,云层堆砌,灰黑将午后原有的明蓝尽数覆盖。 微微仰起头看天边,她有些恍惚地想,从烈日当空的正午到阴阴沉沉的晚上,也就一瞬间的事而已。 她的十六岁到十八岁,也像是这样。 一瞬间的事而已。 路边的行道树笔挺,细瘦枝干伸展,微凉的风掀起上面的圆润树叶,层叠绿叶腾起又落下,好似翻涌的绿浪,只是在这暗沉的天色下,失了它本来该有的明艳。 掌心贴在粗砺的树干,支撑起有些脱力的身体。 南绯站在树底,低眸,另一只手缓缓地抬起,贴在自己的额头,掌心额角皆是一片湿腻的汗渍。 为了唤起她的记忆,迈克给了做了长达四个小时的催眠。 所有曾在梦境里、抑或是幻觉中出现过的零碎散乱的画面,终于找到了被遗失的边角和衔接物,拼凑还原成它原有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她所遗忘的,不仅仅是那一晚。 她还忘记了一个人,完完整整地,忘记了一个人。 十六岁的那个夏天,南家别墅的玻璃窗隔绝了窗外的烈日和蝉鸣,空调风口安静地吹着凉风,她窝在房间,戴着耳机抱着自己的笔记本,沉浸在网络。 那时,她仿佛活在《盛世》所虚构出的世界,而那个人在幻境中的蓬莱岛出现,与她相遇。又在几个月后的雨夜突然消失,一声不响。 左西池。 左字取自他的姓,西池取自他所在的部队名称。 原来他跟左祈深,是同一个人。 270、不要钱,要人 干燥的树皮,上面一块一块尖利的凸起几乎要嵌入她的掌心。 细白的五指收拢,紧紧缩在一起,指尖充血。 南绯的小腿恍若被灌了铅,僵在原地,掌心撑住树干。小臂搁在微凉的额头,她额角的发也沾染了汗渍,颜色变深,泛起湿意。 她闭了闭眼。 两年前。 她还是个青春期的少女,情绪稍稍泛滥,偶尔惆怅。 那时白泽宇已经走了几年,慕眠忙着跟程凉暮谈恋爱,以前在京城认识的一些朋友因为很多原因,出了国。 而她在南家,孟华的脾性一天比一天差,对她的厌恶一天比一天不加掩饰,孟格雅也是想着法子让她难受,每每看她,眼底都像是淬了毒,南曼卿就着孟华的意思,对她越来越冷淡,而南云鹤对此,也是一副不动声色旁观者的姿态。 那时她还年少,心态并不成熟,离开的朋友和冷漠的家人让她觉得很难受。 现实世界实在让她觉得身心俱疲又索然无味,那段时间,每天早上当她睁开眼睛,都觉得有些茫然。 为了填充自己内心的空虚,她开始打游戏。 游戏公司创造的虚拟世界,漂亮、神秘、天马行空,每每当她抱着电脑戴上耳机打开界面,背景音乐一响起,她就像是真正进入了这个虚幻的空间。 她在里面打怪杀敌做任务,加入帮派,在一个又一个地图中穿梭,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这样一个世界,能让她忘记现实生活中的烦恼。 有一天。 帮派里的人好像突然集体消失了一般,她找不着人组队打副本,于是自己跑到蓬莱岛上瞎转悠。 那时她的级别已经很高,随便出一个技能就能把遇上的怪物斩杀,她去那并不是为了练级,纯粹是因为风景好,背景音乐也柔和好听。 她躺在床上,一边吃薯片一片漫不经心地操纵,打了大概十来场,突然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岛上的巨蜥长得挺可爱,她突然就想抓一只,巨蜥宝宝,当宠物养。 巨蜥宝宝出现的概率很小,所以她在岛上继续转悠,又打了五十多场,这宝宝还是没有出现。 鼠标一扔,她将薯片袋丢进垃圾桶,拿起湿纸巾重重地擦拭自己沾了些食物残渍的手指,心里有点生气,但眼睛还是不死心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的她站在浪潮翻涌的海滩边,一身水蓝色的纱裙,纤瘦白皙,长发被海风吹得微微扬起。 身侧突然出现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突然给她发送了“交易请求”,南绯眉梢微挑,有几分意外。 但她一向不怕来事,所以按了同意键。 一只巨蜥宝宝出现在交易栏中,那个男人像是有读心术一般,将她想要的东西送到了她的手上。 南绯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于是就在男人转身离开之际,她点下了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敲字: “你别跑啊。送我巨蜥宝宝,我要给你钱。” 过了很久那个男人都没有回复,南绯甚至以为他掉线了,正准备关掉对话框,他突然发了消息过来。 “不要钱,要人。” 271、那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蓬莱岛依然美似仙境,海水翻涌,浪花轻柔地拍上铺着淡黄色细沙的沙滩,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 南绯看着屏幕对话框里那一行字,愣住。 要人? “什么意思?”她敲出一个问句。 那边又久久没回话,南绯思考一阵,手指在键盘上慢节奏地敲打,迟疑着,把她所理解的意思表达出来: “你是说,结婚吗?” 男人仍然没有回话,南绯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偏头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 心里默默地想,这个男人好直接哦,她莫名有种......要被抢去做压寨夫人的感觉。 瞥了一眼对话框里,他的昵称。 左西池。 这个名字还挺好听。南绯把手里的水杯放下,眼睛眨了眨。 其实呢,她刚好也到了可以结婚的级别,要是结婚,应该可以体验夫妻任务,那个又是一种新鲜玩法,还有婚礼,婚礼应该也很好玩。 这样想着,她笑弯了眼睛,手指在键盘上敲字: “好的,那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她刚发出这一行字,没几秒钟,原本一直不回话的男人突然发了一条消息: “现在就去找月老。” 南绯瞳孔微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带着,用道具转换地图,飞快地腾云驾雾,到了云界的月老面前。 月老是一个白发长须的老人,游戏里的一个NPC,专门负责帮人缔结婚约,玩家要建立夫妻关系,必须来一趟月老这儿。 缔结婚约的过程很简单,缴纳一定道具金钱即可,这些左西池很快就解决了,当然,缔结婚约也会有一定的仪式,就像现实婚礼中神父询问新郎新娘是否愿意,对话框最后呈现月老古风十足的祝福语,下方两个选项: “我愿意与他缔结婚约。” “抱歉,我不愿意与他缔结婚约。” 左西池似乎早就已经选好,站在那儿等她,面朝她的方向,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目光沉沉,衣角翻飞。 南绯回神,鼠标点下第一个选项。 那一瞬间,耳机里响起缠绵悱恻的音乐,与蓬莱岛的舒缓不同,这音乐给人的感觉很热烈,大概是预示着热烈的爱情。 她就这样成了他的妻。 接下来是盛大的婚礼,左西池一手操办,这场仪式精致、美丽、人尽皆知。 她穿着鲜红的嫁衣,金色的耳饰晃荡在耳畔。穿梭在挂满红灯笼的河桥,木色的拱形桥下,团团红色倒映在水面,整个河面似乎都沾了喜气。 以前认识的帮派里的朋友纷纷来婚礼现场祝贺,人潮汹涌,人与人贴在一起,摩肩擦踵。同一个门派的大师兄给她发消息:“你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我本来还想过几天跟你求婚,没想到你居然刚到级别就被人抢了!” 南绯自己也是懵的,“我......也不知道。稀里糊涂地,就嫁人了。” 她只是跟左西池在蓬莱岛见了一面而已,他送了她一只巨蜥宝宝,他们就这样结婚了。 还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 272、她当时年纪小,在左西池心上捅过血窟窿 河桥边是一片幽暗的树林,灌木丛中,有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周身闪着淡黄色的冷光。 一双黑靴踩上木桥,男人一语不发走上拱形桥,同样也是一身火红的新郎服,即使人头攒动,也能一眼就能看到。 他停在南绯的身侧,手指不动声色地扣住她的肩,鲜红的袖口触碰她肩上柔软的嫁衣衣料。 一种宣誓主权的姿态。 新郎新娘并肩而立,有风刮过,两人火红的衣角交缠,眉目俊逸的男人侧头,目光专注地落在身边的女人身上。 对面的师兄看着那只手,没再说话,走开。 远处,漆黑的天边,烟花绽放,星星点点的火光升起,又渐渐消失在天际,紧接着是第二朵,接连不断,铜锣声咚咚锵锵、鞭炮噼里啪啦响。 洞房花烛夜,系统很害羞,只留了一个烛火的画面,还有纱帐中隐隐交缠的两个人影。 那天晚上南绯玩游戏玩到很晚,久久地看着屏幕,有种虚幻的......幸福感。 左西池对这场虚拟的婚姻太过上心,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心里原本的期待值。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于是南绯慢慢开始跟左西池熟络起来,经常跟他做夫妻任务。左西池虽然话不多,但对她是真的好,在游戏里从没让她吃过苦受过委屈,还经常弄一些漂亮的小宠物小道具送给她。 游戏里的一切都很美好,漂亮的角色皮囊、服饰、约会场景,这样完美无缺的一切很容易让人沉溺其中,更别说南绯只是个十六岁的青春期少女。 有一天,她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对左西池的感情,似乎已经波及到现实生活。 因为那天傍晚她经过学校篮球场的时候,看到一个高高帅帅的学长在那打篮球。她看着学长古铜色的皮肤和精壮的身躯,脑子里突然闪过左西池的名字,还有他在游戏里的扮相。 玩游戏的时候一直都觉得左西池有点糙,不知道他在现实生活中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想法冒出来,她后知后觉地心慌。 那是她第一次在三次元想起左西池。 南绯虽然看上去随性,实际上是个很理智的人,她清楚,网恋荒唐,她不该对二次元的人产生真情实感,这不现实,而且风险太大。 所以那天晚上她放了左西池的鸽子,没上游戏,也没有像之前约定的那样跟他做夫妻任务。而是叫了慕眠,在外面玩到很晚。 后来,她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左西池,但她的掩饰太过拙劣,左西池发现了,问她怎么了。 南绯看着屏幕上那几个字,心里像有千百条细绳纠缠在一起,乱得很。 她好像有一点点察觉,左西池对她,大概也不止是游戏中的夫妻感情那么简单。 但她觉得这样不好,真的不好。二次元怎么能跟三次元绞在一起? 当时年纪小,她的心智、处理事情的方式都不成熟,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对待这次有些荒唐的网恋,所以后来她也做了很多不好的事。 那些事大概能在左西池心上,捅出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273、造化弄人,巧得讽刺 左西池一开始也没说什么,但人的情绪总有爆发的那一刻。 有一天傍晚,暮色将至的时候,他终于给她发了消息,话说得很直白。 “你昨晚不是说要学习,不能上游戏。但我在骷髅谷看见你了。”他很平静,一行一行字敲在屏幕上,“你在跟你师兄师姐打副本。”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他终是发了一句,“骗我很好玩吗?” 南绯看着屏幕上那几段话,沉默。 她心里有千百种纠缠在一起的感情,理智和最原始的情感日夜不休地斗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约过了十分钟,她缓慢地敲下一行字。 “我们见面吧。”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暗沉,似乎开始飘起了小雨。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她问:“你是京城人么?”她对这点隐隐有感觉,游戏里他曾无意间说过几个京城的地名。 “是。” “那今晚八点,我们在拉斐见面吧。” 过了几秒,他回:“好。” 关于那天晚上,被唤醒的、记忆中的画面,和梦境中的重叠。 她快到拉斐的时候,左西池说临时有事,要她先回去。但那天晚上雷声轰鸣,她不想回南家面对孟华那张阴冷的脸,所以干脆在拉斐开了个房,准备在这儿睡一晚。 上楼的时候,在一个拐角,她被一个男人大力拽进了房间。 那个男人好像失去了理智,动作粗暴如兽,她又哭又喊,铺天盖地的绝望。已经没有力气多想。 醒来的时候,她看着床单上那块落红,眼角泛红。 尽管不想面对,但她还是偏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脸。 他仍在沉睡,古铜色的肌肤,肩膀宽阔削平,眉目深刻英俊,要是以往,她甚至可能会对这张脸产生好感。 但经过了晚上的事,他在她眼里,就是个强奸犯。 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裙子,南绯咬住唇,一边掉眼泪一边穿衣服。 双腿间撕裂一般的痛,她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那一天还要上课,她整个人精神恍惚,失魂落魄,一下感觉自己在云端,一下子又感觉自己跌入海底,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体温的不正常。 回到南家,孟华对着她冷嘲热讽,字字刻薄。 强·奸那两个字,彻底让她的意志崩溃。 她冲进雨幕,给左西池打了个电话,语无伦次,断断续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他很快就挂断了电话,碾断了她最后的支柱。 南绯原本就惨白的面色覆上一层灰暗,雨水自头顶砸下,马路上车灯刺目,车轮飞驰而过的时候,溅起一层水花。 她晕倒在了雨中。 再后来,她在医院醒来,高烧不退,别人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场久病难愈,是拉斐那晚的后遗症。 于是,穿着病号服,她面色苍白如纸,脚步虚浮着,踏进了心理咨询室。 催眠。遗忘与那晚相关的一切。 ...... 两年后的现在,重新想起这一切,南绯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自己的心情。 左西池就是左祈深,而左祈深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强上她的男人。 真是造化弄人,巧得讽刺。 274、我活我自己的,关你们什么事 最后一丝日光被吞没。沉入黑夜,马路上行车飞驰,昏黄街灯投下暗沉沉的光线。钟楼亮起灯火,巨大的圆盘,粗黑的时针和分针裂开,成钝角。 晚上八点整。 寂远的钟声像是叹息,耳膜震动。 撑着树干的手臂缓缓挪走,南绯一时重心不稳,身体向前倾了倾,低眸的时候,看见自己掌心的纹路流淌过一条条红色的溪流。 血色侵染,漫上她的眼尾。 有风钻入裙摆,凉意爬上腿部裸露的皮肤,南绯闭了闭眼,缓慢地,挪动着步伐。 她走的很慢,长发贴在面颊,滑落在锁骨,眼皮落下,她看见街道上浅灰色的地砖,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光。行人匆匆,男人的皮鞋,女人的高跟鞋,黑色的裤管或白皙的腿,飞快地从她的视线框掠过。 她低垂着眼,右手指缝中淌下一滴一滴的鲜血,她无知无觉。 空气湿润,有细薄的雨丝飘下,落在她肩头的衬衣布料,晕染开小圈小圈的水渍;落在她细白的手臂,划过一道道水痕之后,与她指缝的鲜血纠缠在一起。 血色被冲淡,神经感知到绵长的疼痛。 南绯抬起头,耳畔是伞骨被撑开的声音,还有没带伞的行人奔跑避雨时,鞋子踏入水洼发出的声响。 原来是下雨了。 头皮微微发凉,她伸手抚上自己的额角,粘稠的腥味漫入鼻腔,眼皮被雨水冲刷,发丝贴在脸颊两侧,单薄的衬衫衣料被浸湿。 急剧的刹车声响划破天际。几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街边,紧接着是车门被拉开的声音,男人女人从车上跳下来,手里扛着摄影仪器。 闪光灯几乎要晃花南绯的眼,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 “南小姐。”记者举着话筒,来势汹汹的质问声撞击她的耳膜,“今天下午在微博上传播的视频事件您有何解释吗?” “是啊。”有人附和,尖利的言辞,“据知情者说,你那时才十六岁,从酒吧的房间一瘸一拐地出来,是经历了什么事吗?” “您因为《是爱情啊》的播出而走红网络,成为很多人心目中的女神,现在又爆出私生活不检点,十六岁与男人乱搞的丑闻,作何感想?” “您的未婚夫左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都是南家的女儿,你小小年纪就私生活混乱,而妹妹孟格雅小姐一直以来都是模范生般的名媛,差别为什么会如此之大?” “听闻您的前男友是程家大少程时初先生,他现在是你妹妹的未婚夫,所以当年是你抢了妹妹的男朋友吗?” “为何又会抛弃程大少,选择左军长呢?是因为真爱还是其他原因?” 摄像机不断地发出咔擦声,闪光灯闪了又闪,在雨夜划出一道一道似刃的白光。 记者仍在追问,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绯终于抬起眼皮,唇边扯出一个凉凉淡淡的笑。头发撩到耳后,精致耳坠晃出一道弧线。 她漫不经心地掀唇,眼尾泛起慵懒的妩媚,“我活我自己的,关你们什么事呢。” 275、监控视频已经在微博,你看看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追? 乌云压上海天相接的地方,墨色渲染天际,午后的边州也下起了雨。 打开雨刷器,主驾驶座上的警察全神贯注,踩下油门追逐那辆目标人物乘坐的车辆,车速一路飙高,灵活地越过障碍物和拐角,直逼不远处的黑车。 代号“龙王”的光头男透过反光镜,看清后面那辆似乎一直跟着他在走的车,胳膊拍上车窗边缘,骂了几句。 “狗日的我们被盯上了。”龙王低咒,工字背心遮不住身后纹身的狰狞,他对驾驶座上开车的小弟说,“快,想办法甩掉后面那辆车。” “哥。”小弟有些疑惑,偏头看他,“以往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下车给点好处给他们不就行了吗?这次怎么......” 龙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孟总不是说了最近的条子不好对付?踩油门,快!” “哦哦。”小弟缩了缩脖子,踩下油门,他熟悉这一块的建筑,绕进了一个适合逃脱追捕的隐蔽小巷。 这车上全是货,要是真被条子逮到了,得在牢里蹲多久...... 小弟心下一慌,透过反光镜看着那辆依然穷追不舍的黑车,又是一个提速。 龙王手指不停地搓着自己的额头,压下心里的慌乱,拨通孟华的电话。 “孟总。”他稍稍迟疑,还是如实汇报,“我们被条子盯上了,现在他们正在追我们的车。” 他低声补充了一句,“装了货的车。” 电话那头的孟华顿了顿,似乎很冷静,“我知道了,你们继续,该运到哪运到哪。那辆车我来解决。” 龙王将信将疑地挂断电话,又看了一眼反光镜,那辆黑车就在距他们大概三百米的地方,孟总又不在这儿,有什么法子能解决? 警车内,握着方向盘的警察紧盯着前方那辆黑色轿车,发现它的提速,警察皱了皱眉,偏头看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左军长,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 “继续追。”左祈深眉目冷峻,视线扫过小巷四周,“你对这里地形熟不熟悉?” “熟悉。” “行。你尽力追,我再调人过来。”左祈深降下车窗,凉风细雨透进来,吹翻衣角。他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 屏幕上突然闪现一个陌生来电,左祈深目光微凝。 在军校受过的刑侦训练让他对这通电话的来由大概有了猜测。 目光沉冷,他划开屏幕,电话那头果然传来熟悉的阴冷男声,“左军长。” 左祈深语调沉沉,眸底闪过冷光,“孟华。” “我劝你不要再继续追了。”孟华似乎笑了一声,镜片下狭长的眼泛着森冷,“你不是一直想找两年前那天晚上拉斐的监控视频?” 左祈深握着手机的手指顿住,唇线抿直。 “那段视频是我拿走的。”孟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肆意恶毒地笑,“现在已经在微博上了。转发量挺高的,要不你先看看?看了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追我的车?” 电话陡然被掐断,孟华唇角的弧度愈发的大,他挑起眉梢,拨通“龙王”的电话。 “继续运吧。”他站在孟氏十二楼的窗边,极其笃定的语调,“左祈深不会继续追了。” 276、他掉了个头,车子上了高速 大片乌云肆意地挪动在天空,雨丝飘进车窗,落在男人的骨骼分明的手背,古铜色的肌肤沾上点凉薄的水意。 额角暴起青筋,太阳穴突然剧烈地跳动,左祈深极快地掐断电话,手指迅速点开微博。 甚至不用搜索,那顿视频就赫然出现在他眼前——有很多“热心网友”@左祈深,提醒他这件事。 视频的左上角显示,拍摄时间是两年前,拉斐三楼,南绯扶着墙壁,缓慢地从一个房间里出来,衣衫头发都很凌乱,脖子胸口都有明显的痕迹。 原视频不过才放出一个小时,下方就出现了几千条评论: [什么情况?这是《是爱情啊》里面的那个南绯?] [两年前她才十六岁吧。] [腿都并不拢?战况激烈啊。这南家大小姐真是人不可貌相。] [亏我以前还把她当偶像,太让我失望了!粉转黑。] [我就想问左祈深知道这件事吗?这么小就乱搞,肯定不是什么好女人。左军长远离渣女啊。] [颜值和人品果然不成正比。] 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血管仿佛要冲破皮肤的桎梏,爆裂而出。左祈深手腕僵在那儿,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皮落下又掀起,毫无知觉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飘进车窗的雨珠落在手机屏幕上,划下一道冰凉的水痕。 “停车。”他说。 “哈?”警察以为自己听错了,偏头目光疑惑。 左祈深抬起眼皮,冷芒乍现,带着毁天灭地的凌厉,“我叫你停车!” 警察被他这目光吓了一跳,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抖,踩在油门上的脚掌也挪动到了刹车。 突然的减速,他身体往前倾,几乎要撞到挡风玻璃。 还没反应过来,原本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已经拉开车门,抬步下车,飞快地走到了主驾驶座的车门边,拉开。 “下来。”他目光含刃,刮过警察的瞳眸,语调更是仿佛被冰水浸润过的冷。 警察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摄走,在男人的强大压迫下根本无法反抗,取下安全带,怔怔愣愣地下车。 “您要亲自追吗?”警察后知后觉地问。 没等到回答,主驾驶座的车门就被重新拉开,又被狠力关上,警察还没反应过来,左祈深已经坐了上去,方向盘转动。 车子掉了个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往京边高速公路的方向驶去。 尾气混在雨幕中,车尾很快消失在视线。 ...... 黑色轿车撞破雨幕,车轮淌过水洼,溅起声势浩大的水花。 高速公路,车辆飞驰,砂石和雨点同时拍打在车窗,鼓点般的声响,森冷得仿佛催命符。 左祈深单手握着方向盘,一遍一遍地拨打南绯的电话。 始终是关机。 现在是下午三点,边州和京城的距离,开车至少要四个小时。 左祈深实在是压不住心里的慌乱和燥意,一拳打上车窗。 透明的玻璃窗顿时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痕,上面有点点血迹,是男人拳缝中渗出的血。 277、南绯站在雨中,与他遥相对望 雨刷器来回伸展,抹开落在挡风玻璃上的水珠。边角无法抹到的地方,凌乱的雨水布在那儿,一颗一颗,像一盘死棋。 天色暗沉,车内更是安静昏暗。手机屏幕闪着微弱的光,屏幕上的女孩黑发红唇,微微抬着腿,裙摆撩高,娇俏明媚的模样。 左祈深看着屏幕上的容颜,一阵恍惚。 两年前那个女孩,原来真的是她。 他以左西池的身份失约,却又在那晚强上了她,第二天就去了M国,南家孟家个个如狼似虎,她一个人怎么撑过来的? 她最后给他打那通电话,是什么样的心情?是不是已经要崩溃? 所以才会发高烧,所以才会忘记。 心神不定,手指脱力,方向盘失控地转动。 雨幕中,车子轮胎前进的方向偏了偏,险险地擦过一辆从旁边经过的大货车,反光镜刮过货车车身,刺啦一声响。 差点造成巨大的交通事故。 男人涣散的瞳孔终于聚拢,手指握稳方向盘,唇线抿直。 车子回到原来的轨道。 左祈深面容渐渐冷静下来,他不能出车祸。 事情闹得这么大,他要是出车祸了,怎么保护南绯? 他划开已经熄灭了的屏幕,调出一个应用程序,之前有一段时间孟华盯南绯盯得很紧,他怕出事所以在她手机上装了定位器。 就算她关机,他也能通过这个定位器找到她的位置。 看着屏幕上“中心医院”四个字,他顿了顿,眸光愈发晦暗。 心里已经隐隐有猜测。 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思想这么多,点开通讯录,拨通路江的电话。 “军长?”路江语调升高,似乎有些激动,“我正要给你打电话,你有没有看微博,小嫂子......” 左祈深打断他的话,语调沉冷,“你现在带人去中心医院,南绯在那里。别让记者伤到她。” * 京城的雨夜,穿着浅绿色衬衫的女人,白皙细腻的手臂抬起,指尖撩过自己湿透的长发,笑得凉薄又妩媚。 她被闪光灯围堵,雨水打湿了她的面颊,却看不出狼狈。 女记者被她突如其来这一句话堵得有些说不出话,微微瞪眼,看着她。 南绯眼皮懒懒地落下,手指抚上自己微卷的、湿润的发尾,淡淡地道,“谁指使你们过来的?” 女记者一愣,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地否认,“你说什么呢?!” 南绯轻佻一笑,抬眼,眼尾溢出嘲讽,“孟华?” 她本身不是什么大明星,就算私生活不检点也不会闹到记者围堵的份上。 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煽风点火。 而这个世界上,恨她恨得牙痒痒的人,就那么几个。 孟华算是头号。 听到这句话,女记者后面几个男人对视一眼,扛着摄影机,朝南绯逼近。 身后突然传来警车的尖锐鸣笛—— 南绯掀起眼皮,几个穿着警服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路江也跟在后面。 还有一个男人。 她再熟悉不过的,与之缠绵数月的男人。 削平宽阔的肩膀,古铜色的皮肤,微微晦暗的眸。 他的视线紧紧地锁住她。 唇角泛起凉薄浅淡的弧度,南绯站在雨中,与他遥相对望。 278、他眉眼如初,却又不再是记忆里的左祈深 雨势渐大,噼里啪啦砸在行道树的枝干和树叶,几乎要将它们压垮。 “干什么干什么?”黑衣警官手握伞柄,紧皱着眉,指着几个记者,“该干嘛干嘛去,别堵在这儿。” 女记者梗着脖子,毫不退让,“这是我的工作!” 路江白眼一翻,朝另外几个警察比了个手势,几个男人上前把这女记者直接撵走,她还在那不停地尖叫,警察嫌吵,纸巾揉成一团塞进她嘴里。 女记者的尖叫声渐远。路江朝几个站在原地不动的摄影师微笑,晃了晃手里银白色的手铐,“还不走?” 几个摄影师对视一眼,扛着仪器掉头离开。 人差不多都被清理完,警官走到路江身侧,低声,“这样可以了吗?左军长那儿......” 路江回头,小心地看了仍在雨中站着的高大男人一眼,跟警官说,“没事了,你们先走吧。” 车门关上,警察将警车开走,路江侧头,看了看一身湿站在雨中的南绯和左祈深,叹了口气。 他走到左祈深身侧,低声说,“军长,那我先走了。” 左祈深像是没听到一样,眼皮没动,只是站在原地,肩头湿透,衣角一片被水晕染过的黑,目光粘在对面女人的身上。 路江抿唇,上车离开。 这俩人的事儿他也搞不清,现在都要订婚了,又整出这样的幺蛾子,都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一阵大风几乎要掀倒街边的树,南绯已经湿透的发也往后扬起,耳坠晃动,裙摆翻飞,她眼皮落下,睫毛动了动,心里想着,沾着湿气的风是真的凉。 刺骨的凉。 她看着路灯下身形颀长的男人,他眉眼如初,却又不再是记忆里的那个左祈深。 白鞋踏进水洼,粘稠的声响挠耳,南绯朝他走去,又在离他大约三米的地方停住,男人眸底是晦暗不明的情绪。 她抬起眼皮,看着他,声线很淡,“我想起来了。” 左祈深垂落的手指内折,骨节微微凸起。她微抬着下颌,白净的小脸上都是水,眼尾有点泛红。 他沙哑着声音,喉头发出一个音节,“嗯。” 她的唇瓣又掀了起来,像是要说什么话,左祈深下意识地就上前几步,抬手按住她的肩膀,隐忍的情绪爆发,“你别说。”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大概就是我们分手我们分开这样的话。 “对不起。”他紧紧地压着她的肩膀,孱弱细瘦,上面都是雨水,凉得彻骨。他就这样紧紧地按住,生怕她跑掉似的,又说,“南绯,那天晚上对不起。” “那天晚上因为出任务我喝了药,在楼梯拐角的地方看见你,我以为是幻觉,后来的事,我身体不受控制。”他声音极低,哑得很,一件一件地跟她解释,“没查到监控我就去了国外,去了两年,所以不知道真的是你。” 南绯看着他隐忍着情绪的眉目,一阵恍惚。 左祈深很少会解释这么多话,也很少在脸上露出这种类似慌乱害怕的情绪。 279、“你受伤了,我们先包扎。” “你别这样。”南绯眼尾泛红,摇着头,手臂抬起想要拉开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重复,“你别这样。” 真的,别这样。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低着下颌,拼命地想要拉开他按在她肩膀上的手,但都是徒劳,眼眶红了一圈又一圈,“但是我也很难受。” “那天晚上我只是想在拉斐睡一晚,却莫名其妙被陌生男人拉进房间。”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了隐隐的哭腔,“你知道我第二天早上起来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对左西池太渣,所以遭报应了。” 风裹挟着雨几乎要将枯瘦枝干上树叶的纹理砸穿,瘦长的叶沉重地垂下,雨势太大,路上人烟稀少。 男人的英挺的眉骨处滴落水珠,淌过眼睫,浸润视线框。 手腕抬起,他的掌心从她细瘦的肩头挪到后颈,眸色暗,隐隐藏着疯狂。语调极低,他近似喃喃自语,“他那么喜欢你,怎么会真的怪你。” 就算她一次又一次地说谎。就算她一次又一次地隐晦地揉碎他的心。 “我去药店买避孕药,喝了之后有后遗症,体温升高,回南家跟孟华吵架,他是个疯子。”南绯仰着下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从眼角一行一行地淌下来,“我跟你打电话,结果你挂断,从此以后就消失。我发着烧,全身都很烫,眼泪都流不出来。” 想起那段时间,拉锯战般的难熬过往,南绯的情绪陡然爆发出来,声音尖利了几分,“所以我现在没有办法面对你你知道吗左祈深?!!” 枯瘦枝干上,摇摇欲坠的一片叶终于被雨水重重地砸落。 她有些失控的面容倒映在他的眼瞳,左祈深按住她后颈的手指僵住。 恍若静脉中的血液全都静止。 他的眸色彻底黯淡下去。 南绯闭了闭眼,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抬起手轻抚自己略微起伏的胸口。 被树干刮伤的掌心血迹斑斑,在浅色衬衫上划出一道道红痕。 过了一阵,她抬起眼,冷静、理智。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 她知道的,他也有苦衷,因为他的职业,还有那些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他们之间的各种阴差阳错。 她也知道他的好,他为她做过的事。 她也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 曾经的心动甜蜜,她也都记得。 但是她真的需要冷静一下,因为一看见他,她就克制不住自己又想到那个夜晚,和高烧不断的半个月。 马路边一声尖利的汽车鸣笛,一辆车飞驰而过,车灯发出的光线直直地打在左祈深的眼。 然而他一动未动,眸底仍然是死寂一般的暗。 没听到她的上一句话一般,他望着她衬衫上的血痕,低声,“你受伤了。” 他猛然扣住她的手腕,她手心的斑驳血痕映入他的瞳眸,寸寸心疼如墨汁染上宣纸,在他的眼底晕染开。 他抬眸,以一种隐隐藏着强势的语调,“先包扎。” 280、她的心里有一道坎 感受到女人挣扎扭动的手腕,左祈深扣着她手腕的手指力道如初,眼底是古水无波的平静,“先包扎,然后你想怎样都可以。” 南绯低垂着眸,长发掩面,轻声,“我想回自己的公寓住一段时间。” 男人手指僵硬了几秒,看着她苍白又似乎疲惫至极的小脸,她衣服头发全都湿透,一直低着眸,大概是真的不想看见他。 半晌,他低哑着声音应道,“可以。” * 南绯还是跟着左祈深回了别墅一趟,因为要收拾行李。 客厅的吊灯被打开,暖黄的灯光打下来,茶几上还有她几天前跟左祈深逛超市买回来的酸奶和果脯零食。 左祈深衬衫湿透,衣服贴在身体上,隐隐可以看见线条匀称的肌肉,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锁骨上的疤清晰可见。 他正坐在沙发上,唇线紧抿,低眸帮她包扎伤口,裤线边缘的沙发,晕染开一圈水渍。 身侧是敞开的白色医药箱,里面药瓶被揭开,药粉的味道飘在空气中,白色的绷带一圈一圈地绕在她的手掌,掌心斑驳的刮痕被覆盖。 南绯的目光落在他拿着绷带的、骨骼分明的大掌上。 他的动作很娴熟,可能是那两年在前线为自己或别人包扎过很多次。 前线辛苦,都是真枪实弹。其实她在发高烧的时候,他应该也不好受。 南绯的睫毛轻轻抖动了下一年,另一只手扯了扯左祈深刚刚披在她身上的毯子,温热绵软的毯子。 音节像是卡在喉咙里一样,她终究是没说出来一个字。 裹好她的伤口,左祈深抬眸,“你先去洗个澡,别着凉。” “......” “茗安花园的房子有将近一个月没人住了。”左祈深看着她低垂着的眼,略苍白的嘴唇,喉头沙哑,“我先帮你找人做一下卫生。你洗完澡换好衣服我送你过去。” 南绯垂落的眼皮始终没有抬起,手指攥紧了身上毯子的边角,指尖泛白。 “......好。”她轻声说。 她的心里有一道坎,幽暗、险恶、泥泞不堪。 让她慢慢地迈过去。 ...... 滚烫的水浇在皮肤。洗过澡之后还是昏沉。 催眠对人的精神损伤极大,她本就疲惫不堪,后来情绪爆发,心神几乎被耗尽。 头发还是湿的,她靠在床靠上,眼皮落下,几乎要睡了过去。 小臂垂落在床上,五指松松垮垮抓住的吹风筒发出轰隆声响,虽然声音燥但是节奏规律,像是催眠曲。 床单似乎都被吹烫。 门口的脚步声被风筒发出的声音覆盖,但南绯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男人的气息。 她睁开眼时,左祈深已经将她手指中的风筒拿起,抿着唇,帮她吹头发。 温热干燥的掌心落在她的头皮,不经意抬眸间,南绯撞见他的下颌,锋利的下颌,棱角分明的脸,他垂着眸,眼底装着隐忍的柔和。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的眼睛望过来,南绯迅速将自己的目光挪开。 空气似乎稀薄了几分,只剩下吹风筒的轰隆声。 281、等你,别太久 洁白的床单上,几道浅浅的指痕。 南绯的指腹在上面摩挲,骨节凸起,指尖干燥、发痒。 心绪不宁。 左祈深撩起她肩上的长发,将风筒出风口控制在离它大约五厘米的距离,一寸一寸,从发顶往发尾挪动,眸底沉沉的一片黑。 脖颈处微微发痒,仿佛血管在叫嚣,喉结滚动。 要是以往,他帮她吹头发,南绯会一边弯着眼睛笑,一边抬起手勾他的脖子。 素白纤细的手指,指尖在他的后颈轻点,偶尔刮过他的喉结。狡黠、刻意地撩拨。 然后他会扔了风筒,抚摸她头发的手指落在她的后颈,顺着她背后脊柱那块凹槽滑下去,推高她的裙子,粗砺的手指握住她瘦软的腰,将她推倒在床上,看她仍未干透的慵随长发在床单散开,桃花眼波光流转,像女妖,摄人精气。 但现在,她只是挪开目光,长睫颤动。 捧住她发丝的手指动了动,左祈深眸色愈发的暗沉,手腕转动,指尖从她的发尾滑到她的下颌。 “南绯。”他低沉沉地叫她的名字,指腹灼烫。 咔擦一声,风筒被关掉,原本填充房间的喧闹轰隆声悉数消失,空气安静。 壁灯投下昏黄光线,男人单手拎着风筒,眉目冷峻,袖口挽到肘心,身形颀长,影子斜在床边。 他的指腹贴在她的下颌上,似乎在轻轻摩挲。 南绯低着眼,搁在床单上的手指收紧,心口又涩又痒又发烫,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还是没抬头。 左祈深看着眼皮上面的浅浅月牙般的褶皱,唇线抿直,搁在她下巴上的手缓慢地挪开。 “我送你回去吧。”他说。 我等你。 别让我等太久。 不然我实在忍不住了,就亲自把你逮回来。 * 车子缓缓驶入茗安花园,南绯的目光落在车窗外,透过玻璃窗上凌乱的雨滴雨痕,怔怔愣愣地看窗外变化的景致。 广告屏上的广告是新的,街角的饮品店变成了书屋。平时她遛狗时常去的那个花园,环绕在周围的路灯也灭了一盏。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里变化很大。 可能是太久没回来的缘故吧。南绯低眸想。 左祈深把她送上楼,请来的临时家政阿姨刚好做好卫生,从里面出来,客厅的灯亮着,刚收拾好的屋子干净整洁。 阿姨下了电梯,楼道归于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并肩在门口站着,中间隔着差不多半米距离。 南绯余光瞥过左祈深的裤管,指尖轻轻地攥了攥裙角,抿唇,她抬腿准备往家里走。 手腕突然被扣住。 男人掌心灼烫,语调仿佛也带了温度一般,低沉中带着某种蓄势待发的强烈情绪,“你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 从包扎到吹头发到现在送她过来,她一个字都没说,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知道她现在难以面对他,但他还是忍不住。 南绯整个人僵在原地,喉头干涩,被他扣住的那只手腕软绵绵的顿时就没了力气。 282、爱,恨,愧疚。几乎要将她烧成灰烬。 楼道的感应灯熄灭,客厅里的光线透过半敞开大门的门缝照过来,地面上出现两个人倾斜的影子。 女人被扣住的纤细手腕将两个影子连接,像一座摇摇欲坠的瘦弱桥梁,连接河的两岸。 楼道安静,南绯下颌微低,眼皮落下,久久没有说话。 左祈深看着她白皙细腻的后颈,还有落在锁骨上的披散的长发,下颌线上方的红唇,以及,她始终未曾抬起的眼皮,突然勾起唇,极浅极淡地笑了笑。 “你不想说话,但我想听你的声音。所以。”他低低地说,一边说一边手腕用力,轻而易举地将她拉到自己的跟前。 漆黑幽邃的瞳眸中倒映女人略显惊慌的眼。 漂亮的、令人深陷的桃花眼。 没有犹豫,左祈深握着她的腰,唇瓣压了下去,印在她的唇上,同时手指用力,重重地按在她的腰上。 他狠劲将她按在自己怀里,两个人贴合得几近毫无缝隙。 毕竟这也许是他最近,最后一次感知她的温度。 唇齿间的刺激还有腰上突如其来的痛感让南绯瞳孔缩紧,微微皱眉,腰上轻轻颤动,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哼叫。 听到她的声音,左祈深眸色发暗,松开了扣在她腰上的手,薄唇缓缓地从她的唇上挪开,目光落在她红唇的色泽,还有又茫然又不可置信的眼眸。 目光幽深、饱含深意地注视她。 南绯睁大眼睛,后退两步,看着墨色一层一层地晕染对面男人的眼。楼道很暗,他身形颀长,背脊笔直地站在那儿,衬衫领口解开两粒扣,锁骨凌厉,面容覆上一层阴影。 隔着几米之外的层层空气,她都能感受到他极力想忍住但还是爆发出来的情绪。 这种情绪因她而起,又反过来将她感染,在她的心口灼烧,烙下一个又一个的空洞。 爱。恨。愧疚。 交织在一起,仿佛要将她烧成灰烬。 南绯唇瓣抿紧,喉咙干涩得更加厉害,长发贴在面颊,手指拧住裙摆,骨节凸起。 “......” 左祈深的目光锁住她的眼,没上前也没说话,就这样站在那儿,等着她。 楼道一片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还是没有下文。 喉结滚动,左祈深眼皮落下,薄唇淡淡地掀起,“你早点休息。” 原本站在门口的女人如同得到了赦免令,转身就往门内走,反手带上门,没回头看一眼。 左祈深闭了闭眼。抬起铅铸般的小腿,走到电梯口,按下电梯。 不断地告诉自己,她不想看见你是正常的,两年前你差点毁了她的一生。 你不是带兵的吗,有收有放才真正抓得住。 要给她时间。 电梯门合上的一颗,他最后看了一眼南绯家的门,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军长。”路江打着哈欠,现在已经很晚了。 “路江。”电梯下行,左祈深看着脚底下繁复花纹的地毯,淡淡地掀唇,“派几个人来茗安花园,南绯今晚搬回来了。别让记者进来。” 283、病痛来势汹汹 本来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孟华有意推波助澜,现在微博上到处都是对南绯一边倒的骂声。 各大知名博主在孟华的示意下,甚至还撰写文章,将这件事上升到了女性自爱的层面。 南绯的微博更是已经沦陷。 路江听着左军长的指示,吓了一跳,小嫂子回茗安花园了?这是要分居的节奏吗。这事儿是该有多大啊。 不过他自知不该问太多,平静心绪之后应道,“好的。” 电梯门开,左祈深走出单元楼,弯身上车,将手机扔进储物框里,一只手搁在方向盘上,目光暗得似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急着回来找南绯,让孟华那两个手下跑了。 孟华这次能弄出视频的事情,下次不知道会使什么招。 想到这儿,男人原本就冷峻的面部线条更是多了几分狠戾,手指敲在方向盘的边缘。 拿出手机,他划开屏幕,在通讯录里翻找,拨通陆海生的电话。 陆海生很快接通,问,“抓到人没?” 左祈深指骨扣在方向盘,平静地掀唇,“跑了。” “跑了?!”陆海生皱着眉,点烟,“怎么弄的?” 左祈深没回话,眸色淡淡的,只是问他,“之前你跟我说过一个叫杰克的M国人,是孟华的长期客户?” “不是很确定。但有七成可能是吧。” “联系得到他吗?” “以前有个朋友,好像在他手底下干过活。” “嗯。”左祈深看着挡风玻璃上斑驳的雨水,低沉道,“联系他。从杰克下手。” “???”陆海生不是很能理解,吐出一口烟圈,“孟华最近已经跟他取消合作,从此不再帮他运货。孟华不运货我们就没法拿到证据啊。” “之前在M国我接触过一些毒贩。”左祈深手指敲着方向盘,眸底翻滚墨色,“长期从事高危活动,他们往往疑心重,极端,报复心强。” “孟华是他长时间的合作伙伴,突然不接单,杰克一定会怀疑,也许会有被背叛的感觉。黑道有黑道的游戏规则,一旦被认定为背叛者,下场不会好。” 陆海生眯起眼睛,好像听懂了点什么,“所以,我们找人去间离他们?” “停战之后我们国家跟M国签订过战后协议。杰克是M国人,我们暂时管不了他,他也不怕这边的警察。”左祈深淡淡地说,“但可以借他的手,重创孟华。” * 短短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太累,又淋了很久的雨。南绯记得两年前高烧的教训,睡前没忘记给自己冲一包感冒药。 然而,病痛来势汹汹,她还是发烧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喉咙干涩,像是有一张干燥的纸片卡在喉腔,轻咳两声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脑袋也晕沉沉的,她躺在床上,头发粘在微微出汗的脖颈,浑身发软,想喝水又不想动,闭着眼睛。 其实她很少生病,记忆里,上次生病好像是刚录完节目回京城,也是发烧,因为泡了太久的冷水。 284、如果这个兵哥哥接过糖,她就主动泡他 其实也不是特别严重,低烧而已,但左祈深把它当天大的事儿,很紧张,生怕她烧坏了一样。 左祈深。 好像又想到他了。 南绯半阖着眼睛,看着自己房间淡粉色的天花板,恍惚得很。 昨天晚上她刚恢复记忆,两年前的事情恍若发生在昨天,那天晚上的绝望和恨意在她的脑海里鲜活地跳动,一被刺激,就几乎要占据她的所有神经,烧掉她的所有理智。 昨晚睡了一觉,那些过于浓烈的情绪终于平息下来,恢复成它本来的样子。 两年前到底还是两年前。两个三百六十五天,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现在想来,那次高烧也已经是很遥远的事。 都过去了。 她默念着这四个字,眼皮又垂下,尽管知道已经天亮,但脑袋很重,她抵挡不住困意。 迷迷糊糊地,她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的她好像是两年前的样子,扎着细瘦的两根麻花辫,穿着蓝白色吊带裙,露出漂亮的蝴蝶骨,坐在别墅区的公园里荡秋千。 脚尖点在地上,又荡在空中,她一边吃糖,一边看天边惑人的夕阳。 ——其实不是有情调,她只是游戏打累了,出来休息眼睛。 唇齿间溢开水果糖的香气,她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一块军绿色的布料。 她偏头,看过去。 一张很帅的脸,眉目冷峻,棱角分明,鼻梁刀削般笔挺,古铜色的肌肤,喉结像一块冷硬的石嵌在脖颈中部,左手指缝间夹着一支燃烧的烟。 他穿着军装,似乎刚刚也在看她。 南绯眨了眨眼睛,唇角上扬,手指捏着秋千绳,轻轻地朝他吐字,“兵哥哥?” 军装男人像是很不自然,顿时别开脸,目光挪走。南绯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上,眼角弯着,笑意更深。 侧脸也好帅呀。 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她好像就有心动的感觉。 于是她拿起自己身侧的那一包糖,一步步走到他身边,将手里的糖递给他,娇娇软软地问: “你要不要吃糖?” 她虽然胆子大,却也很少跟人搭讪,不是别的,主要是因为从来没遇到过看一眼就这么喜欢的。 她当时想,如果这个兵哥哥接过了,那她就主动泡他。 但是这个男人没接受也没拒绝,一直静默在那儿,不吭声。 南绯撇撇嘴。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对她的糖不感兴趣,那对她的人就更不感兴趣了。 算了算了。 于是她又随便跟他说了几句话,就重新回到秋千上,后来看到有园丁过来浇水,她觉得新奇就跑过去玩。 玩了一阵又觉得没意思,游戏里的人催她上线,于是她又跑回家。 后来在游戏里跟左西池玩,她就渐渐忘记了那天傍晚在公园里遇到的那个兵哥哥的脸。 梦境里她再看过去。 那个男人居然是左祈深。 南绯躺在床上,紧闭的双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模模糊糊中她想,原来她在左西池之前就已经见过左祈深,真是躲也躲不掉的缘分。 285、她已经病成这样了,不会逞强赶他走 脸上突然覆上一片温热,又黏糊糊的,像是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在她脸上刮来刮去。 南绯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一张白色的狗脸把她吓了一跳,她下意识一巴掌就拍上去。 太子莫名其妙被打,又生气又有点委屈,四条腿踩在床单上,抖着自己雪白的毛发,站在原地盯着南绯看。 “汪!”你干嘛呢!我好心来看你,你居然打我? 南绯回过神来,看着跳到床上来的白色藏獒,愣了愣,慢慢地支起身子。 “你怎么会在这?” 昨天晚上她过来的时候太累,好像没带太子过来啊,难道她烧糊涂出现幻觉了吗。 “汪!”太子又叫了一声,朝房间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南绯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门口,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那儿,眉目带着清晨特有的疏冷,冰蓝色的衬衫,袖口挽到轴心,露出古铜色的精壮小臂,他的手上端着一只水杯,好像是她平时用的那只。 如果她脑子没有烧坏的话,这个男人应该是左祈深。 突然想起,以前她好像给过他家里的钥匙。 男人已经一步步走过来,太子见他过来,很自觉地跳下床,给他腾地方。 床边塌陷下一块,左祈深将玻璃杯递到她唇边,嗓音低沉,“先喝点水,我拿退烧药给你喝。” 唇瓣触碰到坚硬的杯口,南绯眼皮轻微掀动,男人已经抬腕。 南绯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仰起下巴,温水缓慢地浸润她有些干燥的唇,喉腔。 半杯水见底,南绯将唇从杯口挪开,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她的语调已经平和了很多,相较昨晚而言,也愿意跟他对视,对他的靠近也没有特别的排斥。 左祈深眼底浓稠的墨色渐渐褪去,整个人温和了许多,将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他说,“过来给你送狗。但是你发烧了。” 他早上过来的时候,先让太子在门口叫,但是南绯好像没有听到,他又按门铃,还是没有人开门,他心里微微慌乱,心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所以他拿钥匙开了门,进她房间之后,看见她在床上睡着,脸蛋有点泛红,于是走过去探了探她的体温。 低烧。但是应该也很难受,不然她不会醒都醒不来。 “哦。”南绯揉了揉眼睛,后背靠在床靠上,看起来有点疲惫无力。 她好像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左祈深看着她的面容,问,“很累吗?我帮你冲药?” “嗯。”南绯没怎么犹豫,眼皮落下,声音虚虚的,“我不想动。” 她已经病成这样了,不会蠢到继续逞强赶他走。 要是她真的一个人在这儿,怕是药都不想起来冲,病得更厉害,难受。 有个人照顾着,总还是好受些。 “那你等会。喝了药再睡。”左祈深起身,扶着她的腰帮她躺下,又盖好被子。 南绯已经眼皮打架,闭上了眼睛。 她昏昏沉沉地睡觉,过了一阵又被人抱起来,喝了药之后又继续睡。 286、让人抓不住的美 几乎睡了一整个白天,到了晚上九点,南绯终于睁开了眼。 窗帘紧拉着,房间里昏沉沉的,仅开着一盏白色的、光线微弱的小壁灯,除了她没有人在。 心里有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 可能是很久不一个人住,她已经不适应那种睡很久之后起来,望着空房间发呆的感觉。 喝了药,又睡了这么久,精神稍稍恢复了些。南绯掀开被子,下床。 脚尖没触碰到冰凉的地面,反而踩在了一个柔软的肉团上。 堆在一起的毛发挠的她脚掌心微微发痒。 昏暗中,太子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 南绯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印象中她从没有这样苍白着脸色沉睡过,它以为她要死了。 所以趴在她旁边守着。 南绯看着它那双眼睛就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唇角弯出一个浅浅淡淡的弧度。 她倾身,揉了揉它的脑袋,“还有点良心。” 太子一听这话,又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没事之后,傲娇地别过头,站起来往窗边走。 南绯继续笑,双手撑在床边,两条细长的腿悬空,晃晃荡荡。 尽管唇色还是有些苍白,但被这狗子一暖,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 还好左祈深把它送过来了,不然她不光身体难受,心情肯定也差劲。 门口一阵脚步声,南绯抬起眼看过去,左祈深走进来,右手拿着手机,像是刚刚打完电话。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左祈深已经走到她跟前,空着的那只手,手掌探上她的额头。 “还难受吗?”他问。 南绯摇头,看着他冰蓝色的衬衫袖口,“好多了。” 她回答得很快,不多不少三个字。左祈深摸不透她的情绪,看着她单薄的肩,“吃点东西?” 南绯点头,从床上站起来,她和他离得太近,起身的时候手臂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掌心。 掌心顿时灼烫了几分,左祈深看着她的侧脸,眸色幽邃。 她若无其事一般,和他擦身而过,身形高挑,颈线笔直优美,手臂白皙细瘦,头发散开在后背,微微凌乱。 那是一种让人抓不住的美。 南绯不倔,是个很能权衡利弊的人,看起来随性,实际很理智。 所以她是因为生病,才让他待在这儿继续照顾她? * 南绯坐在餐桌旁,手里捧着自己的玻璃杯,里面是热牛奶加麦片,白色的温热液体上飘着浅浅的一层浅黄色碎片,香气四溢。 左祈深帮她煮了粥,但她觉得太清淡了,就自己找了牛奶麦片出来。 一边喝一边打游戏。 她没用手机,玩的是游戏机。实际上,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一直都没开手机。 自从那个记者冲出来把她拦住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孟华肯定又要作妖,听那些记者的言辞,她大概也能猜到,孟华是把什么不好的东西放到微博上去了,现在网上肯定都在骂她。 那玩意看着糟心。她现在病着,没精力去回怼那些水军喷子,所以干脆不开机,安心养病。 287、那天傍晚我给你糖,你为什么不接 她的游戏机还是很多年前买的,后来因为玩手游比较多所以这台机基本上搁置了,现在重新玩,稍微有点陌生。 几轮游戏她都没弄好,最后结果惨不忍睹,觉得有些难受,南绯干脆把游戏机扔在桌上,专心喝自己的牛奶麦片。 抬眸的时候才发现左祈深已经走到她对面,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灯光的照射下,他的五官分外清晰、深刻。 南绯看着他这张脸半晌,将勺子重新放回玻璃杯,突然开口,询问的语气,“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左祈深目光有片刻的怔愣,南绯没等他回话,捏着勺子,自顾自地又问,“是不是在南山别墅区的公园?” 餐厅里,她坐在椅子上,他站在她对面,两个人的目光对上。一个僵硬,一个清明。 南绯握着勺子,轻轻搅动着玻璃杯的液体,仰起脸,她黑白分明的桃花眼一眼不眨地盯着他看,“那天傍晚我给你糖,你为什么不接啊。” 男人漆黑的瞳眸中晕出一圈又一圈的情绪,意外、震惊、缱绻,错综复杂。 他没想到她会记得。 南绯一直看着他,安静又耐心地等他回答。 左祈深开口,嗓音微哑,“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她太明艳耀眼?还是因为他太喜欢她了? 都说女人真正爱上一个男人表现为大胆,而男人真正爱上一个女人则表现为胆怯。 他那时也算是胆怯么。所以下意识地逃避跟她的接触? 南绯点了点头,眼睛看向别处,喝了一口牛奶,甜而温热,里面的麦片也很软。 她的唇边沾着一点点奶渍,轻声说了一句,“你要是接了,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什么?” 南绯唇角弯出一个笑,看起来有点无奈,“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觉得,我可能对你一见钟情了。” 昏白的灯光打在高大男人僵硬的背脊、四肢。 左祈深的脑海,像是一只炸弹扔进水面,轰的一声,水花四溅,溅得他神经仿佛都在痉挛。 他们好像总是在错过。 第一次,初见相互喜欢他却没有注意到她的信号。 第二次,在拉斐,他没能以左西池的身份见上她,反而给了她记忆中最不美好的一个晚上。 第三次,她最绝望难受的雨夜,他接到命令坐上了去M国的直升机。 对面的女人长发散落,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肩头莹白圆润,手指纤长细白,长睫落下一片阴影。 不知道过了多久,左祈深低声,“我也是。” 一见钟情,我也是。 南绯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眼皮动了动,拿着纸巾擦唇的动作微微一滞。 缓缓地放下纸巾,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垂着眼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 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她抬眸,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缓慢地开口: “你是不是很累了?要不要在这里睡一晚。” 她不知道十五层有没有做卫生,但她知道茗安花园离之前他们住的那个别墅区很远。 外面雨这么大,他又照顾了她一整天。就算是面对陌生人,她也应该要有这样的善意。 何况她和他差点就要订婚了。 288、要不一起玩吧 南绯说完,也没等左祈深的反应,就扭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按开房间大灯的开关,她走到书架前,随便拿了一本书,拎着它爬上了床。 白天睡太久,现在她想睡也睡不着,又不想开手机,只能看看纸质书。 但是书这个东西吧,静下心来读十分钟还好,读半个小时也能撑得住,再久了就真是有些累了,特别是,她随手拿的这本,是一本比较文艺的诗集,书名叫做《我的心只悲伤七次》。 南绯按了按眉心,把它扔在床边,一边摇头一边想,我不要悲伤,更不要悲伤七次。 读诗让她难过。 坐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南绯觉得实在是有些无聊,于是翻身下床,想把应该在客厅的太子拎进房间陪她。 客厅里的灯亮着,但太子常趴着的地毯上反常地没有狗影,那一大团白色,好像出现在了客厅的阳台上。 阳台没开灯,客厅的光线稀稀疏疏地撒过去,映出一人一狗两个身影。 男人肩背宽阔、腰窄、腿长,微微倾身,半伏在阳台的栏杆上,小臂精壮有力,右手指尖似乎夹着一支烟,上面一抹猩红的火光。 他的左腿边,端端正正坐着一只白色大狗。 之前太子跟她一起搬去了左祈深的别墅,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再加上蓝鹰的加持,它对左祈深亲近了不少。 南绯推开阳台的玻璃门,几乎是那一瞬间,原本背对着门抽烟的男人就回了头。 他的冷峻面容被客厅的稀疏光线点亮,指尖的烟已经烧了大半,烟头拉出一缕细长轻薄的烟雾,没入窗台外的夜色中。 南绯挪开目光,走到太子身侧,倾身,长发散落下来,领口微微张开。 她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上它的脑袋,“你不陪我,陪他?” 太子稍稍抬眼,漆黑的瞳眸睨了南绯一眼,几分心虚,又有几分理直气壮。 狗对人的情绪感知,往往比人更敏感。它在左祈深边上坐着,只是因为它察觉到,左祈深似乎更加难过。 南绯按住它的脑袋,对它说,“陪我回房间玩呀,这里太冷了。” 晚上,外面又下着雨,沁凉沁凉的。 太子眼珠子转动,看了一眼远处站在那儿抽烟、目光却始终粘在它女主人身上的那个男人,没动。 它知道这两个人应该是吵架了,但它不希望他们吵架,它想要他们两个继续黏黏糊糊。 南绯见它一动不动,又抬手去抱它,但太子实在是长得壮,她一个人扯不动它。 太子像是铁了心的站在左祈深那边。 始未曾开口的男人突然掐灭了烟,抬腿走了两步,走近南绯和太子这边。 淡淡的烟草味漫过来,南绯感觉自己眼前的光线被遮挡。 “陪她回房间吧。”男人倾身,骨骼分明的大掌落在太子的头顶,声线低沉喑哑。 太子抬起眼,直直地看着他,还是不动。 南绯揉了揉它的脑袋,突然抬眸,对上左祈深的眼睛,“要不一起玩吧。” 289、过来,肩膀借我靠一下 她摸着太子的头,身子稍稍前倾,撩人的长发淌过锁骨,滑落进微微敞开的领口。 唇角似乎有极浅极淡的弧度,桃花眼又像一汪平静的水,无波无澜,说这句话的表情跟说今天天气真好差不多,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猩火早已熄灭,男人粗砺的两根手指夹着黯淡的烟头,几乎要将它拧断。 太子听懂了一般,很是得意,没再立在原地,而是撒开腿摇着尾巴往客厅跑去,一身白毛都在飘。 南绯看着它撒欢的背影,弯起唇笑了笑,也跟着它往客厅走。 肩膀突然被按住。 左祈深的声音响在她身后,低低沉沉,带着微微的哑,“你想玩什么?” 他向前走了几步,与她并肩而站,偏头,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脸上。侧脸,素白干净,眼尾和唇角都微微上挑,鼻梁小巧又挺翘。 几根发丝散落,贴在面颊上。 他想帮她把它们撩到耳后,又不能。 南绯垂眼,稍稍思考了一下,余光瞥见客厅墙壁上的电视屏幕,随口说,“那看电影吧。” 看电影的话,时间应该过得很快。而且她以前收藏过很多经典老电影的碟片。 肩膀处有些发烫。 左祈深将搁在上面的手收回,眸色发暗,“好。” 客厅的灯被悉数关掉,宽大的电视屏幕上闪着忽明忽暗的光,太子蹲在茶几前,黑眸紧盯着屏幕,看得很是专注。一团黑影倾斜,延伸,没入地毯。 电影的名字叫《沉静如海》,因为是十几年前的老电影,故事节奏相较现在流行的稍慢一些,但确实也有着那个年代才有的细腻感。 主要讲的是一个德国军官和一个法国姑娘的爱情,那时德法交战,德国占领了法国的很多土地,因此法国人对那些德国军官恨之入骨,因此,这位法国姑娘对于自己对德国军官的动心,产生了一种极强的羞愧感。 她不想对他心动,但是忍不住对他心动,屡屡拒绝德国军官的好意,却又在最后时分提醒他楼下的埋伏,拯救了他的性命。 结局戛然而止,男女主角身上都带着无法回避的仇恨,可以想象,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 屏幕发出的微弱光线打在沙发上两个人的脸上,南绯看着男主角那顶总是拿在手上的蓝色军帽,突然脑海里闪过第一次跟左祈深见面的画面。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眉目冷峻,身子笔挺,右手燃着烟,左手拿着军帽,视线跟她对上,一眼万年的感觉。 制服虽然不一样,感觉却很像。 微微偏头,她看着坐在她左边,跟她相距大约有半米远的男人,突然微微抬起下巴,掀起唇: “不是要一起玩吗,你为什么坐这么远?” 左祈深唇线抿直,目光沉沉,看着她稍稍昂起的雪白的颈线,还有上方泛着水光的粉唇,没说话。 “过来。”她又开口,长发沾在优美的下颌线,唇瓣一张一合,“肩膀借我靠一下。” 290、我舍不得你 电影已经放完,自动开始重新播放,音响里又传来片头舒缓的节奏、旋律。客厅没开灯,屏幕发出的光线洒出来,跳跃在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的脸,忽明忽暗。 左祈深看着她,高大的身形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南绯的面前,他没坐下,就站在那里,久久地盯着她看,目光里是沉沉的暗色。 她随意地靠在沙发上,发丝散乱,宽大的领口歪歪斜斜,露出一大片胸口雪白的肌肤,眼皮慵慵懒懒地落下,波光流转。 这样女王一般的命令式语气,她以前也用过。那个时候,她这样说话,大多是故意的,调情式的有意撩拨。 她懂怎样刺激男人的情绪。说实话,她每次一这样说话,他就想扒了她的衣服。 事实上他也那样做了,最后两个人滚到床上,一发不可收拾,她被弄得眼尾泛红,只能承认。 原来他们都很开心。 但现在他欠着她。 他欠着她。她怨着他,而他爱着她。 男人眸底翻滚着幽邃至极的墨色,毁天灭地,隐匿着极深的绝望。 “南绯啊。”他居高临下,目光锁在她微微怔愣的脸上,声音又沉又哑,尾音又有种叹息般的无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粗砺的指尖挑起她柔软的下颌,左祈深的眼睛里倒映着她似乎看起来有些茫然的眸,他淡淡地掀唇: “你有多恨我,嗯?” 她的唇瓣动了动,但没说话。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微不可见的浮起一层雾气。 “我强了你,又害你生病,你心里肯定恨我。但你得告诉我有多少,我心里有个数。犯人服刑不也有个期限有个盼头么?”他想起什么似的,又轻轻嗤笑一声,“又或者你想判我无期?” 音响里响着男女演员的对白台词,屏幕上电影仍在播放,但男人覆在她身上,挡住了所有的本来就微弱的光线。 他背对着光源,站在那儿,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她,冷峻面容上皆是阴影。 南绯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颤得很,她偏头,挪开眼,声音很轻,“不是。” 顿了顿,她眼皮落下,说了句,“我没恨你。” 左祈深唇线微抿,粗砺的腹仍在她的下巴上,眸色依然幽深,捏着她下颌的手指又紧了几分。 一阵。他又问,嗓音低沉喑哑: “不恨我。那还喜欢我么?还爱么?” 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衬衫衣角,冰蓝色的一截,南绯沉默,呼吸清浅。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极其缓慢地抬起手臂,身体前倾,抱住了男人精壮的腰。 额头轻轻地在他腰身上的布料摩擦,感受着男人顿时就僵硬下来的身躯,她低声,近乎喃喃,“我舍不得你。” 说要分开的是她,但舍不得的也是她。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想看到他,但昨晚她只是暂时离开了他,身心都难过了起来。 她不拿大道理束缚自己,只是忠于自己的真实情绪。 既然舍不得,那就重新在一起吧。 291、心最柔软的瞬间 刚说完这句话,几乎是下一秒,南绯就被左祈深推倒在了沙发上。 有的时候,说话不足以表达人的情绪,身体才可以。 拥抱、亲吻、身体纠缠,证明彼此的亲密无间。 不过左祈深还是记得她还在生病,在沙发上弄了一会儿之后极其克制起身,说,“你还要喝药。” 南绯躺在沙发上,抬起手臂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是还有点烫。 不过,想起那药的怪味,南绯微微皱起眉,“能不能换一种啊,那个药好苦。” “那种效果比较好。”左祈深手背覆在她的额头上,看着她脸上十分明显的嫌弃,还是说,“今晚先喝了,如果还没退烧明天就换。” “嗯。”南绯从沙发上坐起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男人往厨房走的背影。 餐厅的吊灯洒落下光线,他单手握着玻璃杯,低眸专注地摇晃着里面黄褐色的药液,军人式的笔挺的站姿,肩膀宽厚,手指骨骼分明。 下巴磕在膝骨,南绯抿住唇,淡淡地想,左祈深总是会无意间撞到她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时不时让她动心一下。 小时候,她在南家,也生过病。 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那时年纪小,受不了苦,稍稍有些难受便天崩地裂了一般。 她还记得第一次发烧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发烫,并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十分难受,便从楼上下来,跑去客厅找南曼卿。 南曼卿当时正坐在沙发上给孟格雅削苹果,远远瞥见脸颊有些泛红的南绯,只是皱了皱眉,指着储物柜边上放着的医药箱,说,“你自己去找药喝吧。” 她那时很小,懵懵懂懂,字都不识几个,看着医药箱里面的白花花的药盒,不知道哪盒才能治好她的病。 于是她又有些吃力地提起医药箱,把它拿到茶几上,想让南曼卿帮她。 南曼卿眉头拧得更紧了,先把手里给孟格雅削的苹果削完,喂进孟格雅的嘴里,才慢悠悠地放下水果刀,从医药箱里拿出退烧药。 递给南绯的时候,她的头是偏过去的,甚至没看她一眼。 虽然南绯那时已经习惯南曼卿的这种无视,但还是会很难受,眼睛一红,她捧着手里的药,走到厨房里,一边给自己冲药一边哭,眼泪掉进了玻璃杯。 那一天,她把退烧药带回房间,将药盒上面的“乙酰氨基酚”几个字,歪歪扭扭地在纸上写了很多遍。 她想让自己记住退烧药的名字,以后她要是再浑身发烫,就自己去找这种药喝。 不用再麻烦妈妈了。 所以这十八年来,每次生病她都是自己给自己冲药喝。脑袋昏沉着,将冲剂倒进玻璃杯,再用开水将它冲开,看着杯子里的淡黄色液体,最后屏住呼吸将它喝下去。自己照顾自己,已经成为常态。 直到遇见左祈深,他摇着玻璃杯帮她冲药的时候,他在她昏睡之际抱着她喂她喝药的时候,大概是她心最柔软的一刻。 292、要不,我伺候您睡觉? 左祈深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迈开长腿,单手握着玻璃杯朝沙发这边走过来。 心里一片柔软,南绯弯了弯唇,两条细白的胳膊抬起,朝他张开双臂,仰起脸蛋盯着他看。 左祈深在她面前停住,看着她的姿势,抬起眉骨,“要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的心情好像变得不错。 想到这里,男人冷峻的眉目柔软了几分,这两天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南绯唇边溢出笑声,双臂收拢,缓缓地接住他手里装着药汁的玻璃杯,递到自己唇边,“没有呀。我喝药。” 药汁又苦又涩,在她舌尖打着转,南绯拧眉,低声抱怨,“好苦。” 也不知道左祈深从哪弄来的药。 不过良药苦口,这药效果还确实挺好的,白天睡着的时候喝了,晚上她精神就好了许多。 极力遏制住反胃感,南绯撩了撩耳边散落的发,硬生生地把那药咽了下去,抬眸,她问左祈深,“白天你喂我喝药的时候,我没吐吗?” 她那时睡着了,应该更难伺候。 “没有。”左祈深否认。她睡着的时候挺乖的,大概是失去意识所以感官都迟缓了些,喂她药的时候她都咽了下去。 不过他看着杯子里的浅黄色液体,微微皱起眉,“有那么苦?” 这是之前他认识的一个军医送过来的药,那人说平时家里小孩发烧都喝这个,副作用小,药效快。 小孩子能喝下去的药,一般不会难喝到哪里去。 南绯喝下最后一口药,先是下意识地拧眉,然后又抬眸,眼角一弯。 将玻璃杯放回茶几,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手臂抬起勾住男人的脖子,唇瓣贴近,轻轻地说,“要不,你尝尝?” 女人柔软的唇瓣贴上了他的唇,苦涩的药味在唇齿间漫开,左祈深只愣了一秒就抬手,扣住她的后颈。 他突然怀疑,南绯是不是故意说苦,为了找个理由亲他。 不过南绯只在他唇上停留了几秒,就离开,手指在他的薄唇上点了点,“知道了吧。明天记得给我换一种哦。” 低眸看着她唇角的弧度,左祈深压在她后颈的手抚上她的头发,“心情很好?” “嗯。所以调戏一下你。”南绯抬手,眼角弯着拍了拍他的脸,像古代青楼里轻薄柔弱姑娘的小流氓,“喜欢吗左祈深?” “在我面前胆子越来越大了。”左祈深睨着她,声线淡淡地,“你病没好,不弄你。” “......” 跟他处了这么久,南绯当然知道这个弄就是在床上弄的意思。 每一次她在言语上想骑到他头上的时候,左祈深就会在床上告诉她答案。 于是南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眼睛瞟过墙壁,看到上面的挂钟。 时针和分针已经成锐角,这样一折腾,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 她睡了一天。所以现在活蹦乱跳,但左祈深好像没有休息。 “你累不累啊。”南绯抬眸看他的眼睛,这两天他怕是都没休息好,眼底一片青,她稍微有点愧疚,说,“要不,我伺候您睡觉?” 293、她这一拍,拍到他荡漾的少男心了 左祈深眸中晕开浅浅淡淡的笑意,勾了勾她的下巴,“怎么伺候?” 南绯握住他勾她下巴的手,指尖轻轻地点他的手背,桃花眼黑白分明,又波光流转,天生带着种惑人的妩媚,“陪你睡觉啊。” 手背上酥酥麻麻的痒,左祈深暗着眸色,低声,“小狐狸精。” 南绯眨了眨眼睛,手指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又无辜又甜美地笑,“明明是清纯女大学生。” “......” “嗯?学生。”南绯想到什么似的,唇角笑意更深,手臂抬起按了按他衬衫上方的纽扣,“想看我穿制服的样子吗?” 她有意无意地按压,按一下那股酥麻感就泛滥到心口。 左祈深眸色陡然变暗,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喑哑,“别玩了。” 再玩会出事。 毕竟他脑子里都是鲜活的画面。 她穿制服的样子,他见过的。 那天晚上她下游戏之前跟他说,第二天要去学校参加一个活动。还跟他抱怨了一阵,说学校真麻烦,都放假了还要穿制服参加活动,她一点都不想去。 但她第二天还是老老实实穿着制服过去了,而她肯定也没想到,那个活动,学校邀请了特种部队的一批人过去参加,而他也在里面。 午后,天空澄净洗蓝,日光强烈,他一身军装,站在窗边看着她。 她正趴在桌上睡觉,纯白色的衬衫短袖,她长发披散,精致漂亮的脸颊枕在手臂上,面向窗户边,长眉秀丽,双眼紧闭,粉嫩唇瓣微微张开。 腰际,衬衫向上挪动,露出一小截白皙细嫩的皮肤。 淡灰色百褶裙摆散落在椅子上,她双腿并拢,修长笔直地隐匿在桌底。 “可以哎,这学生妹挺正......”他旁边一个副队长揉了揉眼,嚷嚷。 左祈深斜了他一眼,啪的一声把窗户关上,“看够了吧。” 副队长莫名其妙,看的又不是他老婆,他这么紧张干什么? 午后蝉鸣阵阵,让人心口发痒。左祈深扔下副队长,绕了个大圈,穿过阴凉的走廊,走到南绯的教室门口。 电风扇在天花板上呼啦啦地转,教室里除了她以外没有人,估计她是偷偷从活动现场溜回来补觉的,毕竟她昨晚玩游戏玩到很晚。 左祈深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看着她不经意间露出来的一截白皙瘦嫩的小腰,抿了抿唇。 走到她身侧,他单膝落地,抬手,他轻轻攥住她的衬衫衣角,想把她把衣服拉好。 手腕突然被抓住,柔软细嫩的触感,仿佛细密的电流穿过,左祈深瞬间身体僵住。 南绯没有醒,但是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东西,皱着眉,嘟囔了一声,“痒......” 说完她又松开了握着他的手,像拍苍蝇似的拍打了一下,一边嘴里哼哼唧唧的。 左祈深古铜色的皮肤,微不可见地有些泛红,起身,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也不管她是不是会热,匆忙走出了教室。 她这一拍,拍到他荡漾的少男心了。 294、想听你的声音 那天晚上,南绯上游戏的时候无意间跟他提起,“左西池,今天我去学校参加活动,趴在教室的桌上睡觉,好像有部队里的兵哥哥给我披了衣服。” “......”他又想起她腰上的那一小截白皙细腻的皮肤,还有掌心的柔软,喉结滚动,不知道该回什么话。 “为什么会给我披衣服,天气这么热,他居然给我披那种超级厚的外套。”她哼哼唧唧,抱怨,“我后来都热醒了。” 沉默一会儿,左祈深敲字,“他可能是怕你走光。” “走光?”她仿佛吃了一惊,“我穿了打底裤啊,怎么走光。” “......”他总不能告诉她她睡觉的时候腰线露出来了。 她思索了一下,“我这么漂亮,他给我披衣服,是不是喜欢我啊。” 南绯又给他发了很多的表情包,最后笑眯眯地问了句,“你吃醋嘛。” “......” “哼。你居然不吃醋,离婚指日可待。” “......” 他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回话,她又发来了消息。 “好啦好啦,不吃醋,我已经把那件衣服扔了。我已经有你了,不管那个兵哥哥有多帅,我只喜欢你。” “......” 南绯小时候其实是带点戏精属性的,后来长大了所以收敛了很多。 自问自答玩得很嗨。每天都元气满满,少女气息十足。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承受了那么多不该她承受的,仍然能够灿烂到能够点亮别人的生活。 刚好弥补了他生命中缺少的那一块。 左祈深看着屏幕上那一行一行粉粉嫩嫩的字,突然摸着桌上的耳机,敲字,“想听你的声音。” 隔着屏幕,太遥远。 他想要实实在在地感知她。 虽然不知道他是谁,虽然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语音过,南绯一向不怕事儿,她答应得很爽快,“好啊。你等会,我开话筒。” 耳机里传来窸窸窣窣地响声,女孩的声音轻软,好像难得地带了一点羞怯,她没说话,咯咯地笑了几声。 “好像有点尴尬......”屏幕上又弹出一行粉字,“嗯......你想听我说什么?” “晚安。” “什么?”她没反应过来。 “说晚安吧。”他敲字。 “嗯?那好吧。”她沉吟,继而弯唇一笑,“晚安啊左西池。” 过分温软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到他的耳边,耳膜仿佛在被人调皮地轻挠,痒得很。 晚安。 语速放慢几倍,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拼凑。 wan-an 再将这几个字母填充,变成另外一个模样。 我爱你-爱你。 爱情的模样。 大概是夕阳西下,秋千荡漾之时,她的惊鸿一瞥。 又或许是在校园里,她趴在桌上睡觉,双眼紧闭,不经意露出白皙细软的一截腰肢。 还可以是,她后来几乎每天晚上,不忘给他语音发来的的那一句,温热绵软的“晚安”。 经年流转,这些画面非但没有褪色,反而愈加清晰,分明,被时光镀上一层温柔的滤镜。 一被触碰,想起,心就像喝醉了酒,失控地发热、跳动。 该说什么好呢。 怪你过分美丽。 295、娱乐圈这种风浪,很快就过去了 清晨,日光微暖,空气清甜。一束束光线从客厅的阳台照进来,轻柔亮敞。 南绯换好衣服下楼,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玻璃杯,她正仰着脸小口小口秀气地喝着水。 眼尾晕开粉色的桃花眼,视线落在阳台处站着打电话的高大男人身上。 领口散开两粒扣,衬衫挽到肘心,左祈深薄唇张合,正低声说着什么话。握着手机的古铜色大掌,骨骼分明。 她刚看了没几秒,他就已经挂了电话,抬步朝她这边走过来。 宽大掌心探上她的额头,左祈深低沉道,“烧退了。” 南绯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动,细白的牙齿轻轻磕在玻璃杯杯口,“唔”了一声。 一大早起床神清气爽,她还有精力化了个淡妆,大概好得差不多了。 “你外公刚刚跟我打电话了。”左祈深指尖轻点她抹着淡淡眼影的眼尾,她的精神状况已经好了很多,“你两天没开机,他们有点着急。” 南绯喝水的动作顿住,慢慢地将玻璃杯口从唇边移开,眼皮落下。 她这两天跟只鸵鸟一样,在家里避事儿。 但是避事儿是暂时的,又不能真正解决问题,那段视频可能还在网上,孟华雇的水军也可能仍然在炒作。 也不知道微博上现在闹成什么样子了。 左祈深顿了顿,轻抚她柔软的脸颊,安抚她: “你不想开机也可以。我帮你处理。” 南绯抿了抿唇,将玻璃杯放在桌面上,心不在焉地点头。 她是事件的主人公,怎么可能就这样避开。 左祈深吻了吻她的眉心,之后又往阳台走,手机震动,又开始一个一个地打电话。 南绯视线落在楼梯的木地板上,低眸,手指扶住扶手,往房间走。 她坐在过分柔软的床上,思考一阵,终于开了手机,刚开机的那一瞬间,铃声不停地响,震动也几乎要把她的手心弄麻。 电话几乎要被打爆,未接来电的提示短信一条又一条地在屏幕上方的通知栏闪,大多来自白泽宇和慕眠,也有南云鹤的。 看样子现在微博上肯定是战况激烈,要不然不会惊动这么多人。 南绯划开屏幕,刚准备回拨电话,白泽宇的名字就在屏幕上闪了起来。 她接通,有点心虚,“喂......” “病好点了吗?”白泽宇的声音透过电流传过来,有些无奈,“你真是急死人啊,昨天打你电话你一直都是关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找到左祈深的号码跟他通了电话之后才放心。” “嗯......”南绯抿了抿唇,声音小小的,有些不好意思,“有点发烧,而且跟左祈深吵架了。” “左祈深跟我说了。微博上的事我也知道了。”白泽宇说,“孟华现在刻意在那引导舆论,你先别看微博,我和左祈深已经找了公关团队帮你。” 南绯顿了几秒,低低地应了声,“嗯。” 白泽宇还在电话那头骂了几句,最后安抚她,“没事,娱乐圈这种风浪,很快就过去了,你好好休息。” 296、人间不值得,她要带着左祈深回天庭 挂了电话,南绯身体往后一倒,侧身躺在了床上,抱着柔软的被褥,思考人生。 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遇见孟华这个奇葩。 人间不值得,牛鬼蛇神太讨厌,她要带着左祈深回天庭。做一只无忧无虑的仙女。 掌心里躺着的手机又开始响,南绯瞥见来电显示,这回是南云鹤。 目光微微凝住,南绯敛了神色,抬起手臂将手机放到耳边,侧躺在床上弯起腿,平静地开口,“外公。” “南绯。”南云鹤坐在书房的椅子上,苍老的脸上略显疲惫,“烧退了吗?” “退了。”南绯眼皮落下,轻声说。 “现在是左祈深在照顾你?” “是的。 南云鹤布满褶皱的手轻敲木质桌面,想到左祈深跟他的通话内容,叹了口气。 现在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关于南绯的负面言论,据说都是因孟华而起。 可他还是希望能大事小事化,再给孟华一次机会。 他还是相信,南家最终是能够和睦的。 静了一阵,南云鹤开口,喉间干涩,“这次视频事件,是你爸爸做得不对,我已经跟他说了,他会收手。” 南绯听着这话,唇线渐渐抿直,眉头蹙起。 本来知道自己不该多说,但她还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声音越发的嘲讽,“孟华他是会轻易收手的人吗?” 她感觉自己外公生了一场病,越来越圣母心了。 “外公。”南绯平静下心绪,淡淡地掀唇,“孟华针对我不是一年两年了,我知道您希望家里团结和睦,但有些事情真的没有办法,愿望确实美好,现实很残酷。” “他不是老早就答应你跟我好好相处了吗?上个月上综艺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吃了顿饭,现在他又这样。”南绯目光里泛着冷意,“不管他嘴上怎么说,以后真心也好假意也好,我都不可能原谅他。” 她看着和气乖巧好说话,实际上从来就不是什么心软的人。 她无法做到什么宽恕。要是有些事就这么轻易原谅了,那让当时的那些痛苦情何以堪? 说实话,她真是讨厌孟华孟格雅再加上一个南曼卿讨厌到牙痒痒。 “南绯......”南云鹤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仿佛又苍老了几岁,“也许是我年纪大了吧,总想着求一个圆满。” “年轻的时候我太强势,反对你妈妈和孟华在一起,导致你妈妈离家出走受到伤害,孟华出国,后来的事情都难以预料,最后酿成了现在的苦果。现在想来,我还真是个失败的长辈。” 老人的声音又疲惫又沧桑,南绯咬住唇,心里不可抑制地也涌起难受。 每次听到老人家说这种自责的话,她就心里泛酸。再加上外公一直都对她挺好的,没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 但事已至此,无法逆转,伤害都已经造成。南云鹤想到的圆满,真的几乎不可能。 “不是这样。”南绯掌心覆在自己的眼睛上,盖住自己有些泛红的眼眶,“您也别难过,虽然没办法让您如愿,但我以后会多来陪您。” 297、过来抱抱我 书房没开灯,昏暗。窗帘只被拉开一小截,窗外的光线照进来,木色桌面上出现几道光痕。 南云鹤苍老的鬓角隐匿在暗色中,手背被漏进来的光线点亮,脸上细纹颤动,最终只发出一声长叹。 一步错,步步错。 都是命啊...... 左祈深走进房间的时候,南绯弯着腿蜷缩在床上,抱着被子,脸也埋在里面,不知道在做什么。 手机被她扔在一边,屏幕一片漆黑。 帮她理了理有些外翻的裙摆,左祈深单膝压在床上,倾身摸她的脑袋,“怎么了,嗯?” 南绯的脸仍然埋在被子里,沉默了一会儿,闷声,“过来抱抱我。” “......” 左祈深捏了捏她的下颌,将她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看见她泛红的一只眼。 “哭了?” 南绯抬手遮住自己的那只眼睛,不吭声。 她是个坚强的宝宝。是个内心强大的元气女孩。 不能哭,眼影会花。 “你外公跟你说什么了吗?”左祈深点了点她的下颌,看着她这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心里居然觉得......有点可爱? “你怎么知道我外公跟我打了电话?”南绯拿开挡在眼睛上的那只手,满满的狐疑。 “他跟我说了,想找你谈谈。”左祈深瞥了一眼她黑屏的手机,“怎么了,他让你为难了?” 南绯摇着脑袋,头发散开,“不为难。我还是很讨厌孟华。一分都没有减少。” 顿了几秒,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说,“但是有时候听见老人家说那种自责的话,心里还是会有点泛酸啊,难受。” 左祈深摸着她的脸,淡淡地想,孟华不配为人,不管南云鹤想怎么样,孟华不死也肯定是要坐穿牢底的。应该不远了。 陆海生已经联系到杰克的手下,旁敲侧击下,杰克又开始怀疑孟华,听说他过几天会约孟华见个面。 那个时候大概是个时机。他到时会跟陆海生一起,再去一趟边州。 而且,孟氏的账,其中的蹊跷,这些天也已经慢慢有了眉目。 收回思绪,低眸,左祈深将她散落在双颊的发丝撩到耳后,“乖,不难受。带你出去吃饭?” 在家憋了两天的南绯顿时从床上跳起来,弯起眼睛,“好嘛。” * 虽然只是两天没出门,但对于南绯这种爱玩又好动的少女来说,仿佛已经过了两年。 降下车窗,手肘扶在车窗边缘,她一边喝果汁一边呼吸外面的清新空气,虽然有点热,但是左祈深怕她感冒没好彻底,所以没有开空调。 “想吃什么?”等红灯的间隙,驾驶座上的男人偏头看她。 南绯仍然看着窗外的景物,想了想,声音清脆,“火锅。” 左祈深皱眉,“你刚退烧。” 南绯把脑袋从窗户边上转过来,认真脸,“左祈深,你有没有发现我变瘦了。” 左祈深抿唇。抱她的时候,是感觉轻了那么一点。 “都是这两天发烧,给饿的。你心疼吗?”南绯朝他眨眼睛,“心疼你就答应我呗。我们吃清汤。” 298、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这样 车子最终还是开到了京城一家有名的火锅店门口,南绯仰起脸弯着眼睛笑了笑,偏头,猝不及防在男人的侧脸边亲了一下。 左祈深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滞,偏头,抬手,拍了拍她的脸,“还在开车。” 南绯瞥见他唇角浅淡的弧度,扬了扬眉,反手拍上他的手背,指尖轻轻刮过他的凸起的骨节,“假正经。你不是也很喜欢嘛。” 左祈深睨她一眼,踩了刹车,手从方向盘上撤下来,扣住她的后脑,薄唇压在了她涂着唇釉的精致粉唇上。 另一只手,手指覆在了她柔软的下巴上,轻轻下压,撬开她的唇。 一个深吻。 “我喜欢这样的。” 两分钟后,他抬手把她散落的长发撩到耳后,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脸颊,薄唇上挑,摸了摸她柔软发烫的脸蛋。 车内空气安静,南绯看了他几秒,耳根泛红,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指缝露出一双微闪的桃花眼,娇娇软软地控诉,“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这样。” 她指着挡风玻璃前面,那个蹲在路边、眼睛似乎望向车子方向的小男孩,又说,“你教坏小朋友。” “......”到底是谁先勾引谁。 清纯都是装的,南绯自己也憋不住了,挪开覆在眼睛上的一双手,笑得停不下来。 余光瞥见街角的冰淇淋店,她感觉有点熟悉,便说,“左祈深,你先停车吧,我下去买个冰淇淋。” “嗯。” 拉车门的时候,她又回头,问他,“你要吃吗?那家店好像就是之前录节目的时候在芬兰看到的那家网红店哦。” “你吃吧。别买太多,待会吃饭。” “好的。” * 平安街二十五号,“连诺”冰淇淋店。 这是一家昨天才开业的冰淇淋店,是北欧著名冰淇淋品牌的一个连锁,因为刚开业,也还没有开始做广告,排队的人并不是很多。 一对小情侣在店面门口停下脚步,男生仰头看门口的牌匾,确定是这家店之后,点了点头,兴奋地偏头跟身侧的女朋友说: “媳妇儿,就是这儿了。” “嗯?这就是传说中的惊喜?”女生有些意外。 “是啊。”男生说,眉眼处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前几天你不是看那个什么恋爱综艺,说看到里面一对情侣吃冰淇淋,觉得很羡慕吗?今天我帮你找到了他们去的那家店。咱们也可以一起吃。”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你神神秘秘的拉我到这儿是要做什么。”女生看着冰柜里一盒一盒五颜六色的雪糕,若有所思。 男生应了声,一边笑一边转头,跟店员点单,“来两经典款,要大份的,就在这儿吃。” “请女朋友吃的吗?”店员很热情,微笑,“好的。您稍等。” 说实话,他们老板真是很走运,上半年刚决定在这一块开一家小众冰淇淋品牌的连锁,刚装修好,《是爱情啊》就开始热播,里面有一个片段就是在北欧吃这个品牌的冰淇淋,店员有预感,这家店必火。 299、她无波无澜地看着雪糕冰柜 店员已经拉开雪糕冰柜柜门,拿着长勺在份数盆里轻刮,女生紧盯着那一团白色的绵软固体,突然说了句,“还是不要了吧。” 正准备做冰淇淋的店员愣住,男生也疑惑地偏头看她,“为什么?不喜欢吗?” 女生拉住男生的手臂,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挺感动的,只是我......不想再看到这家店而已。” “之前我挺喜欢节目里的起飞CP,所以才会羡慕,所以才会想跟他们吃一样的雪糕。”女生抿唇,眉头皱了起来,“可是这几天微博上爆出来南绯的丑闻,粉转黑了。” 男生平时不怎么玩微博,只是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十六岁就出入拉斐那样的夜店,还扶着墙壁从门里出来,衣衫不整。她的私生活也是够混乱。”女生神色中微微露出点鄙夷,还有痛心和失望,“这样的人怎么好意思上这种公开的恋爱综艺?” 男生没有怎么看微博上那些带节奏的言论,只是呆呆地评论道,“还好吧。十六岁出入夜店,在富家子弟中不是很正常吗?” 女生见他非但不能理解自己的观点,反而还反驳,顿时生气了,“你居然帮她说话?呵,你们男人就喜欢那种脸蛋漂亮行为不检点的妖艳贱货吗?还有那个左祈深也是,瞎了眼了对她那么好。” 男生自知自己说错了话,惹恼了女朋友,于是抿了抿唇没再开口。 女生余怒未消,继续愤愤不平地骂道,“这种女人,不配得到爱情。我看那个视频看了三遍,她那样,像是磕了药被人强.奸一样......” 女生的手臂被男生轻轻拉住,她皱着眉偏头看他,“你拉我干什么?” 男生的眼睛落在右前方某处那个穿着白衬衫小黑裙的女孩身上,他在网上见过南绯的照片,再加上她的容貌实在出众,看一眼之后就几乎难以忘记。 女生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也微微怔住。 那好像就是......南绯? 高挑,白皙,脸蛋精致漂亮,白色小衬衫,领口一根小小的黑色系带,衬衫翻折叠进小黑裙,裙摆打在白得发光的大腿,衬得一双腿愈发的修长笔直。 长发披散在肩上,发尾微卷,她一双桃花眼目视前方,白皙精致的面庞,无波无澜。 她与这对情侣擦身而过,走到冰淇淋店面前,手指搁在透明的冰柜上,眼皮落下看着份数盆边上的几行字,淡淡地说,“要香草的。” 店员看过节目,认出她,眼里闪着不可置信和兴奋,“是你啊.....” 南绯抿了抿唇,抬眸跟她对视,眼底平静如水,“麻烦您了。” 店员回神,一边摇头一边笑,“稍等,马上做好。” 站在一旁的女生呆呆地愣在原地。眼里微不可见地划过几分羞赧,当着别人面说别人坏话,难免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男生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臂,往别处,“别说了,我们快走吧。” 300、不想说话,因为冰淇淋好吃 瞥见那对情侣走远,店员将做好的香草雪糕放置柜台上,一边将它装进包装袋一边说,“别听他们的,小姑娘不懂事。” “我早年也在娱乐圈做过助理,知道娱乐圈那点事儿,就是可以炒作,一群不明真相的人在那带节奏。”她抬眼朝南绯笑了笑,“那段视频是假的吧?就是你从夜店房间出来那段,我看里面的面容挺模糊的。应该是有人故意要黑你,不过,黑你是因为什么呢......你又不是当红明星。”她若有所思。 指尖触碰微凉的雪糕冰柜,南绯安静地看着份数盆里的彩色固体,衬衫洁白,领口处修饰用的黑色的系带垂落,像是白纸上的一处黑墨汁划痕。 顿了顿,她掀唇,声线很淡,“不是假的。” “什么?”店员没听清,或者说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从节目播出以来,她心里一直都很喜欢这个女孩,就算这几天爆出丑闻,网上一片骂声,她还是觉得自己是为数不多的理智粉,坚定不移地相信那段视频是伪造的,站在南绯这边。 店员将包装好的冰淇淋推到柜台前,目光疑惑。 南绯没再说话,只是抬起手臂,接过柜台上的冰淇淋,付款,朝店员笑了笑,“嗯。谢谢你了。” 白衣黑裙的漂亮女孩已经走远,店员看着她笔直的背脊,揉了揉眼睛。 她好像说......不是假的。 所以从拉斐房间里出来的那个女孩,真的是她? * 火锅店包厢,空调出风口安静地吹着冷风。 服务员推着小推车过来,将里面刚准备好的菜碟一件一件拿出,整齐摆放在桌上,换上热气腾腾的火锅汤底,将火锅电磁炉调到高火。 收拾好后,他微微鞠躬,“请慢用。”退出房间。 热气飘起,汤面上渐渐冒出气泡,咕噜声作响,蒸腾的雾气仿佛一张轻纱屏障,阻隔了相对而坐的两个人。 左祈深看着对面安静吃冰淇淋的女孩,骨骼分明的手指扣在桌上,薄唇微抿。 “怎么不说话?”他顿了顿,还是问出口。 刚刚在车上她还很开心很活泼,买了个冰淇淋回来就沉默少言的,虽然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不正常,但总觉得她面色寡淡了许多,像是有什么心事。 南绯握着塑料勺的手指微微一顿,过了几秒,又很快抬起眼,弯着唇朝他笑,“不想说话,因为冰淇淋好吃。” 没有异样,甜美又娇俏,一如既往。 仿佛刚刚的寡淡只是他的错觉。 左祈深视线在她白皙干净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拿起桌上的菜碟,往火锅里下料。 也是,她当初在芬兰就很喜欢吃这个牌子的冰淇淋。 淡粉色的虾丸滚进沸腾的汤水,因为有些分神,下锅太快,溅起许多汤汁,落在他的手指。 南绯视线落在男人微微发红的手背,从包里翻出一块湿纸。 拆开包装,她捏着微微发凉的湿纸巾,轻轻地帮左祈深擦拭手背上的汤汁,眼皮垂落,睫毛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301、真是不巧,我心情也不太好 湿湿凉凉的触感在手背某处化开,左祈深低眸看她下颌微低的脸,白皙柔软,睫毛轻轻地颤动,鼻尖挺翘,她捏着湿纸帮他擦着手背,面容有些过分温静。 手腕微抬,南绯将湿纸巾从男人手上挪开,放进了桌上的小垃圾篓里,朝他弯唇笑了笑,“不要又烫到了哦。嗯,我去趟洗手间。” 椅子向后退了几分,她拿起桌上的手机,转身,裙摆垂落,轻轻摇晃,长发遮住了她一边面颊,看不清神色。 汤面沸腾,晕开一层白雾,安静飘荡在包厢温凉的空气。 左祈深看着她拉开门,背影消失在门口。 淡淡地低眸,抬手将电磁炉的火力调低。 * 白皙手背置于自动水龙头下,卫生间洗手台的镜面映出女人低眸洗手的身影。 长发掩面,水柱淌过每一根细瘦的手指,丝丝的凉。 大理石台面上,白色的手机静静地躺在那儿,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的是微博界面。 视频自动循环播放,下方评论里的谩骂字字刻毒。 “就不能自爱点吗?” “长着一张清纯脸,原来就是个婊子。” “都是一个爹娘养的,怎么跟她妹妹差别那么大。” “欺骗我的感情亏我以前还那么喜欢你,你怎么不去死呢。” 水池中水位渐渐升高,幻象乍起,一张阴冷的脸渐渐浮出,金丝边框眼镜泛着恶毒的冷意。 孟华。 这么多年了,让她痛苦仿佛是孟华唯一的人生乐趣。 南绯淡淡地扯唇,双手从水龙头下挪开,哗哗水声骤然停止。 水位降低,那张阴冷的脸终于消失在出水口。 她在想,她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 不然实在是憋屈。 别人怎么看确实与她无关,但是却也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了她的心情。 让她真的,很火大。 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两个染着金黄短发、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女人走了进来,吞云吐雾,嘴里骂骂咧咧。 “邹捷那个绿茶,妈的居然爬到张龙床上去了。不搞她一顿真是不解气。” 另一个女人幸灾乐祸地笑,吸了口烟,“龙哥这么容易被勾走?” 神色冷凝了几分,她又轻嗤一声,附和,“男人不如狗。渣男贱女真几把恶心人。” 黄毛女冷哼,“明天就找人搞她。操。心里窝火得很,只想打人。绿茶莲花都该死。” 余光瞥见洗手台边白衣黑裙的高挑人影,黄毛女拍了拍身边人的肩,挑眉: “呦呵。这不是你前几天在我面前骂的人么。网上那个。” 眯起眼睛,黄毛女唇角歪了歪,“也是个绿茶。不是把你男朋友都迷晕了么?装成个清纯样,背地里不也是个婊子,跟我们这帮人没差。” 她身边的女人阴冷地笑,“是她。叫做南绯。小绿茶。” 两个人对视一眼,朝洗手台的方向走过去,黄毛女将烟扔在地板上,捏了捏拳,忽然大步上前,抬起手就扬起一个巴掌。 手腕被一股大力抓住,白衣黑裙的漂亮女人抬眸,看着她们两个勾唇,淡淡地笑,“真是不巧。我心情也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