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境 天很黑,周边一片寂静,我走在一片仿佛虚无的黑暗中,看不到尽头。 我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却不由自主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我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赤着的双脚踩在冰凉地面上的感觉,脚底下有一些细微而尖锐的沙子,踩上去有隐隐的疼。 我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看到一个漆黑的身影,那个身影笔直地立在那里,就好像一根修长的竹子。 我的心底突然迸发出惊喜来,快步地向前走去,仰头,看向面前的人。 那么黑的环境里,我竟然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样子,脸色苍白的几近透明,下巴尖而瘦削,唇细薄,泛着莹润的粉色,鼻子高挺,仿佛刀锋削就的玉石,闭着的眼缝是细长细长的,仿佛能够想象到双眼睁开的时候会带着那么一点点魅惑。漆黑的眉毛,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上去。 我一下子扑到了那人的怀里,却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人的怀抱冰冷冰冷的,让我感觉像是抱住了一大块冰块,可我还是舍不得离开。 那人的手臂回抱了我,低头,白玉无瑕一般的脸庞近在咫尺,他的唇压下来,在我颤抖的惊喜里辗转。 全身的血液不由自主地沸腾起来,恨不得要将这个冰块一般的人融化,那人却突然推了我一下,我怔怔抬头,正看到那人薄削的嘴唇上,有鲜红的血液正流淌下来,白肤红血,看上去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我一愣,突然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低头,就见胸膛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个大洞,这洞甚至穿过了我的身体,透出了背后茫茫无边的黑暗,剧痛就从洞口的边缘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我的心,我的心呢? 我身子一软,跌倒在地,双眼绝望地却看面前的人影,正看到他用修长好看的手指在嘴角轻轻地一拭,那手指生也沾了一片潋滟的鲜红。 我的心,难道…… 我向他伸出了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露出一个凉薄的笑容来,唇齿间一片鲜红。 他……他挖走的我的心…… 甚至是,吃了他…… 疼痛让我的身体剧烈的抽搐,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保持着清醒的意识,我看到他伸手将我拉起来,抱在怀里,继续刚刚那个没有完成的吻,依旧是温柔而缠绵,一嘴的血腥味让我浑身冰冷。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从内而外地咆哮,好像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难以忍受的疼痛,轰然一声爆炸声中,我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子被炸成了细小的颗粒,血红色的颗粒,而眼前,闪烁着明媚的紫色光芒—— “啊——”我一下子从梦中清醒过来,梦中的感觉如此真实地残存在我的身体上,胸口的疼痛简直像被人用刀子捅了进去不停地搅动一样,我使劲喘息了一下,才慢慢找回了我的感官。 “砰砰砰、砰砰砰——”四周的声音嘈杂而喧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砸门,我扭头,才发现自己是坐在车里而不是睡在床上。 怎么会在车里睡着了? 我一时间有点发懵,却被车窗外面那几张凶神恶煞的脸给惊住了,他们一个个指着我的车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因为很多人一起说,反而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只能听到大片大片的声音从他们的口中冒出来,刺得耳朵都疼。 “砰砰砰——” 他们用力砸我的车门,在我的车外面大吼大叫,我总算从他们的口型看出来了,他们说的是“出来”。 出来? 为什么? 这是什么地方? 我下意识地向前看了一眼,见也围了一些人,那些人就站在车头前面也在对着我的车或者说我在指指点点。 但可以看出,时间是夜里,道路上可以看到亮着的路灯还有路两侧闪烁的霓虹灯,我怎么会把车停在路上还睡着了? 车门的拍打越来越剧烈,我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这是在距离我住的地方不远的一条城市的主干道,也就是说这里不会有人拦路抢劫的。 于是我开了车门。 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只手就伸了进来,非常粗鲁地把我拽了出去。 我使劲拨开那只手大声道:“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刚刚隔着车门听不清的声音很快变得清晰起来,一声声地在我的耳边回荡。 “你撞了人你说想干什么?” “撞了人也不救,还在车里睡觉,看你长得还行,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撞死人了,你撞死人了……” “我们是路见不平,看不得你这样的撞人不理了,是不是想彻底撞死好逃逸啊?” “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 虽然七嘴八舌,可我听明白了,我撞死人了,但是,怎么可能? 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无数只手伸出来谴责我,还有好几只手在拉扯我的衣服,我的双手不停地抵挡着这些粗鲁的推搡,可他们还是把我推搡到了车头的地方。 人们让开,我一眼就看到车轮底下似乎躺着一个人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的心瞬间凉了,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向后退去。 那么多之手竟然没有一只来扶我一把,我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好像后背的地方空空如也。 我撞死人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我怔了好大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打电话拨120,就在我哆哆嗦地掏手机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点不正常。 喧闹,寂静,对,刚刚我的周围很闹腾,那么多人在谴责我,可为什么现在没有声音了? 我抬头,环视,四周是空荡荡的夜,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刚刚,我可是听到过他们离开的脚步声和车子开动的声音? 可就算是离开,这事,也透着古怪,一帮路见不平的人怎么会走的一个都不剩? 我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一眼又看到了车轮底下的那个人影,那人的头部向着我的方向,左侧的手是伸出来的,左手苍白,月色下看起来像一把白骨。 “你……你没事……”我的话还没说完就闭了嘴,因为我发现,那个人只有半个,只有上半身。 第二章 诈尸 死了? 死了? 这似乎是一个男人,但半边脸都压在我的轮胎地下,我能看到左侧的半边脸,脸色苍白,可眼睛却合着,好像睡着了一样。他的左半侧身子在轮胎外面被车灯笼罩的范围内,还能看到,右半边身子在黑乎乎的车体下面,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情况怎样。但是,其实不用看他右半边身子的,也知道他活不成了,因为,他没有下半身! 本来应该出现腿的地方空荡荡的,我只能看到他半截身体,他的身体是从腹部开始断裂的,那里有着参差不全的伤口,黑乎乎的好像有内脏掉出来……妈呀,太恐怖了! 我被惊得后退几步,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却突然听到一声类似于叹息的呻吟声。 谁? 我看着空荡荡黑夜,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什么声音,难道……难道这个人还没有死?如果没死,我的罪责是不是会轻一点? 我这么想着,只好强迫自己大着胆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慢慢地向车头靠去。 千万不要死,千万不要死,我这样祈祷着。 蓦然,脚腕上一凉,那只看上去冷冰冰僵硬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脚腕,纤长的手指特别有力,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脚踝骨,手掌心里传出来的温度都能冻死人。 “啊——”我大叫出声,身子踉跄地向后退去,心里忍不住想,真的还活着的吗? 我这样一动,扯动了那半截身体,我的手机手电筒的灯光恰好照在那人残破的腹腔上,似乎能看到里面雪白支离的骨头,就这样人还能活吗? 难道,是诈尸? 这样一想更加害怕起来,不由得回忆起刚刚的诡异情形,那些指责我的人突然不约而同的静悄悄地消失了,然后我发现了车前的这半截人。 是鬼还是什么? 我没命地尖叫起来,一边拼命地踢腿想要把那个东西踢下去,那东西的手劲却越来越大,我感觉我的脚踝上好像绷了一个冰凉的铁箍,那铁箍一点一点地向内箍紧,就要把我的脚踝骨给掐断了。 又冷又怕,我一只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噗通一下坐到了地上,几乎就跟那个烂得就剩一点的家伙排排坐了,我扭身双手撑地就向前爬去,手臂哆嗦个不停,腿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僵硬地拖在身后,而脚踝上的感觉告诉我,我似乎,还拖着那个家伙! 背上一沉,好像有东西扑了上来,冰凉的感觉瞬间蔓延开来,脚腕上的力量已经消失,一只黑色的袖子勒到了我的脖子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凑到我的耳边,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上车……” 整个身体像落入了冬日的冰水里,心脏收缩成一团,胸口却疼的厉害,根本就不敢喘气,我知道那个东西已经趴到了我的背上,竟然,还让我背着他上车? 我的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似乎太过恐惧了,身体僵硬地像块石头,明明一点力气也没有,可手脚突然就不听使唤了。 我直着胳膊,从地上爬起来,背着背上那片冰凉而沉重的东西,特别缓慢地走到了车门旁,低头,弓腰,向车里钻进去。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我感觉自我的意识在我僵硬的躯壳里拼命地喊叫,却怎么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好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关在一个透明却密闭的容器里,尽管容器里的我在里面大喊大叫,容器外面的我却什么都听不到。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身体钻进了驾驶室,关门,僵硬而机械地发动着车子。 车子震颤了一下,猛然就冲了出去,我的身体竟然挂了最高的档,猛踩油门,小破车瞬间就跟飞机一样冲了出去。 车子发动的声音好像打破了某种结果一样,周边突然变得喧闹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远远近近地响起,好像呱噪的声音,嘶喊的声音,阴冷的声音,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密密麻麻地在我耳朵边上翻滚,而我的眼睛只能直愣愣地看着车头前面的路面——我看到路面好像《盗梦空间》里随意翻转一样竟然高高地抬了起来,抬起了一截,就如同没有修建完成的高架桥,而我的车子飞快地向着那块断裂,也就是如同悬崖一样的地方开了过去! 救命啊—— 我在心里狂喊,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鬼找替身? 临死的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8年前穆西宁,他捧着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子,罐子里是用红色的纸折的玫瑰花,他俊秀的脸庞上带着羞涩的笑容,低声说:“落落,我买不起999朵玫瑰,只能给你折了999朵玫瑰,希望你能够收下,我以后……”他憋了好久,才说出了后面的话:“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落落,我发誓,我这一辈都会对你好的。” 誓言似乎犹言在耳,可时间却过得让人猝不及防,记忆中的故事就如同他离开我的那一天,我愤而在他的面前将当年他送过的大玻璃罐子砸碎了一样,鲜红的纸玫瑰铺满了地面,可穆西宁只是冷淡地看了我一眼,说了两个字:“走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在满地鲜红的纸玫瑰中流泪,眼泪一点一点地浸湿了地上的纸玫瑰,那些鲜艳的红色很快退却成软塌塌的粉红色,我想要再收起来的时候,却再也收不起来了,就好像覆水,永远也收不起来了。 …… 我的双手从方向盘上落了下来,感觉到车子正以非常快的速度向无尽的黑暗坠落下去,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看来,我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质问穆西宁了。 爸爸妈妈,对不起,我…… 第三章 有鬼 我闭上眼睛,感觉到车子疯了一样向高处冲去,我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方向盘,感觉手指都要被手中坚硬的方向盘给铬得断裂了,却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我甚至都能够想象的到之后的场景,车子如同跳楼自杀一样从高空中摔落,车头被摔得瘪了进去,我卷缩在驾驶室里,被挤成一摊肉泥…… 大概过了有十几分钟,或者更久,那预想之中的剧烈撞击和疼痛并没有来临,身子底下也没有剧烈颠簸的感觉,我好像完完整整地坐在那里,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安静地坐在那里。 我偷偷地睁开了眼睛,好像怕什么东西看到我一样,但眼前的景象让我愣住了…… 难道,刚刚那些才是在做梦? 我的面前是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口,正是每天晚上归家的时候必然要走的路口,车窗外,路边摊的烧烤正是热闹的时候,远远近近的路灯和霓虹灯交错的闪烁着,竟是人间。 我疑惑地放下车窗,一股热浪铺面而来,夹杂着路边摊众人的喧哗,烟火气十足,却让我的眼睛一热,这么说,刚刚的一切,才是假的?我只不过是在半路上停车小憩了一会儿,做了一个噩梦?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恢复了过来,但对我来说,却恍如隔世。 我摸了摸后背,除了我一身的冷汗,什么都没有摸到,刚才那种冰凉沉重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我再次贪婪地吸了几口车窗外热辣辣的空气和搅合在空气中的烧烤的味道,被惊吓的僵硬麻木的心脏缓慢地跳了一下,就好像慢慢地复苏了。 惊喜来的太突然,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街头上走过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我又在原地待了十几分钟,才关上车窗发动车子回家。 终于又看到灯火辉煌的大街了,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爱这个世界,想想之前我还想要为了穆西宁那个王八蛋自杀,真是脑袋秀逗了。 宫晓瑜说了,像穆西宁那种傍富婆抛弃我这个糟糠女朋友的家伙,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为他流一滴眼泪都不值得。 我渐渐平复了心情,驾驶着车子平稳地向前开去。 我现在所在的道路是人民路,是一条比较宽的路,从人民路拐到一条小路上,就很快能到我住的小区了。 小路上没有路灯,只能靠两侧高楼上的灯光形成的光晕,平时五六点钟,这里是菜贩的天下,热闹非常,如今却是安静的有些过分。 我下意识地减慢了车速,一则这里路窄我技术不行,再侧这里的地面上会有很多滚落的蔬菜水果,车速太快的话车身上就会被那一层层的水果汁液侵占了。 马上到家了,我的心情放松了下来,拿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口,却猛然发现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我的脸上,好像……好像有人在看着我。 放下水杯,我装作不经意地向左侧斜了斜眼睛,猛然怔住了。 车窗上,出现了半张脸,惨白的半张脸,跟我的影子并排着,似乎正从车窗外面向里窥视着。 只有半张脸。 我呼吸一滞,几乎都喘不过气来,本来与外面的黑夜几乎融为一体的暗淡的车窗在一瞬间被这半张脸照亮了,这半张脸的脸色像白炽灯一样苍白,白到带着了光,所以看上去特别清晰。 这只是小半张脸,好像是左边,我大概也就能分清楚左右,半张脸上围绕着眼睛的那部分肌肤,还有一个苍白秀挺的鼻子,嘴唇只有一半,****几乎是去了大半,裸露着血肉模糊的下颌。那半张脸上只有一只眼睛,但那眼睛,是闭着的。 接下来的发现却让我更加恐惧,我的手指和嘴唇都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我发现,那半张脸,竟然,竟然跟我的脸一样是个影子,也就是说,映照上影子的那东西就在我的身边,副驾驶座上! 脖子好像突然僵住了,连同视线,阴森森的冷意从身侧传来,那东西,那东西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发现了他? 深吸了一口气,我猛然扭头,眼前空荡荡的,副驾驶座上的坐垫还是宫晓瑜送我作为她专用的坐垫,上面有个小妖王胡巴,正咧着嘴冲着我笑。 刚刚,难道是错觉? 我摸了摸汗毛竖起的胳膊,实在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了,为今之计,只有赶快回家,对,回家,回家就好了。 我很鸵鸟地加快了速度,向地下停车场冲去。 这个时候的地下停车场,很安静,头顶上是昏黄的灯光,仅仅能照到车身上面的地方,下面一辆排着一辆的私家车就像一个个蹲伏的猛兽,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我从来不是个胆子很大的人,尤其是今天晚上,一切似乎都有点不一样,我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只是想赶快回家。 停下车,眼角却撇到一点余光,是后视镜里的光芒,似乎有一点黑色的东西涌了出来……那是一缕黑发,只是黑发却是连在血肉模糊的半拉额头上,垂下来遮住了那半张脸唯一的一只眼睛。 镜子里的半张脸慢慢地移了上来,露出没了皮肉的下颌连着脖颈,下面是破碎的胸膛,黑红色的口子像一只冷冷的眼睛,向外泛着红白色的皮肉,肋骨从皮肉中扎了出来,露着覆着筋膜和血肉的支离骨架,那骨头正顶在我的胳膊上,好像一把染血的尖刀,直接就要扎了进去! 华灯流年,红男绿女的夜晚,我的车里,竟然死寂阴森,鬼魅横行! 我猛地伸出手拍向车窗,“救命!救命!” 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有手掌僵硬地拍向车窗的声音,咚咚咚,咚咚咚。 第4章 紫瞳 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了,我的身体似乎也只剩下了手臂可以挥动,咚咚咚,咚咚咚,单调而机械的声音,如同我的心跳,因为恐惧,没有规律。 眼前蓦然亮起一阵灯光,声音响起来的也恰到好处,只是隔着玻璃,有些闷:“小姐,需要帮忙吗?” 我眯了一下眼睛,才看清车窗外面站着一个穿保安服的年轻保安,也就是在看清的那一瞬间,浑身上下似乎都被解禁了一样,我打开车门,踉跄着下车,保安扶了我一把我才没有跌倒在地。 “小姐,你脸色似乎很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看着保安年轻稚嫩的脸庞,手指颤抖地指着车子,嘴唇哆嗦着,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车子坏了?”保安有些奇怪,一只手扶着我,弓着身子向车内看去。 别——我想要阻止他,可还是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他头部钻进车门用手电筒在车里面照来照去,那打开的车门好像野兽的巨口,已经将他吞进去了半截。我屏息,为即将可能发生的变故颤抖不已,他会不会,会不会被那恶鬼给…… “什么也没有啊——”我听到保安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他直起身子来,对我说:“小姐,您的车子看起来挺正常的,现在已经半夜了,如果车子真有什么问题,我也建议你明天再说,现在,我送您回家吧。您在哪一层?” 我努力了半响,嗓子竟然还是发不出声音,只好用手指头比划了一下楼层,15层。 保安扶着我,想要一起上楼,我摆摆手,示意自己走就可以。 保安大概是看我的情况实在不怎么好,坚持送我上楼。 我一路都是煞白着脸色,双腿发虚,我想,如果不是因为扶着电梯的墙壁,我可能就要摔倒了。 电梯上行的过程中,我还没缓过神来,眼睛无意间扫到电梯光滑铮亮的金属墙壁,发现保安正在偷偷地扭头向我看来,那样子似乎,是对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兴趣。 我有心想笑,可笑意还没达到嘴角,突然就发现保安健康红润的脸庞上突然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庞的虚影,那张脸依旧是残缺不全的,好像从水中浮出来一样从保安的脸上浮出来,就好像保安的脸变成了屏幕…… “啊——”我大叫一声,向电梯角落退过去,恰好此时电梯到了15楼,电梯门打开了,保安面向我似乎在问我什么,可我的眼中只有那半张脸,我惊慌失措地跑出了电梯,保安在后面喊我,我哪里还敢停留,跌跌撞撞来到门前,抖着手总算开了门,不知道为什么,那时间足够保安追上来了,可是,他没有。 回到家里,惊魂未定,我打开所有的灯,亮堂堂的屋子里,除了灯光,什么都没有。我贴着门坐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再没有任何能让我惊悚的事情出现,是不是……过去了? 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一切似乎像是半梦半醒,只不过,如果是梦,我宁愿自己醒过来。 惊出了一身的汗,我洗了个澡,早早地上床睡觉了。我想明天醒来,一切肯定会跟以前一样的,会一样的。 睡到半夜,突然就醒了,好像被一种莫名的力量弄醒了,意识清醒过来,身体却不能动,我平躺的身体上好像压了什么东西,沉重、冰凉,正透过睡衣一点一点漫向我的皮肤。 鬼压床? 连眼睛都睁不开,身体的感官却在慢慢复苏,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苏落——” 声音低低的,卷着毛边一样,沙哑得好像一把细沙磨过了一口破碎铁锅的边缘,听得我心里都卷了毛。 眼皮上有什么东西塔上了,细、凉,汇成一股力量将我的眼皮翻开,暴露在我一直开着的灯光下。 然后,我就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只眼睛。 那是一种极其明亮的紫色,就像雨后的阳光折射出来的彩虹,所有最透彻最纯净的光线都融入了神秘莫测却高贵莫名的明紫色,又像世界上最纯净的海洋,荡漾着一望无际幽暗的紫,水下暗流涌动,那面上却波澜不惊。 明明是极亮眼的明紫色,那眸光却冷冷的仿佛雪山峰头的皑皑白雪,又似滴水成冰时倒挂的冰凌,那样冷漠冰凉却又利得像一把尖刀。 这是怎样一种颜色? 怎样一只眼睛? 我怔怔地看着那只眼睛,整个身心就像被捏成了一滴水滴,瞬间滴落在这紫色的汪洋里,世界透彻得像晶石,四周堆砌满了明紫色的冰石,身子冷得彻骨,但心中却洋溢上难以形容的满足的暖意,我甚至觉得,便是死在这种美丽中也是值得的。 “苏落。” “嗯?”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又看到了那半张脸。 它,亦或是他,正将完好无损的冰凉的鼻尖贴在我的鼻子上,他仅有的一只紫色的眼睛就悬在我的眼前,明艳灼灼,却又似西岭冰雪。 他的半张脸贴的我极近,除了那紫色的眼眸,我什么都看不清。 空气里是浅浅的黄,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头顶的壁灯已经开了,但这浅黄的颜色落在他的脸上却像被吸收了一样,他的脸,还是雪一样的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所有的恐惧都像潮水一般退去,仿佛有这紫色的眼眸,我便死了也甘愿了。 这种美丽,又有谁人能够抗拒? “苏落。” “嗯。” “苏落。” “嗯。” …… 他叫着我的名字慢慢地向后退去,露出了被剥去皮肤的下颌,下颌随着他的声音不断地开合,露出半口雪白雪白的牙齿来。他的头只剩下一半,断口面积满了鲜红的血液,与仅剩的白得透明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好似水墨画里,雪落红梅。 他的脖子明显是被什么碾压过一样,已经扁成了一段,白的皮肤和红的血肉纠结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撒了番茄酱的肉饼。他的肩膀也只剩半边,一个暗黑色的大洞出现在他的胸膛那里,里面空空如也。其下是支离的肋骨,肋骨穿透肌肤,露着红红白白的筋膜,就像破囊而出的尖锥,即将冲天。 再其下,就没有了。 这个……姑且叫做人,只有半边身子的半边,漂浮在我仰面躺着的上空,紫色的眼眸穿透冰雪之意看着我。 他有一只完整的胳膊,套在一件完好的黑色的袖子里。袖口浅浅地挽了一下,露出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来,那手指修长,骨节支楞,好像天生风化的玉石。 他的手缓缓地盖上了胸膛,那里面,空空如也。 “我的心呢?”他问。 我怔怔地看向他手掌也挡不住的空洞,他修长的中指上戴着一个暗银色的戒指。戒指的中间伏着一只兽头,看不清是什么兽,但那兽头的花纹在灯光里却像有人正在画着一样一条一条地伸展开来。 蓦然两道冷光,好像那兽头睁开眼睛打量了我一眼,让我不寒而栗。 “苏落,我的心呢?” 那只手垂了下来,手指垂直地压在我的胸口上,手指细而尖,好似一把把刀子,正对着我的胸口寻找合适的地方扎进去。 “我不知道。”我连连摇头,因为紫色眼眸的陶醉退了个干干净净,他问他的心,他是要挖我的心吗?我记起很多鬼故事里面说过,当鬼给你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要应声,那样也许你们的世界就不会真正交织在一起,你也就安全了。可我刚刚似乎答应了很多下。 我想哭,眼睛却干涩的要命,仿佛因为恐惧,那泪滴也都冻结了。 紫色的眼眸冷冷地转了一下,雪白地兽一样的牙齿开合起来,“苏落,我的心。” 他的手指冰凉冰凉的,扯开了我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睡衣,我来不及计较自己是不是被个鬼侵犯了,那冰凉的手已经贴上了我的左胸。 恐惧的心在胸膛里啸叫个不停,却是鲜活而温暖的。 黑洞洞的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 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裸露的胸膛像是离了水的鱼,还在做着徒劳无功地挣扎,我知道下一刻他的手指就会抓进我的胸膛,将我那颗还搏动着的心脏捏进手里。 没有心还能活吗? 还能活吗? 第5章 魅莲为眼 我沉浸在恐惧之中,整个身子抖成一团,我竭力将本来就不大的胸向下缩,想要离着那几根冰凉修长的手指远一些,再远一些。 “这东西行不行啊?” 凭空又响起一声粗噶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有着无穷的怨气,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我觉得浑身都冷飕飕的。 谁? 我抬头四顾,是谁,是哪里,还存在着我看不到的什么东西? “那,便这样罢。”微微沙哑的声音。 半空中的紫色的眼眸猛然一横,好像有把冰凉的刀刃狠狠地斩在了我的额头上,一种几乎要将头颅劈成两半的疼痛尖锐地钻进大脑,温热的液体顺着肌肤蜿蜒地留下,我下意识地伸手一摸,一手的血。 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再次悠悠醒来,竟然还是在自己的床上。 屋子里的灯都亮了,整个空间显得有些苍白。 摸上额头,却是光滑依旧,一点感觉都没有,但记忆里那种锥心的疼痛却还残存在我的脑子里。 我动了动手脚,全无挂碍,好像我还是活蹦乱跳的我。 我小心地起身,左看右看,没有看出这屋子有什么不一样的,但我已经被吓破了胆,足足看了十几分钟才敢迈出步子去下了床。 洗手间的灯也是亮的,银光闪闪的镜子正冷冷地贴在墙上,看着我凑上去的脑袋。 镜子里的脸还是那个样子。 苍白的脸色像一张白纸,干涸的嘴唇裂着几道血红的口子,眼下是一大片乌青乌青的颜色,刘海乱糟糟的覆盖在额头上。 “这是什么?” 白的额,黑的发中间,隐隐透出一点鲜红的颜色。 用手将刘海全部撩起来,出现在镜中的额头赫然多了一点鲜红的印记。那印记就在两眉相交中心上一指半的地方,正好处在整个额头的最中心。印记的颜色是鲜红鲜红的,红得就像刚刚拧开的鲜红色颜料,稍微一碰就会沾一手一般。印记足足有小拇指的指腹那般大小,上尖下圆,看起来,像个小小的花苞。 花苞? 突然间的一恍惚,额间鲜红的印记仿佛真的花苞一般缓缓地绽放了开了,开成了一朵血色的红莲,莲生七瓣,艳丽地滴血,瓣尖轻摇,又似一簇跳跃的火焰。 我眨了一下眼,红莲和火焰齐齐地消失,额间只剩那个花苞一般的印记。 用手指使劲地涂抹了一下,手指洁白如昔,这红色的花苞好像是从肌肤里长出来的一样,闪烁着妖冶的艳色。 我试着用手指抓了了一下额头的花苞,额头一跳,好像有一根线一样瞬间传到了我的胸口,闷闷地疼。 “魅莲为眼,可观死界!” 背后传来破碎的声音,镜子里浮现出苍白的半张脸和一只比世界上任何宝石都要美丽的紫色眼眸来。 原来,一直都不是梦! 也许是麻木了,我竟然没有喊叫也没有抖,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苍白伴着血色的半张脸从身后靠上来,贴在我的脸畔,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接触他面部的那部分肌肤汗毛都竖了起来。 明紫色的眼眸,有着浅淡弧度的眼形,在他雪白如玉的肌肤上,就似电影里经过特效处理的镜头一般,看不到任何褶皱和斑点,他的肌肤,美得特别不真实。 我想他活着的时候,不是这种形容恐怖的时候,一定特别的美丽,甚至,是妖娆。 虽然,他是个男人。 他的眼眸美得极致,我却也不敢多看,只因那眼神里冷冷地浸透了冰雪,明亮的紫色上时常像浮现出了一层冰雾,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煞气。 他的半截嘴唇轻微地擦着我的耳廓,轻声说:“我是迦若,从此以后,是你的主人。” 主人? 什么情况?这难道不是公平法制社会吗?不对,公平法治社会哪里会有鬼,难道,可是凭什么,他就成了我的主人了? 我有些不甘,眼神里就带上了一点,可我不敢说,这可是恶鬼一枚,现在就这般形容恐怖,如果我要反抗,会不会连那半张脸也变成青面獠牙? 但我神色的变化仍旧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也不恼,神色一如既往,只是继续说:“我赠你魅莲鬼眼,你为我引四方恶鬼。” “什……什么意思?”我战战兢兢地开口,引四方恶鬼,莫不是把我当成鱼饵扔到海里去,让一众血腥鲨鱼争相撕咬吗?还一众?一个我就受不住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迦若扔下这句话,就冷冷地退了回去,从我身后消失了,我揉了揉眼睛,从洗手间门口看出去,迦若已经上了床,我的床。 我租住的房子是一室没厅的那种,也就是厅和卧室连在一起,有三个门,入户门、洗手间门和厨房门,都是开门就能看到客厅和床的,迦若占了我的床,我到哪里? 我洗了一把脸,总算让浑浑噩噩的头脑清醒了一点,战战兢兢转悠了一圈,当然不敢上床跟迦若拼床。我都不知道他残缺不全的身体会不会在下一秒中滚出什么被虫蚁啃噬过的内脏来,又会不会突然心情不好就将我给灭了,虽然,他已经没有心了。 我只好到沙发上躺着,蓦然发现自己的睡衣衣襟还是散开的,刚才太过紧张竟然连这个问题都忽略了,我里面可是什么都没穿,只有一马平川的胸部。 天哪,丢死人了! 我急忙扣上扣子,突然听到一声冷哼,粗噶难听,不知道是不是在嘲笑我。 我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乱得像刚刚煮开的粥,这事,怎么透着极度的不可能,虽然我第n次偷看迦若,他也没有消失。只是,为什么是我,我多普通一个人,大龄剩女,没钱没身材,也就有双漂亮眼睛了,可跟迦若比,那又是云泥之别,为什么是我? 难道因为我在半夜里伤心飙车,不小心撞上了他?只是他这个样子,是我撞的吗? …… 头疼的厉害,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我叹口气,既然睡不着,就起来弄点吃的吧,昨天晚上光劝宫晓瑜去了,饭都没吃几口。 我悄悄地溜到厨房翻出一包红烧牛肉味的方便面,就烧了点水泡到了碗里。 也许是饿的狠了,那面的味道闻起来特别香,我咽了下口水正要开动,却听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来:“那东西,好吃吗?” 好吃?是跟我说吗?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却什么都没发现,难道是出幻觉了?但这声音听起来好熟。 第6章 乐图 我正要偷偷吃一碗泡面,却被一个粗噶的声音打算,可是,我的身边明明没有人啊! 难道又是…… 我打了个哆嗦,探头看向卧室,迦若还在。鬼这种东西,是不是也讲究地盘的,所以迦若在,应该不会再有…… 我试探着将筷子插到泡面里面轻轻一搅,一股被辛辣调料调弄出来的牛肉的味道伴随着袅袅的热气飘散了出来。 “哎,那东西,那东西好吃吗?”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端着面碗左看右看,什么那东西那东西的? 突觉额头一痛,不知什么正撞在我的额头上,撞得我一个趔趄,差点将手中的面碗都甩了。 “老子在这里!”又是一句中气十足的大喊。 我揉着额头,迷迷瞪瞪地看去,果真眼前有一个小东西正漂浮在空中,其上两点冷光狠狠地盯着我。 是迦若的戒指? 戒指上的兽头,是活的?我目瞪口呆,看那辨不出摸样的兽头飞到我眼前,用一种颐指气使的口气说道:“这个东西,老子问你,这个东西好吃吗?” “这个东西是……我,还是?”我指了指手中的面,“你想吃……什么?” “刺啦”,我听到一阵口水吞咽的声音,就好像那些大型的狗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鼻子,口中涎液乱滴,眼中灼灼生辉。 “老子当然知道你好吃了,可你被主人种了魅莲,老子不能吃!”那兽语气趾高气扬,“老子问你手中那个东西。要是不好吃,”那兽又吞咽了一声口水,“老子就吃了你,拼着主人责罚,老子饿的很!”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那兽头上的花纹我看不清楚,只能感觉出它的两只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可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似乎看到了它诡诈地笑,它,似乎是在威胁我。 “好吃,好吃!”我立马点头如捣蒜,恭恭敬敬地将面碗放在了桌子上。 “嘿嘿。”那兽头奸笑一声,小小闪烁着银光的戒指在空中打了一个旋,就要向面碗上扑过去,这时却听迦若淡淡地说了一句:“乐图!” 那兽头像被无形的绳子猛然拉住了一下,迅速地止住了下扑的力量。 似乎,有些恹恹的啊。 “吃吧,吃吧。”我讨好地向上举了举碗,真怕这个什么乐图会忍不住把我吃了,就算我被种了魅莲,但看它一个兽形还是化为戒指,谁知道哪天兽性大发,那我岂不是? 我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嘿嘿嘿嘿。”被称作乐图的兽头低声笑了几声,却还是飘啊飘地飘到了方便面的碗沿上。 我忍住腹中的饥饿,轻手轻脚地向卧室走去,听到背后“啊呜”一声,我一回头,那方便面和我的大个泡面瓷碗都不见了踪影。 “虽然你这个东西长的丑怪不堪,但老子一向不怎么挑食。”乐图哈赤哈赤地喘着,让我想起了饥饿的狗。 我立马识趣地翻箱倒柜找出一堆存货,饼干、面条、大米、绿豆……乐图就像一个无底洞,还不等我撕开包装,这些东西就都不见了踪影。 我哭丧着脸看着空空的橱柜,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乐图”,迦若又叫了一声,那戒指才“咻”地一下从我面前消失了,我畏首畏脑地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迦若已经“坐”起来了,手指轻轻地捻着手指头上的戒指,看来乐图那恶兽又回去了。 我磨蹭了半天,从厨房里出来,面对迦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挤了很久才挤了一句话出来:“你……你饿不饿?”说完我就觉得自己傻,一个连肚子都没有了的“人”,我问他饿什么? “饿——”回答的是乐图,破锣嗓子,粗噶声音,真难听。 我发现乐图的方向又亮起了两点冰凉的目光,恶狠狠的,好像饿狼盯住了小绵羊,让我有一种被磨牙霍霍相向的感觉。 我还真是流年不利,先是被穆西宁抛弃,接着撞到鬼,随时有性命之忧,这鬼还带着一个吃不饱的恶狗,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啊! 怎么穆西宁那王八蛋碰不上这个贪吃的乐图? 对了,不知道我现在对他们来说是不是有点用处,那他们能帮我对付穆西宁吗? 一想到穆西宁倒大霉,我连害怕也不顾了,试探着问道:“乐图……” 刚刚从嗓子眼挤出两个字,那死东西乐图就大喝一声,“老子的名字也是你这个丑东西叫的!” 丑东西,丑东西!你丫才丑呢,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你全家都丑! 我暗自腹诽着,小心地斟酌着语句:“那,那,你喜欢吃人吗?” “丑东西开窍了,主动让老子吃?”乐图似乎很高兴,“主人,这样不能怪乐图吧!” “不……不不不,”我连连摆手,“我丑,不好吃,我有个朋友,好吃,好吃。”我就怕乐图大嘴一张“啊呜”一口,我就跟那方便面瓷碗一个下场了。 “那得看老子满不满意!” 呀呀呸,矫情的臭兽! “满意,肯定满意,改天我……”我正要继续撺掇着乐图去吓唬穆西宁,迦若却淡淡地扫了我一眼,虽然只有一只眼睛,那浸着冰冷意味的明紫色眼眸像夏日里突然飞雪,让我一下子禁了声。 他不会是觉察到我的目的了吧? 可迦若并没开口,却从床上下来,“站”在了地面上,我之所以说他是站,因为他唯有的半截身体立在空中,比我高出一个头,好像下面有一双看不见的腿支撑着一样。 迦若没跟我打招呼,而是直接“走”向单元入户门,单元入户门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控制了一样,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迦若这是要,出去? 我莫名其妙,直到迦若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我才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这是怎么一回事? 层大厅,外面满满的金黄色阳光已经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在入口处形成一大片温暖的光斑。我抬头向外面看去,蔚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明晃晃的阳光到处都是,街头上时不时三五成群走过的行人,都穿着颜色艳丽的夏衣,彼此交头接耳,留下一串串自在的笑声。 这,才是我应该过的生活。 我看着身边那残缺不全的身体,愣愣地问:“我是不是,应该打个伞?”我想起香港电影里的书生,撑起的折枝画梅的纸罗伞下,是雪颜长裙的女子,女子与书生脉脉相对,人鬼情深。 那多浪漫呢?可迦若! 我正胡思乱想呢,迦若却已经当先一步一步“走”了出去,阳光穿过他空洞洞的胸膛,就似一只只金色的手搅进了他的身体,撕碎他的胸口一般。他一步步“走”着,姿态优雅绝不似旁人,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感到一阵心酸。 “哎,太阳——”我忙跑过去,徒劳地撑起两只手掌,想要为迦若挡一下,乐图这死东西笑得嘎嘎作响:“又丑又傻,主人,你确定选择这个丑东西行吗?” 迦若没有理我们,只渐行渐远。 貌似阳光对他没有什么伤害啊,难道,不是鬼? 第7章 又见鬼了 一晃眼的功夫,迦若已经不见了,我蓬头垢面地在人群中穿梭,见大家看我的眼神非常异样,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呢,急急忙忙揪着衣服跑回家里换衣服,幸好迦若下去了,我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只是换上了衣服,我有有些愣住了,干嘛呢?今天是周六,正是朋友聚会、恋人恩爱的时候,我的死党宫晓瑜估计还宿醉未醒,恋人,早就飞到金子做的贵妇窝里去了,我能干吗呢? 收拾好了家,我想起来家里的存粮都被乐图给吞了,只能认命地去超市买东西,想了想乐图可怕的饭量,我以后不会养不起它,它可时刻惦记着吃了我呢,等哪天一定要引乐图去把那个乌龟王八蛋吓死! 我走路去了小区里面的一个中型的私家超市,这个小区生活很方便,茶米油盐都能在这个超市买到。 走进超市的时候,我瞟了一眼柜台,今天不是那个喜欢说笑话的中年老板,而是一个老太太,老太太佝偻着身子缩在柜台里面,垂着头,只能看到一个稀疏花白的头门顶。 我拖了一个带轮子的购物筐就进了超市,先拿了几大包方便面,鸡汤蘑菇、红烧排骨、老坛酸菜、西红柿打卤……各种口味应有尽有,我要撑死乐图那个丑东西!然后是大米小米用来煮粥;青菜豆腐,拌个小菜;大腿棒骨,正好熬汤,挑挑拣拣,很快就把整个框子装满了,我拉着框子去结账。 这次大概又要花二三百块钱,我的钱啊! 一瞬间心很疼。 “大妈,给结下账。”我费劲把购物筐拿上了柜台,心里头嘀咕,看这老太太岁数也不小了,还能看清价格吗? 可没想到老太太根本就没听见,连头也不抬。 我只好耐着性子加大了音量说:“大妈,结账!” 可能这次老太太终于听到了,慢慢地抬起了头。我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这张脸,看上去好可怕。 灰褐的颜色好像一张树皮,脸上的纹理也是皱巴巴得惊人,皮肤松弛地堆叠在上面,让一双眼睛看起来特别小,几乎都没有了眼白,眼瞳却不是黑的,而是浑浊的黄褐色,好像没有眼瞳一样,看上去特别恐怖。 “结……结账,”我感觉我口齿都有些不清了,在老太太昏黄的眼珠的注视下,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浑身发凉的感觉。 老太太看着我没出声,突然地,裂开嘴无声地笑了,几乎跟皮肤一个颜色的嘴唇裂开来,露出了黑洞洞的口腔和紫红色的牙床,口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似乎还在轻微地蠕动。 很害怕,又觉得有点恶心,可人老了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人老了,是不是看上去就觉得很凄凉? 我压着心底的恐惧,依旧和颜悦色把东西一样一样从购物筐里拿出来,等着老太太扫码。 老太太伸出来手,我松了一口气,终于要开始结账了,赶快付完钱赶快回家。 可是,那只手却伸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一张枯树皮一样皱巴的手,手背上不满了深褐色的斑点,手指头上都是灰黑色的裂纹,指甲很厚,里面黑乎乎的,好像全是泥。 这是? 我愣了,抬头,看老太太还在盯着我看,昏黄的眼珠子像一对死鱼眼,一动不动。 “大妈,您……“ 老太太的手又抬了抬,还凑在我身前,她黑洞洞的嘴又张开,发出两声嘶哑的声音,却听不清是什么。 “什么,您说什么……“我竖着耳朵听,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老太太说的是”饿“,饿,怎么回事?在超市里看柜台会饿?这样一个老太太来看柜台,肯定跟老板是亲戚关系啊,怎么会饿? 我有些慌神了,那张皱巴巴的老脸看上去真得让人不舒服,我从购物筐里拿出一包火腿肠说:“大妈,要不您吃了这个,先扫码,我付钱,您看行吗?“ 老太太又冲着我笑了,虽然,她的笑容一点都不好看,也没有老人的慈祥,可我却松了一口气,可能,这老太太就是有点老糊涂了想要要点吃的。 我将火腿肠放到老太太的手上,刚要再说几句话,那火腿肠却“啪嗒“一声,掉到地上了。 怎么掉了? 我俯身去捡,却猛然一个激灵,刚刚,我明明是把火腿肠放在了老太太的手上,就算老太太没有拿稳,火腿肠也应该是从手掌边缘摔落,而不是,那么直直地掉落下去,掉到了我的脚上。 难道说,这老太太根本就拿不住火腿肠,或者说,不能触碰? 脖子后面瞬间就麻麻的,我保持着弯腰的动作不敢起来,额头上渗出一滴冷汗,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耳朵边上响起一个声音说:“抱歉啊,去了趟厕所,来,我给你结账。“ 我保持着弯腰的动作斜着眼睛向身后看去,一双男人的脚步快步地赶过来,似乎,就是超市的那个中年老板。 我抬起头,柜台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来姑娘,我来结账。“老板麻利地拿着东西开始扫码,我却觉得后背正在向外渗冷汗,我犹豫了半响,总算期期艾艾地问了句:”老板,刚才,刚才这边是不是有个老太太?“ “老太太?“老板头也不抬,语气有些吃惊说:”是不是咱们小区的,我刚才不在,有人来了?“ 哦,可能使我们小区的,有些糊涂的老太太? 我竭力用这个说法说服自己,付了钱,拎着东西正要出去,一不小心把柜台后面的一个东西撞到了地上。我忙道歉捡起来还给老板。 老板接过来一看,“咦“了一声,说:”我妈的照片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我不是拿里面去了吗?“ 我探头,看到是一个相框,里面有一张黑白照片,苍老的脸庞,昏黄的眼珠,好像正在看着我。 老板已经自顾自地接下去说:“我妈,唉,一辈子也没享过福,上个月在老家悄默声地就去了,都没看我最后一眼,人哪,这一辈子,也就那么回事吧!“老板有些伤感地说。 我却早已一个箭步窜到了超市外面,连东西都没拿,炽热的阳光打在身上,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姑娘,怎么了,你的东西!“老板追出来把我的东西递了过来。 我迷迷糊糊地接了,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怔怔地站在阳光底下,心里翻来覆去重复着一句话:魅莲为眼,可观死界。 是不是说的就是,我从此有了一只能够看到鬼的眼睛,就是我额头上那朵刺青一样的莲花,清晰如血? 如果我能够看到那些流连在人间的亡魂,那那些亡魂又会不会因此跟着我? 大太阳底下,我不寒而栗。 第8章 任劳任怨 我无处可去,也不敢回家,就一直呆在太阳底下。大热的天,很多人都到超市里来买雪糕,然后一边吃一边经过我的身边,好奇的眼神像一把把的刷子,在我身上一下一下地刷个不停。 我却浑身发冷,时不时地用手去摸一下自己的额头,那里的肌肤平滑如初,可是我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从我在路上撞到迦若开始,一切就不一样了。 而刚刚,我更是又亲眼见到了…… 谁知道我的家里还会不会有…… 只好站在单元楼的门口,等着迦若,既然,他声称是我的“主人”,也许会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等了大概有三个多小时,日头都过了正午,我才看到迦若披着金灿灿的阳光一步一步地“走“了回来,我忙扑上去,张了张嘴,却因为激动,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迦若那只紫色的眼眸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了然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对我说:“上去吧。“ 我低着头,跟在迦若的后面,上了电梯。电梯的空间很逼仄,从前我是不相信鬼的,所以没有幽闭空间恐惧症,可是如今,我却总觉得电梯四面亮光闪闪可以反射出来人影的墙壁那么地不真实,那些反射出来的人影似乎也不是我和迦若,而是,另有其人。 不知道为什么,再看到迦若那张残破不全的脸,我的恐惧淡了很多,也许,现在迦若对我来说,比那些未知的,隐藏在黑暗中的鬼魂要善意的多。 电梯中途上来几个人,我让了让,几乎贴到了迦若破碎的身躯上,很凉,他的周身一直冷冰冰的,让我感觉似乎大夏天毛孔都开着的时候站到了冷冻冰箱的门口,森寒的气息顺着每一个毛孔钻了进去,连心都要凉了。 没有通常看到的鬼魂描写的血腥味、腐臭味,甚至有一种极淡极淡特别清爽的气息,是迦若身上的气息吗?迦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看样子应该是车祸,可为什么他剩下的那半边脸肌肤白皙没有一点血污呢,还是说,这是他控制的样子?为什么他不呈现他生前的样子呢,那样,是不是很俊逸的一个人? 而且,别人应该都看不到迦若,从上电梯的那几个人的木然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只有我能看到他。难道,我真的是特殊的一个?虽然事业不成,爱情失败,但我其实还是特殊的那一个? 心里尽然有那么一点点雀跃。 胡思乱想中,电梯已经停了,到了我所在的楼层。打开门,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指着额头说:“迦若,这个,这个……” “你看到了?” “看到什么……呃,你是说……”我缩了缩脖子,眼神四下溜了溜,小声地说:“你是说,鬼~” “嘎嘎——”丑东西乐图笑了起来,声音就像背捏着脖子的鸭子,难听死了,乐图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主人,这个丑东西,真的,真的……太……” 这是笑话我胆小吗?我撇嘴,看向迦若的戒指,可惜戒指太小,我看不清乐图那个兽的表情。 “习惯就好。”迦若淡淡地说。 习惯,习惯见鬼? 二十多年的岁月,我只是听说过鬼,读过鬼故事,难道从今往后,我就要跟那些所谓的阴阳眼一样,随时都能见到那些残破、惨白、血流遍地的恶鬼,还要因为我能够看到它们曾为它们流连人间的执念,成为它们介入生界的通道? 还是忍不住打寒颤,我坐在沙发上,感觉家里像开了冷气一样。 以后,我是不是要尽量减少外出? 我纷乱的心情根本理顺不过来,却被乐图威胁着给它煮泡面,这大爷不知道怎么就变聪明了,不仅不再一口将我的瓷碗啊呜进去,还不吃生的了,必须让我到锅上煮,还要加几个鸡蛋,这厮就在旁边监视我,每当我刚刚煮出来盛到碗里之后,一扭头的功夫,绝对就干干净净连点汤都不带剩的,然后又进入下一轮的煮面过程中,周而复始,我似乎一直在煮面,腰和胳膊都要断了,也不敢说“不”,像个任劳任怨的小丫鬟,直到,方便面全部告罄。 我欲哭无泪,我一个月也吃不了这么多包方便面,足足有四十包,一百多块钱的方便面,被乐图就这么轻松吃了,而且光吃不拉,还要再吃的样子,这样下去我很快就会变成穷光蛋了吧?连房租也交不起了就。 乐图似乎也知道这东西是要“买”来家的,我哭丧着脸,看着迦若,欲言又止,我要怎么说我一天的工资也就二百多块钱,还不带周末呢? 门铃响了,我凑到猫眼上看去,原来是楼下的叶子,也是我的同事,就是因为她告诉我这个小区房租合理,房子也不错,去公司还方便,我才租的这里,叶子也住在这里。 这个点?我看了看兜里的手机,竟然已经晚上七点了,我煮了一下午泡面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 我打开门,叶子就冲了进来,扯着我的衣服说:“快点换衣服,说好的夜跑呢?” 我要搬过来之前,叶子就说了,等搬过来我们一起夜跑,现在更是找上门来了。我打量了叶子一眼,一身米白色的运动服,衬得身形更加细长,头发被束成马尾,看上去干净利索,一幅运动型美少女的装扮。 “怎么不开灯啊?”叶子皱眉,将灯打开,笑着对我说:“该不会是你在睡大觉吧?” “没,”我摇摇头,是没开灯,但随着灯光的蔓延,整个窗口就显得格外黑暗,7点了,天开始要黑了啊。 我走到窗口,向下看去,还有一些天光,小区里的路灯也开始亮了,路面被灯光照的一片白茫茫的,再往前看是小广场,小广场的旁边就是那个超市,超市的灯证明哇凉,可是想起超市里的那个老太太,我又忍不住打寒颤。 “快点啊!”叶子还在催我。 我摆摆手说:“对不起啊叶子,我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就不去了。” “啊——人家还有个秘密想告诉你呢!” “你能有什么秘密?”我笑了。 “真的,一个大秘密,我可告诉你,别人都不知道呢!”叶子故作神秘。 我还是摇头,叶子拽着我的胳膊跟扭麻花一样,缠了我半响。可我一想到出去之后可能会看到各种各样恐怖的鬼魂,铁了心也不想去。 叶子只好失望地走了,我关上门,回头,正看到迦若的眼神追随着叶子的方向,眼神,就有点若有所思,迦若他,在想什么? 第9章 叶子 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人推我,特别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落落、落落……” “别闹——西宁——”睡得正朦朦胧胧的,头沉的厉害,一点都不想睁眼。 可那个声音契而不舍,“落落,落落,”配合着双手搭在我身上不停地推我,手有些凉,我穿着衣服都渗透过来,肌肤上就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 谁? 我猛然清醒,我跟穆西宁早就分手了,而且我貌似还睡在沙发上,身边,怎么会有人? 我扭头,正看到一个身影跪在沙发前面,手还搭在我的身上,很凉,这凉,有些不正常。 “谁?” 不是迦若,迦若只有一只手,而其,也不会叫我落落。 “落落,醒醒。” 声音很熟悉,只是眼前黑乎乎的,屋子里没有灯,那人又是背对着窗户,窗户打进来的月光只能照到床上,我所在的位置整片整片都黑乎乎的。 不知道哪里突然出现一点亮光,落在来人的脸上,亮光逐渐的扩大,虽然昏暗,却足以我看清楚面前这张脸了。 “叶子,你怎么来了?”我惊讶极了,大半夜叶子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我正要起身,却被叶子的一双手按了回来。 叶子的手按在我的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十根手指产生的细长的冰凉的感觉特别清晰,叶子那张熟悉的脸庞凑近我,嘴唇一开一合说:“落落,我只想问问你,为什么不陪着我?” “不陪你?夜跑?”我哑然失笑,叶子大半夜就为了来追究这个问题啊? “是啊,为什么不陪着我?”她的脸凑的更近,红艳艳的嘴唇一开一合,溢出浓烈的血腥气来,冰凉,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落落,为什么呢,不陪着我?”叶子还在说着,可我已经感觉不对劲了,我想要坐起身来,可叶子的手劲特别大,死死地压在我的胸口上,像一把沉重的巨锤,她的手指溢出冰凉的感觉沿着我的肌肤向心里面钻进去,心脏有些麻木,喘不开气。 我扭动着头颅,拼命向要起来。 四肢都动不了了,冰冷沉重的感觉,叶子的脸稍微向后退了一点,正对着我,她还在说:“你为什么不陪着我呢?” 一边说,一边从嘴里涌出黑红色的血液来,一大团一大团的,浓厚的好像墨汁,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 冰冷黏腻的感觉瞬间覆盖了我的脸面,我下意识地一闭眼,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嘴角落入了我的口中,苦、咸、腥、臭,各种违和的滋味在舌头上绽放,嘴角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入,我用舌头拼命地堵住那些东西,有些恶心,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叶子她…… 用尽了力气,猛然一个翻身,“啪嗒”,我五体投地掉到了地上。 揉了揉摔疼的鼻子,我抬起头,却发现刚刚不过一个梦,屋子里还有些天光,我扭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竟然才晚上7点。 有风从头顶吹来,凉凉的,抬起头,正看到入户门打开,一个白色的身影正蹦蹦跳跳地远去,是叶子! “叶子——”我大喊一声,那个身影已经上了电梯,我立马爬起来追了上去,刚刚那个梦非常不祥,不能让叶子去夜跑。 等我跑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已经下去了,这个单元只有一部电梯,我愣愣地看着电梯下行的数字,停在了1楼。 等我再乘电梯下来的时候,叶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小广场尽头的那条路上了,正是通往小区门口的路。 我飞快地向她跑去,一边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还蹦蹦跳跳地向前跑去,看上去心情很欢快。 “叶子,回来,叶子!”我发疯一样大喊,拼了老命地追赶她,可我总是只能看到一个她白色的背影,那背影,在夜色四合下有些模糊,好像一片微微的亮光。 我发现叶子在夜跑,之前我曾经跟她跑过一次,就是这条路线,出了小区,穿过热闹的小菜市场,到人民路上,大概几百米后到路对面右转,那里有一条幽静的小路,两旁绿树成荫,很少有行人经过,尽头,是一个山体小公园,公园顶上有个小广场,是很多老太太们晨练的地方,叶子也喜欢到小公园里散步。 仿佛只是简单地跑步,虽然我追不上叶子,看我总能看到她,这样也好,如果真的有意外发生,我也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不那么紧张了,我也放慢了脚步,但奇怪的是叶子也放慢了脚步,我从后面看去,这才发现叶子戴着耳机,白色的耳机线跟她的衣服一个颜色,怪不得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原来是一直在听歌。 小公园里其实还是很热闹的,只不过是局部热闹,比如山顶的小广场,即便隔着山体上密密麻麻的树荫,也能够隐约看到那里明亮的灯光,还有嘈杂的广场舞的声音。 最近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们谈起来这小广场,都是一脸促狭,听说有两帮广场舞大妈在这里争场地,你的音响声音大,我就放的更大,两帮老太太谁也不肯服输,这声音就越来越大,震得人耳朵都要聋了,似乎最近除了这两帮老太太别人来这都是看热闹的了。 听说两帮老太太还现场拉观众,互相较劲,也不知道那么大年纪哪来那么多精力。 我沿着山路向上走了一会,就觉得山顶的音乐太吵了,走在前面的叶子似乎也感觉到了,摘下了耳机,仰头向山顶上看去。 趁此时机,我蹑手蹑脚地向叶子走去,我想逗逗她。 只差两步,我缓慢地走到叶子的后面,手抬起来,正要扑上去吓她一跳,她突然一扭身向路边的树丛钻去,走的很快。 这个小山上的树大部分都是槐树,生长了很多年,树干粗壮,树荫浓密,树冠的枝桠连在一起,密密麻麻地把天空都遮住了。所以即便夏日,这座小山也阴凉宜人,白天会有很多老头老太太过来纳凉。 树林里有些暗,叶子走的快,身影很快就有些看不清了,我急了,叶子走那么靠里面干嘛?我抬脚正要向前走,身边突然擦过两个人,两个男人,身影都是比较粗壮的那种,其中一人还光着膀子,露着后背的纹身,各种颜色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起,似乎,是个龙。 两人在路边停了一下,我看到一个人的侧脸,似乎,上面有块疤。 一矮身,两个人就钻进了树林里,靠近路边的树有一些歪脖子树,树冠低垂,两个男人个子不矮,所以要低着头向里面钻去。 第10章 无能为力 “叶子——”我张嘴大喊,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我想跑过去,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冰凉的手,我一扭头,就看到了迦若。 “迦若,救——” 还是没有声音,迦若半边脸庞在阴暗的树丛中好像一方冷硬的玉,他的神情更加冷淡,那只世界上最美丽的紫瞳如同冰雪,映出了叶子苍白的脸庞。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树林,意识回到身体的时候,就看到了叶子仰面躺在我的面前,只有三四步的距离。 叶子使劲地仰着脸,白皙的脸庞上捂着一只粗黑的手掌,手掌很用力,几乎都叶子的皮肤上按出一个个的凹坑。 呜咽的声音从粗黑的手掌下传来,叶子描着眼线显得黑陶陶的眼睛竭力向上看来,树叶缝隙里落下的月光融入她的眼睛里,化成一片绝望的冷辉。 布帛撕裂的声音传来,叶子的瞳孔猛然睁大,身体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男人粗噶的笑声几乎同时响起,一个人的手掌胡乱地在叶子胸口撕扯,将运动服整个掀了上去,露出白花花的肌肤,叶子压抑的呼喊已经带了哭腔。 叶子! 我看的目眦欲裂却无能为力。 叶子的泪水从眼角大片大片地蔓延下来,而她斜上方不过百米的距离,山顶小广场热烈的广场舞音乐一片歌舞升平。 我的眼泪也不停地落下来,我不知道叶子有没有看见我,可在叶子大睁的双眸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我的影子,脸色苍白的像个鬼。 两个男人意犹未尽,叶子的哭声越来越微弱,头部保持着向后仰着的样子,脸色苍白,由于抽噎,身体还在不停地痉挛,脖子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我以为已经结束,却没想到,不过是开始。 一个男人低下头,在叶子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叶子蓦然张大了眼睛,瞳孔里映过一道寒光,一把匕首被男人举了起来。 一下,一下,匕首被男人的手紧紧地握住,扎进叶子的肚子里,叶子的脸庞不断地痉挛,因为扭曲的厉害,看上去有些狰狞,大团大团黑红色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涌出,那只捂着叶子嘴的手已经拿开,叶子的嗓子眼里却只能发出暗哑的嘶叫,随着刀光的上下,脆弱地收放。 叶子…… 我向她伸出了手,猛然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能动了,我抬脚向她跑去,却不想一脚踏了个空,轱辘一下摔倒在地! 额头很疼,不知道撞到什么地方了,后背一身冷汗,衣服都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我茫然地抬起头,发现眼前黑乎乎,只有脚下对着的地方有一片银白的月光。 那是窗外打进来的月光,迦若没有拉窗帘,月光照在迦若的身上,身体上那些破碎的空洞都被森冷的光芒充斥,他的脸色很平静,白得像雪,那只紫色的眼睛是闭着的,似乎睡着了。 我这是,在家里? 我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又是从沙发上掉下来的,就跟刚才的梦一样,可我为什么在家里,不是追着叶子出去了吗? 还是说,刚刚的一切其实根本就是一个梦,所以那两个男人在钻入树林的时候没看到我? 那叶子? 我慌忙去摸索手机,颤抖着打开呼叫叶子,手机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让我心惊肉跳。 快接啊,快接! 我锲而不舍地拨着电话,嘟嘟声消失,通了。 “喂~~” 我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是叶子的声音。 “叶子你——”我刚要说话,电话却断了。也许是半夜嫌我吵吧。我犹豫着要不要再打一遍,去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到我的身上。 是迦若。 我讪讪地笑笑:“对不起啊,迦若,吵醒你了。” 迦若没有说话,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重新爬到沙发上,原来都是梦,梦中梦。 迷迷糊糊地睡到第二天,本来想再给叶子打个电话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头脑昏昏沉沉的,好像感冒了。 额头上仿佛压了一块石头,头重脚轻,根本就起不来,连饭也做不了,即便乐图百般威胁,我也爬不起来了。 不知道了过了多久,额头一片火热,还发烧了,尤其是额头魅莲之眼的地方,火烧一般。渐渐地蔓延开疼痛的感觉,额头中央向被劈开了一道口子,有抽芽蔓生的滕蔓像蛇一样钻出来,硬生生地撑开皮肤,疼的都要掉下眼泪来。 身体却沉重的厉害,想爬起来找点感冒药都难。 嘴巴干涸得裂开了血口,我张开嘴想要喊迦若,却只发出一点点嘶哑的声音。 突然就觉得委屈,眼泪再也止不住,顺着眼角滑落到耳廓,很快就打湿了头发。 头热的厉害,脸上的泪痕很快就干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竟然都是我和穆西宁的过往,额头上的痛楚似乎钻到心里去了。 泪水肆虐中,额头突然一凉,我迷迷瞪瞪地从眼缝看去,似乎是迦若,正悬浮在我的身边,冰凉凉的手掌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舒服多了。 我竭力挪了挪,向迦若的方向靠近过去,迷糊中听到乐图的声音,低低的:“主人,这丑东西……能熬过去吗……” …… 再次苏醒过来,已经是周一早上,我竟然睡了一天一夜,肠胃仿佛在唱摇滚,咕噜个不停。 打开手机,要迟到了! 顾不得换衣服我撒腿就跑,突然发现身轻体健,感冒竟然莫名其妙地好了,昨晚高烧都要烧糊涂了,这就好了? 难道是迦若? 我冲上电梯,心里却有种别样的滋味,迦若,迦若那个人…… 只是一天都没吃饭,饿啊! 我开着小比亚迪一路堵车来到公司,什么不顾先冲到洗手间洗刷,回到座位上看了一眼叶子的座位,没来? 是迟到了,还是? 有点不敢想,我点开手机通讯录,决定10分钟后叶子还不出现,就给她打电话。 叶子,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我的梦,从来都没有准过。 可是那晚上的梦,却那么真实。 第11章 救救我 一上午,叶子的电话都没有打通,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那天晚上,到底是不是梦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连周乐云一脸神秘地跟我说最近可能公司有喜事我都没打起精神来问是什么事。 “我想下午请个假。”我心不在焉地说。 “干嘛?”前台钟丽正拿着筷子挑挑拣拣,闻言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叶子一上午没来,也没有请过假,我也联系不上她,不知道怎么了,我想回去看看。” “你跟叶子住在一起?”钟丽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摇头:“一个小区,我知道她住在几楼。” “不会睡过头了吧?”周乐云笑道:“反正迟到都扣那么多钱,干脆晚点来呗。” “这也太晚了吧,十二点多了。”我点开手机,“一直联系不上,我……”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下午我请假,公司老总胡禄竟然不同意,理由是下午会有客户过来,公司全员都要以饱满热情的姿态迎接客户的到来。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上班继续给叶子打电话,可是一天,叶子的手机一直关机。 ………… 下了班,我什么也顾不得,回到小区直接去了叶子租住的房间,叶子跟我住一种户型,不同的楼座,也是套一的房子,在小区最东头的地方。 只是,叶子家的门竟然是开着的,有一道很细小的缝,那道门是虚掩着的。 “叶子——”我伸手推了推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露出了黑洞洞的室内空间来。“叶子你在吗?” 屋子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好像拉着窗帘,因为这时候才7点多,外面的天还是亮与黑的交接处。 “叶子——”我的声音落在屋子里,感觉空荡荡的,屋子里有一股暖香的味道,属于女人的卧室的味道。只是,这味道,似乎有些腻,几天没开窗了? “在吗?”对黑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我小心翼翼地向里面走去,伸手摸索到墙壁上的玄关的开关,按了下去。、 “啪嗒”一声,眼前并没有亮光,屋子里依旧静悄悄的,似乎没有人。 很黑,很安静,似乎呼出来的空气都要凝结成漆黑的寂静,这种感觉很不好,就像一个明明有视觉的人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就会觉得到处都是虚的,不敢下脚。 我后退,想要找保安过来一起看看,可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很短促的呻吟声。 “叶子,你在吗?”我又叫了几声,可除了刚刚那一声呻吟,再无声音,好像我刚刚听错了一样。 咬了咬牙,我向屋内走去。套一的房子玄关只有短短的一小段,用来换鞋的,几步之后就是客厅,我伸手摸向客厅灯的开关。 还没来得及按下去,脚腕上蓦然一凉,我一低头,瞬间就吓了个魂飞魄散。 我的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大洞,是那种挖掘在泥土地上的大洞,洞口堆叠的泥土向外翻着,好像一张张开的黑洞洞的巨口。 叶子就在这个洞里,正仰头看着我,她的长发上纠结了一团团的泥土,看上去像枯掉的草,细细软软的,向两侧分开,露出叶子那张苍白的脸来。 眼睛瞪得很大,黑黢黢的,就好像在脸庞上挖出两个黑洞来,眼神却很亮,闪烁着妖异却狂热的光芒,她从洞里看上来,手抓在我的手腕上,似乎要将我拖下去。 “叶……叶子……”我的尖叫硬生生地被换成了她的名字,她在黑乎乎的泥洞里冲着我诡异的一笑,猛然一股大力从她的手掌传来,我猝不及防,“哎呦”一声跌了下去。 厚重的土腥味,带着枯叶常见累计的腐败的味道瞬间席卷过来,手底下冰凉滑腻,好像正在融化的冰块。被踩落的泥土纷纷落下,迷蒙了我的眼,一刹那的感觉,好像,我就要被活生生地埋在这个泥坑里了。 冰凉的东西贴上来,正贴在我的脸颊上,我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双手却被什么东西压住,寒冷的气息吹到我的脖子上:“为什么不陪着我?嗯?” 最后一个字是上调的尾音,带着点凄厉,我不敢睁眼,就怕睁眼之后会看到一张七窍流血的面孔。叶子她,是不是已经……我僵着身体,紧张的浑身一身颤栗,从那天晚上的梦到现在,叶子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我的眼泪流了出来,却感觉到有冰冷的东西划上了我的脸,好像是叶子的手,然后叶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救我,救救我——” “怎么救你,叶子,你告诉我……”我嘴唇都在颤抖,却感觉头顶上的泥土落下来的更多了,我伸手挡住眼帘,正要睁开眼睛,就感觉被人猛然一个大力推了一把,噗通跌在了坚硬的地面一样的地方,我的眼前一亮,赫然发现自己跌坐在叶子家的客厅里,头顶上是白晃晃的灯光,让我一瞬间有一种不知道是现实还是梦境的感觉。 扶住墙壁想要起来,一抬头,眼前赫然贴上一张苍白冰冷的脸来,白晃晃的灯光下,那张脸透着冰冷的青灰色,黑陶陶的眼睛看不到瞳孔,好像两个乌黑的洞,扭曲的唇,唇畔都是干涸的血渍……叶子! 一口气没喘上来,我觉得我差点要被吓得昏过去,叶子说:“带他们来见我!” 谁?他们是谁? 大脑还没来得及转动,眼前蓦然一花,叶子已经不见了踪影,跟出现的时候一样迅速,又好像没有出现过。 我大着胆子看向周围,叶子的房间,我见过,似乎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床上的夏凉被是叠起来的,叶子,几天晚上没有回来睡了? 静静地停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我站起身来,觉得有点头重脚轻,叶子,刚刚叶子的魂,来找我了? 我摇摇晃晃地走出橙子的家,打电话报警,我说我的朋友失踪了,在一天夜跑之后。 但其实,我心里清楚,叶子她,死了。 回到家里,迦若不在,我将叶子的照片传到网上,明明还有着大把的美丽青春,怎么就…… 叶子,我伏在电脑桌前,无声地哭泣,哭着哭着,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睡梦中,仿佛反复听到叶子在说:救我——带他们来见我—— 第12章 突然邂逅 半夜是被自己哭醒的,醒来就看到迦若“站在”窗前,窗帘向两侧拉着,月光刚好落到他的身上,我看到他完美无瑕的那半边脸,美丽的仿佛不似真人。 突然想起叶子的问题,爬起来,没头没脑地走过去,仿佛冲破了一幅特别恬静的画面一般,可我已经顾不得了,我想要扯住他却不敢,只是小心翼翼地站在他的身边,咳嗽了两声说:“迦……迦若……那天晚上,叶子……你在吗?” “什么?”迦若紫眸的眼光扫过来,淡淡的,冷冷的,就像居高临下的人类在看一只艰难攀爬的蝼蚁。 “叶子,就是,就是我的朋友,她晚上出去……”我的话还没说完,迦若已经截断了我的话说:“我,在你的梦里。” 在我的梦里?我想起了之前我想动不能动的时候,原来,迦若只是在我的梦里吗?那我半夜打的那个电话是谁接的?叶子的阴魂?为什么她之前不出来告诉我,示警,而是今天晚上? 我想不明白,而且觉得一想就要机灵灵地打冷战,说不出什么感觉,好像刚才那个在坑洞中冲着我诡笑的叶子就在我的旁边,我的脚底下,轻轻一伸手,就会把我整个都拽到地狱里去。 “去找他们?” “谁?”迦若的话让我摸不到头脑。 “你要带到梦里去的‘他们!’” “带到梦里去?真的,是梦吗?”我无端端打了个哆嗦,“是,是叶子要见的他们吗?叶子她,她知道我能看到她吗?她来找我了,是怪我吗?我没有陪着她一起,如果……就不会……”我越说越伤心,好端端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不见了,还死的那么惨烈! “那是她的命,但你,却可以帮她在死后了了心愿,让她无牵无挂地上路。” “上路,是,是轮回吗?我能帮她?怎么帮?” “带他们去见她。” “他们是谁?……她,她又在哪?” “你不是知道吗?” 迦若紫色的眸子瞟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觉得他的眼眸里有一丝笑意,只不过,是冷笑。 他们就是……凶手?!我想起梦中那两个男人,其中一人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使他们把叶子压在了树底下,直到杀害。那么叶子……那个翻卷着泥土的坑洞,应该也在那里吧。我果然是知道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他们是杀人凶手,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的。” “在她的心愿了了之前,没有人能够找到她,也就是说……”迦若转头,半是无暇半是恐怖的脸庞面对我:“她会死死地缠住你,直到,你完成她的嘱托——” “为什么?” 迦若不再回答。 我想起之前在叶子家里看到的样子,如果一直缠着我,我似乎也有点遗传心脏问题,是不是很快就会去陪着她了?在漆黑的小树林冰冷的土壤里,慢慢地腐烂掉? 我打了个冷战。 “可……可怎么去找,那两个人?” “你会找到的。” 迦若说完,再一次看向窗外,眼神悠远而苍凉,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大概,都是我未知的世界吧!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都心不在焉,几乎每天夜里都会梦到叶子,叶子还是在那个巨大的泥土翻滚上来的坑洞里,披散着头发,睁着漆黑的眼睛瞪着我,从幽深无比的坑洞中伸出手来,似乎念念不忘地要把我拖下去,几乎跟土壤一个颜色的嘴唇不断地开合:“带他们来见我——” 每次满身冷汗从梦中惊醒,看到床上的迦若,冷冷的月光下,好像一团虚幻的影子,无论我多么恐惧,多么彷徨,跟他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魅莲,他给我这样一只眼睛,又是为了什么?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要想一想到哪里去找那两个人? 我平素的工作生活圈子都很简单,以前是公司、租的房、穆西宁、偶尔宫晓瑜,现在是公司、租的房、宫晓瑜。这个城市这么大,其中跟我有交集的人却少之又少,很多时候,看着满街的灯火,我都像是在看一部电影或是电视剧,里面的喜怒哀乐,都跟我没关系。这样的我,要怎么去找两个可能是杀手的人呢? 杀手,对,那两个人,会不会是杀手呢? 叶子一个小姑娘,生活关系也很简单,还没有男朋友,能得罪谁?谁会杀了她? 我想起夜跑之前叶子说她要告诉我一个秘密,难道是那个秘密?可她能知道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无非就是同事之间的八卦,谁会为了这个事情杀人?还是说,那两个男人是见色起意,见叶子一个漂亮小姑娘在偏僻地方跑步,饱暖思***就将叶子给…… 如果是这样,这两个人出现的就非常偶然,又要到哪里去找? 我觉得我快要被叶子逼疯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在暗中保佑着我,在周五晚上下班的时候,我竟然无意间遇到了那两个人。 那天本来也是正常下班,因为最近都休息不好,我的精神状态很差,走到半路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没有拿手机,又驾驭着我的小车回到写字楼地下停车场。 那时候停车场已经空了一大半,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我头脑昏昏沉沉地向电梯间走去,就在刚要推开通向电梯间走廊的那扇门的时候,突然从里面冲出来两个人,风风火火,嘴里还骂骂咧咧,携着一股经年不散的酒精的味道。我险些被撞到,身子猛然向后一撤,定睛一看,正看到一人脸上那道几乎贯穿整个脸颊的狰狞疤痕,那疤痕上面是一对凶恶的眼睛,正因为我的注目恶狠狠地瞪回来。 两个人与我擦肩而过,过了好一会儿,我还呆愣在当场,这,这不是杀死叶子的那两个人吗,那人脸上的疤我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出现了? 等我醒过神来,那两人早已在黑洞洞的停车场里走远,我连忙追了上去。 那两人的车停在地下的角落里,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看上去好像那些常年在长途车拉客宰客的那种,脸上有疤的那人正要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另一人已经钻进了车里。 “等一下——”我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当那双凶恶的眼睛转过来看向我的时候,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难道说,他们杀了叶子,我要带他们去叶子丧生的地方?还是? 那双凶恶的眼睛不耐烦地打量着我,好像有那种冰冷的被人嚼完了吐掉的口香糖黏到了身上,让我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那人抬起头来看了看寂静的停车场,疤痕一侧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个猥琐的笑容来,然后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第13章 宁愿一死 我本能地觉得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那个男人,狰狞猥琐的笑容,让我想起了在梦境里,他们看到叶子进了小公园的树林里时的表情,还有,凶狠和阴森。 “怎么了妹妹,找哥哥有什么事?”刀疤男开口,像一个不务正业的流氓,他伸手向后拍了一下车门,车上那人打开车门也下来了。两人之间的眼神在空中飞快地一闪,似乎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协议。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来来来,妹妹,咱们好好说说,找哥哥什么事?嗯……妹妹的眼睛好看,让哥哥好好看看……”说这话,刀疤男已经向我扑了过来,我早已有了预感,几乎在他扑过来之前转身撒腿就跑,却冷不防另一个人已经快绕到我的前面了,伸手就抓向我的胳膊,将我逃跑的步伐硬生生地拉住。 “往哪跑呢?”那人哈哈一笑,手上用力,几乎要将我的胳膊拽断,我忍着痛,拼命地向前挣去,刀疤男马上就扑上来了,落到他们的手里……想想叶子,我不敢! 我拼命地挣扎,奈何身轻力弱,没挣开那人的手臂,刀疤脸已经扑了上来,两人四只手就像四只铁钳,紧紧地将我的胳膊和肩膀钳住,在将我停车场阴暗角落拖去,我的脚后跟都已经离地了。 我怕得要命,张嘴大喊:“救命——救命——”除了第一句在车库里扩散出去带着些许的回音外,后面的都被一只臭烘烘的大手捂回了嘴里,只能发出一阵阵呜咽声,我突然明白了当时叶子的无助和绝望,以及,怎么也没办法忽视的害怕,他们也要杀了我吗,杀之前还要……我怕得打哆嗦,可依旧在死命地挣扎,不停地挣扎,可力气却随着靠近墙角心底所涌出来的绝望变得越来越少。 我是不是会变得跟叶子一样? 可是,谁又能听到我的不甘? 两个人,喘息间都带着宿醉的味道,将我压到了停车场深处的一角,刀疤脸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今天还是撞运了,有这么只小白羊撞到咱哥们嘴边了。兄弟,哥哥今天还拔个头筹。” “哥,你先,你先。”另一个人嘎嘎地笑着,伸手在我脸上一抹,一脸的不怀好意。 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双手恶狠狠在捂在嘴上的爪子抓了一把,好像将刀疤男的手抓破了,刀疤男一撤手,狠狠地甩了我一个耳光,口中骂道:“臭娘们,不识抬举!” 我的头一歪,眼泪刷地一下飞到了空中,脸颊火辣辣的疼,但也抵不过我内心如同火煎油烹一般的煎熬的感觉,救命,谁来救救我? 眼前蓦然大亮,本来阴暗的角落里,突然亮起了两盏铮明瓦亮的车灯,车子就停在我们的对面,距离墙壁不过几米的距离,灯开的是远光灯,特别明亮特别刺眼,好像夏日里的太阳一样,让人几乎都睁不开眼睛。 “TM的,谁这么不开眼,敢管闲事老子TM得弄死你!”另一个人骂骂咧咧的,用手挡着眼睛,向打开车灯的车子破口大骂。 我的心头又升起一丝希望,脱口大喊:“救命——” “啪!”刀疤男又给了我一个耳光,口中依旧骂着:“臭****,收了钱不办事,不可能!” 我被打得头昏眼花,一边脸颊都肿了起来,眼睛都有些看不清了,刀疤男的意思,是指的我是那种女人,所以,不会有人见义勇为了吗? 这时候,另一个凶手已经走到了车子面前,冲着车头恶狠狠地踢了几脚,口中依旧骂骂咧咧,一幅凶相。 车子发动的声音响起,看着车子向后退去,我的心也慢慢沉到了谷底,这车子里的人,也许是相信了,我是一个不需要救的人,这不过是一件生意纠纷,也许是不想惹祸上身,就当那人的说法是真的,所以,要走了吗? 就这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四肢有些发软,我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却猛然听到男人的大吼声,一抬头,却见刚刚后退的车子已经加速向我们所在的墙壁撞过来,在前头骂骂咧咧的男人正大吼着躲避着车子,连刀疤男也下意识地向旁边躲去,但可能又不舍得我这个到手的肥羊,又伸手来拽我,我身子向下一沉,如果落到他们手中,还不如死了算了。 死了算了。 刀疤男放开拽在我身上的手向旁边跑去,我重新站起来,直挺挺地贴着墙壁,能够感觉到车子飞快地向我撞来的时候掀起来的热风,很快,就会血肉模糊了吧? 我竟然想笑,我,苏落,从来都是本分善良的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在距我大概半步的地方,车子硬生生地刹住了,差一点,就撞到我的身上将我撞入后面这面墙壁里。 车灯依旧开着,我下意识地用双手遮住了眼睛,向对面看去,什么也看不清,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隐隐约约地能够看到驾驶座上有一个黑影。 “TM的,谁啊,下来,看爷爷弄不死你!”刀疤男冲上来对着车子一阵拳打脚踢,又使劲去拉车门,但车子里的那个人一直一动不动,安然如山。 刀疤男的同伙也冲了回来,在另一侧车门捶打。 车子里面的黑影抬起了手,在方向盘上一按,车子就爆发出尖锐的鸣笛声来,一声连着一声,根本就不停歇,将停车场剩下汽车的报警器都震响了,整个停车场一下子热闹起来,堪比夜晚的菜市场。 我的心才堪堪落回胸腔里,不是不怕,可是刚刚,我真的没有选择。 但总算,这人是在救我了。 停车场嘈杂的声音很快就会把保安和一些车主都引来,刀疤男见机会已逝,就对同伙招了招手,两人飞快地向着自己的破面包跑去。 我深深地喘了口气,总算找回了胳膊腿的感觉,有些颤抖地向车头走去,几死还生,我要好好谢谢这个司机。 这时候,就听到车门“咔哒”一声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子里面走了出来。 第14章 请你吃饭 那人站在车门侧,完全隐没在车灯照不到的阴影里,愈发显得身形高大,仿佛有一种从黑暗吞没光明的气势。 逆着光,我用双手笼在眉前,手指不小心触碰到脸颊上的肿胀,疼得我忍不住“嘶”地一声吸了口冷气。 那人已经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穿的应该是皮鞋吧,一下一下敲打在停车场的水泥地面上,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敲打在我的心上,让我有些紧张,这人是谁?看着不像普通打抱不平的人,但,应该也不至于跟那两个恶徒一样是…… 从黑暗到光明,那人总算走到了我的面前,高而修长的身形,停在我的面前,我仰头,接着他遮挡光线的空间看过去…… “莫……莫医生,怎么,怎么会是你?”来人竟然是莫微凉,一个我日常中绝对不会接触到的人,他的车怎么会停在我们办公楼下的停车场? 莫微凉是我的闺蜜宫晓瑜的梦中情人,是宫晓瑜在一次看诊的时候一见钟情的人,宫晓瑜经常跟我倾诉她对莫微凉的倾慕,也经常在莫微凉当值的时候挂号去看根本就不存在的病,我曾经作陪几次,所以认识莫微凉。 “你……” “苏落,我的名字,叫做苏落。”我知道莫微凉肯定不记得我的名字,连忙说道:“莫医生,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救了我,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说着说着我哽咽起来,如果不是莫微凉碰巧出现在这里,我可能就跟叶子一个下场了! “你怎么惹了刚才那两个人?”莫微凉问。 “我……我没惹他们……”我愈发委屈起来,我也没想到真的会碰到害死叶子的两个人,当时头脑一热就追了上去,刚刚……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那种人,恶有恶报,苏落,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天理循环的道理,但我相信,像刚才那两个人,只怕,他们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莫微凉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有些模糊,我差点没听清楚,只是,莫微凉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要去哪里?需要我陪你吗?” 我点点头:“我手机忘记带了,在楼上,如果,如果你愿意陪我上去……”本来夜色不深,我独自回办公室也没什么,刚经过刚刚那件事,我真是要被吓破胆了。这时候,当然希望身边能够陪着一个人,最好,就是莫微凉这种特别沉稳的人。 “好.”回答的很干脆。 我的心莫名地感动起来,一直就没有止住的眼泪又弥漫起来,我轻轻地擦了下眼睛,正要抬脚,莫微凉却突然欺身上来,一张脸几乎要凑到我的脸上,一瞬间,鼻息可闻,是一种微微凉凉的薄荷味。 我一惊,身子向后靠去,脑后贴上冰冷的墙壁,他的脸却欺得更近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不敢呼吸,怎么回事?莫微凉他?我是宫晓瑜的大学同学,他,记得吗? 停了一会,他的手指却掠过了我额上的刘海,指腹碾过我额头上的那鲜红的魅莲,低声说道:“苏落,是吗?这是什么?嗯?” 我心头一惊,难道,他知道魅莲? 他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知道一些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那,他能从迦若的手中把我解救出来吗?还有乐图,摆明了是一个凶残的兽,能吗?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莫微凉却突然抽身离开,我重新暴露在一片耀眼的车灯之下,我迷惑地抬头,听到莫微凉说:“不是要上去拿手机吗,走吧。” 有了莫微凉的陪伴,我很快就镇定下来,取了手机,我跟他告别,走向我的小破车,莫微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我走向车子,在我打开车门的时候突然说:“你的脸要不要紧?不然跟我到医院里处理一下吧。” 委屈的感觉又上来了,我使劲吸了一下鼻子说:“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了,莫医生,今天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吃饭,今天……我还有点事。” “这个你拿着。” 我回头,看到莫微凉递过来一张自己的名片,他的电话邮箱都在那张薄薄的纸片上,我不仅有些惊讶,因为宫晓瑜喜欢莫微凉,喜欢到看医生成了家常便饭,都没有弄到莫微凉的手机号码,他竟然给了我自己的名片? “谢谢。”我接过名片,却听到莫微凉接着说:“吃饭的时候打给我。” “嗯?”我一愣。 “刚刚,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莫非,想赖账?” “怎么会?”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连连保证肯定会给他打电话,然后告辞而去。 回家的路上,想起今晚的遭遇,我又是泪流满面,刚才因为慌乱,我没有记住那两个人的车牌号码,这下子,要到哪里去找这些人? 心情实在太差,我在路边摊吃了一碗馄饨,又打包了两碗给乐图,今天晚上不想回家给那头兽做饭了。 回到家里,屋子里没开灯,迦若站在窗前远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迦若似乎特别喜欢站在高楼的窗前向远处看去,有时候,他会到楼顶的天台去,26层高楼的天台,平时都是锁着的,迦若当然可以畅通无阻。 “什么这么香——” 迦若听到开门声并没有转头,乐图却冲了出来,直接冲向我手中的馄饨。我将馄饨放到厨房,乐图一边急的口水声不断一边抱怨我买的太少,我也懒得理会它,不想睡大街,就得饿着。 “丑东西,你脸怎么了?”乐图突然在半空中止住小小的身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样可变得更丑了,丑东西,丑东西,哈哈哈!” 我轻轻摸了一下脸颊,有些伤心,那人下手太重,刚才在车里我看了,半边脸肿得跟猪头似的,而且出现了明显的大小眼,火辣辣地疼,确实不怎么好看。 可任凭乐图嘎嘎大笑,窗前的迦若都没有任何反映,他似乎没有听到,我可能受了什么委屈。 迦若的世界,是不是只能容下他自己一个人?就算暂时落脚在我的住处,也绝对不是我能够猜想明白他的心的。 很疲惫,脸上又疼,一路哭得眼睛也有些肿,我也不想说话,整个人往沙发上一躺,发起呆来,下一步,我要怎么办?要不要问问莫微凉?也许他真的有办法呢? “叮咚——” 微信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掏出手机,手突然一个哆嗦,手机就掉到了地下。 刚刚,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蹦出来的那个头像,似乎是……叶子…… 我想起半夜曾经接过我电话的叶子,那时候,她就应该已经,那这个微信也就…… 第15章 女人 停了一会儿,我看了看迦若,似乎这个屋子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有乐图已经吃完了馄饨,还在嘟嘟囔囔地抱怨。 有迦若在,应该不会有事吧? 拿起手机,点开,果真是叶子的头像,是叶子通过微信发给我的吗?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那个秘密,给你50万已经很不错了。 什么意思? 什么秘密? 我看着这条微信,只有这一条,什么秘密能够值得了50万?我停了半响,试探地在微信上回了一个“?”。 微信再没有任何反映,仿佛这只是一条错发的信息一样。难道,并不是叶子的鬼魂,而是叶子的手机落到了别人的手上? 对,秘密,之前叶子跟我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可那个秘密具体是什么我并不知道,可不管是什么秘密,如果能够卖50万的话,那是不是也有可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我继续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信,电话铃却蓦然响了,吓了我一跳,接起来,竟然是公安局来电。因为我报了叶子的失踪,对方说是我朋友的家属来了,如果我知道叶子住的地方可否将家属领回去? 叶子的家人来了?我没有叶子家里的电话,并没有通知她的家人,会不会是家人好几天没有联系上才找了过来? 正好也没有换衣服,我对迦若说出去一下,迦若并没有回头,也不知道一天到晚那窗外有什么好看的。 来到公安局,在警察的引荐下,我见到了叶子的妈妈,叶子的妈妈抓着我的手说:“闺女,听说你报了失踪,我们叶子,我们叶子……”说到这里已经哽咽,浑浊的眼泪顺着枯瘦的脸颊滚落下来,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阿姨,叶子她,已经失踪了一个多周了,只怕……凶多吉少。”我不敢说只怕已经死了,就用了个折中的词,叶子的妈妈已经哭天抢地起来。面对这个悲伤的母亲,我无话可说,可叶子,是不是还躺在那个树林里,对,一定是躺在那个树林里。 可我曾经跟警察提过,叶子是去夜跑之后失踪了,也提供了叶子夜跑的路线,可警察还是一无所获,难道真是跟迦若说的一样,叶子的怨恨宣泄不了,谁也发现不了她吗? 叶子的妈妈哭得站立不住,我扶着她也在默默地垂泪,那样年轻的一个姑娘,就这么去了? 最后警察一再保证会尽快找到叶子的消息,让我带着叶子的妈妈和叶子的一个婶婶一起去叶子住的地方。走之前,我跟警察说了我收到叶子微信的事。 “你的意思是,你的朋友是因为知道了一个秘密,所以才被人给害了?”警察看了看微信,嗤笑出声。 “对。”我点头。 “你们这种小姑娘能知道什么秘密?真以为生活是电影呢!”那警察笑出声来,跟旁边的一个老警察说:“现在净是些看书看电影自杀的,还真以为那书中胡编乱造的东西是真的,真是让人笑掉大牙,真是脑残。” “那这条微信你怎么解释?”我怒了,叶子已经死了,可我却不能直白地说我知道叶子死了,还知道她的尸体在什么地方,但这些警察的态度也实在让人心寒。这可是事关一条人命啊。 “最多就是她的手机被什么人捡去了,在通过微信诈骗呗,之前不都是电话qq诈骗,现在也有微信诈骗了。”警察满不在乎地说。 “可叶子真的告诉我她知道了一个秘密……”我还想据理力争,警察已经不耐烦了,将我赶了出来,一直到了车上,我还愤愤不平。 叶子的妈妈和婶婶相互搀扶着上了我的车,我坐在驾驶座上,还在剧烈地喘息着,刚刚真是被那个警察给气到了,微信难道不是一个线索,他们可曾追踪叶子的手机吗? 我平静了一下心情,刚刚要启动车子,一辆悍马突然叫嚣着从公安局的大门冲了进去,几乎就是擦着我的车头冲了进去,惊了我一身冷汗,差一点,我就要自己撞上去了。 什么人,在公安局里还是这么不可一世? 我停在原地没动,看到那个车子直接开到公安局的大门口,差一点就冲上台阶了,车门一开,下来一个戴墨镜的年轻男人,嘴里哼着歌,一看就是流里流气的模样,手中甩着钥匙,向大楼门口走去。 紧接着,车里下来一个女人,一个大肚子的女人,那女人下来后就一直站在车门旁边,微微低着头,眼神向上,死死地盯着之前悍马司机的背影。 公安局刚刚喝斥我的那个年轻警察走了出来,不知道在跟悍马司机说些什么,点头哈腰的,一脸的谄媚相,看来悍马司机的地位不低。 可那个女人,很奇怪,一直到悍马司机走进公安局大门的时候,她也没有动弹,还那么站着,一动不动。 好像察觉到了我的视线,那女人转头向我看来,在夜色里,一张脸白得惊人,眼睛睁得很大,却直愣愣地没有神采,她木讷的眼神在我身上注视了一会儿,又重新转过头去,依旧盯着那个早已看不到悍马司机背影的门口看去。 好奇怪。 当时心中油然而生的感觉,但似乎跟我没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上嚣张跋扈的人太多,而这种嚣张跋扈的人往往都是有嚣张的资本,包括刚刚那个悍马司机,也许只凭一辆悍马他就可以比一般人嚣张了,更何况,他可能在公安局还有什么过硬的关系。 发动起车子来,慢慢向大院门口开去,就要出去的时候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已经不见了,就在刚刚这一两分钟的时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好像刮过去的一小阵夜风。 不见了? 我回过头,却猛然在后视镜里发现了一张脸,苍白,瘦削,眼睛睁得很大,正是刚刚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可是这一瞬间,她,她怎么好像坐在我的车里? 我的脚一抖,车子已经溜了出去,我战战兢兢地回头,后车座上,除了抱头痛哭的叶子妈妈和叶子的婶婶,哪里还有人? 我是不是,又碰上了……那她,在不在我的车里? 第16章 秘密 叶子的妈妈和婶婶一无所知,完全沉浸在失去了亲人的悲痛之中,我紧紧地捏住方向盘,手心里有汗出来了,刚刚我看到的那个大肚子女人已经发现我能够看到她了,所以,她会跟着我回去吗? 我再次回头,又仔细从后视镜里去看,都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存在,还是,她继续回到悍马里了? 一直到车子开到我所在的那个小区,再没有发现那个女人的身影,我将叶子的妈妈和婶婶送到叶子住处,从叶子失踪开始,警察就从房东处要了钥匙放在了物业处,我取了钥匙把两位阿姨送到,又买了吃的,黯然离去。 可怜的叶子。 回到家里,发现电脑是开着的,而且联网,迦若在床上“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乐图已戒指之身悬浮在电脑屏幕前面,乐的嘎嘎怪笑,那电脑里,放着的是……我瞬间满脑袋黑线,竟然是****也不知道乐图怎么找到的网址,我一眼瞥过去正看到那个女主角敞开古时的衣襟,里面的肚兜若隐若现,鲜红的蔻丹压在雪白的胸脯上,笑得勾人。 这死乐图,竟然还是个色兽!可色兽归色兽,我也不敢惹它,只好让它继续征用我的电脑,而我,只能可怜地用手机代替一下电脑了。 “迦……迦若……”我走到床边,期期艾艾地开口,那死乐图不知道看到哪个兴奋点上了,猛然大吼一声说:“丑东西,主人的名字也是你可以随意称呼的!” 我擦,你怎么没看***看得鼻血直流失血过多而死呢! 我不自觉地翻了个白眼,但忐忑的情绪好了一些,我想问问迦若,关于叶子的事,我应该怎么办? “我的朋友,叶子……你知道吧,你曾经出现在了我的梦里,那,是梦吗?”我拼命地咽着唾沫,这个问题我这几天一直都想问问迦若,可却怎么都开不了口,我害怕,我害怕那个答案。 迦若转头,紫色的眼眸淡淡地瞟在我的身上,冷冷地说:“不是梦,是什么?” 对啊,不是梦,是什么?如果叶子是夜跑的时候出了事,我那时候分明在家里睡觉,可那个梦的感觉未免太清晰,就好像叶子出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站着,一直眼睁睁的看着,袖手旁观。 “那……我该怎么办?”我自己一个人绝对不是那两个凶手的对手,在地下车库里发生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任然心有余悸,我该怎么办? “什么?” “那两个人,我该怎么把他们带到叶子……叶子死的那个地方,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两个人,而且,他们,他们还是穷凶极恶的歹徒。” “那是你的事。” 什么意思?我当时就愣住了,怎么就完全成了我的事了?我不是被种了魅莲才能看到鬼的吗,我TM不是因为你才卷入这种鬼事里面的吗?怎么就成了我的事? 一股怒气直冲我脑门,可残存的理智还是压抑住了我破口大骂的冲动,迦若,我惹不起,我惹不起,所以,自认倒霉?! 再看迦若,紫色的眸子已经合上了,半边雪白的脸庞特别平静,好像睡着了一样,完全不再理会我的反应,也是不想再跟我说话。我真……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沙发,电脑里的***此时正放到紧要关头,女主人公哼哼啊啊的声音简直像是惨叫,乐图看的似乎特别享受,因为我听到它的口水声了,就跟每次看到美食之后的那种声音。 我趴在沙发上把头埋到了垫子里,恨不得闷死自己算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一歪头,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只感觉周边黑乎乎的,旁边站着一个人,那人正低头玩着手机,手机的屏幕闪烁着幽幽的光,将那人的脸色映的一片铁青。 也许感觉到了我的视线,那人一抬头,铁青铁青的脸正对着我,乌黑的嘴唇慢慢地翘起,笑了。 是叶子,又是叶子,她又来催我了。 当时我真想冲着她大喊:“为什么一直缠着我,缠着我——” 她那张铁青的脸突然贴了上来,手机就贴在下巴处,屏幕的光芒让她那张脸看起来更加恐怖,光芒落在每一丝肌肉的纹理上,让她看起来似乎在狰狞地笑,她开口,腥臭的气息涌现:“秘密,秘密,秘密——” 一连说了几个“秘密”,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直接就扎到耳朵里,几乎都要将我的耳膜刺破,头嗡嗡的,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脑海里还反复地重复着那两个字“秘密、秘密!” 到底是什么秘密?黑夜里,我大睁着眼睛,咀嚼着刚才的梦境,叶子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到底可以做什么? 秘密,秘密…… 重新昏昏沉沉睡过去,第二天,突然有了一个主意,秘密,对,谁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那个秘密包含了不能让人知道的内容,一旦暴露,就会恐慌。就像撒谎一样,为了掩盖那个秘密,也许会做出很多过激的行为。 秘密,是可以把人引来的。 我其实也知道一个秘密,那就是杀死叶子的凶手,他们的脸,他们的样子,他们杀死叶子的地方和细节。 我可以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但不是告诉警察,只是当做知道了一个秘密之后恐慌的人,然后将它发到网上,如果有人热议,凶手应该就能看到,他们看到一样的细节一样的人,肯定会恐慌,他们既然能够杀了叶子,肯定也不在乎多杀一个人来掩盖自己的罪行,当然,要这个人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马脚,他们就会如同附骨之疽一样迅速地跟上来。 我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我打开电脑,上网,找到城市论坛比较火的版面,写了一个帖子,名字是:我知道那个失踪夜跑女孩的秘密,她被杀了。 之前我发的夜跑女孩叶子失踪的帖子,遭到了热议,很多人都特别关心这件事,现在已经一个周了,这个帖子也因为叶子迟迟没找到而引起了更加热烈的讨论。 我重新换了个名字,还是发那个论坛,发布的,却是叶子死去的秘密。 第17章 老板娘 “哎,你说,这两天网上特别热的那个帖子,会是……会是叶子吗?”吃中午饭的时候,周乐云碰了碰我问道。 “啊,是,是吧!”我当然知道是,那个帖子,也如同我预料的一样,迅速成为论坛最热的帖子之一,因为之前叶子失踪的帖子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如今,这些人都乌泱泱地挤到了新的帖子下面。 在新的帖子上,我把自己写成了一个目睹凶案现场却胆小懦弱的人,不仅没有跑去报警,甚至不敢跟任何人说。帖子里写了两个人将夜跑女孩杀死了,埋在了树底下。“我”当时吓坏了,一动也不敢动,因为“我”也是孤身一人,害怕跟那个女孩一样的遭遇。可这件事过去好几天了,从网上电视上知道那个女孩还没有找到,“我”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又不敢报警,只好发到了网上让大家帮忙出出主意。 帖子的最后,我还写了“我”看到了凶手的特征,其中一个凶手的脸上,有一种特别明显的特征,如果再碰上他,“我”肯定能够认出。 我没有把疤痕的事情说的特别清楚,如果说的很清楚,那个男人就未必敢出现了,可如今这个样子,也许,他会想要灭口,想要找到我。 短短周末两天,帖子的回复就多达上千条,很多人在下面骂“我”,懦弱无能胆小没有良心,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命丧当场。也有一些人在为“我”辩护,说“我”也是一个小姑娘,吓坏了是正常的,难道那个人的命值钱,“我”的命就不值钱了吗?帖子之间互相谩骂,甚至有人要现实中约架了。 但更多的人,是要求我立刻去报警,既然已经看到凶手的脸,只要报警,一切问题就解决了。 “我”总是在后面帖子上推脱我不敢,“我”甚至还“无意间”说了一下,我就住在罪案现场附近,这几天每天都从那个地方经过,仿佛都能够听到死去女孩绝望的呻吟声。 我就像垂下了鱼饵的垂钓人,就等着鱼儿上钩了,只不过,这鱼饵,就是我自己。 “想什么呢,苏姐?”周乐云见我心不在焉,又撞了我一下:“说起来你是不是跟叶子住在一个小区,这件事,你一点都不知道?” 我摇摇头,情绪低落地说:“不管怎么说,一个多周了,叶子可能,已经死了,死了……”说着话,我又想起了那似梦非梦的时候,叶子瞪大的眼睛里,都是冷月一般的绝望,那片绝望好像漩涡一样,将我两个苍白的倒影旋转了进去。 “哭什么哭,不嫌晦气啊!”前台钟丽皱着眉头呵斥道:“不知道我要结婚了啊,以后不许在我面前谈这种晦气的事!”说着,她啪地一下摔了筷子,站起来就要走。 “什么晦气,这是一条人命,而且叶子还是我们同事!”我也怒了,腾一下站起来,“道歉,你必须跟我们道歉,还有叶子,跟叶子道歉!”我真讨厌钟丽这种人,每天涂着指甲,坐在前台对谁都爱理不理,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没有关系一样,她的工作只是坐在那里摸粉涂指甲吗?如果不是周乐云非要拉着钟丽,我根本不想跟这种人一张桌子吃饭。 “你脑子有病啊,你TM让我给死人道歉,你没事儿吧!”钟丽伸腿踢了一下凳子,一步迈到餐桌之间的走廊上,一幅撸袖子要打人的样子。 这时候,整个餐厅的人都向我们看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并不妨碍我们的行为已经激起了这些人骨子里的八卦天性,他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低低地议论着,一边还用各种复杂的颜色看向我们。 “算了算了,你现在怎么能跟她计较?”周乐云连忙拉我,一边拼命地向我使眼色。 钟丽已经伸出手指点向我说:“苏落,你倒霉了,你摊上事了你知道吗,敢惹我?!你倒霉了!”她恶狠狠地甩下这句话,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了,一边看热闹的人都推开,声色俱厉地说道:“看什么看,都没事干吗!” “你——”我被气的发抖,好像钟丽涂着血红指甲油的颀长指甲还指在我的鼻尖上,那样不可一世的神情和对于同事生死的蔑视,我怎么会跟这样的人在一个公司。 “哎呀!”周乐云一把把我拽到位子上,扫视了一遍周围探究的目光,才小心翼翼地说:“你这是怎么了,最近我发现你天天的心不在焉,你现在跟她争什么,她就要成为我们老板娘了。” “什么?什么老板娘?” “唉!我告诉过你的啊,你没听到?还是根本没有往心里去?你没听钟丽刚才说她要结婚了吗,很快,她就是我们的老板娘了,因为她要嫁给我们的老板胡禄,这下子,你听清楚了吧!” 什么,钟丽要嫁给胡禄?我直接愣住了,胡禄,是我们的老板,长得又矮又胖,明明是个土肥圆的形象,偏偏是个公司老板,有钱,还有一张虚白肥胖的脸和一对**一样的眼睛。 钟丽,竟然要嫁给胡禄,当我们的老板娘?胡禄得有50了吧,钟丽才多大,25?这年龄差距实在有点大啊。 怪不得钟丽的底气那么足,原来她是我们老板的小三,而且,现在小三是要转正了。也不知道钟丽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胡禄抛弃一起同甘共苦的糟糠之妻,不过他们的保密工作做的可真好,我在这个公司都三年了,竟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看出来。 “钟丽真的要跟……胡总结婚?”我呆愣愣地看着周乐云,好像还没从这个劲爆的消息中反应过来。 周乐云白了我一眼说:“现在知道害怕了,晚了,你以为我这些日子天天拉着她干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跟未来的老板娘搞好关系,只要钟丽吹句枕头风,不比我们自己申请要好,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涨工资了,这下子,唉!” “可是,可是胡总不是有妻子吗,听说是跟他一起奋斗起来的,我当年进公司还见过,胡总有次在客户面前提起自己的妻子也是非常感慨,说他妻子陪着他吃了很多苦,今天的财富有他妻子的一大部分,怎么会离婚再娶?” “什么啊,男人装出来的话也能信?再说,胡总也没离婚。” “没离婚?那怎么……” “胡总的老婆……”周乐云沉默了一会才说:“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那两个字吐出口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一个人影在我们餐桌的黑色玻璃上一闪而过,似乎,闪烁着异样的红光。 第18章 鬼杀人 我回头,身侧带起一点冰凉的风,可身后空荡荡的,路上没有人,餐厅里的人还都坐在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也许,刚才我和钟丽的事情,就会成为公司某些人的谈资。 刚刚,难道看错了? 明明在周乐云说出“死了”那两个字的时候,桌面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身影,似乎,是一个女人。 但我的身后,确实什么都没有。也许,最近神经过敏,看错了? 我的眼神正对上最近刚进公司的一个小鲜肉李超,李超向我露出一个羞涩却友好的笑容来。 “现在怎么办,得罪老板娘了。”周乐云撇嘴。 “得罪就得罪吧,能怎样?”我现在一门心思都是叶子的事,哪还有心思管这个。 从餐厅回到公司,钟丽没在前台,大概是跟老板告状去了吧。真是无所谓了,从我撞到迦若开始,这些事情,还有意义吗?也许现在剩下的唯一的意义,就是赚钱给乐图买吃的东西,还有,下片。 “姐,没关系的,我支持你。” 正胡思乱想,耳边突然响起了低低的声音,抬头,又看到了李超羞涩友好的笑容,他是今年刚刚进公司的毕业生,身形瘦削,眉清目秀,周乐云背地里都叫他小鲜肉,刚刚也许是因为离着我们的座位比较近,都看到了。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过来安慰我。 我苦笑了一下说:“没事的。”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一番好意。 他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盯着电脑,又开始发呆了。最近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工作,也就是对工作非常熟悉,还勉强能够应付下去。 点开帖子,我仔细看下去,又是一堆骂我或者辩护的,基本没有什么意义,但有一个帖子却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个帖子说: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就选一个阴气相接的子夜时分,去那个女孩死去的地方烧纸忏悔,否则,那个女孩就会变成厉鬼,永远永远地缠着你。 我心中一动,难道,那两个凶徒也是有心眼儿的人,知道用鬼来恐吓我? 我在后面回复了: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间?我可能真的被她缠上了,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她死时候的样子。 刷新了一下午,那个帖子回复了,几天后的初七,就是最好的时间。 初七? 我查了查手机,正好是周五的晚上。 真会选,叶子就是周五的晚上失踪的,独居的小姑娘周六日也没有人发现她失踪了,还是我周一报的警,如果我也周五失踪了,一样也会因为延缓了发现的时间,有可能让他们再次逃出生天。 可惜,你们打错了算盘。 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感觉,这一次,他们,也沉不住气了吧? 这几天下班,我每天故意开车到小公园门口转一圈,还真看到了那两个人一面,我知道,他们在等着我自投罗网,却不知道,那究竟是谁为谁布下的网。 好不容易挨了一个周,期间老胡训了我几次,大概是为钟丽出气,说我最近工作积极性很差,等等等等,我每次垂头丧气地出来都能看到钟丽故意地扭着屁股从我座位旁经过。真没劲,钟丽这种小心眼,还…… 钟丽经过我的位子扭扭哒哒地向洗手间走去,我无意识地一抬头,好像,看到了什么影子从钟丽的身边一闪而过,就跟我那天在餐厅看到的一样,快的,让我以为是错觉。 是错觉吗? 虽然胡禄训了我几次,但因为我的工作能力也是不错的,所以胡禄也没有提出将我开除,我还是每天心不在焉地穿梭在公司和住处。网上的那个帖子,我回的是:“我……考虑考虑。” 到了周五那天,伺候乐图吃了晚饭,我就开始坐卧不安起来,天色怎么还没暗下来,今天夜里,今天夜里叶子会出来吗?她让我带这两个凶手过去是为了报仇吗? 为什么,我这么害怕? 想起地下停车场的遭遇,如果叶子不出来,我……我该怎么办? “迦若,我……我想,我可能找到他们了。”我还是走到迦若的身边,不管他是什么态度,我现在唯一能够求助的人不就是他吗?“如果,我将他们带到叶子死的地方,会发生,会发生什么事?” “有怨抱怨,有仇报仇,你说,会发生什么事?” 我咽了一口唾沫:“你的意思是,叶子,叶子真的变成了鬼,而夜里就是鬼杀人的时候……” “鬼杀人?算是吧。”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我会不会……” “怎么,你怕死?”迦若完好的那只左手突然伸过来,拧住了我的下巴,他的手冰凉冰凉的,就跟他的眼神一样,他问我,是不是怕死。 当然,怕死,我不仅怕死,还怕鬼,可是,这些事情我能做主吗? 我点头,迦若的手劲很大,拧的我的下巴让我几乎点不下去,我使劲地点头,看着他:“是,我怕,我很害怕。” 迦若莞尔,半边嘴角露出一点浅淡的笑:“现在,你还不能死。” 什么意思,现在不能死,以后,就能死了?现在有用不能死,以后没用的时候是不是就能死了?心里很冷,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却还是哆嗦着开口:“迦若,那两个人,那么对待叶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也会发生那样的事,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是在威胁我吗?” “迦若,我求你,求你,就算不救我的命,也不要让我被他们……行吗,迦若?”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我眼中的迦若半仙半魔的面庞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迦若的手指按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摸过那些泪水,眼神中似乎有那么一点的迷惑,可那点迷惑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你只需要记得,我,不会让你死的。” 不会让我死?可我现在要求的是别的,迦若,你明白吗,明白吗? 可迦若,他不明白吧,他不明白作为一个人,可能会在乎什么,可能会不舍什么,可能,会因为某些情感某些事情而绝望到要死。 第19章 我会死吗? 先去楼下买了香烛烧纸,从叶子死后,因为一直是报道失踪,所以没有人知道,其实叶子已经死了,也没有人给死去的叶子烧一点香火。 进楼道的时候,碰到了叶子的妈妈,叶子的妈妈和婶婶这个周一直住在这里,每天都去警察局等消息,可是那消息,一直都没有出现,到现在为止,叶子已经失踪两个周了,作为叶子的妈妈,也许因为母女之间本来应有的心有灵犀,也或许是因为太久的失踪而对于叶子来说又是无缘无故的,叶子妈妈眼中的神采一点一点的湮灭,渐渐地变成两潭死水。 这几天,她只要下班就缠着我去她家讲叶子的事情,叶子工作中的,生活中的,她一边听,一边笑,一边哭,老人的眼泪让我特别难受,我都是能躲就躲。 可就在我买了香烛烧纸的时候,竟然碰上了叶子妈妈。我硬着头皮叫了声:“阿姨。”她已经直愣愣地冲到我跟前,拽着我胳膊仿佛神经质一样地质问:“苏落,你买这些烧给谁,是烧给谁的?” “阿姨——” “是烧给谁的——”她猛然拔高声音,一张愁苦的脸庞都扭曲起来,她的手劲特别大,紧紧地钳住我的胳膊喊道:“你是烧给谁的,烧给谁的——” “阿姨,我知道你难以接受……可,可叶子在那边没人……”我的话还没说完,叶子妈妈猛然推了我一把,我猝不及防,被推的倒退到单元门的门槛上,一屁股摔倒在地。叶子妈妈已经冲上来拽住我的衣领,另一只手高高地举起,似乎要狠狠地给我一个耳光:“你——你咒我的女儿——你咒我的女儿——” 叶子妈妈的脸庞铁青铁青的,看上去都有些狰狞,她的手并没有落下来,而是举在空中不住地颤抖,她碎碎念道:“警察不是还没找到消息吗,你怎么就咒我女儿呢,警察还没说呢,你咒我女儿,你咒我女儿……”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碎,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一声:“啊——老天,你拿了我的命去吧……” 叶子妈妈的身体滑落下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这些天,她哭得太多了,可即便这样,那眼泪也大片大片地滴落下来,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得实在可怜。 唉!我长叹一声,将叶子妈妈送回叶子的房间,交给叶子的婶婶。 叶子啊,你能看到这一切吗?你说让我带那两个人去见你,今天晚上,我就要带那两个人去见你了,叶子,你知道吗…… 回到家里,距离子夜还有好几个小时,我坐卧不安,觉得乐图看电影的声音是那么地刺耳,可我什么都不敢说,只好继续下楼到小区的小广场里溜达。溜达到那个小商店的时候,我向里看了看,看到老板正在柜台那里算账,没有看到他妈妈的照片,是不是已经放起来了? 突然一阵风从超市门里面吹过来,隐隐地,听到一声苍老的叹息,还有那两个字:饿啊…… 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融入小区的广场舞对物里,这些退休大妈们每天晚上都在这里宣泄她们对于生活的热情,那样的真诚和快乐,真是让我羡慕。 今天夜里,会怎样,会怎样呢? 我的脑海里不住地出现地下车库的时候,我被那两个人抵在墙上的场景,仿佛那肮脏的手就要从什么地方伸出来再一次捏到我的身上,让我不寒而栗。当时碰上一个莫微凉,今天夜里,子时,会有谁来救我呢? 对,莫微凉会帮我吗? 所谓病急乱投医,我想给莫微凉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带手机,只得作罢,毕竟也不是很熟,谁会半夜陪我出去,而且,这件事情,我要怎么说? 那么,就只能靠自己了。 我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克服住头皮发麻的恐惧,走进了小超市,我买了一把水果刀,想了想,又回头拿了一把,我不敢在小超市里停留了太久,交了钱,匆匆地就要走,却突然想起仿佛两次听到那个老太太说“饿”,就装作无意间提醒老板说:“听说今天适合烧纸,老板可以给你妈妈烧一些。” 老板抬起头,一脸愕然,似乎根本没想到我这么说,嘴唇蠕动了半天,我也没有等到他说话,拿着两把水果刀就走了出来。 夜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小广场上的路灯都亮了,一盏一盏好像明月一样,我借着一盏路灯的灯光,将两把水果刀都掏出来,看着刀锋在灯光下不停地闪烁着寒光,似乎锋利无比,总算心里有些安定下来,实在不行,我就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我,应该算正当防卫吧。 我觉得,我还是更想活的。不管处境多么艰难,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人死如灯灭,万事都休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没带手机,但看着广场舞大妈们都解散而去,也知道九点多乐,肚子有点饿,我这才想起今晚上根本就没有吃饭,只好回家去泡碗泡面。那些***的声音听起来虽然很难听,好在可以吸引住乐图的注意力,不会将我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扫荡干净,我也可以关上厨房门,吃个饭,得片刻安宁了。 我估计了一下时间,从小区走到那个小公园,再找到叶子葬身的地方,大概要二十分钟,这样我可以十一点半走,不能走的太早,万一叶子也是子时才出来呢,那岂不是把我这块肥肉送到那两只饿狼嘴里吗?而且晚一点,应该,应该安全一点。 我故意掏出两把水果刀在迦若面前翻来覆去地看,装作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我宁愿自杀也不能……” 可惜,迦若不知道听到了没有,没有搭理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抓住手机,看一遍,再看一遍,似乎再也没有耽误的理由,这个时间,我应该出门了。 我抓起烧纸香烛,拿着打火机,再揣上两把水果刀,打开门,很有些瑟缩地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我回头问迦若:“迦若,你,你会去吗?” 迦若的眼神穿过我,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 今晚,我,会死吗? 第20章 再次遭遇 因为心里有事,这条路,我走的特别慢,总觉得有人在跟踪我,安静的黑暗里,似乎充满了未知的恐惧,让我只要看一眼,想一想,就头皮发麻。 我慢吞吞地走着,不停地东张西望,迦若怎么还没来,是不是不去,迦若到底去不去? 超市门口那团黑影是什么?怎么看起来像一个人蹲在那里,天哪,是那个老太太吗? 刚才有个影子略过去了吗,好快,是不是,也是鬼? 这条黑夜的路上,到底潜藏了多少危险? 我感觉浑身每个毛孔都透着恐惧,腿都要抬不起来了,可我必须向前走,如果顺利,今天晚上就能把叶子的事情了解了,我是不是,能够回到之前的生活了? 我战战兢兢地走着,手中的烧纸时不时因为夜风的吹拂翻动几下,触动我的手指,让我感觉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摸我的手一样,路上有路灯,可我还是感觉一眼望上去到处都黑乎乎的,看不清的地方,好像有很多鬼怪在张牙舞爪。 为了壮胆,我点亮了打火机,不都说鬼怕光怕火吗,打火机有作用吗? “谁?!”好像听到一阵低笑声,就着夜风突然掠过来,我猛地转身,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再一转头,就看到了小公园的门头,一座石刻的牌楼一样的东西,被周边高大的树冠遮挡住,看上去阴森森的,我竟然,已经走到小公园了吗? 看了看时间,距离子夜还有十多分钟,我要找到叶子埋身的地方,叶子,你一定要保佑我。 四周一片寂静,小公园里基本上没有一点声音,山顶的广场舞早就结束了,可这也意味着,在小公园里,真的可能喊破喉咙也没有人听见。 幸好月光还可以,将我的影子打在我的身边,似乎有人陪着我一般。突然地,我发现影子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影子,漆黑,不停地蠕动,就好像一条漆黑的蛇一样,影子细长,似乎在逐渐变短变粗…… 有人在向我靠近! 我猛然醒悟,回头,月光落在一张贯上刀疤的狰狞的脸,那人正蹑手蹑脚地跟在我后面,见我回头,面上瞬间凶光毕露,脚一顿,紧接着向我跑来。 “啊——”我不自觉的一声尖叫,拔腿就跑,凹凸不平的山石小路硌得我脚疼,我也不敢有一点停留,我一边跑一边观察路边的树林,叶子那天是从哪里走进去的? 身后的男人见我发现了他,也出了声:“我说妹妹,这个点了,你到公园干什么?”那男人的声音里有着遏制不住的笑意,大概是觉得自己阴谋得逞,“我”这个目击者真的傻啦吧唧地过来烧纸了,还是半夜过来,这不是找死吗? 半夜,这周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吧。 我拼命地跑着,我要把他们引到叶子被杀死的地方,虽然,我现在都不确定自己知不知道那个地方,我看那刀疤男快要追上来了,一咬牙,就向旁边的树林钻进去,树林里到处都是树,我还能逃得远一点。 现在正是夏日树冠茂盛的时候,一头钻进树林里,眼前就是一黑,月光几乎都透不过来,我手中的打火机也被我熄灭了,只凭着感觉在树丛间穿梭,身后的那个男人仿佛近在咫尺,我能听到他粗粗的喘气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这里反正没有别人,他也不需要伪装了,只是他的同伴呢,在哪? 我仓皇地跑着,不停地回头,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噗通摔了个狗吃屎,脸扎到积满了腐烂枯叶的地面上,有一点腥臭的味道冲到了鼻腔里。右手可能扑到树枝上了,疼的有些厉害,烧纸扑了一地,香烛都摔断了,散落在手边。 我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胳膊就被人一拽,将我从地面上直直地拽了起来,我心凉了,完了,又落到他们手里了。 我的头发被人揪住,拽得我仰起了脸,正看到刀疤脸洋洋得意地走近,伸手在我脸颊上拧了一把:“跑,你还往哪跑去。” 我被他的同伙紧紧地控制住,双手背在身后,如同一个捆绑好的待宰羔羊,就等享用。 “没想到,你还真信啊!”刀疤男蹲下捡起一根断裂的蜡烛,笑得丑陋不堪:“傻丫头,哥哥今天就教你一个乖,以后看到那种事,别到网上嚷嚷。哦,不对,你以后看不见了,就是不知道,今天,有人会看到你吗?”他又伸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皮肤不错!” 我的眼泪当时就下来了:“大哥,别杀我,别杀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啧啧,小可怜啊,看的哥哥我真的心疼啊。真的,让你干什么都行?” 我拼命点头,头发被另一个人扯得生疼。 刀疤男挥挥手:“放开她,这地方也不怕她跑了。来来来,好好伺候伺候哥哥,哥哥高兴了,说不定就放了你了。” “真的?”我装作惊喜无比。 “就看你,有没有好活儿了!”刀疤男一脸猥琐地看着我。 “我听大哥的,都听大哥的……”我向刀疤男走去,猛然掏出一把水果刀恶狠狠地刺过去,这个时候,我再不做点什么,就只能死了! 手腕被刀疤男叼住,刀疤男笑得脸都抽抽了:“就这点本事,还拿刀子?你没见过什么叫刀子吧?来,给她看看。”刀疤男把我的胳膊拧到身后,强迫我跪下,对他的同伙说,大概是觉得已经胜券在握,现在不过是猫玩耗子罢了。 他的同伙把匕首掏出来,对着我的脸比划了一下说:“再敢耍花样,就先戳瞎你眼睛,割掉你的鼻子,反正,瞎女人也一样玩,让你变成鬼都看不见!” “鬼——”我突然尖叫起来,“有鬼,有鬼——”我直愣愣地看着两人的身后,眸子由于恐惧而变大。 刀疤男手上用劲说:“TM的还耍花招是不?”可说是这么说,刀疤男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他的同伙也紧张地向我眼光所在的地方看去,林子里黑洞洞的,除了风,似乎什么都没有。 “TM的!”刀疤男怒了,猛然一用力,“刺啦”一声,将我的衣服撕开了,露出了里面的小背心,肩膀裸露在夜色的空气里,有些凉,但心,更凉! 第21章 自杀 “啊——”我疯狂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一瞬间爆发出极大的力量,求生的欲望让我一下子从刀疤男的手中挣脱出来,破碎的衣服挂在肩膀上,裸露的胳膊擦过粗糙的树皮,火辣辣的疼,可我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逃出去,逃出去。 两人猝不及防,竟然被我从手中逃脱了出来,我尖叫着向前跑去,不停地喊着救命,可是,这半夜,孤吊吊的小公园又哪里有人? 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一歪,我连忙扶住身边的树干,将身体稳住,待要拔脚,却发现,脚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竟然一动也不能动。 低头,就看到一只手,青紫色,有些浮肿,沾满了褐色的泥土,手是从地面下面伸出来的,直接扣在了我的脚踝上。 梦里的情境,仿佛再这一刻重现,“鬼啊——”我几乎是仰天尖叫,手抓着树干拼命地蹬腿,从地下伸出来的那只手力气却特别大,我挣了半天,也是纹丝不动。 身后的两人很快追了上来,刀疤男还骂骂咧咧的:“TM的,老子上你的当才怪,看我不弄死你!”说着话,他的手已经捉到了我的胳膊上,将我向后狠狠地一掼。 “鬼,真的有鬼,”我指着地面不住地尖叫,那只手,紧紧地扣住我的脚踝,正一点一点从地面下升上来,青紫色的皮肉,有些地方已经腐烂了,乱蓬蓬的头发,正从地面下一点一点底向上钻上来。 “鬼,我看你才是见鬼!”刀疤男怒了,再次用力将我向后拽去,脚底下蓦然一松,那只手突然放开了我的脚踝,我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狠狠地摔到了地面上。 “弄死你,弄死你!”刀疤脸暴怒之下对他的同伙打了个手势说:“就这吧,玩过了就弄死,我看你再耍花招。” 四只手都向我抓来,我却被他们身后的情形惊得几乎不能说话,隆起的土堆在扑簌簌地向下掉着土屑,叶子肿胀变形的脸庞逐渐从地下显了出来,青紫色的脸庞,完全看不出她活着的时候眉清目秀的样子;嘴角黑乎乎的,好像是当时沾的血,却让她的脸庞看起来好像破了一个大洞一样;双目泛着浑浊的白光,没有瞳孔,看上去森冷无比,又似乎在透过缝隙在看着我。 “叶子救我,救我!”我冲着那刚刚爬出地面的叶子狂喊,身体上好几个地方已经遭受狼爪子的袭击,我使劲地挣扎,不停地对着叶子大喊。 “咯咯——咯咯——”叶子整个儿爬出了地面,蹲伏在地上,仿佛一只大蜘蛛,喉咙里发出似笑非笑的声音,一边慢吞吞地抱着旁边的树干向上爬去。 “叶子,救我啊——”有种不妙的感觉在心中蔓延,我又抓又挠,可能挠破了另一个人的手,那人骂了一句一个耳光甩过来,与此同时,刀疤男已经开始撕扯我的牛仔裤了。 今天我特为穿了一条九分牛仔裤,很紧,就为了万一发生这种情况可以拖拖时间。可是叶子,叶子她在干什么? 叶子爬上了身旁的树干上,双脚如同蝙蝠一样勾住了树枝,身子垂下来,乱蓬蓬地头发散开,遮住了她那张因为腐烂而恐怖的脸,只从头发的缝隙中露出昏白的眼珠子,定定地看着我,仿佛饶有兴趣,似乎,还带着那么丁点的笑意。 “咯咯——咯咯——”诡异的笑,从倒垂的头发中溢出来,阴森森地,让我的心瞬间凉了,叶子,难道,叶子让我带这两个人过来,是恨我吗,是恨我没有陪她夜跑所以她才死的这么惨吗,所以,她也想让我尝尝,让我跟她一样凄惨地死去。 迦若说我要偿鬼心愿,难道,叶子是想要要我的命吗? “草,真TM的紧,来帮个忙,把这妞的裤子扒下来。”刀疤男失去了耐性,他的同伙哈哈一笑说:“还脱什么,直接割破了了事,要是不小心割破皮肉流了血,那就算她倒霉,那感觉,岂不是好像在草……”那人猥琐地笑,将刚刚炫耀过的那把锋利的匕首又掏了出来。 我身子猛然向上一抬,用额头狠狠地撞向那人的身体,右手抢过去拉着那人握匕首的手向内一带,左手手腕已经向匕首尖处恶狠狠地送上去,锋利的刀尖扎入手腕,疼得我一个哆嗦,却狠心,咬着牙,使劲一划,刀锋切入肉中的感觉有些渗人,甚至能感觉到尖锐的刀锋突然就划断了大动脉,整个人都忍不住痉挛起来。 鲜血突然喷涌而出,让两个行凶的人猝不及防,我挥舞着切断动脉的手腕,鲜血在空中随着我舞动的轨迹洒落,淋了那两人一脸。 “我草!”刀疤男抹了一把鲜血:“自杀?够烈性,现在这种小辣椒可不多了啊,好,哥喜欢,死了,死了也TM照样玩你——” 我使劲挥舞着手臂,感觉手腕处的鲜血越来越多,疼得我眼前都发起黑来,生命力随着鲜血正飞快地向外流传,我是不是要死了,这就死了? 疼得麻木了,身体都失去了感觉,匕首扎进了裤子里,好像直接扎到了肉里,我的腿哆嗦个不停,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厚,似乎有一道细长的身影慢慢逼近了我。 我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迦若,你不是说,我现在不会死吗?迦若…… …… 有些冷,好像在冬日里站在冰箱前面的感觉,我忍不住要打哆嗦,猛然就睁开了眼睛,眼前还是黑乎乎的,耳边却传来一阵阵的惨叫声,好像……是男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我懵懵地抬起身子来,手腕和腿上的伤口都疼得钻心,树林里,两个黑影正没命地逃窜,其中一人的脖子上,似乎,是叶子。 叶子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一样盘踞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双手抓在那人的头上,披散的头发正随着那人的跑动不停地晃动着。 叶子,是在报仇吗?可刚刚为什么…… “迦若——”我看到立在我身边的迦若,眼泪就落了下来,再看看我浑身的狼狈样子,手腕上的血不知道怎么就止住了,但很疼,疼得手指恨不得都不能弯一下,还有腿上,一条腿的裤子已经从裤角那里撕裂上来,撕成两半,裸露着大腿和腿上的伤口,血和泥混在一起沾在身上,真是有多狼狈就多狼狈。 第22章 我要活着 “迦若,刚才,刚才……”我呜咽出声,却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是说死去的叶子带着恶意看我被那两个人压在地上,还是说迦若在我真的要死了的时候才出现救了我? 之前,我将自己的手腕划破不是寻死,而是为了逼迦若来救我,也许在迦若的眼中,我被人侮辱了没有什么,只要不死,只要我的眼睛还能看到东西,只要我还能够走动去为他完成任务就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可我不行,我忍受不了,我只能用这种像自杀的方式把自己逼上绝路,看来,我堵对了。 我坐在湿凉的地面上,背靠着树干,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愣愣地看着前方,前方的黑影已经看不见了,只能听到一阵接一阵的惨叫声,支离破碎听起来仿佛是“有鬼”。 呵呵,我忍不住想要苦笑,有鬼,刚刚就有鬼,难道你们真的以为身上的人命可以煞到鬼吗,那鬼,又是不是一般的鬼呢?我偷偷地瞄了一眼迦若,叶子变成了厉鬼,跟迦若,到底,有没有关系? “啊——”随着一声大喊,眼前黑乎乎的树影又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是向我跑过来的,很快,正是惊慌失措的刀疤男。 “救命,救命啊,有鬼——”刀疤男完全慌了神,见我正眼睁睁地看着他,也不管他刚刚是怎么对待我的,我怎么还活着已经一下子扑过来,却噗通一下摔倒在地,抬头,脸看着我,向我伸出手来:“救命——” “咯咯——”叶子的笑声在刀疤男的身后传来,紧跟着刀疤男的脚步,叶子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也许已经不能算是走了,叶子的四肢着地,头高高地昂着,干枯的头发披散着,露出一对昏白的眼珠来。 “噗通”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被扔了过来,正落在刀疤男的身边我的脚边,一眼看上去,我差点当场吐出来。是刀疤男的那个同伙,只不过,如今的头盖骨已经掀开,露出里里面黏稠的脑浆,因为摔落的缘故,脑浆从头壳里流淌出来,歪斜地倾倒在耳朵脸颊上。男人的脸庞惊恐地扭曲着,嘴张的很大,露出里面紫色的舌头,舌头伸的直直的,好像一声尖叫正脱口而出。 “啊——啊——鬼啊——”刀疤男下意识地用手去推,将他同伙的尸体推开,一边向我爬来,伸手去抓我的脚踝:“救命,救救我——” 我缩回双腿,将撕裂的裤管揪了揪遮住了腿,又将破衣服扯了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叶子双手双脚在地面上一撑,猛然跳了起来,在空中划着弧线压倒了刀疤男的背上,刀疤男杀猪般地大叫起来。 是不是拿别人命不当命的人都会特别爱惜自己的性命?刀疤男之前杀死叶子的时候可曾有半刻手软,将我骗到这里想要杀我的时候可能有半分愧疚和犹豫?可一旦形势逆转,他成了那个任人宰割的,竟然吓成这个样子。 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我将身子向后缩了缩,靠在树干上,双眼已经有些麻木,直愣愣地睁着,如同在看一场身临其境的恐怖片。 叶子的手高高举起,却轻轻地落下,也许她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了结了这个人的性命,而是要慢慢享受这个过程,那个人的恐惧,心里怨恨的释放和自己能够掌控一切的快乐。 她的手指抓进刀疤男的后背,噗地一下,好像扎入了一块豆腐里,刀疤男疼得脸庞都扭曲起来,双手在地上刨着,还想向我的方向爬过来。 “啊——”不知道叶子抓到了那里,刀疤男的身子猛烈地痉挛起来,叶子的另一只手已经来到了刀疤男的耳畔,伸手在他的耳廓上一划一撕,将刀疤男的耳朵活生生地撕扯了下来,又飞快地出手,将刀疤男的另一只耳朵也扯了下来。 “啊——嘶——”也许因为喊得太多,刀疤男的嗓子都已经哑了,叶子尖利的指甲抵在他的眼皮上,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的眼睛给挖出来。 我闭上眼睛,不忍再看,虽然刀疤男是罪有应得,可这样血淋淋的折磨我还是看不下去,就只能不看。 惨叫声就在耳边,夹杂着叶子阴森森的笑声,鼻端是浓重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那个刀疤男的,还是我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这种感觉,好像让我陷入了一种漆黑混沌却憋闷的状态,有些喘不开气。 耳畔能听到的嘶叫声越来越小,喘息声却越来越剧烈,刀疤男,应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一条人命,似乎很简单就没了,就跟叶子当时一样,意想不到的,就没了。 鼻端有些凉,我一睁眼,正对上一双翻白浑浊阴森的眼眸,我啊地一声向旁边倒去,双手撑地退后一段距离,颤抖地看着慢慢逼近的叶子:“叶子,你,你想……“ “嘶嘶——”叶子冲着我发出蜥蜴一样的声音,”活着,呵呵,我要活着——”她尖锐的手指摸上我的脖子,又凉又黏,浑浊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我,那里面闪烁着阴冷疯狂的光芒,我吓得几乎不敢呼吸,使劲鼓了一口气说:“叶子,你,你已经死了,人死,不能……”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叶子嘶吼起来,一瞬间穿透我的耳膜让我忍不住要打摆子,叶子,还是恨我的吧?所以一开始才会恶意地旁观? “我要你的命,我要活着,活着——” 脖子上的力量猛然加重,直接就掐断了我呼吸的通路,我伸手去掰,根本敌不过叶子的力气,双眼不由自主地向上翻白,看到了站立身旁正冷淡望过来的迦若,伸手去拽他,嗓子里溢出破碎的声音:“迦……若……救我……” 仿佛过了有一个世纪,我觉得我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迦若才抬起了他的左手,完好的左手,掌心里闪烁着一点紫芒,紫芒逐渐扩大,仿佛一个漩涡,向叶子吸去。 “不,不要——我还要报仇,报仇——”叶子疯狂地挣扎起来,却抵不过紫芒的吸引力,在凄厉的叫声中,被迦若吸入了掌心之中。 我愣愣地抬头,叶子这是被吸到哪里去了? 还有她说的报仇,她不是已经报仇了吗?难道,她想杀死我报仇? 迦若并不解释,掉头向外走去,我愣了半响才想起自己半夜在黑漆漆的林子里,连忙爬起来跟上去,伤口很疼,一瘸一拐地,迦若始终走的不紧不慢,确保我能跟上去。 隐隐地,似乎听到乐图在嘟囔:“太弱了,太软弱了,主人,得让丑东西练练兵啊……” 第23章 温暖 临去的那最后一眼,两具死气沉沉的尸体一仰一趴被遗弃在林间的空地上,就像两个玩得破烂的布娃娃,死不瞑目的眼睛大睁着,就像叶子死的时候那般不甘心,却无可奈何。 我忍不住发抖,尸体的死状实在太恐怖了,而且还是在我面前死的。我只能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前面的迦若身上,迦若,迦若,我很想让你给我一个解释,你呢,会告诉我吗? 如果,我不是把自己逼到要死的境地,你会出现吗? 想着想着,眼泪又下来了,被撕破的衣服裸露出来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刚才也不知道擦到哪里了,似乎到处都是伤,如果这就是为鬼了愿的代价,我想我大概很快就会去做鬼了吧? 回到家里,迦若没有一点想要开口的意思,我来到洗手间,镜子里出现了一张苍白似鬼的脸,扎起来的马尾早就因为挣扎散开了,乱蓬蓬地堆在头部的两侧,看上去好像一些早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头发的尸体,尸体,对,我现在,也像是一个尸体了吧? 脸是肿的,眼睛是红的,脖子上有青紫的手印,衣服被撕烂了,手腕上一道很深的伤口,虽然不出血了,伤口惨白的肉却向外翻着,狰狞可怖。腿上也很疼,被撕开的裤子下面就是一道刀口,我现在基本可以算是残疾人了吧。 很疼,但叶子的事情总算了解了,我是不是算完成了一个任务? 伤口很疼,不敢洗澡,躺在沙发上,头脑里乱得厉害,迦若和乐图竟然消失不见了,刚刚我根本就没听到门响的声音。也许在迦若的眼睛里,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工具,小角色,做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跟我报备。 迷迷糊糊地很快就睡着了,竟然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在沙发上稍微动了动,浑身疼的厉害,尤其是手腕上的伤口,我想虽然不知道迦若用了设么法子让伤口不再流血,可伤害已经存在了,还是有必要去医院处理一下。 从沙发上爬起来,换好衣服,手腕疼得开不了车,只能坐公交车去。 挂号进去,值班医生抬起头来,两个人都有些吃惊,今天的医生竟然是莫微凉。宫晓瑜非常清楚莫微凉门诊规律,几乎每次莫微凉出门诊,只要碰上周末就汇会过来,我其实也陪了她好几次,还是没有记住,今天的外科门诊医生竟然是莫微凉! “你怎么来了,莫非是来请我吃饭的?”莫微凉笑了笑,好像在跟一个老朋友打招呼。“脸这是怎么了?肿的跟猪头一样?” 我想笑,牵起嘴角扯动了脸上的伤口:“那个,出了点事,莫医生,你看看,能给我把伤口处理一下吗?” “这是怎么了!”莫微凉一把攥过我的手去,仔细看伤口:“这种伤口,你是怎么止血的?” “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含含糊糊地说:“睡了一觉,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莫微凉闻言直起身子来,用一种微微有点居高临下的眼神看我,似乎轻易就能够看透我的伪装一般。 “苏落,我知道,我们没有那么熟,可我觉得我们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如果你愿意,有些忙我还是可以帮的,好吗?” “好,谢谢莫医生。” “那我先给你缝合一下伤口吧,尽量不要打麻药,我怕影响你手腕的灵活度,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莫微凉将我带到了处置室,这也算是一个小手术了,但好在我的伤口没有流血现象,莫微凉给我消了消毒,就上针了。 “疼吗?” 疼,真疼,可是我的疼,谁会在乎? 我流着泪说:“不疼。” “不疼哭什么?” “就是……觉得有点丢人。” “这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如果我说,这是我自己划得,你信吗?”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告诉莫微凉这事情的始末,这件事情,我没办法告诉任何人,可莫微凉,他大概能够理解吧,毕竟他对我额头上的魅莲有过异议。 莫微凉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诧异我郑重的神色,末了,突然笑了,说:“你一个女孩子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难道是自杀?为什么,嗯?有人伤了你的心?需不需要我出面帮你去交涉一下?” 莫微凉的语气变得很轻松,却让我刚刚想要坦白的勇气一下子就散了,我摇摇头说:“不用了。” 虽然说不疼,可还是疼出了一头冷汗外加一桶泪水,浑身都颤抖起来,我只能使劲低着头,佝偻着身子,不自觉地向后撤胳膊,却被莫微凉死死地攥住,最后我干脆放声大哭起来,也不管外面候诊的人听到会有什么反应了。 “你们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抬头,泪眼朦胧间看到了宫晓瑜,对了,宫晓瑜一直没有放弃莫微凉,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一点不奇怪,宫晓瑜不会误会了吧? “落落你怎么了这是?”宫晓瑜扫了一眼,快步走过来,见莫微凉还在低头缝合,也不敢去碰,只拽过我另一只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你为了穆西宁自杀?为了那样一个男人,至于吗?” 我疼得想哭,又被宫晓瑜误会的想笑,穆西宁,突然觉得穆西宁离我非常遥远了,就在两个周之前,我还天天为了穆西宁大哭,可自从迦若出现我有了魅莲之眼之后,就再也没时间伤感自己的爱情了,宫晓瑜竟然以为我是为了穆西宁自杀的,真是,可笑。 伤口处理完了,还有脸颊,莫微凉给我开了药,既然宫晓瑜来了,就由宫晓瑜给我擦药。宫晓瑜一边擦药一边叨叨:“这是怎么了?这张脸不是你的啊?不知道你现在也就这张脸还能看几下了还不好好珍惜?你是真打算嫁不出去了当灭绝师太吗?” “灭绝师太是女博士,我才本科毕业。” “行,还知道犟嘴,看来没什么事,你说你怎么不小心点,这要是小命没了,姐姐那些恋爱秘笈都教给谁去?不管是谁,都不值得为他伤害自己,知道吗……穆西宁那个贱人,明明是他爬墙出轨,还敢打你耳光,姐这就去找二十个人把他给废了……” 她还认定是穆西宁打了我,我受不了自杀呢。 我也不解释,安安静静地坐在医院走廊里的椅子上,背后就是巨大的玻璃窗,阳光晒到后背上感觉暖暖的,我歪倒在宫晓瑜的身上渐渐地就睡着了。朦朦胧胧的时候,还听到她在唠叨:“嗨,还得寸进尺了,姐是你男朋友吗,敢靠我身上睡觉?” 我无意识地笑了笑。 第24章 告别 叶子的尸体很快被找到了,在树林里,还有那两个凶手的尸体,很快公安局对叶子的妈妈就宣布了结果,叶子是在夜跑的时候被这两个见色起意的人强奸杀害的,而随着叶子的事情受到越来越广泛的关注,两个凶手想要去毁尸灭迹,可不知道为什么起了内讧,然后互殴而死。 互殴而死? 听到这个结论,我真是哭笑不得,这应该是想象出来的结果吧? 叶子妈妈哭得整个人都非常虚弱,叶子的婶婶决定在这城市里就把叶子火化,带骨灰盒回老家,因为叶子的尸体找到的时候已经腐烂了,不能再拖了。 我力所能及地帮上了一些忙,但丧女之痛,对于叶子妈妈来说,也许是永远都不能愈合的伤口了,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正是好年华,却孤零零、凄惨惨的死去。 叶子的婶婶还正儿八经地给叶子办了遗体告别,遗体告别的时候公司都去了,老板胡禄还给了点钱,具体是多少我不知道,但能给钱也算是有点人情味了。同事们跟叶子遗体告别的时候都很沉默,谁都没想到一个天天嘻嘻哈哈的女孩晚上出去跑个步就再也不见了,人生的无常感大概会感染每一个人,且行且珍惜,说的不就是我们不能预料的人生吗? 女同事基本都哭了,但钟丽除外,本来我以为钟丽那种人不会来了,而且她不是要结婚了吗,参加葬礼一般人都会觉得晦气,更何况她那样的人。可她竟然来了,还跟下了整个过程,虽然整个过程中她表现的明显有些不耐烦,时不时地看时间或者开手机玩游戏,我不知道她过来的意义何在。 周乐云也哭了,很伤心,她拽着我的手说:“苏姐,你说这人每天那么辛苦为了什么,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天降横祸,到死都觉得委屈呢……” 是啊,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谁都有死去的那一天,可谁也不能预料死亡的时间和方式,所以,不可避免的命运也许就在不远处等着你,是不是,下一步,就会踏入雷区? 我的情绪也很低落,一方面,是因为叶子的死,我总觉得她的死跟我有一定的关系,如果我那天陪她一起去夜跑,可能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可事情就往往发生在你以为不会有事的时候。而且死后的叶子,变成了那样一幅模样,甚至因为不甘,因为嫉妒,想要杀了我。其实,我还是很伤心的,为了将那两个人引过去,我也几乎死了,就像死过一回一样,她还要杀了我。 还有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跟叶子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没有人告诉我。 警方根本不关注我说的这个问题,好像也没有人关注叶子的手机去哪里了,叶子的手机,会不会在那个叶子掌握秘密的人的手里?那条微信,是那个人发给我的吗? 叶子的魂魄被迦若收走的时候,曾经说过要报仇,杀她的凶手已经死了,她还要报仇,是什么?我吗?还是那个被叶子知道了秘密的人?也许,叶子也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招来的杀身之祸吧? 但这一切,没有人再去纠结,他们全部庆幸着凶手找到了,他们全都认为死者应该安息了。 论坛上也有追悼叶子的帖子,网络上的人在为叶子惋惜和感慨。 我走出追悼会的现场,在距离殡仪馆大门不远处的石阶处停了下来,抬头看天,有些阴,空气很沉闷,隐隐地还能听到殡仪馆里面传来的嚎哭的声音,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让人非常地压抑。 最近总是睡不好,那两个凶手,虽然是罪有应得,可那种场面实在太惨烈太残酷了,每次我闭上眼睛,我都感觉刀疤男求救的那只手正摸索着要伸向我的脚踝,我都似乎能够听到那些凄惨的叫声,那样一种活生生血淋淋的刺激,总是让我从睡梦中惊醒,,对此,迦若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我想问他,到底要多久? 他让我为叶子偿还心愿,是不是可以借助叶子的魂魄做些什么,我,还要继续为多少个阴魂解决他们的问题? 叶子,又是不是真正地得偿所愿了? 应该,没有吧。 越想,头脑越乱,仿佛感冒了一样的感觉,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我不想再在殡仪馆这个地方呆下去了,就起身,垂着头摇摇晃晃地向着下山的路走去。这里的殡仪馆是建在一座小山的山坡上,只有一条上下山的小路,周边都是低矮的小松林,但其实白天,这里的风景还是挺好的。 我沿着山路想下走去,浑浑噩噩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蓦然一凉,抬头,却发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豆大的雨点。雨下的很大,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连成了一片,冰凉冰凉地打在肌肤上,反而让我觉得有些清醒过来。一切,既然不可避免,只能这样走下去,一直到,真的走不动了为止。 就像我跟迦若说的,我怕死,现在虽然听上去跟鬼打交道是件特别恐怖的事,但最起码,迦若可以保我不死,不管这个期限有多长,我还能活着,而如果现在脱离迦若,很可能,现在就会丢掉性命。 摸了一把身上的雨水,我仰天大喊,如果面前真的是万丈悬崖,请一定要为我留下一根独木桥,父母养大我不容易,我不能轻言放弃。 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一些,我在大雨中提起步子向山下小跑而去,既来之,则安之,既来之,则安之! 雨很大,几乎跑几步就要摸一把脸上的雨水,沿着殡仪馆下去的时候迎面过来的人影也被雨雾打得模模糊糊的,竟然有跟我一样大雨天不躲不避在雨水中奔跑的人。 随着我和对面来人的接近,我发现他好像不是在跑,而是在走,但他走的速度很快,随着我们的接近,他身上的雨雾一直都很浓密,看不清楚样子。 我本想对同样雨中漫步的人打个招呼的,走的近了,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脸好像蒙上一层水汽一样,一切都模模糊糊的,我一愣,就这样擦肩而过,猛然听到从他那个方向传来一声笑声,短促,张扬,还带着一点看透一切的得意,听在耳朵里下意识地就有些不舒服。 我下意识地回头,身后,白茫茫的雨帘,齐刷刷的大雨,但雨中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铺天盖地的暴雨之中。 第25章 红衣女人 经过那个小超市,又看到了那个老太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个老太太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瘦削,就像是一个瘦骨支离的骷髅。干皱的面皮上,看上去似乎多了很多的怨气,黑漆漆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脸上,干瘪的嘴唇角上,好像有什么东西伸了出来…… 獠牙?! 鬼怎么能长獠牙?! 难道,这个老太太也在逐渐变成恶鬼? 老太太就站在柜台后面,紧紧地盯着超市老板,干枯浑浊的眼眸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待要快步走过去,终是心里有些犹豫,我一咬牙,扭头进了小超市。 “过来了?”老板笑着打招呼,话没说完就打了个哈欠,老板的眼下是乌黑乌黑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老板,”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不知道你有没有给你妈妈烧纸?” 老板惊讶地看着我,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哈欠说:“什么意思?我妈?你知道我妈?” 我硬着头皮看向站在老板后侧恶狠狠盯着老板的老太太,继续说:“那次看过老太太的遗像,我看老太太很瘦,该不会生前吃不饱吧,所以死后……” 超市老板一下子变了脸色,板起脸孔来:“你想说什么?!我妈在老家是病死的,病死的能不瘦吗?你是不是想骗钱?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心肠怎么这么坏,赶快走,赶快走,我没有钱!” 没想到平日里和蔼可亲,待客热情的老板突然就变了一副嘴脸,他挥着手,向外推着我,而紧紧跟在老板身后的老太太却慢慢地转头,盯着我,干枯的嘴唇翘起,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来。 那个老太太,真的变得不正常了,可超市老板根本就不听我说的话,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告诉他,我看到他妈妈了,就站在他的旁边,恨恨地看着他。 脑子里一刹那的福灵心至,也对,先不说是不是老太太生前挨饿了,这死后总嚷嚷饿,肯定超市老板没有给她烧纸,这若说出来,是不是亏心事?说不定一吓,就好了?! 我拍掉老板的手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板看来是真的不怕了,难道老板不知道你的妈妈,已经回来找你了吗?” 我的话果真起到了预想之中的作用,老板的脸色当时就白了,他恐惧地看向四处,可空荡荡的超市,一排排的货架,除了我们两个,半个人影都没有。 超市老板更加恼起来,将我推出门外:“走走走,赶快走,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也生气了,再不理会他,快步向穿过小广场向单元楼走去,走过小广场的时候,我回头一看,超市老板还在超市门口左右张望着,看来,他是真的怕了。 伺候休了几天假,是胡禄看到公司里出事,同事们情绪都不好,特别给的假,但也仅此而已。过后大家该上班上班,该生活生活,叶子就像一个离职的普通同事一样很快被这个公司给遗忘了。 钟丽还是一样的嚣张跋扈,听说婚期推迟了,因为叶子的事情,大概是举得晦气吧,不过也仅仅是推迟了半个月而已。 在周乐云的说和之下,我跟钟丽的关系也缓和了,当然,主要是我没有硬起腰杆跟她死扛到底,毕竟她是我未来的老板娘,而生活,就是这么地现实。 而莫名的,在公司里我总是偶尔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就好像,公司里也有什么东西,只不过那个东西还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 而有时候,有的东西真的不能去想,一旦想了,那些东西就会清楚地呈现在你的面前。 那是一天早上,因为总是睡眠不好,十点多的时候还觉得昏昏沉沉的,两只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根本就睁不开。 我起身去洗手间,当清清润润的凉水泼到脸上的时候,我总算有些清醒过来。 镜子里出现一张苍白的脸,憔悴、晦暗,干涸的唇瓣因为常年的皲裂纵横着很深的唇纹,鼻子上密密麻麻的黑头,还有眼角因为长久干涸而深重的鱼尾纹…… 我竟然,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了吗? 伸手在镜子上摸过,好似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摸过自己的脸庞,我是不是有点过于衰老了,就算穆西宁不在我身边了,可宫晓瑜不是说过了吗,只有我过的更好,越来越漂亮,穆西宁才会后悔。我真的不能继续这样颓废下去了! 我下定了决心,却猛然发现,镜子里的一角,出现了一抹鲜红。 那是什么? 有些恐惧,身体有些僵,我维持着俯身泼水的姿势不动,眼神缓缓地移动到镜子的一角,那地方,好像是背后厕所隔间的最里面的一个。 隔间的门是半敞开着的,露出了一个鲜红的人形。那,似乎是个女人,穿着极艳丽极艳丽的鲜红色衣服,但因为她稍显臃肿的身形,这鲜红色完全没有传出惊艳的气质来,反而显得仿佛被什么篡过的皱巴巴的红纸一般。 乱蓬蓬的头发,似乎是烫过的,但看发质很是糟烂,随意地披在肩头上。她的脸就在头发的缝隙里露出了半张,因为隔间半开的门遮挡住了灯光,她的脸几乎都隐在了阴影里。 但,她似乎是在看着我,那目光,有些阴森的冷。 难道是来上厕所的?只是那身衣服实在太扎眼了,不会是我们公司的吧? 我强忍着心底莫名的恐惧,扯过面巾纸擦着脸,装作不经意地回头,却蓦然深吸了一口冷气。 那个隔间虽然真是半开着门,那里面确实空空如也,我站的位置甚至能看到那白瓷马桶的大部分,这隔间里,绝对不可能有人,那么说,刚刚那人影果真是? 我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肩膀上猛然被人拍了一下。 拍我的那只手,貌似有着尖利的指甲,我几乎能够感觉到它的手指隔着我衬衣的领子划过去的感觉。我浑身僵硬,牙齿都要忍不住发起抖来,我努力捏住了手中的纸巾才控制住了浑身的颤抖。不都说,人怕鬼,鬼其实也怕人吗,若人先露了怯,那鬼就能趁机害了人了。 我竭力控制住身体,却不敢回头,就怕回头看到一张鲜血横流的脸。 第26章 须引厉鬼 “苏姐,你这怎么了?”是钟丽的声音,带着惯常的不屑。 她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绕到我面前,鲜艳的枚红色双唇动了动:“你脸色好像很差,见鬼了?” “别……不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身体却彻底放松了下来,我以手支着洗手台缓了几口气,那砰砰乱跳的心脏才复了原,再抬头看那镜子里,那身影果真消失不见了。 “真见鬼了?”钟丽咯咯地笑着,“那你等我一下,一起出去。”钟丽转身向厕所隔间走去。 我见她顺着墙壁就要向最里面的那间半开着的门的隔间走去,忙一把拉住了她:“别去那间。” “怎么了?”钟丽指了指头说:“不会没吃药,脑子坏了吧。” 这话说得真让人生气,我放下手冷冷地说:“我言尽于此,你非要去那间,也随便。” 钟丽的脸色也有点变了,瞻前顾后地看了一会儿说:“苏落,你真的看到……” “你上不上了,不上我就出去了。” “我上,我上,你等等我。”钟丽看来是有些怕了,一溜小跑到离我最近的厕所隔间,连门都没敢关。 等她出来洗完了手,我们相伴着向办公大厅走去,却都没有什么话说,一时有些尴尬。 “苏落,你真的,看到有东西?”钟丽本来一直低着头,突然来了这样一句。 “什么东西?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下意识地否认起来。 “你敢说,你刚刚不是在那个隔间里看到了什么?”钟丽不依不饶,“是什么样子的,你看到的?是,人吗?” “哈,我还说你没吃药脑子坏掉了呢。是不是要结婚了乐昏了头?”我压低声音说:“老板娘,你就别问了。” “乐昏了头?”她突然冷笑一声,猛然抬起头来,玫红色的双唇微微一勾,却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来,“从来只有新人笑,哪得旧人哭,是吧?这结婚的新人,哪有几个不高兴的?自然,是要乐昏了头的,只不过,可不要乐极生悲的好。”她的语气里有些冷意,让我不由自主地觉得一阵发冷,我以为她自嘲,忙说:“新婚大喜的,说这些做什么?是我不对,不该说乐昏了这几个字。” “喜,自然是喜。”她不接我的话,却自顾自地说道:“但认识了你,我更高兴一点呢。”她一双杏仁大眼定定地望着我,那眼眸里,似乎浮现着冷冷的笑纹。 “什么?”我一愣,她却已经甩开我独自向前走去,可能她走得太急,那八厘米的高跟凉鞋就是一扭,她干脆地弯腰脱了那鞋,赤着脚向前走去。 已经被保洁打扫过的地毯,出现了一行浅浅的沾着水渍的脚印。她刚刚,踩到了水?我不明所以,却也不知道该怎么上前去问,只好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工作。 …… “迦若,你能告诉我,我究竟,究竟要做什么吗?”我打算开诚布公地跟迦若谈谈,之前叶子的事情,我认为我是有一定责任的,所以在叶子的事情上我真是全力以赴了,就为了心里的愧疚,虽然,叶子想杀了我。 叶子的事了结了之后,我又该做些什么? “魅莲为眼,可观死界,你要用你的魅莲,为我引厉鬼回来!” “厉鬼,什么样的是厉鬼?” 迦若看向我,突然露出一个阴森的笑来,他说:“很快,你就知道了。” 那笑容,让我遍体生寒。 ………… 从那天提醒超市老板被超市老板当成骗子之后,我就没再去那个小超市买东西,人作孽,不可活,我已经提醒过了,既然他要一意孤行,我也没有办法。 可是今天晚上,我去小区外面卖鸡蛋经过超市的时候,却闻到了很浓郁的烧纸烧香的味道。我下意识地向超市里面瞥去,看到正对超市大门的墙壁上,竟然挂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八卦,那八卦下面还悬挂着一柄足有一人胳膊长的古代的剑一样的东西,短剑,剑柄上缠着红色的线,垂下两个鲜红的穗子来,在半空中轻轻地摆动。 这是……做好准备了?看来老板真的是心虚,他的妈妈,不知道倒地是怎么死的,也是可怜的老太太。 老板一眼看到了我,忙笑着冲出来说:“姑娘,哎,姑娘别走。” 我冷着脸,不愿意搭理他。 “姑娘,别走,是我错了,是我不识好歹,姑娘,你能不能,帮帮我?”超市老板拦住我的去路,一脸的哀求。 “我什么都不会,怎么帮你?”我还是板着脸。 “是我不识好歹,是我不识好歹。”超市老板说着,还打了自己几个耳光,我连忙拦住他说:“你这是做什么?” “姑娘,求求你,帮帮我吧。你……你是不是能看到,看到她?” 超市老板瑟缩着脖子,看了看四周,小声说:“我妈。” “你不是已经烧过纸了吗,我还能帮你什么?说实话,我没有什么本事。” “我只问姑娘一句,能不能看到?” 看着老板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有些不忍心,就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老板松了口气:“我去山上求了些东西,你跟我进来看看,你看看,她还在不在超市里了——” 在老板的软磨硬泡之下,我跟着他进了超市。一层是超市,我经常过来,所以也比较熟悉,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老太太的鬼魂。又跟着老板来到二层。 二层是老板一家人休息的地方,老板说他媳妇白天不在家,要出去上班,所以楼上没有人。 楼上的空间不大,只有一个两间卧室,一个小厅,小厅里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上是老板妈妈的遗照、香炉,还有一个盛放纸灰的不锈钢小盆。遗照的两侧一边一根白色的蜡烛,此时蜡烛是燃着的。 “我平时都是在这里祭拜我妈的。” “怎么白天还点着蜡烛?” “山上的道观里说,我妈,有怨气呢,让我祭拜上七七四十九天,这四十九天都要点燃蜡烛,不能熄,不然……” 正说着,不知道哪里吹来了一阵风,那两只蜡烛突然“噗”地一声,爆出了火花! 第27章 烤全人 “啊——”老板被吓得后退一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蜡烛爆了一下之后,火焰就黯淡下去,看那个样子,似乎随时都要熄灭了。可我没有看到房间里有亡魂,这蜡烛,是怎么回事? “啊呀,啊呀,要灭了,要灭了!”老板急了起来,冲过去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抖抖索索地用打火机的火焰点蜡烛的烛芯,火焰忽地一下反冲向他的手指,老板“哎呦”一声打火机掉到了地上,而桌子上的蜡烛“噗”地一下,好像被谁吹了一样,齐齐地灭了。 我和老板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惊惧,这是二楼,窗户没开,没有风,蜡烛怎么会无缘无故地灭了? 我没有看到那个老太太,这蜡烛,是怎么灭的? “是……是她来了吗?”老板的声音已经带着颤抖,我缓缓地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这……”老板这了半天,低头捡起打火机又将去点蜡烛,这次蜡烛很顺利地就点燃了,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 可是刚刚,怎么了? 又等了半响,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干笑说:“也许是意外,意外吧。”说着他向卧室走去,“你看看,在不在了?” 两个卧室都关着窗,屋子里一股暖臭的气息,不怎么好闻,我皱着眉头看了两圈,都没有。 “我没看到,也许是你请的东西起了作用?” 老板松了口气:“幸好,幸好,这钱花的不冤枉,那山上的高人当时跟我保证了,绝对没问题。” “老板,问句不该问的,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如果有怨气,有结,还是解开了好,就算她死了,那也是你的亲人,没有缘故,她不会害你的……” “你知道什么!那老不……”老板一瞬间又变了脸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行了,管用就行了,你走吧。” 这过河拆桥的变脸,也太迅速了吧! 每次问到他妈妈的死,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这里面,有什么内情? 一股怒气升腾起来,我不再搭理超市老板,转身蹬蹬蹬下楼了。 经过超市大门的时候,我的脚步突然一顿,大门不锈钢包边上映出了我的影子,我的脖颈后面,似乎,黑乎乎的一片。 我愣了一下,凑近那不锈钢门边,那里面我的面容有点扭曲,可是还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我的后脖颈的地方,有一快漆黑的颜色,看上去……好像是一个干瘦的手印。 怎么会? 正惊疑间,一阵狂风从超市中穿过,向里推开的门恶狠狠地撞了过来,直接撞到了我的肩膀上,将我恶狠狠地推到了门外,那大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疼得眼里瞬间就有了泪,揉着肩膀,不过眨眼之间,面前的玻璃大门就变得漆黑一片,这片黑暗仿佛能够传染一般,很快蔓延到整个小区。 停电了? 今天,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 小超市面前的广场上,没有了一帮帮跳舞的老太太,没有了遛狗的人,没有了奔跑的孩子……整个小区,仿佛在一瞬间陷入了深夜,连路灯都没有一盏。 我茫然地站在超市门口,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轰隆隆的雷声就传了过来,身体忍不住一个颤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空气,变得冰冷潮湿。 仰头,正看到一道紫色的闪电划过天空,闪电映亮了超市的二楼,黑漆漆的窗户上,一张骷髅一般瘦削的脸庞正贴在上面,干枯的嘴唇裂开,两侧伸出能有半指长的两根獠牙来。 是那个老太太。 獠牙竟然长得这么快! 她在屋子里,她在屋子里,为什么刚才我没有看到她?难道?一道亮光从心中闪过,刚刚,她是不是一直趴在我的后背上,所以我才看不到她,所以我的脖子后面才有一个漆黑的黑手印。可为什么,我没有一点感觉?还是因为,她不想让我发现? 她趴在我的身后,躲过了一楼的法器,顺顺利利地上了二楼,她在里面! 我忙伸手去推超市的门,想要给超市老板一个警告,可超市的大门就好像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我拍打着超市的门大喊:“老板,老板,她在里面,你快出来,出来啊——” 黑漆漆的超市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我猛然掉头向门口的保安室跑去,但愿,还来得及。 耳边突然掠过一声苍老的诡笑声,我回头,身后空荡荡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只不过离了几步远,我已经看不清超市的大门,前后左右寂静而黑暗,仿佛我已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般。 已经有零星的雨点要落到身上,我按照记忆中的方向闷头向入口跑去,远远的,就看到如豆的一点灯光,是门卫室吧? 整个小区都停电了,门卫室肯定有备用电源,现在只能把超市的门砸开了。 我跑到门卫室的门口刚要敲门,就感觉那灯光有些不对劲。 门的上半部分是透明的玻璃,从玻璃看进去,屋里的光芒是在跳跃抖动着的,那不是灯光,竟然,竟然似乎一堆小型的篝火一般的东西,树枝横七竖八地架在门卫室的地面上,火焰在树枝之间吞噬着周围的枯叶树枝的能量,跳跃出金黄色的火苗来,火苗上面是一根树枝正驾着什么东西仿佛在火上烤一般。 一个人影背对着我,蹲在地上,佝偻着身子,肩膀不停地动,似乎在摆弄什么东西,然后不缓不慢地,抬起胳膊,将一个细长的东西放在了火堆上面。 我猛然后退一步,伸手捂住嘴巴,就怕自己尖叫出声! 那是一条人的手臂,大臂、小臂、手掌、手指俱全,也许因为火焰的烘烤,那手指缓慢地向里收缩着,仿佛这条脱离了躯体的断臂还有生命力一般。 蹲着的人影慢条斯理地继续抬起胳膊向火堆上架东西,分明是被斩碎了的人体,胳膊、腿、甚至还有些红红黑黑的内脏、胃肠等,看得我一阵恶心反胃,就在我忍不住要掉头逃走的时候,那人又捧起了一个头颅,一个脖颈处血肉模糊脸上却没有一点血迹的头颅,那头颅被架在火上,本来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看向我,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来! 是那个超市老板! 第28章 吃吧吃吧 我死死地咬着手腕,就怕自己惊叫出声惊动了保安室里的人,脚步已经忍不住踉跄地向后退去,身后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正撞在我的后背上,我下意识地转身,就见眼见立着一个佝偻的身影,那身影顶着一头蓬乱花白的头发,头发的缝隙间露出一张干瘪枯瘦的脸庞来,浑浊姜黄的眼珠缓慢地移动着,带着一点点让人难以捉摸的诡异的笑意,干枯的嘴唇离开着,雪白的獠牙上沾染着鲜红的血,在我看向她的时候,嘴唇一裂,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笑声来:“呵呵,呵呵~” 她干枯的双手捧着的正是超市老板的人头,那人头就跟刚才那样干干净净的,一张看上去跟平时一样忠厚老实的脸,不坏好意地看着我说:“饿吗,请你吃——” “啊——”我再也忍不住了,尖叫出声,伸手在身前胡乱地挥着:“走开,走开!”一边踉跄着脚步向一侧跑去,冷不防脚下一个失重,我整个人摔倒在地,似乎是磕到花坛里了,杂七杂八的树枝划过我的胳膊,尖锐地疼,眼泪就那样流了出来,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因为恐惧而烟消云散,面前是不断逼近的人头,它被捧在干枯的双手里,脸上带着不怀好意地微笑,干涸的嘴唇继续蠕动道:“吃吧,吃吧,”。 我“呃”地一声呕吐出声,却因为没有吃东西,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感觉内脏一阵剧烈地痉挛,几乎要把自己的胃吐出来! 有什么东西在碰我的胳膊,是不是那个人头?我不敢回头,手臂上猛然一疼,竟然是那人头张嘴咬到了我的胳膊上,人头恶狠狠地从唇齿间溢出来的话语:“好吃,好吃——人最好吃了——” “走开,走开!”我疯狂地大叫,也不知道身上突然从哪里来的力气,我用力挥着手,双腿使劲地向前蹬着,想要把不断靠近的老太太给蹬得离自己远一点,一只手把人头从胳膊上掰下来,任它跌落到地面上,骨碌碌地滚远了。 老太太的嘴唇蠕动着:“姑娘,好吃,好吃,吃吧,你看,我给你留的最好的,谢谢你,帮我进去——” “走开,不要过来!”我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也不辨方向,撒腿就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迦若在,肯定没事的,肯定没事的。 我在黑暗中疯狂地跑着,竟然让我一口气找到了单元门的入口,就在我的手指触到单元门的密码数字上的时候,仿佛突然打碎了魔法的结果一样,眼前骤然亮起了单元门口的灯光,四周的路灯,楼体上的住户的灯光,包括身后不远处嘈杂的小广场,广场舞的音乐和孩子们的打闹声,一切的一切,突然之间,如同潘朵拉的魔盒,在一瞬间被打开了。 我的手指僵在半空中,接着从指尖开始,不停地颤抖,颤抖,以至于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我回过身,眼光掠过广场上的众人,看向院方的小超市,灯火辉煌,只是那门,似乎是紧闭着的。 “你……怎么了?”一个声音响起,我扭头,只觉得自己的眼睛看向的是一片苍茫,竟然都看不清那人的样子。 “你?没事吧?”那人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好半天,我才定下神来,看清楚原来是一个楼里的邻居,是一个高瘦的青年人,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似乎是做IT行业的,经常会在电梯里碰到他。 我缓慢地摇了摇头说:“没事,刚刚……走得有点急。” “进去吗?”邻居打开了单元门问我,我点点头,接下来,该做什么?我不知道,迦若,他会说吗? 一直到进了家门口,还有一种深一脚浅一脚好像漂浮在云端上走路的感觉,我打开门,瘫倒在沙发上,叫着:“迦若,我刚刚,我刚刚是不是做错事了?” 迦若回头看向我,苍白的脸色隐在黑暗里,看不分明,只有那明紫色的眸子,闪亮如星,迦若的声音冷冷淡淡:“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我一愣,这是要跟我打揭语吗? “你们人类,不是相信因果循环,天理报应吗?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报应?” 报应吗? 所以杀了叶子的两个人被叶子的鬼魂杀死,而那个超市老板和他妈妈? 我打了个哆嗦,都说这世界上有报应,可若不是,若不是迦若在,若不是魅莲之眼,杀人的报应会报应在那两个人身上吗?又或者是,叶子会因为我没有陪她去夜跑想要杀我吗? 这是报应,还是迦若一手操控的? “迦若,”我强撑着身体来到迦若面前,仰头看他,仿佛在看高不可攀的神:“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胆小,怕疼,怕死,也害怕那些血淋淋的场面,你能不能……能不能……” “什么?”迦若的眼眸凉若冰雪,似乎一点都没有听出我话里面的潜台词。 我再三鼓了勇气,却在他的注视下突然崩塌,我颓然坐倒在地,双手抱住膝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一边缩,一边向后挪去,一直挪到墙角下,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头脸埋在胳膊肘之间,喃喃地说:“让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 “嘎嘎——”乐图的声音响了起来:“主人,还是换人吧,这丑东西有啥用?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还这么胆小……哎,主人,要不,我来出马,磨练磨练她?” 磨练? 乐图磨练我? 只要想想就觉得没有好事。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将自己缩得更小一些,我好想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用考虑了,睡着了,就算再看到那些恐怖的鬼怪,只要醒过来,就会没事了,醒过来就没事了。 我念咒语一般不停地安慰自己,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还听到乐图在跟迦若说着话,是想要怎样残酷地来训练我…… 第29章 噩梦连连 此后几天,再经过那个超市,我都要仔细看一看,可那超市一直都关着门,门上贴着一个纸条:“家中有事,歇业几天。” 有跳广场舞的大妈看到我说:“老板回老家了,说什么他妈妈的坟地出了事,回去了。” 我点点头,可心里总觉得不踏实,那个夜里,我是在做梦还是幻觉,看到的那个将人烤食的保安室,还有捧着老板人头的老太太的鬼魂。 我叹了口气,这些事,不是我能管的,但是,我却已经无法从这些事情里面摘出来了。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恢复了正规,包括公司里的每一个人。钟丽已经回家待嫁了,而我,也没有再在公司里见过那个红色的身影,那鬼,离开了吗? “苏姐,你的胳膊,好些了吗?”李超突然的关心让我有一瞬间的怔忡,因为叶子的事,我只能用自残的方法逼迦若出手,自从包扎了伤口之后,我都是穿雪纺长袖衫,就为了遮挡住身体上的伤口,加上我平时都是用电脑,在咬着牙坚持,谁也不知道,没想到李超竟然看出了端倪。 我笑了笑说:“没事,就是撞了一下。” 突然想起好久没有去换药了,从那次叶子的葬礼上,我淋了雨,造成了伤口恶化,被莫微凉狠狠地训了一顿之后,我都有些不敢过去了。 不过我的伤口却在奇迹而快速地愈合,大概这个周再过去就没什么了,再说我还答应要请莫微凉吃饭,这顿饭局还没兑现呢。 周末,莫微凉不忙,换着药的时候突然说:“心情好了吗?不会再自杀了吧?” 自杀? 我怎么可能自杀? 可是,我已经没有了解释的心情。 我垂着头,缓缓地摇了一下。 “怎么?”莫微凉手下一个用力,伤口突然地一疼,好像皮肤下面有什么东西跳了一下一样,我“啊”地一声叫出声来。 “苏落,你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藏在心里,是吗?” “莫医生,我不明白……” “好了,不说了,我记得你还欠我一顿饭,今天中午要不要还债?”刚刚还一脸探究的莫微凉突然就转换了语气,好像他从来不曾问过我什么一样。 “哦,好,我……可以……”我几乎跟不上他的思路,只好连连点头。 莫微凉起身,走到诊室的窗口,指着对面跟我说:“看到没有,对面有个木鱼咖啡西餐,到那里等我,我下班马上过去。” “好。”我点头,走出了诊室。 咖啡馆的光线比较暗,我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也靠近二楼的角落里,我的后面,还有一张咖啡桌。 点了一杯咖啡,边喝边等莫微凉,看了看手机,才11点,莫微凉几点下班呢,我怎么不记得了? 突然觉得困,晒着暖暖的阳光,我双臂一抱,趴在桌子上睡起觉来。 然后是梦,乱七八糟的梦,梦里面我在奔跑,不知道为什么奔跑,只是停不下来。四周是一片黑森林,漆黑的树枝在头顶上张牙舞爪,将灰黑色的天空抓的七零八落。 死寂一片的黑森林,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嘴巴里呼出淡白色的雾气,空气潮湿的似乎都能滴下雨来,赤着脚,踩在尖锐凸起的树枝和腐烂冰冷的树叶上,脚心里传来尖锐的痛,心脏更是砰砰砰跳成一团,几乎都要从嘴巴里跳出来。 “苏落——”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似乎从天空中传来,我茫然仰头,只看到一片苍茫的灰,但声音却不停地传来——苏落、苏落、苏落…… 耳朵开始嗡嗡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耳边不停地震荡一样,脑壳疼起来,我使劲捂住耳朵,想要把那些声音都隔绝在外,那些声音却无孔不入,好像连我的手背都能够听到一样,让我两只手掌都不住地颤抖着。 “救我,救我啊——救我——” 另一种声音突然插进来,好像来自下方,我一低头,就看到无数只苍白的手绝望地擎在空中,不停地挥舞着,每一只,都好像要抓住我将我拖进同样绝望的深渊。 “救我,救救我——” 一张女人的脸突然出现在我的脚底,两行血泪从眼角滴落,很熟悉的一张脸,竟然是……钟丽! “救救我——” 钟丽的手已经搭在了我的小腿上,头颅贴在我的身上,她口中发出阵阵的嘶叫声,头颅却突然在我面前破开,一滩糜烂的血肉之间,出现了一个浑身血红的婴儿,婴儿对着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鲜红的小嘴裂开,露出一嘴的尖牙。 “啊——”我猛然从睡梦中惊醒,看到莫微凉已经正襟危坐地在我对面了,见我醒来,微微一笑说:“做噩梦了?” 我揉了揉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明明是阳光铺满窗户,怎么感觉自己还是在梦中的黑森林里奔跑呢? “莫医生,我……是不是我的……”我有心试探一下莫微凉,手指就抚上了额头的鲜红色魅莲,可莫微凉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出我的暗示一样,拿起菜单来说:“虽然是你请客,可是你要吃点什么?我来点。” 侍者已经闻声走了过来,我苦笑一下。毕竟,我跟莫微凉的关系,仅仅不过是比普通的医患关系稍微熟悉了那么一点而已,我的事情,凭什么去麻烦莫微凉? 我随便点了一份意大利面,莫微凉点了一客牛排,在侍者拿着菜单离开的时候,我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心情,整个人都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形象,总觉得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来,喝一杯吧,有时候,麻醉一下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对。” 莫微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了一瓶红酒,给我倒了一杯。 我呵呵傻笑了一下说:“红酒,高级的吗?如果太贵,我可请不起啊……” 莫微凉微微一笑,俊秀的容颜分外好看,温润的唇角吐出一句话来:“我请你。” 我已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咳嗽起来,可我还在说着话:“咳咳,这怎么好意思……我……怎么能……咳咳……” “急什么?”莫微凉这句话说的很温柔,好像是一个男人宠溺一个女人的语气。 宠溺? 我怎么能想到这上面去? 莫微凉可是宫晓瑜的。 我一惊,咳嗽的更加厉害了。 可最近我真的神经太过紧张,总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根绷紧了的琴弦一样,只要再稍微用点力,就会崩断了。 我看着透明高脚杯底下那浅浅的酒渍,好像几滴血泪一样,我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来,倒酒!”我把酒杯举起来,递给莫微凉。 莫微凉说:“这酒是有后劲的,你的酒量,可以吗?” “什么可以不可以的,我下午不用上班,喝醉了又怎样,我不用上班,呵呵。”我还没有喝醉,却好像醉了。 莫微凉摇摇头,继续给我倒酒。 一扭头,看到窗外,对面就是人面医院急诊楼入口,从充满阳光的咖啡厅二楼看过去,急诊楼的入口看起来就像一个黑洞洞的大口,那黑暗之中,似乎有一个女人的身影若隐若现,腹部高高地隆起,难道,是那个曾经在警察局里见过的大肚子的女人? 第30章 放过我好不好 我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酒了,好像那一瓶红酒都被我喝了,又好像莫微凉后来又要了一瓶,被我喝了大半瓶。 双颊已经火热起来,眼睛也湿润了,好像这酒喝到了眼睛里去了一样,对面的莫微凉离得我有些远,看上去好像有些模糊,似乎变出了两个头,我是不是……是不是晕了? 我呵呵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压根就不记得结账的事情,对着莫微凉挥挥手说:“再见,拜拜,赛由那拉——”一边摇摇晃晃地向楼下走去。 莫微凉站起来一把拽住我,似乎拧着眉头低声说:“喝醉了?” “没,没有,你,你去上班吧,我要走了,再见,再见!”我挥着手,却没有挣脱莫微凉的钳制,他半拖半拽着,把我弄下楼去,又艰难地结账。最后,似乎是把我拖进了他的车子里,说要送我回家。 我的车子呢? 我还有那么一点的清醒,莫微凉说:“我会找人给你代驾回去的,现在,我送你回家。” 头实在晕的厉害,真正的感觉头重脚轻,走路都好像在飘着一样,一走一顿。 靠在副驾驶座上,迷迷糊糊的,根本就睁不开眼睛了,连莫微凉什么时候开的车都不知道。 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人在触碰我的额头,那人的手指是温暖而干燥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滑过我额头的肌肤,好像是什么无意识的动作。 这极大地干扰到了我的睡眠。 我晕沉沉地甩了甩头。 可那根手指还是没有离开,竟然随着我的头部的摆动在动作,还是摸着我额头中央的位置。 额头的中央…… 那里,那里不是……不是魅莲吗? 还有一个非常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说:“苏落,苏落,很辛苦吧?” 很辛苦? 是啊,很辛苦。 没有了爱情,却碰上了鬼,当然辛苦。 我感觉眼角有那么一点点湿意,似乎有眼泪里流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辛苦?”那个温柔的声音还在问。 “因为……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是梦着还是醒着,是说出了这句话还是没有,可我的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模向了额头。 手指碰到了额头上的手指,那手指就是一顿,紧接着,那手抓住了我的手指,将我的手指固定在了额头的位置。 “这是什么?怎么来的?苏落,你会告诉我是吗?” “我……” “告诉了我,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真的吗?”我无意识地笑了一下,“真的不会这么辛苦了?我……我……这个是……” 额头上突然针刺一般的疼痛,那疼痛让我瞬间清醒过来,双眼睁开的一刹那,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那眼眸里荡漾着浅浅的星光,有一种我看不明白的情绪。 面前的脸贴着我很近,我的鼻尖,都是浅浅的薄荷的气息,我能够感觉到面前找人呼吸时候的温热。 “莫……”我一张嘴,那张脸已经缩了回去,莫微凉坐直了身子说:“你怎么又做噩梦了?我叫了你很长时间,可你就是醒不过来,我没办法,只好把你摇起来了。” 是吗? 我坐直了身子,我做噩梦醒不了吗? 这时候,我发现车子是停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的,我疑惑地看向莫微凉,莫微凉笑了笑说:“你睡得是香了,可我不知道你家的具体位置,所以只能把你叫醒了,现在,好些了吗,不会忘了回家的路吧。” 我尴尬地擦了一下额头,感觉到眉心处的魅莲似乎还有着残存的疼痛,我这些日子真的好像进了梦里的生活一样。 我指了路,莫微凉很快就发动车子继续上路了。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刚刚,那个梦中的声音,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我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 是莫微凉吗? 我偷眼看过去,莫微凉正在专注地开车,好像根本就不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一样。 很快我住的小区就到了,莫微凉说要送我上楼,我坚决拒绝了,对于迦若,我了解的太少,对于莫微凉,我也算是完全陌生的,我不知道莫微凉会不会看到迦若,他好像对我额头的魅莲关注的有些过了。 一般人,会相信它是刺青吗? 酒劲还没过去,从莫微凉的车子上下来,被风一吹,头重脚轻的感觉又回来了,我摇摇晃晃地向着单元楼走去,恨不得立刻就扑到床上睡一觉。 打开门,迦若还是跟一尊雕像一样立在窗口上。 我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笑嘻嘻地说:“迦若,你说……你……整天在干什么……”也许酒精真的能够壮胆,我竟然觉得有些不怕他了。 我顺着迦若的视线看下去,楼底下,一辆辆的汽车停在那里,其中一辆,正是莫微凉的车。 我都上楼了,莫微凉怎么还没走? 我贴到玻璃上,有些后继无力,脸就紧紧地贴到了玻璃上,鼻子里面喷出来白茫茫的气息来,将面前的玻璃都给喷花了。 “有什么好看的?”我听到自己发出模糊的声音,“迦若,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你……放过我好不好……” 这句话终于让迦若有了反应,他转头,半侧着脸,露出的是半边完好的脸庞还有那只全世界最美丽的紫色眸子,却也许是全世界最冰冷的眼眸。 他没有说话,可就在他眼神扫到我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可酒精这个东西真的是能够壮胆的,我竟然还在死撑,看着他说:“能不能放过我,能不能?” 看着他的眼睛,眼前的紫色光芒却化成了一团团的光晕,就有些撑不住想要打瞌睡,我伸手,抓住了他的左手,冰凉冰凉的感觉又让我忍不住打寒颤,可我咬着牙,身子向前一扑,几乎扑到了迦若的身上,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能不能?能不能?” 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身体却慢慢软到,好像滑过了迦若的身体,甚至能够感觉到他支离的肋骨扎到我身上的冰冷,紧接着,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31章 不知死活 我感觉自己实在是太丢人了,竟然在一个还算陌生人的人莫微凉的面前喝得醉醺醺的,然后回来借着酒劲求迦若…… 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想不起来了呢? 迦若他……可能答应我吗? 我锤了锤麻木的头颅,发现自己是躺在地上的,就在窗边下,室内阳台上,大概是昨晚我晕倒的地方。 我的地位是不是太低了? 竟然连把我弄到沙发上也懒得弄吗? 我失望地坐起身来,正好看到床上的迦若。 迦若好像是一种斜靠在床头坐着的感觉,明明他没有下半身,可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双修长的腿随意地蜷伸着,可不过只是眨眼之间,那个感觉就不见了。 “迦若……”我迟疑地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昨天晚上,迦若可有答应我? 迦若的身子一探,手已经抚上了我的额头,他冰凉的指尖点在我额头上的魅莲,低声说道:“这个种子,我只带出来一颗。” “所以……” “所以,若不是你,就只能是别人,我就要将种子取出来。” “好啊,好啊。”我连连点头,迦若的意思似乎是有些松动了,愿意去找别人代替我?虽然这几天的经历对我来说就好像在悬崖旁边走路一样,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无论是哪一个普通人落到我这种境地都不会好过,可我也不过死一个自私的人,我不能控制迦若去找谁,我只想赶快从这种境地中摆脱出来。 “嘎嘎,不知死活的丑东西、”乐图的破锣嗓子又响了起来,“真是不知死活。主人,既然丑东西不愿意,你就把种子取出来吧,咱们重新找一个,最好找一个E罩杯,主人再把我当成吊坠送给她,我就……”乐图陷入了很黄很暴力了的色情联想中。 不知死活? 什么意思? 乐图这个色兽的嘴虽然比茅坑还臭,可它似乎是从来没有说过谎话,当然,叫我丑东西这句不算,难道这魅莲种子取出来对我还有什么影响吗? “迦……若……,这个种子,要怎么取?” 迦若的手指还停留在我的额头上,尖尖细细的冰凉,那手指明明没有指甲可给我的感觉好像一把尖锐的刀子一样,似乎随时都能够在我的额头上宛一刀,将那血红色的魅莲给挖出来。 迦若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声音低低沉沉的:“它已长成了花苞,若成种子……” “需要它开花结果吗?”我这样想着,是不是时间太长了。 “嘎嘎,丑东西还不算笨。”乐图这色胚虽然长得难看嘴巴又臭,幸好是还愿意接我的话给我解释明白的,它说:“开花结果倒是不错,只是丑东西,催生魅莲开花结果,要得是你血肉为祭,而且过程痛苦无比,等你死的时候,肯定眼歪鼻子斜,脑袋肚子开个大洞,那些汤汤水水地流了一地……啊呀,好恶心!” 我越听手脚越凉,血肉为祭?是说要用我的命去催生这朵魅莲吗? 可乐图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接着呱燥:“等你死了,魂魄也会被魅莲给吞噬了,你也就干干净净再也没有烦恼了,不用担心办不好差事被主人惩罚了……” 我感觉自己期盼的心情很快凉下去,化成一团飞灰了,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愣愣地看着迦若。 迦若他,会用我的命去催生魅莲吗? 可就算这样下去,我又有没有命等到魅莲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迦若似乎不知道我的心里在转什么念头,他收回了手,璀璨的紫色眸子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似乎在说,我选择催生魅莲也可以。 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怎么能可以?我还想好好活着呢。 我硬逼着自己笑了一下,可我想我的笑容一定是比哭还难看的,我说:“那个,我就是问问,问问……” 我沉默下来,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不想再接触鬼怪亡魂之类的,它们,应该是没有心的。就算是叶子,活着的时候纯真善良还跟我关系不错,死了之后不也想要我的命吗?还是我在帮她的情况下,迦若说让我给他引来厉鬼,我能一次次在厉鬼手底下逃得性命吗? 我有这么幸运吗? 我若是幸运,是不是就不会碰到迦若了? 那场诡异的车祸……迦若倒地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我一无所知,却被缠入了泥淖一般的境地里去,这些林林总总的东西和未知的未来缠得我要喘不开气了,却只能在这个泥淖里越沉越深,是不是有一天,我会被闷死在这里? 我情绪低落地坐在那里,乐图已经飞到了半空中:“丑东西,做饭去做饭去,我要吃小鸡炖蘑菇……” 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一动不想动,我现在就是一种进退不能的境地,进……也许很快会死。退,可能立刻就死。 这么想,我好想死定了。 我向迦若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他胸口处的空洞,迦若也是没有心的,所以他根本就不会理解我作为一个有心,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的心情吧。 “丑东西——”乐图飞到我耳边大叫一声,吓得我一个哆嗦,乐图已经凶悍地喊了起来:“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大爷不是让你去做饭吗?丑东西傻了?还是想催生魅莲啊?” 最后这句说的阴测测的,这色胚分明是想威胁我。 连个兽也能威胁我了? 我捂着耳朵,感觉被乐图的声音震得耳朵嗡嗡响,我得多倒霉才会碰上这么两个家伙? 迦若对乐图威胁我也好,吃东西也罢,看岛国爱情动作片也罢,从来都没有什么反应,就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当然不敢反抗乐图,这家伙说不定啊呜一口,就能咬断我的脖子。 可我也在突然之间想明白了,既然后退只能立刻死,为什么不尝试着向前走一走,说不定向前,我还能挣出一条生路来,我,不想死。 我从地上爬起来,认命地走进了厨房,给乐图做饭。 只是,它刚刚说想要吃什么? 鸡? 我看它是想叫个*** 第32章 没有拒绝的权利 钟丽的婚期终于要到了,虽然公司的员工出事了,可大概钟丽觉得,像她这种年轻漂亮的女孩多的是,胡禄现在又碰上了中年人的大喜,死老婆,只要有钱,小姑娘们还不是乌泱乌泱地往上扑啊,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钟丽打算早点把婚给结了。 时间就定在周末,大概也打了好算盘,周末所有的员工都去参加,还不会耽误上班的时间,现在大概真是以老板娘自居了吧。 拿着红色罚款单,一想到即将有一笔钱又要阵亡了,就无比心疼。 最近几天的生后很平静,我甚至一个鬼魂都没有看到。 只是这平静,让我心里有些不安,就好像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时候,天地间几乎陷入了真空一样的寂静。 可这种不安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另外,就是关于钟丽那个梦了,在医院对面咖啡馆里做的那个梦,梦到钟丽在一片紫黑色的手臂中向我求救,我总觉得那个梦不是个好兆头。 可是我能说什么,做了噩梦不让钟丽结婚吗?按照钟丽的个性,只怕要把我当成死敌了。 这种寂静的日子让我感觉特别不真实。 每天下班回家,会看到冷漠的迦若,沉默、寡言,有时候甚至一个眼神都不会施舍给我,好像我不存在一样,我也不知道我上班的时候迦若在做些什么,似乎他就是一座雕像,没有喜怒哀乐的。 至于乐图,根本就把我的电脑当成了它的私属品,它的兴趣爱好从***跳升到了岛国的爱情动作片,每天那声音听得人心烦意乱,我甚至怀疑那声音传出去了,让隔壁的邻居听到了。 因为这几天我总是发现隔壁的邻居在偷偷的看我,那是一个中年猥琐的男人,偷窥我的眼神,一旦我发现了,他的眼神就会迅速地缩回去,眼角露出一点点让人特别不舒服的笑意来。 除了上班,我一直深居简出,这人的眼神让我特别讨厌,只好尽量避开他出门的时候出门。 我觉得我这个日子过得太憋屈了,憋屈的要得病了。 小超市竟然一直都没有开门,超市的老板也不知道怎么了,可是每次经过超市,我的心里都会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转眼之间,钟丽和胡禄的婚礼就到了,周六,海天大酒店。 本来我是可以早起的,可一到周末就习惯性地睡懒觉,当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都天光大亮了。 完了完了,是不是要晚了? 我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快十点了。 我看了一下婚礼请柬的时间,立马爬起来洗刷。 乐图晃悠悠飞到我面前说:“听说,你们人类的婚宴会有几大碟子几大碗?” 我一边刷牙一边点头说:“婚宴做的是比较讲究的!” “那我可得挑好的吃!”乐图嘎嘎怪笑。 什么意思?你要去?难道说迦若要去? 乐图你大爷的,我可没说要带你去。 我翻了个白眼,继续刷牙。 “快点,快点,老子饿了!” “这不很快了吗,”我也有点着急,将牙刷捅到嘴里飞速地上下划拉一遍,口中含着一口水,仰头漱了一下口吐了出来,可没想到,乐图突然大叫一声:“丑东西,你敢喷老子!” 我被惊得一个激灵,才发现刚刚闷头刷牙,吐漱口水的时候没看到乐图飞到了我面前,直接一口漱口水吐到了乐图的身上。 死乐图,你也有这样一天! 我假装没听见,照旧刷牙洗脸。 乐图可不乐意了,围着我不停地谴责我,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什么丑东西,挑战尊严了,反正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而且语速特别快,感觉就好像我的耳边多了一只个头硕大的苍蝇,这苍蝇嗡嗡嗡,嗡嗡嗡,让人不厌其烦! 我不耐烦地伸手去拍,竟然“啪”地一下,把乐图拍到了地上。 我一下子愣住了~ “哇呜——” 突然一阵极宏大的声音像劈开了天地一般轰隆隆地向我碾压了过来,四周的空气好像突然被什么抽空了一样,半点也喘不过气来。血管里的血液拼了命地向周边压去,好像要迸裂而出,鼻子和耳朵有温热的液体蜿蜒而下,我眼前一阵发黑,仰头向后倒去。 然后,在一片漆黑里,出现了一点明亮的紫色,紫色渐渐清晰,汇成一只美丽的眼睛。 迦若? 我的视觉渐渐恢复,却见我正仰躺在迦若的臂弯里,迦若的腹部以下都是空的,他仅仅以那只完好的胳膊扶住了我的身子,支离的肋骨顶在我的腰间,有些凉。 他的眼睛扫向我的身后,我听到乐图发出一阵压抑的呜咽声,似乎,受了委屈。 “苏落。”他说。 “苏落”,他一遍一遍叫着我的名字,那砂砾感极强的声音却似有魔力一般,一遍一遍刷在我的心弦上,我有些颤抖地抬着身子,觉得刚刚消失的感觉又一点一点回来了,我抬手抹了一把鼻子,果真是出血了。 “没事了,”他说,“没事了。” 刚刚的事情太过突然,反映过来的我才意识到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乐图,它竟是 要,杀了我吗?! 差点就死的恐惧,让我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却因为在迦若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洗了把脸,胡乱抹了点润肤露,梦游一般换好了衣服。 “带着它。” 在我将要出门的时候,迦若突然握住了我的手,他冰凉到有些潮湿的手指在我的手上轻轻地一抹,我的拇指就多了样东西,我定眼一看,赫然正是乐图。 我向碰到了传染病一样拼命地甩起手来,刚刚差一点就害死我,还让我带着它?我惊慌地甩着手,迦若却已经向后退去,他明紫色的眼眸轻轻一转,雪意当头而至,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却停止了甩手的动作。 在那么一瞬间,我突然特别清醒,在迦若面前,我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 脚步虚浮地向楼下走去,每一脚都好像踩在棉花上,头很非常疼,鼻端有着新鲜的血腥味,刚刚,我是真的就要死了吗? 是乐图? 下了楼,来到地下停车场,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说出了口:“乐图……我刚刚,不是故意的,你……你别在意……”我在给它道歉,是的,我在给它道歉,可它刚刚差点杀了我。 如果迦若没有及时制止它,后果就太严重了,我也许就会变成乐图的食物被它一口吞下肚子里去。 我整天都在跟什么人为伍? 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第33章 臭兽打嗝 到楼下发动车子,才发现油不多了,估计也就能开出小区去。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是对于诡异的平静感到揣揣不安,竟然没有注意到车子没油了。 我苦笑一下,从停车场向外面走去。 太阳已经出来了,明晃晃的在头上,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我走了几步就流了汗,估计脸上的粉底都要花了。 右手大拇指非常的不舒服,因为乐图就戴在上面,这个刚刚杀人未遂的凶兽。 为什么迦若非得让我带着它? 我胡思乱想之前,公交车已经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出来的时间不对,或者说我选的那趟车不对,公交车刚刚停下就呼啦啦出现了一堆人,争前恐后地向着车门挤过去。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看了看时间,有心不上这辆人挤人的车子吧,时间上似乎有些来不及了,没办法,只好一咬牙跟着人流挤了上去,或者说是被人挤了上去。 车子里特别拥挤,就跟曾经的无数次早高峰一样,要被挤成肉饼一样。 曾经,为了省钱买房,我和穆西宁从来舍不得打车和在外面吃饭,都是能节省就节省。宫晓瑜就可怜我,说要我踹了穆西宁再给我介绍个有房有车的。可是不等我踹穆西宁,穆西宁先踹了我,还是为了钱。 所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寸步难行啊。 穆西宁走了,我突然发狠一样想要对自己好,就把这些年的积蓄拿出来买了车,为了自己上下班方便一些。穆西宁因为是投靠阔太太去了,并不在乎我手里这点钱,也许是对我有那么一丁点愧疚,也没有要一起节省的那点钱。 我就把它们都花了,房子也租了一个好一点的,似乎只有这样才会让自己感觉舒服一点。 可实际上,车里和租的房子里面,我洒了好多的眼泪。 现在想起来,眼睛还是有些潮湿,只不过顺着脸颊躺下来的却是汗珠子了。 大热的天,潮湿汗热的躯体拥挤在一起,车厢里充满了摩擦的汗味,我被挤在人群之中东倒西歪,都要扶不住了。 身上的裙子也被挤得皱皱巴巴的,从曾经的仙女气质直接降级为菜市场大妈。这可是我最好的一条裙子,还是宫晓瑜逼着我买的呢! 我在人群中东倒西歪,有些喘不开气,头脑也浑浑噩噩起来,总觉得自己在睡梦中没有睡醒。乐图,它,它怎么能这样就想杀了我呢? 那一瞬间的感觉,真的太恐怖了,我似乎已经摸到了地狱的大门,从生到死再到生,就差那么一点点。 身侧突然响起“噗”地一声,紧接着,一股仿佛原子弹爆炸出了蘑菇云一样难以遏制地恶臭就在车厢里弥漫开来,那臭味简直比那些吆喝国足臭豆腐的摊子还要臭上几十倍,臭气就像浓郁的沼泽地,一瞬间将车厢里拥挤的这群人全陷了进去,未曾留下一点清静的氧气。 我下意识地捂住鼻子,皱着眉头向两旁看去,却发现车厢里的人都勾着头向我看过来,一个个满脸嫌弃的表情,一边捂着鼻子死命地想要离我远一点。 不是我?!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被臭的翻白眼了,却还是继续用杀人的眼光瞪着我,好像我杀了他全家一样。 “有没有公德心啊,放这么臭的屁!” “挺文静一姑娘,怎么屁这么臭?!” “呕,呕,真是要吐了!” 一道道恶狠狠的眼光,都瞪着我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不是我,不是我——”我连连摆手,也被那股臭气臭的几乎不敢喘气,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憋得。 “怎么不是你,我明明听到声音是从你身上传出来的。” “是啊,是啊,我也听到了——” 大家纷纷出口谴责我,一瞬间都上升到了诚信啊,做人的道理啊等等高度上去了,好像只要我不承认这屁是我放的,就是罪大恶极一样。 “怎么可能——”我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嘴,是了,是从我身上传出来的,只不过真不是我而是乐图,乐图这厮不是神兽还是鬼兽的?竟然,放屁? 幸好这时候,公交车到站了,门一打开,很多人都向门口的新鲜空气转过去,我正好站在门边,立刻马上冲下了公交车。 头也不回,不辨方向漫无目的地冲着一个方向就走,一直到周边路上没什么人了,确保公交车上的人没有跟着过来的,我的脸依旧很烫。 乐图它……故意的吧! 我真想一把把它从手指头上撸下来扔到地上再恶狠狠地用脚踩几下,可是想到今天早上的遭遇,我还是…… 我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乐图,以后你放屁可不可以提前跟我说一声……” “老子要你这个丑东西管!”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乐图的破锣嗓子打断了,这家伙吼得中气十足:“老子那不是放屁,老子就是打了个嗝,你等凡人能够闻到老子嗝出来的气,应该如饮琼浆,感恩戴德,丑东西你懂不懂?!” 打了个嗝就这么臭?还得感恩戴德? 我只好停止了跟乐图的沟通,跟一个臭兽有什么好沟通的,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我赶快打了个车,直奔婚宴酒店。现在已经10点多了,婚礼仪式正式开始的时间是上午11点18分,老板和老板娘的婚礼可不好迟到。而且我还包了600元,怎么也得吃回来,我吃不回来,乐图大概也能吃回来。 在酒店门口下了出租车,突然发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改变了颜色,乌压压的一层乌云,压抑着天地间的空气,几乎让人有些喘不开气来。 刚刚不是还晴空万里吗? 婚宴大厅在二楼,我很快就拐上了楼梯,远远地看到了宴会厅门口摆好的桌椅和婚纱照展架。 照片上钟丽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很甜蜜,她的旁边,就是新郎照片的地方,恰好被人挡住了。 我想要看看我们老板胡禄那土肥圆的身子拍成婚纱照会变成什么德行,可随着我转动了一下角度,怎么也看不到展架上的照片,就好像站在展架前面那个人在随着我的动作而动作,恰恰挡住了我的视线一般。 这是谁啊,在别人的婚礼上穿了一身大红。 大红? 我抱怨的话还没嘟囔出口,猛然醒悟过来,这个人,红色的衣服、红色的裤子,穿在微胖的身材上是那么地熟悉。这人一直垂着头,一头乱蓬蓬的褐色头发,将她的脸遮挡了个结实,红色的裤管下面,裸露着一双惨白的脚,那脚上似乎还有着水渍。 就算大夏天,谁也不会赤着脚参加婚礼吧? 我冷不丁地打了个冷战。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那红衣的女人慢慢地抬起了头。 我这才看清楚她的样貌,年龄应该有五十多了吧,脸庞有些浮肿,便显得眼睛特别的狭长。那狭长的眼缝里,光芒晦暗不明,却在转到我脸上的时候,微微地弯了弯,似乎在冲着我笑。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前行,却见她苍白的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 “什么?”我一愣,肩后突然被拍了一下。 一回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原来是莫医生。” 站在我面前的,赫然是刚见过不久的莫微凉。 此时的莫微凉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更衬得身形若修竹一般,俊面修容,皮肤润泽如玉,颇有些古时翩翩佳公子之风。 也怪不得宫晓谕那么迷他,我跟他见了好几次面了,可奇怪的是,仿佛只有这一次我才仔细打量了他的身形穿着,嗯,确实,不错。 第34章 好大的雨 “莫医生,你怎么来了?”我竟然有瞬间的惊喜。 “来替我们主任来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是吗,可太巧了,我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只不过,是我的同事和我的老板。”我转头,正看到婚纱照上的胡禄,肥头大耳,圆胖的身材套在一套应该是加肥加大特制的西服里,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大型的水缸。虚白肥胖的一张大圆脸,正眯着一对小眼睛对着来来往往到桌子旁投红包的人露出一脸的奸笑。 那个女人……消失了? 她是不是公司里出现的那个女人,她从公司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她是为了跟着我们公司里的某个人吗? 不是我吧? 我抑制不住地有些害怕。 “那可真是巧,尤其是,咱们参加的婚礼还是同一家。”莫微凉向前走了几步,盯着那婚纱照展架仔细看了几眼,伸出手来在照片上钟丽婚纱裙摆的位置轻轻抹了一下,低声道:“这里,好像刚沾上的水渍啊?” “咦?”我也凑了过去,见莫微凉翻起的手指上有一道黑色的污渍, 我眼睛向地下瞄去,果真,那里有一双没有成形的脚印,浅浅的,还泛着水渍和污泥的光。 “你刚刚……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 对于莫微凉,总觉得他彬彬有礼却也是拒人千里的,他温和的面容上看不到他本来的意图是什么,更何况,我跟他也不过才见了几次而已。 “刚刚,我看到……”莫微凉停顿了一下,我期盼地看着他,他会不会是与众不同的呢,如今我这个状况,跟谁说是不是都会觉得我疯了,可我的生活乍然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其实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的。 结果莫微凉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你!” 我瞬间有些失望起来,还要说什么,可看到莫微凉平静的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又觉得无从说起,就沮丧地说:“算了,进去吧。” 莫微凉颔首:“那就一起进去吧。”说着,他走到了我的旁边。 大拇指突然有点疼,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莫微凉扭头看我。 我摇摇头,用左手捏了一下拇指上的乐图说:“没事,咱们进去吧。” “莫医生怎么认识我们老板的?哦,就是刚刚照片上的那个新郎。” 莫微凉回头看了一眼说:“我是代替我的主任来参加婚礼的。他是我们主任的一个老病号,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 “哦,”说着话,我们已经走进了大厅。 一看婚宴大厅就知道胡禄花了很多钱了,从门口到大厅伸出的水晶t台闪烁着有蓝色的光芒,一簇簇花束在t台两侧盛放着,仿佛走进了明星秀场一样。 我不仅有些羡慕,女孩子的婚礼,也就是一生一次吧,我的婚礼会是什么时候?还有机会吗? 我想起迦若、魅莲和决绝而去的穆西宁,叹了口气。 进了婚宴大厅,我和莫微凉就分开了。莫微凉在前面的桌子上,应该属于贵宾桌,而我是在11号桌,跟一帮同事在一起。 刚刚在桌子旁边坐定,乐图就忍不住了,一阵阵潮湿的凉意掠过我的手指,是它的舌头吧。 “先给老子弄点吃得。”乐图见我一点没有主动进献食物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道。 “你先别急,好东西还没上来呢!” “不行,先给老子来一盘!”乐图摆明了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幸好来之前被迦若教训过,还知道压低声音。 我还想再劝,手指上突然一阵勒疼,死乐图,以为自己是紧箍咒吗? “快点,快点,”它不住地催促。 “那,就这一盘啊。”我做贼一样东张西望,见这大厅里寥寥几人都没有注意我的,就端了最近的一盘凉切的酱牛肉到了桌布地下,“这是牛肉,能抗饿……”我话还没说完,就觉得手上一轻,那盘牛肉铁定是没有了。 “呃!”乐图满意地叹气:“味道还不错,等会记得给老子打包。” “是是是,肯定,”我安抚乐图,总不能人还没全我就把凉碟全吃光了吧? 乐图桀桀鬼笑,似乎特别满意,接着又道:“刚才那个人,离他远点吧。” 莫医生? 我脱口而出:“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老子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问这么多,老子懒得给你解释,记得,打包!”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却正迎上了已经就座了的莫微凉的探究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一瞬间跟迦若重合了一半,凉凉的,好似夏日扬起了暴雨的一阵凉风。 心里一阵不舒服,可莫微凉在我的眼神迎上去的时候却向我笑了笑,好像在向我打招呼。 我勉强回了个笑。 “苏姐,你到的倒早。”周乐云一屁股坐在我的旁边,伸手掸了掸衣服,“外面起风了,天又阴,是不是要下雨了。” “是吗?”我抬头向窗外看去,果真见那天空正密密麻麻布满了阴云,那大团大团的阴云如同墨水滴落在水里一般氤氲出大片的阴影,天色也变得越来越暗,仿佛一场倾盆大雨正在云层之上蓄势以待,用不了多久,就会倾泻而下。“ 这天色,还真是阴的可以。” “可是呢。钟丽挑的这个日子还真不怎样。”周乐云撇了撇嘴,“不过,不管刮风下雨,我都知道,从此以后,钟丽就是我们名正言顺的老板娘了。” “是啊,从前台到老板娘……” “苏姐,你也在这个桌上。” 我还没说完,一个有点羞怯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一抬头,正是周乐云口中的小鲜肉李超。 李超的头发都湿了,好像淋着雨进来的,我下意识地扭头再向窗外看去,密密的阴云,雨还没有下下来。 “坐,快坐。”周乐云冲着李超妩媚地一笑,李超在我身边拉椅子坐下了。 再看他,漆黑发亮的头发,好像是抹了摩丝之类的固发的东西,那么,是我刚刚看错了? “苏姐,周姐,你们刚刚在聊什么,聊得很开心吗。”李超拉开椅子坐下。 周乐云发嗲说:“啊呀小李,我可不喜欢你叫我姐,把人家都叫老了。” “是,是我错了。”李超微微一笑。 正说话间,音乐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一个穿着宝蓝色长裙的主持人走上了舞台。 “各位嘉宾,各位朋友,……” 主持人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下子压过了现场嗡嗡嗡的闲聊声。 我低下头,没有仔细听那些喜气洋洋、天作之合的溢美之词,想起了先前在门口看到的那个红衣女人。 这是婚礼现场,那个女人她究竟是为了谁来的? “苏姐,你到底在没在听?”周乐云刚刚一直探过身子来跟李超窃窃私语,我就没注意她说的什么。 “合着我说了这么多你都没听到了?”周乐云撅起嘴,似乎很不满意。 “什么事?” “就是,就是传说……”周乐云神神秘秘地低下头,凑到我面前道,“胡总的……” 什么?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惊雷。 我下意识地扭头一看,一道道闪电掠过阴云,密集的惊雷瞬间碾碎了天地间的沉闷,豆粒大小的透明雨滴霹雳巴拉地砸了下来,一瞬间就落满了酒店大厅倾斜的窗面,形成了一道一道的水流。 好大的雨。 第35章 国王和公主 “啊呀,我没带伞。”周乐云懊恼一声。 “你刚刚说什么?”我惦记着她刚刚八卦的消息,就转头继续问她。 “我告诉过你胡总的老婆死了吧?” 我点点头。 “那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周乐云卖弄道。 “这……不是病死的吗?你不说是钟丽运气好吗?” “什么啊,天下哪那么多的好事都被钟丽她碰上了,胡总的老婆啊——”周乐云拉长了强调故意卖了个关子,在我的一再催促下,才接着说:“胡总的老婆,是被钟丽给气死的。” “不会吧,你怎么好像在说故事!” “真的,苏姐,你别不相信,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胡总和他老婆这个年纪了,都有心脏病,所以心脏不好。胡总老婆住院的时候,钟丽到医院里去闹,挺着肚子说自己已经怀了胡总的孩子,生生地把胡总的老婆给气死了!”、 “真的假的,这气死人就不用承担法律责任了吗?” “谁追究?怎么承担?胡总现在宝贝钟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为了个黄脸婆追求钟丽的责任,尤其,是个死了的黄脸婆。” “胡总的老婆死了,公司里叶子又出了事,钟丽这婚结在这个时候,可真是……”真是不地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唉,男人呗!听说胡总只有一个女儿,在国外念书,疯狂地想要个儿子,钟丽这肚子里要是个儿子,老板娘的位置是坐稳了。吉利不吉利,地道不地道,钟丽会在乎吗?你说钟丽25岁跟一个50的,图的是什么?爱情?”周乐云轻蔑地笑了一下,“恐怕钟丽自己都不相信吧,还不就是图的钱。既然有机会,钟丽当然要把这个提款机抓紧了啊,要不然啊,过了这个村,可未必有这个店。再说,这个世界上虽然一直传着有鬼神,可谁也没见过,你说,钟丽她会在乎吗?” “哦。”我点点头,突然心头一动,“你见过胡总的老婆吗?长得什么样子?” “我怎么会见过,我来公司的时间比你还短。不过凭她原来是长的多好看,四五十岁了,也好看不起来了,谁不爱年轻漂亮的呢?” “也是。”我点点头,想起那个红衣女人。她该不会就是……如果真是,她是被钟丽气死的,是不是要来报复钟丽,可别闹出什么大事来才好了! 我心下有些担忧,手指无意识地拧着一块白色的餐巾纸,正琢磨着怎样才能跟乐图套点话。眼角又扫过一点红芒,我眼光向身后看去,一双干瘪沾着水渍淤泥的双脚正沿着墙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好像那走路之人心头有着顾忌,走得特别小心翼翼。 又是她? 我猛然回头,只看到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雨帘,天空的阴云越来越低了,看那天色,竟然像是傍晚的样子了,看来这场雨一时半会不会停。而刚刚还出现一双赤脚的墙角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下面,有请我们今天最漂亮的公主,我们的新娘钟丽!”主持人放开嗓子扯了一句,音响师顺势将音乐调大,现场稀稀拉拉地响起了掌声,原来,是婚礼的重头戏到了。 我也按奈下胡思乱想,转头向舞台中央的长廊看去,钟丽站在距离舞台最远的一端,头上,是鲜花缠绕的拱形花门。 钟丽一头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好像韩国的贵妇一般。刘海被顺势向后梳去,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额下是两道弯弯的细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正顾盼生姿一般长廊那头的胡禄。 钟丽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也许漂亮的姑娘都不甘心过着挤着公交车、算计柴米油盐的生活吧?钟丽的选择,放在当今社会只怕才是对的那一个。就像穆西宁,为了一个在经济上可以将他解放了出来的贵妇人,毫不留情地抛弃了他曾经发誓要一辈子真心对待的未婚妻,我。 怎么又想起了穆西宁? 我摇了摇头,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再想,又能改变什么呢?我叹了口气。 钟丽穿的是一件露肩及胸拖尾的长款白纱,纱裙上缝满了闪闪的施华洛世奇的钻石,看上去闪闪发光。这婚纱,一定造价不菲吧? 钟丽的笑容也是发自真心的,她是不是算是得偿所愿?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主持人又拉开了嗓门:“下面,有请我们新娘的父亲将我们的新娘送到我们今天的国王手中!”这主持人也算机智,知道胡禄这年纪是做不了王子了,就说成了国王。公主嫁给国王,呵呵,这不是童话故事吧? 因为主持人的话,我才注意到钟丽的旁边还站了一个干瘦的男人,应该就是钟丽的父亲了吧?钟父应给也是五十多岁吧,干瘦干瘦的,身上的西服根本就撑不起来,长了一张黝黑的脸膛,似乎是常年劳作导致的。钟父阴沉着脸色,完全没有半点喜意,似乎对今天这场婚礼并不乐见其成。 也是,谁家的女儿找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女婿,老岳丈能高兴? “你说咱胡总是管钟丽的爸爸也叫爸呢,还是叫哥呢?”周乐云有些幸灾乐祸。 我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钟丽挽起钟父的手,开始款款前行。 我顺势看了一下今天的“国王”胡禄。他肥胖的身子塞在一件白色的衬衣里,正努力叉开肥硕的双腿半跪在了地上。他肥圆的脸庞正对着钟丽看去,额头上有些亮晶晶的汗。 都已经这么胖了,还找个小媳妇,能行吗?我有些邪恶地想。 但是土肥圆国王也是国王,所以不乏钟丽这样年轻美丽的公主前赴后继。 有钱真好啊! 公主和国王走到了一起,接下来就是吻戏了吧! 一桌子同事都露出了怪异的表情,想要看看这对组合会呈现什么样的大戏来。 这时候,钟丽突然抬头向我看来,叫了一声:“苏落,你过来!” 第36章 叶子的手机 “啊,叫我?”我愣愣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看向舞台中央,钟丽正向我招手:“苏姐,上来,快上来。” 干嘛啊? 我嘀咕着,可不敢不给老板娘面子,只好向舞台中央走去,“新娘子,叫我什么事?” “苏姐,你不是也要结婚了吗,帮我看着点,等会陪我去换衣服,就当提前预热了。” “这……”我僵住了,之前我说过要结婚的消息,可被抛弃了之后我害怕丢人一直瞒着,如今,我是无言以对。 “你的伴娘呢,不是可以……” “哎呀苏姐,”我话还没说完,钟丽已经拉着我的胳膊说:“我的伴娘有事先走了,你不会不给面子不帮我吧!” “不会,”我勉强笑笑,“就是我这形象,怕给你丢人……” “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 于是,我很不幸成为台上的一个舞台背景,在司仪的起哄中,在新郎新娘地互动中,僵硬地站在那里,僵硬地笑。 在司仪和同事们别有用心中,这个婚礼办得很是热闹,我站的近,看到胡禄的胖脸上一层汗。 胡禄脱下西服露出了被一身肉紧绷的白衬衣,顺手将西服甩给了我,好吧,好吧,谁让人家是我老板呢。 幸好很快钟丽就要去换礼服了,我跟着钟丽和胡禄下了台,协助化妆师去给钟丽换礼服。 房间是大厅旁的一间休息室,大概是专门为这个婚宴大厅打造的,新娘可以换装,新郎可以休息的地方。 钟丽和胡禄的衣服都放在这里,还有钟丽的皮包,我们离开的时候,这个房间就是锁着的。 钟丽换衣服的时候,有化妆师殷勤帮忙,我没有什么事做,就坐在沙发上休息休息,无意中坐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我伸手去摸,发现是胡禄的公文包,公文包不知道怎么是敞开着的,有个东西在包口那里,正好铬着我屁股。 我伸手将公文包拽起来向旁边放,却不妨包里面的东西滑落出来,是个手机,正好落在我脚下的地面上。 我低头去捡,突然觉得这个手机特别熟悉,而且,这款手机的手机壳比较卡通,是粉红色的…… 猛然,一种难以置信的恐惧突然攫住了我,这手机,不是叶子的手机吗?我整天中午都跟叶子一起吃饭,一直看她是用这个手机壳的? 叶子的手机怎么在胡禄的手里? 我记得叶子死了之后,我接到过叶子发给我的微信,说的是用五十万来买一个秘密,难道,那个微信是拿到手机的人发给我的?目的是为了试探我知不知道那个秘密? 再想想一开始我是在我们公司楼下的停车场遇到杀死叶子的两个凶手的,难道那时候,他们是去找胡禄? 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如果我的推测正确,那就是叶子知道了胡禄的一个秘密,胡禄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不惜雇佣杀手来杀了叶子,而那两个杀手又被叶子的鬼魂杀死了,胡禄现在彻底安全了,是不是?是不是? “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钟丽化妆的空隙突然回过头来,鲜红的嘴唇对我一笑,却有一种让我不寒而栗的感觉,钟丽知不知道?所以她才对叶子的死那么冷漠吗?是因为她早就知道叶子死了? “没……没什么……”我挪动身子挡住胡禄的公文包,手在身后摸索了一下,将叶子的手机塞了进去,我站起身来说:“我有点头晕,先出去转转。” 说完不等钟丽回答就冲向了门口,开门出去,正碰上胡禄进来,他看了我一眼说:“小苏脸色怎么这么差!” 此时的胡禄在我眼里如同一个杀人恶魔一般狰狞可怕,我一句话没说就落荒而逃,听到身后胡禄跟钟丽说:“小苏这是怎么了,你又给她小鞋穿了?” “哪有,人家……”钟丽的声音,很嗲,可我已经跑远了,后面的声音就听不清了。 怎么办? 胡禄是杀害叶子真正的凶手,怪不得当时叶子说她要报仇,她不甘心,是因为她知道胡禄是幕后主使人吗? 报警,对,赶快报警。 我冲到走廊尽头,掏出手机打110,当接线员甜美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哆哆嗦嗦地说:“我发现了一起命案的真相。” “小姐,请您简明扼要说明白事件地点,是否需要出警。” “不是,我之前报警我朋友被杀那件事,我朋友就是夜跑被杀的那个女孩,我发现,她的死亡还另有隐情,是有人买凶杀人,我知道凶手是谁……” “是吗,你这个问题请稍等,我给你转个部门。” 电话里响起了嘟嘟声,很快,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有点低沉,好像有点年纪了。 我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怕警察不相信我又接着说:“我有证据,现在这个证据就在酒店里,海天大酒店,婚宴厅,vip休息室,我说的是真的,你们能不能马上派人来?” “好的,”男人的声音说道:“这样,你现在就在海天酒店是吗?你找个地方躲起来,等我们的人过去之后再找你……” “好,好的。”我挂了电话,打量了一下二楼的结构,一条走廊,两侧都是吃饭的包间和大厅,二楼有两个婚宴大厅,今天除了钟丽还有一家在举行婚礼,我要藏起来,是不是藏到人堆里更好一些? 我毫不犹豫地向另一家的婚宴现场冲过去,胳膊突然被谁给拽了一下,身子猛地一顿,我扭头,就看到了巧笑嫣然的钟丽。 钟丽已经换了一身蓝色的礼服,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冰雪皇后,皮肤很白,嘴唇鲜红,可我总觉得她这种明丽的笑容后面藏着恐怖的真相,让我不敢直视。 “苏姐,好点了吗?你要去哪?不是说好了帮我吗?” “我……我正要……” “正要回婚宴现场,那好啊,咱们一起,不过我好像也有点胸口闷,你能不能陪着我到楼上走一走?楼上有个平台?” 平台,天台? 我为什么要去,该不会,胡禄发现了要杀人灭口吧? 我挣开钟丽的手说:“你是新娘子,到上面不大好吧,还是回婚礼现场吧,你看,你的礼服……” 看到钟丽礼服裙摆下侧的时候,我一下子愣住了,钟丽的礼服裙摆鼓鼓囊囊地隆起来,似乎还在动,看那样子,好像礼物下面藏了个活物。 第37章 被挟持了 是什么? 我低着头,只见那礼服的拖尾猛然一翻,露出一个人影来。那人整个趴在她礼服拖尾后面,鲜红的衣服和幽蓝色的礼服叠在一起,鲜明的颜色对比就溢出了一片冷意。 又是那个红衣女人。 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礼服的拖尾,肥胖的身子似乎在从拖尾底部爬到拖尾上面去,一头卷曲蓬乱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一抖一抖的,好像风中晾晒的抹布一般。好像只是一瞬间,她就翻了上去,整个人坐到了拖尾上,双手慢慢攀向钟丽的腰部,似乎,要攀着她的腰部站起来。 这个女人,果真是冲着钟丽来的。难道说,她真是胡禄刚刚亡故的妻子?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那红衣女人却似察觉到我的动作一样猛然转过头来。 她的头发披散,只露出一半苍白的脸来,嘴角一勾,对着我诡异地笑了。 “钟丽!”我猛然抓住钟丽的手。 “怎么了?苏落,你手怎么这么凉。” “……”我的眼角瞥到那个女人沿着钟丽的身体在缓慢地向上攀爬着,颤抖地说道:“钟丽,这个婚,能不能不结了?你年轻漂亮,不嫁给胡禄,不也有很多的选择吗?” “你疯了吧,我婚礼都进行到一半了,苏落你……”钟丽后退一步,“难道你……你想嫁给老胡?怪不得刚才老胡说想办法让我骗你上天台,你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勾引老胡了……” 钟丽摆出一副戒备的神色。 “你说胡禄让你骗我上天台?!”我的声音都有点走调了,胡禄发现我看到叶子的手机了?又加上之前的微信,胡禄是不是怀疑我知道叶子知道的秘密?他能够买凶杀死叶子照样能够杀了我。如果到了天台上,那岂不是…… 我也顾不得钟丽身上那个红衣的鬼魂了,跌跌撞撞地向婚礼大厅里跑去,钟丽在身后叫我,我也不敢回头,我想胡禄既然让钟丽骗我上天台,可能他已经叫人来部署了,他会不会根本就不想让我活着离开这个酒店? 我越想越害怕,警察什么时候会来,什么时候会来? 我刚冲进去,身体不知道被谁拉了一把,不由自主地向着一个地方摔去,差点摔个大马趴,又被人轻轻地一提腰部给扶了起来,我抬起头,见拉我的是个陌生的男人,那男人紧紧地贴在我的身边,手臂揽向我的腰,手上的力气特别大。 是胡禄的人? 我一瞬间心都凉了,胡禄安排人的速度竟然这么快,不只是天台,还有婚宴大厅里? 我就要使劲挣扎,这时候,一个尖锐的东西抵到了我的后腰上,那个男人冷冰冰地说:“不想死的话,就老实点。” 脱口而出的喊叫硬生生地压回喉咙,我慌张地向四周望去,只看到一张张熟悉或者陌生的脸,这些脸凑在一起或窃窃私语或看向舞台上表演的司仪,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向我。 救命,救命—— 我在心中呐喊。 坐在前面的莫微凉好像不经意地向这边看了一眼,我拼命地向他挤眉弄眼,也不知道是他没看见还是怎么,转头跟桌上的人聊起了天。 音乐响起,钟丽和胡禄又出现在婚宴大厅的入口,这时候,两个人的表情都很自然,只是胡禄在看到我身边的那个男人的时候,不动声色地转开了眼神,而钟丽,眼内的惊讶一闪而过。 我的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到钟丽的身后,那个红衣女人,已经爬到了钟丽的后背上,圆滚滚的头颅一抖一抖的,就好像钟丽的后背长了一个巨大的灰黑色的肿瘤一般。 随着胡禄和钟丽牵手前进,那个女人也渐渐爬上了钟丽的后背,趴在了钟丽的背上,就好像钟丽后面背了一个人一样,但在这个大厅里,除了我,还有谁能看到? 主持人的声音响起:“有请我们美丽的伴娘和帅气的伴郎登场。” “往前走。” 腰上那个冰冷尖锐的东西向我的皮肤里扎了扎,让我浑身一哆嗦,只好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台上走去。 我看到周乐云的双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大概觉得我身边出现的这个陌生男人跟我有点什么关系。 我步伐僵硬地向前走着,盼望着这屋子里会有人看出我的不正常,尤其是在经过3号桌的时候,我拼命地瞪着莫微凉,可莫微凉以为我在向他致意,只是对我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胡禄和钟丽已经缓缓地踏上了主舞台,在霓虹灯光闪烁之下,两人都笑得像一朵花。可是,我看的见,那个鲜红色的人影正一动不动地趴在钟丽的身上,她微胖的下巴卡在钟丽左侧的肩膀上,正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胡禄看。她的手,从鲜红色的衣袖里伸了出来,恰恰握在钟丽和胡禄彼此牵扯在一起的手的外面,好似,她正通过趴在钟丽的身上与胡禄共同迈入婚姻的殿堂。 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来。 而我,也一步步从舞台一侧来到了舞台上方站到了钟丽的后面。 怎么办? 我有些绝望,如果这场仪式结束,我会被挟持进vip室,那时候,就是胡禄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会跟叶子一样死得凄惨无比,成为一桩无头公案。 我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没想到我们美丽的伴娘感动的都流泪了,让我们为这份感动,干一杯!”司仪急中生智地来了一句,宴席上又鼓噪起来,人们举起了酒杯,在哈哈一笑中碰杯饮酒,根本就没有想到,在这种热闹的婚礼现场,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会处于命悬一线的状况。 你妹啊!我真想吐一口唾沫到司仪那张虚伪的笑脸上。 可就在这时候,那个红衣女人通过钟丽的手握住胡禄的手似乎猛然一用劲,胡禄诧异地扭头,钟丽低首跟他说了句什么,胡禄瞬间变了脸色,他肥胖的身子不自然地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舞台上。 钟丽紧走一步,一把拽住了胡禄的衬衣,胡禄被拽的抬起头来,一张胖脸上全是恐惧,只有靠近舞台里侧的那只手还在身上掏着,我想,他是在找手机。 第38章 帮帮我 “难道咱们的新郎新娘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司仪暧昧地语气和暧昧的笑容让台下哄堂大笑。 钟丽一张脸木着,闪烁着森寒的光芒,她一双手紧紧地抓住胡禄的领口,竟然将胡禄那硕大肥胖的身子揪住向前倾了过来,胡禄的一张胖脸被扎进的领口压迫的又红又紫,好像离水的鱼,鼓着双眼不住地喘息。 这下子,司仪和宾客们也觉得有些不对了。钟丽虽然个子比胡禄还高了半个头,却是苗条瘦削的,怎么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能揪住胡禄那么胖的身子,更何况,胡禄一脸的惊恐之色,好像特别害怕自己面前这个娇滴滴的新娘。 胡禄另一只手抖得更加厉害,肥胖的手指却拼命地在口袋里掏着,知道将手机紧紧地攥在手里,钟丽猛然一松手,胡禄轰然跌到到地面上,肥胖的身躯在地面上滚了一滚,滚到了我的脚边。 “救——”他抬头看向我身后那个陌生的男人,男人的身体前倾,似乎对这个雇主的要求有些为难,是先挟持我还是先救胡禄。 我趁那个男人分神之际,一纵身向台下跑去,因为太过急切,双脚没有踩稳,脚踝一疼,我已经一头栽倒在地,顺着舞台前面的长型T台就滚了出去。 眼前一片混乱,腰硌在T台的边沿上疼得我眼泪刷刷地流,可我根本不敢停留,几乎是连滚带爬向着台下冲去。 台下的宾客这次是真看出不对了,很多人站起来向舞台上看过来,司仪看到那个陌生男人身后似乎藏了一把刀,怪叫一声就逃了个无影无踪,胡禄已经藏到了那个陌生男人的身后,面对气势汹汹的钟丽,陌生男人将胡禄保护了起来。 我拽着一个桌子的桌布想要爬起来,却将一桌子的婚宴都拉了下来,稀里哗啦的声音中,那些带着宾客口水的残羹剩饭一股脑地都浇到了我的身上,油腻腻的汤水浸透了我最好的那条裙子,沿着肌肤缓慢地移动着,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手摸上我的身体一样。 我狼狈地扶着桌子腿总算勉强站了起来,将手伸向近在尺咫的莫微凉:“莫微凉,救我——” 莫微凉明显的一脸诧异之色,可他作医生的大概是有点洁癖的,看到我油腻腻的手指上还挂着一窜菜叶子,他的眼神里就有了迟疑。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我颤抖地指着舞台,这时候,胡禄已经在陌生男人的掩护下向旁边的门退去,很多人看到了那人手中拿着一把刀子都失声尖叫起来,站起身就要向大厅外面跑去。 “怎么,你不是为了这个女人来的?”莫微凉站在原地没动,神色也有点冷冷的,似乎刚才在门口寒暄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什么意思?”我愣住了。 莫微凉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那眼珠不知道是不是离着我有一段距离的关系,竟然黑漆漆的好像两口深井,那里面的神情,为什么,我看不懂? “莫微凉——” 我叫着他的名字,可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让我在恐惧之余,更加心慌。 耳朵里蓦然响起一声尖叫来,是个女人的尖叫,我下意识地一扭头,就看到钟丽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滚,口中发出一声声尖利的叫声来,趴在她身上的红衣女人随着她的扭动不停地抖动,似乎,是红衣女人受了什么重创。 “啊——” 最后一声尖锐的简直要刺破耳膜,眼前突然一黑,整个大厅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多,就算大厅里的灯灭了,也不应该这么黑,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使人恐惧,现场更是一片混乱,桌椅摩擦的声音响成一片,有人大喊着让拉开窗帘,有人说手机屏幕不亮了,人们惊慌失措地叫嚷着,摸黑向大厅外面逃去。 我眼前也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我甩掉掉落在手指上的剩菜,摸索着伸出手去,小声地叫道:“莫微凉,莫微凉,你在哪?” 滴答,滴答,几滴冰凉的水滴滴落在我的额上,顺着面颊滑了下来,激得脸上的皮肤上像被毛毛虫爬过一道一样跳了许多的小疙瘩,这里怎么会有水滴? …… 我正自疑惑,一道闪电却猛然滑过外面的天空,闪电出现的瞬间,一张煞白煞白的脸庞正俯在我的额头上方,低头看着我,她的头脸都是微微歪斜着的,嘴角有一线鲜红的东西正滴答滴答滴了下来。 血? 啊,我的尖叫还没开始,她的嘴唇却动了动,好像在说:“帮帮我。” 帮帮我? 我吗? 她的嘴唇不断地开合,鲜红的血液滴落,她一直在说:“帮帮我。” 然后,世界又是一片漆黑。 “啊——”我尖叫一声,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被恐惧驱使着向印象中大厅的门口跑去,一路上明明应该有很多的桌椅,可我偏偏一个都没碰上,耳边的喧嚣声也渐渐变小,好像这个婚礼现场跑得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一样。我更加拼命地跑起来,高跟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一只,长裙随着我迈开的步子“嗤啦”一声裂开了,似乎是彻底报废了。 眼前模模糊糊地仿佛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方形,我猛然扑了上去,手掌一阵摸索,是门,我找到大厅的门了! 我一把拉开大门,外面的世界竟然也是一片漆黑的,看不到天地,仿佛一片巨大的黑色深渊一般,只是巨大的雨声哗啦啦地响着,好像离着我的耳朵更近了。 我来不及思索这是为什么,就一头冲着那块隐约的方形区域冲了出去,兜头兜脸的冰凉的感觉,耳畔突然被大雨的声音充斥,滂沱的大雨如同一条条冰冷的长鞭,毫不留情地鞭打在我的身上,让我瞬间就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有些冷,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来。 又是一阵闪电划过,惊雷紧随其后,我竟然发现,我不是逃了出来,而是,来到了酒店的天台。 怎么可能? 第39章 天台惊魂 冰冷的雨,打在皮肤上有些疼,我抱着双肩瑟瑟发抖,却一步都不敢动,在无边漆黑的大雨中,我怕我一只脚踩下去,就会踏到天台的边缘,然后孤零零地翻下去,成为跳楼自杀中的一员。 警察为什么还不来? 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去摸手机,手机已经在大雨里湿透了,大概废了。 我慢慢地蹲下身子,抱着自己,想哭,却又有些哭不出来,伸手向后面摸索,刚刚我冲出来的门,似乎消失了,就算没有消失,也已经不是在我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了。 我是不是,太倒霉了? 现在,该怎么办? 刺眼的亮光划过天空,好像一下子把天空撕开了一样,露出了一片灰白色的缝隙,就在我的头顶上,散落出一片乌混混的光芒来,我闭了一下眼睛才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发现天台上不止我一个人。 这是酒店的天台,我其实从来没有上来过,只是听说过,据说这里曾经是城市最高的地方,站在这里可以触目到星星,也可以看到月沉大海,星落白浪,所以城市里很多谈恋爱的男女会到这个天台上看星星,许愿,一生一世。 后来,发展成失恋的人到这里跳楼自杀,听说酒店就将这个天台入口给封死了。没想到,我从二楼的婚宴大厅一推门,就到了33层的天台。 我此时差不多是站在天台的正中间位置,前方,站着两个陌生的男人,不打伞,站在雨中,神色冷厉,僵硬的脸庞是带着残酷的感觉,仿佛他们刚刚杀过什么动物,或者,人。 天台入口处是胡禄和之前挟持我的那个男人,胡禄旁边是瑟瑟发抖的钟丽,钟丽打着伞尽量遮盖住胡禄肥胖的身形,露着肩的深蓝色礼服被雨水都打湿了,贴在了身上,拖尾被她挽起来在身后系成了一个疙瘩,大概是为了方便走路,露出了两只银色的高跟鞋。 这是把我包围了吗,钟丽也参与其中?可是刚刚,胡禄不是被那个女人的鬼魂差点掐死在台上吗? 难道不是真的吗? “小苏,你今天走到这一步,知道是为什么吧?“胡禄阴测测地开口。 “胡总,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就是来参加您和钟丽的婚礼的,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得罪您了……“雨声很大,我只能尽力地喊,感觉像自己此时的心情,有些声嘶力竭。 “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一句话都不问,钟丽说我让她骗你上天台,你怎么不问为什么?在有人劫持你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为什么?这可不是一个一无所知的人的反应啊!“ 我怎么是钟丽骗上来的?我不是自己逃跑的时候推开门就到了天台吗?我直觉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可却又不知道这不对劲在哪。 我哆嗦了一下,硬着头皮说:“胡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您说的那么聪明,我真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 “怎么,110不是你打的?” 我的心瞬间落到了谷底,胡禄说110报警电话,那是不是说我打过去的那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跟胡禄是认识的,甚至于,与胡禄还有某种见不得人的交易?所以警察让我守在酒店里不走根本就不是为了我的安全,而是方便胡禄杀人灭口! 怪不得叶子的案子那么轻易就结了,两个匪徒自相残杀,会呈现那么凄厉的一副场面吗?原来,警察局里有胡禄的人。 “无话可说了吧?”胡禄向我身后使了个眼色,身后那两个冷硬的好像一把刀一样的男人慢慢地向我逼近过来。 我根本无处可逃。 突然想笑,自从遇到了迦若,我遇到了几次的险死还生,是不是这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是因为我活着,如果我死了,这一切就会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胳膊已经被身后的男人抓在了手中,两人的手坚硬粗粒,特别有劲,握在我裸露的胳膊上,几乎就要将我整个人架起来,他们拖着我向后走去。 我突然拼命地挣扎起来,身子死命地向身下坠,双眼被雨水打得看不清楚,口中发出绝望的尖叫声:“啊——啊——” “老实点,还能少遭罪,你既然知道了一切,肯定也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吧?不想临死前再来点零碎罪,就老老实实地跳下去!”胡禄的声音在大雨中缥缈,好像绕过雨线一下子冲进了我的心里,让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老胡,这,这是……”钟丽举着伞颤抖的更加厉害,“苏落她做了什么,你怎么要……” 胡禄横了钟丽一眼说:“想活命,就闭嘴,你就是给我生孩子的工具,别特么些臭毛病!” 钟丽一言不发地闭了嘴,扭头,苍白的脸对着我,眼神里都是恐惧,看来,她对叶子的事应该是不知情的。 男人走的不快,可不过几米远的距离还是眨眼间就到了,天台冰冷的水泥栏杆就在我的身后,两个男人的手一压,将我反向压向了天台,腰铬在天台栏杆坚硬的水泥杆上,压到了之前摔倒的伤处,疼得钻心。 脸被迫扬了起来,正对着灰白的天空,刷刷的大雨毫不留情地落到我的眼眸里,又化作一行行冰凉的眼泪,下一刻,我大概就会被从这个地方狠狠地推下去吧。 “胡禄——”我突然大喊:“你的老婆回来了,她回来找你了,你知道的,你的报应要到了,到了!” 我不由自主地尖笑了几声,有些凄厉,仿佛挣扎的困兽。 胡禄的声音响起:“等一等。” 两侧的胳膊都被人粗暴地一拽,我又被迫直起身来,正面对着自对面一步步走过来的胡禄,而钟丽亦步亦趋地在他的身边给他打着伞,脸色煞白,好像随时都会晕倒。 “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哈哈,因为我看到了,她回来找你了,就在刚才,你不是在台上听到她说话了吗?胡禄,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亏心事啊……”我语调缓缓地说着,突然加大音量吼道:“你老婆是怎么死的,你心里不清楚吗?她就在这里等着你,你还要再杀人吗?” “你……”胡禄的脸色变了,“她的事,我会解决,而你,恐怕看不见那一天了。”胡禄挥了挥手手,那意思是要把我扔下去。 “不要,救命,救命啊——”两侧的胳膊被人拽起,整个身子都离了地,肩膀处被拽得生疼,我惊恐地发现,面前的水泥栅栏渐渐移向我的脚下…… 第40章 答应她 身体悬空的那一刹那,我似乎都嗅到了死亡的味道,我拼命地扭头去看胡禄和钟丽,尤其是钟丽,我想求她,救救我,我不想死。 可钟丽只是颤抖地扭过了头去。 “扔下去!”胡禄的声音比暴雨更加的冰冷,我的呜咽声说不出是在求救还是在尖叫,混淆在大雨之中仿佛形成了轰隆隆的回响,大脑乱成一片,死亡的感觉瞬间传来,我绝望中伸手,大脑中的记忆仿佛倒放的电影,这一次,是不是在劫难逃? 不知道是不是天可怜见,我竟然扒住了天台的边缘,一只手,吊住整个身体的重量,齐刷刷的大雨将我冲的左右摆动,现在可真是算的上命悬一线了。 天台的边缘突然探出来一张脸,苍白,呆板,有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鲜红的衣服在大雨的冲刷下看起来更加的鲜艳,都似有鲜红的东西跟着雨水在流淌一样。 是那个女鬼,胡禄刚刚过世不久的妻子? 她如同之前在婚宴大厅里的样子,在大雨中,头发上滴着水,俯身看我,一双有些翻白的眼睛呈现出三角形状,看上去有些阴毒,她向我伸出手,鲜红的袖子里苍白发胀的手,没有颜色的嘴唇开合着:“帮帮我——” 我一瞬间以为我听错了,我吊在33层楼的楼顶还能帮她什么? 可她固执地冲着我伸出手来,不停地说着:“帮帮我,帮帮我——” 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后,时间仿佛静止了,我没有再听到胡禄的声音,也没有看到刚刚把我要从天台上扔下去的两个男人,是这个女人把他们都……不可能,她之前连胡禄都没有搞定。 “答应她——” “谁,谁在说话?”大雨让我的双目看不清面前的东西,只有那个女人,她的形象鲜明的仿佛印在我的视网膜上一样,我很肯定,刚刚不是她在说话。 “丑东西,连老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乐图! “特么的!”我忍不住爆了粗口,从刚刚我被挟制到如今挂在天台的边缘,乐图它死哪去了,为什么一声不吭,难道迦若让它跟着我来婚宴就是为了看一场我的笑话吗?现在出声算什么东西! “老子让你答应她——” “什么答应她?” “去握她的手。” “我疯了吗?”大雨中,我声嘶力竭地喊着,似乎这样才能够宣泄我心中的愤恨和怨怼,乐图的声音却特别清晰,穿透雨帘,直达我的耳朵,它说:“不按照我说的做,你就会死——” 手指上的戒指突然迸发出一股力量,整个左手变得越来越酸软无力,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滑落天台的水泥栅栏,直到我的身子因为骤然失去平衡猛地向右侧荡去,右手的力气几乎也要耗尽了,这一荡右手差点没有抓住水泥栏杆……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突然疯狂地大喊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不是俊杰,我只是想要活着。 乐图的笑声低低的,带着目的达成的得意,甚至有点老谋深算的感觉。 我没时间再去理会它,左手使劲往上一伸,伸向了那个红衣女人,红衣女人身子一纵,苍白肿胀地手猛地抓住了我,特别有力,握的我手指的骨头都要被挤到一块去了,比大雨远要冰冷的感觉从手指一路蔓延上来,一直到胸口,心脏的位置。 心脏骤然一缩,突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姐,苏姐,你怎么了?” 有人在拼命地晃我,让我感觉我似乎还活着。 睁开眼,璀璨的水晶灯就在头顶不远的地方,晃眼的光芒好像形成了一个圈又一个圈,声音在耳边一会远一会近,我适应了好一会才看清楚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庞,周乐云。 “苏姐,苏姐,你怎么了?”眼前却映入了周乐云的脸庞,她正一脸焦急地看着我,轻轻地摇晃着我的身子。她的周围,同事们都围了上来,将我围在了中间。 大厅里灯光辉煌如旧,所有的宾朋都热热闹闹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怎么了?”我发现自己歪倒在桌子底下的地毯上,此时周乐云正半跪在我的身边。 “苏姐,你刚刚……突然就晕倒了,可把我吓坏了。”周乐云拍了拍胸口,“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是头晕?苏姐你到底怎么了,身体不好吗?” “我晕倒了?”我一下子混乱了起来,“刚刚我被……然后突然停电了,屋子里一片漆黑……” “苏姐!”周乐云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我,“哪有什么停电?再说这是大白天的,虽然是个阴雨天,却也黑不到哪里去,你怎么就……你不会是……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周乐云将我扶了起来。 “没事,没事。”我摆摆手,坐在椅子上,“可能是最近减肥有些低血糖吧,吓着你们了。” “真的?”周乐云狐疑道。 “真没事,”我勉强摇摇头,这是怎么了,我的身上一滴雨都没有,似乎从来就没有出过这个婚宴大厅,可刚刚那种感觉太真实了,就算现在,我也感觉得处从我心脏的位置开始有一股冰凉头骨的寒气,那寒气正在一点一点侵蚀着我的身体,让我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苏姐,真没事吗?你的脸……怎么发青了?”周乐云的声音怯怯的,她疑惑地看着我,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 “没……就是有点低血糖。”说了一句话,我感觉我嘴里都要喷出凉气来了,赶快闭嘴,一扭头看到舞台就问:“婚礼都举行完了?” “不知道怎么了。”周乐云耸耸肩:“应该还有一套敬酒服的,可他们两个好像在舞台上扭打起来了,你刚刚也看到了吧,胡总被钟丽吓得屁滚尿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周乐云捂着嘴笑:“从来没看到胡总这么狼狈过,然后胡总就被几个男的搀扶着急匆匆的走了。” 扭打起来?是不是钟丽被鬼上身的时候? 我接着问:“那个时候,我,我不在上面吗?” “你?那阵下来了,刚才我叫你你也不答应过,眼神直愣愣地就从台上下来了,后来台上闹起来了,我就看台上去了……”周乐云脸上有点羞愧的神色。 我甚至没有被挟持?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我怔怔地坐在那里,觉得自己现在才是在梦里。 第41章 我不是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看到大厅虽然乱糟糟的,绝大部分人还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只不过面上的神色说不上什么好,都在窃窃私语。 我摸了摸了自己的身上,竟然没有大雨浇过的痕迹,只是心口的地方冰凉冰凉的,好像压着一个冰袋一样,让我喘气都有些困难。 我不能继续站在这里了,我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抬脚就走,也不管周乐云在后面叫我。 打开大厅的门,出现的面前的是一个小厅,一切跟我进来的时候一样,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我才小心地走了出去。 经过这个小厅,外面是一条阴暗的走廊,这条路也是我进来的时候走过的路,我向着前面走去,我记得钟丽的更衣室就在这条走廊的一侧,一个包间里。钟丽会不会在那个地方,还有胡禄? 脚底下是软软的地毯,就在我走过去的时候,头顶那些昏暗的走廊的灯光突然闪烁了起来,还发出了类似电流的刺啦的声音。 我抬头,那昏暗的灯光依旧闪烁,看上去好像鬼片中的场景。 我想到刚刚大雨中,我是握住了那个女鬼的手,然后就出现在了这里,什么情况? 还有乐图,让我答应那个女鬼又是什么目的? 我看了看没有来往的行人,就想问问乐图。可是低头的时候却发现,乐图不见了。 不会吧,我把迦若的戒指给掉了?虽然是一头凶兽色兽,可我回去要怎么交代啊! 我正想回大厅找一找,却发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我的身体,正不可控制地向着前面继续走去。 脚下突然有点别扭。似乎踩到了什么湿软腐烂的东西,让我忍不住使劲斜着眼睛看下去。 我明明穿了一双白色的松糕凉鞋,可眼神瞟下去,只看到了自己赤裸的,沾染着泥土的双脚。 以我的脚为中心,地毯上出现了一圈深色的痕迹,看上去就好像从我身上蔓延出来的水渍一样。 不,不是水,那颜色更加深重一些,似乎是……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向了我的口鼻,我看到那深色的痕迹仿佛活了一样从我的脚上爬上来,向我的衣服上面爬过…… 我的裙子呢? 什么时候穿了这样一套洗的发白了的睡衣? 身上突然一阵剧痛,好像有人在拿着尖锐的刀子一刀一刀划在我的肌肤上一样,与此同时,地面上那簇红色沿着裤管攀爬上来,将发白的衣服染得鲜红鲜红的,那鲜红的颜色也在不停地向上蔓延着。 我抖着身子,不知道该尖叫还是该做什么,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把我固定在了当场一样,我的耳边只有头顶上灯光闪烁时候发出来的“刺啦刺啦”的声音,冰凉的感觉从脚底和心口蔓延出来,似乎要将我整个身体的热量统统驱散…… 这是不是……类似鬼压床…… “鬼啊——”不远处蓦然爆发出一声尖叫,我感觉到我脖子好像锈掉的铁皮玩具一样,僵硬地转动了两下,看向了前方。 是面色苍白的钟丽,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是一套新的礼服,头发看上去也是干的,鞋子也换过了,不知道她刚刚有没有出现在大雨天台之上,还是,只是在这里换了衣服? 钟丽此时已经跌倒在地,大概太过害怕,两只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一样,脸色苍白的好像A4纸,她双手撑着身体,不住地蹬着双腿向后退去,嘴里发出惊恐的尖叫来。 鬼,她说我是鬼? 是不是在她的印象里,我已经被扔下了天台,从33楼掉了下去,成为“自杀”中的一员? 胡禄,果真是害死叶子的人吧,叶子知道了胡禄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秘密,能让胡禄想要给叶子五十万?而叶子,是不是因为还想要的更多,才被胡禄请人给灭了口,现在,知道我猜中了叶子的死因,想要杀我灭口。 我控制不住自己向前走去,每走一步,脚底下似乎都有一片水渍溢出来,好像我自身就能产生水渍一样。 眼角的余光掠过发梢,我猛然一震,不是我的发梢,我是染得自然黑的长直发,可这发梢,发黄,蓬乱,好像,好像是那个女人的头发。 这样的认知在我脑海中飞快地转过,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向着钟丽走过去。 钟丽叫的更大声了,伸手去推旁边的门,一边大叫:“老胡,救命啊,老胡,大师——” 胡禄,在那个房间里? 我正好要找他! “嚷嚷什么!”房间门大开,衣冠不整的胡禄从里面走出来,是不是刚刚经过天台的那件事,胡禄也在换衣服? 胡禄看到地上的钟丽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向我看了过来。 他的面孔在一瞬间扭曲,身体踉跄后退,退到了房间里,房间里传出一阵巨大的响动来,可能是胡禄碰倒了什么东西。 那一瞬间,心脏骤然一疼,那股疼痛从心脏扩散开来似乎变成了一股戾气,我一只手猛然伸了出来,五指好像无根铁钩一样屈伸着,这一刻,我想要用自己的手抓破胡禄的喉咙、身体,狠狠地折磨他,让他在痛苦中不停地哀嚎,翻滚…… 我来不及探究我这样的心思从哪里来的,已经快步到了房间门口,钟丽骇然的脸庞扭曲的非常厉害,甚至捂着自己的眼睛大喊:“不是我,不是我——救命啊——” 我的身体明明沉重无比,可这一段路却走得迅捷无比,在转到门口的时候,不锈钢的门框映出了我狰狞的脸庞……那不是我的脸! 惊讶喷薄而出,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屋子里走去,胡禄的叫声、钟丽的叫声乱糟糟地响在耳畔,我的身体已经被愤恨的力量所占据! 面前突然多了一个人影,挡在了胡禄的前面,修长停止的身形,淡淡的神情。 莫微凉! 莫微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莫微凉已经向我伸出了手:“别造杀孽,别连累无辜。”他的手拍向我的胸口,我猛然被一股大力撞击了出去,在走廊翻了几个跟头,莫微凉的速度也很快,直接跟着冲了出来,就在我的身后,他一把把我抱在怀里低声说:“先跟我走。” 莫微凉,他是在跟我说话还是刚刚我看到的那个在我身体上的东西…… 莫微凉,究竟是什么人? 第42章 你们都是一样的 莫微凉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不停地向外推搡着,我拼命地挣扎,四肢也不知道哪里来得那么大的力气,几乎都要把莫微凉推着倒退回去。 莫微凉一伸手用胳膊勒住了我的脖子,力气很大,瞬间就切断了我的挣扎和尖叫,脖子上的力量不断地下压,我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感觉出身子被莫微凉拖着向外走去。 我双手用力去掰那条胳膊,憋闷的胸口根本就使不出力气,只能用指甲徒劳地向上面抓去,眼前一黑,却又是一凉,冰凉的大雨哗啦啦地打在身上,头脑又那么一瞬间的清醒,脖胫上的压力渐渐小了下来,莫微凉松了手。 “咳咳——”我痛苦地弯下身子,伸手抓住莫微凉的衣服,有气无力地喊着:“你……你想杀了我?” 我扶着莫微凉站直了身子,那大雨跟鞭子一样打在身上,口鼻附近的空气仿佛都被大雨给冲刷干净了,我还是有一种喘不开气的憋闷的感觉,明明应该心慌心跳的,可冰凉的胸口,比大雨还冰凉的胸口好像被冰袋压住了一样,呼吸,好困难…… 我使劲拍着胸口,凶狠地盯着莫微凉:“莫微凉,我怎么得罪你了,为什么想要我死?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管我的死活,为什么都想让我死! 为什么!为什么! 莫微凉就站在我的对面,大雨将他浑身上下都浸湿了,漆黑的头发贴服在额头上,更显得他面色苍白神情冷漠,一双眼睛也如同被大雨浸过了一般,黑得惊人。 他说:“为什么答应让她过身?” 我一愣:“过身,什么过身?” “你……不知道?” “你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说明白一点!”我承认我有些歇斯底里了,我疯狂地大喊着,恨不得这喊声是一把把的刀子,能够将这些漠视我、欺负我的人和鬼统统砍成碎片:“我不是像你们这种聪明人,能不能说明白点,能不能!” 莫微凉对我的大喊大叫无动于衷,平静地说:“鬼本无体,你答应让她过身,就是给了她一个能够在人间自有活动的身体。过身跟鬼强行俯身还不一样,过身,是你心甘情愿地给了她一个身体,而亡魂,既留恋人间不去,心中当然有牵挂的事情和怨气,你借给她身体,是为了让她消了这怨气吗?” “我借给她身体?是……是那个……”我猛然住嘴,死死地盯着莫微凉,手指颤抖地想要指上他的脑门:“你……你看得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刚刚……刚刚你在哪里,凭什么现在来指责我?” 莫微凉沉默不语,我的心又冷又疼,莫微凉果真是早就知道,早就看到那个女人了吧?!一个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魅莲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可他只是装作没看到,只是在我旁边冷眼旁观着我的挣扎,只是看着我最终答应了让一个亡魂过身,他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哈哈,哈哈——”我后退几步,忍不住大笑起来,仰起头,天空中的雨水冲进我的嘴巴,让我的笑声变得模糊,“你们——”我不停地后退,指着莫微凉大叫道:“你们都是一样的!” 莫微凉微微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拉住我,却只是停在了雨中。 我不停地后退,直到身子撞上了露台的护栏。 这是三楼的露台,没有天台那么大,却也是离地有一些高度的,我的后背抵在护栏上,扭头,向下看去,虽然只有三楼的高度,可因为雨下的很大,我竟然已经看不清楚地面了,如果,如果从这里跳下去…… 是不是,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苏落——”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莫微凉已经走到了身边,他双臂一展竟然将我揽在了怀里,拍着我的后背低声说:“没事的,没事的,我会帮你,我帮你把她驱出来。” 好长时间,我仿佛才听到他的声音,呆愣愣地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没事了,苏落,我会帮你的,我会帮你。” “大师,大师,你在这儿?!”钟丽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抬头,看到钟丽正跟两个男人出现在露台的入口处,等看到我的时候,钟丽的脸色一变:“苏姐,你……你怎么会在这?你跟大师……” 大师? 莫微凉是大师? 周乐云说婚礼过程中,钟丽和胡禄突然扭成了一团,等我再抬头看的时候,钟丽身上的红衣女鬼已经遭受了重创一般,那时候,是莫微凉出的手? 莫微凉,不仅仅是来参加婚礼的吧? 刚刚钟丽和胡禄看到我的时候,是不是看到的是女鬼的形象,所以钟丽才会奇怪我在这里? 钟丽站在门里面,打开伞,向莫微凉走来,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着,面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表情:“大师,那个……那个不见了吗?是不是已经,已经?”她嘴唇颤抖了两下,大概期望女鬼的魂魄已经魂飞魄散了吧?! “先进去吧。”莫微凉拉了一下我,我顺从地跟着他进了酒店里。 胡禄正在房间里团团转,两个保镖站立在房间的角落里,一动不动。 看到我跟着莫微凉进来,胡禄先阴森森地盯了我一眼,才满脸堆笑地说:“微凉,微凉,今天幸亏有你,还是你们主任未卜先知啊!只不过这事,你看,是不是给老哥我彻底解决一下?你说……人都死了,老哥我再婚也说得过去吧?” 胡禄对莫微凉恭恭敬敬又故意套近乎,看来真是打算榜上莫微凉了。 而且看胡禄的样子,害怕是害怕,可对于鬼这种东西的出现,似乎,并不很惊讶。 “如果倩梅……也就是我的妻子真要化成恶鬼来害人,微凉啊,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有手段,肯定会让她……让她魂飞魄散再也不能害人了吧?” 魂飞魄散? 多少年的夫妻,这心,狠。 “胡总,原谅我冒昧问一句。”莫微凉又恢复了他的彬彬有礼,“您的妻子,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胡禄不自觉地重复了一句,眼神惊惧,“她……她……她就是心脏病突发就突然就去了,你们医院不都知道吗?我们两个的心脏都不大好,都需要长期去你们医院调养。” 心脏病?可能吗? “就是心脏病……就是心脏病啊……”胡禄小声地念叨了几句,脸色更是白的厉害,双目毫无焦距地看着四下里,好像怕张倩梅正藏匿在哪里随时准备扑过来一样! “胡总……”莫微凉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事有因,才有果,您若藏着这因,那这件事……” “就是心脏病发猝死的!”胡禄猛然大喊出声:“你们走,统统走,既然不想帮我,就马上走!不要以为这世上除了你没人会这种事了,我有钱,就不信还有办不到的事!”胡禄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莫微凉和我都推了出来,甚至还不忘狠狠地向我瞪了一眼。 我和莫微凉对视一眼,张倩梅的死,绝不简单。 第43章 迷迷糊糊 我跟着莫微凉去了酒店的停车场。 我们是顺着楼梯下去的,没有坐电梯,也许因为走动了这么一会儿,我感觉在雨中被浇得冰凉的身体逐渐有了一丝丝的热气。 推开门进入灯光昏暗的停车场,我突然想起来那次莫微凉在停车场碰到我意外救了我,便问:“那次……那次在我们楼底下的停车场碰到你,你是去找胡……胡总吗?” 莫微凉点点头:“胡禄和他的妻子张倩梅都是我们主任的老病号了,一来二去就处得像朋友一样。张倩梅死前,心脏确实不太好,又被你们那个同事,也就是今天的新娘一闹,差点直接就猝死当场。那天抢救介绍之后,张倩梅死活要回家,主任劝了半天,张倩梅还是偷偷地出了医院,再后来,就是胡禄传来了她的死讯,说是心脏病发……我那天去,是因为主任他,他知道我有些特别,他听胡禄提起总感觉张倩梅就在身边,让我去看看。但那天,他心情不是太好,我们没有说几句就下来了,正看到……” 莫微凉停了下来,大概提到那天晚上的事怕我尴尬。 “那天……那两个人,就是杀了我同事的人,那个夜跑女孩。”我犹豫了一下,倒地没有说出胡禄也许就是买凶杀人的主谋。莫微凉既然刚刚能够冷眼旁观,未必接下来不会,只不过,他冷眼旁观的目的,是什么? 酒店里,我是不是真的打过110?又是不是真的有警察通知胡禄来抓我,我好想都是,一无所知。 我咽下了满腔的疑惑,沉默地跟着莫微凉走向车子。 “先去我家吧,我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把她驱出来。” 我点点头,上了莫微凉的车,去了莫微凉家里。 莫微凉的家在距离医院不远处的一个高档小区里,一栋栋高楼都有三十多层,好像一根根插在地面上的利箭,或者,香—— 对,像是一根根瘦长的,供奉的香,站在楼体的阴影里,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雨已经停了,也许因为刚刚下过雨,小区里没有几个人,莫微凉径直带着我上了楼。 莫微凉的家里也跟他那个人一样,干净、清爽、简洁,就是东西少了一点,看得出是一个人在住。 一个人住一百多平的房子,还是在市中心地段,我现在连想,都不敢想。 “你先洗个澡,衣服都湿了,只是我家里没有女人的衣服,你凑合一下吧。”莫微凉进了卧室很快拿出一套男款的运动短袖短裤来。 我点点头,湿哒哒的裙子贴在身上确实很难受,虽然是在莫微凉的家里,只不过我没财没色还恶鬼缠身,真的没有什么可怕的。 洗完澡,把试衣服都放到袋子里准备带走,我算是真空穿着莫微凉的运动服了,幸好自己没有胸,某些部位也算不上太明显。 莫微凉也已经洗完澡换完了衣服,大概是在主卧洗手间里洗的,像这种三个房间的房子都是有两个卫生间的。 莫微凉也换了一套宽松的运动服,跟我身上的很像。 “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吧。”莫微凉麻利地泡了两碗泡面递给了我。 我还真有点饿了,一场婚宴什么都没吃,还被鬼给过身了……对了!乐图!乐图去哪了?想起天台生死一线的时候,乐图森寒的语气,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乐图它……它不会是为了“过身”才来的吧? 我,是不是就是迦若的一个工具,就是为了为他引鬼?如今,又称为鬼的容器? 一瞬间心寒得都想落泪。 莫微凉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低声道:“先吃点东西吧,我会想办法的。” 尖锐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莫微凉伸手接了电话:“喂,是我——什么?现在?” 莫微凉转头有些歉疚地说:“有个手术,必须马上过去,你——你等我一会吧,就在我家好了。” 我点点头,莫微凉,毕竟还是一个称职的医生。 莫微凉很快就走了,我吃完了泡面,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一些,有种想哭的感觉,只不过眼睛却干涩疼痛,是不是最近哭得太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回到家里去。 我有些莫名地站起身来,就站在莫微凉家里的客厅里,自然地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然后赤裸着身体,将自己湿淋淋的衣服从里到外依次穿上,踩着莫微凉的衣服走到玄关处穿鞋,然后,开门,出去…… 有点模模糊糊的感觉,好像下楼直接打车就回了家,回到家的时候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我就那样穿着湿衣服,一头栽倒到地面上,在空无一人的家里,睡着了。 蒙蒙胧胧中,好像有什么人立在了我的身前。那人携了一身冰冷刻骨的寒气,那寒气一丝丝一缕缕地从我的肌肤中慢慢地钻了进去,在血管经脉中迅速地奔腾,胸口有一个地方慢慢地鼓噪起来,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发了疯地上蹿下跳起来,想要从那里钻出来。我翻了个身,胸口疼得几乎用手都按压不住的剧烈的跳动,让我以为下一刻我就会因为心跳过于剧烈而死一般。寒气越来越烈,四肢慢慢僵硬麻木,难动分毫,唯有胸口疯狂地跳动着,一声一声,鼓动着耳膜都不停地颤动,我整个人似乎意识非常清醒,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难道,这就是被鬼魇着了? 我最后的意识,好像是在拼命地挣扎中,双手向前一递,一分,脸上徒然淋了一脸温热的液体,然后就头一歪,彻底沉睡了过去。 我是在半夜被电话铃声惊醒的,就着黑暗摸着闪烁的手机一看,竟然是莫微凉的名字。我睡意朦胧地按上了接听,手机里立刻传来了莫微凉稍微有些急促的声音:“苏落,你在吗?” “在啊,怎么了?” “你在哪?” “当然在家啊,大半夜的。” “你回家了?”莫微凉的声音有点高:“苏落,你听清楚了,……死了,你千万不要……”好像信号突然不好了,手机里传出了一阵阵刺啦啦的电子噪音,却偏偏将最重要的给隐了去。 “谁死了?” “刺啦……死了……刺啦……你……”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信号不好?”我几乎喊了起来,心中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我爬起身来想去开灯,猛然听到房门传来一阵“砰砰”地敲门声。 第44章 是人是鬼? 半夜三更,谁会敲门? 我捏着手机,保持在接听的状态,一步一步向门边走去。 “砰砰砰,砰砰砰,”敲门声还在继续,甚至越来越剧烈,好像敲门的人有什么急事一般。 我颤巍巍地贴上了猫眼,猫眼外的走廊,可能因为敲门声很大,走廊灯已经开了。我贴在猫眼上仔细看去,出现在门外的,竟然是钟丽。 钟丽披散着头发,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那t恤的胸口,是一大片红乎乎好像鲜血一样的东西. 钟丽她,是人是鬼? “砰砰砰,砰砰砰”敲门还在继续,出现在猫眼里的钟丽,披头散发状似疯狂,她双目惊恐散乱地望着我的门,却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出,我,其实就在门后。 “苏落……”手机里还传来莫微凉断断续续的声音,可夹杂着刺刺啦啦电子音的声音,本就让我有些紧张。 “苏落,苏落,你在不在?你在家里吧,一定在家里吧?苏落,你开门,我是钟丽啊,我是钟丽!”钟丽明显已经急了,三更半夜大喊大叫起来。 “钟丽。”我隔着门叫了一声。 “苏落,苏姐,你在,开门,开门啊!”钟丽的语气里有着短暂的惊喜,却很快又沦为焦急的疯狂。 “你怎么……这大半夜的,你……”我实在问不出口她是人是鬼。 “苏姐你先开开门,你开门——”她似乎已经歇斯底里起来。 “怎么回事,大半夜吵什么?”邻居已经有被吵起来的,开门抗议起来。 “开门,开门!”钟丽也不回头,疯了一样敲我的门,“苏姐你开开门。” 我犹豫半响,到底是拧了一下锁将门打了开来。 “苏姐——”钟丽一下子从门外扑到了我的身上,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一下子冲到了鼻子里,我瞬间就有些汗毛乍起。但面对邻居的怒骂,我还是顺手关上了门。 屋子里一片黑暗,我根本来不及去摸灯,钟丽已经紧紧抱着我嚎啕大哭起来。她的身子柔软温暖,若我是个男人,在这漆黑的夜里有美女投怀送抱,真是应该偷着笑了。不过,她应该,还活着吧? “钟丽,你,你怎么了?”我跟钟丽的关系真的算不上好,如今她紧紧地抱着我,我的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尤其是她身上还有着浓重的血腥味。 钟丽也不回答我,只是趴在我肩膀上呜呜地大哭,眼泪都浸透了我的衣服,有点热,有点湿。 “苏姐,你不是跟那个莫医生很熟?你能不能找找他,救救我,救救我?!”钟丽抬起头,期待地看着我。 “我跟莫医生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并不是你……”我连忙辩解。 “白天我看到了,莫医生抱着你,怎么,怎么能不熟呢?”钟丽急急地打断我:“求求你,能不能找莫医生过来救救我,救救我!” “倒地怎么了?”我把钟丽推开了一点,跟她保持着距离,皱眉看着她身上那黑乎乎的一片,此时屋里一片漆黑,看不出那团其实是鲜红的颜色,但刚刚冒眼里,我已经看过了。 这究竟是谁的血? “你别着急,慢慢说,莫医生……莫医生手里有个手术,现在恐怕不方便。”我含糊地说道,如今大半夜的,以我和莫微凉的关系,因为钟丽给他打电话,似乎说不太过去。 “苏姐,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钟丽怔怔地看着我,两只眼睛晶亮,却散发着疯狂的光芒。 “在酒店的时候,你们找莫医生,我听胡总说,是他妻子,哦,他前妻的……” “是,”钟丽又哭了出来:“老胡的前妻变成了鬼,今天白天就……本来莫医生帮了我们的,可老胡不知道怎么了,把你们都推走了,说是要找别人,结果夜里,夜里就……就死了!” “什么?” “老胡死了,苏姐,老胡死了!” “你是说……胡总?”我一下子愣住了,想起白日里那被司仪称作最幸福的国王的新郎胡禄,刚刚娶到年轻貌美的新娘子,竟然,就死了?这是不是太不可思议了?难道还是因为张倩梅?胡禄的前妻? 可是,张倩梅不是过身到我的身上了吗? 而我,不是一直在家里吗? 胡禄,竟然,就死了。我一下子想起刚刚莫微凉的电话,他说的应该也是胡禄死了吧,却不要让我干嘛?该不会是,怕胡禄的鬼魂也来找我吧?毕竟,我可是糊里糊涂答应让鬼上身的第一人。 “胡总死了?怎么死的?” “今天你和那个姓莫的走了以后……”钟丽抽抽噎噎地说道:“老胡就非常害怕,要找咱们这城里懂得神神鬼鬼的大师,或者什么得道高僧也行,一定要救他的命。他打了无数个电话,最后不知道哪个朋友给他保证一会会有人去找他帮他解决问题,他才舒了一口气。我也舒了一口气,毕竟,毕竟老胡老婆刚死,我就跟老胡结婚了。” 钟丽竟然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心想,若不好意思,就不会去医院里闹把人家正房气得心脏病发作了。 “后来,我们就从酒店离开回家了。回的是老胡在郊区的一个别墅,那里本来是老胡答应要给我的,所以就把那里做了新房。到家后老胡又打了一个电话,好像他朋友介绍的那个人马上就到,他才有些轻松下来,可也不脱衣服不洗澡,就坐在客厅里喝茶。因为很早就起来化妆我困得很,就自己到楼上洗洗睡了,可到了半夜的时候,就听……” “胡总是被人害死的?” “对,是被人,不,是被什么东西害死的。苏姐,肯定是老胡的老婆回来了吧,肯定是老胡的老婆,”钟丽不停地颤抖:“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一定该不会放过我的……” 我心头一动,低声问:“你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为什么肯定她不会放过你?” 钟丽的身子一僵,半响才抽噎着说:“我……我……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小三,可我,其实也是受害者……呜呜……” 第45章 原来是你 受害者? 我心中冷笑,受害者能受得这么嚣张跋扈? 还有叶子的事,钟丽倒地知道不知道? “我……是有一天我加班,老胡他强迫我……我怀了孕,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没办法?”钟丽仿佛真的是一个受害者一般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苏姐,你一定要帮帮我,帮我叫莫医生过来吧,行吗?” “那胡总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又怎么知道他是被个……什么东西害死的呢?”我不答她的话。 “我……”钟丽又哭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接着说道:“虽然累了一天,可白日里我们刚刚,刚刚见了鬼,怎么可能睡得好。可我是在太困了,洗完澡就睡着了,可睡着睡着就猛然惊醒了。我很清楚,那时候我没有做梦,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就那么突然从梦中惊醒了,就好像走在路上突然踩空一脚掉到悬崖里一样。屋子里没有开灯,很黑,我也害怕,看身边空荡荡的老胡还没有上来,就想下去找他。那个房子,听老胡说,似乎请什么人布置了一次,所以老胡才敢跟我两个人待在那个屋子里,可这半夜还不睡觉,我就觉得不大对。” “然后我就听到了一楼传来的说话的声音。我想难道是老胡找的那个大师还是什么高僧的已经到了?我就爬起来向楼下走去。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根本就记不起来开灯,就直直地出了房间,到了一楼的楼梯口。可一看,一楼也是黑黢黢的一片,根本就没有开灯。” “我们家的灯都是遥控的,我上楼的时候灯都开着呢,老胡接待客人怎么反而不开灯呢?我顺着楼梯悄无声息地走了两阶,就看到老胡正跪在客厅中央不住地磕头,好像疯了一样,他的面前,还站着一个黑影。” “他向人磕头?”难道真是张倩梅? 张倩梅一身的血,摆明了是死于非命,可胡禄非要坚持说张倩梅是死于心脏病,甚至不让莫微凉在那里防备张倩梅的鬼魂。如果胡禄要下跪,那就是忏悔,是求饶,再联想到婚礼现场,十有八九是张倩梅。 难道张倩梅从我的身体里离开了?去找胡禄报仇了? 我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明明是高兴的,可想到胡禄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又有些心有戚戚。 “是!”钟丽拼命地点头,“一边磕头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可我怎么也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自后,最后那个黑影好像推了一把老胡,老胡叫了一声就没音了,身子倒下去了,我以为被那黑影给推到了,可谁知道,谁知道,而且,死的那么惨?” 钟丽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好像也藉此缓解心头的恐惧。 “那离开的那个人,你看到他的样子了吗?”我一问这个,钟丽整个人抖得更加厉害起来,她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牙齿都有些打起战来:“那……那不是人,那个东西开门走出去的时候,路灯照出了他的影子,他的影子上……竟然有一对翅膀,苏姐,你说……那是个什么东西……我差点就叫出来,幸好那个东西去的很快……我才……” “然后你就发现胡总死了?” “是……是过了很久,我当时腿都软了,就想叫着老胡一起跑出去,可我下楼一看,老胡他……他竟然……竟然……”钟丽哆嗦着,简直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知道是死了,也许是你太紧张了。” “好多血啊,把他身子底下的地板全铺满了,你说,他怎么还能活,怎么可能还活着?”钟丽激动地叫了起来,仿佛还沉浸在发现那个莫名的凶手和胡禄死亡的时刻,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上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 把身子底下的地板全铺满了?那胡禄流了多少血?会不会能够将全身的衣服都染红了?就像,张倩梅的那身睡衣一样? 一想到张倩梅,我止不住又打了个寒颤,胡禄会不会是跟张倩梅死于同样的原因?如果张倩梅是胡禄害死的,那胡禄之死…… “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我才刚刚结婚……”说完了这些压得她有些神经质的事,钟丽悲从心来,又抱着我哭了起来。 “先坐会,先坐会,别怕,明天我们去报警,不管怎么说,胡总都……”我拖着钟丽向屋内走去,这才醒悟过来一直都没有开灯。我摸索着打开了灯,将钟丽从怀里拉了出来。 钟丽抽抽噎噎地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苏姐对不起啊,沾了你一身血。” “啊,没事,没事,我换一下行了。”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上,自己的身上还穿着那件淡紫色的长裙,因为被雨淋过,缠在身上皱巴巴的,本来就难看的紧,如今因为钟丽扑到我怀里的缘故,胸口还沾了好多的血迹,连裙摆上都是。 我皱了皱眉,真不知道钟丽到底沾了多少血,一路跑到我家里来,还沾了我这么一身。 “你怎么过来的?你这一身的血楼下物业让也放你进来?你要不要也换件衣服?” “我开车来的,穿了外套盖着……衣服,好。”钟丽揉了揉眼睛,突然有些狐疑地看向我道:“苏姐,你身上的血,怎么比我身上还多?还有你的脸上和裙摆上……” “不是你沾在我身上的吗?”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钟丽,却见钟丽一件雪白的T恤衫胸口处都完全被血染红了,但她下身穿着牛仔短裤,裸露着两条光洁的大腿,不曾留下半点血迹。 “那我这是怎么回事?脸上也有?不可能吧?”我拎了拎裙子,感觉整条裙子都沉重起来,刚刚睡梦中也没有闻到什么血腥的味道啊,这是怎么了? “我……我看到那人的影子,下身,下身好像穿的是个裙子。”钟丽猛然向后退去,整个身子挨着入户门,双目惊恐地盯住了我! “是……你?”钟丽紧紧地贴着入户门,恨不得整个身子都穿透过去,她双目圆睁,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右手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指住我说:“真的……是你?” 第46章 飞起来 “什么是我?怎么可能?你糊涂了?”我甩了甩裙子。“今天夜里我就没有踏出过房门半步,我会去你家?杀人?我都不知道胡总金屋藏娇的别墅在哪,我怎么过去?这血肯定是你刚才沾到我身上的,可能你过来的急,还没有凝固,就都沾我身上了。好了,别说了,你这么说,大半夜的,我都慎得慌了。” “别过来!”见我要去拉她,钟丽猛然大喊一声,吓了我一跳。她却整个人更蜷缩了起来,使劲向门边的角落里挤去,“你别过来,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你别害怕,真不是我,你别自己吓自己。”我停在原地,语气尽量地温和地说道。我怀疑钟丽已经被刺激的精神失常了,现在就是草木皆兵,我要是能半夜去杀人,还有一双翅膀来去如风,还用每天为生计纠结吗?还会,怕鬼吗? “你……你不觉得……”钟丽将头都要埋到臂弯里了,她飞快地看了我一眼,大声喊道:“你的脸,你的脸——” “脸怎么了?”我觉得我也要神经兮兮了,大半夜的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跑到你家里来说你是杀人凶手,换谁谁也得疯!我打开洗手间的灯走了进去,可一抬头,自己差点把自己吓得跳起来。 镜子里,赫然出现了一张血色模糊的脸庞,除了鬓角腮际,我的整个脸都被红色糊了起来,只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和目瞪口呆之际露出来的白色的牙齿,这个人,真的是我?我伸出手来拧了拧腮帮子,好像,镜子里的红人还真是我。 可是,这红颜色哪来的,不会真是钟丽说的,是血吧?我伸出手指捻了捻那些红颜色,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将手指放嘴里尝一尝,若是胡禄的血,肯定血脂超标的。哎呀,不对不对,都想些什么呢,怎么可能胡禄的血淋在我的脸上呢? “哐当哐当”大门传来一阵激烈的撞击声,我走出去一看,钟丽正使劲抖着手开锁似乎想要把门打开,可能因为手指控制不住力气,怎么也打不开。 钟丽见我出来,猛然回过头来,又保持着一种后背紧紧抵住门板的姿势,她的右手还在向后不断地拉着锁,神情疯狂,好像变成了一条被逼入绝境的狗,正在伺机反扑。我毫不怀疑我现在走上去,她能蹦起来咬我一口。 “钟丽——” “让我出去,让我出去——,苏姐,我保证不说出去,苏姐,放我出去——”钟丽已经完全歇斯底里了。甚至连开门都没有力气了,她就后背靠着门,戒备地看着我,仿佛我真的是一个恐怖的鬼怪一样。 “真不是我,我……”我连连摆着手,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误会大了! 钟丽到警察局一说,我该不会变成杀人凶手吧? 莫微凉说我答应了过身,身体就借给了那个鬼,难道,真的而是我? 心中的恐慌迅速蔓延起来,我叫着钟丽,就要走过去,脚下莫名其妙地一绊,眼前突然地就变成了一片黑暗。 我揉了揉眼睛,慢慢才看的清楚。 这里,好像是一条空旷无人的街道,也许是云海市的老城区,这街道两侧都是低矮的德占时期的小洋楼,一座连着一座,暗黑色的屋顶和青灰的瓦闪着一点点细微的冷光,好像一个个蹲伏的巨兽的眼睛。 这条街道并不宽,横向大概有十八九步的样子,街道两侧每隔几十步就有一棵巨大的法国梧桐树,这些梧桐树都有两三人环抱粗细的树干,硕大的长满了绿叶的树冠密密压压得好像一大团一大团的乌云,街道两侧的乌云接驳在一起,将天上的月光都遮挡了过去,只有树畔立着的路灯将树冠和树干的影子拉得很长,一条一条地印在街道上。 这又是哪? 刚刚钟丽说胡禄死了,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我差点脱口而出问候老天爷的大娘大爷,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就出现在异度空间里,还要搭配送上几个鬼怪,真不知道得罪哪路神仙了。 我怒火上来了,也不觉得害怕,只是有些奇怪。明明这条街道隔着没有多远就有路灯在亮着,为什么我的身边还是黑乎乎的一片,好像,这黑色的阴影是活动的紧贴着我的身子,又好像是我身体上散发出来的阴影一样。 我试探着走了两步,真怕地下会不会突然开一个大口,将我一下子吞了下去。 低下头,才注意到自己还是穿着那件淡紫色的长裙,因为夜里,裙子有些发黑,但上面干干净净的,绝没有什么鲜血的痕迹,是时空错乱了还是我又做梦了? “苏落,你来了……” 微风起兮,缠绕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花香的味道,一声暗哑的,有着砂砾感的低沉的嗓音从空中传来。 我抬头,却见迦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半空中。我仰着的双眸正看到他空空的腹部和下半身,他的身躯微微向前倾着,俯身看向我,明紫色的眼眸还是那般璀璨明净,总让我在一眼之下就有些失神。 他完好无损的那根手臂抬了起来,修长如白玉雕琢的手指微微地一张,我的身体瞬间就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控制了起来,手脚滑动,竟然渐渐离了地面。 天哪,我……我在飞吗? “迦若,我在飞吗?我会飞了?”我惊讶地滑动着双手双脚,好像置身于一望无际的泳池中一样,手脚都轻飘飘的无处着力,却又有一股无形的力在托着我,我真的,飞起来了! “笨蛋!” 死乐图张嘴就没好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回迦若身边的,在我身边就是比藏獒还恐怖的妖兽,在迦若身边就是乖乖狗,不知道乐图有没有尾巴呢?我想象着一个巨大无比狰狞凶恶的怪兽正谄媚地摇着尾巴,被自己给逗乐了。 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神经太过紧张,而在飞起来的那一瞬间,我仿佛突然脱离了沉重的躯壳,脱离了重重叠叠的负面情绪,一下子,变得自由自在了。 迦若也不说话,手指轻晃,我就像被看不见的线扯住的傀儡一般慢慢地向前飘荡而去。对于迦若来说,我也许连傀儡的价值都比不上吧,在他的眼中,我与蝼蚁有何区别?我仰首去看他的眼睛,那灼灼的明艳,偏偏又冰冷都极致的寂寞,迦若,你到底,是谁? 空中风过有声,两侧黑影流转,我的身体像一只拴着长线的风筝一般,而那根线的尾端,就握在迦若的手中,他是要将我拉向生,还是死?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却发觉身体慢慢地停了下来,缓缓下降,却是落在了一片高端居民区,入目可见的是一个个欧式的小别墅。这些别墅静静地蹲伏在夜色里,露出簇新的屋顶和石墙,可见都是些建成不久的别墅。 我心中警铃大作,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钟丽是不是说过,她和胡禄是在一座别墅里歇息的? 第47章 老胡,是我 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抬头,在月光下看得出那是一个男人,个子不高,有点胖,蹬蹬地向我跑过来,一脸笑容说:“倩梅,真的,这次真的,我们就要发财了!倩梅,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待你的!” 年轻的脸庞看上去有些熟悉,我想了半天,总算想起来了,是胡禄,年轻时候的胡禄。 年轻的胡禄高兴地冲过来,伸出手想要抱我,我急忙一个转身,避了开来。 “倩梅你怎么了?”年轻的胡禄笑着,“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发财了,等我们发财了,咱们也去照那个什么,对,婚纱照,我也给你买首饰,买珠宝,你等着。”说着,年轻的胡禄扭头又蹬蹬地跑了。 一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象又变了,我的身子矮了下去,仿佛是躺在地面上,周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胡禄,我能够清楚地看到胡禄,胡禄跪在我的身边,肥胖衰老的脸庞扭曲着,一脸的眼泪:“倩梅,倩梅,对不起你了,可现在到了咱们家生死存亡的关头了,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别人了,呜呜,倩梅,你就安心地去吧,倩梅——” 明明是嚎啕大哭,可我听不出一点悲伤的情绪,甚至哭到最后还带着点诡异的笑音。 亮光一闪,胡禄竟然掏出了一把闪亮的匕首,那匕首的刀锋闪烁着寒冷的光芒,胡禄拿着匕首对着我狞笑说:“倩梅,你看,这是周家的,为了让你少受点苦,我也是拼了,倩梅,谢谢你,为了咱们这个家牺牲——”说着话,胡禄手中的匕首已经向我挥了过来,腹部一阵巨疼,我哆嗦了一下,猛然发现眼前的景象,又回到了别墅小区。 刚刚,我看到的,可是胡禄和张倩梅的过往? 年轻的时候,可以手拉手一起奋斗,可没想到共苦易,同甘难,等到张倩梅因为病痛的折磨和岁月的流逝变成昨日黄花的时候,胡禄竟然亲手杀了她,还要说是为这个家庭牺牲,这个家庭的牺牲,怎么会让胡禄下那么狠的手?古时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张倩梅浑身上下那么多的血,绝不是一两刀的事。 这样想着,胸口却突然一跳,我的手脚又脱离我的意识动了起来,脑海中响起一个女人的啜泣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那声音随着我的脚步变得越来越大。我穿过丛林花径,向着一栋小别墅走去,脚下娴熟地避开鹅卵石小路的障碍,绕到了有着两盏庭院路灯的别墅门前。 棕红色的木门冷冷地关闭着,却在我的脚步刚刚行到距门只有5步远的时候,豁然洞开,露出仿佛特为欢迎我的到来一般。 我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胸口跳的更加厉害,好像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弥漫开来,内心深处有些莫名的痛。 “是赵先生吗?”沙发上端坐的胡禄已经站了起来,他一脸期待的神情在看到我的时候迅速转为了失望和困惑:“小苏,你怎么来了?” 胡禄是我的老板,当然认识我这个在他手底下讨生活的小员工。 “是莫医生让你来的?莫医生,可是答应帮我了?”胡禄看来真是病急乱求医了,对于深夜登门的下属也开始求救起来,“莫医生呢,莫医生在哪?” “老胡——”我听到我开口说道,是我,也不是我。 “嗯?”胡禄脸上的困惑更加重了,要知道,我向来都是恭恭敬敬地叫他“胡总”的。 “老胡,都说人到中年有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你财是早发了,现在更是死了老婆换了新人,想必今晚上也得意地睡不着觉吧?”我的声音再次响起。 “倩——梅——”胡禄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肥胖的身子晃了两晃,一下子跌坐在沙发里:“你还是,不能放过我!” “放我你?”我听到张倩梅在我的身体里冷笑了一声,“我们也算是少年夫妻了,白手起家,能有今天的资产咱们也吃了很多苦?你既然想活着,又怎么不想一想,我,愿意死吗?胡禄,你怎么不放过我?! 张倩梅将胡禄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我……我……”胡禄嘴唇抖个不停,伸手去摸索面前的茶几。 “我”的身体猛然向前一窜,从茶几上拎起一个东西来,那是一个简单的护身符,看上去就跟庙里道观卖的那种一样。 “我”将手中的护身符高高地举起:“这就是你想让我魂飞魄散的东西,怎么不舍得多花点钱,难道说,要等着死了带进棺材里吗?你为了那件事,让你的小三到医院里来闹,把我气得心脏病发,正好,你可以为所欲为,是吗?”张倩梅轻蔑地笑了:“你看,你害怕跟如果不舍了我,你就会落入那可怕的境地。可惜啊,可惜,你机关算尽,可想到这一天了吗!”张倩梅的口气越来越冷,竟透着咬牙切齿的阴森,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跟胡禄拼个你死我活。 “倩梅!”胡禄猛然一把抱住了我,一股属于特有的油腻的汗味瞬间充斥满了我的口鼻,我心中一阵厌恶,但张倩梅却似乎很享受,她心情激动地控制着我的手臂,慢慢地抚上胡禄的肩膀。 “倩梅,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胡禄抱着我嚎啕大哭,这让见惯了道貌岸然一副老总摸样胡禄的我大吃一惊,但可惜,现在的我却控制不了自己。 “放过你?我也想放过你……”我的手在胡禄汗津津的额头上慢慢地滑来滑去,“可你当初放过我了吗——”声音陡然尖利,头顶上传来轰然的脆响,客厅一下子陷入了黑暗,破碎的水晶灯窸窸窣窣地摔了一地,仿佛是许多过去了就回不来的岁月,破碎得再也难以拼凑起来。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张倩梅和胡禄年轻时的样貌,为了能够做成一单生意,两人在寒风凌冽的清晨冻得嘴唇乌紫却将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原来,即便最后真的拼到你死我活的夫妻,也曾经有过美好时光的。 胡禄却更加害怕起来,整个人顺着沙发滑下来,对着我不住地磕起头来:“求求你,放过我吧,那个东西是咱们一起发现了,为了今天的好日子,咱们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反正你的心脏比我还差很多,本就是要死了,为什么就不能救救我,倩梅,咱们是夫妻啊,这么多年啊……” 胡禄一边磕头一边嘟囔,肥胖的身子颤来颤去,整个人仿佛一个蠕动的虫子一样,特别可怜可笑。 “杀了他,杀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黑暗密闭的屋子里竟然起了风,风围绕着我和胡禄不停地旋转,渐渐汇成了一句话:“杀了他,杀了他——” “不要!”我抗拒着,胸口又跳了起来,手脚仿佛受了什么束缚一般,似乎张倩梅也在抗拒着这风声的诱惑,是的,这听起来平淡无奇的风声却有着莫名的诱惑力,它鼓动着我的心,甚至,也鼓动着张倩梅的心。 “杀了他,杀了他——”那声音越来越密集,好像有千百个亡魂虚化成了风在不停地呼喊,杀了他,杀了他~我的头脑渐渐麻木,身体更加不受控制,双手慢慢地伸了出来,心中竟然也有了一种疯狂的念头,杀了他,杀了他,这念头好像有人在拿着刻刀一笔一画地在我的心上刻画一般,渐渐要超越我的本心。 我的双手,仿佛变成了锋利的尖刀,我看到我伸出的双手向插进一块豆腐一样插进了胡禄肥胖的身体里,胡禄痛苦扭曲的脸向我仰来,乌青的眼圈和布满血丝的眼睛突兀地瞪着,好像频临死亡的金鱼,正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抓住最后一丝空气。漆黑的屋子,他的表情却清晰生动,他面庞上每一条痛苦的纹路都在我的眼底一丝一丝地绽放开来,嘴巴长的老大,却怎么都喊不出声音来。 我的双手慢慢地向外分着,手指下是淋漓的油腻,肥胖的胡禄就像一个纸人,正顺着我的手势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篷新鲜的血液突兀地淋到了我的脸上! 第48章 他该死! “啊——”我的意识突然清醒过来,眼前一亮,抵在门边的钟丽还在惊恐地看着我。 “想起来了?” 身后传来迦若的声音,我豁然回头:“是我,真的是我!为什么,为什么?”我疯了一样向迦若大喊起来。 “苏落……你在跟谁说话?”钟丽颤颤巍巍地开口,“你……你疯了吗?” “为什么!”我不去理会钟丽,整个人向迦若扑了过去,我的脸几乎要触上他残缺的身躯,我神色凄厉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还没清醒?”迦若的声音冷冷的,“需不需要你身后的人,让你再清醒清醒?” 我回头,狠狠地盯着缩成一团的钟丽,想起张倩梅的话,这钟丽,可是害她心脏病发的罪魁祸首啊,胡禄她都下的去手,更何况是钟丽? 也许被我的表情吓到了,钟丽更加歇斯底里起来:“苏落你在跟谁说话!你疯了吗,原来你早就疯了!让我出去,让我出去!”她转身疯狂地拽起了入户门,拽的“哐哐”响,那门却还真被她拽了开来,她整个人向门外一摔,爬起来就踉跄着向前跑去,一边还不断地回头,神色恐慌。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手几乎要揪上迦若残缺的身子,只盯着他想要一个答案。 “不背上几条人命,怎么能算厉鬼!”乐图不屑一顾地说。 厉鬼?难道,就是为了让张倩梅成为厉鬼? 还要背上几条人命? “就因为……让那张倩梅化作厉鬼,你们就罔顾人命?还要让我……让我亲手……”我指着迦若,语不成调,心底却一片冰冷。背负上几条人命的鬼,才算的上是厉鬼,就为了造就一个厉鬼,胡禄就硬生生地被撕出了一道伤口,血流满地。 “为什么!”我承认我有些失去理智了,关于杀死胡禄的血淋淋的记忆在一瞬间重现,在那个别墅里每一刻的动作,胡禄每一丝细微痛苦的表情,还有漫天的鲜血,一波一波地在我的脑海里翻腾,直要将我逼迫得窒息。你能够想象到连鱼都没有杀过、剁过的人亲手杀了人的恐惧吗?而且那人,还是被硬生生用自己的双手撕裂的。 “那是一条人命啊,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你们,竟然,你们有没有良心!”我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迦若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紫色的眼眸若西岭冰雪,他如玉的左手按在胸口,用一种极淡极淡的语气说道:“我,没有心。” 我猛然一噎,那紫色眼眸中蕴含的寒意也让我有些清醒过来,迦若,岂是我能够质问的吗? “死便死了,有什么能跟主人相比,你这丑东西这么多话!”乐图明显已经不耐烦了。 “那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我犹自不甘心,不停地喃喃自语。抬起双手,纤纤十指上沾满了血,这些血好像还没有干透一般,看上去就是冰冷而滑腻的。长裙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已经呈现出暗黑的颜色,这大团透着腐朽气味的颜色随着裙摆不停地抖动,好像活了一样,又像很多很多细小坚硬的虫子在裙子上密密麻麻地趴着,发出窃窃的诡笑…… “啊——”我猛然冲进洗手间,将花洒开到最大,整个人跌坐在冰凉的流水之下,一丝丝肉眼可见的血色沿着我的身体被冲刷下来,围绕着脚畔小腿不停地旋转。 冰凉感觉从头至脚,沿着肌肤向心头爬去,我抖个不停,双手还在使劲地搓着,想要将这些血腥的记忆通通从身体上搓掉,但胡禄扭曲的脸庞却如此清晰地反复出现,他的恐惧,是沿着脸上的纹路一丝一丝地慢慢绽放的,突兀绝望的双眸和张的很大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的嘴巴,那些恐惧,那些恐惧就像慢镜头一样,如此清晰,如此清晰! “魅莲,引得,都是恶鬼凶灵。”迦若缓缓地“走”了进来。 喷泻而下的凉水迷蒙了我的眼睛,让我看不清迦若的眼睛,那眼睛里,必然是有着比这凉水更深寒的凉意吧? “魅莲为眼,可观死界。如今,要的就是你魅莲的眼,将那些厉鬼为我引来。” “厉鬼,厉鬼,若不是……张倩梅算厉鬼吗?” “不是厉鬼,那就变作厉鬼。”迦若说的轻描淡写。 怪不得乐图威胁我,让我答应张倩梅“过身”,原来他们早就打定主意要让这张倩梅背负上人命变作厉鬼! 我一下子爬了起来,向迦若扑过去:“那把魅莲收走,把你的魅莲收走,我不要这魅莲,我不要!就当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现在收走——”迦若的手指抵住了我的额头,那冰凉的触感冷得我一个哆嗦,他紫色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似乎在若有所思:“你不要命了?!” 迦若的语气极平和,可听在我的耳朵里,却忍不住心都寒颤起来,不为迦若所用,便只有死路一条,这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嘎嘎,丑东西你放心,老子会督促你上进,先把你的魂魄留上一段时间,给主人好好干活,再被魅莲吞了。”乐图一刻不忘记表忠心。 即便死了,也要被你们折磨? 我震惊于乐图的无耻,更恐惧迦若的淡然,再也不敢说出什么,只低低地压着抽泣声慢慢地退回冰冷的水流之下将自己抱了起来,如今,我已经无路可退。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头都要炸开一般的疼痛,眼睛也肿成了一条缝,几乎都睁不开了。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向卧室走去。我拧干了长裙上的水滴,找出一件衣服回洗手间换了,就坐回了我的地铺发起呆来。 迦若在我的后背轻轻地一拍,我胸口一痛,一个红色的身影已经滚落在我的身前,赫然正是张倩梅。 我麻木地看着她张皇地从地上爬起来,反复盯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阿禄,我杀了阿禄,哈哈,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她盯着自己的双手,疯狂地大笑了起来。 “难道,他不该死吗?”乐图问道。 “不该死吗?该死吗?该死吧,该死吧!”她的神情渐渐由迷惘变得凶狠,“对,”她恶狠狠地点头,“他该死!” 第49章 血腥消愿 我木然地看着面前张倩梅的鬼魂,好像,那不是刚刚俯身在我的身上然后杀了人一样,好像,我是在看一场拙劣的批片电影,让人找不到一点点的兴奋点。 张倩梅向我看来,浮肿恐怖的脸庞对着我露出一个微笑来,我曾经远远地见过张倩梅几次,那时候她还是公司的老板娘,优雅有气质,可现在呢? “张总,”我木木地开口:“叶子,叶子是不是知道了你们的秘密,所以才死的?”这件事情,从我在胡禄那边发现了叶子的手机之后,就如同一块骨头一样横在我的喉咙里,我必须问个清楚。 “叶子?”张倩梅的脸上出现迷惑的神情。 “就是,前不久失踪后来发现被杀的夜跑女孩,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我看到,看到胡总的包里有叶子的手机,叶子是不是胡总买凶杀的?” “哦,是那个小姑娘。”张倩梅似乎想了起来:“不错,是胡禄干的。那个小姑娘加班的时候,我和胡禄在办公室吵架,胡禄气愤之余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当时,我当时没有死,只是晕过去了,可没想到这个过程被那个小姑娘用手机拍了下来。她以为我死了,不过,时间也不差多少,当天晚上,我就被胡禄,就被胡禄活生生地……”张倩梅的神情突然变了,眼睛圆睁,充满了恐惧,面容扭曲,嘴唇哆嗦地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她的身躯接着扑到在地,不停地翻滚起来,口中还不停歇地大喊:“好疼,啊,好疼,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你怎么了,张倩梅,你怎么了!”我向前探了探身子,却还是不敢去扶她。 “好疼,好疼,”她不停地翻滚,声音凄厉绝望,“这只是刚刚开始,这只是刚刚开始——” “什么刚刚开始?”我被她的话惊得心跳得很快,仿佛有着未知的黑暗正在向着自己一点点的逼近,再逼近,然后,突然就冲上来把我笼罩吞噬在里面。 她突然爬了起来,向一只匍匐的野兽一般,蓬乱的头发向两边散着,露出一双凶煞的眼睛,她的眼睛,不满了纵横的红血丝,这些红血丝还在跟红墨水滴到纸上一般晕染开来,彼此相接,直至变成一双血红血红的双眸。 “这不过是刚刚开始,你说,你是不是逃得过呢?”她手脚并用向我爬了过来,一双血色的双眸恶狠狠地盯着我,好像,我是一个随时可以用来果腹的猎物一样。 “你……你要干什么?”我向后退去,想要避开张倩梅,只不过心里却并不惊讶,我帮叶子报了仇,叶子还想要我的身体,更何况是我在乐图迦若的逼迫下才让张倩梅过身的。 “嘿嘿,报仇,报仇,谁都逃不了,谁都逃不了——”“她恶狠狠盯着我,向我爬过来,手指变得尖利细长,好像轻而易举也会插破我的肚子。 张倩梅,果真变成了厉鬼,杀人的厉鬼! 只是,我却没有动,逃过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无休无止,什么时候,我才能离这些鬼怪远一些? 迦若在这,是不会让张倩梅杀了我的,如果他真的置之不理,这次我不死,下次也是必死! 果真,一道紫色的光芒闪烁起来,张倩梅在地上嚎叫起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还有那个女人,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她说的,是钟丽? 我被张倩梅叫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小声说:“钟丽,她?能不能放过她?”我实在不想再看到认识的人活生生地死在我面前。 “……且这样吧。”迦若竟然答应了? 迦若挺直若秀玉的食指直立于空中,指尖闪烁出一点紫芒,璀璨明亮的紫色光芒缓缓扩大,形成一个淡紫色的漩涡,将跪伏于地上的张倩梅吸了上来。 “苏落,你记着,心中有怨,才能激发起魂灵念力,血腥消怨,方可为我所用。” 血腥消愿? 那就是血债血偿! 那就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要死在凶灵的手底! 我哆嗦着,还是忍不住开口说:“即便,即便无心之失或是犯了小错,也要害人性命吗?” “若心中怨念不深,即便激他,也不会化为恶鬼,冤有头、债有主,你可明白?” 我稍稍安了安心,按照迦若的说法,只有那种害了人性命才会被鬼魂害掉性命,而那些害人性命的,似乎,也不值得人去同情。 你既然可以为了一己之私杀人害命,背你害死的人当然也可以鬼魂索命。 幸好,不是把所有的鬼魂都变成恶鬼,不是胡乱杀人。 折腾了大半夜,天也快亮了。我再也睡不着,又因为淋了雨,冲了半天的凉水,感觉身体也开始发起热来,嗓子好像有一把细小的针刺在不停地扎来扎去,头脑也渐渐昏沉起来,八成是受凉感冒了,看来,一会儿要去买点药了。 可天刚亮,我捏着疼痛的嗓子正要出门,警察却上门来了。 一个面色黝黑却正气凛然完全符合电视电影中警察形象的年轻警察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你好,是苏落苏女士吗?有人报案您跟一宗谋杀案有关,请您跟我回警局协助调查。” 钟丽报警了?也是,毕竟胡禄那么大一尸体在屋子里呢,胡禄又开着公司,几天不出现总会有人怀疑的。 “哦,好,咳咳咳。”我使劲咳了几声,捏了捏嗓子,只得出门上了警车。 “感冒了?”名叫周正长得也很周正的警察很人性化地关怀了我两句。 “咳,是,没什么关系,你们问完话我去买点药就行了。” “你不用紧张,我们也是例行公事。” “嗯。”我点点头。 警察局里的问话果真就是例行公事,虽然钟丽信誓旦旦地说看到我行凶杀人,可一则我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当然是我自己给自己封的)不可能徒手杀掉一个胖男人,再则我住处的单元门摄像头和电梯,也只拍到了我傍晚回家的影像,也就是说我昨天晚上从回家之后就没出来过,反而是钟丽一身是血地冲到我家……所以,很快我就被放出来了。因为问讯的过程中我一直不断地咳嗽,又没有证据证明我是犯罪分子,周正很过意不去,问讯结束后他坚持用警车将我送到了市立医院。 在周正满怀歉意的目光注视下,我硬着头皮走进了市立医院的门诊大楼。 “苏落?你身上的——”迎面却正碰上白衣翩翩的大医生莫微凉,莫微凉站住脚步,面上的表情却一分一分地冷了下来。 第50章 看到前男友 莫微凉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从他的身上蔓延过来,压抑到我的身上,让我有点喘不开气。 我嗫嚅了半天,还是说:“那个张倩梅,已经,已经不在了。” 莫微凉并不答话,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硬着头皮加了一句:“胡禄死了。” 莫微凉的眉头一挑,良久才开口:“昨天夜里,你为什么不在我家里等着。” “我……”我说不清当时自己怎么就想要离开那里,是迦若吧,是迦若在控制我吧。“夜里,你可是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电话?”莫微凉摇摇头:“我做了一夜的手术。” 不是他?那是谁?是用莫微凉的手机打过来的?还是有什么东西占了莫微凉手机的线路? “怎么?” “没事,我夜里接了个电话,以为是你打的,没有来电显示的。”我含糊了过去。与鬼怪为伍,总是不知道真假,假作真来,真亦假,看来,我真的应该念念佛经了。 “这事,也不能都怪你,也怪我——”莫微凉叹了口气,“若不是我想看看……” 他突然住了嘴,我也没有追问,只是说:“胡禄和张倩梅之间的故事,你有兴趣知道吗?” 莫微凉点点头:“你还是到对面的咖啡西餐厅等我,我忙完就过去。” “好。”我转身出了医院。 应该是真的感冒了,我喝着咖啡,还在剧烈地咳嗽,眼角都被激出了一点点的泪,我用手指轻轻抹了抹,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咖啡馆二楼的窗户正对着医院的门诊大楼,我坐的地方恰好可以居高临下地将对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熟悉的人就站在门诊大楼的入口处,穿着一件粉色的短袖衬衣,下身是淡蓝色的牛仔五分裤,鞋子也是淡蓝色的,整个人打扮的特别青春洋溢,看来,他过得真的很好。以前的他,从来不会穿粉色这么骚包的颜色,他总是穿黑的、灰色,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阴郁,平日在住的地方也是沉默寡言的,如今,他果真是变了样子了啊。 他当然会过的好,在这个金钱至上,金钱就是万能的年代,他有了钱,怎么会过得不好?过得不好的,只有我自己吧? “穆西宁!” 我在心里咬牙切齿。 “在看什么呢?” 一阵清风掠过,却是莫微凉走过来是带起的凉风。他坐在我对面顺手拿起了咖啡单,一边顺着我的眼光看下去。“看什么?” “没,没什么?”我口中说着没什么,眼光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看了过去,穆西宁到医院干嘛?难道生病了吗?他好像是瘦了一些,不过,他瘦了关我什么事?他瘦死才好呢!我恨恨地诅咒他。 “是看……”莫微凉将头凑了过来,挨在我的肩膀处向对面看去,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是那个穿粉色衬衣的男人?嗯,长得还算不错,怎么,你喜欢那种类型的?骚包奶油男?好像不太适合你。” 不知道是不是莫微凉故意为之,我觉得他说话一改之前的淡漠和距离。 “那个人……”我没有理会他开的玩笑,低声道:“那个人,就是我的前男友。” “就是那个结婚前夕弃明投暗,改向有钱少妇搔首弄姿的那个小子?” “什么弃明投暗,搔首弄姿?”我哭笑了一下子,“他的选择,其实也不算错,毕竟,谁不想过的好一点?人生只有短短百年,不趁着年轻抓住点东西,我们这一生可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这么伤感?”莫微凉又转头去看穆西宁,穆西宁还站在门诊楼门口,正点了一支香烟夹在之间。他以前从来不抽烟的,如今,他真的已经不是我认识的穆西宁了。 莫微凉仔仔细细打量着他,突然冷笑了一声道:“这个人,要倒霉了。” “倒霉,怎么个倒霉法?”我也忙转头看下去。 “自己看。”莫微凉冷冷一晒,并不答话。 “好像,没什么特别啊?” 穆西宁一直站在那里抽着烟,偶尔还左顾右盼一下,似乎在等人,应该,是那个女人吧? “急什么?”莫微凉不屑地扫了我一眼,“不过呢,如果这个人真的撞上事了,你是帮他呢,还是不帮他?” “我?当然不帮,我可恨不得他倒大霉呢!”我狠狠地说,接着口风一转道:“当然,如果,如果不害性命的话。” 我终究是,狠不下心来啊。 我说着话,眼睛还盯在穆西宁的身上,我看到穆西宁将抽完的烟头扔到地上,用脚捻了一下,抬起头就露出一种近乎讨好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那笑容里,我看不到真诚。 迎向他走过来的正是那个美丽多金的女人,我曾经在穆西宁微信上多次看到她的样子,一张时下流行的锥子脸,皮肤比那些韩国明星看起来还要粉嫩无瑕,毛茸茸的大眼睛看上去特别美艳,这样的女人,即便没有钱,也不会有男人拒绝吧? 我黯然神伤地垂下眼帘,心中一阵酸涩。 “不是想自己看个明白吗?” 我复又抬起头向对面看去,此时穆西宁和那个美丽的女人正依偎在一起说着什么,那女人手指医院门诊楼似乎正在谈论去医院的事情。穆西宁的手臂搭在女人的肩上,女人一头顺溜的直发越过他的胳膊披散在背上,乌黑亮丽的颜色,看上去真是让人忍不住要摸一把。 “他们要进医院里去了吧?在这就看不到了吧?”我不无担心地说。 “是吗?”莫微凉结果侍应生递上来的咖啡,扭头道:“看出来了吗?” “什么?”我一愣,几乎不敢眨眼地看着穆西宁和那个女人,这样仔细一看,我还真觉得有点不对劲。那女人的黑发似乎在动,不是像普通人甩头带动的头发在动,而是,好像那头发是有生命意识的一样自己在动。那些头发动得很慢,好像特别谨慎,怪不得我刚才没有看出来呢。 那女人的头发自发梢开始,缓缓地上抬,贴着女人的脊背缓缓蠕动,好像一推黑压压的细长的虫子。而这些细长的虫子慢慢地向上爬去,越过了穆西宁的胳膊,缠缠绕绕地向穆西宁的后脑勺爬了上去,紧紧第贴附在穆西宁的后脑上,好像穆西宁也长出了一大把乌黑的长发一般,只不过,那长发的尾端却长在那个女人的头上。 “那……是什么?”我惊愕地张大嘴巴,那些黑发就在我问话的功夫瞬间恢复了原样,好像就是两个普通的男女正依偎在那里说话一般,刚刚黑发蠕动的事情,难道是我的幻觉吗?“可现在怎么?是那个吗,那个女人的头发?这,到底是什么?” “看出来了?”莫微凉呷了一口咖啡。 “怎么回事?”我压低声音,眼睛再看过去,猛然发现那黑发中间,露出一张苍白的变形的脸庞来! 眼睛被挤在中间,从黑发的空隙中看出来,闪烁着阴毒的光芒,那眼波向着咖啡馆的方向一转,让我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第51章 假的语晴 “啊——”我猛地站了起来,扭头看向莫微凉:“他……他会死吗?” “你理他做什么?” “作为一个男朋友,他虽然不称职,可,也没必要非死不可。” “他今天应该受的,是他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莫微凉冷冷地说:“难道,你还爱着他?” 我摇摇头:“可终究……” “胡禄怎么死的?”莫微凉看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当然也不可能去帮穆西宁,很快转移了话题。 胡禄…… 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胡禄身体被撕裂时候的血腥,漫天的血雨,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胡禄,是……是我杀的。”我闭了闭眼睛,总算把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简单把胡禄和张倩梅的事跟莫微凉说了说。张倩梅是胡禄杀的,张倩梅的鬼魂附在我的身上又杀了胡禄。 “胡禄是被我的这双手插进身体里,活生生地撕裂痛死的。”我抬起了我的双手,放在窗口溢进来的阳光下,白皙纤细的手指好像透明的一般,“你能够想象得出,亲手将一个人撕开的感觉吗?胡禄死的时候我似乎并没有意识,可是昨天晚上,钟丽到我家的时候,我突然就记起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我清清楚楚记得胡禄痛苦扭曲的脸庞,莫微凉,你清楚这种感觉吗?” “很难受是吗?”莫微凉没有接着追问胡禄的事情,他上前几步,握住了我的手:“这不是你的错。 我哭丧着脸说:“我不想的,莫微凉,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想的——”说着说着就想哭,可在莫微凉面前掉眼泪,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竭力忍住了已经溢到了眼角的泪水。 “也怪我,你的额头……我以为……”莫微凉的话没有说透,可我猜测着,也许莫微凉也是为了弄清楚我额头出现魅莲鬼眼的事情。所以才选择了旁观。 “以后如果需要帮忙,你可以来找我。” 我点点头,却没有太往心里去,莫微凉,怎么说也是个人,而迦若,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莫微凉不可能是拯救我的那个人。 从咖啡厅出来,刚刚过了马路,来到急诊室门口,我正要跟莫微凉告别,却没想到这世间总是冤家路窄的,对面医院大门里,走出来的正是穆西宁和他那个千娇百媚的女友。 “苏落,你怎么来了!”穆西宁一眼看到我,大为紧张,“咱们不是……”他有些焦急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 “我……”我使劲咳嗽了两声,“我感冒了,过来看看。”我看穆西宁的样子,似乎是害怕我一下子冲上去缠着他一样,他穆西宁,还真以为自己是韩流花美男吗?我,我至于那样死皮赖脸吗? “西宁,这是?”那女人也看到了我,水灵灵的大眼睛一挑,有些勾人。 “那个,我同学,以前一个大学的。”穆西宁含糊地说。 “同学?”女人的声音略略升高,似乎根本就不相信,“你钱包里藏着的那张照片,好像跟眼前这人很像吗。” “不,不是藏的,是我忘记了。”穆西宁马上伏低做小地哄着道:“语晴,你知道的,我跟你在一起之后,绝对是一心一意的,那照片真是忘了,否则我早就撕了,还能等到你看到吗?” 呸,真没骨气!我暗暗啐道。 “那她呢?”那个语晴又捏斜了我一眼。 “她,她不过是……是,语晴,她是我的前女友,可我们分开之后,我从来都没有去见过她,都是她缠着我,我……” 我郁闷的差点一口血吐出来,穆西宁,怎么会有这么贱的男人,我们分手,我是伤心难过,可我几时去缠着你过?如今你竟然为了表忠心,就…… “宝贝儿,感冒还难受吗?何必跟不想干的人废话,咱们快进去吧。”莫微凉突然从后面赶了上来揽住了我的脖子,他的头很是亲热地贴着我的面颊,一边含情脉脉地说道:“嗯,还发烧呢。” 我激灵灵一个冷战,宝贝儿?! “这是谁?”穆西宁的脸色很难看。 “这个……我……”好像我整个人的状态还没变过来,面对穆西宁质问一般的问话,我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冷吗?”莫微凉故作爱怜地摸了摸我的脸颊,干燥温暖的手指在我的肌肤上激起一片颤栗,“你是谁?挡着我的女朋友做什么?”莫微凉满眼挑衅地看向穆西宁。 “女朋友?”穆西宁的脸色更难看了,毕竟,莫微凉这厮看上去就是个穿着讲究、文质彬彬的英俊暖男一个,像我这种被抛弃的大龄剩女竟然这么快,就找得到这样的男朋友?穆西宁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要知道,人都有这种心理,即便这个男人或者女人不是你多爱的人,你也希望他们会站在原地苦苦地爱恋你,等候你,可惜,现实社会里,谁少了谁,活不下去呢? “嗯。”我模糊地应了一声,低下头,莫微凉的脸颊还贴在我的脸上,这让我很不适应,却也不想当着穆西宁的面否定莫微凉其实不是我男朋友,毕竟,人都是好面子的啊。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猛然觉得后背一阵刺痛,好像有谁正躲在暗处恶狠狠地窥视着我一般。我豁然回头,人来人往的门诊楼入口看上去平平无奇,那刚刚刺痛的感觉来自哪里?自从有了魅莲之后,我的感觉敏锐了许多,刚刚,一定是有人在看着我。 “嗨!”语晴贵妇眼风从我的脸上扫到莫微凉的脸上,突地妩媚地一笑,看上去很是勾人。“你是……我叫贾语晴。”贵妇伸出白皙柔嫩的手,一双勾魂的眼睛看向了莫微凉,就差脸上明着写上“勾引”两个字了。 假语晴?是将真语晴给吃了吗? “走吧,宝贝儿。”莫微凉故意对她视而不见,转头温柔地看向我,好像真的是我的男朋友一般。 “嘻嘻。”面对莫微凉的反映,贾语晴也没有生气,反而笑的更是妖媚,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微微地眯着,好像眼角带了钩子一般,一下子就能把男人的魂勾掉。 穆西宁的脸色就更精彩了,本来看到我急着表忠心呢,结果他的现女友当着他的面勾搭他前女友的现男友,切,怎么这么像绕口令!所以他的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语晴,我们走吧。”穆西宁果断地拉着贾语晴就要离开。 “急什么?”贾语晴嗔了她一眼,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莫微凉,“记得,给我打电话。”她以手指轻点红唇,性感魅惑。 莫微凉将名片往地上一扔,面无表情地拉着我向前走去。 “你!”贾语晴终于变了脸色,穆西宁在一旁没口子地哄着她。 我也不再说话,跟着莫微凉向前走去,只是,那如芒在背的感觉一直都在。 是谁? 第52章 自杀的孕妇 我不住地回头看去,穆西宁终于成功地劝走了贵妇贾语晴,门诊大厅来来往往的都是神情冷漠的陌生人,到底是谁在背后看着我,似乎,有些怨恨。 “你等等,我去查查今天这对人到底去了什么科室,看的什么。”莫微凉将我带到门诊大厅的休憩区,便摆摆手上楼去了。 我怔怔地坐在那里,低着头,双脚蹭来蹭去,心里却怎么也不熨帖。穆西宁,还真是可笑呢,在他跟我分开之后,我除了半夜里哭得狠了给他打过电话,哪里还去纠缠过他?这样看来,他还真是不值的托付终生的人呢,当年他在我的宿舍楼下信誓旦旦,谁又能想到,转眼沧桑成这副摸样? 我心下戚戚,一颗心都拧成了麻花,那叫做伤感的东西就像拧着浸过水的毛巾一样被拧出一片一片的,滴滴答答不能停歇,爱情,还真是最最可笑的东西呢。 耳朵突然有一点凉,好像有一阵凉风从门诊大楼的入口处掠了过来,贴着我的耳机擦了过去,我摸了摸耳朵,耳中却蓦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带他来见我,带他来见我——” “谁?” 我抬头四顾,身边空无一人。 谁? 好熟悉的语句,当时叶子不也是这么说的吗?从此以后就盯上了我。 难道,又来了一个? 我惊恐四顾,却见等候区区区几个人都离着我远远的,还都在低着头玩手机,肯定不是有人在开玩笑。 “带他来见我,带他来见我——”那女人的声音就像一阵微风,绕着我的耳廓反复地擦过。 “谁,你是谁?”我小声地问道。既然已经碰上了,按照迦若的说法,我是逃不掉吧?还不如,问个明白。 那女人的声音却突然消失了,连带耳畔的轻风都已消失,好像,刚刚只是我的幻觉一般,难道说,这鬼还犹抱琵琶半遮面,害羞吗? 我左顾右盼,可那女人的声音却彻底消失了。 我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已经中午了,莫微凉怎么还没回来?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找他,他要是真打听到什么了,听听也好,虽然穆西宁很无耻,可就这样死了,我是否就能这样眼睁睁看着?我边想边向电梯走去。 “叮咚”,电梯一声脆响,停了下来,我想着心事,低着头,走了出来。 医院里总是会有气场阴暗的走廊,不管外面的天气是多么阳光灿烂,医院的走廊都给人一种灰暗阴冷的感觉,也许,医院与死亡联系的太过紧密了吧,又或者是,死在医院的人那么多,所以这里有很多阴魂才导致四季都是幽凉阴冷的吗?我承认我最近是跟鬼打交道打得太多了,以至于想什么都是鬼怪之说了。 眼角突然掠过一点红色的光芒,闪烁若血,我转头看去,却见走廊的墙根地下,有一个细长的东西静静地放在那里,其上有红色的光芒在闪烁。 这是什么啊?我抬头看了看走廊前后,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这里不是前往普外科诊室的走廊吗,怎么这么安静?我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可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这大白天的,走廊里的一个小东西,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差子吧? 我安慰了自己一下,紧走几步来到墙根低头仔细看去。 这是? 我一下子愣住了,并不是说这个东西有什么诡异血腥的地方,而是这个东西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分明就是一把匕首。不是如今市场上卖的军用匕首,却是一件看样子堪称古董的匕首,这匕首很小,只有我的手掌那么长,匕首的外鞘好像是皮质的,捏上去软软的,好像轻易就能摸到内里锋利的刃口。外鞘上涂着金灿灿的黄颜色,但可能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这色彩看起来都灰扑扑的,甚至在久卧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手印。外鞘靠近断头的地方,却镶嵌着几颗颜色鲜亮的红宝石,刚刚那闪烁的血光应该就是这红宝石的光芒。 看着红宝石好像很是价值不菲的样子,这个东西看起来又很像古董,难道是某个收藏家到医院来看病不小心落下的?这么说,我是不是交好运了?在我工作将不保,家底都要被乐图吃穷了的时候,交好运了? 我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走廊里还是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这应该不是谁故意扔下来骗钱的吧? 我小心地拉开了匕首的外鞘,露出一截如泫亮的秋水一般的刀锋来,刀锋的刃口呈优雅的弧形,仿佛轻轻一触就能割破皮肤一般。 这匕首,还是开了刃的? 我正惊疑不定,匕首上突然多了一只手,那手一把握住匕首外鞘和刀身,也不管会不会割到,捏住了就向后夺去,我一个没防备,匕首脱手而出,就被来人整个地夺了去。 “哎——”我一抬头,见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人,这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大概也就二十三四岁,长长的黑发披在肩上,露出苍白的一张脸来,一双眼睛格外黑幽。她很瘦,脸上的颧骨都突兀出来,穿着白色衬衣的领子没有系好,露出嶙峋的锁骨。她的腹部在衬衣之下高高地隆起,甚至将衬衣都撑了开来,露出了雪白的肚皮。似乎,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 “你……是你的吗?”为什么,我觉得她有些眼熟? 我见她抢过匕首去也不说话,只沉默地将匕首合了起来,将手掌比在了匕首皮鞘颜色发白的那个手印上,好像,刚刚好。这匕首,真是她的?是来看病的病号吗?还怀着孕,怎么会带着这种东西。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开了刃的匕首,这要在古代,就是凶器,怀孕的女人带着凶器是最不好的了。 “我刚刚在这里捡到的。是你的你说就好了,我又不会不还给你,你何必一声不吭地就上来抢,没割到手吧?”我其实心里也有点不舒服,刚刚还觉得自己捡了个价值连城的宝物呢,一眨眼,主人来了,这就跟一下子中了彩票大奖激动地一夜睡不着,早上却发现,看错了一样,都是很虐心的一件事。 她还是不说话,只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匕首。 “那,那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我眼巴巴地又看了几眼她手中的匕首,正想绕过她,她却猛然抬起了头,黑黝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就好像,就好像她整个人是画上画得假人一般,眸色黝黑,却全无神彩。 “你,你怎么了?” 那女人看着我,眼神直直得,好像在发呆一样。她手下却不闲着,在不停地摸索着那把匕首,她轻轻地抽出了那把匕首,空气中寒光一闪,一股森寒之气就扑面而来。 “哎,你小心点。”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她还是抬着头,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呆呆愣愣的,却看得我浑身发毛,我正琢磨着是不是现在就走,她却霍地将匕首抬了起来,倒转匕首向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地扎了过去! “啊——”我惊叫出声。 第53章 我爸是李刚? 我第一反应就是上前去夺她的匕首,她手中的匕首却已经扎进了脖子里,预想之中鲜血喷涌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她就像没有血肉的假人一般,那匕首刺进去极深,却半点鲜血都没有看到。 我一愣,动作就迟疑地停了下来。 她已手中用力,将匕首拔了出来。 她的脖颈处,好像被斩开的海绵留着一个苍白的豁口,露出苍白的肌肤纹理来,好像一块被放干净血的生肉,只裸露着苍白的腐烂和颓唐。 她定定地站在那里,双目直愣愣地盯着我,双手一下一下地握紧手中的匕首向脖颈处刺了进去,就好像是一场灰暗的电影镜头在不断地重复不断地重复……没有嘶叫没有鲜血,这种寂静的重复却更有一种能够将人逼疯的力量,我惊慌失措,脚下踉跄地向后退去,身后却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猛然一顿。 “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莫微凉。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指着眼前不停刺死自己的女人说道:“鬼,有鬼……” “什么有鬼,这大白天你不怕别人听到吗?” 莫微凉拉了我一把,我眼前一个恍惚,那个女人突然就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那把诡异的匕首。 “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到!”我怒道。 “嘘!”莫微凉将我拉向电梯,压低声音道:“我没说我没看见,只不过,这事儿可不是人人都能理解的。这里是医院,这种东西,本来就很多。” “可是,一个不停地刺向自己的鬼,还是一个孕妇……”我想着刚才那个女鬼的样子,还是有些不寒而栗,大概我就是那种无论见过多少次鬼怪都做不到淡定的那种人吧? 我,还是会害怕。 孕妇? 仿佛突然想到什么? 之前去公安局的时候,是不是也见到过一个女孩,只不过那肚子没有这么大,但鬼的形象,应该会根据她自己的意念来变化吧? 是那个孕妇吗? 又是一句带他来见我。 我又该怎么找到那个罪魁祸首? 我有些垂头丧气起来。 莫微凉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情绪,笑着对我说:“你猜,刚刚那俩人看的是什么科室?” “我怎么猜得到,刚刚那个女鬼你真不觉得有问题吗,是不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莫微凉就打断说道:“妇产科,就是你现在待得妇产科。” 妇产科,我怎么到了妇产科? “什么?难道说,那个什么语晴她怀孕了?她……不是人吧?也能怀孕?那穆西宁是不是……的爸爸?” “爸爸?“,莫微凉冷笑:”还是会成为盘中餐呢?” 我打了个哆嗦,盘中餐,那岂不是穆西宁会被……吃了? “那怎么办?” “凉拌!”电梯到了5楼,莫微凉率先走了出去。 我思索半响终于下定决心追上他说:“你能不能帮帮穆西宁?我的话,他恐怕不会相信。” “我的话,也一样。”莫微凉微笑,我才想起,刚刚,莫微凉冒充我的男朋友,穆西宁对他的敌意也很大。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去死吗? 或许,应该让朋友去劝劝他? “我想走了,”“医院这个地方,让我很不舒服。 一直到站到灿烂的阳光地下,我才感觉身体有点暖意,医院,真的是个阴气很重的地方啊。我转头看去,门诊大楼的入口阴沉黑暗,就像一个怪兽张开的巨口,正要将这天地日月都吞了进去。 刚刚在门诊楼门口如芒在背的感觉到底是谁? 我凝视片刻,转身要走,却猛然觉得挂在胳膊上的小拎包徒然就是一沉,好像有人在下面拽了一把一样。 我打开一看,不由愣住了,包里面红芒闪烁的,赫然是那把古董一样的匕首。 这个怎么会在我包里? 大太阳底下,我霍然出了一身冷汗,好像那个面无表情一直拿着这把匕首刺向自己脖颈处的女鬼就在我身边,还如刚才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我看看空空如也的左右,小声地嘀咕着,这是什么意思?我小心地将手伸到包里,像夹住会咬人的虫子一样用两根手指将匕首夹了出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可是跟刚才那个女人的死亡有直接关系的,不管是不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沾染了血腥,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凶器了,我若将这东西带着,谁知道它下一个饮血的人会不会是我? 我犹豫了片刻,到底走到垃圾桶前,趁着大太阳底下没几个人走将那匕首扔到了垃圾桶里。扔完之后,我拍了拍手,如释重负,无论如何,还是命更重要一些,如果能够选择,我恨不得从来都没碰到迦若,然后有了一只招鬼的眼睛。 因为是周日,我也没什么事,最近几天过得太过销魂,头脑中由此牵扯出来的成千上万的念头就像一堆毫无头绪的线绳,彼此纠缠,乱作一团。我信步在阳光地下慢慢地走着,暖暖的阳光晒在头顶,一股热气直贯脚底,整个人就懒洋洋地昏昏欲睡起来。 “嗨,美女!” 耳边响起一声口哨声,一个身穿黑衣的身躯突然就挡在了我的面前,我一个没防备就撞了上去。 那人比我高一个头,长得很壮实,整个人站在路中间就像一截木桩一般,一下子将我的路给堵住了。 “你是?”我抬头看他,疑惑不已。 这人大概也是二十五六岁吧,淡褐色的小尖脸,头发一丝不乱地梳在脑后,好像传说中的英国管家。他脸上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让人看不清具体长什么样,墨镜下面嘴唇微勾,露出有些流里流气的笑容来。 “美女,交个朋友呗!”他口中吹着口哨,手指上不停地转着一圈钥匙,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身边停着一辆摩托车,只是,刚刚怎么就没听到摩托车声呢?我随意扫了一眼,却吃了一惊,只因这摩托车上的标志上赫然有着“Harley-Davidson”这样的英文,是哈雷摩托,难道这是个富二代? “交个朋友吧!”他向我靠近过来,脸上的笑容越发不怀好意起来,戴着半指皮手套大热天装酷的手指也向我摸来。 好熟的身影。 怎么看起来像是…… 我敏捷地向后一退,避过了他的手。 “咦?”他似乎有些惊讶,更有些好笑,他咯咯地笑了半响,放歪着头,透过墨镜看向我说:“美女,哥哥看上你是你的荣幸,现在就跟哥哥回家吧,哥哥会好好疼疼你的。” 这人怎么,像个臭流氓? 他却愈发欺身上来,双手不老实地向我身上摸过来,口中还不三不四地调笑着。 “你有毛病啊,你再这样我喊人了!”我使劲拍开他的狼爪,也不知道这个光天化日之下就调戏路人的男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还骑着哈雷摩托,难道是自恃富二代觉得什么问题都能够用钱摆平吗? “咯咯”,他又笑了起来,“装什么装,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一开始装的多清纯多可人,实际上还不是——” 这话说的,怎么像电视里逛窑子的嫖客? “走开,你再这样我喊人了!”我又后退了几步。 “喊人,哈哈,我看看谁敢管我!”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难道说“我爸叫李刚”这股风气还没有过去? 第54章 命中注定吗? 我脚下一绊,却是到了墙边,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市立医院在岛城的老城区,所以这巷子一条条的都很窄,两旁都是低矮的石头墙院子,院子里面才是一个个的住户。 后背被冰冷的凸起抵了个正着,顶着身子有些疼,我侧身想走,他却伸手过来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按在了粗糙的石墙上。 “你想干什么!”我承认我是有些色厉内荏了。 “美女,大家都是成年人,可别说你不知道,别这么不识趣,玩玩吗。”他摘下墨镜,露出一双三角小眼,那双小眼睛从我的头脸看向我的脖颈,又顺着我的领口像下滑去,隐藏着赤裸裸的欲望。 “你看,”他歪了头,“这大中午头的都在家睡觉呢,你配合点,咱们就在这玩玩儿,多刺激!”他的脸色明显兴奋起来,一双三角小眼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这大街上玩女人哥哥我也是头一次,这刺激可不是随时都能碰上的。” “你滚开!”我使劲挣扎着身子,肩膀却被他死死地按在墙上,这一挣扎,粗糙的石墙在单薄的夏衫外摩擦着,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他已低着头凑了过来,一张臭烘烘的嘴就要贴到我的面颊上来了,我尖叫一声,抬腿就踢了过去,“滚开!” 脚下突然踢了个空,我整个人踉跄地向前扑了几步,被明晃晃的太阳照得有些眩晕。 这不是,还在医院门口吗?哪里来的小巷子?我的手中,还捧着那把匕首,匕首呈现出拉开的状态,半截刀刃露了出来,铮亮森寒。 是幻觉?! 我拿着那把匕首,一时不知道我将匕首扔到垃圾桶里这事也是幻觉,还是说,它又从垃圾桶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我的手里? 我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低下头,匕首的匕身映出我的眼睛,森寒的气息似乎将我的眼神都染得冷漠残酷了。我定定地看着匕首,却见映出的我的半张脸旁边,慢慢地浮现出一张苍白的脸庞来,那脸庞一双黑幽幽的双眸直愣愣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低着头,拿着那把匕首,锋利的刀刃一直闪着寒光。我突然有了一张将把这把匕首扎进脖子里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锋利的如同切过一块豆腐?我看着刀锋上那双黑幽幽的眼睛,慢慢地举起了匕首。 “苏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断喝,我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发现匕首锋利的尖峰正对着我的脖子,大概只有一虎口的距离,匕首刀锋的寒气甚至激的我脖子上迅速地起了一层颤栗。 我手一松,匕首“哐当”一声落到了地面上,脚下踉跄,被人从背后扶住。 “莫微凉?”我有些后怕起来,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我是不是就会命丧当场?也许事后还会被警察定性为因为失恋而自杀? 我几乎站不住身子,额头上刷刷地出了一层冷汗。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莫微凉已经松开了手,俯身捡起地上的匕首。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现在不是大白天吗,为什么?也会出现恶鬼? 刚刚在医院那个声音是她吧?让我帮帮她?难道让我帮她就是想要夺了我的性命吗?她是死于那把匕首之下,所以,我若是在这把匕首之下死去,是不是,相当于找替身? “这是?”莫微凉皱着眉头,似乎也没有看明白手里的匕首是个什么东西。 “莫微凉——”我依旧惊慌,一把抓住莫微凉的手腕急道:“就是刚刚那个女人,医院里的那个大肚子的女人,你也看到了对不对?对不对?” 莫微凉将匕首翻来覆去地看,谨慎地说:“这个东西,我看不简单,你是不是,又被盯上了?” 胡禄的事情,莫微凉已经知道了整个过程,当然也知道我以后的命运就是时时刻刻与鬼为伴,如今大白天,我都被恶鬼盯上了。 “莫微凉,你有没有办法,让她,让他们不要跟着我?”我哀求地看着莫微凉,明明知道这个几率小之又小,可还是忍不住试一试,这样下去,我会不会变成疯子?“微凉,我,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可为什么,为什么?” 莫微凉抬起头,黑眸里略过怜悯的神色,他伸手抚在我的头上说:“落落,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比如说,你,比如说,我。” 莫微凉从小就能够看到鬼怪,那些东西,就像隐藏在黑暗里的老鼠,即便你不去看他们,他们也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引得你去看他,可你看到说出来的时候,没有人会相信你,他们只会认为,你疯了。 莫微凉认为他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可命中注定,难以抗拒。 命中注定吗? 我颓然放下双手,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麻木了吗?为什么还会感觉痛苦?痛不欲生吗?为什么还想要好好地活下去? 因为命中注定,难以抗拒,所以,便只能接受吗?只能接受吧。 我垂下头,闷声说道:“算了,我回家了,该来的躲不掉,我走了。” 莫微凉将匕首晃了一下说:“这个,先放在我这里吧,如果女鬼真的是跟着匕首出现的,也许还会在医院徘徊。” “好,”我点点头。 回家吧,回家,虽然也怕,却是另外一种怕,因为,有迦若。 迦若竟然在家里,还占据了我当床的沙发,他残缺的身形靠在沙发上,却让我感觉他整个人就那样闲适慵懒地靠在那里,姿势完美。 一点力气都没有,也没有兴致说起医院里的事,迦若不是神通广大吗,他肯定自己就知道了吧? 我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感觉到屋里特别的安静,是啦,没有***和岛国爱情片的声音,似乎,乐图不在? 我不说话,迦若更是个闷葫芦,所以屋子里寂静无声。 渐渐地,脑袋就一点一点的,迷迷糊糊地好像进入了梦乡,梦中,有个声音在说: “以鲜血止怨,以血肉铺路,游荡在人间的亡魂才找得到他们的路!” 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什么路?” “那落迦之路——” 第55章 说好的一刀两断 这一觉,竟然睡了大半个下午,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迦若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揉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打算爬起来给自己做个饭。 拉开冰箱和橱柜,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都有的空空如也,我不是,前几天才采购的吗?乐图这厮究竟吃了多少东西? 我想我真的得想办法赚点钱了,不然这样下去,我就要睡大街了。 忍着饥饿翻了半天,总算在一堆食品塑料袋的下面找到了一包面条和一根蔫吧的黄瓜。 算了,有什么吃什么吧。这日子,过得真是无奈啊! 我边摇头边掀起锅盖,却猛然尖叫一声,向后退去,手中的锅盖“哐当啷”地摔在了瓷砖的地上。 那锅中,怎么好像有个血肉模糊的人头?而且好像,是他? 是……他?真的是他? 我哆嗦着站在那里,不锈钢制的锅盖还在我的脚底下旋转,因为寂静,那锅盖旋转的声音特别清晰,一下一下好像敲在我的心上一样,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使劲吸了几口气,压服了一下情绪,正犹豫着要不要凑到前面看的仔细些。刚刚因为乍然见到一个类似血肉模糊的人头一样的东西,我迅速地向后退去,双目更是向下扫去,根本不敢再看锅里。可就是在刚才那么一撇之下,那个人头,虽然被血色模糊了面颊,可我还是看的出,那似乎是穆西宁。他一侧的耳朵向上竖着,耳廓上戴着一个白金的耳箍,那还是他跟那个贾语晴在一起之后打的耳孔。他向上的一只眼睛是半睁着的,却露出漆黑漆黑的瞳孔,在血色的眼睑里,冷冷地看着我。 穆西宁,我今天还刚刚见过,怎么会? 我用双手捂着眼睛,就像小时候看鬼片一样自欺欺人地从指缝中小心地看过去,却见刚刚还塞着人头的炒锅黑黝黝亮闪闪的泛着油光,锅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又是幻觉? 但这代表什么,穆西宁的人头血肉模糊地出现在锅里,我想起贾语晴的诡异之处,和莫微凉所谓额“盘中餐”的论调,这是不是说明穆西宁命不久矣? 我冲出厨房,拿起手机给宫晓瑜打了个电话。今天的偶遇,穆西宁对我的态度很差,我现在也只能让宫晓瑜提醒提醒他了。 “我说苏落,你没事吧?姐认识人多,姐给你介绍,求求你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好吗?”宫晓瑜生气了,她一生气就会叫我苏落,而不是落落。 “不是的,”我急忙辩白,却有一种无力感,这种事,说给谁谁能相信?“晓瑜,穆西宁的女朋友真的有问题,穆西宁继续跟他在一起会有生命危险,我已经放下了,我跟穆西宁之间……永远不再可能了,可我也不能明知道他会死却不提醒他,晓瑜,你帮我劝劝他行吗?” “你拍电影呢?就咱们普通老百姓还能有生命危险?他女朋友怎么有问题?” “晓瑜,你相信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可是最近这些日子,我总能看到一些平时根本不可能看到的东西。穆西宁的那个女朋友,她……晓瑜,你就相信我,好吗?” 宫晓瑜叹了口气:“好了,落落,我知道了。我会给穆西宁那个王八蛋打电话的,但他听不听,我就不敢保证了。” “谢谢你,晓瑜,我知道,若……那也是命中注定吧!”我挂了电话。 可没想到,几分钟之后,穆西宁就把电话打给了我。自从我们分手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 “穆西宁——”电话刚一接通,我还没说什么,穆西宁就特别不耐烦地说:“苏落,为什么要让宫晓瑜给我打电话,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一刀两断,永不联系!” 一刀两断,呵呵,说得多干脆啊,一句话,仿佛一把刀子,在我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捅了一刀,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却还是有点颤抖地说道:“穆西宁,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不需要你提醒,如今,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女朋友不对劲,你会有性命之忧。” “什么性命之忧?语晴不对劲?你搞笑吧?!” “你信或者不信,我能做的,只有这样了。” “苏落你疯了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穆西宁似乎有些瞠目结舌,毕竟,在没有碰到迦若之前,若有人跟我说我的身边到处都是鬼怪,我也会是这种反应。 “苏落,不要以为你诋毁我的女朋友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我猛地挂掉了电话,被气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穆西宁,怎么会是这种人,当年难道我真的是瞎了眼睛了?! 爱死不死吧你,我对着手机恨恨地念叨了几句,却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自己都不相信呢,谁能帮得了他。 只是,他最终会不会变成血肉模糊的一团锅包肉?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真是要被气死了,我用手机当做扇子一样使劲给自己扇风,抬头的瞬间,却突然愣住了:迦若,在楼下。 楼下不远处的小广场,广场舞大妈们正跳得很嗨,劣质音响的声音如同几年前的山寨手机一般,声音都能把人的耳朵震聋了。迦若就站在小广场上,一群广场舞大妈谁也没有看到他,甚至在身子与他相撞的身后,径直穿了过去,仿佛身边本来就是空无一物的。 迦若,难道只要我能看到你和触摸到你吗? 因为……魅莲? 只是迦若在下面做什么? 仿佛感应到我的目光一样,在人群中仿佛鹤立鸡群一般的迦若仰头,向我看来,紫色的眸子即便隔着这么远,依旧散发着冰雪一般惊艳的冷意。 迦若为什么会在下面? 我忘了黄瓜只切了一半,转身出了屋子。 电梯吱嘎吱嘎地关上了门,正要启动的时候,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第56章 帮人帮到底吧 停电了? 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又来了? 这是我的第二反应。 而事实证明,我的第二反应,是正确的。 停电的一瞬间,我连忙掏出手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可光亮升腾起来的时候,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手电筒的光芒,竟然是绿色的。 幽绿幽绿的,好似传说中的鬼火,这绝对不是手电筒的光芒。 绿色的光线打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绿茫茫的光柱仿佛照出了一条黑暗的小路,那路不长,一眼就能够看到底,而路的尽头,有一个背对着我的佝偻的人影。 果真,又来了。 我捏着手机,想要关掉手电筒,又有些不敢,若在没有一丝光线的黑暗里,是不是会更加恐怖?因为未知,又因为知道,那种东西,就在我的身边。 我悄悄地向后退去,身体贴上了冰冷的电梯侧壁,已经退无可退了。 佝偻的人影一直背对着我,一动不动,耳边只能听到我自己的呼吸声,急促、粗重,一声一声的,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不断地盘旋。 寂静好像拥有着能够压迫心脏的力量,让我得胸口越来越闷,越来越闷,我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了:“你是谁?你想……你想干什么?” 这寂静都能逼得人发疯,明明,就在咫尺,可这样不动不行,是不是会在某一个我猝不及防的时间里,突然冲过来! 又过了良久,就在我忍不住想要再喊一句的时候,那佝偻的身影缓慢地,缓慢地移动着,似乎在向我转过来。 如同一个长久失修的娃娃,每转动一点,那个身影都要停顿一下,我这才注意到,他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脖颈和侧脸的皮肤黑黄黑黄的。 似乎是…… 一张血泪纵横的脸突然冲到我面前,仰着头,黑黄色的骷髅一般的面颊,深重的老人斑,在血红色纵横的泪痕中间,有一双昏黄的眼珠,黑眼珠已经缩得看不清楚,却让人愈发觉得那昏黄的如同石头一样的眼珠冷森森的充满了恶毒。 嘴唇豁开着,嘴角淅淅沥沥地流着血,左边的嘴侧,还有这一根雪白的獠牙,而右边,已经断了…… 是那个老太太,超市老板的妈妈。那天晚上,我明明看到她两根白色的獠牙,如今怎么这个样子? “嗬嗬——”老太太发出一声模糊的笑声,干瘦的仿佛树枝鸡爪一样的双手向我的裤子上抓来,我待要躲开,这狭小的电梯两侧的侧壁就好像夹子一样把我夹在了中间,竟然动也动不了,被那老太太抓了个正着。 冰凉、疼痛,还带着接触鬼怪的厌恶,从老太太抓住我的地方飞快地传了上来,腿很快就要冷得麻木了。 “姑娘,帮人帮到底啊,姑娘!”老太太抓着我的腿,一张血泪纵横的脸几乎擦到我的身上,她依靠着抓住我的力量,慢慢的起身,可那起身的姿势就如同一条没有骨头的蛇,从头部到颈椎到胸椎脊椎,那样一节一节缓慢地贴过来,顺着我的身体向上攀爬上来,就好像……就好像一条长着人脸的蟒蛇正一节一节地爬上来—— “走开——走开——”我唯有双手能够挥动,不敢推向那张血泪纵横的脸,只能茫然在在空中挥动着,眼前霍然一亮,“叮咚”一声,电梯门竟然打开了。 我还处在疯狂的状态里,电梯门外的邻居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了?” 又是那个IT男,楼里的邻居,上一次狼狈逃窜的时候,也是碰到了他,他不会以为我精神有问题吧? 我摆了摆手,双手用力撑住电梯壁才走出了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从15楼到1楼,我又亲密接触了一次鬼怪。 走出单元门,敞开的广场里,迦若还站在那里,从楼上看下来的位置是一样的,在一堆跳广场舞的老太太中间。 “迦若——”我跌跌撞撞地冲进广场舞群落,迎着每一个对我怒目而视的老太太直直地向着迦若冲去。 迦若没有回头,却伸手过来,我忙握住他的手,冰凉的感觉让我忍不住一个哆嗦,可就是这样眨眼之间,我已经到了小广场的另一侧。 仰头,看到的正是灯火辉煌的小超市,超市大大门是打开着的,看来老板已经回来了。 我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小超市,想起刚才电梯里遇到了老太太鬼,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迦若,这里的……鬼,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并不在乎迦若有没有回答,接着说道:“那她,又是不是你需要的厉鬼?你倒地需要多少这样的厉鬼?” “很快,就是了。”迦若的语气冷漠得让我打了个寒战,而那话语之后的意思却让我更加害怕。 很快,是不是又要死人了? “哎,来了?要买什么?进来看看吧?”超市的老板在里面看到了我,热情地出来打招呼,看上去又恢复了曾经的样子,我木然地走了进去。 “老板,这些天,你去哪了?”我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八卦和剑都已经不见了。 “回老家处理了点事。”老板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墙壁说:“现在,已经用不着了,哈哈,用不着了。” “那你妈妈?” “哼,活人有活人的地,死人就应该去死人的路,死都已经死了,还在活人的地方做什么?我请了高人,已经……哈哈,已经把她给镇……那个,送走了。”老板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很怀疑,他是想说把她妈妈打到魂飞魄散了,可她妈妈的鬼魂虽然说是受了重创,但还在呢。 “老板,我能最后再问你一句吗?” “什么?” “你的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都跟你说过了吗,是病死的,病死的!你这人怎么……算了算了,买东西就快买,没有东西就赶快走!” 老板又开始推搡我,我被推得一个趔趄,脚下不知道绊倒了什么东西,一低头,赫然发现是一个黑乎乎的盒子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 老板低头一看,一下子跳了起来,一张脸飞快地退了血色:“这……这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 第57章 把它打开 超市老板脸色煞白地指着地面上的骨灰盒颤抖地:“这个,这个怎么在这里?” “这是什么?”看到超市老板的样子,我也好像被感染了一样,有些紧张。 “我明明……我明明把它扔到了河底下的,怎么会,怎么会……不是说没事了吗,没事了吗?”超市老板有点激动起来,一边后退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按着就要打电话。 电话还没有接通,身后却传来“砰”地一声,惊得我和超市老板不约而同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却发现超市的大门不知道怎么狠狠地关了起来。 “不——”超市老板飞快地冲了上去,伸手去拽大门,那明明没有任何开关的大门竟然纹丝不动,超市老板拽了几下脸色更加不好起来,又把希望寄托在手机上,低头要打手机。 “刺啦——”头顶上的照明灯突然就不亮了。 “啊——”超市老板爆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来,庞大的身体向着我扑了过来,我感觉有人拉了我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一侧歪去,恰恰避过了超市老板。 超市老板“哎呦”一声摔倒在地,发出杀猪般的大叫:“不要缠着我,不要缠着我,你已经死了,死了!” 我扭头向刚刚有人拉我的地方看去,就看到静静站立在那里的迦若,明明是漆黑一片的屋子,连窗户上都没有一点点光亮透进来,可我还是能够看清迦若的样子,就跟每一次我看到他的时候那样,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一点表情,就好像一个雕刻出来的完美的雕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我渐渐对迦若的半边身子半边脸有了免疫力,每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只看到了完美。 “迦若——”我不自觉地开头,却发现自己又失了声,只听到迦若的声音:“把它打开。” 什么? 我下意识低头,就见漆黑一片中,朦朦胧胧出现了一小片光源,随着我看向那个光源,光线变得越来越强烈,是那个黑色的小盒子,刚刚绊倒我的小盒子。 “救命啊——”超市老板也看到了盒子的变化,一张脸庞因为恐惧都扭曲了起来,他手脚并用向我爬过来:“姑娘,救救我啊,救救我!” 我? 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啊! 我想发光的黑色小盒子走去,却被爬过来的超市老板一般拽住了腿:“姑娘,救救我,救救我!” “那是什么?”话说出来,才发现自己又能发出声音了,弯腰想要将那个小盒子捡起来。 “不要——”超市老板杀猪一般地大叫:“那是……那是,我妈的骨灰盒。我明明,明明把它丢到河里了,大师说,它从此永不超生,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超市老板恐惧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永不超生?”我下意识地念了一句:“那不是你的妈妈吗?怎么会这么狠毒?让她永不超生?” “她想杀了我,她想杀了我!”超市老板歇斯底里地大叫:“她已经变成鬼了,她没有人性,她……就应该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我的声音平静下来,“为什么她的骨灰盒又出现在这里?”说着,我挣开超市老板的手,俯身把骨灰盒捡了起来。 迦若说,让我打开它,可我知道,若真的打开它,那老板也许就会重复胡禄的命运,也许被我杀了,也许,被鬼杀了。 可是,我又反抗的权利吗? 我看向迦若,即便我见到了鬼,却还是一个普通人,我做不到面对同胞凄惨地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无动于衷。 迦若的神色不变,仿佛没有看到我眼睛里的哀求。 “你看什么,赶快扔了它,扔了,从窗户扔出去,对,扔出去!”超市老板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拽窗户,可惜,黑洞洞的屏蔽了一切光线的窗户跟门一样纹丝不动,超市老板一般拽着窗户一边念叨着:“扔出去,扔出去!” 好像,有些疯魔了。 “咚咚咚——咚咚咚——” 捧在手中的骨灰盒突然发出重重的敲击声,好像有人在里面敲着骨灰盒的顶盖想要我给她开门一般。 我的手一抖,骨灰盒就掉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一点灰白的颜色从骨灰盒的顶端冒了出来。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看到那灰白的东西缓慢地缓慢地在骨灰盒的顶端蠕动,好像令人生厌的虫子,随着那东西渐渐增多,我才分辨出来,那竟然是一团灰白色的头发,干枯、蓬乱,完全没有营养,死人的头发。 超市老板也被这变故吓得静了下来,瞠目结舌地看着屋子中央的骨灰盒。 头发像自动钻出来一样,很快就溢出了骨灰盒的顶端,只听“啵”地一声,一张干瘪瘦削布满了老人斑的脸从骨灰盒中漏了出来,正是超市老板的妈妈。 老人的脸上还残留着血泪,沿着干瘪的脸庞纵横流淌,两根獠牙一根完好一根断裂,跟我在电梯里看到她的样子一模一样。 电梯里? 方形的狭小的黑暗的空间? 难道刚刚我不是在电梯里而是在这个小小的骨灰盒里? 一想到刚刚这张血泪纵横的老人脸蛇一般地攀附在我的身上,我就忍不住想要颤栗。 “鬼啊——鬼啊——救命啊——”超市老板又陷入了疯魔的状态,跌跌撞撞地向我扑来:“救救我,救救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有钱,我都给你,都给你——” 一堆干瘪的双手从骨灰盒里伸出,把在在骨灰盒的边缘,那双手用力,好像将身体撑出来一样,老太太的亡魂裂开干瘪的嘴唇,露出血腥的舌头来,嘶吼了一声:“饿啊——” “我有钱,我有钱,我都给你,我给你烧纸,烧纸——”超市老板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妈,妈,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你饶了我,我给你烧纸,烧一千万,不不不,烧一个亿,都烧给你,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妈,你饶了我,饶了我——”超市老板抖个不停,一股骚臭味传来,似乎,被吓得大小便失禁了。 第58章 绝路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浮荡着一种酸腐的气息,小小的骨灰盒好像变成了一个魔瓶,而超市老板的妈妈就是这个魔瓶里吹出来的气球,花白的大大的头颅,从肩膀以下却缩在狭小的骨灰盒里。 “妈呀——我错了——”超市老板还在鬼哭狼嚎,而骨灰盒里的老太太双手抓在骨灰盒上,身子向上一窜,就整个从骨灰盒里爬了出来,仿佛从电视中爬出来的贞子,披散的头发遮挡着狰狞的面庞,只有一颗雪白的獠牙在黑暗中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我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变故,感觉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起来一样,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上,让我喘不开气来,还不等我反应过来,老太太的鬼魂已经四肢着地,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一样向着超市老板爬了过去。 超市老板吓得屁滚尿流,可超市的门窗早已如同焊接的一般严丝合缝地打不开了,为了躲避老太太的鬼魂,超市老板只好连滚带爬地在一楼的超市架子里穿梭,一边发出求饶的惨叫声来。 仿佛能够遇见到之后的血腥,我的心里越发不忍,尤其是看到一张中年男人的脸上布满了眼泪和哀求,心也软了。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母子,能有多大的仇怨? 我忍不住就想要给他求情,我看向一直静静地立在那里的迦若,对于迦若来说,这里的一切明明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可却好像跟他无关一样,他只是静静地站立在那里,仿佛站在天高地阔的旷野中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随风而过一般。 “迦若——”我刚刚开口,身体却被一股大力一推,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撞到了摆放商品的货架上,生硬的铁和身体撞击的痛楚让我得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货架上的货物因为猛烈的撞击,“哗啦啦”一下子从货架上坠落下来,砸在我的头上、身上,让本来就猝不及防的我摔倒在地,竟然爬不起来了。 一抬头就看到超市老板狰狞着一张脸爬了过来,一把拽过我的胳膊将我从货物底下拽出来却拽到了他的身前,他颤抖的声音带着疯狂:“妈,我知道你饿,你吃她行吗,她年轻,是女孩,好吃,妈,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心口瞬间升腾起一股怒火,这个超市老板,竟然这么无耻,刚刚,肯定是他将我推倒的,就是为了让我当他的挡箭牌,如今还要让老人的饿鬼吃了我。 怪不得他妈妈的鬼魂都不原谅他,都要他死,果真是个心地很差的人,这样的人,也活该如此。 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个念头,一瞬间就认定眼前这个人其实是该死的,这似乎就是人****中有一点挫折,或有一点不公平待遇的时候,我们在心底狠狠地咒骂别人的时候,总是极尽恶毒,只不过,那时候是咒骂,而如今,这诅咒却似乎能够成为现实了。 我使劲挣开超市老板的钳制,身子向一侧滚开,抓着货架站起身来就要逃走,就算之前我的不忍心,却也不会让自己去替代了他,究竟,我不知道他和他的妈妈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仇怨。 超市老板吓得厉害,手一直哆嗦着,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见我挣脱,他忍不住发出一阵阵类似惨叫的绝望的叫声来,转过身子来,继续逃避鬼魂的追击,那老太太的鬼魂仿佛眼睛里只能看到超市老板一样,毫不犹豫地向着他追去。雪白的獠牙沾染了自己的血泪,就好像刚刚撕咬过活人一样,她细瘦的四肢在地上一撑,整个身子就窜了出去,在老板惨叫声中越追越近。 “现在,可还觉得他是无辜的?”迦若的声音从旁传来,我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刚刚一闪而逝的念头,我觉得这个超市老板应该是罪有应得,是该死,可是一旦我脱离了危险,让我可能因为一个回答,让面前的同类惨死在我面前,我还是说不出口。 我不是一味的良善,可若真避不过,我也希望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刀毙命的那种,而不是那样的血腥和痛苦。 狂风突起,超市的大门毫无预兆地突然打开,玻璃门撞到里面的墙壁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超市的老板已经爬到了一楼到二楼的楼梯上,听到门响的声音,脸上出现狂喜的表情,他转身就要向大门扑过来,可惜,已经晚了。 老太太的鬼魂只不过窜了一步,就来到了一楼的楼梯口,四肢着地,花白的头颅高高地擎起,血泪纵横的脸庞上,裂开的嘴唇露出狰狞的笑容来,竟是将楼梯口堵得死死的。 “妈——妈——我错了——”超市老板今天夜里不知道已经认了多久的错,可惜,这些话,已经死去的那个人似乎一句也听不到了,死去的那个人,昏黄的眼珠里,只有贪婪和恶毒的光芒,母子,早已不存。 老太太的鬼魂沿着楼梯一步一步地向上逼近,超市老板见根本没办法从楼梯上冲下来冲出屋子去,只好嚎啕大哭着向上爬去,二楼,楼梯的上面是二楼,可也紧紧有一层二楼而已,之后,便是绝路。 也许超市老板还寄希望于二楼的窗户能够打开,他能够从这个漆黑的,方正的,仿佛妈妈的骨灰盒一样的屋子里逃出去。 超市老板消失在楼梯上,老太太的鬼魂不紧不慢一步步向上爬着楼梯,仿佛已经抓到了老鼠的猫,并不急于把那只老鼠吃到嘴巴里,不过,早晚的事。 一楼的超市只剩下了我和迦若,超市的大门空洞洞地开着,仿佛一个巨大的嘴巴,不管是这边还是那边,仿佛都有无底的深渊在等着我。 “把它拿回去。”迦若的声音又响起。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明白了迦若说的是地上的那个骨灰盒,老太太的骨灰盒。 我有些麻木地走了过去,将被仍在地上的骨灰盒捡了起来,抬脚,脚下突然一空,我整个身子就如同踩到悬崖一样摔了下去。 第59章 见死不救 预想之中摔入悬崖的感觉并没有传来,身子底下仿佛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伸手摸了摸,类似被子的感觉。 我晕头涨脑地爬了起来,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床和沙发,这,这不是我住的地方吗? 刚刚摔倒的地方就在沙发旁边,拽到了自己的被子,所以还不算太疼。 我怎么回到自己家里了? 刚刚,难道是做梦吗? 不,不是梦。 我的手中,捧着的,正是刚刚看到的骨灰盒,老太太的骨灰盒,只不过一直处在黑暗中,我一直都没有看清楚这个骨灰盒,似乎是黑色或者深棕色的木头盒子,上面,有一张黑白的照片,正是老太太的样子。 这照片大概是生前早就照好了的,上面的老太太虽然干瘦却看上去很干净和蔼,却不是那样凶神恶煞一般的亡魂。 她和她的儿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刚迦若说让我把骨灰盒拿回来,所以,是迦若把我送回来的吧?迦若已经能够随便操纵空间了吗?还是说,我刚刚根本就没有出这个屋子,只是在骨灰盒里遭遇了这一切? 这些日子,我的生活一直如梦如幻,只可惜,这绝不是美好的童话城堡一样的如梦如幻,而是自己一脚踏入了连绵不断的鬼片的世界里,一个亡魂消失了,总会有另一个亡魂在等着我。 我将骨灰盒放到了床头柜上,几步跑到阳台上的窗台边,向楼下不远处的小超市看去。 两层的小超市此时还是黑洞洞的,隔着太远,我已经听不到超市老板的惨叫声,可刚刚,老太太的鬼魂将他堵在了超市的二楼,堵在无路可退的境地,虽然听不到,可我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那个中年男人凄惨的样子,还有血,持续不断喷涌的鲜血,将四周的墙壁涂得一片血红—— 我不敢再想,身子向后退去,一屁股坐在了床的边缘上,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做什么了,实际上,我本来也没有办法做什么。 “砰砰砰——砰砰砰——”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我扭头向入口处看去,门外的感应灯似乎没有亮,声音好像是——窗口! 是窗户上传过来的! 15楼楼外面的窗口,有人在敲着窗户! 我坐在床上,保持着脖子后扭看向门口的姿势,犹豫着要不要扭头向后看去,那一瞬间,脖子好像生锈的铁皮玩具一样,我竟然拧不动它,只是耳边持续不断地响起什么东西敲击在窗口上的声音,砰砰砰,砰砰砰。 我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触动了哪里,猛然把头扭了回去,心好像被升降机突然带到了最高的地方,转过来却突然松了一口气,心又重重地在胸腔里掉落了下来。 没有,什么也没有,连声音也消失了,没有的,什么也没有的。 我反复地给自己强调着,仿佛这样就能够说服自己一样,可是,心里不对劲的感觉却慢慢冒了出来。 这个窗户,怎么是拉着窗帘的? 刚刚我在窗口看下去的时候,窗帘明明是打开的,垂在两侧的,这屋子里刚刚只有我一个人,窗帘,是怎么拉上来的? 亦或是,是什么东西拉得? “砰砰砰——砰砰砰——” 窗户敲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我的视线被窗帘遮挡住了,什么也看不见。 这个敲击窗户的东西,是在屋子里面,还是屋子外面? 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去希翼这件事了,静止不动的窗帘好像将我的世界和另外的世界隔绝开来,我是不是,应该静静地待在这里一直等到迦若回来? 迦若,迦若怎么还不回来? 还有乐图? 那声音却折磨着我的神经,我死死地盯着面前闭合在一起的窗帘,恨不得将那窗帘盯出一个洞来,又害怕那窗帘后面的东西突然把窗帘拉开,露出狰狞的面目来。 就在我感觉自己坐在床上都要僵硬了的时候,那静止的两截窗帘之间,突然伸出来一只手。 那是一只成人的手,手指粗壮,好像是个男人的手。 那只手似乎因为看不到窗帘外面而动作迟疑,手指捏在一副窗帘的边缘上,轻轻地捻动,好像要犹豫要不要把窗帘拉开。 我死死地盯着那只手,连呼吸都好像要停顿了,这窗帘后面,会是什么? 那只手摸索了一阵窗帘,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手指都攥到窗帘上,猛地向一侧拉去—— 眼前是空荡荡的窗户,拉开的窗帘后面,竟然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窗户,还有窗户外面正常的有着高楼和灯火的夜空。 仿佛一次又一次预想的恐惧没有来临,我的心脏反而呈现一种痉挛的感觉,非常不舒服,如同无数次踩空一样,虽然没有摔到自己,可心脏却在胸腔里来回上下好几次了。 我拍了拍胸口,渐渐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下,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向着窗口靠近,一切,都显得如此平常,好像我一直都是在自己吓唬自己一样。 窗帘静静地挂在那里,刚刚那只手,消失不见了? 我鼓起勇气扯起刚刚被拉开的那一侧窗帘,窗帘后面也没有人,窗帘上面…… 手上突然被人摸了一把,我一哆嗦,就看到窗帘褶皱里钻出一只人的手来,那只手就是刚刚掀开窗帘的手,而且,只是一只手。 那好像是被从胳膊上硬生生地掰下来的一只手,手腕处露着粗糙不平的骨揸断口和模糊的血肉,只是一只手! “啊——”我惊叫一声,手用力一甩,那断手被窗帘甩动的力量扔了出去,直接砸到了窗帘后面窗台的角落里。 “哎呦——”那里竟然传出了人的声音,男人的声音。 我感觉我要崩溃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里戏耍我,断手,还有,声音…… 无风,窗帘却飘了起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窗台角落里滚了过来,向着我尖声叫道:“你见死不救,你贱死不救!!!” 那是一个人头,怒目而视的人头,黑洞洞地嘴巴大张着,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尖叫来:“你这个贱人,你见死不救,见死不救——” 是那个超市老板—— 第60章 人之初性本恶 尖叫声好像化成了一根根尖利的铁丝,毫不留情地向着耳朵中扎去,疼痛仿佛是从头颅骨里面蔓延出来一样,疼得我都要站不住身子一般。我捂住耳朵,可还是遮挡不住尖锐的叫声,头颅里好像有人伸进去一把刀子在胡乱地搅动一样,疼得恨不得一头撞到墙上,把头盖骨给撞开一样。 “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我张开嘴,大喊出声,对抗着四面八方的尖叫声,仿佛因为我张开了嘴巴,头疼的感觉瞬间就得到了缓解,我仿佛找到了方法一样,张开嘴,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那些累积在心底的恐惧和对于未来永远也看不到光明的绝望都化成了一句句嘶吼: “不是我,跟我没有关系!” “不是我不救你,是我救不了你!” “为什么要来找我?我也不想的——” “是不是你做了亏心事,所以才又此下场?!” “是你,是你杀了你的妈妈,所以你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活该倒霉!” “你活该,你竟然让推到我让我给你档灾,你该死!” “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 我疯狂地喊着,那尖叫声仿佛被我彻底压了下去,再也听不到了,头颅里翻天覆地的疼痛感也好了很多,我却仿佛停不住一样疯狂地,歇斯底里的大喊,甚至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怨毒的感觉,对,是怨毒。 我猛然醒悟过来,我的语气,怎么会变得跟那些厉鬼一样,该死,什么是该死什么不该死,难道是我能够决定的吗? 我松开双手,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因为喊叫而消失了一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该死?嗯?你也这样认为的?”迦若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茫然地抬头,正看到迦若静静地立在屋子中间,半截身体还是仿佛站在那里一样,不动如山。 我仰着头,感觉自己都要把脖子折断了才能够看到他的面庞,淡漠的,俊美的,邪恶的,冰冷的,那么多那么多的感觉在他的脸庞上交织,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迦若,我……” “嘎嘎,丑东西也觉得主人做的是天经地义天长地久的事,丑东西也觉得那家伙该死,这话说的对,主人需要什么死,什么就该死,主人需要你干什么,你就要干什么!” 是乐图。 天经地义吗? 所以,我想要给超市老板求情,最后换来的是超市老板把我推到换取自己的生机还有把刚刚亡魂的质问。 是不是,也是迦若一手安排的? 就是为了让我说出来,让我喊出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所有的威胁都该死,都不应该存在吗? 迦若,是为了让我认可这种血腥消愿的方式吗? 让我自己说出来? 我竟是,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有了吗? 这是要逐渐地给我洗脑了吗? 我怔怔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收不回自己的话,更何况,刚刚却是我自己说出来的,我不得不承认,人之初,也许真的是性本恶的,那些恶的本性平时被我们受到的教育和所谓的道德标准约束了,但一旦被激发,它就会跳出来。 是不是,我和迦若,其实也是一样的想法? 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责怪迦若把我拖入这个泥淖,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莫微凉对我袖手旁观? 我们,都是一样的。 呆坐了半响,我才找回力气一般从地上爬起来:“迦若,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超市老板的妈妈是怎么死的?妈妈变成鬼魂害死自己的儿子,这究竟,得多大的仇怨?”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迦若并没有回答我。 我知道我再追问也不会问出些什么,一切的一切都在按照迦若的想法向前推进,我,只是一个执行者,只是一颗棋子,说不定,还是一颗随时都能够被抛弃的棋子。 我该怎么保住我自己的命? 我还是,更加顾惜自己的命啊! 迦若将床头柜上的骨灰盒拿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他白皙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庞上出现一点冰冷的笑容,好像透过那个骨灰盒看到了他的仇人一样,而他,正逐渐在将复仇的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复仇?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使了,迦若变成这个样子,只有半截身子,还没有了心,一定有害他的仇敌,所以他是要复仇的吧? 而在人间的血腥消愿,对那些鬼魂来说,何尝不是一条复仇的路?看着自己昔日的仇人在自己的脚下苦苦哀求却还是被撕成碎片,那种力量,才是迦若所需要的吧? 迦若将骨灰盒递给我说:“把它收起来,最好锁起来。” 这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还要锁起来? 我没有问,因为知道问了迦若也不会告诉我,可接过骨灰盒的时候,我感觉那骨灰盒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刚刚屋子里虽然没有开灯,可外面的光亮也足够我看得差不多了,那是一个木头骨灰盒,方方正正的,就跟殡仪馆里卖的那些差不多,上面还有一张黑白的照片。 可是现在触手的感觉沉甸甸的,好像是金属一般,而且骨灰盒的形状也发生了变化,下面似乎出现了四根很短的支撑的脚,表面上摸上去也不再光滑,坑坑洼洼的,愈发确定了那是金属的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怎么还能变化? 我满腹疑惑,想要仔细看个清楚,可迦若就在一旁看着我,我怕自己不小心触动到迦若的忌讳,还是忍住了。 我打开衣柜里面的抽屉,将它放在了最下面的抽屉里。将里面一些我自己的证件说明书什么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放到了别的地方。 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我看到的时候就是骨灰盒的样子,一想到我睡觉的地方就放着一个骨灰盒,心里还是忍不住要别扭。 而超市老板,我在心底叹了口气,迦若说我很快就会知道了,也许,就是今天夜里,也许,就是明天,我很快,就要知道自己又害了一条人命了。 第61章 婴儿的哭声 周一,正常上班。早上是看到电梯有人的时候直接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说实话,我觉得我要有点幽闭恐惧症了,昨天晚上我上去的电梯,很可能是那个骨灰盒。 我也不敢自己走出单元门看到那个小超市,我害怕我走过超市门口的时候,门缝的地面上会有鲜红的血液突然蔓延出来。 直接开车到了公司,早高峰,电梯排队的人都要排到大街上去,大家叽叽喳喳地说着事情赶着时间,这些嘈杂的人间烟火气总算是让我得心情顺畅了一些,我跟着人流顺利地进到了公司里。 公司里,发现一堆同事早就到了,他们正将刚刚荣升为老板娘的钟丽围在中间,说着奉承讨喜的画面,趁机在老板娘面前刷刷好感。 别看周乐云婚礼上没说什么好话,如今可是笑容满面地“丽丽丽丽”地叫着,毕竟,面对衣食父母,谁的腰杆子也硬不起来。 钟丽也在笑吟吟地打着招呼,一点也不像刚死了老公正疑神疑鬼的样子。 “苏姐来了?”钟丽看到我便笑着打了声招呼。 “嗯。”我点点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 “苏姐你可来了,钟总刚才还说要进行一次大的人事调整呢,刚刚钟总可是对苏姐赞不绝口啊,苏姐你升了职,可不能忘了我们的好处!”周乐云半是娇嗔地说道。 钟总? 也是,老板娘可不是得叫总吗? “那胡总……” “胡总!”钟丽突然变了脸色,抽抽噎噎地说道:“胡总昨天晚上心脏病突发,就……” 同事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简直可以算是五颜六色,这么说,这个公司落入钟丽的手中了?同事们彼此对望一眼,一时也不知道该惋惜胡禄还是该恭喜钟丽。毕竟,美娇娘嫁白头翁,图的还不是身后事?虽然胡禄也算不上白头翁,还是比钟丽要大的多啊。而且,刚刚钟丽面无戚色,可见胡禄在她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尔尔。 “同事们,今天就是为了给大家宣布这样一个消息,我想大家也没心思工作的,就给大家放天假,过几天胡总的女儿会从国外归来,到时候她就是这个公司的董事长,不过你们放心,我也不会离开公司的,同事们平时的表现,我肯定会有考量的。” 这么说,公司的控制权要掀起一场撕逼大战了? “行了,大家散了吧,我还有点事跟苏姐说,苏姐,你跟我过来吧。”钟丽作出一番悲痛欲绝的样子,挥了挥手,起身向会议室走去。 同事们看看我再看看钟丽,仿佛一下子都被定住了一样,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无暇跟他们多说,就低声说了句:“听钟总的,都散了吧。”就跟这钟丽的脚步走进了会议室。 刚关上门,钟丽脸上的悲戚之色立马就不见了,她选了一张最宽大的老板椅坐了下来,不说话,却小心地窥探起我的脸色来。 我想起夜里那场乌龙,钟丽跑到我家指控我是杀死胡禄的凶手,可如今钟丽已经变成我的老板之一的,再说胡禄的死真的跟我有关系,我也没有办法质问或者解释。只好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问:“钟总,有什么事?” 钟丽的脸色变了变说:“苏姐,怎么这么见外?我不过是结婚了而已,我还是钟丽,我还是丽丽啊,难道,你在怪我?” 我回道:“钟总你严重了,我是公司的员工,这是我应该遵守的,您,现在,是公司的领导。” “我知道,苏姐你一定是怪我了。”钟丽假装抽泣了几下,悲痛欲绝的表情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可我也没有办法,苏姐,我是吓坏了,结婚那天本来就碰上鬼了,晚上老胡又被人杀了,到你家去,你一身的血……苏姐,我真是吓坏了,我不是故意要报警捉你的。” 钟丽说着站起身来,看样子想要凑过来挽住我的肩膀。 我连忙后退了几步说:“钟总,我知道,我不怪您,毕竟那种情况下还能够保持清醒非常不容易。再说,我不是没事吗,警察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定罪的,周六那天我从你的婚礼现场回来之后去了一趟朋友家,然后就回了家,监控可以给我作证,我没有离开过单元楼,当然也不会半夜杀了胡总。”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说给钟丽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似乎这样说上几遍,我就可以说服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叶子的死跟我没关系,胡禄的死跟我没关系,包括,那个超市老板。 “苏姐,你不怪我就好。”钟丽楚楚可怜地站在我对面, “钟总言重了。”我还是不冷不热的态度,我跟钟丽本来的关系就不怎么样,现在她又成了公司老板娘,还是老板新死的寡居老板娘,我真不想跟她有什么牵扯,这件事,我想它永远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也许,我应该辞职重新找个工作了。离开这个公司,离开叶子、胡禄所在的地方,所有的这些事情,我会慢慢忘记的。 只不过,根据我现在的经济情况,还是要找到合适的地方之后这里再辞职,我为数不多的那点存款快要被乐图给吃干净了。不是神还是鬼的吗?难道就不能到银行银库里用神鬼搬运术弄点钱出来吗? “钟总,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不等钟丽出言挽留,掉头就走, 手指还没摸到门呢,身后猛然传来一阵像野猫叫又像婴儿哭的声音,尖利鼓噪,呜哇作响。 是钟丽? 我回头看去。 钟丽正身体前倾似乎伸手想要拉住我,看到我回过头去松了一口气说:“苏姐,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是这么想的,你在公司也好几年了,工作能力突出,勤勤恳恳的,我打算把你升职为……” “钟丽,”我打断她的话,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在她小腹的地方定了定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第62章 必有所求 “钟丽,你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怀孕了?”我问道。 钟丽重新坐回老板椅上,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说:“这种事我能作假吗,若不是因为这个肚子,你以为老胡会娶我吗?” 也许提起这个话题让钟丽愤愤不平,接着说道:“老胡的公司什么样你们也都清楚,一年多了我不敢说,几千万肯定跑不了的,这样的人甘心守着一个黄脸婆过日子?你觉得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吗?我知道,公司里的人虽然当面奉承我,可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说我呢,说我爱慕虚荣也罢,说我就认钱也好,我就是想要过这样一种有钱人的生活,又有什么错?我爸爸没有本事,咱不能跟富二代比,难道还不能找个富一代吗,生个富二代吗?今天我也实话实说了,我早就跟了老胡了,而且不止我一个人跟了他,他包养的女大学生也有几个,若不是因为这个肚子,你以为胡禄会娶我吗?更何况,这个肚子老胡带着我去香港查了,是个男孩。” 钟丽面上幽怨的神色让我看的也是一阵怔忡,嫁给钱到底对不对谁也说不明白,只要你自己下定了决心就好。 谁都想碰到一个一见钟情的人既有爱情又有金钱,那那基本上只停留在童话故事里,是灰姑娘的故事,不是现实。 我叹了口气说:“每个人都要字的想法,你只要自己想好了就好。我想问一下,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钟丽的双手摸上自己的肚子,面上虽然有那么一点犹豫,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还年轻,现在又有了钱,当然不能要了,以后我还可以清清白白的结婚,你说是吧?” “钟总,可不可能……”我想起我曾经在医院对面的咖啡馆里做的一个梦,梦中是一个一片焦黑色树干的森林,我在森林中狂奔,看到脚底下的钟丽伸出苍白的手向我求救,然后她的头颅突然爆炸开,露出一个一身是血的婴儿来,那婴儿有一嘴的尖牙。“钟总,可不可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养着他,毕竟,你已经有足够抚养孩子的金钱了,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啊。” “怎么可能?”钟丽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嫁给胡禄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享受生活吗?现在胡禄都死了,我还给他养着孩子,那我不成了傻子了?我梦寐以求的生活还能拥有吗?” “那也是你自己的孩子。” 钟丽有些不耐烦了,挥手说:“这事苏落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主意。我刚刚说升职的事情,我打算过几天等胡禄的女儿回来,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就升你为我的特别助理,工资……工资我直接给你翻倍。” 工资翻倍? 没想到钟丽还挺大方的,只是,难道有所图吗? 这若是在碰到迦若之前,若老板说要给我升职工资加倍,我肯定高兴,说不定连失恋的痛苦都会被现实的喜悦冲淡,可是现在,我最关心的已经不是工作和工资了。 “钟总,我在这个公司也没有什么特殊贡献,恐怕……”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提出辞职,钟丽已经打断我说:“这件事过几天再说,我问你,你跟人民医院的莫医生是什么关系?我有件事想请他帮忙,你能帮我约他出来吗?” “莫医生?其实,我们也就是普通朋友而已,最近因为你结婚的事碰巧碰到了一起。”我不想通过自己给莫微凉找去麻烦,钟丽既然知道莫微凉不是普通人,找她,肯定也不是普通的事。 “怎么可能是普通朋友?那天那么件事他都带着你,苏姐,看来你还是记恨我,不想给我牵线是吗?” “不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推辞,我这个人想来耳根子软心也软,别人说什么都不晓得要怎么推辞。 “那苏姐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钟丽直接缠上来,撒娇一样,晃着我的胳膊。 我别她晃得没有办法,只好说:“莫医生是人民医院的医生,他总是要去上班的,你可以直接去找他,不需要我牵线的。” 我也就只能这样说了。 “这样吧,”钟丽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个周公司放假,明天莫医生上班吗?我会开车去接你,然后一起到人民医院去,正好我也检查一下身体,这个肚子……不能继续留了。” 钟丽毫不留情地说着自己的孩子,就在她一脸决然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恍惚间又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只不过那啼哭声不似一般小婴儿的哭声,而是带着点诡异的笑意,就好像夜里有猫在咕咕地笑一样。 “钟丽,既然你知道我跟莫医生认识,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以前,你记得我在公司的洗手间里说过不让你去最里面那一间,那是因为,我……我看到了张倩梅。”我想要劝服钟丽把孩子留下来,我的直觉,钟丽流掉这个孩子的话肯定会出问题。 钟丽的眼睛瞬间就睁得溜圆,一把抓住我说:“苏姐,你,你说的是真的?你……你看的到鬼?” 我点点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但是钟丽,你要相信我,这个孩子如果你不留,说不定,会出事。” 钟丽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老板椅上,脸色煞白地说:“不,不会吧,一个还没有成形的胚胎,怎么会?” “虽然我也没办法解释我这种感觉,可是你想想,你以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你相信胡禄会被……” “对,对,张倩梅呢,那个鬼呢,你能看到她,知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钟丽再一次扑上来,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眼睛盯着我的嘴巴,就怕我说出我看到张倩梅在跟着她一类的话。 “你放心,张倩梅,她……她已经走了,胡总死了,她的心愿也就了了,你不会有事的,就是这个孩子?” “我……我再想想吧,我再想想。” 第63章 超市命案 走出钟丽的办公室,我的心情还是不能平静,看着熟悉的空荡荡的办公空间,我已经在这里工作了三四年了,可是几乎是一夜之前,我平淡的生活和这家公司都变了样子。是不是,也是要离开的时候了? 我走到座位上,将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下定了决心,我要离职,今天回家就发简历。 走出公司门,正看到公司的小鲜肉李超站在对面靠墙的地方,他斜斜地倚靠在墙壁上,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漆黑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湿哒哒的,似乎刚刚淋雨了一样。 听到我出来的声音,他慢慢地抬起头来,平日里看上去生机勃勃的脸庞此时苍白的像一张纸,A4纸,那上面黑漆漆的眼睛带着一点点阴毒的神情,看得我浑身发冷。 李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苏姐,你下班了?” 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李超笑着跟我打招呼,刚刚脸上阴毒的表情好像水滴滴入水中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而且……而且头发看上去也很正常,难道,我刚刚又眼花了? “李超,你怎么还在这?”我跟钟丽说了有大半个小时,全公司也就剩下他没走了吧。 “苏姐,我在等你啊,我看你最近情绪不怎么好,我送你回家吧。”李超的笑容带着点干净的羞涩,跟刚才我看到的样子判若两人。 “啊?这个,这个不用吧。”李超怎么想要送我回家? “走吧苏姐,咱们是同事,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的。”说着,他伸手想要过来拉我,却只是将手固定在了半空中,“苏姐走吧,我已经用滴滴叫了车,车在楼底下等着我们呢。” “那,好吧,谢谢啦。”盛情难却,只好回头把打车的钱转给他吧。 上了车,我和李超都坐在后面,我报出小区的名字,就上了路。 “苏姐,听说你快要结婚了是吗?”李超是今年刚刚毕业进入公司的,刚毕业没有几个月,所以只是听说我要结婚了,当然,我后来也没有说婚变的事情。 现在,我已经打算离开这个公司了,再说也没有什么隐瞒的需要了,我摇摇头说:“没有,快结婚的时候,那个人跟着别人跑了,所以,我现在是斗战胜佛哦!” 我苦笑着开了自己一个玩笑,虽然我现在的年纪还算不上是斗战胜佛,可除了这样自我调侃,还能怎么说? 李超却没有笑,他沉默了一下说:“苏姐,没关系的,那个男人离开你是他的损失,苏姐你这么好,一定会找到真心对你好的人的。” 额,是吗? 我现在,恶鬼缠身,凶灵不散,还能找到真心对我好的人? 我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一路无话,车子还没开到小区门口,就听到了尖利的警笛声不停地响起,我从车窗上向外看去,分辨着警笛传过来的方向,似乎,就是我们小区。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还没有停稳,我就打开门飞奔了下来,有警笛,是不是那个小超市,是不是那个老板? 他被发现了吗?他已经死了吗?还是,只是伤着了?毕竟那鬼魂是他的妈妈,都说虎毒不食子,他的妈妈,再怎么也不会…… 我这样想着,撒腿向小区里跑进去。 远远地,就看到乌压压的一群人围在小超市的前面,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果真是小超市,那个老板,究竟,究竟怎么了? 我一步步走过去,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我害怕自己会看到命案现场,那种血腥和恐怖,会让我更加忘不了这些事情。 耳边听到的人群的议论声逐渐清晰,有人直着嗓子说:“真的假的?死了?已经死了?” “死了,还死得很惨呢,说是报案的人都被吓傻了。” “吓傻了还能报案?太夸张了吧?就是咱们小区不是封闭式小区吗?怎么夜里死了人了,那些保安都是干什么的?” “很惨啊,一地的血,好像都从二楼流到一楼来了,你看到了吗?吓死人了,那些血,那些血……” “就在咱小区里啊,发生命案,太可怕了,以后这门可一定要锁好了。” 人们议论纷纷,我心底最后那点期望也湮灭了,还是死了,还是一地的血,还是按照迦若既定的方向走了。 死了。 我慢慢地挤进了人群里,看到好几辆警车一字排开停在小广场的地方,警车上的警灯闪烁着红色的光芒,正发出尖利的警笛声来。 超市的门大开着,有穿着警服的人进进出出,大概正在勘查现场。 从人群中看进去,能看到超市的里面,这门口正冲着楼梯口,一侧是墙壁,一侧是一排排的货架,站在门口极目看过去,看到一楼的楼梯上似乎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仿佛是……血,从楼梯上流下来的血,从二楼流下来的血。 一个穿着警服的女警突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趴在旁边的花坛里吐了起来,随后走出一个警察来拍了拍女警的后背,低声安慰说:“不舒服就先回警局吧。” 女警一直吐,根本就来不及说话。 而后面那个警察,我认识。就是在刚刚因为胡禄的事情被叫过去问话的那个警察,这个警察,好像叫做周正,人不错,问完了话还把我送到了医院里。 感觉到我的目光,周正抬起头来,在看到我的一刹那,脸上也有了一种比较惊讶的表情,却随之释然,点了点头。 我也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这,这是发生命案了?”我问向旁边的邻居。 都是一个小区的,那人虽然不认识我,可还是点点头说:“听说是有命案了。” “那这家的主人?” “死了。” “都死了?” “什么都死了,这家就一个人,就是这超市老板。” “他,那他老婆呢?”我记得那次让我进去看看有没有鬼的时候,超市老板说过他老婆上班去了。 “老婆?没有吧,这超市老板不是一直打光棍吗?” “啊?” 没有老婆,那他是随口胡说的吗? 第64章 李超的奇怪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勘查完了,我看到两个人抬着担架出来了,担架上面蒙着白色的布,应该就是尸体吧? 只是从白布的形状上来看,看不出那里面是正常地躺着一个人的,只有头颅的地方有点鼓起来好像是尸体的头部一样。 我想起窗帘上的断手和质问我的老板的头颅,是不是老板已经被分尸了?所以会有那么多的血从二楼流淌下来一直到一楼? 这样的死法,一定很恐惧很疼痛吧?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抬担架的两个警察一边走着一边扭头看向旁边花坛的女警,低声交谈着什么,走着走着,前面那个警察脚下一扭,身子一个趔趄,手中的担架就倾斜了起来,一个东西从担架上掉下来顺着地面就滚了过来。 伴随着警察的惊呼声,我已经看到滚到我面前的那个头颅,超市老板的头颅,不是梦中狰狞得尖叫着的头颅,但青紫色的面庞扭曲的厉害,看得出死得时候到底有多大的痛苦,牙齿紧紧地要在一起,裂开的嘴唇里,仿佛还残存着一声声的惨叫声。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此时正面对我的方向,好像正怒目瞪视着我一样。 我就那样楞在了当场,仿佛又回到了昨天夜里,一个人头在我的面前尖锐地吼叫,谴责我的见死不救,那大张着的嘴巴,露出来的牙齿好像正在霍霍地磨动起来,就要冲上来死死地咬住我,从我的身上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我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地上的头颅,地上的头颅也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看不到了,好像跟这个头颅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我们彼此恶狠狠地盯着彼此,如同死敌。 直到有人突然从后面揽住了我,将我麻木的身体掰向后面,一只手按住的我的后脑勺,强迫我的脸贴到了他的肩膀上。 然后我的感官才一点点地恢复,我的鼻端里嗅到的是淡淡的香水的味道,还带着点男人特有的味道。我的耳边响起了质问声:“你们警察怎么办事的,这样会吓坏人的知道吗?有你们这样把被害人的尸体到处乱丢的吗?” 那个声音很愤怒,周围的围观的人也纷纷附和,还有人的惊叫声还没有结束,周边乱糟糟的声音一下子都冲进了我的耳朵里。 我感觉到一只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先前的声音压低下来低声说:“苏落,苏落,没事的,没事的。” 是李超。 原来李超也跟着我进了小区。 我立在原地好长时间,耳边一直响着李超的安慰的声音,麻木的手脚渐渐有了感觉,我动了动身体,从李超的怀里挣脱出来。 这时候,担架大概已经抬上警车了,现场的人群情激昂,周正正带着几个警察在给周围的民众赔礼道歉。 见我转过身来,周正特别走过来说:“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误,相关的人员我们肯定会处理的,不好意思。” 我苍白着脸色,好不容易摇了摇头说:“周警官——我……我没事,只是……这超市老板,我听说这超市老板的妈妈前不久死了,好像还是横死,说不定,这事有关系……” 我没办法直接要求警察查超市老板妈妈的死因,只好这样来说。这件案子,我明明知道是鬼做的,现场不可能有什么线索,周正他们也不可能破案,就跟胡禄的案子是一样的,都将成为无头公案里的一件,成为封存的档案,我说道超市老板妈妈的事情,周正一定会去查的。 “是吗?”周正的脸色一变:“苏女士,等你的情绪好一点了,希望能把你听说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们,好吗?” 我点点头,这周正还挺照顾人情绪的。 周正给我留了个电话,让我什么时候方便了给他打电话,就指挥着人将超市的建筑暂时封了,让后贴上了贴条,带着其余的警察都离开了,但也带走了几个人,保安、报案人,还有超市周边的邻居什么的,大概是为了调查案子。 “苏姐,你……没事了吧?”李超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脸上带着担忧的表情。 我笑了笑说:“没事了,刚刚有点吓到了。” “怎么可能不吓到?刚才人群里还有孩子呢,这些警察,办事太不牢靠了!” 我摇摇头,这事,真不能怪那些警察,我想,也许是超市老板的魂灵挣扎着还想要来怨恨我吧。虽然我不知道他跟他妈妈之间究竟有什么仇怨,可既然他的妈妈不放过他,只怕他做的事情就真的是天怒人怨的,他不想想自己为什么会死,怎么就一门心思地怪罪我没有救他呢? 他是被老太太的鬼魂血腥消愿的,我知道他没有能力来找我害我的,就像叶子杀死的那两个歹徒,像胡禄,我再也没有看到他们的魂魄。 这个超市老板,还是不甘心吧。 “苏姐,我送你上楼吧。”李超说。 我连忙推辞:“不用了,这都到小区里面了,我自己上去就行。” “还是我送你上去吧,你看看你的脸色,多难看。”李超不由分说地跟在我后面,坚持要送我上楼。 我也没再推辞,想自己的单元楼走去。 路上李超开口说:“苏姐,公司……公司已经这样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可能,我会换一个工作吧?公司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我还是换一个地方吧。” “是吗苏姐,太好了,我也想换个地方,苏姐你去哪个公司我就去哪个公司,咱们还做同时。” 我笑了:“你以为这些公司随便我们挑呢,找找看吧,现在也说不上来。” 到了单元楼门口,李超还是坚持要将我送上楼,我想着自己刚刚得的幽闭恐惧症,没有拒绝。 电梯到了15楼,我摆摆手说:“家里太乱了,就不请你进来坐了,你直接坐电梯下去吧,改天我请你吃饭。” “好,”李超点点头:“苏姐,我等着你这段饭啊!” 我退出电梯,电梯门叮咚一声就要合上,站在电梯里的李超却突然低下了头,黑漆漆的头发一瞬间又贴上了头皮,好像湿透了一样,整个身形也变得有点模糊,就像走在瓢泼大雨里的人一样,只有一张脸,苍白的脸是如此清晰,还有随着他一点一点抬起眼睛时,那眼睛里恶毒的神情。 我一惊,忍不住上前一步,电梯却在此时合并上来,严丝合缝的电梯门阻绝了我的视线,也挡住了里面的李超。 第65章 婚纱 “李超——”我想要扑上去,电梯门已经关上了,李超在电梯里似乎说了一句什么可我没有听清。 为什么我会看到完全不一样的李超?我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魅莲,手底下的触感跟普通的皮肤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我看到的一切都提醒着我,不同了,一切都不同了。 李超,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想起最近几次都是看到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莫非,跟水有关系? 我急忙打通了李超的电话。 “苏姐,怎么了?”李超大概还没有走出小区去。 “李超……”电话通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难道说,直觉?“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是最近这段时间,你能不能……不要去游泳,也不要靠近海边、游泳池等深水的地方?” “苏姐?”李超很诧异。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你相信我吗,我不会害你。” 李超沉吟了一下说:“苏姐,我相信你,我会游泳,可很久都没有去游过了,你放心,我不会去有水的地方的。” 我说不明白,也不知道李超会不会避讳一下有水的地方,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回到空荡荡的家里,看着死寂的家具,脑海中总是不停地回想起超市老板的头颅来,现实中滚落的头颅跟昨天夜里看到的那个尖叫的头颅不停地重合分开,我的脑海中仿佛上演着一场虚化的电影一样,压抑得想要尖叫。 我觉得我不能在家里继续待下去了,在听到门外电梯响的时候,直接冲出了家门。 等电梯的是邻居夫妻中的那个中年男人,前段时间因为乐图总是看爱情动作片,声音又特别大,估计这个老男人听到了,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那眼神都好像两把湿哒哒的刷子,让我特别难受,我一般都是避着他的。 可今天顾不得了,我不能单独待在房间里,也不能一个人坐电梯,我会发疯的。 电梯门关上,我缩在电梯的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即便这样,我感觉那个老男人还是在不停地看着我,湿哒哒的目光黏在我身上,让人特别难受,我只要扭过头去面壁,当做没有注意到。 也许都是邻居,老男人家里还有一个经常河东狮吼的老婆,一直到电梯到了下面的楼层,有人上了电梯,他除了时不时地偷瞄我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我总算是顺利地来到了一楼。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三点钟了,天上的阳光刚刚过了最热烈的时候,还有着烘烤人的热度,我直愣愣地站在阳光底下,仰头,闭着眼睛,让阳光均匀地洒在脸上,身上,闭合的眼缝处是绚烂的黄色光芒,温暖、炙热,却没办法烘干心底的阴冷,这个世界,已经与我格格不入。 “你们公司放假?可我要上班啊——”宫晓瑜在电话里夸张地拖长了声音:“这样吧,你到我们公司附近,晚上咱们唱歌去,好好放松放松。” 宫晓瑜是云海市一家时尚杂志的主编,正儿八经的优雅女人,当然也是经常熬夜泡吧的高手。 “我,我可以到你们杂志社坐一会等你下班吗?”我现在不怎么敢一个人待着。 “怎么?我们杂志社这么高大上的地方是可以随便进的吗?咯咯,”宫晓瑜笑了几声说:“你赶快过来吧,我们门口有接待区,你等着我下班。” 要出门才想起来我的车还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我竟然精神恍惚到这种地步了,这样下去是不是很快就要变成精神病了? 我只好打车到公司,开了自己的车去宫晓瑜的工作单位。 宫晓瑜所在的时尚杂志装潢得特别时尚现代,进门的地方有一片很大的接待区,我就坐在这个地方等着她。 来来往往的有客户,有快递,有分销商,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人间烟火气,也许曾经的我也是厌恶的,厌恶平凡,厌恶为了生活每天蝇营狗苟,可是如今这种生活确实我想求也求不来的了。 我将整个人都陷入接待区宽大的沙发里,迷迷糊糊得,都快要睡着了,直到听到有人喊宫晓瑜的名字。 我蒙蒙地抬起头看向入口,一个快递人员拖过一个很大的盒子,好像蛋糕盒子那种在门口喊着宫晓瑜的名字。 是晓瑜的快递? 我这样想着,就站起来将快递接了过来,果真宫晓瑜的名字赫然其上。 宫晓瑜买了什么?这么大的盒子,算不上沉,我拿过盒子来向里走,脚下莫名地一绊,身子一歪,手中的盒子就掉到了地上,发出哗啦的声音,本来应该密封好的纸盒盖竟然被撞得飞了出去,盒子开了。 我有点傻眼了,我没有揭过胶布啊,这是什么情况? 我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盒子和盒盖,眼光落在盒子里的东西的时候,突然就愣住了。 盒子里,竟然是一件婚纱,就算没有看到它的全貌,我也知道它是一件婚纱,而且,是一件很美的婚纱。 是不是每个女孩子心底都有一个婚纱公主梦,所以在看到这个婚纱的时候,我的手,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伸了上去,摸到了婚纱柔软细腻的材质。 很软,很软,如果穿在身上,是不是会很漂亮? 我忍不住将婚纱取出来,打开,想要仔细看看它的样子。 露肩的款式,细腻的蕾丝,看得出来婚纱的做工很好,胸口还有着细碎的钻石,却又不让人反感……总之,很漂亮。 “落落,这是我的快递?”宫晓瑜的声音响起,我才突然醒悟过来,这是宫晓瑜的快递,我好像,给她拆了快递。 “晓瑜,我……”我被人抓了个现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宫晓瑜的脸上倒没有露出什么不愉快:“这么快就到了啊,我还以为有段时间呢,这婚纱,漂亮吧?” 我点点头,刚想问她为什么快递一件婚纱,那只一直放在婚纱上的手好像突然被什么摸了一下一样,那感觉,冰凉冰凉的。 我一愣,低头,看到的就是一件堆在一起的婚纱,可刚才的感觉…… 宫晓瑜已经快步走过来:“这可是我们杂志社要用的东西,我先拿走了,你等着我啊,困了就去倒杯咖啡。”宫晓瑜将盒子端起来蹬蹬蹬的就进了杂志社里面 第66章 宫晓瑜不能接受 刚刚,是错觉吗? 可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从魅莲为眼,我总会有些奇怪的感觉,看到那些鬼怪亡魂,可每一次,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 刚刚的婚纱,我没有看到什么不一样的,却感觉到了,有人在摸我,那只手好像是从婚纱里凭空长出来的一样,在我的手背上飞快地摸了一下,残存下冰凉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要不要提醒一下宫晓瑜? 我犹豫地走进杂志社的办公区,这里的人很多,都各自忙碌着,宫晓瑜是主编,有主编室,我熟门熟路走过去,却看到有几个人都在宫晓瑜的办公室里,他们在开会。那件婚纱还放在盒子里,就放在办公桌上。 宫晓瑜很忙,只是跟我点了个头,就继续跟同事们说着什么,我盯了一眼那件婚纱,洁白,如同天上的云朵一样,似乎没有一点不正常的地方。可我知道,那只是似乎。 一直到晚上六点多,杂志社的人才陆续下班,宫晓瑜揉着脖子从里面出来:“等及了吧,走,咱们去吃饭,再一起去唱歌。” “晓瑜,你们买婚纱做什么?”在等着上菜的功夫我提起了这个话题。 “哦,我们最近要做一起婚纱的专题,其实……唉,当初我提议做婚纱的专题,还想着样品可以用作你结婚用的,毕竟我们做专题的婚纱做工材质跟某宝上销售租赁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可没想到,穆西宁那个王八蛋那么不是东西!” 宫晓瑜是看着我和穆西宁在一起的,这几年的辛苦她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最后,又见证了我们的分手。 “算了,不说他了。” “对了,上次你不是让我给他打电话,这王八蛋根本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真的会出事吗?”宫晓瑜的八卦心又上来了。 “是,晓瑜,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最近总是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穆西宁的女朋友,我怀疑她……她被鬼附身了,至于穆西宁,他不相信我的话就算了,我不亏欠他什么,只是晓瑜,刚刚,那个婚纱,我感觉也有问题。” “恶鬼附身?”宫晓瑜兴奋起来:“落落你最近看小说看多了吧?都恶鬼附身了?如果真有恶鬼附身穆西宁那个王八蛋也是活该,管他死活呢!就是……呃,婚纱,什么婚纱?” 我被宫晓瑜的关注点搞得很无语,有气无力地开口说:“刚刚你们杂志社买的那件婚纱,我觉得那件婚纱很怪,说不定,也不干净。” “不是吧——”宫晓瑜的脸色有点变了,我不知道她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可我知道她相信我,我们从大学的时候就是无话不谈的死党闺蜜,工作这几年也一直联系着,还经常一张床上睡觉,她知道我不会信口胡说。 “落落……落落你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宫晓瑜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是不是压力太大或者焦虑,出现幻觉了?” “我……”我苦笑,原来宫晓瑜以为我疯了吗?我倒宁愿自己是疯了,这样看到那些鬼怪也就不会觉得恐惧了。 “晓瑜,我很好,只是最近有点累。我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很正常,我只是,我只是突然之间能够见到鬼了。” “见到鬼了?”宫晓瑜的神情才是见鬼的神情。 见宫晓瑜如此反应,我知道想要说服她就必须要加码了。我只好说:“还有莫微凉,你喜欢的莫微凉,还是离他远一点吧,他,也能看到鬼。” “莫医生也能看到鬼?”宫晓瑜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好长时间没说话,她有点惊骇地看着我,好像我的脸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 “晓瑜,你要过幸福的生活,要有正常的生活,如果你靠近莫微凉,跟他在一起,就意味着你所在意的一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苏落,你真没事吗?咱们俩认识几年了?七八年了吧?你什么时候见过鬼?你这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我叹了口气:“晓瑜,我前段时间出了场车祸,也许,也许就是这场车祸让我的眼睛,让我的眼睛能够看到鬼了……我很苦恼,也很害怕,可是莫微凉告诉我,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因为,他也能看到鬼,他从小就能看到鬼。” “你等等,你等等——”宫晓瑜打断我,双手扶住额头使劲揉了几下:“如果,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莫医生又怎么知道你能看到鬼?还告诉你他的秘密?” “也是机缘巧合,我们一起参加了一场婚礼,就是我公司老板的婚礼,在那场婚礼上,老板的前期回来了,想要报仇,我们就是那个时候知道彼此能够看到鬼的。”我不能完全说出实情的真相,我怕吓倒宫晓瑜,而实际上,我已经吓倒宫晓瑜了。 “晓瑜,我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但一定要相信我,那个婚纱有问题,远远地把它扔了吧,你们做婚纱专题肯定不能只买这样一件婚纱,如果……如果杂志社里实在不能扔,你,最起码要离着它远一些。” “我……呃……好……”宫晓瑜大概现在正处在混乱中,点点头,拿起筷子来吃菜,却半天也夹不起来一点东西来。 现在的宫晓瑜,是不是特别害怕我? 我站起来说:“今晚咱们不去唱歌了,我回家了,你静一静,但我说的话,一定记住。” 我站起来向外走去,一直到我走出餐厅的大门,回头看过去的时候,宫晓瑜还在座位上发呆,她好像进入了一种梦游的状态一样,是不是根本就没听到我说的话? 走出餐厅的大门,我下意识地向写字楼的高处看了一下,大部门已经关了灯的写字间让人看不出是那一层,似乎,有一个窗口上,离着一抹白色的东西,我没敢仔细看,想起曾经网络上看过的鬼故事,如果你假装没有看到那个鬼,那个鬼也许就不会跟着你。 去停车场的路上,电话再一次响了起来。 我低头一看,是莫微凉的号码。 第67章 钟丽变脸 “苏姐,你帮帮我,帮帮我!” 来到莫微凉的办公室,很意外,钟丽竟然在莫微凉这里,而且很明显两人谈得并不愉快,莫微凉板着脸,眉头皱着,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一看到我过来,钟丽立刻扑了过来:“苏姐,你跟莫医生的关系很好是不是?你帮帮我,帮帮我,我就是害怕,想让莫医生帮帮忙——” 钟丽面上凄婉的表情让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看上去更加的惊艳,再看看她身上穿着低胸v领超短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刚刚死了丈夫的人。此时她拉着我的胳膊,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看上来,大约是把我当成男人了。 “怎么了?有事不能好好说吗?”我不了解其中的状况,拿眼睛去看莫微凉,莫微凉微微摆手,示意我把钟丽带走。 倒底是什么情况? “苏姐,你知道吗?”钟丽突然站直了身子,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仿佛要将我的身体瞪出两个洞来一样:“胡禄回来了!” 我的手一哆嗦,想要拉她的动作就停了下来,满脸诧异地看向钟丽:“胡禄回来了?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难道被杀死的魂魄不是已经被迦若给收掉了吗?迦若要用厉鬼的憎恨的力量,也许,也要那些惨死之人恐惧痛苦的力量,胡禄是被张倩梅杀死的,怎么会回来呢? “钟小姐,我再重申一遍,你的身上并没有见鬼的气息,你是不是自己想象的?”在我有些惊愕地看向莫微凉的时候,莫微凉大概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苏姐,真的,我真的看到了。”钟丽的气质好像在一瞬间变了,刚刚的妩媚优雅瞬间消失不见,她紧紧地抓住我的胳膊,眼睛瞪得大大的,如同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神经质的人,她不理会莫微凉,只盯着我说:“真的,苏姐,是真的。” 钟丽说,今天下午,我离开公司之后,她自己一个人在公司的办公室考虑问题,可想着想着,天就要黑了,就在她拿钥匙要锁门的时候,突然发现办公室窗帘的阴影后面,站着一个人。 那时候,她站在办公室的门口,面对着办公室,手中拿着钥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撞击声在空无一人的巨大的办公空间里听上去特别清晰,然后她就看到了人影,董事长办公室窗帘角落里的人影,把人影的肩膀露在窗帘的外面,那是一个男人穿着西服的身影,而那件西服,就是胡禄结婚那天穿的西服,也就是当天晚上胡禄死的时候穿着的那件西服…… “苏姐!”钟丽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手冰凉冰凉的,带着惊恐表情的脸庞几乎要撞到我的脸上,我不由自主地后退,却被她拉得退无可退,她红艳艳的嘴唇开合了几下,仿佛怕什么东西听到一样压低声音说:“老胡死之前曾经想要让我骗你上天台,苏姐,你是不是得罪老胡了?老胡要回来了,会不会过来找你,苏姐,你怕不怕?” 我被她的语气和神情惊出一身颤栗来,浑身上下很不舒服,胡禄,应该知道是张倩梅控制我的身体杀了他的,如果他真的回来,会来找我吗? 我看向莫微凉,莫微凉微微摇了摇头,我心下突然就有些安定下来,安慰钟丽说:“丽丽,我知道胡总刚刚死,公司里的事也很烦乱,你是不是……是不是神情恍惚出现幻觉了?” 钟丽显然生气了,她一把甩掉我的胳膊说:“苏落、莫微凉,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知道,莫微凉,你不想想问老胡的老婆是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我来告诉你,老胡是用刀子一刀刀地把张倩梅活生生地给捅死的,可是,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被刀子捅死的? 张倩梅浑身的血都能够将衣服全部浸泡成鲜红色的,所以是刺了很多刀吗?刀子,我想起幻觉中,看到胡禄对张倩梅说那东西是老周家的东西,是个什么东西? 就是把普通的刀子吗? 钟丽一瞬间又变了样子,不再恐惧害怕,而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有些得意地说:“莫医生,我希望你好好考虑考虑,张倩梅的死,不简单,所以胡禄的东西,也不简单,如果你能帮我找出来,这钱吗……”钟丽看了我一眼说:“我可以给你三成,就算是苏落,我也可以给她一成,怎么样?” 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变得像是在谈生意一样? 莫微凉还是不为所动:“钟小姐,我想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现在,请你离开。” “你——”钟丽抿起嘴巴,看上去特别生气,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气呼呼地看着莫微凉,莫微凉却已经低下头开始看自己桌子上的电脑了,一副根本就不想搭理钟丽的样子。 钟丽没有办法,只好扭过身来,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向门口走去,随着她的动作,超短裙在臀部以下剧烈地摆动着,几乎就要走光了。 走到门口,钟丽猛然回身,一把将我拽了过去,我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到门上。 “钟丽你做什么?” 我再是面捏的人也是有脾气的,就算钟丽是我的老板,我反正也想辞职了。 钟丽见我面色不好,放缓了语气说:“苏姐,白天不是说陪我检查身体吗?”她的手在腹部轻轻地摸了摸说:“你能陪我去检查检查吗?” 我有说过吗? 我被钟丽百变的面目给惊着了,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子? 我下意识地就要挣脱她的手,她的语气更加软下来,脸上带着哀求的神情说:“这个问题,我还没考虑好,能先陪我去检查检查吗?我害怕?” 我犹豫起来,我这人有个很大的毛病,不懂得怎样去拒绝别人,即便,我很不想去。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钟丽已经推开门拉着我向外走去,我回头去看莫微凉,莫微凉举了举手机,似乎示意我看手机。 被动地向前走的时候,看到莫微凉发来的微信:“我发现她的身份了。” 第68章 相似的绝望 她,是谁? 我来不及发微信问莫微凉,已经被钟丽拖曳着向前走去。 走出莫微凉的办公室,又是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的走廊,我抬头看了看为数不多的几个感应灯说:“这已经下班了,还怎么检查?” 钟丽得意一笑说:“提前约好了,我给她三倍的工资,她就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加班喽。” 钟丽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有钱人的优越感,而她,现在也真的成了一个有钱人,通过成功地嫁给了一个老板而且老板结婚当天就死了之后。 钟丽她到底是运气太好,还是…… 钟丽拉着我很快就到了妇产科的b超室,上一次,我在这里碰到了那个大着肚子用匕首不停地刺着自己的女鬼,现在故地重游,想起那个女鬼,我心里又有些毛毛的,今晚,会不会再一次遇见? 顺利地来到了B超室,里面果真有个女医生在玩手机,看到钟丽来了,很热情地把钟丽让到了床上。 我本来想在外面等钟丽,可她不乐意,非让我到里面去。 钟丽躺倒床上,女医生开始按照做B超的流程来给她操作,我急忙掏出手机给莫微凉发微信:谁?钟丽找你具体什么事? 莫微凉不知道是在忙别的还是怎么了,第一条微信之后就再也没有反应了,我握紧手机刚想出去打个电话,一声尖叫声在耳边炸响,惊得我一个哆嗦,抬头,正看到做B超的女医生哆哆嗦嗦地后退,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仪器的屏幕,好像那个屏幕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钟丽也讶异地抬起身子来,都顾不得将肚子上那些润滑剂给擦掉。 “啊——”女医生发出一声尖叫掉头就跑,撞过我的身子直接就冲出了B超室,我一个趔趄,才扭头看向屏幕—— 屏幕是黑白的,一眼看上去,单调的色彩还没看出什么来,可渐渐地,在屏幕中间一大块巨大的白色空间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动了起来。 我虽然没有拍过孕妇的B超,可也体检过,大体知道那块白色的空间应该就是之前拍的钟丽的子宫,而子宫里面的东西……难道是孩子? 因为女医生跑路,仪器的探头已经不在钟丽的身上了,屏幕里面怎么还会有东西在动? 那团黑乎乎的东西一开始蠕动的很慢,渐渐地速度加快,体积也变得很大,圆圆的好像是一个头颅一样的东西,还是一个背对着我们的头颅,只能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仿佛是感应到我的想法一样,那后脑勺突然一个翻转,露出了正面,屏幕上出现的,赫然是一个黑漆漆的骷髅头的样子,那骷髅头睁着两个更加漆黑的眼窝,向着屏幕外面的我看过来,有那么一瞬间,我的眼神仿佛正碰上骷髅的漆黑的眼神,双目一疼,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再睁开,就看到那骷髅头在屏幕里面撞击了起来,好像面前的屏幕变成了一块透明的玻璃,玻璃后面有一个骷髅头正想要撞破这块玻璃向我们冲过来! “什么鬼?”钟丽由于角度的问题没有看清楚,可看到我神情大概也知道屏幕上的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眯着眼睛向屏幕看去。 “刺啦——”仿佛是在同一时间,仪器仿佛电脑屏幕一样的东西突然多了无数道裂纹,里面的骷髅头还在继续撞击,大概下一刻就会把屏幕撞得粉碎从里面冲出来! “啊——”钟丽这才看了个清楚,一骨碌从床上滚了下来,手脚并用地从地面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外冲去,就如同刚才的女医生。 我这才醒悟过来,我也应该赶快离开这里的,为什么,在异变发生的第一时间,我只是呆愣在原地死死地盯着这个屏幕在看? 我被钟丽又撞了一个趔趄,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外面转去,我迈动着双腿跟在钟丽后面就要跑,可不知道钟丽是害怕得太过厉害还是故意的,就在她跑出B超室的时候,竟然顺手将门给甩上了。 淡黄色的木头门在面前“砰”地一声关上了,那巨大的响声好像一下子砸在我的神经上一样,让我的头部剧烈地疼了起来,我伸手想要抓住眼前的门,却在触手的时候,被冰凉的把手激得一个激灵。 这么凉! 刺啦——哗啦——咯吱—— 形容不出的声音在我的身后陆续响起,仿佛有什么东西蜿蜒爬到我的耳边不断地用着早已腐烂的嘴巴模仿出各种让我恐惧的声音来。 我咬牙,伸手继续摸上冰凉的门把手,使劲一推—— 门,纹丝不动。 而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个漆黑的骷髅头是不是已经从电脑屏幕里爬了出来,正用它腐烂得只剩下骨头的双手撑住地面,拖曳着沾满了烂肉和液体的骨架支离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向我靠近,向我这个已经逃不出去的猎物靠近。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现超市里,被自己妈妈鬼魂追逐的超市老板,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绝望? 可即便绝望,还是要挣扎,却越挣扎越绝望?! 这是报应吗? 我猛然回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苍白木然的脸庞,通红的眼眶,直勾勾的眼神,那眼神一动不动地盯在我的脸上,充满了木然。 我“啊”地一声向后退去,后脑勺猛然撞到了后面的门上,整个身体都贴上了刚刚想要逃离的那扇门,瞬间感受的冰凉感却让我一瞬间警觉,门,不对。 刚刚,是淡黄色的木头门,而如今,确实冰凉的金属门。 那张苍白的脸如影随形地跟在我的面前,紧紧地贴着我的面庞,我能够问道一股冰封过的血腥味和腐烂的味道,好像冰箱里放的久了的肉。 血红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紧紧地盯着我的面庞,让我全身发冷,我忍不住发抖,终是受不了大喊一声,伸手就挥到了面前的这张脸上! 滚开! 滚开! 统统滚开! 不要跟着我! 第69章 停尸房 我的手,竟然碰到了那张脸,冰冷而僵硬的一张脸,我将那张脸狠狠地向一侧推去,就看到那张脸背后的场景。 头顶上,是几盏圆形的小灯,闪烁着昏黄的灯光,但这屋子里却很是明亮,只因一张张雪亮的金属床和金属的柜子门反射出冷冰冰的银光来,让这屋子显得光亮非常,只是,这是哪里? 眼角的余光落到一张金属床上,那床上盖着一种黄颜色的仿佛油性的布一样的东西,布的下面明显有东西,看那起伏的形状……是个人! 这不是停尸间吗! 突然而来的念头惊得我一个哆嗦,怪不得觉得这么冷,这不是,停尸间吗?也叫做太平间? 只不过太平间自古以来都能太平多久? 不过一瞬的功夫,面前的那张脸已经消失了,我整个人傻呆呆地贴在冰凉的金属门上,在冷气开足好像冷库的地方哆嗦着,看着面前静穆的停尸床和摆放尸体的冰柜。 这些冰柜从地面一直蔓延到屋顶,一个个方形的小格子里面也许就是一具尸体。 我竟然一下子出现在了停尸间。 我僵硬着身体,伸手,在伸手摸索,靠在要上冰冷的门把手好像有人在拿着刀抵着我的后腰一样,我强忍着冰冷的不适感,伸手,摸索着门把手想要把门打开。这时候,手机传来“叮咚”一声,好像有人给我发微信或者短信了。 对,手机,手机是不是还能打通? 条形的门把手纹丝不动,我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我的手机上。 打开就跳出一条微信来,还是莫微凉发的,上面只有一行字: 太平间,进入右前方第二张停尸床。 我惊得无法呼吸,难道,莫微凉知道我在停尸间?还是说,这是莫微凉捣鬼?让我在一瞬间从B超室来到了停尸房? 莫微凉,是你吗? 我咬着牙,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右前方的第二张尸床,尸床上也盖着黄色的油性的布,根据布下面的形状,看得出来,那下面有一具尸体。 仿佛中了魔一样,我竟然一步一步地向着停尸床走了过去,低头,看向眼前焦黄色的油布,那焦黄的颜色好像肝硬化的人绝望的脸色,可是,我的目光穿透不过去,我什么都看不到。 手腕蓦然一凉,一只青紫色的手从黄色的油布下面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干瘦干瘦的手指上,还能看得出来半截没有退完的美甲图案,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冰凉的感觉从手腕蔓延上来,一只到胸口,被张倩梅过身时候的感受又出现了,胸口好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冰块,根本就喘不开气,更遑论尖叫出声。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硬壳,而壳里面囚禁的是我自己,无论我疯狂地尖叫还是上下跳跃着挣扎,都无法打破面前冰冷的硬壳,彻底地呼喊出我的恐惧。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干瘦的手借着我手腕的力量,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尸床上爬起来,黄色的油布缓慢地跟着蠕动,滑落,露出苍白木然的脸庞和一具瘦削苍白的尸体来,尸体的身上没有穿衣服,而她的腹部,是高高鼓起来的…… 是那个孕妇! 是在妇产科看到的那个用一把古怪的匕首自杀的孕妇! 她的面部没有表情,眼圈通红,眼珠黑漆漆的,木然地看着我,又好像没有看我,身体一节一节地从尸床上起来,苍白的脸渐渐向我逼近。 是啦,刚刚,就是这张脸,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这张脸。 我真的不应该来到医院里,我果真还是逃不过吗? 青紫色的嘴唇蠕动着,我似乎听到她说了一句话:“你什么时候,才带他来见我?” 好像一瞬间回到叶子死去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不停地逼问我,逼问我,一直逼的我甚至用自残的方式才将那两个人骗去了叶子身死的地方,这个女鬼,她的仇人又是谁? 女鬼的手劲特别大,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她扭断了,她通红的眼圈、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就这样停在了尸床上,好像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一样。 而我,浑身上下也被冰冷的感觉侵袭,难以动弹,只能僵硬地被动地站在尸床面前,跟尸床上的尸体大眼瞪小眼。 只是我自己却知道,在这僵硬的壳里,我是怎样疯狂地想要挣脱面前的这一切。 “吱嘎——吱嘎——” 耳畔突然传来门响的声音,与此同时,抓着我手腕的尸体仿佛突然灵魂离体一样跌落在尸床上,我也在一瞬间打破了冰冷的硬壳,扭头向大门处看去。 一身白衣的莫微凉如同真正的白衣天使一样降临了,在停尸间的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身后走廊上的光芒倾泻在他的身上,仿佛神化了一样。 我双腿一软,跌跌撞撞地向莫微凉撞了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仿佛这样才能够找到一个支撑一样,可我说不出话来,我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莫微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恍惚的好像天外来音,我好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感官,站直了身子,离开了莫微凉的怀抱。 “就是她,你已经找到了?” 仿佛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莫微凉向前走去,走到那张掀开的尸床旁边,叹了口气说:“那把匕首,我一直觉得古怪,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而这个女人,既然在医院里出现,若不是因为她死在医院,就是尸体在这里,所以我就留心查了查医院强求的自杀病人和尸体,果真,她的尸体在这里。” “你知道,她的肚子,为什么这么大吗?”莫微凉猛然回头,看向还在怔忡中的我。 我一愣,下意识地答道:“她不是孕妇吗?又是出现在妇产科。” “是,只不过,她刚刚怀孕三个月。” 三个月? 常识告诉我,三个月的肚子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那是因为,她……” 莫微凉吐出了几个字,我瞬间毛骨悚然,刷刷地出了一身冷汗。 第70章 自己的血 我的一声惊呼还没喊出来,莫微凉却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我的嘴,他的手指指了指我身后的停尸台,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我点点头,他才放开手,我的头上却还是一层一层的汗,就在刚刚,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的汗毛跟都竖了起来,一股说不明白的寒气顺着肌肤就钻了进去,将身体的水份都逼做了汗。 “你说的……是真的?”我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在抖,更加不敢看停尸床上的尸体,这要多大的毅力和决心,心中又有着多少痛恨和绝望,才能对自己这么狠? 我这才明白她的尸体为什么一点血都没有,不是什么浪漫英俊的吸血鬼,而是,她自己吸干了自己的血。 刚刚,莫微凉说的是:“她的肚子里,都是血,她自己的血。” “可是,她的伤口,不是在脖子上吗?”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将那把诡异的匕首一下一下地扎进自己的脖子里,脖子上裸露的伤口是苍白的有点腐烂的感觉,没有一滴血。 莫微凉没有说话,而是俯身,小心地掀开了黄色的油布,露出了女尸的手腕。女尸的手腕上,果然也有几道切割的伤口,伤口很深很短,好像刚刚好能被嘴全部盖起来,不会浪费一滴血,所以,她的身上才干干净净没有鲜血吗?伤口的周围是牙痕,此时已经呈现出青紫的痕迹,我指着那些压痕想要问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什么样的人,会把自己吸得干干净净? 怪不得她的身体这么苍白,死后的鬼魂也是那样惨白惨白的颜色。 “可是,就算是血,也未必能,这个肚子……难道不是消化了吗?还是说……” “那是因为,在血液完全流进肚子里的时候,她的消化功能已经停止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活着的时候开始吸自己的血,一直到她死,就算她的尸体,也在重复这个动作,将还没有凝固冷却的血液吸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在肚子里凝结成块,将肚子撑了起来……” 还是忍不住要浑身发冷,想起刚刚的遭遇,我猛地抓住莫微凉说:“她是谁?是谁害了她,是谁?” 莫微凉摇摇头,将尸体的脚露出来,把挂在尸体脚上的名牌抬起来给我看,上面有着普普通通的两个字:周彤。 周彤?是谁? 我又该怎么找到害她的人? 叶子因为是我的同事,可是周彤,对我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 刚刚的一身冷汗已经冷却下去,我在冰冷的停尸房里哆嗦着,感觉牙齿都要打战了:“莫微凉,我们先出行吗?我很冷,我很冷……” 我抱着胳膊,抖成一团,说不出是冷的还是恐惧的感觉,让我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个球,再将头脸埋进去,可是,我不能退缩。 莫微凉点点头说:“上去再说。” 我紧紧地靠在莫微凉的身边才有力气向停尸房的外面走去,莫微凉的声音还在低低地响起:“你怎么进来的?这停尸房平时都是锁着的。刚刚听钟丽说你不见了,我还真吓了一跳。” 钟丽说我不见了? 我不是陪她在B超室吗?难道她还能鼓足勇气过来再看我一眼吗? 我冷笑一声,钟丽,是不是对我本来就不怀好意?这几天假休完了,还是辞职吧。 我一刻再不想在这冰冷的,散发着奇怪味道的停尸间里待着,当先一步,一把拉开了停尸房的大门…… 门外,有人。 一个穿白衬衣的女人,女人的肚子是高高耸起的,将白衬衣的扣子都撑了开来。 女人是垂着头的,披散的头发挡住了面庞,可我还是几乎第一眼认出来了,是周彤。 周彤的鬼魂。 也许是察觉到我的出现,周彤慢慢地抬起头来,披散的头发缝隙里露出一对猩红眼圈的眼睛来,而她的嘴巴,含着的正是自己的手腕,准确地说,是手腕上的伤口。 她直愣愣地看着我,嘴巴蠕动着,似乎正在重复她死时候的动作,吸血,不停地吸血,将自己的血统统吸到自己的肚子里。 我的耳边仿佛想起了血液咕嘟咕嘟流入肚腹的声音,胃部就是一阵翻江倒海,我忍不住扶着门呕吐了起来,莫微凉从后面扶了我一下,抬头看过去,冷冷地说:“周彤,你的目的是什么?” 周彤也许被莫微凉惊了一下,头发缝隙中的眼神有一刹那的变化,却还是将眼神对准了我,用模糊不清的声音说:“带她来见我!” “谁?到底是谁?”我干呕了几下,忍不住大声喝问道,既然已经被盯上了,还要故弄什么玄虚,难道就不能清楚地说明白吗? 听到我的回答,周彤缓慢地抬起头来,披散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向后滑去,露出苍白秀丽的脸庞来,她放下手腕,突然地向我妩媚一笑,唇上鲜血淋漓,颜色瑰丽。 “害你的人,你总知道是谁吧?”我不想再跟她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我可以答应你,带她来见你,可你要告诉我是谁!” “咯咯,”她又笑了,嘴角裂开露出鲜红的牙齿来:“你不是,见过他吗?” 我? 什么时候? “我的匕首呢?你带着它,它会找到那个人,会找到那个人……”周彤说着话,身体极速地后退,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里。 我虚脱一样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差点站立不稳,还是莫微凉撑了我一把。 我看向莫微凉,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什么的苦笑说:“你看,我躲不过,躲不过的。” 莫微凉轻轻地把我揽在怀里,拍着我的后背说:“没关系的,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我不知道莫微凉的很快指的是什么,是适应之后觉得好了,还是说会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会吗? 良久,听到莫微凉说:“停尸房的门要关上了,咱们先上去?” 我这才醒悟过来,原来我一直站在停尸房的门口。 我的眼睛越过莫微凉的肩膀向里看去,手就忍不住一紧,抓了莫微凉一把。 第71章 杀人的东西 刚刚被莫微凉盖起来的黄色油布不知道什么时候掀开了,露出来的周彤的尸体,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刚刚,在莫微凉推门进来,周彤的尸体突然摔回去的时候,她明明是闭上了眼睛跟普通的尸体看起来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现在,她又睁开了眼睛。 莫微凉好像感觉到了我的僵硬,放开我,回头看去,也看到了大睁着双目的周彤。 莫微凉走回停尸间,将手掌放到周彤的面上,将她的眼睛合上:“还不放心吗?若真是冤屈不散,为什么不自己去找你的仇人?” 对啊,为什么不自己去找? 这句话就好像突然在我的心中警醒一样,为什么这些鬼魂能够找到我却不能找到自己的仇人呢?还是说,因为魅莲,所以我就是要成为亡魂与迦若之间的引路人,成为亡魂血腥消愿的执行者吗? 不知道是不是莫微凉的话起了作用,周彤的眼睛竟然闭上了,莫微凉不再耽误,锁上太平间的门带我到了上面。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门诊楼上几乎都黑了,再回到莫微凉的办公室,也没有看到钟丽,估计早就跑掉了。 想起周彤的话,我让莫微凉把匕首找了出来。 自从上次匕首交给莫微凉之后,也许是莫微凉用了什么法门,匕首没有再一次自动来找我,如今伸手接过来,首先感受到的是沉甸甸的重量,这匕首,很有分量。 匕首没有刀鞘,一眼就能看到冰冷锋利的刀锋,刀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让人看上去好像带着血色一样。 一想到周彤就是用这把匕首动脉来吸血,到死的时候尸体竟然还在吸血,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血腥消愿,看来,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把她逼得如此地步的人了,只是,吸干自己的血又是什么,难道是一种仪式吗? “微凉,你认识做警察的朋友吗?周彤,这个城市有多少周彤?怎么去找,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莫微凉点头说:“我可以帮你去问一下,只不过这个医院每天死那么多人,我还真不知道这具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据我所知,最近这段时间的急救应该没有周彤这个人,我刚翻过医院的记录。” 匕首、医院,周彤说我见过…… 匕首的刀锋上浮现出我的眼睛,我猛然站了起来,周彤说我见过,那岂不是上次我被这个匕首影响的想要自杀的时候看到的场景? 老旧的城区,还有骑着哈雷摩托的流氓? 孕妇……周彤孕妇的形象,还有那个男人…… 我痛苦地抱住了额头,各种场景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窜来窜去,却偏偏缺了一根线把它串起来一样。 “我回家了。”我伸手拿起匕首,向外走去。 “我送你吧。”莫微凉说。 我的本能是要决绝的,莫微凉和迦若,虽然我并不认为他们之间会有什么联系或者冲突,可就是觉得不应该碰到一起,莫微凉也许在深究迦若,而迦若,又会不会看上莫微凉的能力把他作为恶鬼一般的能量收集呢? 但这种直觉是没有什么根据的,所以莫微凉坚持送我,我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要点头答应了 回到家里,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光,电视也开着,正在播放一些新闻。迦若,似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乐图难得没有霸占我的电脑,我缩到电脑桌前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将匕首从包中拿了出来,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我打算到网上问问有没有人认识这个匕首,这种东西应该是古董吧,说不定有什么来历,或者说它的主人会看到它,会找到周彤说的那个人。 在摆弄匕首的时候,我故意侧开身子,让迦若能够看到我摆在电脑桌上的匕首,我注意到迦若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烁。 “丑东西你要干什么?”乐图又跟一只特大号的苍蝇一样飞了过来,只是,我再也不敢把它一巴掌拍到地上了。 “这不是——”乐图的声音戛然而止,我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它,它知道?这么说,迦若也知道? 可惜,死乐图不肯再说一个字,绕着我飞了一圈,见我还跟一个呆头鹅一样怔在原地,恶声恶气地说:“起开,老子要看片!” 看片看片,怎么没流鼻血流死! 这家伙有鼻血吗? 我暗自腹诽,却不敢微词,只好麻利地从电脑旁让开,幸好手机也是可以上网的,可以将照片发上去。 只不过……;’ 我看向迦若,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匕首几乎蹭到了迦若的面前,将匕首举起来说:“迦若,这是,什么?” 我仿佛担心迦若听不明白一样,一字一顿地问着,终于看到迦若那只全世界最璀璨的紫色眸子微微转动了一下,落在了那把匕首上,半截嘴唇开合,吐出来的却是最为冰冷无情的话语:“这不过是,杀人的东西。” 杀人的东西,也对。 可迦若突然“坐”了起来,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脸庞逼近我,仅存的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个残酷却美丽的笑容来:“你想不想试试,用它杀人的感觉?” 这语句如同呢喃,听在我的耳朵里却仿佛晴天霹雳一般,震得我一个哆嗦,手中的匕首都拿不住了,“哐当”一声跌落到地板上。 “不……要……”我哀求出声,声音却仿佛在喉咙里转不出来一样,我记得我杀死胡禄的样子,血腥、痛苦的感觉纠缠不休,那是因为乐图说了想要历练我,难道,迦若还要历练我不成?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心神,吞吞吐吐地说道:“这……这人间总是有律法的,若……一而再再而三……我又如何能够逃出升天,如何能为大人您,引来恶鬼亡魂?” 我放低姿态,只愿,迦若即便不放过我也不会再借我的手来行这血腥消愿之事,我害怕那些或沸腾或冰冷的血迸溅到身体上的感觉,那种感觉,好像能够连我的灵魂都要腐烂掉! 第72章 威胁 半夜,被钟丽的电话吵醒,我本不想接,可怕把迦若吵起来,只好拿着电话进了卫生间。 “苏姐,你没事吧?” “没事。” “我当时真的太害怕了,怎么……我去找莫医生,是不是莫医生救的你?” 我不想多说,就答应道:“是的。” “那莫医生,莫医生有没有说当时是怎么回事,我这肚子……我这肚子……” 我听得出钟丽的声音已经在打颤,原来大半夜打电话过来不是为了关心我而是问之前B超的问题。 B超的屏幕里,明明白白地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骷髅头,这个骷髅撞破屏幕爬了出来,然后我就到了停尸房,看到的是周彤,死得很惨的周彤。 我自己都没搞清楚状况,也没办法跟钟丽说,只好道:“莫医生没说,我也不清楚。” “那……那你能帮我问问莫医生吗?” 钟丽给了我一种得寸进尺的感觉,若钟丽是宫晓瑜,我义不容辞,可钟丽,我只能呵呵了。 “这个,钟总,我跟莫医生真的不是很熟。” 我委婉地拒绝了,钟丽在电话那边很失望,到最后,竟然来了一句:“苏姐,咱们上个月的工资还没发吧,老胡死了,我这又怀着孕,身体不怎么好,有些事情说不定就忘了,咱们公司那么多员工,不少人跟你关系不错吧,若因为你……” 钟丽的话没有说完,可我已经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我怎么也想不到钟丽会这么无耻,竟然用同事的工资来威胁我,若只是我自己,大不了跟公司去闹,这么多的员工,若都是不发工资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豁出去的,就算找劳动仲裁,可胳膊扭不过大腿,跟一个公司去角力一场官司,最后吃亏的,还是普通人。 我有心说一句那咱们还是法庭上见吧,可还是忍住了,我也缺钱,我也想要那一个月的工资,辛辛苦苦上班,凭什么还要被扣钱。 我深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把怒火压了下去:“钟总,您到底想要怎样?” “我也不想怎样,我就是有事找莫微凉帮忙,他不同意,你说服他让他同意,这几天不是假期吗,就是我给你的期限。”钟丽回复了嚣张跋扈的本性,噼里啪啦一顿说之后就挂了电话。 我忍了半天才忍住把手机扔出去的感觉。 太欺负人了! 可很多时候,我们在面对一些有钱有势的人仗势欺人的时候,我们也只能回到家里摸摸地流泪或者扎小人,不停地扎小人!!! 如此反复地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我才打开洗手间的门,随着门悄无声息地拉开,黑暗中现出一个高挑的人影来,那人影好像早就站在那里,正冷静的看着我。 我吓了一跳,却马上认出来是迦若,依旧是残缺的身体站立出冰冷的玉树临风,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却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情绪来的很快,可我马上醒悟过来,我没有做什么,为什么要慌张?只是因为在迦若面前我太过渺小了吗? “我……”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无从说起。 迦若依然别过头去:“睡吧。” 睡吧? 我一愣,这不像是迦若与我说的话。 我有点晕头涨脑地挪到了沙发旁边,一头栽了上去,很快,重新睡着了。 第二天破天荒地睡到了自然醒,看到手机上11点的阿拉伯数字,我猛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心有些慌,我怎么睡到了十一点? 屋子里空荡荡的,迦若不在,乐图,肯定也不在,不然早饭前肯定就把我吵起来了。 我愣愣地在沙发上坐了半响,才想起钟丽大半夜打电话过来威胁,就给莫微凉打了个电话打算去拜访莫微凉。 莫微凉今天还是正常上班,我只能去他医院附近等他,约的依旧是那个木鱼咖啡馆。 说实话,对于这个咖啡馆,我觉得自己都有些心理阴影了,第一次在这里做了个噩梦,第二次,透过窗户看到了穆西宁还有穆西宁女友头发里面那张脸。 这次,再次踏入这个咖啡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咖啡馆的老板因为跟莫微凉很熟,虽然我仅仅两次造访却也记住了我,还是将我领到了二楼的位置,端上了一杯卡布奇诺。 我品着咖啡,从窗口看向对面的医院,那里人来人往,若是哪家商铺,老板不是要笑歪了嘴? 这天底下最不缺客户的就是医院。 咖啡有些苦涩,我又要了一次奶伴侣倒了进去,正百无聊赖地搅拌时,那深褐色的咖啡界面突然自己颤抖了起来。 就好像用一口锅在煮水,水将开未开的时候,水面就是不听地颤抖,直到,沸腾。 我讶异着住了手,搅拌的东西还拿在手里,低头紧紧地盯着桌面上的咖啡,好像地震或者有人在晃动被子,本来按照搅拌方向旋转的咖啡表面变成了将开未开的水,不停地颤抖,不停地抖动,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想要出来。 今天不是周末,咖啡馆的二楼没有几个人,还都各自占据了一个角落,我所在的位置,桌子上咖啡的感觉,似乎只有我自己能看到。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拿这杯咖啡怎么办,还是说,我应该一见情况有变就立刻离开这里? 咕嘟,咕嘟,咖啡内部冒出了几个气泡,好像有人在里面喘气一样,我看了看手中的搅拌用的塑料棒,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向着咖啡里伸了进去。 里面,是什么东西? 就在我手中的塑料棒还没有接触到咖啡的表面的时候,那咖啡里突然飞快地旋转起来,明明只是杯口那么大的咖啡表面,漩涡的层次却仿佛让我看到了大江大海的漩涡一般,正要将周围的东西都吸了进去。 我手中的塑料搅拌棒不由自主地向着漩涡中心点去,那漩涡却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向着我拿着塑料棒的手指就咬了过来—— “啊——”我惊叫一声,手一松,人已经站了起来。 第73章 五百米 木质的桌椅被我撞得一阵哐当作响,咖啡馆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都向我看过来,服务生很有礼貌地走过来:“这位女士,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桌子上的咖啡因为我刚刚起的太猛,晃出来一些,褐色的液体流过木质桌子的纹理,沿着桌子的边缘滴滴答答地滴落,杯子里的咖啡只剩下一半,咖啡还在杯中轻微的晃动,可这晃动我知道,已经不一样了,刚刚的变化,消失了。 “您可以先挪一下位子,我来收拾一下。”侍应生返身去拿抹布,我的情绪才稍稍平复下来,正要到位子上拿包,就看到撒在桌面上的咖啡突然动了起来,那些褐色的液体仿佛有了生命一样,扭曲流动着,逐渐变成了一行字: 五百米。 竟然是一个数字。 五百米,什么意思? 待我在想看的时候,自己突然就虚化了,咖啡继续沿着桌沿滴答滴答地落到地面上,再没有一点字迹的痕迹。 是不是……周彤? 五百米,难道她要找的人在这附近五百米的地方?还是说她在这附近五百米? 不,周彤应该在医院里,她的尸体还在太平间呢。 为什么是五百米? 我拎着包,踉踉跄跄地从楼上下来,直接出了门,这里方圆五百米也是很大的一个地方吧,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找,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找什么,可还是忍不住从咖啡馆出来,到附近逡巡起来。 总会有点别的提示吧? 伸手从包里掏手机,却碰到一个冰凉冷硬的东西,打开包,就看到那把匕首安静地躺在我的包里,血红色的宝石闪烁出刺眼的光芒来,好像刚刚沾染了新鲜的血液。 果真是周彤。 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向匕首摸去,鲜红的宝石、锋利的刀锋,还有接近刀锋时森寒的气息…… 手指猛地一缩,一阵疼痛感传来,却不知道怎么,食指的指腹被匕首刺中破了一道口子,我将手指含到最终,眼睁睁地看到匕首边缘上那一点鲜血的血液沿着闪亮的刀锋滑动,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样。 眼前突然出现了古旧的院墙,参天的大树,仿佛异样静谧的午后场景,就在这静谧的画面了,一阵机车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将天地的静谧割了个七零八落。 我一个晃神,明白过来,我还是站在咖啡馆的门口,但刚刚看到的场景,是不是之前拿着这把匕首的时候是一样的,那时候,我也是看到了一条静谧的小巷,但小巷中却出现了一个骑哈雷摩托的臭流氓,难道,就是那个人? 我小心翼翼地把匕首拿出来,右手握住它的把手处,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向前走去。 那个场景里面,院墙都有着半截石头,看上去特别沧桑嶙峋,应该是处在云海市的老市区里,周边有很高很高的法国梧桐,那些粗壮巨大的树木的树荫在空中相接,让那条小巷变成了林荫路。 手中的匕首突然迸发出一种炽热的温度来,烫的我一个哆嗦,想要伸手甩掉匕首,可那匕首却好像张在我的手里一样,竟然怎么也扔不掉了。 而脑海中,也似乎出现了一根线在牵扯着我向着某一个固定的方向走去,不停地走去。 轰隆隆一声,我的身边赫然停了一辆黑色的哈雷摩托,戴着头盔的骑手在头盔之后贪婪地打量着我,这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他吧?我感觉到手中的匕首一阵颤动,似乎嗅到了血腥的气味兴奋起来。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腿一伸,从摩托车上下来了。 “美女,一个人?”那人摘下头盔,露出了幻境中的那张脸,果真,是这个男人,当时周彤在这里被他拦下来,然后……看来,这是他经常出没的地方吧。 但是就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将周彤害得死得那么惨,为什么? “美女,很上道吗!”那人见我一动不动,脸上挂上淫邪的笑容来,脚下加快向我走来。 很奇怪,我竟然一点都不害怕,是不是曾经的曾经,就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周彤从此走上了一条我还不了解的绝望之路。而现在,处在与她同样的处境下,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害怕。 那人猛然伸手,将我一把推到墙上,后背传来剧烈的石块凸楞的感觉,直直地抵着骨头,很疼。捏在我肩膀上的手也用力起来,似乎要将我整个人捏碎一般。 “不哭不叫啊,不会,是个哑巴吧?”那人涎着脸凑了上来,潮湿的嘴唇贴着我的脖子蹭了上去,“这样,岂不是很无趣,你要是知道,这条街上,很久,都没有人出现了~~”他呵呵笑着,就要伸手去扯我的衣服。 难道说…… 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该不会周彤在这条街上遭遇了哈雷摩托,但因为午后的小巷没有人经过,周彤又是剧烈挣扎引起了面前这个人的兴趣,所以当场就把周彤给…… 可即便这样,现在的社会也不至于就自杀吧,还死得那么惨? 那把匕首,也不是普通的东西,周彤从哪里得来的这把匕首?一个能够把自己血吸光的女人肯定是有别的力量左右的吧。 在如此危险的境地下,我竟然,走神了。 那男人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伸出大手在揪住我的衣领,嘴巴就要凑过来亲上来,我猛地抬头,双眼恶狠狠地盯住了他。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凶狠,有那么一瞬间,他愣了一下,三角小眼里露出点迷惑的神情,也许,他认为落在他手中的女孩就应该痛哭流涕地哀求他放过,而他,当然只会在享受别人哀求的基础上更加的肆无忌惮。 可是下一秒,他的整张脸庞就痛苦地扭曲了起来,那本来要凑上来的嘴巴半开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面上的表情变得渐渐恐惧震惊和痛苦…… 我还保持着后背贴墙站立的感觉,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冰冷一笑。 第74章 被抓 一张平常的脸在我面前扭曲着,一脸的震惊和痛苦,似乎根本就不敢相信,像我这样看起来路人甲一样的女孩也敢对他出手。 我的手紧紧地捏住匕首的把手,整个把手边的滚烫炙热,边缘上镶嵌的鲜红的宝石却冰冷异常,这冰与火的感觉从我的手掌蔓延到我的心里,让我的整颗心都好像一半在火焰里,一半在冰雪中一样,在胸腔里抖个不停。 就在刚刚,仿佛是理所当然的,又仿佛是有人在控制我,我手中的匕首恶狠狠地捅进了对面那人的肚子里,还拧了一个圈。 滚烫的血液沿着匕首边缘流了出来,漫过我紧紧捏住的匕首的手指,匕首在我的手中不住地颤动,就好像因为鲜血而兴奋起来,面前的人身子一个委顿,向后踉跄地退去,手指指着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抬起手,看到手背上新鲜的血迹沿着手掌的边缘“嘀嗒、嘀嗒”地滴落到地面上,心底却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那人满脸恐惧地向后退去,我却带着一种即便我自己看不到也感觉出狰狞的笑容来慢慢地向他靠近:“你看,善恶终有报,你的报应,终于来了……” “你……”他的手指和身体都抖个不停,“你……是谁?” “你还记得你做过的事害过的人吗?只不过,从现在开始,你终于可以记起来了。”说着,我拿着匕首向他逼近,一脸凶狠的表情。 他按着刀口,哪里还能管我想的是什么,根本就不跟我理论,扭头歪歪扭扭地开始逃命,甚至忘了自己身边的哈雷摩托,不过一瞬间,无法无天的浪荡子就一下子变成了被追堵围截的猎物一般,踉踉跄跄地向前跑去。 我在后面紧追不舍。 我们本来就是处于云海市较为陈旧的居民区,这里虽然是旧居民区,但基本上都是德国小洋楼,住在这里的人必然都不是一般人,因为一般人的人肯定会因为地皮太贵被赶走的,但这里依旧静谧,没有钢筋水泥的七零八落,有的只是绿荫、别墅、大院…… 我追击的人逃入的就是这样一个大院,那院子里有几颗特别粗壮的法国梧桐,形成巨大的树荫,院子的中间有一个石头堆砌的喷泉,树荫下有些老人纳凉,那人冲进去就嘶喊:“救命啊,救命,有人要杀我!” 纳凉的人一时间都愣住了,看到我跟在青年人后面施施然走了进来,申请平静,就好像在随意闲逛一样。 仿佛没有看到那些人一样,我径直走了进去,直接走到了喷泉那里,伸手,冰凉的水流过我的双手,那些看起来新鲜温热的血迹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一院子的人都直愣愣地看着我,包括那个捂着肚子的伤者。 也许院子里有人报了警,警笛和救护车几乎是同一时间冲进院子里的,我站在太阳底下,看到一院子的人都指着我,而警察,已经将乌东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我,我突然感觉整件事情有些不真实。 而且,匕首消失了。 “就是她,就是她要杀了我——”那人疼得都要站不住了,被医生扶到担架上,警察仿佛被牵线的木偶一样,拿着枪向我逼近,大喝一声:“蹲下,双手抱头!” 我依言抱头蹲下,救护车的担架刚好抬起来,那人还在担架上撑着上半身恶狠狠地向我看我来,比了一个嘴型:你死定了! 我死定了? 也许,是你死定了吧? 我笑了。 那人见我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脸色更加僵硬,却已经被担架抬着飞快地上了救护车了。 而我,也被飞快地架入了警车里,这效率,够高的。 才隔了没有多久,我又一次来到了警局,审讯的警官也是老熟人,周正。 “姓名” “苏落” “性别” “女” “因何行凶?” “行凶?”我仿佛被问愣了一样,满脸茫然地说道:“我没有行凶!” 大约对我的反应周正也很意外,警局里说的可是证据确凿啊,我也是不出一声地就被抓了回来,怎么突然就反口了? “周公子肚子上那么大一个伤口,不是你捅得得吗?”旁边的小女警见我矢口否认,恨声道。 周公子? 我看了一眼愤然的小女警,是不是有问题? 我蓦然地转开头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路过那个大院,感觉那个地方看上去挺漂亮的就走进去看看,结果,你们就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就给我抓起来了。” “不说是吗!”小女警很是厉害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这样的犯罪分子我们见得多了,别以为不说就能抵赖,当时那么多人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什么了?都看到我捅刀子了?警察同志,虽然你是警察,可说话总要有依据,我要跟他们对质,怎么就是我扎的,再说,刀子在哪里?不是都看到了吗,我就在那个大院里,到被你们带走。” 周正皱了皱眉,小女警也一下子闭了嘴,院子里的人谁都没有看到我刺伤那个男人,只不过看到我跟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后面进来而已,我手上的血早已在喷泉中洗的干干净净的,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那把匕首,那把匕首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小女警说不出话来,却因为被我堵回去,气得丰满的胸膛一起一伏的,她恶狠狠地瞪着我说:“不要管多狡猾的罪犯,我们肯定都能找到证据的,你等着,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是证据还是栽赃陷害,难道这位警察同志要给什么周公子出头,栽赃陷害我吗?” “你胡说,周公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栽赃陷害你!” “谁知道,也许他看上我我不乐意呢。”这个周公子从周彤和我的事情上可以看出,肯定是个好色之徒,而且还是肆无忌惮的那种。 小女警的脸都涨红了:“你——你,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就你这样周公子连个眼色都不会甩给你的!” 我伸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说:“哎呦,好大的醋味啊!” 第75章 审讯 小女警瞬间变了脸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恶狠狠盯着我说:“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还真是冥顽不灵啊,像你这种人,就应该关你个十年八年好好反思反思。” 我故作害怕地向后仰着身子看向周正说:“哎呦,周警官,我好害怕啊,作为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竟然被警察这样威胁,我要投诉。”对于那个被我刺伤的渣男,虽然不清楚周彤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事情,可能够把周彤害的那么惨的人肯定不是个好人,所以我自动给他定义为渣男了。 一个渣男,警察局的女警竟然把他当成了宝贝,说明了什么? 最起码他跟这个女警是熟悉的,而女警说他是周公子,周正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的感觉,看来周正也是认识他的。 周公子,周正,难道是一家人么? 可那个所谓的周公子一看就是无所事事满天溜达的人,而对于周正,我的印象还不错,应该不是那种富二代官二代的感觉啊。 我想要刺激小女警把这个所谓的周公子的身份说出来,这样我再去找他就会容易的多。 而我的话语和动作,也成功地激起了小女警的怒气,小女警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愧的,伸手就向我挥过来,看样子说不过我想要动手教训我了。 幸好周正眼疾手快地擎住了小女警的手腕:“这是做什么,如果你不能公平公正地审讯,请你出去!” 小女警气哼哼地看了周正一眼,甩着手走出了审讯室。 周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女警气冲冲地出去,转身面对我说:“不好意思,小李还年轻,比较冲动,我给你道歉了。” 我冷哼一声说:“周警官,是不是犯人犯罪也可以跟你们警察说一句年纪还小,比较冲动,那就是可以原谅的呢?” 周正脸上的表情比较尴尬,无言以对的感觉。 我缓和了一下情绪,刚刚,是不是有些尖酸刻薄了?从头到尾都是那个小女警在呵斥我,周正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周警官,你这样气走了你的同事,难道就不怕得罪那个周公子吗?还是说,周警官和周公子根本就是一家人?” 周正一下子笑了:“怎么是我气走的?难道不是你气走的吗?” 我双手一摊说:“我不过是被暂时带过来协助调查的,以后也不会再跟她有什么生活上的交集,而周警官可是天天要跟她共事的啊。” 周正却没有顺着我的话说周公子的事情,而是把话题拉了回来:“我很好奇,你的凶器,在哪?” “哦,这么说周警官是笃定那个人是我刺伤的了?可你们的人也应该都将周边搜查过了,我能把凶器藏在什么地方?” 周正摇了摇头:“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医院的鉴定报告已经拿回来了,周……周公子身上的伤口就是利刃造成的,应该是一把刀刃非常锋利短小的匕首,当时的时间紧张,你紧跟在周公子身后就跑进了军政大院,你能把凶器藏在什么地方?” “军政大院?”我惊呼出声,那样一个看起来不起眼,其实内里奢华的地方竟然是军政大院,那周公子又经常出现在那条小路上,周彤遇到他的时候也是在那条小路上,难道他就住在军政大院? 他是有军方的关系还是有政治后台? 还是? 我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眼睛微微一眯,有些森冷地看向周正说:“怪不得那个周公子敢那么嚣张,原来,是有过硬的后台啊,这个后台……是你们吗,或者说,你们的领导?” 一个跟小女警很熟悉,而且这个小女警明显一心维护大概打着嫁给周公子的心的人,最起码小女警特别清楚他的身份。 就算官二代富二代,若不是三天两头有问题进警察局被人抓,周正最起码不会认识他,周正认识他,也认可周公子这个称呼,那么这个人也会经常出入警察局。 一个没有编制,不出力的人常年出入警察局说明了什么,那就只有一个问题,他的身份,跟警察局里的某个高官有关系。 好像有一道亮光闪过,我猛然醒悟,怪不得我觉得那个周公子和周彤都有些眼熟,原来,我早就见过他们。 就在叶子失踪的时候我来警察局报案,那时候有一个开着悍马的二流子一样的年轻人横冲直撞地进了警局大院,当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的车上还下来了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后来,那个女人出现在了我的车子后座上。 原来,周彤一早就跟上了我! 原来,是他! 在我猜出那个周公子的身份的时候,周正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叹了口气说:“你很聪明!” “怪不得他敢肆无忌惮地说我死定了,这样看来,我真的死定了,我进了他家的衙门,是吗?”我装作很紧张地看向周正。 周正摇摇头说:“虽然,他是……但你要相信我们,没有证据我们不会随便定罪的。” “周警官,您说的话是真的吗,或者说,您相信吗?” 周正沉默了一下还是坚定地回道:“是真的,我也相信,如果没有证据,你……你大概明天早上就可以走了。” 其实我看得出来周正为难的眼色,说不定那个什么周公子已经下命令了,虽然说,他可以不听,但在这警局里必然也不会好过。 可证据,我想,不会有证据的,那把匕首,早已经消失了,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再出现,也许再出现的时候,就是周公子丧命之时。 “算了周警官,我们不说这个了,上一次我们小区超市老板那个命案,之前我知道他妈妈似乎死的不一般,你们去调查了吗?这案子结了吗?能说吗?” 周正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案子没有结,因为在现场,我们怎么也发现不了其他人的痕迹,除了那个超市老板,而一楼,痕迹太多又没有价值,所以……恐怕又是一桩无头公案了。” 说道这里,周正突然抬起头,眼神直直地盯着我。 第76章 不孝 “周警官,你……你怎么了?”我被他盯得心里有点发毛,不知道一个看上去正直憨厚的男人怎么能有这样让人不舒服的眼神。 周正盯着我看了一会,才缓慢地说道:“最近几次,我总是碰上一些想不通的案子,而似乎,这些案子,或多或少都跟你有些联系。” 我心头一惊,没想到周正的感觉如此敏锐,可还是笑着说:“周警官,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是不是,我也变成了动画片里的柯南,走到哪里,凶杀案就发生到哪里?” 周正的表情没有因为我的玩笑变化,他还是紧紧地盯着我说:“就比如说这次,周公子言之凿凿地说你用凶器刺伤了他,可凶器呢?竟然会不翼而飞吗?周边我们的人都翻遍了,甚至挖了花坛地面,可一无所获。若说周公子自己刺伤自己嫁祸你,又为了什么呢?而且据我观察,周公子绝对不是一个能够在自己身上动刀子嫁祸人的,他,也不需要这样的手段去嫁祸。” 我点点头:“周警官,你说的很有道理,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什么?” “我根本就不是刺伤周公子的那个人,真正的凶手,当时就带着凶器跑掉了。” “可是院子里的人都看到你一手的血,你手上的血是哪里来的?” 我抬起自己的双手,白白净净,手指纤细:“如果我说我当时是去搀扶一个受伤的人所以沾染上了鲜血,你信吗?” 周正摇摇头:“你不会。” 很肯定的语气。 “哦?” “因为你对周公子,有恨意!” 有恨意? 是吧,因为周彤,或者是周彤影响了我。 我要不要提提周彤? 可若提周彤,等以后若周正查出来周彤和周公子之间的恩怨,而我这个本来不应该认识周彤的人似乎知道这一切岂不是又会麻烦? 怎么都姓周? 真是巧合吗? 算了,还是不提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不再开口。 因为没有证据,周正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就回到了我刚才的话题:“你们小区那个超市老板,也算是人渣一个了,不管他是怎么死的,抛开我的职业来看,都是罪有应得的。” “哦,那他的妈妈……” “我们调查了他的社会关系,知道他平时就是在超市里看着超市,很少出来,也没有什么往来的朋友,你说过他妈妈死的不正常,我们就就去他的老家调查了他的妈妈。结果发下,他的妈妈死的很惨,是被饿死的,按理说现在这个社会不应该有饿死的人,可他妈妈偏偏饿死了。我们调查过他的财务情况,他的账户里存款有三十多万,竟然就不能给自己的亲妈一口饭吃?” “饿死的?”果真是饿死的,妈妈给了儿子生命,把儿子养大成人,等到老了,不能行动不能赚钱不能自己给自己做吃得的时候,就有哪些心狠的儿女让老人活活地饿死! 果真,罪有应得。 我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对于那个超市老板的那一丁点愧疚感消失的一点也没有了。 “而且老人还是……听说是被锁在屋子里硬生生地被饿死的,这个老板,在老家村子里的口碑很差,很凶,经常跟人家打架斗殴,村子里的人都不怎么敢惹他,他说他妈是犯了疯病了被他关了起来,谁都不让去。农村的那种房子又有院子,一个本来身体就不好的老太太在屋子里喊救命都没有人听到,就这样,被他有意识地给饿死在屋子里。听村子里的人说,办丧事的时候,有人进去过老太太的屋子,那屋子里有两个木头凳子,那上面都是残缺的牙印……” 那一瞬间,我的心都颤抖了,还不是无视不孝才饿死了老太太,而是有意识地把老太太饿死的,怪不得老板看到他妈妈的鬼魂会吓成那样,他就是故意杀人罪了! 所以我才会不停地看到老太太说她饿,她真的是个饿死鬼,还是个充满了怨恨被亲生的儿子给害死的饿死鬼。 周正的声音继续道:“这样的人,根本就是社会的败类!” 我深表认同,这件事,仿佛揭露了凄惨的人性一样,人之初,性本恶,性本恶吗! “只是,在超市里,我们听说他是没有成家的,但二楼还是能找到一点女人的东西和痕迹,只不过时间太久了,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你在那个小区经常去超市买东西,可见过有女人经常出入他那里吗?” 我摇摇头说:“从来没见过。” “这件案子,也……好了,我先出去了,如果我们同事还没有找到任何证据的话,你明天一早就能离开了。”说着,周正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离开了审讯室,临走的时候,还给我倒了一杯水。 只是,我真的要在这个小屋子里等到明天早上吗? 想到漫长的夜和这狭小的空间,我的心,没有由来地就想打颤。 我趴在审讯室的桌子上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女人的惨叫声,那惨叫声就从一睹黑乎乎的墙下面发出来,而墙不远处,有几个老头正在树荫底下下棋。 什么事? 谁? 又怎么了? “啊——滚开!不要——” 女人凄厉的叫喊声就在我的耳边响起,好像有人拽着我的耳朵把这些声音硬塞到里面去一样,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狂妄响了起来:“臭三八,老子看上你是你的荣幸,还跟老子摆什么谱呢,我告诉你,老老实实从了老子,在这你还能少受点罪,否则要你好看!” 女人仿佛没有听到威胁一样还在不停地尖声哭泣,挣扎,哭泣的声音高高低低的,好像形成了一条线,渐渐地将我引到了他们的身边。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之中,突然出现了一片带着光晕的场景,那是一条小巷,青石板的路面,两侧高大的法国梧桐链接起来的树荫。 是白日里那条小巷。 我还看到了一个男人将一个女人压在了墙壁上…… 是周彤! 第77章 没有证据 是周彤和周公子? 我猛地睁大眼睛,看到周公子正肆无忌惮地将周彤压在墙壁上,粗糙的墙壁必然像是那天把我被撞上去的时候一样,会将整个后背都磨砺得疼痛难忍。 周公子臭烘烘的嘴巴在周彤的脸上来回地拱着,周彤的双手都被固定在头顶上,双腿又被周公子紧紧地压在墙上,整个身子都动弹不得,可周彤应该是个烈性的女孩子,身子还在不断地扭动,只是怎么也没办法挣脱周公子的钳制,周彤张嘴就向周公子咬过去。 周公子反应非常敏捷,一偏头,周彤就是擦着腮边咬了过去,大概是碰疼了周公子,周公子勃然大怒,伸手一耳光就甩到了周彤的脸上,周彤的脸被打得偏了出去,周公子骂骂咧咧地用另一只手“刺啦”一下就撕开了周彤的衣服,一件衬衣的前摆。 “啊——”周彤又发出一声惊叫声,我似乎看到有人在路口探了探头,可紧接着,就不见了。 那个时候,周彤肯定特别绝望吧,特别希望有人见义勇为将她从周公子的魔爪下救出来,可生活不是电视剧,没有恰当时候刚刚好出现的英雄,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折磨。 周彤被周公子抵在墙壁上,在大中午头的时候,在寂静无人的小路上,在静谧的仿佛城市中的桃源一样地方被…… 周公子如同猛兽一样冲击着周彤,周彤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在墙面上上下地摩擦,她仿佛挣扎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微微歪着头,从周公子的肩膀上向外看去,呆滞的眼神突然就触碰上我的眼神。 她能看到我?! 我一惊,却见周彤那张苍白呆滞的脸庞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来,两行血泪同时从她的眼底流淌下来。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趴在审讯室的小桌子上睡着了,一抬头,审讯室的门竟然打开了,钟丽带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还没有从梦境中完全苏醒过来,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钟丽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露出她招牌式的轻蔑的笑容说:“怎么了,苏姐,傻了?走啊!” “走?走去哪里?” “不是吧,当然是回家了,难道你喜欢警察局?” “我……我现在可以离开了?” “没事了,这是律师,我已经把你保出去了,一直没有证据的话,你一点事都不会有。” “哦。”我有些迷迷瞪瞪地站起来,似乎,我本来就不会有事吧?不是说没有证据明天早上就会放我走吗? “快走吧,难道真喜欢警察局?”钟丽拉着我一路穿过夜里寂静的警察局,西装革履的律师来到警察局的窗口开始办理手续。 钟丽一直把我拉到她的车上才松手说:“苏姐,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得罪那个人……幸好我现在有钱了,还能找厉害的律师保你出来,否则你就蹲在小黑屋子里吃牢饭吧!” 不知道钟丽花了多少钱,不过看她这个样子似乎很心疼,应该不少,只不过这是为了让我欠她人情吗? 威胁拉拢全用上? 我可忘不了昨天夜里她刚刚威胁过我。 我淡然道:“我什么都没有做,怎么会吃牢饭。” “你不是捅了那人一刀吗?你不知道,这可是大块人心的事,本来吧,我还以为你被当场抓到肯定没戏救你出去了,可没想到,根本就没有找到凶器,我再找个最好的律师,这么,夜里就把你弄出来了。” 钟丽一副施恩的样子,翘着下巴好像在等着我感恩戴德,痛哭流涕。 我却完全没有领悟她意思一样说道:“没有的事,凶器根本就不存在,因为,这事不是我做的。” 我没有撒谎,确实不是我做的,是周彤做的。 “行了苏姐,在我面前还装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钟丽一副完全不相信我的样子:“只是你记住了,这次为了捞你出去可费了我不少钱,你是打算还钱给我还是怎么帮我?” 我一听,只想冷笑,这钟丽,还真是赶着时间来捞好处的,大概觉得用同事的工资怕威胁不了我,毕竟,君子的眼中是君子,小人的两只眼睛就只看到小人,像钟丽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是永远也不可能为了别人去委屈自己的。 还钱?钟丽肯定会说一个我根本就承受不了的数字。 “钟总,你不就是想找莫医生帮忙吗,好,我可以去跟他说,至于结果怎样,我可不敢保证。” “那怎么行呢?你不知道这次你得罪了什么人,如果没有我帮你,以后……有你苦头吃了!”钟丽一副救世主的样子。 那个人,到底是谁? 看这个样子钟丽认识。 我不理会她的话里有话,直接问她:“你说我得罪了谁谁谁,那个人,到底是谁?怎么就这么厉害了?难道还能只手遮天了?” “苏姐,你真是……说你什么好呢,幼稚?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就不知道这社会不是书本上写的那样呢?现在这社会,就是有人可以什么都不干,家里还堆着金山银山让他挥霍,后台又硬,这个城市里几乎就没有人敢管他。” 钟丽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周公子是吧,他爸爸是警局局长,他爷爷更是中yang高guan,还听说他家亲戚,什么姑姑、姑父都是独当一面的硬刷子,谁敢管他,管他除非不要命了。” “所以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祸害别人了?祸害女人?” “哎,苏姐,难道,这个周公子是看上你了上来动手动脚你才?” “不是,”我白着脸摇摇头,我现在不能再出现一个所谓的作案动机了,虽然警察局也未必会这样记录在案。 “我……我就是听说医院里有个病人就是被什么周公子害的,这样一想,肯定就是他!” “对,周公子,年少多金,整天就想着怎么吃喝玩乐,恨不得自己也办一场海天盛筵,聚众靡乱呢,这被他看上的祸害的女人还真不少,只不过,谁敢管,就算管,那也是没有证据,也是不了了之。” “那么,他恐怕最终也会消失在没有证据上。” 我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第78章 身气不正 周公子能够只手遮天,所以即便祸害了人,最后可能也会被说成在做俯卧撑,就算有家属闹事,那也是公wu员考题里面说的,是有一小撮不法分子恶意煽动群众,是根本就不会被定罪治罪的。 可是今天他被刀子刺伤了,也是没有证据,等到明天,他死于非命,肯定也是没有证据,没有任何记录,只能成为一桩无头公案,这,才是报应。 “什么?”钟丽没听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有些诧异地问道。 我摇摇头:“没什么,咱们可以走了吗?我很困。” 钟丽扭头看了一眼,律师出来了:“嗯,走吧,明天别忘了去找莫医生,不行我跟你一起去,我这个肚子……”钟丽看向自己的肚子非常恐惧地说:“让莫医生看看,能不能处理了,我太害怕了……” 钟丽的肚子里,也不知道是人,还是鬼。 虽然,钟丽这个人并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但她终究是我的同事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因为一次傍大款,怀孕而白白的丢了性命。 于是,我点头说:“好!我可以帮你去问莫医生。” 钟丽笑了起来:“我就知道苏姐最好啦!我之前说的找莫医生的事情,苏姐肯定也能帮我办到。” 对于这句话我没有吭声,她一直在找莫微凉,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我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这时候,律师出来了上车将我送回来住的地方。 回到家里根本就没有力气再去想什么,我一头扎到沙发上睡着啦,半睡半醒的时候仿佛意识到迦若是不是不在呢?周彤在大街上被**的场景又是不是迦若让我发现的呢?我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还是提前去了医院,莫微凉似乎很忙,我等了好久他才出来见我。 刚见面他就劈头盖脸的问道:”你这丫头,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惹上鬼还不算,现在又惹了一个比鬼还可怕的人。“” 我楞了一下,立刻反应出来他说的就是周公子。 我诧异地问道:“难道那个什么周公子进了你们医院?” 莫微凉白了我一眼说:“托你的福!我们才这么忙,全科室的医生都被叫去伺候这个周公子了,医院里来看病的人都要排到医院外面了,抽空就得处理这些病患,我几乎都没有时间坐下喝杯水” 我冷笑一声说:“还真是无法无天了!看来这一刀没有让他长什么记性!” 莫微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说:“他那一刀真的是你刺的?为什么?” 我摊了摊手:“不是我,是周彤。 “周彤?” “对,那具尸体,还有那把匕首,你应该知道的,周彤就是被这个周公子大白天压在墙上就给……”在莫微凉面前说这个话题似乎有些尴尬,可我还是咬牙说了下去:“周彤被周公子**了。” 莫微凉神色一变:“还真是畜生!”可紧接着,他又摇头说:“不对。” “什么不对?” “如果仅仅是***她没必要死得这么惨烈,还有那把匕首,一看就带着邪气,周彤又是从干什么地方弄来的?” “我不知道,现在,我只知道周彤的仇人是这个周公子,现在他又进了你们医院,那周彤会不会今天夜里就去把他弄死?” “他们那样的人,身上都有护身的东西,都说不做亏心事半夜才不怕鬼敲门,他们的亏心事做太多,身上就会有相应的东西。周彤也许会让你帮忙。” “那……那还好,只要不要跟张倩梅和胡禄一样……”我又想起张倩梅借用我的身体把胡禄撕碎的情景,那些散落的鲜血,内脏……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那个周公子的情况怎么样?” “不过就是一个不太深的好的伤口,还没怎么伤到内脏呢!咱们那些有权势的人就如临大敌,连我们医院的领导也是,今天晚上大概所有的医生都要在医院里待命了。现在他还伤着应该不会找你麻烦,我们不知道周彤会什么时候发作,我觉得等他好一点了,你还是小心点才好” 我点头说:“我知道了。” 又说了几句话,莫微凉就要急着回去,我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帮钟丽的忙。 我就把钟丽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莫微凉说:“你那个同事,身上的气特别不正,你最好还是离她远一点,她找我帮忙,是为了找一件东西,你知道你的老板胡禄当年发财是走了偏门吗?” “偏门,什么偏门?” “据你这个同事说,当年胡禄意外得到了一件东西,是这件东西让他迅速地创业成功的。” 我想起来在张倩梅的记忆力,似乎是有那么一个场景,胡禄说得到了个什么,从此之后就能够赚到很多的钱,从此以后能够成功。 “那个东西,只怕不是个好东西,最终张倩梅的死大概也跟那个东西有关系,可你这个同事就是财迷心窍,想要找到这个东西,大概她认为找到这个东西她会变得更加有钱,可我估计那个东西八成是邪器,就算让你同事找到,只怕也不会带来好运的……等等,胡禄死在张倩梅手里,跟你有关,有个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也许可以发家致富的邪器。周彤这里,有那把匕首,周彤的死法又是那般,难道,他们都是因为跟邪器有关系?而你……你背后那个人是为了找到这些邪器?” 我一惊,莫微凉知道迦若了?我可从来没有说,只不过,我本来一个普通人突然出现了魅莲,只怕莫微凉也猜到我是被人操纵的,更何况我数次在他面前情绪失控。 可即便莫微凉猜对了,我也不能承认,迦若的存在。 莫微凉并没有逼问我,只是医院里不停地在催他回去,他只好扔下一句话说:“等着我,晚上我大概有时间再聊聊,今晚,如果周彤就发难……你等着我啊。” 他急匆匆地回到了医院里,我抬头看了看天,也走进了门诊大楼,出现在面前的,仿佛是菜市场早市一样的情景。 第79章 被绑架了 医院里熙熙攘攘,热闹堪比菜市场,好多人拥挤在大厅里,没有队形,乱七八糟,让人一看以为进入了春运火车站。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但脸上的表情,都是焦灼的,我知道,他们都在等着医生,让他们进去看病,可是,所有的医生都在周公子的床边,为一个人的特权,牺牲了这么多人正常的权利。 我走入人群中,听到他们交头接耳,不停的说着,医院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心里有些愧疚。 可是作为周公子,他如此嚣张,他的家庭如此小庄,他的路是不是要走完了?周彤就在这家医院里,他一定会去找他的 我漫无目的的走在医院里,也不知道自己自己要走向哪里? 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逛着逛着,我就走出了医院,沿着医院外面的道路继续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去.走着走着,我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又到了之前遇到周公子的地方浓密的树荫,粗糙的石墙,安静的小巷,一切看起来都这样的平静,没有车水马龙,没有喧嚣吵闹,可是却发生了那样肮脏却龌龊的事情 我站在小巷里,想象着当时周彤的,绝望和痛苦。 这一切,应该快要结束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当我想要回身的时候,身子却猛然被人一撞,接着眼前一黑,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了我的套到了我的头上,我大惊,待要挣扎,手脚已经被什么人禁锢了起来,然后身子一空,就被抬了起来, 我呜咽出声,感觉,袋子外面被人压上了一只手,将我的嘴堵了起来,我就这样被人抬着,硬塞进了一个好像车子后座的地方,那些人粗鲁地踢着我的腿,将我的腿踢得蜷缩起来,整个缩在了车子的后座上。 难道我被人绑架了 什么人会绑架我?我也没有钱,只是一个普通人 还是说,这是周公子安排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我害怕的全身发抖,莫微凉刚刚提醒我,周公子如果好一点,让我小心点儿。可是周公子还在医院的抢救室里,难道就安排人把我抓走了吗? 紧接着,就有人冲到了车子里面,用绳子将我的手脚都捆了起来,根本就不理会我的挣扎。 “救命啊——救命啊——+”我大声地喊了起来,可车子就在我的喊叫声中已经发动向前开走了。 “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 我知道喊救命外面已经人听不到了,可是我的问话没有人回应,车子上不知道有几个人,他们只是沉默地开着车。 也许因为现在还是高峰期,车子在路上走得并不顺畅,走走停停,可无论我在车子里怎么喊,怎么叫,都没有人回一句。 我能够听到车窗外车水马龙的声音,汽车的鸣笛声,还偶尔行人路过的声音,可我的喊叫没有任何的回应,我好像被人扔在了一个漆黑的世界里,捆绑的不能挣扎,真的是我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理会。 难道真的是周公子吗?我扎了他一刀,他一定不会让我好过的。 说不上车子开了多长时间,我感觉我的嗓子都快喊不出话来了,车边的声音也渐渐没有,我想,也许车子把我扔到了一个郊区的地方,在那个地方,会不会已经挖好了一个深坑,就等我把,我扔到里面,然后一下子一下子,盖上土,将我永远的埋在那个冰冷的深坑里。 太可怕啦,我为自己的想象吓得恨不得全身都要抖动起来谁会发现我失踪了?我会不会跟叶子一样?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知道你失踪了,等到警察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一具腐烂的尸体。 就这样,也许过了一两个小时,车子终于停下来了,车门被打开,有几只手粗鲁的抓住我,将我从车上拽了下来 “救命啊-——救命啊——” 我还在尝试着做最后的挣扎,可是这一次,没有人来捂住我的嘴巴,是不是周边根本就没有人烟,我真的被他们带到了一个适合杀人的地方吗? 脚下的路并不平整,有些磕绊,仿佛过了什么门槛之类的,我感觉出这些人拉着我跌跌撞撞的,走向了一个屋子,也许,周公子觉得就这样杀了我太过简单,还想要怎么折磨我? 就这样一路走进去,我感觉进了一个空旷而冰冷的地方,即便现在的天气还算热,可这里的地方还让我感到浑身发冷。 然后是下楼梯,这帮人动作粗鲁地推搡着我,我脚下一个不稳,摔了几个台阶儿,摔的身体很疼,可没有人来扶我。 我听到脚步声响起,然后是关门的声音,应该是冰冷的铁门,关上的时候发出了哐当哐当的,让人心颤的声音他们把我关在这里了,而且从头到尾,这些人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说一句话,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存在一样,他们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做这样的事?不发出声音,就不会被人通过声音认出来,他们一定是惯犯,。 这样的认知让我更加可怕,我不知道自己被扔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帮人究竟要干什么,他们只是把扔在这里,没有人给我解开绳子,也没有人将套在我头上的袋子拿开,我的心仿佛放在油锅里一样,不停的被煎熬。 我如同一只绝望的虫子一样不停的在地面上扭动,感觉地面也是冰凉冰凉的。 我就这样一寸一寸地挪着,终于碰到了墙面或者家具一样的东西,冰冷而坚硬,可我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我发狠一般将我的头面、下巴向这些东西的边角蹭去,这些东西的边角尖锐地滑过布袋作用在我的肌肤上,很疼,可我一定要把头上的袋子弄掉,最起码我要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如此这样反复努力着,中途的好几次我都累得呼呼喘气,可就是这样,终于将头上的袋子蹭掉了。 头顶上有昏黄的灯光,我的眼睛有些适应不了,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环顾四周,我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地方……这个地方竟然是…… 第80章 眼耳分离 我觉得我肯定是落入了电视剧里,或者是梦里。 这种地方,我根本就想不到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 怪不得刚刚触碰的东西都冰冷坚硬,那是因为它们不是普通的木头家具,而是铁制的。 黑漆漆的铁皮一样的地面,我的旁边,是一个铁桌子,桌子的四条腿是焊接在地面上的,看上去不管多大的力量撞上去都会纹丝不动。 房间看不出多大,因为到处是黑漆漆的,只有头顶上那一盏昏黄的灯光,恰好照亮屋子中间的一张大床。 床看上去也是铁做的,焊接在地面上,床的四角有栏杆,栏杆上有来自天花板上的铁链,每个角都有四五条铁链,看上去冷气森森。 这个地方,让我想到了之前在电梯里看到的电梯广告,是某一个做专车的广告,女猪脚上错了车,最终出现在一个四脚都是铁链的大床上,那个广告当时我是嗤之以鼻的,感觉现在做广告的越来越没有底限了,可是现在的我,也出现在了这样一个地方。 脚上的绳索捆得很紧,我用尽了力气也没能解开,只要将绳索凑到桌子腿上使劲地磨了起来。 桌子腿算不上锋利,我磨得浑身出汗了,那绳子才稍微有些松快了,我累得不得了,仰面躺在了地上,看着昏黄黑暗的天花板,无计可施。 手机早就被搜去了,这的地方大概是在地下,我听不到外面的声音,肯定是没有窗户的,绑架我过来的人不发一言,大约只是依命行事,那背后的人,是不是周公子? 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耳边,我扭头,发现刚刚空无一人的大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洁白的身体在黑色的大床上看上去特别的醒目,饱满的胸部,修长的大腿,身上不着寸缕,只有一头长发是凌乱的,披散下来,遮住了脸面。 仿佛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床上的人影慢慢地转动着头部,虽然看不清她的样子,可头发的缝隙里,仿佛有两缕充满了怨恨的目光正冷冰冰地看过来。 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是人吗? 我盯着床上的女人,床上的女人盯着我,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我的脖颈渐渐僵硬,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是谁?” 一阵铁链撞击的声音,床上的女人缓慢地立起身子来,蓬乱的头发依旧盖在脸上,看不清样貌,但她白生生的身体却在这个屋子里显得如此清晰醒目。 铁链的撞击声越来越剧烈,好像床上的女人正用力地挣扎一样,可我目光看到的,却是那个女人缓慢地动作着,铁链连带着也在缓慢的移动着。这种场景,就好像我的眼睛和耳朵完全分开了一样,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仿佛画面的分裂让我的大脑也分裂了一样,一种特别难受的感觉。 床上的女人仿佛一无所觉,缓慢地,缓慢地,好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从床上下来,那些扣在她手腕脚腕上的铁链不知道为何没有将她束缚到床上,而是随着她的动作在不断的延伸。 她下床,一步步向我走来,披散着头发遮挡着面容,赤白的双脚踩过地面,一步一步,好像都要踩到地面上一个脚印一样。 而我的耳边,哐当哐当剧烈的铁链声却还在持续不断地响起,这些声音是如此杂乱刺耳,都要将我的耳朵震破。 我忍不住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还被绳索捆绑在一起,我只能惶恐地向后退去,退去,一直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方,身后冰冷的墙壁铬着我的后背,让我浑身一凉。 面前的女人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裸露在外面的,白生生的身体突然布满了鲜血,身体上看不到伤口,那些鲜血就好像从她的毛孔里渗透出来的一样,沿着雪白的肌肤蜿蜒流淌下来,一直到腿上,脚上。 女人一步步地走过来,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鲜红的血脚印,那脚印很快在铁皮地面上干涸,看上去黑漆漆一片。 我忍不住发抖,低下头,不敢再看,仿佛只要我不看,这个女人就不会存在一样,但耳边持续不断的哐当哐当的铁链声提醒着我,一切,都没有消失。 谁来救救我? 有没有人知道我已经失踪了? 迦若?乐图?他们可曾关心过我的死活? 穆西宁? 早已是明日黄花。 宫晓瑜,对晓瑜,晓瑜她知道我被抓了吗? 谁来救救我。 我使劲低着头,恨不得把头脸都藏到自己的怀里去,可低垂的眼帘,还是看到了白生生的脚趾,还有沿着脚背纵横流淌的鲜血。 那个女人,终于走到了我的面前了吗? 几乎是同一时间,耳边的铁链晃动的声音更加剧烈,几乎到了剧烈的顶峰,仿佛整个屋子都随着铁链的声音在晃动,连带着胸腔里的心脏,被铁链的声音搅动得跳成一团,砰、砰、砰——哐当、哐当、哐当—— 头皮上突然传来一阵痛楚,我的头发已经没人抓住,不由自主地,面前的女人抓着我的头发强迫我抬起头来,睁眼就看到了面前那个女人蓬乱的头发,那些乱发几乎都要贴到了我的脸上,头发的缝隙里,露出两点森寒的光芒来。 “啊——”头皮上的痛感让我忍不住叫出声来,面前的女人却发出一阵桀桀的笑声来,好像因为我的痛苦而满意一般。 女人的笑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压住铁链的声音,不知道哪里来的风突然将女人的头发吹了起来,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庞来,赫然就是周彤。 “你——你_——”我张了半天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周彤怎么又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她等不及了? 周公子不是刚刚受伤在医院里吗? 她为什么不趁机报仇? 周彤的眼圈通红,乍一看就好像有着一对血红的眼睛一样,她直勾勾地盯着我,突然笑了,眼睛下面,两行血泪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第81章 要听话 整个世界在一刹那安静下来。 周彤的笑声,哐当作响的铁链的声音,甚至是我呼吸的声音,仿佛在一瞬间统统消失了。 我和周彤,几乎是面对面,脸贴脸,她流着血泪的脸庞就在我的面前,冰冷的鼻尖几乎都要贴到我的鼻子上,散发着冰冷血腥的气息。 我被她抓住了头发,动弹不得,却还是强撑着将头向后靠去,后脑勺恨不得压进冰冷的墙壁里面,心底的悲伤和绝望逆流成河。 “你会跟我一样的。”周彤的嘴角沾着血迹,却突然张嘴,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她的脸庞上还带着凄厉的笑容,那笑容冰冷而绝望,我从来不知道,有的人,能笑得这般恐怖。 “哐当——”一声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到一片亮光,高高的台阶之上,门,被打开了。 头发上的压力骤然消失,我一愣神,周彤,已经消失了。 大开的门口,一个身影出现在那里,见我整个人靠在墙壁上,身上的绳索还都在,那人影就不紧不慢地走了下来,将手中的一个盒子放在了地上。 看上去,好像是一个盒饭。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将我关在这里?” 对方总算是个活人,我强逼着自己缓过神来,禁室一般的地方,还有刚刚看到周彤被铁链捆绑在床上,是不是说明这里真的是周公子打造的一个囚禁人的地方? 周彤说,我会跟她一样的。 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人蒙着头脸,只在面巾上扣了两个洞,露出了眼睛。看着人的样子,应该是个年级不小的男人。 那人面巾后面的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仿佛有些不忍心,伸出手指,声音嘶哑地说道:“那里有厕所,如果你听话,我会给你解开绳子,你就乖乖地在这里等着吧。” “等着?等着什么?”我的声音忍不住尖了起来。 那人沉默了一下,才接着说:“不要哭了,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哭也没有用,如果……如果你听话,也许,你还能出去、” 我哭了吗? 我竟然没有察觉。 我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吗? 听话也许能够出去?是不是说明进入到这里的人,都死了? 那我,会死吗? 为什么要让我碰到这样的事情,遭遇这些事情? 我这样想着,愈发悲伤,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沿着脸颊哗啦啦地流淌了下来,那人盯着我看了半响,大约觉得我真的很可怜,从身上掏出一把军用匕首来说:“你看,我们随时都带着家伙,所以,你别想跑了。我给你解开绳子,你好好想一想吧。” 他走过来,俯身将我腿上的绳子先隔开,见我只顾得哭并不理会他的动作,才放心将我手腕上的绳子隔开,然后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看样子是要离开这里。 “请问——”在那人即将要跨出门去的时候,我抽噎着开口:“请问以前来到这里的人是……都死了吗?” 那人的脚步一顿,并没有回答,只是出门哐当一声把铁门给锁了起来。 屋子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只有地面上那个白色的餐盒发出刺目的光芒来,盒饭,这是给囚徒的饭,我要一直被关在这里等着周公子伤好了过来好好地收拾我吗啊? 我该怎么办? “周彤,周彤,你出来,你让我带他去见你,我做到了,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我大声地喊着,我想这里的隔音肯定特别好,不用担心有人会听到,周彤,现在几乎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可是,刚刚满脸满身鲜血出现在我面前的周彤随着房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任凭我大喊大叫,周彤也没有出现。 我失去了力气,更重要的是,失去了希望,现在我们在休假中,我连叶子的处境都不如,因为我还记挂着叶子是否失踪了,而我的朋友,只会以为我在上班,而我的同事,只会以为我在休假。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候真的很近,近的只有一串11位数的电话号码,而有时候,这短短的十一个数字就是天涯海角。 我无力地靠在了墙壁上,停止了挣扎。 又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吃点东西,若什么都没发生之前我自己把自己饿死了,总是得不偿失。再说,迦若不会让我死的,只不过,我害怕比死更可怕的东西,对于迦若来说,大约只要我不死,就不会对他的事情有什么妨碍。 想起迦若冷冰冰的眼睛,我真的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盒饭是宫保鸡丁、炒大头菜和米饭,算不上丰盛,味道也很一般,可我还是一口一口强迫自己吞了下去,如果没有人来救我,那我就必须要自救,吃饱了,才有力气。 吃完了盒饭,歇了一会,我才站起来,打算好好“参观”一下目前关我的这个牢房。 这个牢房,真的是出现在电影电视剧里的东西,也许是周公子从电影里面得到的启发,所以在这里弄了这么一个禁室,这个地方,我进来的时候感觉应该是郊区,但又是一处很大的房子,这里,肯定是房子的地下室。 我沿着屋子走着,虽然灯光不亮,但时间久了,眼睛也就习惯了这里,我发现这个地方很大,大概能有七八十平,或者更大,这里没有能够拿得动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是焊接在地面上的,大约是防止囚徒利用里面的东西袭击这里的主人。 这里有洗手间,也有洗漱间,打开水龙头,里面的水很清澈。 这绝对是一个耗费资本的地方,冰冷、坚硬,却充满了恶意,周公子,他应该不止害了周彤一个人。 只是那个匕首…… 匕首? 仿佛突然之间,我想到之前被张倩梅过身的时候,看到她临死之时的场景,那个肥胖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胡禄半跪在她面前曾经说过,那是周家的东西。 是不是,就是这把匕首? 好像,就是这把匕首? 胡禄跟周公子,认识? 周公子跟公安局的大领导又…… 所以胡禄在公安局有人,我保安,却似乎被胡禄发现了,只不过,胡禄当时被张倩梅的鬼魂吓住了,根本就没有时间来理会我。 他们,原来都是认识的啊! 胡禄和周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难道永远没完没了了吗? 第82章 噩梦 洗手间、沐浴的地方,包括休息的床,这里一应俱全,当然,也少不了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铁笼,铁笼四周也有很多从天花板上蔓延下来的锁链。另外还有一些看了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用的工具,但我猜测,应该是哪方面上的,这个周公子,果真是饱暖思***就看这个地方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了。 我吃了饭,转了一圈,看不到任何窗之类的东西,只是在有的地方有透气孔,大概是通到上面的,但我试着站在通气孔的下面很长时间,都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在这里大喊大叫肯定也是没有人知道的。 我有些累,可那张巨大的铁床,还是不敢躺上去,那张铁床上有黑色的床垫,看上去就好像床上也是铁制的一样,但实际上很软,而且是崭新的,我想,会不会因为周彤就死在这里,所以床垫换成了新的? 可若周彤真的死在这里,随便找个地方把人埋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为什么她的尸体会出现在医院里? 周彤生前曾经在这里被囚禁是毋庸置疑的,我耳朵听到的那些铁链撞击的声音也许就是周彤挣扎时候的声音,只不过这个地方,除了周公子那个恶魔,还有谁能听到? 那把匕首肯定不是普通的匕首,张倩梅被胡禄杀死在那把匕首之下,周彤的死又那么诡异,这个周家,除了周公子背地里的阴暗和龌龊,会不会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能够罔顾人命的秘密,肯定是个大秘密。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但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加上被绑架连惊带怕,一种无力的疲惫感将我整个人都淹没了,但我还是不敢到床上去休息,我怕我一觉醒来,手脚上就锁上了难以挣脱的铁链,我只能把自己缩成一团,靠在了墙壁上。 墙壁很凉,也凉不过我的心里,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个地方脱离出去,又或者是,迎来截然不同的命运。 我卷缩在墙角,双臂环抱,靠在膝盖上,整个人都将脸部埋在了臂弯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这样睡当然不安稳,我梦到自己被捆绑在那个床上,一个虚虚的黑影站在我的床前,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只能感觉出他狰狞的笑意来,我不停地晃动着铁链,响彻耳边的声音就好像是我看到周彤时候的声音,哐当,哐当,那是一种单调绝望却能够触碰到人神经深处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我声嘶力竭地喊着,面前那个人影仿佛不是在走动,而是虚虚地飘动着,忽远忽近,似乎瞬间就能化作狰狞的笑容。 “救命啊——救命啊——”我大声地喊着,不停地挣扎,一扭头正看到迦若“站”在我的床边,他站得很高,以至于从我这个角度看上去便如同山岳一样,他低着头,仿佛是在俯视我,紫色的眼眸如同黑暗中浮现着的一颗星辰,动人心魄。 “迦若,迦若,救我——”仿佛一下子看到了救命稻草,我拼命地抬起头来,向着迦若喊着。 可无论我怎么喊叫,迦若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他就那样一直冷冷地立在我的床旁边俯视着我,紫色的眸子里全是冰冷,就好像我是一个被放在砧板上的鱼,因为离了水在拼命地挣扎,可有谁会去理会一条鱼的感受? 在迦若的心里,我就是鱼肉一般的存在吧? 我猛然从梦中惊醒,一头的冷汗,抬起头,屋子里还是那个样子,跟我睡着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昏暗的灯光,黑洞洞的空间,让我不知道时间的流转。 盒饭的盒子还放在桌子上,没有人再出现,不知道那个人多久才会给我送一次饭,在这个没有日月的屋子里,根本就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即便我一直被困在这里,我也会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 就这样一直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中恐慌不安,一直等到那个人第二次来送饭,送水,我提出要求:“能不能给我送个时钟过来?” 不知道时间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情,尤其这个地方没有人跟我说话,没有电视电脑,长久的寂寞和不知道结局的恐怖会把我逼疯吧。 那人并没有答应我的要求,也许是这里的规矩,我苦苦哀求,后来再过来送饭的人明显换了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根本就不看我,只是放下东西就走。 我就这样成了一个囚徒,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的囚徒,也许,根本就没有人找我吧。 连周彤的都没有再出现,我感觉我自己都要锈成铁人了,即将跟所有的家具腐烂在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在我的感觉,是特别特别漫长的,这次送饭的人竟然给我带来了一包衣服,还有一些化妆品什么的,送饭的人低声说了一句:“好好洗个澡,换上这些衣服,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正主终于要出现了吗? 这些日子,我真的没有洗澡,我害怕这个屋子里有摄像头,能够弄出这样一个屋子的人肯定是心理变态的,说不定他就躲在屏幕后面一直窥探我呢。 不知道几天没有换衣服了,我自己也感觉出身上有一股不好闻的味道,今天送来的洗化用品、化妆品这是让我洗白了把自己送到砧板。 可即便送到砧板上,我也不想再继续在这个黑暗的地方漫无目的的等待了,但我当然也不会按照他们的要求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的送上去。 我强迫自己吃了东西,又在屋子里走动了几圈,我怕自己在一个地方关的太久会身心疲惫,一直强迫自己每天在这个屋子里运动,我要做好准备,也许,当周公子来找我的时候,就是周彤出现的时候。 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我真的要没有耐心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依旧没有时间概念,就在我有些神思恍惚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 第83章 侮辱 大门打开,外面的光芒很是强烈,我伸手微微遮挡了一下,半响才适应了眼前的光线。 却没有人走进来,我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说的什么听不清楚。 门口站着人,却不进来,只是在那里站了一会,然后,门又关上了。 我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明明蓄势待发,就等着有人进来了,可是,门却又关上了。 只不过这次关门的时间并不长,很快门就再次打开,几个人鱼贯而入,直接向我冲过来。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阵仗,我一愣,一共四个人已经沿着楼梯下来了,这次下来的看身形都是女人,虽然都蒙着脸,但看体型应该是中老年的女人,这些女人目的明确,准确无误地向着我冲了过来。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那几个女人也紧跟着向我逼近,走在前面的两个女人的手掌就开始向我胳膊上抓来。 “你们想干什么!”我厉声大喝,这几个女人却置若罔闻,只是抓向我的手掌毫不手软。 我转身想逃,可因为被关的太久,供应的饭量也比较少,所以身上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只不过转身跑了三两步就被一个女人抓住了胳膊。我待要挣扎,另一边的胳膊已经被人抓了起来,另外两个女人快步跟了上来,弯腰就将我的腿抓住,这四个人已经一下子就把我抬起来了。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我大声地喊着,可这些女人就跟哑巴聋子一样,毫不理会,只是四个人抬着我迅速地跑向了洗手间。 在她们将我塞进浴缸里的时候,我瞬间明白了,因为我没有洗澡换衣服,所以,这些人是来“帮”我的。 冰凉的水瞬间就冲了下来,灌进我的嘴里,将我的嘶喊都给浇了回去,我浑身哆嗦个不停,身上的衣服瞬间就湿透了,一双手上来就拽住了我的领口刺啦一下就撕开了。 胸前一凉,我拼命挣扎,却被其他人死死地按在浴缸里,她们也不管我的死活,只是有条不紊地将我的衣服从身上撕了下来。 一时间仿佛有很多只手都伸到了我的身上,她们手指上带着粗糙的茧子,摸过我的肌肤,毫不留情,将我的内衣裤子全部拔了个干净、 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我整个人身体都要烧起来了,可不管我怎么挣扎怎么哭喊,她们依旧无动于衷,就好像我是一块从案子上割下来的肉,被她们按到水龙头底下仔仔细细地洗干净。 她们真的洗的很干净,甚至包括哪些地方,我感觉这些人的手不断得摩擦着我的皮肤,羞愤的我几乎要晕过去,可头顶上冰凉的水根本就不给我晕过去的机会。 头发被人拽起来粗鲁地摸上洗发水,身体上也被强迫涂满了沐浴液,我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她们才放松了对我的钳制,但手下的动作一点都不慢,拿着喷头飞快地在我身上冲洗着,一直将我整个人从头到脚清理了一遍才算结束。 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四个女人将我从浴缸里捞出来,放在一张铺开的大浴巾上包起来抬着向卫生间外面走去。 她们将我放到大床上,我才感觉到原来这张床是这样柔软,柔软得想要让人陷下去,昏黄的灯光,黑漆漆的空间,又加上被冷水冲刷,我的头脑昏昏沉沉起来,仿佛那几个女人抓住我胳膊的手掌也渐渐远离,我似乎要进入一种漂浮而昏沉的感觉中。 那几个女人松开手,却很快又去而复返,她们的手中拿着的好像是 …… 情趣内衣! 我一下子变了脸色,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碰到这样变态的事情,刚刚有人把衣服拿进来,我根本就没有看那是些什么样的衣服,可竟然是情趣内衣! 我待要重新挣扎,那几个人女人动作很快,按住我,很快就将那件什么也遮不住的衣服套在了我的身上,耳畔传来铁链的声音,床边四角的铁链被她们擎在手中毫不留情地缠绕上我的手腕和脚腕。 冰凉的铁链一贴近我的肌肤就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圈两圈,冰凉的铁链将我的四肢牢牢地固定在了床上,还摆出了一个令人非常羞耻的姿势。 “不要——滚开——”我的嗓子已经嘶哑了,即便用尽力气,似乎也只是能将话语刚刚吐出嗓子眼而已,可如今这边境地,又由不得我不挣扎,我不能这个样子的任人鱼肉,我做不到! 四个女人沉默地将我绑好,她们的脸都藏在布袋后面,看不到一丝不忍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残忍而冰冷。 又有手摩擦到身体上,她们将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擦上了润肤的东西,确保我真的变成了一条砧板上的香喷喷的鱼,她们才无声地退了出去。 “啊——”我发疯地大叫,拼命地晃动着铁链,耳畔只有哐当哐当铁链撞击的声音,冰冷的绝望从心底沸腾起来。虽然,在遇到迦若之后,我曾经数次面临死亡,可我不想这样毫无尊严毫无羞耻地被人玩弄而死亡。 所以,周彤才会自杀是吗? 我牙关一合向自己的舌头上咬去,好疼,可终究是没有狠下心咬下去,若人没死只是舌头断了,我不信准备了这一切的那个人能够放过我。 现在,是不是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仰头向上看去,那是铁床的床头,跟其它的家具一样,那是一块厚实的铁板,没有包边,只是表面磨得很光滑,但,只要是铁板就好。、 我调整了一下身体,那几个女人虽然将我绑在了床上,但铁链其实还是有一定的余地的,那就是能够确保我在这个床上还能够有很小范围的移动空间,这也许,也是为那个人准备的。 我仰头,死死地盯着头顶上的床头板,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然后恶狠狠地撞了上去! 砰! 很疼,头晕眼花,我喘了一口粗气,调整全身的力气,再一次将额头撞了上去。 第84章 “砰、砰——” 声音沉闷而扎实,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就好像有人将一个实心铁锤高高地举起,然后一下一下敲打在我的心口上一样。 很疼,疼得说不出话来。 以至于连我的动作也渐渐变得麻木,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头颅撞击铁板的声音,一下一下,绽放在我的耳畔。 眼前渐渐模糊,有温热的东西从额头蔓延而下,扫过眼尾,眼睛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眼泪和鲜血一起沿着眼角滑落下来。 恍恍惚惚之中,似乎看到迦若正缓缓地向我走来,他残缺的身体,仿佛莹莹地散着一层让人看不透的光芒,光芒之中,黑发白颜紫眸,触目惊心的颜色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我无意间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来,眼前还是看不太清楚,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迦若……你,你总算是……来了。”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立在我的床边,就好像梦中见到的那样,淡漠而冰冷,有着高高在上却事不关己的姿态。 难道,迦若会想梦中一样见死不救? 我想要伸出手去,耳畔却听到一阵铁链哐当作响的声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整个人有些清醒过来,我这才想起来我身上可笑而可耻的衣服,包括我如今被禁锢在床上那种让人羞耻的姿势。 我忍不住想要收拢双腿,可脚踝处紧紧环绕的铁链让我根本就动弹不得,一股难以名状的滋味从心底喷涌而出,血液一下子冲到脸上,我感觉自己都要烧起来了。 无处躲藏。 我忍不住闭上眼睛。 无论是看到迦若冷淡旁观而是转身而去,都不是我现在能够承受的。 可迦若明显没有打算放过我。 我感觉到有冰凉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脸庞上,因为羞耻而过度发热的脸庞被冰凉的感觉一激,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正对上迦若的紫眸,仿佛那只是一颗冰冷却没有感情的宝石,而不是一个人的眼睛,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怔忡,迦若,似乎离的我更近了,低头,冰凉的手指正触碰到我的脸颊之上。 冰凉的手指仿佛碾过了脸庞上的血液,沿着脸颊划过我的脖颈、锁骨、胸部,一路向下。 我哆嗦的更加厉害,被他手指划过的地方仿佛泼上了冰凉的油去却紧接着被点燃一样,炽热难当。 可迦若的眼睛,却一直冷冰冰的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仿佛我只是一件摆在那里的物件,他不过是划过了一件瓷器或者木头。 羞耻、恐惧、绝望、迷茫、悲哀…… 各种强烈的情绪缠绕在一起,冲击着我本来就脆弱的心脏,我两眼一闭,恨不得就此昏死过去。 低沉的带着丝丝毛边的声音仿佛在我耳边响起: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睁开眼睛,看向眼前依旧如同残破雕像一样的迦若,忍不住笑出声来。 “呵呵,你……你……呵呵。”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说什么,面前这个人可能明白? 迦若,他是没有心的啊! 这样一想,心疼的更加厉害起来,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尖锐而狭窄的刀子刺入我的胸口,准确到达我的左心室,微微转动了一下。 我艰难的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迦若不会明白,那就明白地告诉他好了,对他,我本来就不能有任何的期待。 “迦若,”我的语气,已经渐渐变得平静,本来脆弱的心灵,也仿佛有什么东西悄悄地附着一样,渐渐减缓了跳动的速度,“迦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我,目前看来,我也没有反抗的权利,可是,我,苏落,只是一个普通人,即便我可以抗住恐惧,为你引来四方恶鬼,可我也不能忍受这过程中的侮辱,而如今我所面对的,就是侮辱。这种侮辱,我宁可去死。” 既然开了头,这话也就越说越顺畅了,我知道迦若不会少了我这样一个人,魅莲,也许适合千千万万的人,我只不过是恰巧出现在某一个地方的那个人而已。 可是,即便再想活命,我也是有我自己的底限的,若破了底限,即便活着,又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迦若沉默了一下,仿佛在仔细思考我的话,良久,他才抬起自己那只完好无损的手,我注意到他手指上没有戒指,忍不住偷偷松了口气,我真的无法想想自己这个样子被乐图那个天天在网上看爱情动作片的色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我当然不会认为乐图会对我这种没有料的身材一见钟情,图谋不轨,只是想到那头色兽的臭嘴巴,而且,它肯定是公的。 迦若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地一弹,空气中仿佛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在波动一样,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气流来,缠绕在我脚腕手腕的铁链仿佛也在一瞬间沾染上了生命力,它们一圈一圈地滑过我的手腕脚踝,自动松了开了,铁链从我的身体上脱落,自动浮动到空中,一条条漆黑的铁链,仿佛一条条狠毒却灵敏的蛇,蛇头都冲向迦若,仿佛在参拜一样。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听到那些铁链撞击的声音才醒悟过来,连滚带爬地从那个漆黑的大床上爬了下来。 半空中的铁链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力一样,啪嗒一声掉落下来,堆积在了床垫上。 浑身发凉,一层颤栗就起来了,我醒悟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的情趣内衣,忙背对这是迦若蹲下来打量自己的衣服。 可我的衣服早就在洗手间被那四个女人给撕破了,面前敞开的袋子里都是情趣内衣,根本就没有可以穿的东西。 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将面前盛放内衣的大个黑色塑料袋撕开遮挡在自己的身上,扭头,迦若已经不见了。 这样,就走了? 我捏着塑料袋,呆呆地站了起来,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应对。 迦若,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我如今,难道算是脱离危险了吗? 到洗手间,找到自己破碎的衣服,还好还好,虽然都湿了,可总算是比塑料袋和情趣内衣好多了,我手忙脚乱地穿起来,就听到了外面门响的声音。 第85章 谁比谁可怕 铁门撞击的声音让还在低头拉扯破碎衣服的我忍不住一个哆嗦,这个地方虽然是比较靠里,可也许是因为这里都是铁皮包着的原因,那声音听在我耳朵里是那样的剧烈。 我忍不住扭头,弓着腰,趴到洗手间的门口,向外看去。 洗手间是在整个空间的角落里,从没有门的门框看出去,正好面对的是下楼的台阶和中间那张笼罩在光芒下面的大床。 楼梯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身影,仿佛很是悠闲地向下一步步走来。 怎么办?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感觉后脖颈上一股子凉意,迅速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好像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滴到了我的脖子里面一样。 我下意识地用手一摸,抬头,却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就在门框的上方,紧贴着门框的地方,一个女人也如同我这个姿势趴在那里,只不过,那个女人是漂浮在半空中趴在上面的。 漆黑的头发如同浓密的海藻,苍白的脸庞也许因为我抬头的缘故,那张脸是微微地向下俯瞰的,只一双眼睛是翻白地露着雪白雪白的眼球,就仿佛她的脸低头看向我的时候视线却还保持着平行向前看向外面的屋子一样。 看不到眼瞳的白眼珠仿佛风华了的白石头,那上面姜黄色的几道裂纹,裂纹微微转动,突然化作鲜红色从她的眼睛中涌现了出来,我就眼睁睁地看着那鲜红色的液体沿着她苍白的脸庞滴下来,一滴一滴地滴落到我的额头上,冰凉入骨。 “啊——”我又后知后觉地惊叫出声,不由自主地直起了身子,额头就撞到了上面那个头颅,海藻一样漆黑的头发好像活了一样钻进了我的脖子里,湿冷滑腻,又痒的厉害,我迅速尖叫着向后退去。 再抬头的时候,洗手间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人。 我惊魂未定,脸上还带着惊慌失措的表情,一眼就看到了面前这人不怀好意的狞笑。 是周公子。 “果真是你!”我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这个人渣,凭什么把我抓到这里!” “凭什么!”周公子本来就绿豆那么大的小眼更是眯得看不见了,一脸狰狞地指着我说:“就凭你扎了我一刀,你胆子真不小,敢扎我!” “就你这种人渣,我真后悔当天扎的太浅了!”我愤怒异常,就看眼下这个地方就知道周公子都做了什么“好事”了,我从来没有这么盼望过鬼魂的出现,周彤,时间到了。 “怕只怕——”他向我走过来,伸手去扯我本来就破碎的衣领,我伸手一挡,就被他拽住了手腕,他猛地一把将我拽过去,压住我的手腕让我忍不住整个身子都矮下去,他低头看着我,脸上带着不还好意的笑容,调笑道:“怎么上面流血了,我喜欢的是干到……下面……流血——” “无耻!”我猛然涨红了脸,使劲一挣,可到底是男女有别,看他也不是很壮实竟然力气很大,他的伤口,难道已经好了? 我已经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另一只手曲轴向着他肚子上捣去,他不防备我还能够反击,被捣了个正着,就见他一张脸扭曲着,惨叫一声松了手,向后退去,疼得整个人弓起身子来,仿佛一只风干的虾米。 他的伤口还没好! 我仿佛看到了希望,直起身子来,心里也有了些底气:“周公子,我怕一会流血的是你!” 我的话彻底刺激了他,他还弓着身子,抬起头,一张脸青筋毕露,那样子倒吓了我一跳。 我不想再跟他纠缠,越过他就向洗手间外面跑去,他哪里容我这么容易就跑掉,一伸手又抓住了我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道:“那咱们就看看谁会流血!” 我使劲挣扎,也抵不过周公子的蛮力,他将我拖向洗手间外面,我伸手去扒洗手间的门框,身子下坠,可还是被他拽着一路向大床上走去,那床上有铁链,如果我被他捆绑在上面,我不知道会不会撑到迦若再一次出现来解救我。 半空中突然垂下一条黑色的绳子来,如同屋子里的黑色铁链一般猛然就垂了下来,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绳子准确无误地挂上了周公子的脖子。 周公子手一紧,接着一松,已经从我的胳膊上脱离开来,在我目瞪口呆中,周公子的身子腾空而起,竟然被黑色的绳子吊在了半空中。 穿着名牌西裤和皮鞋的双腿就在我面前飞快地踢腾着,被越吊越高。 我仰头,看到黑色的天花板上白花花的身子,女人修长的四肢如同蜘蛛的长腿一般趴伏在天花板上,苍白的脸色下俯,黑发低垂,正缠绕到周公子的脖子上。 周公子被一路吊上去,双腿踢腾了几下就不动了。 上面的周彤头发一松,周公子硕大的身子“噗通”一下就掉了下来。 我看着面前扭曲得厉害的一张脸忍不住喃喃道:“死……死了?” 这么快? 周彤已经从天花板上飘了下来,如同之前那样赤着双脚向我走来,黑发低垂,黑发的缝隙里,那双眼睛…… 一种不祥的感觉攸然而逝。 “你好。”周彤走到我面前,突然说了一句我怎么也想不到的话。 我一愣神,手腕上已经传来一股大力,跟周公子拽着我绝不一样,而是一种被毒蛇缠住了的感觉,身子猛然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摔了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身子底下软绵绵的还弹了几下,我几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是那张大床。 周彤这是?难道,她真的想要我经历跟她一样的经历吗? 为什么叶子是这样她也是? 是不是年轻身死,怨气就特别特别大? 我待要起身,周彤已经如同一只大鸟一样漂浮起来向我冲了过来,她悬浮在我的身体上放,笑容充满恶意。 “周彤,我不是你的仇人,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大叫出声,却换来周彤恶意的笑声来。 倒地是人比鬼可怕,还是鬼比人可怕? 还是说,鬼有的,其实是人心?! 第86章 只有我能帮你! “咯咯——咯咯——”周彤的笑声仿若金石一般击打在全部都是铁制的屋子里,她整个人漂浮在空中,身体洁白,笑容狰狞,仿佛一朵在暗夜里盛开的花,却带着致命的力量。 “克拉——克拉——” 锁链击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如同惊弓之鸟一样浑身颤抖起来,再看那些铁链,却自动飞了起来向着我的身体上就缠过来。 我将身体使劲蜷缩起来,可铁链的冰凉还是毫不留情地缠绕到了我的手腕脚腕之上,一股大力传来,铁链刷地一下向四面分开,将我的身体拉成了一个大字型,就好像五马分尸的开始。 “咯咯——咯咯——”周彤笑得肆意而恶毒,她漂浮在半空中,仿佛在欣赏我痛苦的样子一样。 我一个激灵,醒悟过来:”周公子是不是没死?!“ ”周公子,呵呵,他算什么公子!“周彤面容扭曲,漆黑的头发飞扬起来,一双眼睛缓缓地向上翻着,淹没了黑瞳,只留下苍白的石头一样的白眼珠,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 我拼命摇头,因为之前撞过额头,这一摇更是疼的厉害,眼前也有些昏迷的前兆一般,头顶上的灯光仿佛形成了一个个的光圈,正一圈一圈地扩散开来。 我要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周公子没有死,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如果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屋子里有个鬼,当然不会放过我,毕竟我是刺了他一刀的那个人,而周彤,我几乎百分之百地可以肯定,周彤会袖手旁观。 ”周彤——“我猛然大喝一声,”周彤,难道除了报仇你就没有心愿了吗,这人间就没有你留恋的人或事了吗,就没有还没有完成的心愿吗?!“ ”人间?!心愿?!“漂浮在空中的身影一顿,仿佛被我的话打动了一样。 我连忙再接再厉:”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仇人,也可以帮你完成心愿!你应该知道,只有我能够看到你,只有我能够帮你!“ 我在赌,每个人在人间的关系都是千丝百缕的,心中也会藏有很多人的,除了仇恨,也会有爱,有快乐,有舍不得的人。 我也不能一味把自己放在苦苦哀求的地位,有时候,你越是示弱,你获得的就越是忽视。 ”周彤,为了那样一个人渣,你本来就死的不值,难道还要连最后完成愿望的机会也浪费掉吗!“ 我一声声地喝问,窥着周彤的脸色,看她狰狞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一下,似乎露出了苦苦思索的表情。 我微微松了口气,她在活人的世界,必定不是了无牵挂的。 ”我……“周彤的身影从半空中落下来,仿佛有些迷茫,”我……我死了吗?我……我还有谁,还有什么事,为什么,我这么难过?“ 周彤如同一个普通人出现精神问题一样,站立在原地,茫然四顾,仿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一个活人还是一个鬼魂! ”周彤,周彤——“ 我再发声去喊,周彤却好像听不到一样,她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急的不行,可即便周彤现在有些神志不清,顾不上我,可铁链却是老老实实地捆绑在我的手腕和脚腕上的。 ”啊——好疼——“ 一声shenyin声传入耳朵里,我下意识地一看,发现地上的周公子正手脚并用地蠕动着,他的双手按在脖子上,不停地喊着疼。 不好,周公子已经醒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周公子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按揉着脖子一边四下张望起来。 一眼看到大床上的我,周公子的申请从迷茫变成惊讶再到凶狠:”你!你这个臭娘们!是不是你刚才撞得我,我怎么浑身疼!“ 他捏着脖子,踉踉跄跄地向大床走来,穿过周彤的身体根本就一无所觉,身体一个前扑,已经扑到了床边缘的地方,正对着我双脚的地方。 ”臭娘们,给脸不要脸,老子看上你是你的荣幸,竟敢拿刀扎老子,等会……嘿嘿,“周公子狞笑起来,举起一只手比划着说:”等老子玩够了你,就拿刀子捅你……嘿嘿,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得能的滋味。“ 说着,那只不知道做过多少恶事的脏手就向我的脚踝抓了过来。 我绝对相信面前的这个人能够做出那种龌龊恶心的事来! ”周彤——周彤——“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到周彤的身上:”你为什么要用那样惨烈的方式自杀,你为的是什么?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 自杀有很多种方式,但绝对不包括周彤死的那种,诡异恐怖,过程必定也痛苦不堪,这种死法倒让我想起张倩梅,张倩梅是全身布满了伤口,全身都是鲜血,而周彤,是把鲜血都吸到了肚子里去。 她必定是为了一个目的的吧。 ”你在跟谁说话?“周公子扭头四顾,什么也没看到,恶狠狠地盯着我说:”你不用跟老子装疯卖傻,疯女人老子也不是没玩过!“ 我真想一脚踹到他身上,奈何这铁链尽忠职守的很,根本就动弹不得。 见周彤一直没有反应,我只好将注意力转到周公子的身上:”周公子,你的家里可是有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 周公子正气势汹汹的要爬到大床上来给我他想象的”惩罚“,闻言脚步一顿:”什么意思?“ ”那把匕首,可杀过人?“ 周公子脸色有些变化,可绝对谈不上害怕,也许对他来说,这都不是事。 ”关你这个臭婆娘什么事!你就好好的伺候老子,说不定老子还能给你个痛快!“ 我强忍着他抓住我脚踝想要撕我裤子的恶心感,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吗,死在那把匕首之下的人会变成恶鬼,而那个恶鬼——“ ”就在你身边!“ 我竭尽全力尖叫出声,将正在爬床的周公子震得差点打个趔趄,他脸色突然变了,伸手就向自己的衣领抓去,两只手狠狠地抓住衣领,嘶啦一声,把自己的衣服撕开了。 第87章 又见匕首 第87章 那种情况下,我就是一愣。 面前的周公子似乎不按常理出牌啊。 周公子两只手紧紧地捏着两侧的衣领,脖子上挂着的吊坠从衣领里摇晃出现,才抬起头来四下看去,只不过他当然什么都看不到。 周公子变了脸色,几乎是一跃而起跳到了床上,冲我伸手打来,我使劲向上一窜,总算避开了大半的力道,那巴掌打在了我的下巴处。 周公子骂骂咧咧地说道:“臭婊子,还想骗老子,我告诉你,今天你落到我的手里,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着,周公子就要伸手来撕我本来就破烂的衣服。 我心头大惧,可就在这般心神激荡的时候,好像突然福灵心至一般,我的眼睛,看向了周公子胸前随着他的动作在甩动的吊坠。 那看上去好像是一个翡翠吊坠,吊坠上面有浮凸的花纹,看不出是什么东西,那吊坠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在阴影里荡漾出丝丝绿色的光芒来。 我猛地抬起上半身,用力向周公子撞去,本就受了伤的额头撞到他的身上还是觉得疼痛难当,我张嘴,低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胸口坠下来的吊坠含到了嘴里,牙关紧咬,咬在红色的丝线上,使劲向后一拉—— 仿佛有什么声音如同水波一样从我的耳边蔓延开来,眼前漫过一片绿色的光芒,于此同时,牙关一松,挂在周公子脖子上的红绳已经被我扯断了。 周公子的身子一顿,本能起身,我嘴里含着吊坠喊不出来,只能拼命地晃动铁链,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周彤,他还在好好地活着,他还在好好地活着!” 我猜测,周彤不是不想杀死周公子,只不过周公子身上有护身的东西,周彤就算能够近了周公子的身,也不能要了他的命,又加上横死之人怨气过重,也就存了想要看我悲惨下场的心理,可周彤能够用那么惨烈的方式自杀,必然恨极了周公子,这种恨一刻都拖不得。 狂风乍起,周公子正要扑上来抢我口中的护身符吊坠,却突然身不由己一个跟头从床上翻了下去,狠狠地摔倒了地上。 我不由松了口气,赌对了。 周公子晕头涨脑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喊一声掉头就向后跑去,他是不是能够看到周彤了? “鬼啊——”变了调的声音,周公子几步就跑到了楼梯口,只可惜楼梯上,早已出现了一个人影,堵住了他逃走的路。 周公子抬头,又是一声大喊,扭头又跑了回来,他三角小眼圆睁,嘴巴张的很大,本来还算平常的面庞因为恐惧扭曲起来,看上去更加丑陋,他伸着双手,双脚蹬地,像是一只蛤蟆一样向我扑了过来。 我机会第一时间就看透了他的意图,急忙偏头想要躲过他鸡爪子一样难看的双手,可那双手还带着香水的味道就来扣我的嘴唇,一个男人,手指上还留着指甲,直接就戳在我的嘴唇上,很疼,可我还是死死地咬着牙,如果嘴里的护身符被周公子抢回去,那我就只能在这里等死了,周公子是绝对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血腥味沿着唇齿渗透到嘴里,周公子已经是拼了命地想要将我的嘴撬开,见我使劲闭着嘴巴,他伸手,竟然掏出一把匕首来。 闪烁着寒光的刀锋在阴影里仿佛一团冰冷的雪,我忍不住就是一个哆嗦,他怎么会随身携带一把匕首?而且这把匕首还好像是……我没有忽略那一闪而过鲜红的光芒,血一样的光芒。 我如今可真的是束手无策了,手脚都被铁链绑缚着,身体能够活动的时间太过有限,我即便避开第一刀,难道还能避开第二刀、第三刀吗? 周公子狞笑道:“我看看是你的牙硬还是我的刀子硬,!”说着,手中的匕首就向我扎过来,我努力向旁边避了一下,可还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恐怕在劫难逃。 脸上突然落上一团炽热血腥的东西,惨嚎声在耳边响起,我睁开眼睛,正看到周公子脸庞扭曲地大叫着,他手中的匕首插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周公子穿的是一件棉麻的月白色衬衣,此时血迹已经将衣服下摆染成了鲜红的颜色,他的双手使劲握住匕首的手柄,也不知道是在用力插进去还是用力拔出来。 我抬腿向他踢去,腹部受了重伤的周公子反应不过来,被我曲腿一撞,再一次从床上滚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匕首又被撞得扎进去更深,周公子的惨叫声已经变了腔调。、 我的心底油然生出了一种痛快的感觉,一直为所欲为的周公子能够想到自己有这样一天吗?害人者,终被害之! 我抬起头,向周彤看过去,那早已死去的年轻女子好像随着一步步走下台阶的脚步渐渐实化了一般,飞扬的头发露出的还是那样毫无生机的苍白的脸庞,鲜红的眼眶好像随时都能够化作血泪一般。 周公子还在哀嚎,周彤已经几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如同一开始对我那般,周彤抓起了周公子的头发,强迫周公子抬起了头。 周公子的惨叫声有了一个剧烈的波折,身子抖成一团,甚至忍不住闭上了眼睛:“鬼啊——鬼啊——救命啊——” 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周公子现在才是最能够体会这句话的人吧? 周彤抓住周公子的头发,慢慢把他从瘫软在地的样子拉了起来,周公子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仿佛一条被挂在鱼钩上的鱼。 “噗——” 血花四溅,周公子已经将肚子里的匕首拔了出来,只是那匕首握在他的手上,却仿佛不受他控制一样。 周彤的另一只手在周公子的伤口上轻轻地一按,就抬了起来,对着昏黄的灯光,但见指如玉石,血似朱砂,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手指慢慢地回落,落在一张毫无血色的嘴唇上,周彤用手指上的血慢慢地抹过嘴角,那苍白的脸色瞬间就多了一份生气,带着鲜血的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个诡异莫名的笑容来。 第88章 人口袋 被吓得浑身颤抖的周公子大概也觉得不妙,勾着身子就要向后撤,可周彤哪能让自己恨得死都不放过的仇人痛苦少了,只见她一双惨白的手臂突然变得很长,仿佛两条白花花的蛇一样,一伸手就将周公子按得坐在了地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后退,被推到了床沿上,后背正靠向床侧,就在我歪头能看到的地方。 周公子不住地哀嚎,叫声凄厉,周彤鲜红色的嘴角蓄着诡异的笑,那双手向前一插,就插进了周公子的肚子里。 周公子好像凭空又被人扎了一刀一样,身子剧烈地弹跳了一下,染了鲜血的双手扒在床沿上,竭力想撑住身子逃过这凄惨的境地,可剧痛和恐惧哪里还能给他留下逃跑的力气。 我身体依旧不得自由,可即便只是眼角的余光,也能够看到周公子扭曲得厉害的侧脸,插在他肚子里的那双惨白的手好像绳索一样,正缓慢地缩短将周彤逐渐拉近。 看着那张苍白诡异充满恶毒的脸庞逐渐逼近,连我这个躺在床上的人都心惊肉跳,更别说直面恐惧的周公子。 周公子拼命向后仰着头,不停地摇晃,好像插入他身体里的两只手只是落在身上的虫子,只要他摇晃摇晃就能够掉下来一样,可实际上,他脸上的绝望看了让人心惊。 可这不过是,刚刚开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间或还能听到血液滴落到地面的声音,只有周公子的惨嚎声还在高高低低的响起,仿佛只有惨叫能够宣泄自己心头的恐惧和痛苦一样。 鬼神神差的,我突然出声:“周公子,你将这个地方打造的如同监狱一般,可想过有一天你也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 莫名的嘈杂声中,周公子却仿佛一下子就听到了我的声音,惨嚎声突然静止,应为使劲后挺有些僵硬的脖颈转动了一下,周公子那张变了形的脸庞正对上了我的眼睛,他仿佛这才发现床上还有一个之前对他来说是待宰羔羊的女人! 周公子的脸庞又是一皱,竟然向我伸出手来,沾满了血液有些黏腻的手掌抓到了我的腰上,衣服早就难以蔽体,那湿冷之手依旧黏腻的血液就触碰到了我的肌肤上,好像被一条毒蛇碰过一样,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救救我,救救我——”周公子乞求的眼神好像我是那根救命的稻草一样,他怎么也要抓住救自己的命。 他冰冷黏腻的手还在我的腰上抓挠,尖利的指甲都要抓下一块肉来,我身体一侧,保持侧卧的样子避开他的手,一字一句却无比冷静地说:“周公子,你刚刚不是想用刀子戳穿我的吗,你凭什么以为你想杀的人会救你?我不是圣母,做不到舍身救人。” “啊——”周公子的眼神更加绝望,却又增添了怨毒之色,大约是觉得我在附近就应该无条件地去救他,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不可原谅! “周公子,你好好看看面前的女人,你害她的时候可想到有一天他会回来吗?”我已经将护身符吐到了身体的底下,周公子这个样子已经没有余力来我这边抢护身符了。 “你——”周公子满脸怨毒,可仅仅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周彤已经悄无声地地靠近了他,那双白生生的手臂已经看不到了,似乎全部没入了周公子的肚子里。 周公子疼的身体不住地痉挛,而我却再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若说当初在小超市,那个我印象中以为是忠厚诚恳的小超市老板让我心生不忍,可小超市老板却推倒我档灾之后,我发疯一般喊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那颗心,仿佛就要被什么东西团团缠绕,然后那缠绕的东西正在慢慢变得又冷又硬。对于周公子,先不要说他对我做出的事情,就是打造的这个地牢,除了周彤,他害死的人也不在少数,为了以后他不再害人,我也不能对他心生怜悯,只是面前的画面,还是太过血腥了。 周彤的身体紧紧地贴在周公子的身上,周公子的头脸正埋在周彤裸露在外面的胸膛上,可这本来应该香艳无比的画面却混杂了太多的血腥气,徒然让人觉得恐惧莫名。 贴在周公子身上的周彤慢慢向我转脸看过来,过于苍白的脸庞对我勾唇一笑,在我打着哆嗦的过程中,她以将身体微微上后仰,双臂向两侧分开,好像将周公子肚子上的伤口大大地撑开了。 周公子叫的更是呼天抢地,周彤却丝毫不为所动,双臂分开,伸出一条腿来,竟然一脚就踏入了伤口里面。 那只脚逐渐没入周公子的肚子里,周公子嚎叫的间隙我似乎听到了猜到什么稀湿软肉东西的声音,噗嗤作响,但哪只脚没有从周公子的身体穿出来,而是越来越短,直接到了大腿都要没进去了。 整个过程,周公子抖得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却只是被固定在床沿动弹不得,周彤一直带着诡异的微笑,看着我,将一条腿也抬了起来,插入了伤口里。 周公子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会说话会惨叫的皮口袋,而周彤,正要从这个皮口袋里钻进去。 双腿、身体——一点一点地钻进去,周公子惨叫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起来,却还是清醒无比地遭受着这活人世界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的折磨。 只是,对于周公子来说,既然活人的世界不能奈他如何,这样,才能让我和周彤这样的人觉得解气吧? 才是应该的吧? 那一刻,突然觉得迦若虽然让我亲眼看到了很多的阴暗面,却也让我看到了天理的存在。 周彤整个人钻了进去,只露出了一个头,周公子疼的已经不成人形,肚皮上又只剩一个披散着头发的人头,这样子就能惊悚得让人昏死过去。 周彤整个人钻进去,只露着头,仿佛还没有看够周公子的惨样子一样,转动着脖子,苍白木然的脸庞正看向惊骇望下来的周公子。 第89章 消失不见 周公子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疼的,整个人仿佛傻了一样,他的视线和周彤的视线相对,有那么一刹那的安静。 只是谁能无视自己肚子上长个人头? 周公子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叫来,两只手向周彤的头发上抓去,似乎想要将肚子里的周彤抓住来。周彤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恶意的微笑,头部向里一缩,竟然整个人都缩进了周公子的身体里,周公子好像在痛到极点的时候再受一刀,身子一侧,歪倒在地,如同嘶喊撒泼的孩子一样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发出不是人声的惨叫,仿佛浑身着了火翻滚着想要扑灭却还是无法减轻周身的痛楚。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他,虽然他是恶有恶报、罪有应得,可如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凄惨折磨还是让我忍不住心惊肉跳,手脚收缩不由自主地想要蜷缩起来,可铁链的声音提醒着我,我也就是身不由己的地步。 所以,不是我见死不救吧,我救不了,也不能救—— 因为停止不了的惨叫,周公子的嗓子已经嘶哑了,仿佛嗓子肿胀发脓说一句话都会吐出一口血丝来,他的身子不停地在地面上翻滚,身体伸张开又忍不住卷缩起来,青筋迸现的双手无助地伸在空中,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不忍再看,微微歪头别过眼睛去。 可我无法捂住自己的耳朵,那惨叫声就如同在我耳边播放的录音一般,反反复复,不停地向着耳朵里面钻去。 “啊——” 已经嘶哑的嗓子好像爆发出最后的吼叫,我忍不住扭头看去,就见周公子两只手插入了自己肚子上的伤口里,好像那不是他的肚子而是一个皮口袋子一般。一张脸更是扭曲的变了形,咬牙切齿,双目圆睁,浑身都呈现出一种即将脱力的颤动,他的胳膊,还在动…… 一声声的嘶吼,周公子的右手从自己的肚子里伸了出来,手中握着一团黑黑红红的东西,好像是人的肠子一般的东西,他发疯一般从自己的肚子里向外扯着肠子,空气中的味道令人作呕。 我再也忍不住了,忙别过身体去干呕起来,胃部剧烈的痉挛冲到嗓子眼里,鼻端酸腐腥臭的气息更加剧烈了起来,我使劲张大嘴巴避免用鼻子喘气,如此反复几次,才堪堪压住了恶心呕吐的感觉。 我脱水一般伏在床上喘息着,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声音,声音为什么消失了?一直充斥在我耳边的,好像凌迟的刀子切割在精神上的惨叫的声音,消失了?! 难道…… 我缓慢地转动身体,正对上一双睚眦俱裂的眼睛,本来是三角形的小眼瞪得很大,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一样;牙关紧紧地咬在一起,一侧嘴唇已经血肉模糊;真个颌骨似乎都变了形,连带脸上的肌肉呈现出一种僵硬的排列,皮肤更是青灰青灰的颜色,看上去非常恐怖。 我乍对上这样的一张脸差点就叫出声来,可下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周公子的脸。 周公子就坐在床的对面,僵硬扭曲的脸庞面对着我,眼睛睁得大大的,已经死去。 他的双手一只正抓着一些分辨不出是什么的内脏,另一只手掏入了自己的肚子里。 临死之前,他正在努力想要把钻进他肚子里的周彤给挖出来,只不过,挖出来的是自己的内脏,挖成的是自己的坟墓,是通向死亡的道路。 周公子,死了。 心里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滋味,我虽然是旁观者,却也好像经历了一场让人虚脱崩溃的战役一样,浑身冷汗淋漓,我真的不是圣母,不是要为周公子的死愧疚,我只是还是不习惯这样血淋淋的报复而已。 空气中一点白色的光芒逐渐拉伸成一团光影,渐渐变成人的形状,正是周彤。 周彤此时的形象已经变成了我之前见过的样子,衬衣、长发、肚子高高的地鼓起,脸色苍白,却带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笑意。 她一步一步走到周公子的身边,端详了半天,仿佛在看一个艺术雕塑一般,良久,伸出脚来,一脚把周公子踢到在地。 本来坐着的尸体软塌塌地倒在地上,毫无生机。 “走吧——”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仰头,正看到迦若闲庭信步一般走下台阶,他的身后,是黑漆漆的紧闭的铁门,他好像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一般,脚踏虚空,身披光芒。 周彤站直身子,仿佛不经意间向我看来,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一句,仿佛是:把我忘记。 我一愣,周彤已经向着迦若的方向走去,迦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去,周彤白色衬衣的身影紧紧地跟在后面。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周彤的身影逐渐隐没才突然醒悟过来,他们要走,要离开这里,他们消失了。 “迦若——”我惊恐地出声,“我怎么办,迦若,救救我,救救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恐惧我的声音太凄厉,我看到走在前面已经半透明化的迦若停下了脚步,回头向我看来,那紫色的眸子因为虚化仿佛藏着一种我看不清楚的情绪,似乎,有那么一丝的迟疑和迷惑。 迦若挥了挥手,耳边又响起铁链撞击的声音,那些缠绕在我手腕脚腕上的铁链从我的身上脱落下来,我扎手扎脚地爬起身来,再看台阶上,迦若和周彤都不见了身影。 心头一阵恐慌,我不死心地大叫:“迦若,我要怎么出去,迦若,你还在吗!” 铁室回声,再无异常,我的心一下子掉入了低谷,因为冷汗干了,更是浑身上下都冷得颤抖,我强撑着从床上爬了下来。 低头,地面出乎意料的干净,我却差点跳起来。 尸体呢? 周公子的尸体呢? 我记得他就死在这里的,为什么地面上干干净净什么都看不到呢? 我顾不得再去思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提着一口气冲到台阶上面,伸手拉门—— 第90章 会伤心吗? 一颗心,仿佛从高处陡然跌落,连颤抖都来不及发出浑身上下就被一种心伤若死的感觉汹涌淹没。 这是一个密闭的空间,根本就不会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更不会有人知道我被掳来关在这里。 若没有人送饭,我会饿死在这里,这一片冰冷漆黑的特制家具中间。 周公子已经死了,谁还会在给周公子的俘虏送饭来? 我对于那些看守的人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不是吗? 我突然想起小区超市老板的妈妈,普普通通的一个老太太,因为儿子不孝顺,就硬生生地被饿死在屋子里,周正说,老太太被饿死的屋子里,陈旧的木头家居上都是残缺的牙印,可见饥饿有多么恐怖。 这个屋子,可都是生铁制成的,我即便想咬上几口也只会崩掉了牙。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迦若就能够那样冷静地离开,在面对我的呼救声还是毫不留情地消失了,难道我的魅莲已经过期了?我对迦若也不再有任何的利用价值了吗?所以就给一个随手可以抛弃的东西一样扔在了这里? 我怔怔地靠着铁门坐在台阶上,心里沸腾的痛楚反而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的眼神直愣愣地落到下面,一节一节的台阶下面,昏黄灯光下的空间仿佛看不透的黑洞一般,有着吞噬一切的力量。尸体和血迹早已经消失不见,可我仿佛还是看到了周公子扭曲的面容和怒瞪的双眼,也许,他在嘲笑我,自以为是伸张正义,又或者自以为帮助一个孤苦可怜的女孩,可最终却落得饿死地底下的惨剧。 不知道坐了多久,关于接近死亡的那颗心还是不甘的厉害,我突然快步冲下台阶,冲向了屋子里的洗手间里。 也就只有洗手间里有一些洗浴用品是可以随意搬动的,再就是床上的床垫。床垫太软,而洗手间大瓶的洗发水、沐浴液或许还可以用一下。 我将洗手间能够拿得动的东西都收拾了起来抱出来,统统搬到了台阶之上,紧靠在门边的地方。 身上的湿衣服黏在皮肤上很是难受,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又不知道已经待了多久,加上之前挣扎、恐惧和经历了一场感官折磨,浑身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力气,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体力,说不定,会有人来救我,说不定,迦若忙完了他自己的事情会想起我还在这里等着他。 对,他不会让我死的,之前我撞头自杀不就把他逼出来了吗,可如今把我扔在这里又算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的心思七上八下,反反复复想了半天,总算是坚定了一个信念,我不能死,也不能在事情发生之前自己先泄了气,也许,一切不是我想的那么糟糕。 我拿起一个沐浴液的大瓶子,向着铁皮门上敲打了起来。 相比较嘶声力竭的喊救命,敲打能稍微省一点力气,而且似乎心理上的绝望也会少一点。 我就这样敲打了起来,声音单调而连续。只不过,周公子死后,我猜测外面看守的人大概都会逃之夭夭,毕竟他们可不是周公子,是有后台的,再无法无天,只要被压下来就不会有事,可作为从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我现在等的就是有人发现周公子已死,按照他家的行事方式,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就算查不出来,也是要找到替罪羊的,我只能等了。 “铛-铛-铛-” 机械单调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来,可除了这种声音,我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 不知道是因为我根本就听不见还是说屋子外面本来就是寂静无声的。 可我不能放弃。 就这样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不过一会,胳膊就酸软起来,我换了一只手继续敲击,身子靠在门上,闭上眼睛,我现在能做的,唯有如此而已。 就这样敲一会,歇一会,自始至终,在这个空间里,我只能听到沐浴液敲击铁门的声音和我自己的喘息声,而胃部的不适就在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中逐渐的累积,就好像有一颗火种被埋在了胃里,逐渐变成了燎原的大火,从胃部一路烧上来,沿着食道,烧到嗓子口,让我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因为喊出来,也没有任何用处。 我佝偻着身子,尽量将胃部肚腹的空间压缩,仿佛这样就能够压抑住饥饿的痛苦一般,酸麻的几乎要失去知觉的双臂,依旧一下一下机械地敲击着铁皮大门。 度日如年的感觉,若不是后背有大门支撑着,只怕我已经坐不住了,眼前出现了模模糊糊的光晕,光晕中仿佛出现了迦若的身影,又或者不是迦若而是我想想的,我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沿着大门向一侧歪倒,伸出手,对着我想象中的迦若问出了迦若之前问过的话:“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想揪住迦若的衣领恶狠狠地质问他,可实际上,我连他的裤脚也抓不住,因为,他没有腿也就没有裤脚…… 我突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乐了,此时此刻,我竟然还会想到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实在是太可笑了。 我笑了起来,声音从低低的吞在喉咙里的声音逐渐扩散成呵呵的笑声,然后是哈哈大笑,我好像要将我身体里不多的那些能量一次挥发干净一样。 多可笑。 我,苏落,多可笑啊! 我笑着,眼泪也那样流了出来,眼前的光晕更加强烈,边界逐渐模糊成一片,形成一团巨大而强烈的光芒,迦若的身影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身后一空,我仿佛跌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深渊,可偏偏身体还能够保持着仰面向上,四周的光芒更加强烈,将我整个人都吞噬了进去,朦朦胧胧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苏落,苏落——”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所以是有人要来勾走我的魂魄了吗? 如果我死了,可有人会伤心? 迦若他,会伤心吗? 第91章 醒来 入目可见,竟然是一片雪白,又因为刚刚睁开眼睛,瞳孔还适应不了光线的刺激,愈发觉得眼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了。 我使劲闭了闭眼睛,想到之前似乎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喊我的名字,是谁救了我? 我再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所谓的雪白一片是这个屋子的墙壁而已,我这是在,医院? 双人病房,屋子里还有一张床,床头有急救的按钮,还有打吊瓶的架子,这是医院无疑。 只是,谁把我送到医院的? 我是饿晕的吧? 我掀开被子从病床上下来,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换了一套病号服,忍不住琢磨,谁给我换的,是护士吧,应该是护士吧。 但我的东西都不在这里,我被掳走的时候是有个随身的包的,可那个包早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所以手机也不在身边,再加上现在住院,这次破财可真是够彻底的。 我扫了一眼屋里的桌子上,除了一个暖水瓶,并没有任何的通讯工具,我只好向房间外面走去。 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宫晓瑜风火火地冲了进来,见我已经下床,惊喜道:“落落,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你说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把自己弄到医院了?” 我摇摇头说:“没事,就是有点饿,现在已经没什么了。” “我听说你病了还吓了一跳,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倒地是怎么了?是莫微凉给我打得电话,”说道这里,宫晓瑜撇了撇嘴说:“我还以为莫大医生终于被姐姐我的魅力征服了,结果……” 我被宫晓瑜逗笑了,在大学的时候,宫晓瑜绝对是女神级的人物,无数的男生追在她的屁股后面,可她想来都是潇洒自如,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任何云朵的感觉,可没想到竟然在一次就医看到莫微凉之后就跟入了魔一样,对莫微凉心心念念,可偏偏莫微凉一直敬而远之,宫晓瑜曾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我面前哭道:“这是不是报应,是不是报应?当年我伤害了太多的纯情少年,所以现在换成我被别人伤害了……” 当时我觉得宫晓瑜的话和形象特别具有喜感,竟然在宫晓瑜伤心的时候“噗嗤”一声笑了,结果宫晓瑜泪眼朦胧地看了我半响突然扑上来就要挠我痒痒,于是一场暗恋苦情倾诉以嬉闹收场。 想到当时的情景,我又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说:“晓瑜,莫医生不是你的菜,你放弃吧。”我不能告诉宫晓瑜莫微凉其实是有阴阳眼的,他的生活中,一直充斥着鬼怪,而宫晓瑜,我的死当闺蜜,我不希望她也会遭遇我现在这种生活。 没有止境,只有绵绵无期的痛楚和难以预料的死亡。 “行了行了,身为女神,莫微凉就是我的耻辱,不提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被警察送到医院里?” 我吃了一惊,旋即释然,周公子肯定跟警察局的某一个大人物有着密切的关系,他犯了事,警察局可以给他压下来,但他丢了命,警察肯定是要查的,所以,查到了地下行宫吗? “你还知道些什么,我是被人抓走关了起来,其实具体是谁我没见过。”我怕宫晓瑜害怕,还是选择了一种最为稳妥平常的说法。 “你被人抓走了?为什么?!”宫晓瑜瞪大眼睛,表现的很是惊骇:“你……你得罪了人?” “也算不上,只是有些人认为你得罪了他吧。” “谁?不是天天联播里播放我们是法治社会吗,怎么有人还干囚禁掳人的,以为是电视剧啊!” 我摇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那个地方我看着像是囚禁女人的,就跟……嗯,电视剧里演的差不多。” “天!”宫晓瑜张大嘴巴,做成一个非常夸张的表情来:“原来你被抓起来是为了……为了密室**啊?!你……”宫晓瑜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尤其在我一马平川的胸部上下左右地看了又看:“看不出来啊,你也有这潜质?那谁啊,口味够重的啊!” 我被宫晓瑜的反应逗得哭笑不得,可心里也知道宫晓瑜这是在逗我开心呢,若我真的因为被囚禁发生了什么事很可能产生心理创伤,而我不说,大概宫晓瑜以为我不愿意说也就不问吧? “我只是被关在那里而已,大概是怕我跑了,所以提供的饭菜特别少,后来干脆不来送饭的,所以……我就饿晕了!” 宫晓瑜松了一口气,白了我一眼说:“瞧你这出息,是不是平日里减肥减得,根本就扛不住了?” 本来上次见宫晓瑜,我鼓足了勇气说了自己最近会见到一些奇怪的东西,意在让宫晓瑜远离那件古怪的婚纱,可宫晓瑜还是免不了对我有了心结。我这次住院,宫晓瑜和我之间那定点的心结就消失不见了,她是真的关心我的安危的。 我心头一暖:“晓瑜,谢谢你。” “啊呀,跟我客气什么啊!哦,对了,这个拿着。”说着宫晓瑜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手机,虽然不是各种爱疯之流,可也是国内比较过硬的一个牌子,“你的手机没找到,我给你买了个手机,卡也帮你补了,这几天有好几个人给你打电话呢,你那个新老板钟丽打得最多,而且……”宫晓瑜犹豫了一下说:“被你甩到的王八蛋竟然也给你打电话了。” 王八蛋? 我一愣,才反应过来,说的是穆西宁? 穆西宁也给我打电话了?难道……那个贾雨晴暴露了?就穆西宁上次那个反应,没事不可能给我打电话的。 “我警告你啊,不能给他回电话,他那种王八蛋,听说你出事住院了都不来看你,不管他有什么事你都不许管!” 我知道宫晓瑜的霸道是为了我好,忙答应说:“放心吧,女神,我早已经放下啦。”我安抚好宫晓瑜,电话铃声却恰在此时响了起来。 第92章 软柿子 打开盒子,崭新的手机,我心头很是感动:“晓瑜,手机钱我过两天还你,银行卡身份证都要补了。” 我有个不好的习惯,总喜欢把银行卡带在身上,说白了就是怕有时候突然需要钱的时候,我可以路边找个ATM机就提出来,可劣势就是一旦丢了东西,就全部丢了个干净。 “跟我还客气什么。”宫晓瑜摆手拒绝。 电话铃声不眠不休,我连忙接了起来:“你好,钟总。” 是钟丽的电话。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钟丽的声音才响起来:“苏落,你醒了?没事吧?” “没事,就是……” “我找你有事,现在就过去啊!” 还不等我说一说自己的遭遇,钟丽就打断了我的话,并麻利地挂了电话。 我去—— 我真想这么说。 “你老板?找你做什么?” 我摊开手:“我也想知道!”自从婚礼上跟莫微凉待在一起,钟丽就开始跟狗皮膏药一样黏在我的身边,偏偏她已经荣升为老板娘并很快荣升为老板,我连拒绝的权利也没有。 “我没什么事了,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吧?”我说着就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说:“晓瑜你给我回家拿套衣服吧。但钥匙……只能找物业找房东电话开门了,我钥匙也丢了。” 宫晓瑜点点头说:“好,我给你去取衣服,还有你的衣服是我和护士给你换的,你放心,你的名声还在!” 我笑了。 宫晓瑜刚走了没多久,我以为最先上门的会是钟丽,可没想到竟然是莫微凉,看来我是在莫微凉所在的医院里了。 莫微凉双手环抱在胸前,进门后就靠在门上,一声不吭地盯着我,好像我突然变成了一副值得研究的艺术品一样,幽深却看不出情绪的眼眸,看得我浑身都有些难受起来。 “莫医生——那个周公子?”我想起之前我扎了周公子一刀,周公子就是在这个医院的特护病房里的。 莫微凉冷漠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我知道死了,我是怎么被找到的?” “他们认为周公子的死是他杀,可根本就找不到证据,更何况,还有监控为证。” “监控?”周公子不是死在地下室里吗? “是啊,周公子是自杀的。” “自杀的?” “要看看吗?” “什么?” “那个周公子……”莫微凉故意停顿了一下:“自杀的视频啊!” 我下意识地连忙摇头,我是知道周公子死亡过程有多血腥的,比张倩梅当年杀死胡禄的时候要血腥痛苦的多,张倩梅,终究是对胡禄狠不下手来吧?! “谁想看那个?!” “不是让你小心吗?”莫微凉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一愣,怔怔地看着他,见他看我的眼神也慢慢发生变化,从开始的幽深莫测变成一种有点诧异,有点轻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不是提醒过你,惹了那种人,就要小心一点吗?我话音刚落你就被人抓了,也算是能力超群了。” 我被莫微凉说得脸涨红了,可还是分辨道:“他身上有伤口,谁知道接着就能作威作福啊!”想到这里大脑里好像突然划过一道闪电一样,周公子是死在地下室的,可他刚过来的时候,我目测是生龙活虎的,根本就不像是肚子上有道伤口没有愈合一样。难道我被关了那么久?久到伤口已经全然无碍了,还是…… “周公子是在哪里自杀的?” 莫微凉瞥了我一眼说:“当然是在病房里,特护病房,”他向我走近,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站在了我身体一侧背对窗口的地方,他高大的身影就在身前遮挡出一片稍微阴暗的空间,他的眼神在背着光的地方熠熠生辉,声音却压得低低的仿佛有人在用着惊悚的语气在讲鬼故事:“特护病房,进出都需要打指纹的地方,24小时的监控巡逻,一个外人根本就不可能进去的特护病房。周公子就在那张价值3万元的病床上,用双手撕开了肚子上的伤口,鲜血淋淋的伤口就那样被他用双手撑开……自己的手伸了进去……一把,抓住了肚子里的肠子……” “别说了——”我大喊一声,因为莫微凉的语句,我脑海中不可遏止地出现了周公子死亡时候的情形,鲜血淋漓残酷冰冷! 莫微凉看我的眼神又变了,他微微歪着头,双目如同两汪能够吞噬光线的古井,在空气中沉浮出幽暗深邃的感觉:“你果然知道。” 我愣了一下,才知道莫微凉是故意吓唬我的,本来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还不错,看上去应该是朋友了,可刚刚为了问周公子的事,他竟然如此迂回,如此深的城府。 难道他问我我会不告诉他吗? 可很快我自己给自己一个答案,我也许真的有可能不告诉他,毕竟我在这个事情里算是里子面子都没有的丢人受罪了,还有迦若,迦若那样的冷漠——胸口蓦然一疼,我忍不住伸手捂住心口的地方说:“对,我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吗?你看得见周彤,你也知道她的仇人是周公子,还需要问我吗!” 莫微凉跟迦若虽然是完全不同的气质,可是在迦若面前不需要提,即便是在莫微凉跟前,明明都是人,为什么我也有一种不得不仰视的感觉,莫微凉好像一直都是气定神闲都能够操纵一切的人,是一直胸有成竹的人,这让我感觉自己特别挫败,当年我也是学霸好吗?当年我也是公司里工作能力突出的代表好吗?为什么在莫微凉面前就好像一个面对老师的小学生一样? 莫微凉周身冷淡的感觉瞬间收敛了起来,貌似不经意地掏了掏耳朵说:“那天夜里我休班,毕竟,周彤不是在医院里待了一天两天了,我看得到她,她自然知道。” “那她为什么不找你帮忙!”我有些愤然。 莫微凉嗤笑出声:“难道你不知道?柿子专挑软的捏?” 我:“……” 第93章 较量 作为软柿子的我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莫微凉见我真的很生气,不由放缓了语气说:“周公子是怎么死的?我虽然没来医院,可我知道,那个晚上绝对没有凶灵在医院里杀人。” “什么意思?周公子就是被周彤杀死的,这次可真不是我,我只是……”想到我当时的处境,我说不出口。 “医院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在这里,这些人心有不甘者,眷恋人间,若再有自己心心念念的亲人或者仇人出现在他面前,很可能就会变成凶灵,若这些凶灵都可以随便杀人,这医院还能剩下几个人?” “你的意思是鬼魂不能在医院里杀人?”我很惊讶,可接着摇头说:“不对,那天在妇产科的B超室,我们明明都看到电脑里面有鬼怪想要冲出来的,凶灵怎么可能不能杀人?” “医院这个地方,因为死人太多,是大凶之地,可因为每个医院几乎都有妇产科,又几乎每天都有新生儿的出生,新生儿出生初始身上是带有一种能量的,这种能量跟弥漫的凶气交错起来,反而形成了一种限制,在医院里,鬼魂不能随意影响人。至于你们看到的……”说道这里,莫微凉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那是因为你。” “我?” “你能见鬼,身上又带着一种让鬼魂亡魂尤其是凶灵最喜欢的味道,或者说是磁场,所以他们才能通过你影响到周边的世界,钟丽他们看到的东西,都是因为你。” “我的身上带着鬼喜欢的味道?”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不上应该哭一场还是应该自我嘲笑一番,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鬼怪喜欢的香饽饽,是因为魅莲吗?所以迦若才会说出让我为他引四方恶鬼吗?我,真的是个迦若抛下来的鱼饵吧?! 明明是早已经看明白的事情,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 胸口好闷,我忍不住倒退几步,就坐到了病床上。 “苏落,我早已说过,这件事,也许就是命中注定,既然不能改变它,那就只能——接受它!”我眼神涣散,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只是,没事,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缓了好大一会儿,我才抬起头来,却见莫微凉还站在那里正抱臂看着我。 我有些茫然地站起来说:“我没事了,也该出院了。”想要收拾一下病床旁边的桌子,可桌子上空荡荡的,除了宫晓瑜给我买的手机,再没有东西了。 “你脸色不好,在医院里再歇息一下吧。你的住院费足够支撑的。” “住院费?谁给我交的住院费?” “是警察给你交的。” “警察?怎么可能?”这怎么跟我印象中的人民公仆不太一样啊,难道不是应该即便帮你追回了被小偷偷走的东西也会让你拿钱去赎回来吗?竟然可能给我交住院费? “是啊,竟然为什么给你交住院费呢?他们本来只是用警车把你送到了医院里,可不过走了几分钟就转回身来给你交了住院费,我也很好奇,你有什么地方值得警察给你交住院费呢?” “难道天上掉馅饼?”我苦笑一下,我可真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只不过这馅饼是凶灵馅饼。 “所以,他们给你交这笔费用是为了什么?会不会跟周公子有关吗?你现在还想隐瞒之前的经历吗?” “我也不是想要隐瞒,”我不服气地嘟囔:“谁让你想要诈我的!” 我坐回病床去,想想这住院费都有人给我交,这应该不是一件好事情,我最近就没有走运的事情,我不会傻到以为自己一下子转运了。 这么想想,普通的我好像坠入了一团迷雾中间一样,倒地是谁,想要从我这个普通人的身上得到什么? 我将自己被掳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没说自己被扒光了衣服套上情趣内衣放到床上的事情,这对我来说真的是奇耻大辱。 至于迦若我当然也没有提,包括周彤最后走的时候对我说的一句无声的话,我现在还不知道那句话代表什么意思,把我忘记,不太可能是“把我忘记”,毕竟我跟周彤算是陌生人,我不是她生死相许的爱人,怎么可能说这句话?难道是通过我的嘴想要告诉某个人吗?可我对周彤的事情一无所知啊。 潜意识里的,我对莫微凉还是不怎么信任的。 “周彤究竟是什么人,你,你知道吗?”我想到莫微凉的人际关系圈应该比较广,“还有按个周公子,你认识他吗?” “周彤是什么人我会去查,只不过,周公子是在医院里自杀身亡的,你说的却是你看到他被周彤的鬼魂给杀死了……” “你不相信我?这些事情我有必要说谎吗?” “不,我相信你,因为你说的,跟周公子死的时候的样子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莫微凉拿眼睛睨着我,那漆黑的双眸里总是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深长:“我只是想知道,是谁,能够把周公子的生魂拽出体外……通过杀死生魂,而让人体上出现一模一样的伤口从而死亡。” “杀死生魂?你的意思是说出现在我面前的,其实是一个魂魄?不,不可能。”我连连摇头,我跟他有过接触,他,他应该是个活人的。 “你?你本来就能触碰到鬼,或者说,鬼能触碰到你,人的生魂,也是可以的。” 难道我真的人鬼不分了? 我已经不能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了,我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 “你……知道吗?”莫微凉向我逼近过来,幽暗的眼神仿佛漂浮在空中的丝线,就要将我捆缚起来,难以动弹。 我有些心虚,可还是直视着他的眼睛,硬着头皮说道:“我,不知道。” 莫微凉不动,我亦不动。 莫微凉俯视,我仰视。 就好像时间突然定格一样,我们便定格在这彼此较量的姿势,眼神相交,无关情意。 直到……病房的门被人一把推了开来。 第94章 夜里小心 “你们……你们……” 仿佛狗血剧中的对白一般,我和莫微凉同时扭头看过去,就好像刚刚我们彼此之间正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的时候突然被人打断一样。 钟丽一脸惊愕地站在病房的入口,面上一闪而逝的嫉妒的神色,让她精心保养修饰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扭曲。 “苏落啊,苏落,我之前说你还不承认,这下子,可让我碰了个正着。”钟丽马上换上了一副揶揄的神情,就好像跟我很熟在开我玩笑一样。 我知道钟丽指的是之前在酒店,因为机缘巧合,钟丽看到我们的时候恰好是我们“抱”在一起的时候,钟丽一直认为我跟莫微凉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所以三番两次找我帮忙,可莫微凉也警告我了,让我离着钟丽远一些,因为她身上的气场不正。 今天这件事,我也没有解释,已经决定离开了,就没必要再说些有的没的了,只要钟丽不再是我的老板,我和她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我先出去了。”莫微凉更是直接都没有跟钟丽打招呼,就急匆匆地擦身而过了。 钟丽扭头,脸上显出怨恨的神色,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忙笑得灿若春花:“苏落,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都说过了,那人不是你能得罪的,这下子,吃亏了吧?!” 我强打精神应付钟丽:“没事,就是有点受了惊吓,今天就能出院了。”我已经让宫晓瑜回家给我取衣服去了,今天就想办理出院手续。 “是吗?那太好了!”钟丽只差欢呼雀跃了,给我的感觉好像是钟丽的至亲大病痊愈一般,怎么这么别扭,这么反常? 事出反常必为妖! 我不由得警惕起来。 钟丽却不管不顾地冲上来,抱着我的胳膊说:“来,苏姐,咱们一起去办出院手续,我来帮你,出院后先别回家,到我家里去,我还有事找你呢。” 有事找我? 我立刻拒绝:“我在等朋友过来再办手续,而且家里几天没回去了,我也得回家收拾收拾。另一个,钟总……” 我注意到钟丽称呼上的变化,苏落、苏姐,最后一句苏姐大约又是潜藏着有需要我答应她的事情,我不想帮。 有些人就是那种农夫和蛇故事里的蛇,就算你救了它,它也会毫不犹豫地反咬你一口,那些恶灵是,而钟丽,在我心里也被我划定为这样一种人。 而钟丽显然也注意到了我的称呼,“钟总”,那说明我是要说公事了,钟丽很聪明地截断了我的话,让我辞职的话还没说出来,钟丽就笑嘻嘻地说:“快走快走,既然身体好了,今天请你吃大餐去,我开车带你去,你想吃法国大餐还是日韩料理还是泰国菜,你随便选!” 说着,钟丽就拉着我向病房外走去。 从头到尾都透着反常。 我可记得,钟丽不惜用同事们的工资来威胁我的。 “钟总——”我还是试图想要跟钟丽撇清关系,钟丽的嘴就没停下来,噼里啪啦地说了好多话,让我根本就没办法插嘴,直到将我拖到走廊上,看到有值班的护士走过,钟丽很当家作主地招呼护士:“来,302病房给我们办出院手续。” 护士吃了一惊:“出院手续需要你们去服务台自己办理。” 说话的而是一个年纪较轻的小护士,旁边还有一个中年护士,中年护士神色变了变,扯了扯小护士说:“是302病房那个病人。” 小护士有些奇怪:“是啊,302,她们刚刚说的啊,怎……”小护士没说完突然就变了脸色,很快就对着对讲机叫来一个医生。 医生大概是这个病房巡床的医生,他面色严厉地说道:“病人怎么能下床!不知道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吗?!立刻,马上,给我去病床上躺着去,现在也不准探视,怎么回事?”医生板着脸把我训了一顿,指挥着几个护工将我放到担架上就向病房抬过去。 我一下子有些懵,怎么还没度过危险期,我不就是饿的吗?在医院里打了营养吊瓶,就算胃部没有东西觉得饿,但身体的能量水分等等是补充上去了的,怎么还在危险期? 更何况还是夸张的用担架将我抬回了病房? 连带钟丽也被医生训了一顿,自从钟丽进入公司以来,因为没多久就搭上了老胡胡禄,所以从来没有把公司的员工放在眼里过,后来正式过了明路,尤其现在是钟总了,哪有几个人感在她面前唧唧歪歪。 可这场莫名其妙的飞来横训却让钟丽反驳不得,一张脸涨得通红,恶狠狠地瞪了医生几眼对我说:“苏姐,既然不能出院我明天在来,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我有事请你帮忙,苏姐,先别急着拒绝,我一定会开出一个令你满意的数字。” 钟丽带着有钱人特有的矜持和优越感掉头离开了,我忍不住摇了摇头,有钱,是买不到命的,最起码对我来说,给我多少钱让我用自己的命去换我也是不乐意的。 医生站在病房里又给我检查这个又给我检查那个,护士医生们都如临大敌,将我团团地围在病床上,让我感觉更加的晕。 我能有这样星级的待遇? 我可不是周公子,也绝不是什么权贵二代。 这件事,似乎从警察给我付住院费到医院里如此重视我,处处都透着古怪,但这古怪我并不知道它具体代表的是什么,这背后的目的是? 好不容易被检查完了,天色也擦完了,宫晓瑜给我取了衣服回来,知道我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心有哀戚,我又打起精神安慰她:“没事,这可都是免费的,不查白不查不是?今晚我再在这里待一晚上,明天我就出院了,没事的。” 宫晓瑜被我劝走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就给莫微凉发了个微信,莫微凉很长时间才回我,一句话: 今天夜里惊醒一点。 我莫名的就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莫非,莫微凉知道些什么? 第95章 步步惊心 病房里送来了可口的晚餐,我吃完,又有护士来收餐具,服务真不是一点的好,让我以为自己是花钱住在酒店里。 只是这一切,究竟是谁安排的? 以前看过一部电视剧叫做“步步惊心”,如今真的有一种步步惊心的感觉,就好像自己走在一条陌生而漆黑的到路上,这条道路上还遍布着陷阱,一不小心就会整个人都陷进去。 我真的怀疑我的心脏还能不能支撑着我走到迦若放过我的那一天,还是说,迦若根本就不打算放过我?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是不是应该套一下乐图的话,这个死色兽虽然粗暴,但头脑简单,也许会告诉我什么也说不定。 脑子里的思绪就好像沸腾的一锅粥,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为了放空思想,我用手机上网看电视剧,总要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才好。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窗外面的楼体布满了灯光,我在长久的与电视剧斗争的过程中,还是举得有些饿了。 记得医院下面有个24小时的便利店的,我穿起衣服走出了病房门。 走廊两侧都是各个病房的门,我所在的302就在楼梯口的地方,是在走廊的最里端,楼梯就在302旁边开着一个门,如果想要走下楼可以就近选择走楼梯。可我对于走三次空荡荡的楼梯还是有些抗拒的,我的初衷是找到一个护士跟我一起到下面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却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脚步声,脚步声是特意放轻了的,可落在我的耳朵里还是听了出来,而且那声音,就来自我出门左手边楼梯门的后面,是从楼梯上传上来的。 那个声音,很轻很轻的。 这本身就不寻常。 楼梯里的灯,都是感应灯,深夜走楼梯的正常人都会不自觉地把脚步放重,就好像那些也动力并被楼梯空间放大的声音能够壮胆一样,更何况响亮的脚步声可以让感应灯依次亮起来,驱散心里的恐惧。 但这个脚步声,却很轻,很轻,轻的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听到。 我为什么会听到? 难道? 我本是打开302的门的,可几乎是一瞬间,我改变了想法,直接拉开门,闪身又进了302。 脚步声太轻了,就好像一只狸猫在悄无声息地走路,我趴在302的门上,听到那个声音从二楼缓缓地上来,尽量降低一些声音,我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一双穿着类似于芭蕾舞鞋一样的软底鞋,轻抬脚轻落脚,慢慢地走了上来。 我一动不动,几乎是在屏息听着那个脚步声,却感觉到那个脚步声到了三楼之后,就在楼梯相接的平台上,在楼梯口的大门后面停了下来。 脚步声就这样消失了,我听到很清浅很清浅的呼吸声,呼吸声就在两扇门外,一墙之隔的地方,那是一个耐心很好的人,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让我有一种错觉,好像楼梯后面的人已经走了或者凭空消失了。 我还是一动不动地贴在病房门上,听着那隐隐约约几乎要消失的呼吸声,可那呼吸声一直很平稳,很浅,不仔细听,大概都听不到。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门口站了多久,还大气不敢出,憋得胸口都疼了,就在我感觉自己僵硬得跟木头门一样的时候,终于又听到了那个脚步声,还是很轻的脚步声,这次,脚步声是从三楼慢慢向上走去。 我心神一松,那本来如影随形的声音就渐渐听不到了。 我整个人差点累瘫在地上,刚刚虽然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病房里,可我早已成为一个惊弓之鸟,楼梯里的脚步声未必跟我有关系,可我还是要谨慎对待。 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歇了好大一会,才想要去护士台去找护士,可就在这个时候,病房外又响起了脚步声,只不过这一次的脚步声比较正常,是那种急匆匆地从走廊里穿过的医生或者护士的脚步声。 白天那个医生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我站在房间中间还愣了一下,然后板起脸来说:“怎么又下床了?!不在床上好好休息?” 我讪讪地笑了笑,不管是谁,面对医生都硬气不起来,你得罪厨子可能会遭遇到恶心的口水才,可得罪医生,搞不好就让你自然死亡了。 “张大夫,我觉得我身体挺好的,明天我能出院了吧?” 我满怀殷切地看着张医生。 张医生还是板着一张臭脸说:“出院与否,是我们医生说的算,不是你这个病人说的算!现在,立刻躺回床上去!” 我点点头,不想跟一个医生争执,就躺了回去。 张大夫没有走,而是顺势走到床前对我进行例行的关于瞳孔啊、舌头啊、咽喉啊等等的正常检查,然后张大夫的脸色就变了。 看着面前阴云密布的一张脸,我的小心脏忍不住有点小忐忑:“张大夫,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我觉得自己就是饿了几顿,饿晕了,可自己毕竟不是大夫不是? “不行,你的……指数降低,……含量增高,必须要赶快打个吊瓶。”张大夫一脸严肃说了一些专业术语,我听得找不到北了。 “躺下,现在就给你打吊瓶。”说着张大夫就把我按到了病床上。 我还在晕乎乎地想着之前一系列的名词,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严重,就感觉手背上一疼,低头,吊瓶的针头就扎在手背的血管上。 什么情况? 张大夫随身带着药和吊瓶? 不对啊,刚刚不是检查完了才决定打吊瓶的吗?吊瓶怎么能提前准备好? 我一念至此,伸手就要去拽手上的吊瓶,可没想到张大夫第一时间洞悉了我的意图,一伸手就压住了我的两只胳膊。 被麻利挂在吊瓶架上的吊瓶已经一滴一滴地向下滴了下来。 我自觉不对劲,两边胳膊被压住只能伸腿去踢张大夫,可没想到张大夫一个跨步,屈膝将我的两条腿也压住了。 滴答、滴答。 吊瓶的药液滴落的声音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耳边,并逐渐的清晰、扩大,就好像我正处在这样一个寂静的世界,除了水滴滴落的声音,我再也听不到其它了…… 我的意识渐渐涣散起来…… 第96章 冰冷的屋子 我勒个去! 我简直想像市井泼妇一样破口大骂,我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是个鬼就不放过我,是个人也要来找我麻烦? 我不会跟一路跟恶鬼斗争中都活的好好的,不,也不算好好的,但最起码是或者,可最终却死在一个所谓的白衣天使的手里吧? 这天下果真没有免费的午餐,就连我免费住个院都要来折磨我。 就这样挣扎着,渐渐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我感觉自己是被冻醒的,眼前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在什么地方,可能够感觉的出周边的温度很低,我浑身上下都起了颤栗,忍不住缩了缩手脚,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绑了起来。 我又被绑架了? 能有多倒霉才能过得跟我一样跌宕起伏的日子,一天都不得安生? 真想骂人。 周边静悄悄的,我只能听到一种类似于机器运行的哒哒的声音,好像空调机房一样的地方,那种声音离着我很近,大概周边有一台马力很高的空调,所以这空气的温度才这么冷。 我咳嗽了几声,张口道:“有人吗?是谁?有人吗?” 声音落在冰冷的空气里,我隐隐约约都能看到张嘴的时候因为寒冷在唇边形成的白茫茫的气息,这温度得有多低?我会不会就这样冻死在这里。 冻死的人……想起小说电视剧里常说冻死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容的,因为在最终太过寒冷的地方人会出现幻觉,思维混乱,以为自己周身很热很温暖,然后带着虚幻的笑容死在那里。 我想象着自己被冻得僵硬的好像石头一样的尸体,脸上还带着怪异的笑容,会不会有些吓人? “有人吗?出来!”我喊了几声,挪动了一下身体,发现自己虽然双手背在伸手绑在一起,双脚的脚踝也被绑住,可这次捆绑我的绳子明显要比上次在地下暗室里的绳子要松快一些,大约帮我这个人不是专业捆绑绑架的。 那么,又为了什么? 周公子死了,最近我没有再得罪任何人吧? 仿佛是我的喊叫终于惊动了这里的人,我听到了开门的声音,门外面有光线透过来,说不上明亮,应该是一条照明昏暗的走廊,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应该是穿着高跟鞋,高跟鞋鞋跟的影子好像两根长长的钉子被屋子外面的光线照的落在地面上,就好像死死地钉在了地面上。 高跟鞋踩过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很清脆,“咯噔,咯噔”,让我愈发坚定了我的判断,这是一个女人。 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并不快,几步之后,只听“啪嗒”一声,头顶上亮起了灯,只不过这灯的灯光也很是昏暗,小小的几盏镶嵌在天花板上,看上去好像很久以前用大号电池的手电筒,一个个发出类似于人类老眼昏黄的光芒来。 可这样我也看清楚了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影,果真是个女人,看上去年级应该有四十多岁或者更多一些,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那羽绒服很长到了女人的膝盖下面,露出来穿着丝袜的小腿和黑色的尖跟的高跟鞋。 女人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所有的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没有一丝的乱发,露出高挺的额头来,眼角已经有了微微的下垂,但还是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这个女人肯定是个不多见的美人。 女人的面色有些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头上灯光的问题,眼下两团漆黑的阴影,好像没有睡好一样。脸颊瘦削,嘴角下垂,看上去很是严厉,脸上的表情是呆板的,同时又带着一种仿佛绝望一般的忧伤。 羽绒服?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屋子里的温度能有多低,第二个反应是这女人穿了羽绒服是想在这个屋子里待多久? 女人打开了灯,并没有急着向我走过来,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墙壁开关的地方,直愣愣地向我看过来,昏黄的灯光下,女人的眼珠看上去好像泛着一些绝望的灰白色,这种灰白色就如同女人身侧的墙壁一样,只看一眼就要冷得哆嗦。 我不知道自己被捆了多久,又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待了多久,就感觉出四肢已经要僵硬麻木了,我使劲地挪动着四肢,在冰凉的地面上蹭动着,一边竭力让自己保持请清醒,喝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捉我?” 女人不说话,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这种感觉,很是诡异,甚至比我发现自己在那件铁做的地下暗室的时候的感觉还要槽糕,因为我感觉这个女人看我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感情,就好像她看得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冰冷的东西一样。 “你不会是哑巴吧?你跟那个医生什么关系?”我继续打量着这个女人,想要激着她说话,只有多了解这里的情况,我才有可能想到自救的法子。 女人还是不说话,自从灯光亮起来到现在,女人的姿势、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好像是一个冰冷的人偶一样,就站在那里用无神的眼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我继续在地面上不停地屈伸着腿,因为若不屈伸我只怕很快就要在这里冻僵了,我的眼光从女人的高跟鞋再看上去,一直看到羽绒服外面女人垂下来的手上,女人的手看上去倒很是年轻,白皙修长,每根手指都很干净,看上去好像一个经常从事的职业会用到手的一个人。 “你是医院里的医生?”我尝试着问了一句,发现女人的神情果真有了细微的变化,那双泛着灰白颜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重新对准了我,可这时候的眼神,让我看到了一点活人的气息,她真的是医院里的医生吧! 女人向我走过来,在离我大概一步远的地方,蹲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看样子是想要跟我长篇大论地谈话了。 最近我的预感似乎一直都很灵,而且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真,女人一张嘴就说:“你知道吗,我儿子出生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第97章 那么善良的人 大姐,谁关心你生儿子的问题啊? 我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女人的话说:“你就说,你串通了另一个医生把我绑架在这里有什么目的?你跟那个医生究竟什么关系!” 可惜女人根本就不理会我在问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那时候我还年轻,可是生活所迫,我嫁的人不是我喜欢的人,可是有了儿子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儿子的身上毕竟流了一半我的血,是我亲生的儿子。他小时候很听话,虽然有时候很淘气,可大部分时间都是作为妈妈的我怎么说他就怎么办,是从什么时候……” 女人竟然真的长篇大论起来,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儿子幼年时候的琐事,到少年时代的叛逆,还说他儿子从七岁就喜欢带漂亮小女孩回家,说要把自己的饭菜分给小女孩,让小女孩住在他们家里。 女人脸上的神情有些柔和下来,叹息道:“你说,他是多善良的一个孩子,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做什么坏事呢?!” 我翻了个白眼,这也叫善良,该不会这小子从小就是个色鬼吧? “后来,我儿子长大了,我觉得他跟我就变得疏远起来,我很伤心,我觉得,是那些狐狸精们分掉了我儿子的注意力,让儿子变得不再喜欢我这个妈妈了,不再粘着我这个妈妈了……”女人的表情变得怔忡起来,似乎沉浸在了以往的记忆里。 什么意思? 我浑身冻得不停地哆嗦,牙齿都打起战来,虽然我现在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但我估计也肯定是苍白的像个鬼一样,可这个女人就这么视若无睹地在我面前将她对她儿子的爱,难道真的想把我冻死在这里? 而且……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味呢,难道这个女人喜欢她的儿子?把儿子的女朋友叫做狐狸精? 我多次尝试打断女人絮絮叨叨的话题,可每次都没有成功,我被冻得力气也没有留下一点,只能努力屈伸双腿,在地面上不停地挪动着,以此算是活动自己,让血液不至于这么快就僵硬下去。 “我那么爱他,可是,他还是离开了我,他还是离开了我!”女人的神情渐渐变得有点癫狂,我有那么一瞬间判断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精神问题,她灰白色的眼睛里透射出疯狂的光芒来,眼角的肌肉不停地跳动,开合的嘴唇里,不时地露出咬在一起的牙齿,那恶狠狠的感觉好像要用上牙咬掉下牙,或者说用下牙咬掉上牙一般,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疯狂。 “你说!”女人猛然抬起头,两只眼睛仿佛充满了电的灯笼一样恶狠狠地盯着我:“我这么爱我的儿子,他都已经离开我了,我还会让人败坏他的名声吗?” 那一瞬,她给我的感觉我就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下一刻就会扑上来,用牙齿,恶狠狠地咬在我的身上,一下一下,撕下一块块血淋淋的肉来。 与此同时,我在地面不断的移动过程中,感觉到背后碰到了一道冰凉冰凉的墙,那是比空气温度还要低一些的墙,冰的我浑身一个激灵,抖抖索索地开口说:“你的儿子……姓周?” 我唯一想到的就是周公子,我刚刚被周公子的人抓过,关在那样一个地方,那种地方根本就不需要过多的推理,就知道周公子曾经利用那样的地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里面没有人命,却也算得上罪孽深重。 周公子已经死了,就死在莫微凉所在的医院里,这个女人,是市立医院的医生? 女人突然阴森森地笑了,她说:“你果然记得,那你记不记得,你刺伤了他,所以他才会住院,以至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自杀在医院的病房里,你记不记得!”女人的表情更加疯狂,我的心里却暗暗叫苦,原来是周公子的亲娘,还是一个神经病,这是要给自己的儿子报仇了?就冲刚才女人表现出来的神经质,别说周公子已经死了,就算周公子没死,这个女人也能冲上来给我来上几刀,她那双手,说不定是常年握手术刀的,手术刀是锋利纤薄的东西,便于携带,也特别适合,杀人。 我忍不住继续向后退去,可身后冰凉的墙壁纹丝不动,女人的笑声却越来越大:“你看,你先动了手,害了我的儿子,又被人从那种地方找到,你说,你是不是该死?!该死?!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在我儿子死后还要败坏我儿子的名声的,我要让你去陪我的儿子,到地底下,给我儿子赔罪!” “呸!”我再也忍不住了,做了一个真的泼妇才会做的动作,我向女人吐了一口唾沫,只不过因为太冷浑身无力,那唾沫刚刚从嘴里喷出来就落到了地上,我满脸鄙视地说道:“养不教,父母过,你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养成一个危害社会的歪瓜裂枣,还好意思找我的麻烦,那是个什么地方,你自己看过自己不知道吗,还是说你早就知道可因为是你儿子弄得就觉得是对的?我告诉你,你儿子的死是罪有应得,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杀吗?” “为什么!”女人的神情一敛,可双眸的神情还是疯狂的。 “像他那种没脸没皮的无耻之徒怎么可能自杀,他根本就不是自杀!” 我斩钉截铁的话语让女人的神情更加疯狂,她一步向我冲过来,伸手就抓住了我的头发,斯声道:“我儿子是怎么死的,我儿子是怎么死的!” 特么的! 我真的要维持不住自己淑女的形象了,我发誓,这次如果能够逃出去,我绝对要把这一头长发咔嚓了去,再也不给别人或者恶鬼机会揪住我的头发了。 “因为,他是罪有应得,他是罪有应得!” “你胡说,我儿子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有罪,是有人害他,是有人害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女人疯了一样摇晃着我,头皮传来一阵阵钝痛,她猛然一个大力,将我从地上提的身子高了起来,然后一个恶狠狠的用力,将我的脸颊额头用力按向下面,与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撞到了一起。 第98章 疯女人 脸颊触碰到一片冰冷僵硬的东西,眼前出现一片炫目的光,可女人死死按住我头颅的手却还在用劲,几乎将我的脸都压扁在那冰凉的物事上,那是一片透明的玻璃一样的东西,却给人一种很厚实的感觉,眼睛里的光线透过透明的玻璃让我看到了大约隔了十多厘米的那样一张脸。 青白色的,透着一种暗黑色的死气的感觉,脸庞大约已经修整过了,看上去要比临死的时候顺眼许多,脸上大约扑了厚厚的一层粉,让整张死气沉沉的脸庞看上去有些诡异,就好像电视剧里演得僵尸一样,至于眼睛……是睁着的! 周公子就在玻璃后面,双目没有焦距地看着我,我惊愕的瞬间连头皮的痛楚似乎都感觉不到了,这是……周公子的冰棺? “你好好看看他,好好看看我的儿子,我的儿子那么聪明,那么善良,可为什么你要害死他,为什么——”女人如泣如诉的哀怨的声音就在耳边,一声一声仿佛杜鹃啼血,双手按住我的头部,将我的脸面在冰棺的表面撵来撵去,恨不得将我从冰棺的外侧直接传过去扔进棺材里。 “疯子!你这个疯子!”我忍不住大声喊道:“你儿子就是个败类,死了活该,还善良,你眼睛瞎了!” 我一边大声喝骂这个女人,一边拼命地挣扎,我想着这女人再怎么说也比我大上一些,又刚刚死了儿子神志不清,力气必然比不过我的,我激怒了她,反而有可能从这里逃脱出去。 我的话让女人勃然大怒,更加猛烈地去扯我的头发,想要抓住我的头发向冰棺上面撞去,我豁出力气双脚连续去蹬那个女人,忍着头发被扯掉了几缕的痛楚,身子一个翻滚,离开了冰棺和那个女人伸手能够着的地方。 女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她一只手伏在冰棺上,软到在地,整个后背都靠在了冰棺上,剧烈地喘息着。 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我手脚捆缚的绳子虽然松动了一些还是没办法完全脱离出来,只好就地打滚,向女人最开始出现的门口冲去。 那个门口是有灯光的,虽然灯光很昏暗,但我猜测外面应该是一条幽暗的走廊,我是在医院里失踪的,医院里到处都是人、都是摄像头,就算这个女人是医生也未必能够将我顺利地弄到医院外面去,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我还在医院里。 我的病房302紧靠着的就是楼梯门,我听到脚步声在楼梯门的门后面消失了,也许那就是这个女人在等待时机,那时候我的病房里一直亮着灯,从楼梯口门口的玻璃上看一眼就能看到,根本就不需要走出来。 所以才会有后面那个男医生,也许一开始他们那时候就想要动手了吧? 周公子的妈妈,警察局给我付的住院费,这么看来不是天上有馅饼砸中了我,而是这个女人设了个陷阱把我关在里面,至于什么时候向我发难,怎么来折磨我,就看她的心情了。 周公子刚死,从刚才那番话里我似乎也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感觉,这个周公子的妈妈,该不会是恋子成狂吧?! “儿子,我的儿子——”女人软到在冰棺上,并没有上来追我,反而是用干净颤抖的手在冰棺的盖子上慢慢地抚摸起来,就好像在抚摸自己儿子的面庞一样。 “儿子——我的儿子啊——”女人凄楚的哭声响起来,好像已经把我这个“凶手”给遗忘了一样,就见她头一身,竟然在冰棺的盖子上,对准了周公子面部的地方亲吻了起来,一边亲一边泪如雨下。 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儿子果真…… 心头有一种烦恶的感觉,我不再理会沉浸在悲伤氛围里的女人,快速松脱着手脚,向着门口滚去。 抬头的瞬间,心凉了半截,这个地方,竟然是一个狭小的内室,内室里就一张桌子,就好像电视里的供桌一样,桌子上放着一张黑白的巨幅黑框照片,正是周公子的样子。 让我更加绝望的是,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是把我抓过来的那个医生,他们果真是一伙的。 可这个医生明显比较年轻,看上去比周公子大不了几岁,为什么会甘愿给周公子的妈妈帮忙做这种违法的事情? 男医生看到我的瞬间脸上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然后站起身来,毫不留情地跨过我的身体,向哭泣哀嚎的中年女人走过去。 这是笃定了我根本就逃不了。 门不在这里,那在哪里? 我有些慌张,抬起头来四下看去,才发现这个空间其实还算比较大一些,大概有大宅的客厅那么大的一片空间,只有地面上有那么一座周公子的冰棺,再就空荡荡的了。 看不到具体的门在哪里,难道,这是推拉门,因为灯光昏暗,看不出来吗? 我要赶快找到门的位置。 那边,男医生已经走到了女人的身边,女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还在不停地亲吻冰棺的表面,又哭又笑,绝对心理有问题。 “妈,妈妈,我在这呢,我在这。” 男医生一张嘴,我彻底愣住了,这个男医生竟然也是女人的儿子,是周公子的哥哥? 可看他的样子,对我似乎算不上多大的恨意,应该是奉命行事的啊,而且医院里对待这个医生的态度似乎也不像是对待周公子那样恭敬啊! 接下来的场景却让我更加的目瞪口呆。 男医生柔声叫了几声“妈妈”,总算把沉浸在悲伤世界的女人唤的抬起头来,女人看到男医生,泪眼朦胧的脸庞先是呆滞了一会,紧接着笑颜逐开:“儿子,原来你在这里,让妈妈好找。”女人从冰棺上起身,一把抱住了男医生。 “好儿子,一直找不到你,妈妈都担心死了,以后可不能再跟别的狐狸精跑了,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会一直的真心对你,好儿子……”女人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庞,向着男医生的脸上亲吻过去。 第99章 诈尸了 …… 我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本来是一块砧板上的鱼肉,就只能伸着脖子等着刽子手手起刀落,将我杀死,可没想到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和一个年轻的男医生竟然在我的面前,在冰棺上面就…… 就情难自禁! 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疯了? 她一边叫着儿子,一边亲吻着男医生,男医生也顺势把女人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偶尔回上一句:“我在这,我在这里。” 女人已经拽着男医生的手去拉扯自己的羽绒服拉链了。 这是要上演……限制级? 我分明看到男医生的眼神还是清醒的,绝不是跟女人一样陷入了某一种幻觉里求得安慰,反而面上还时不时地闪现出一种很厌恶的感觉,可在女人抬起脸来看过去的时候,男医生脸上的表情总能够恰到好处地调成出一个很甜蜜的笑容来,就好像面对的是一个自己深爱的少女。 男医生的手已经伸进了女人的羽绒服里,女人发出了类似于欢愉又类似与嚎哭的声音,在这个密闭的,冷冰冰的空间里,听着很是渗人。 我扭头,再次滚动起来,想要尽快探出来这里的门在什么地方。 我靠近一侧的墙壁,然后沿着墙壁向前挪动,一直绕到了冰棺的前面,却听到女人的声音更加剧烈起来,我扭头,正看到女人挂在男医生的身上仿佛扭股绳一样,衣服已经半解,露出肩膀和一半胸部,别看女人的年级要大一些,那身材不比一些小姑娘的差,可见平时是特别注重保养和锻炼的。 男医生的手毫不留情地在裸露的皮肤上掐过去,一双眼睛却越过女人的肩头向我看过来,那眼神从上到下,从下到上,瞬间就将我打量了无数遍,眼眸中闪烁的贪婪的光芒就好像一双手想要将我的衣服也扒开一样。 这种眼神真是讨厌至极。 我强压着恶心的感觉,继续沿着墙边敲敲蹭蹭,男医生那边似乎就要渐入佳境了,可他还有余力提醒我说:“别费力气了,这个门是感应门,只能从外面开,从里面是打不开的。” 从里面打不开? 他们两个人又都在这里,他们总不可能是要自己将自己关死在这里吧? 那就只能说明里面还有控制按钮,可以在这个屋子里控制开门。 在那个小屋子里吗? 我的眼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刚刚的小屋子,男医生嗤笑一声说:“看来还算聪明,只不过……等会……咱们可以也运动运动,这地方冰凉刺骨,还有死人,多刺激啊!”男医生露骨的话语让我差点就吐出来。 而陷入癫狂中的女人只有自己想象中的儿子,根本就没有听到男医生说的是什么。 “别着急,一会儿就不会冷了!”男医生暧昧地将一根手指在唇上一碰对我指来,转而开始应付怀里的女人,那是绝对笃定我没可能逃出去的。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是应该回到那个小屋子寻找按钮还是继续沿着墙来寻找大门? 若回到那个屋子,很可能我还没有找到按钮,就被男医生给我堵到小屋里出不来了,若不去,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我纠结了半天,打定主意继续在墙壁上敲击,这种地方应该会有通知外面的按钮的,就算没有按钮,若有人听到声音,说不定就会过来看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敲到了什么地方找准了,正对着内部小屋门那个方向的墙壁突然向两侧分开了,出现了一道宽门。 那地方大概本来就是个推拉门,只不过推拉门的颜色跟墙壁的颜色一样,屋子里的灯光又非常昏暗,以至于我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 是我打开的还是外面有人进来了? 大门打开,有风吹起来,却没有人影,难道真的是我误打误撞开了门? 我顾不得思考,一路翻滚着向门口挪去,身子靠在墙壁上,艰难地起身,因为双腿被绑住,只能向外面跳去。 身后传来男医生的骂声,大约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可癫狂中的女人的声音还在持续不断地响起,我回头一看,男医生被女人牢牢地缠住了。 “等会!~”男医生一改之前的温柔,恼怒地喝了一声,伸手使劲将女人的四肢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抬腿向我追来。 我忙惊慌失措地继续向前跳动。 出了那道门,我才看清楚,原来我在的地方就是我曾经来过的,医院里的停尸间。只不过我之前只是和莫微凉到了这外间,并不知道,原来停尸房也是有vip豪华单间的,而周公子的尸体毫无以为是放在停尸房的vip豪华单间里面。 外面的空间要比里面显得局促的多,虽然整体空间大,但靠着墙壁的一侧,密密麻麻从地面到屋顶全部都是冰柜,那些冰柜就是存放尸体的,整个空间里也放满了停尸床,有些停尸床上盖着的油布来看,分明是有尸体在下面的。 我快步向停尸房的大门跳过去,既然是来过一次的停尸房,总比在里面连门也找不到要好一些,我的目的很明确。 男医生当然也知道我首要任务是从这个地方逃出去,他不着急过来抓我,反而几步跑到了停尸房出入大门的地方,直接将我的去路给堵死了。 而那个女人此时也追了出来,只不过女人癫狂的可以,眼里只有男医生一个人,口中还呼喊着“儿子”,身上几乎是没什么衣服了。 男医生也怕被女人缠上而我趁机逃走,就绕着停尸床向我追过来,想要先把我绑起来,我只好绕着停尸床跟他周旋,有停尸床上的油布被掀起来,露出一双黝黑僵硬的脚来。 我头皮有些发麻,我的周边,倒地有多少具死尸? 毕竟是双脚被捆住的,这样周旋也不过是一会功夫,男医生已经向我逼近,而神志不清的女人就跟在他的后面,我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在扶着停尸床艰难地向前面逃去。 我不停地回头,就见男医生背后的那张停尸床上,盖着白色油布的尸体突然悄无声息地直立起上身来,油布不知道为何还盖在那具尸体的头脸上,可即便这样也看得出那尸体挺直的脊背…… 诈尸了! 第100章 她有病! “诈……诈尸了……” 我一句话几乎是从嗓子眼里吐出来的,双目圆睁,看着男医生身后的尸体如同僵尸一样笔直地起身,身上盖着的白色尸布还挂在尸体的头上,隔绝了尸体的面容,可即便这样,在这遍布尸体的停尸间也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若这停尸间里的尸体全部都跳起来可就不是逃不逃走的问题了。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男医生已经逼近到我的面前,他一脸凶相骂骂咧咧道:“你都看到了还想走?未免太天真了吧!”他是伸手向我抓来,我的注意力却还是停留在男医生身后的尸体上,只觉得那覆盖在尸布之下的尸体即将露出狰狞的面目来。 “啊——” 猝不及防之间,已经被男医生抓住了手腕,与此同时,尸布后面也出现了一只手,准确无误地向着男医生的脖颈勒去。 那条手臂上是穿着衣服的,白色的,好像是医生的衣服……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条胳膊绕到男医生的脖颈前,顺势一勒—— “诈尸了!诈尸了!”我突然指着后面的尸体大声尖叫起来,男医生本来就被勒住了脖子的脸庞终于出现了惊恐的表情,他顾不得再来抓我,双手去扯自己脖子上的手臂,头颅使劲后仰向后转动,大约总算是看到了身后那一角白布,再结合我的喊叫和他身体靠着的停尸床…… “鬼啊——鬼啊——”我惊声尖叫,终于看到男医生两眼翻白,连叫都没有叫出来就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男医生这一倒地,将尸床上“尸体”的遮盖白布给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干净俊秀的脸庞,那脸上还带着有点戏谑的笑容。 我大口地喘着气,心头如释重负,赌对了,竟然真的是莫微凉。 在这个医院里,也就只能是莫微凉会帮我一把了吧,莫微凉也是可以随意出入停尸房的,幸好,幸好不是真的诈尸。 这时候,那个已经陷入疯疯癫癫的女人才追了上来,她的眼中我和莫微凉就跟周边的尸体尸床大概没有什么两样,她直接扑到了男医生的身上又哭又叫:“儿子,儿子,你怎么了?儿子,你不是说好了要来陪妈妈吗?儿子——” 女人的声音足够哀怨,可听在我的耳朵里却让我非常的难受,说不上是恶心还是痛恨,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可叹,总之,我不想再跟他们待在一个地方。 “他们怎么办?” 我让开,尽量遮挡着那个女人的身体,虽然是半老徐娘,可毕竟衣衫半解,我怕莫微凉会长针眼。 莫微凉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噗嗤”一声笑了说:“没关系,咱们赶快走,过会儿就好了。”莫微凉快速地向vip停尸间跑去,我跟着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莫微凉直接进了vip停尸房里面的小间里去了。 大约用了一分多钟,莫微凉就冲了出来,拽着我的手说:“快走,一会儿这个女人清醒过来,不一定会作出什么事来,赶快离开这里。” 我早就想离开了,跟着莫微凉冲出了停尸房,果真是之前我来过的那个地方,在医院的地下室。 我身上就穿了一套病号服,刚刚在大冰柜里冻了半天,又加上跟男医生搏斗,浑身上下出了一层冷汗,冲出来的时候,还是感觉遍体冰凉,莫微凉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将身上的医生白大褂脱下来递给了我:“穿病号服太显眼,把这个穿上吧。” 等楼梯上了楼,我跟莫微凉分开走的。莫微凉在医院只需要刷脸就行了,可他受到女医生、女护士和女病人过分关注,我若跟他走在一起,很快就会被人发现,记住我这样一个人。 大概隔了七八分钟,幸好现在天还没亮,是医院里人最少的地方,莫微凉让我去他的办公室。 进到办公室发现莫微凉正在摆弄电脑,见我完好无损地进来,忍不住调侃道:“苏落,你喜欢看动画片吗?” 我愣住了,这个时候这个问题,合适吗? 可我还是回答道:“小时候看过。” 莫微凉道:“日本的动画片《圣斗士星矢》看过吧?青铜圣斗士,明明是圣斗士等级中排名倒数的,可是在面对白银圣斗士、黄金圣斗士、冥斗士、神斗士那些圣斗士中的大咖的时候,即便被打得口吐鲜血几百升,在对手都觉得这家伙是死得不能再死的时候,他都能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对方会说一句——” “纳尼?” 我和莫微凉几乎同时出声,话说在这部动画片里,或许说在很多日本动画片里,我也只是学会了这样一句不停重复的日语,纳尼! 说完了,我苦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是打不死的小强?!” “是啊,面对鬼怪的时候,你就是段数很低的青铜圣斗士,甚至连青铜的级别都够不上,可每次你都能大难不死,而你的对手却……” “你的对手?”莫微凉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仿佛在等着我接上一句他们的去处,我这次没有想当然地接上去,而是转换了话题:“你怎么会出现在停尸房还在那装神弄鬼?不知道我现在最害怕鬼吗?!” “你反应很快,竟然那么快就猜出了是人,还大喊大叫,把那家伙给吓晕了。”莫微凉微微笑了,好像是有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样的感觉。 “不是医院里的医生吗,怎么胆子那么小。”想到那个一个回合就晕倒了的男医生,我突然为自己骄傲起来,虽然每次我都吓得要死,可却是一直清醒着,只不过,清醒的滋味也不好受。 “有句俗话不是这么说的吗,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他是亏心事做多了吧。” “对了,那个女人,是周公子的妈妈吧,她也是医院里的医生吗?我住院是因为,因为她不想让她儿子死后名声还被人破坏,所以是,想要杀我灭口?” 真是个疯女人! “不错,她不仅是我们医院的医生,还是我们的副院长,只不过,她有病!” 第101章 够狠 莫微凉说:“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她对自己的儿子有一种偏执的疼爱,这种疼爱在自己的儿子长大的过程中,又因为儿子交了女朋友,很少回家,那种情感就渐渐发酵扭曲,最终让她出现了一种间歇性的精神疾病,而那个男医生,王德利,本来也是科班毕业,专业技术水平还不错,可为了向上爬,就动了歪脑筋,后来发现了我们副院长的这个毛病,在一次副院长发病的时候,王德利就顺势成章地成为了我们副院长的情人,从此他在医院里的仕途也就……” “为了仕途竟然连人也敢杀,我真是……我还真是倒霉。”怎么总是碰上一些疯子和心理变态的家伙? “副院长有病,可她是公安局长的老婆,在医院里之所以屈居副院长也是为了避嫌,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她说的算,自从王德利上位之后,很多事情就是王德利在背地里操纵,以权谋私,这亏心事就做的多了。同时,副院长在遮掩自己的病,这毕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对自己的儿子有那样的心思,而王德利认为只有副院长一直病者,他才会有机可乘,所以副院长的病越来越厉害,终于在周公子死后变得……” “这周公子长成那样歪瓜裂枣的变态原来是有遗传啊。”我知道有些精神疾病也是可以遗传的,周公子本来就是罪有应得,被恶鬼杀死的,他的母亲竟然是认为那是一个善良的儿子,竟然还认为我这个被他儿子掳走关在地下禁室的人因为会暴露这个秘密想要杀我灭口。 “哎,不对啊,把我从那个地下室救出来的不是警察吗?难打她不担心警察泄密反而担心我吗?我倒现在连周公子的全名都不知道。” “警察,当然会保密,你忘了周公子的身份了?” “这警察局,还真他们周家的了!”我愤愤不平! 周家的! 还有什么东西是周家的?! 我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胡禄,胡禄是不是认知周公子的父亲?” 莫微凉被我吓了一跳:“你之前的老板跟局长?这个我还没有留意过,怎么,你怀疑?” “胡禄在警察局是有人的,这个毋庸置疑,而且,杀死张倩梅的东西是周家的,我总觉得那个东西不简单,张倩梅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整个人都给血泡透了一样,就算一个人身体里有那么多的鲜血,可不等流到那么多,人就会死了,也就不会继续流血了,可张倩梅那样摆明了是活着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流了出来,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像榨汁机一样榨出来一样……”我一边说一边哆嗦,因为我真的害怕,总觉得过去的就过去了,只要我努力向前,谨慎守住本心,也许终于有一天会走出一条就算不是光明正大却也足够我活命的道路来,可现在看来,一切的一切仿佛本来就有勾连一样,竟然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莫微凉闭目沉思一会儿道:“那把匕首!” “什么?” “也许就是周彤自杀的那把匕首,那把匕首绝对不是普通的东西,你还知道它在什么地方吗?” 我摇头:“那把匕首在周公子受伤之后就不见了,后来在地下室我倒是见过,只不过周公子既然是生魂被活生生拽到那个地方被周彤杀死的,那把匕首也可能只是一个幻觉而已。” “看来,还是要调查一下周彤的身份,还有那把匕首的下落。”莫微凉手指微微地敲打着桌面:“这件事我来办,我在gong安系统也有些人脉在,我尽量查出周彤的身份,你想想周彤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暗示之类的,或者有什么你没想到的,那把匕首我们一定要找到。” “有什么……”我装作冥思苦想,其实是在掩盖自己的心虚,周彤临走之时对我说了一句无声的话,我并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意思,说不定就跟那把匕首有关系。 当然,我也不敢确定。 “天快亮了,你先回病房,收拾一下,就出院吧。” 我吓了一跳:“那病房我怎么还敢回去?一夜也没怎么睡觉,我现在都困死了,如果再来这这么一次,我可不敢担保能有人像你一样及时出现救了我。” 我对那个病房真是后怕了。 “你放心,我已经有东西帮你善后了,”莫微凉举起一个小小的东西,似乎是u盘。 “那间停尸房里是有摄像头的,我已经将刚才的视频导出来了,我会找个手机号发给王德利一份,他敢给周局长戴绿帽子绝对是想着富贵险中求的道理,可我要让他知道,若再敢动你,这些东西就会发给周局长。” 我哈地一声笑了:“够狠,这招我喜欢,这个什么王德利真是个畜生,既然利用一个病人……还想对我……”我想起王德利淫邪的目光,心里很是不舒服。 “出院手续我帮你办吧,周彤的身份我去查,只不过我虽然能够威胁住王德利和副院长,却还有一尊大神是局长,至于那家伙有没有心理畸形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不然,我离开云海市吧!”我憋了半天,想到这样一个主意,虽然云海市是我曾经上学的地方,我最好的闺蜜宫晓瑜也在这个城市,可我毕竟是没有家业负累的,又加上本来工作也要丢了,既然惹了大人物,那就离开好了,难道离开这个城市还会有人千里追杀我吗? 莫微凉看了我一眼说:“你能离开再说吧。” 什么意思? 难道离开也不行吗?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渐渐出现了光亮,走廊里也开始逐渐听到护士交接班的声音,就转身向病房走去,幸好手机还在病房,我给宫晓瑜打了个电话,让她开车来接我。 医院病房楼下的餐厅已经开了,有些能动的病人也在这里用餐。我也买了一份热粥,一个茶蛋,一份小咸菜在病房餐厅里用餐。 这些天都是打吊瓶,肠胃很虚弱,也就只能喝点粥了。 正小心翼翼地喝着温暖的小米粥,突然听到一声熟悉却也陌生的呼唤:“苏落——” 第102章 故人 泪意在一瞬间涌上了眼角。 我以为我早已忘了,可七八年的相守让有些东西已经嵌入了习惯和记忆中,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眉头,心头。 我舀了一口粥,有点烫,唏嘘着吞了下去,仿佛这样便能够掩饰我的泪意一般,我低下头,一勺一勺地,喝起了粥。 “苏落+——”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 难道,不是幻觉吗? 我依旧没有吭声,再抬头的时候,桌子的对面已经多了一个人。 瘦削而英俊的脸庞,曾经,我是迷恋的,可一切都耐不住现实中时间的打磨,而我们之间,其实已经相决绝了。 我装作没有看到他,继续头喝粥。 穆西宁叹了口气说:“苏落,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穆西宁,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何谈原谅不原谅?” 既然已经决定此生不再相见,原谅又如何,不原谅又如何? 心底那点点柔软在刚刚泛上来的时候就被我压了下去,再想起上一次好心好意提醒他,可他的回答和态度,我觉得我没有话再跟面前这个人说了。 “苏落,你看看我,你看着我——” 面前的穆西宁温声软语,在一瞬间,让我恍惚有一种时光回到了曾经的感觉,以前的时候,每次我们有了争执,穆西宁都是这样说的,而我在看向他的时候,总是会被他恳切的,包含着歉意和痛楚的目光征服,从而一直对他做出让步。 我“砰”地一声将手中的汤匙砸到桌子上,厉声道:“穆西宁,收起这一招吧,时过境迁,你觉得这话还有什么威慑力吗?你不是说了吗,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让我从此以后不要给你打电话,怎么,现在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了吗?!” 穆西宁在结婚前夕提出分手,我虽然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必然是无法挽回的,但不能说明我不恨他,相反,我真的恨他,在遇到迦若之前,在那些鬼怪充斥了我的生命之前,我跟普通的失恋的女孩子没有什么两样,别跟我们说什么真的爱就放他幸福就好,可他幸福关我鸟事,我不幸福,我自然也希望那个人不幸福,所以我也在深夜里一边哭泣一边诅咒过穆西宁,只不过,诅咒是没有用的。 如今穆西宁自己送到我的面前,这种语气,摆明了是有事来求我,我为什么不能出出心里的这口恶气,我端起还没有喝完的粥很想像电视里的霸气女主角一样将东西泼到他脸上,可看了看颜色深重的黑米粥——算了,我还是很善良的。 我不管餐厅里有多少人因为我的大声呵斥扭头向我们看过来,我摔了汤匙掉头就走。 “苏落,苏落——”穆西宁连忙追了过来,我想要回到病房收拾东西,却被他堵住了去路,我绕了几次都没有绕过去,忍不住冷下脸来说:“穆西宁,这样死皮赖脸有意思吗,我告诉你,我跟你之间完全没有可能了,你死心吧!从此以后不要再来骚扰我,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明明知道穆西宁来找我跟复合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我还是忍不住这样说,仿佛这样就能让我从一个被甩的人变成一个主动甩人的人,积压下心底很久很久的郁闷之气也消散了很多。 由于我故意说话说得声音很大,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差不多都停下了脚步,向我们侧目看过来,穆西宁的脸色一下子涨红了,我一直知道穆西宁是个非常爱面子的人,即便他的家境不好,即便他自己事业上也算不上成功,可正因为如此,他的自尊才变得敏感而可笑,既然我的自尊已经被他狠狠地践踏过,现在换我来践踏他的自尊了,这感觉,突然就觉得很爽,宫晓瑜说的对,穆西宁这种渣男不值得我为他伤心难过,我只有过得更好,把自己打扮的更漂亮,就是对过往生活最好的报复。 “苏落,你明知道——”穆西宁见我一副不配合的样子,忍不住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向医院的院子里拖去。 曾经在学校里,我的闺蜜死党宫晓瑜一直反对我跟穆西宁在一起,没少在我们中间使坏,可我知道宫晓瑜是为了我好,并没有因此跟宫晓瑜生分,但穆西宁那时候最常做的事就是在下课的路上,将我从宫晓瑜的身边拉跑,换宫晓瑜晚上对我吹胡子瞪眼。 我最近一直身体不佳,自然没什么力气,加上穆西宁也算是有备而来,很快就把我拉到了医院的花坛边上。 “你干什么!”我气愤地甩掉了穆西宁的手。 “苏落,你能平心静气地听我说吗?”穆西宁松开手,可还是堵住了我的去路。 我斜睨着他:“呦,现在不怕女朋友生气了?不是打个电话都不行吗?” 穆西宁尴尬地想笑,却没笑出来,只哀伤地看着我说:“苏落,你能听我说完吗?求你,听我说完。” 当年还挺喜欢穆西宁浅浅的忧郁范,可如今怎么就…… 我心下觉得痛快,面上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说:“什么事,赶快说,姐姐我还在住院,一会要办理出院手续。” 穆西宁沉默了一下,大约是在想要不要顺着我的话安慰我一句,可看到我不耐烦的样子,开口道:“苏落,上次你给我打电话……” “怎么,那电话打出问题了?你女朋友罚你跪CPU了?想要找我来算账?这你可找不到我,是你打电话过来的……”我巴拉巴拉地堵住了穆西宁的嘴,暗暗地吐着气,很是舒爽。 “苏落!”穆西宁再一次重重地打断我的话:“苏落,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是我对不起你,只能说,我们之间没缘分……” 我翻了个白眼,这是多白痴的台词啊,“有事说事,没事我回去了。”我作势又要走,穆西宁忙道:“苏落,你上次打电话说我女朋友有问题,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第103章 不对劲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其实我早就猜到穆西宁是为了自己的小命才可能来找我,只不过既然上天给了我机会,不用白不用,用了,心情果真好了一些。 若不是穆西宁跟我分手,我从我们一起苦了好几年的“家”里搬出来,买了一个代步小车,怎么可能会撞上迦若,说起来,都是他害的! 我一瞬间好像找到了自己悲惨生活的最终缔造者,双目几乎喷火地瞪着穆西宁。 穆西宁被我吓了一跳,可还是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一些,他硬着头皮说道:“苏落,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的女朋友语晴,她有什么问题?” 我强迫自己冷静一下,虽然我痛恨穆西宁,曾经日日诅咒他,可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死,之前我曾经看到穆西宁的头颅出现在锅里,仿佛一碗做好的猪头肉,卤猪头,那就是预示吧?穆西宁的性命有碍。 我盯着穆西宁,脸色变成了高深莫测的平静无波,我一字一顿地说:“你有此一问,莫非已经发现了她的不寻常?”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觉得语晴她有问题吗?她……是人还是……” 穆西宁一直都是一个不吃亏的性格,竟然还是想要先从我的口中套话。 我没有回答,冷冷地看着他说:“不想说就算了,你可以找一找,会不会有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救你。” 穆西宁的神色有了一点不甘,但更多的是慌张,他深吸一口气说:“好,苏落,我告诉你,只是等我告诉你之后,你要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语晴她倒地是怎么回事。” 我沉默,不做正面回答,我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帮你?说不定我也爱莫能助呢?我的心底竟然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小快意。 好吧,我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看到自己痛恨的人倒霉,情绪最多的是高兴。 我咳嗽了一声,怕自己笑出声来,这个男人自以为找到了一个让自己可以不必奋斗就能过人上人生活的女人,可谁能想到,这却有后招在等着他呢? 穆西宁的面色还是很尴尬:“咱们到那边的长椅上坐一下吧,我细细给你讲一下。” “自从上次你让宫晓瑜给我打电话,而我打电话给你听到你亲口说的那些话之后,虽然我根本就不相信,可还是心里有了那么一个疙瘩,那时候,那时候我以为你是因为熟知我的性格,故意为之的,否则怎么会编造这样一个耸人听闻的谎言?” 穆西宁偷看了我一眼,见我只是在保持看向远方的高楼草地,就只能接着向下说。 “我就开始偷偷留意贾雨晴的事情,虽然之前我也留意,但之前更多的是为了讨好她——” 穆西宁的脸皮真的很厚了,还是觉得在我面前不需要再维持他的自尊了? “后来我渐渐就察觉出不对头来了,我这个人,因为心事重,有点什么事总是搁在心里,所以睡眠其实并不好,有时候夜里翻来覆去很久都睡不着,可是我跟语晴在一起之后,我每天都很早就想睡觉,而且一觉到天明,睡得非常香甜。” “难道不是得偿所愿,不需要上班赚钱才睡的好吗?”我不无讽刺地说道。 “我,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自己可能是因为以前总是焦虑担心的事情没有了,所以谁的好,可你打电话之后,我还是觉得我的睡眠有问题,那就是我感觉自己总是一夜无梦,为什么第二天早上起来还特别疲惫?” 穆西宁又向我看来,我这才发现他的两个黑眼圈特别重,整个人的面色确实不像是财运亨通,桃花运连连的样子。 “然后呢?”我觉得自己是在听故事,这个故事,还不错。 “后来……我就趁着贾雨晴不注意,在卧室里安装了一个摄像头,摄像头放的位置很隐蔽,贾雨晴没有发现。开始的一个多周,夜里什么情况也没有出现,摄像头里只是我们在床上睡觉,没有任何异常。就在我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就发现……”说道这里,穆西宁突然颤抖了起来,大约是想到了他见过的比较恐怖的情形,他毕竟是个普通人,遇到奇怪的事情第一感觉肯定是恐惧。 “发现了什么?” “那天我趁着贾雨晴外出在家里翻看摄像记录,前面跟我之前看的差不多,没什么特别,我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打算这次再发现不了问题就不再录了,可能是我疑神疑鬼的。可就在这么想的时候,我看到本来安静地睡在我身畔的贾雨晴突然坐起来了,不是跟咱们睡醒了一样用双手撑着床坐起来,而是突然地,翻身而起,就好像弹簧玩具那种东西,一压下面,整个上半身就弹了起来!” “摄像头是正对着床的,所以贾雨晴坐起来的时候,面向的正好是镜头,镜头是从上向下照下来的,照到贾雨晴的脸,眼睛是闭在一起的,我在想她是不是梦游了,就在这个时候,贾雨晴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只有白眼珠子没有黑眼球,屋子里拉着窗帘很暗,可摄像头里出现的那双眼睛还是雪白雪白的,就跟两点led灯一样,她的整张脸也是冷森森的,平板无波,给我的感觉,给我的感觉就好像那是一张雕像或者说是死人的脸……” 穆西宁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当时手一松,泡面掉到了地面上,刚刚泡好的方便面和汤水洒了一地,甚至烫到了我的脚背,可我好像没有感觉一样,我的眼神,都被摄像头里的贾雨晴给吸引住了。” “惨白的眼珠子,竟然还在缓慢地转动,就好像有黑眼球一样,白眼珠子转到左下角,也就是我睡觉的地方,贾雨晴面向镜头露出了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来,牙齿很白,但那笑容,真是看得我浑身冒冷汗。” “说重点!” 我有些不耐烦了,谁关系你过程中害怕不害怕,吓死你也活该,你自己凑过去的! 第104章 无耻 穆西宁尴尬地停顿了一下说:“后来,贾雨晴就从床上下来,走出了屋子里,贾雨晴的动作非常僵硬,就跟传说中的僵尸一样,苏落,你说,她到底是……是什么?” “就这样?”我愣了,前面穆西宁说他每天睡的很好还觉得很疲惫,我以为会听到一个女鬼夜半起身,吸人精气的故事,可没想到只是这样就完了。 “完了。”穆西宁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是几天前的事情?” “我是前天才发现的,日期大概是一个周之前吧。” “那这几天你在哪?” “我……”穆西宁脸上又出现了尴尬的神色,“我还在语晴那里,毕竟,毕竟我们在一起几个月了,她从来没有害过我,还……”穆西宁越说声音越小,而我脸上鄙夷的神色也越来越重,怪不得有黑眼圈,原来是这几天没有睡好。 我讽刺道:“到嘴的肥肉,即便知道这块肥肉有毒也舍不得吐出来是吧?!以你的条件,能够认识上层千金小姐的机会太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若你离开贾雨晴,只怕一夜之间又被打回了原形,所以根本就不舍得离开是吧?!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我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回去补个回笼觉就走了。” “苏落!”穆西宁对我的态度真的是无可奈何了,可这些日子,我估计他因为心安理得地吃软饭所以这心理素质和脸皮厚度都有了长足的进步,他根本就不在乎我冷着一张脸,拦住我说:“苏落,你既然能够让宫晓瑜打电话给我,肯定也是担心我对不对?我若出了什么意外,你难道……你难道不会伤心?这次你一定要帮我,行吗?” 我双手一摊,非常不耐烦道:“你要我如何帮你?我只是觉得你女朋友贾雨晴不对头,却没有降妖除魔的本事,你若不想做唐僧肉,还是老老实实从盘丝洞离开吧。” 我毫不留情地说道。 穆西宁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离开,看脸上的神情是不认同我的想法的,我无奈道:“穆西宁,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了我只是觉得她不对头,却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你要我怎么帮你?” 穆西宁涨红了脸,吭哧了半天还是说出了口:“你知道的,我们都是从农村来到这个城市奋斗的,想要在这个城市里留下,扎根,拥有自己的一个家是多么困难,所以我才会……最终才会离开了你,因为我已经受够了那种毫无幸福感的生活,我不想有一天我跟那些网络上报道的那些压力过大的白领一样,也许是过劳猝死,也许是受不了压力自挂东南枝……我跟语晴在一起之后,她一直对我很好,所以我觉得……这种时候我不应该扔下她独自离开,也许她只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或者冲撞到了呢,只要我帮了她,她就会……” 我一把甩开穆西宁的手臂,再也听不下去了:“穆西宁,你不觉得你是既想当biao子又想立牌坊吗?你有责任心?你还关心别人的死活,你不觉得这句话对我来说太过可笑吗?既然不想离开那个富贵窝,那就把自己洗干净送到别人肚子里吧,告辞!” 以前的我怎么会觉得穆西宁是一个虽然贫困却内里清贵的人呢?真是见鬼了,所以,我现在才频繁的见鬼吗! “苏落!”穆西宁大吼一声,成功地阻住了我离开的脚步,我斜着眼睛看他:“你还想做什么,难道我帮不了你还要强买强卖吗?!” 穆西宁满脸痛苦之色,这若落在以前的我的眼睛里,必然心疼的要命,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他,可此时,我却觉得自己是在看一场搞笑的话剧一般。 “苏落,难道你真的不帮我吗?!我们毕竟在一起那么久,就算分开,就算分开我也是……我所有的东西和钱都离开了你,也对得起你了!”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我们两个为了结婚省吃俭用的东西,他因为攀上了富贵女人根本就不把那点钱放在眼里什么没带走,竟然就是对的起我了?我对他的真心价值几万?! 我简直要被穆西宁气笑了:“你放心,我会把钱还给你的,以前的钱我买了个车,后面我会还钱给你的。” 我这么说着,掉头就走,穆西宁就跟牛皮糖一样拉着我死活不让我走,我真的不知道穆西宁竟然也有这样没脸没皮的一天:“我都说了,我也只不过是感觉出这个女人不正常,并不知道她具体的问题在哪里,更加不是能够帮助你的那个人,你还想怎样?” “苏落,你既然能够察觉出贾雨晴的不同寻常,还是仅仅见了一面,这就说明你和普通人还是不一样的。” 废话,当然不一样,我现在能看到鬼,你能吗? 我暗自腹诽。 穆西宁见我神色,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说到了点子上,手上放松了力道,和颜悦色地说:“苏落,只要你跟语晴多见几次,说不定就能够看出问题来了,也就能找到帮我的办法了!”穆西宁总算是把来找我的目的说出来了,微微有些气喘,好像有点兴奋。 “你什么意思?不怕你女朋友吃醋了?” “就是……就是我可以趁着语晴不在家的时候带你过去,你,你就藏在我们我是的那个大衣柜里,等夜里我们睡着了,你可以仔细观察语晴到底有什么问题,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问题的所在了!” 我真的震惊了。 今天一见,穆西宁竟然一直在刷新我关于无耻定义的下限,谁能做出让前女友躲在自己和现女友卧室柜子里的事情,而且…… 我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让我躲在你们卧室里?” 穆西宁兴奋地点头。 “然后,如果那个贾雨晴真的有问题,说不定她吃的就不是你而是我了,是吗?或者我厉害一些把贾雨晴弄死,你还能搞到一笔钱是吗?” 第105章 空白 我的话语冰冷无情,直接戳中了穆西宁最阴暗的心底,穆西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已经抬起下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骄横、轻蔑、和充满赤luo裸的鄙视,我一字一顿地说:“穆西宁,你以为你是谁?我有可能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吗?你不觉得,你很滑稽吗?” 穆西宁的手终于落了下来,我不再回头,快速向医院入口走去,脚步刚刚迈上病房大厅的大理石地面的时候,猛然被人拉住。 “晓瑜?你来了?”我松了一口气,自己刚刚其实也是在强撑着一口气而已,对于穆西宁,我虽然恨不得他倒霉,可也不是完全能够狠下心来的,只不过穆西宁既然为了富贵安逸的生活选择继续留在那个有问题的贾雨晴的身边,我还有什么话可说?我不会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去救他的。 即便,我估计若我真的有生命危险迦若一定会出现救我,可我还是不能,穆西宁已经是过去式,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未来会怎样也取决于他自己的选择,我既然不能左右他的决定,那就离开,不再相见。 “他怎么来了?”宫晓瑜看向花坛边,穆西宁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隔着远,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可以想象,一定是非常难看的。 “他……”我叹了一口气说:“晓瑜,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我拉着宫晓瑜不再回头,一边走一边将穆西宁刚刚找我的事情说了个清楚,宫晓瑜一听就扎了,扯着嗓子喊:“这王八蛋以为自己是谁啊,怎么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也对,这王八蛋根本就没有脸,整天顶着一个肉屁股当脸,所以满嘴喷粪呢!”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是女神,怎么能这么说话,如果被那些仰慕你的有为青年们听到了,可是有损你的女神形象啊!” “是吗?”宫晓瑜立马故作紧张,一只手抚上鬓角,四下张望:“我的崇拜者是不是在附近躲着呢,这可怎么办?罪过罪过!” 我跟宫晓瑜有说有笑地回了病房。 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家的,可宫晓瑜说在医院里这几天,我也没吃到什么好东西,既然没事,那就请我吃顿大餐再放我回家。 我们一起吃了饭,又到KTV去吼了几个小时,盘亘在心底的负面情绪总算得到了缓解,只是宫晓瑜喝了点酒,我拒绝了女神司机的专车送达,自己搭公交车回家。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的时刻,各色路边摊人来人往,高楼的霓虹灯五光十色,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我坐在公交车上,看到站台附近的人流,有依偎着互相开着玩笑的情侣,有带着孩子的父母,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每个人的面容和表情尽皆不同,却让我看的津津有味。 公共汽车就这样平稳地向前开着,我偶然一抬头,就见一片黑暗之中,有一座算不上太高的方形大楼,那大楼四边均是彩带霓虹灯,红色、紫色、蓝色、绿色……各种颜色争相闪烁,如同绽放的烟花一般,热闹非凡。 这条路,似乎离着我下车的地方不远了。 这样的念头闪过,我继续低头看手机,打开读书的app,翻到一本自己最近在跟着的一部小说看了起来。 不知道看了多久,一抬头,却发现又看到了刚刚那座大楼,四四方方,很敦实,四周都是热闹的霓虹灯。 难道公交车改线路了还是说环形又回来了? 我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车厢,车厢里加上我也就只有三个人,车子还在平稳地前行,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 我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多疑了,遂继续低头看小说。 再次因为低头太久抬头的时候,竟然一眼又看到了那座大楼,在一大片低矮的建筑中间,那栋大楼就好像一个带着一群小鸡的母鸡,卓然出众,而且周边的建筑即便有一点灯光也非常的灰暗,只有那栋大楼,霓虹闪烁,充满了现代化的气息。 再看车厢里,已经没有人了。 我呼地一下站了起来。 不对劲,怎么可能这么久还没到站? 还是说,永远不会到站了? “师傅,师傅,这是到什么路了,人民路车站还有多久?”我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公交车司机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完全没有回应。 这时候,公交车已经飞驰着从那栋总是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的大楼面前飞驰而过,我无意中瞥了过去,只看到黑洞洞的大门,似乎是有屋檐的那种大门,大门周围没有一点灯光。 “师傅?师傅?”我慢慢地向车头走去,从我的位置,只能看到公交车司机的背影,司机身上藏蓝色的衣服此时看起来好像是漆黑的,车头处亮着一点昏暗的灯光,正打在司机的右手上,司机的右手握在公车的手刹上。 粗而短的手指,有些青紫的颜色,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劳动者的手,只是,怎么会听不到我的问话?》 我一步一步走去,随着逼近公交车司机的位置,胸腔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沉重起来,耳边只有公交车行驶的轰鸣声,我尝试着开口,却感觉声音也变得沉甸甸的一旦离开嘴巴,就落入了尘埃中寻找不见了。 “师傅——可以停车吗?”我再慢的速度,也逐渐逼近了公交车司机,站立在公交车司机的右后侧,探头看去,能够看到司机的侧脸,似乎有些苍白。 “师傅——”我停下脚步,有些不敢向前走去,心脏在胸腔里“噗通、噗通”地跳成一团,我不知道,我又将遇到什么事情。 公交车司机还是对我的话不理不睬,好像我们两个人存在在不同的两个世界一样,我看得见他,他却看不见听不到我。 我的视线沿着公交车司机的手掌、胳膊、侧脸,慢慢地向上移动,恰好看到公交车左侧的反光镜,那反光镜上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 我猛然后退,那张脸,那张脸是空白的! 第106章 婴鬼 “嘶——” 公交车的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与此同时,巨大的车身一个震颤,让本来就站立不稳的我猛然一个前扑,摔倒在地。 嘶哑却平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终点站已到,下车!” 我仓惶中刚刚抬起头,就听到公交车前后门铁皮摩擦的声音,“哐当、哐当”连续两声,公交车的前后上客下客门都已大开。 我狼狈地从地面上爬起来,不敢再看一眼那个古怪的公交车司机,几乎一下子从公交车上跳了下来。 站立不稳,身体向前扑去,我下意识地用双手撑地,手掌划过粗糙的地面,带来尖锐的痛感。 双膝的膝盖也重重地磕在地上,正碰到刚刚在公交车上磕到的地方,疼的钻心,我努力支撑起手臂,一个翻身,坐在了地上。 “轰隆隆——” 公交车车门已关,公交车快速地向前驶去,从后看去,那公交车都好像要飘起来离开地面一样,不过是眨眼之间,就没入了黑暗之中,连灯光也看不分明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一扭头,就看到了黑洞洞的大门。 大门应该是那种头顶上有水泥平屋檐的门口,虽然没有光,还是能够看到那两扇紧闭着的木头门,上半部门是有着木楞的玻璃窗,下半部分是两块做成了方形拼组的木头的样子。 这门,似乎有些陈旧,样式也这般陈旧,这里是什么地方? 抬头,屋檐上似乎有什么字体看不分明,但往高处却看得到那些闪烁的霓虹灯…… 是那栋大楼,多次出现在我视线里的大楼。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是终点站? 还有那个古怪的司机,把我拉在这个终点站又是什么意思? 我缓了一会,胳膊膝盖上的疼痛逐渐隐去,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此时夜深,我不知道自己站在一条什么样的街道上,除了面前这栋大楼上有五彩的霓虹灯,几乎就再没有灯光亮起来。 没有人,夜风冷冷的,街面空荡荡的,就像我的心,就好像自己是站在没有底的悬崖边上,只要一个迈步,空荡荡的脚下就会让你跌落深渊里,摔个粉身碎骨。 可是,有完没完了,有完没完了! 为什么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接触这些诡异的事情,到底有完没完了! 我掏出手机,手机还有电,借着屏幕的亮光我想打个电话,可是,没有信号。 我突然有些歇斯底里起来,冲着漆黑的,空无一人的夜色大声喊道:“你们倒底有完没完了,有完没完!有本事就正大光明地走出来,不要总是做些藏头露尾的事情!” 我疯了意向对着夜色大喊大叫,可惜空荡荡的街道,除了我的声音,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我又被遗弃到只有自己的世界里了? “吱……吱呀……呀……” 好像有人在推动身后那两扇古旧的木头门,年久失修的木头门发出痛苦的声音,我猛然回头! 沉默的木头门,分毫未动,好像刚刚的声音只是我的错觉一样。 我突然冷笑一声,盯着那两扇木头门说:“把我弄到这里就以为我一定会进去吗,你既然不想出来,那咱们就再见吧!” 我很像是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女将军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前走去,其实根本就分不清方向,我只不过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就向前走去,步子迈得很大,手臂也甩动起来,就好像曾经学校里走的正步。 夜色很沉沉的,四周看不清是在什么地方,我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出现在手电筒下面的是一条普通的沥青水泥路,我抬起手电筒向路的两侧扫射照过去,路旁蹲伏着一个个的低矮的房屋,看上去像是陈旧的农村那种房子,难道这里是一个没有拆迁的城中村吗? 屋子的门也是木头的,窗户黑洞洞的,应该是废弃了很久,已经没有人居住了,但一片没有人居住的城中村怎么会有一栋挂满了霓虹灯的高楼? 我无瑕他顾,大踏步向前走去,我就不信我走不出这个地方,就算我真的走不出去,天亮了,我也就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了。 夜色太黑太寂静,我其实也是慌张的,只好一边走一边默数自己的步子以免自己的大脑都被恐惧的情绪充满了,一、二、三、四…… 六百…… 霓虹的色彩已经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不远处,有一栋黑乎乎的高楼,楼体的边线上都是霓虹灯。 我停下了脚步,那里,是不是就是我刚刚离开的地方?公交车司机说的终点站。 “你想让我去,我就偏不进去,你能怎样?”我突然张口大声喊道,也不知道这声喊叫是给那些不知名的东西的,还是喊给我自己听,给自己壮胆的。 我毫不犹豫地扭头,向刚刚走过来的方向走去。 六百步,我又看到了那个霓虹灯的大楼。 我照旧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如此反反复复几次,我手机的灯光也要暗下来了,我再一次看到霓虹灯大楼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 既然走不出去,那我就不走了,我就站在这里,看看你们还会有什么伎俩。 我近乎赌气地站在原地,关了手机的手电筒,孤零零地站在黑暗里,不远处的霓虹灯闪烁得煞是热闹,隐隐约约的,我也能够看清楚我所处的地方,宽而寂静的道路,两侧低矮沉寂的房子,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耳朵警醒地听着四周的声音。 似乎有东西挂住了我的裤脚,一动一动的,必然不是风,我抬脚后退一步,低头,恰好看到地面上有一团小小的黑影,黑影就贴在我刚刚站立的地方,小小的一团,浓重的好像一笔浓墨被画在地面上,硕大的头颅,瘦骨伶仃的身子,细瘦的手臂和腿脚…… 看样子,是一个小小的婴儿的样子,婴儿是趴在地面上的,我看下去,看到的是这样一团浓重的影子。 突然之间,地上的婴儿抬起了头,皱巴巴的五官上一双眼睛闪烁着猩红的光芒,婴儿对着我裂开了嘴,露出一嘴雪白尖锐的长牙! 第107章 回到门口 终于……终于出现了吗? 这竟然,是个婴儿化作的婴鬼吗? 我虽然没有见过婴儿化作的鬼魂,可日常在网络上看小说或者是电影的时候,都有那么一种说法,婴灵形成的鬼魂最是凶恶无比,只因它们或者是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就死去或者是刚刚看到这个世界就死去,所里心里累计了强烈的不甘和怨恨,怨恨这个世界,怨恨一切它们没有概念的东西。 我竟然,碰上了一个婴鬼吗? 我不知道这个婴鬼要如何做,只是僵立在原地没有动,那婴鬼也静静地趴在地上,仰着头,保持着对我裂开嘴笑得样子,就好像一瞬间被定格在这里一样。 “你……你找我有什么事?”我终是开口,既然我已经拥有魅莲,既然能够吸引恶鬼,这恶鬼总是希望通过我这个跟人间的媒介来做些什么吧?不会害我性命的。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开口问道。 婴鬼也动了,它细小的四肢在地面上爬行,支撑着那硕大的头颅摇摇晃晃地向着我靠近,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那爬动着向我靠近的婴鬼停了下来,再一次抬头,猩红的眼睛凶恶地瞪视着我,好像被我激怒了一般,它要靠近我,不让我躲!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明白了它的意思,可想着那一嘴的尖牙,我如何可能不躲,脚下还在不自觉地想要向后移动。 “哇——” 尖利的叫声从婴鬼的嘴巴里发出,婴鬼大大地张开嘴巴,露出雪白锋利闪烁着寒光的尖牙,好像猛兽被挑衅之后的警告一般。 声音未歇,婴鬼伶仃的四肢在地面上一撑,小小的一团身影从地面上跳了起来,猛地向我的面门扑了过来,雪白的牙齿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森冷的白光,我毫不怀疑它若跳到我身上定然会一口咬掉我一片血淋淋的皮肉下来! 我飞快地向着旁边一跳,躲开了婴鬼的攻击,婴鬼“嘤咛”一声,已经是落在了地上。扑了个空。 但婴鬼显然不会就此放过我,就见那团小小的黑影在地面上轻轻地摆动了一下,就跟一个弹动的丸子一样又向我冲了过来,小小的面容竟然呈现出狰狞的纹路,而更加诡异的是,我竟然一丝一毫都看了个清楚,就好像这是天光白日里一般。 我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却也因此躲过了婴鬼的再一次攻击。 我如何还能继续待在原地等着婴鬼扑到我的身上,在意识指挥之前,我的双脚已经迈动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不知道哪个方向逃了去。 一边跑,自然不放心身后的婴鬼,一边扭头向后望去,只感觉那婴鬼的速度如同扎眼之间就能缩地成寸一般,无论我怎么跑,那婴鬼都在我伸手跳起来向我扑过来,在我躲过去的时候,婴鬼到了我前面的地方,我再扭头逃跑! 气喘吁吁,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得再也抬不动了,胸口似乎瞬间肿胀了起来,连同整个嗓子眼,都肿胀堵了起来,连口气都喘不上来了,我知道我是到了体力的极限了,就像是曾经在学校里比赛跑圈一样,我总是无可争议的倒数第一名,因为只要跑起来,我就会喘不开气,嗓子眼就会肿胀堵起来,就会听到自己胸腔里发出风箱一样的声音,好像垂死的老人。 我歪歪斜斜地向前跑着,终是不甘心躺在原地被一个小小的婴鬼啃噬,只是脚下却像踩到了棉花上,一点劲力也借不上,地面上不知道哪里凸起了一个小石子,绊在我的脚尖上,居好像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我强撑着抬起上半身,打算做最后的挣扎,若它扑上来,若它扑上来,我唯有一双手可以抗拒而已…… 仿佛蓄势待发紧紧盯住自己食物的野兽,小小的婴鬼到了近前反而不再扑过来,而是一步一步地向我爬了过来,猩红的眼睛,森白的牙齿,怎么看都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我的双手无意识地在地面上摸索着,指望着摸到一块石头防身也好,可粗糙的不满了砂砾的地面并没有大型的石块,只是在手掌擦过那些地方的时候,加深了手心擦伤的痛感。 说不得,要舍弃自己的胳膊来保命吗? 我还在控制不住地喘息,刚刚剧烈的奔跑已经耗干净了我的力气,胸口不断地起伏,根本就控制不住,我颤巍巍举起手,用手臂遮挡住脸部的地方,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个女孩,不想脸上被撕下一块肉来,那样,就毁容了吧? 出乎意料地,婴鬼爬到我的身边并没有凶性大发,而是调转了个方向,径自爬走了。 我愣了一下,连忙转头追随婴鬼的目光,却再一次看到了那两扇陈旧的木门。 “吱呀——” 这一次,木门真的在我面前打开了,婴鬼不紧不慢地向着大门里爬了进去,就在小小的身影要被大门里的黑暗吞噬的时候,婴鬼再一次回头,猩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发光,似乎是在警告我。 我终于是,又来到了这栋大楼的入口,看来,今晚非进不可了! 这样的念头刚起,突然一个激灵,耳中只听到嘶哑平板的声音:“终点站已到,下车!” 我一个恍惚,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在灯光昏暗的公交车上,公交车刚刚停稳,门洞打开,我下意识地就从车子上跳了下来,就跟刚才一模一样,难道说,刚才的一切是恍惚之间的幻觉? 公交车绝尘而去,我抬起头,果真,是那栋霓虹灯闪烁的大楼和陈旧的木门。 只是这一次,木门在我看过去的时候,“吱呀”打开,露出了黑洞洞的内里,一切都看不分明。 这次,真的是必须进去不可了吧? 若不进去,只怕跟刚才也没有什么两样,徒费力气罢了。 我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来,刚刚站定,面前黑乎乎的大门突然就亮起了灯。 雪白的,刺眼的灯光从大门中迸射而出,大门的中间,。立着一个长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