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渊下的上古神兵 楔子 初,楚王仗剑蜀中,巴、蜀无有能与争者。出三峡,入吴。山间遇猎人少年者,甚倨。道狭,皆不得过。少年侮王曰:‘汝虽长大,带长剑,中情怯耳。果精剑道,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袴下。’王弹剑而歌曰:‘剑兮剑兮,吴人恶兮。人既恶兮,何必客兮!’掷长铗渊中,乃笑曰:‘今无剑,孑然一匹夫尔。’少年嗤之,以为怯,由之去。既入吴,三月,乃无敌于江左。 语出《通鉴·楚王世家》 正文 第一章 “初,楚王仗剑蜀中,巴、蜀无有能与争者。出三峡,入吴。” 山径上一个白发的佝偻老者,看着漫山的雪树雾凇缓缓道。 旁边是万丈深渊,只见氤氲的雾气,看不见底。稍有不慎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在他身后是数百人的队伍,逶迤在狭窄的山道上,像条长蛇。 腊月初九,雪初静,天晴。 大雪封山,寒气彻骨,原本不宜出行,但今日久不出户的师尊,却突然叫上宗门上下所有三百余名弟子上山来,“赏雪”。 众弟子都知道师尊定有所训示,等他开了口,都停下脚步,静静听着。——听师尊的第一句话,像是…… 要给徒弟们讲故事? 悬崖边,树枝上的雪沫簌簌地往深渊下落去。 “却说那日楚王出了三峡,迈过荆湘,来到吴地,在山上遇到一个的打猎的少年……”老者的声音回响在山谷间。 …… “遏云宗”自师尊以下,分入室弟子、内院、外院,规矩森严。离师尊近的十数位弟子,衣服华美,更有肩披狐裘的——都是入室弟子;离得远些的弟子,略有不如,是内院弟子;再离得远的,就是衣服杂乱无序的外院弟子了——即使是外院弟子,大多也棉衣肥厚。当今之世,能拜得起师学艺的,家境自然都不坏。 偏偏内院弟子中,有个少年,身上胡乱裹着一层又一层,破旧的冬衣盖着邋遢的夏衣,肥厚不堪,看起来像个球。 宗门子弟不像,乞丐倒是很像。 其实他并不肥胖,面庞消瘦,脸上还贴着好几块膏药。因为受伤的缘故。 这副尊荣,比起外院弟子也不如。但令人奇怪的是,穿了这么多,他仍然被冰雪沁出的寒气冻得瑟瑟发抖。 半月以来,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正在进行,他连败九场,已然败无可败,沦为内院子弟的笑柄。内院一百多人,他现在排在九十九——只要再败一场,必定掉出一百。按惯例,宗门大比百名开外的内院弟子是要贬去外院的。 说是外院,其实与杂役也差不多了。 很不幸的,他最后一场的对手是目前内院排名第二的吴人杰师兄,想要战胜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去外院? 那与被逐出宗门又有什么区别…… 这些日子来,周遭人都发觉他一直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像丢了魂。 他身边,同是内院弟子的方殊喃喃自语道:“哦……原来师尊正说的是《国史通鉴·楚王世家》上的典故……”故事方殊以前看过,他思忖起师尊的用意,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并肩的同伴,有些讶异,轻呼道:“王源!王源!你……没事吧?” 只见王源脸上白一道红一道青一道,身体瑟瑟发抖,显然是被冻得不轻。 原本他还嘲笑王源今天穿得太多——宗门弟子,冶魂锻魄,强筋健骨,哪怕不穿衣服,也是不怕区区寒气的。 他这是…… 想了想方殊就明白了,王源近来屡次在校场败北,免不了各种刀剑创伤,血流不止。 失血多的人自然怕冷,哪怕他已经把自己裹成这样。 方殊与他是好友,不觉得他穿得滑稽,反而很是难过,叹了一口气,解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上。 旁边的师兄弟见状,都笑道:“这下可好——王源当真就是个圆球了。” 王源不理会师兄弟的嘲笑,感激地看了方殊一眼,只是身体仍忍不住颤抖。 方殊温言道:“你还在担心明天与吴师兄的比试吧?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话这样说,可是连他也觉得王源与吴人杰师兄的境界是天壤之别。 王源勉强一笑,方殊家境优渥,不会知道他求学之艰难。看了一眼遥不可及的师尊,声音孱弱地问:“师……师尊说的什么?那天被张成师兄一剑抽打到耳朵上,甚是疼痛,我……我这左耳就一直嗡嗡响,不大听得清。” “张成师兄!——你还叫他‘师兄’啊!张成这人下手无情,不是什么好人!”方殊气愤道,心里又是一酸,平缓心情解释道:“至于师尊他——正在说楚王年轻时候的事迹……” “楚王?” “也就是‘一剑横行巴蜀’的‘义皇帝’啊。” “哦,是他!”王源恍然。历史上被封为楚王的有很多,但没有一位像这位一样出名——尤其是他年少时凭一柄长剑无敌于巴蜀的事迹更是千载流传。他是一个不世出之强者,更为皇朝吞并天下立下不朽功勋,但在争夺帝位过程中败给了“青弋”神皇帝,最后被封为“楚王”。后代神皇帝有感于他于国朝有恩,追谥“义皇帝”,庙号“成宗”。(在民间,这位楚王还有一个流传更广的名字叫‘篱庐皇帝’。) 方殊知道王源没读过书,师尊说的典故,他显然不能完全听懂,一边看着师尊,一边用自己的话给王源解释道:“师傅说的是,楚王年轻的时候,剑道在川蜀第一,感觉没有对手了,就到吴地来,结果在山路上与一个猎人杠上了,争执谁该让路……” …… “猎人说,别看你带着宝剑,高高大大,其实软弱得很哪!你想过去,也可以。要是你真的精通剑术,不怕死,就一剑把我杀了,你走;不敢杀我的话,你就从我的胯下钻过去……” 老者摇头晃脑地把这一段念完,睁开眼睛,看着身边这济济弟子,虽然这数年来精力不济,但如今门人众多,还是很有成就感,忽然问道:“我且问,换做是你们,与人争道,你们该如何做?” “这还用说?什么鸟人,胆敢放肆!二话不说,一剑挑死!”一个弟子抢先道。 老者冷哼一声,颇为不悦。 另一弟子道:“杀他倒不必,但他见识浅薄,还是要略施惩戒……” 又有一个弟子抢道:“是我,我就不让他走,与他耗个三天三夜,看谁耗得过谁!” 老者忍不住哂笑一声,不置可否。 有弟子察言观色,觉得师傅是想教育他们,“过硬易折”的道理,试探道:“师尊,弟子与师兄们想法不同,这人不过一个山野匹夫,何必与他较劲?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山中无人,便是钻了他的裤裆,无人知晓,也……也未尝不可……”师兄弟中有人忍不住开始窃笑。 但师尊仍然没有表示赞同的意思,不禁有些失望。而且自己刚刚所说,又表达了自己对“胯下之辱”不大在意,显得太过软弱且不知羞耻,不禁有些脸红。 “师尊,那请问,义皇帝是怎么做的啊?”弟子们发问道。 老者轻轻一笑:“楚王弹着长剑唱歌道:宝剑啊宝剑,吴地的人厌恶看到你啊!既然吴地的人这样不喜欢你啊,你又何必跟着我到吴地做客呢?” “楚王当即把长剑扔到深渊里,笑着对那个少年说道,我现在已经没有剑了,不过一个两手空空的普通老百姓。猎人少年嗤之以鼻,认为他害怕自己了,就让开路任由他离开了。楚王到了吴地后,花了三个月,就将吴地所有的高手全打败了……” 众弟子都惊道:“啊!义皇帝竟然把长剑扔到深渊下面去了!” “他既然将剑扔下去了,也就不是什么剑客,猎人也没有理由再为难他了……” “成宗皇帝的长剑,自然是千锤百炼,‘兵魄’绝顶强悍的神兵利器!——他竟然舍得随手扔了!真是不可思议啊!” “可笑啊,可笑,那山野村夫见楚王扔了宝剑,以为是怕了自己——可楚王取他项上人头,怕是比碾死蚂蚁还容易!以楚王的境界,没有神兵,他也照样横行江左十四州了……” “所以扔不扔也无所谓吧……可我怎么这么心疼呢……” 弟子们议论纷纷。 方殊早读过这段故事,所以不甚吃惊。王源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老者淡淡一笑:“都去谈论长剑作甚?为何成宗皇帝能与青弋神皇帝一起并吞八荒,开创皇朝万年不朽之基业?剑术通神固然重要,神兵利剑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的异于庸人的大气魄!而碌碌无为之辈,魄力浅薄,心胸狭隘,纵有神兵在手,怕也是——”嘿然。 众弟子一起肃立,齐声道:“师尊用心良苦,弟子们受教了!”师尊抱病带他们上山,原来是想要开拓他们的胸怀。 这时候老者咳嗽了一声,道:“说这一段与你们听,一方面是要启迪尔等,另一方面嘛……”他顿了顿,“据说当年,成宗皇帝入吴经过的,就是我们脚下的这座‘遏云峰’;而楚王掷下长剑的地方,就是——” 而原本一脸黯然之色的王源,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看向师尊—— 老者缓缓道:“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处!深!渊!”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惊愕万分!难以置信! “什么?” “楚王投剑的地方……就是我们脚下这处?” 所有人都看向云雾缭绕的悬崖之下。 “师尊,您所说,可是真的?” “师尊,这里真的是‘篱庐皇帝’掷下神剑的地方吗?” 老者见弟子们都一脸急切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这都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是真是假,谁又能说得清呢?” 众弟子很是失望。 不过老者又道:“不过也不能说是一点根据没有……此事我是年少时听你们师祖说的,他老人家自幼熟读十二朝史书,又尤其擅长考据,据他考证,正是在此处。师祖为人,最是严谨,不会信口胡说的。”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王源动了动嘴唇,又看向方殊:“你说……楚王用的长剑……会是一把绝世神兵吗?” 方殊想了想,道:“俗话说,‘人有魂,兵有魄’,好的兵器,都是有魂魄的,跟人一样,有灵性——既然是楚王所用,怎么可能不是一把好剑?楚王剑术通神,寻常兵器,自然也配不上他……多少蜀地的强者,败于此剑之下——而且楚王入吴以后,终其一生也未曾用剑,怕是……” 王源呼吸加重,目光灼灼道:“怕是——再也寻不到这样的绝世好剑了,是吧?”想到此,不禁幽幽一叹:“若是,若是我有这样的好剑,该有多好啊……内院大比……”王源瞬间黯然,显然又想起了这几日种种惨败之状。 唉,若不是今日因大雪停战,只怕今日已然再败——无颜面立足于宗门了吧! 到那时,家中拼了老命也要供他拜师学艺的老父衰母,又该如何作想? 心痛万分,忍不住眼泪潸然。 旁边的师兄弟们却不会想这些,王源会不会被赶出宗门,跟他们半文钱关系都没有:“张师兄,你说,成宗皇帝的神兵……下面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你问我,我又问谁呢?”张成没好气地瞪了问话者一眼:“有没有,你跳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啊,你跳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众人附和着,都笑了。 王源却突然目光一凛! 是啊,下面有没有神兵,跳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让我跳,你们怎么不跳……” “你先跳,我们就跟着你跳……” 他们几个大比中成绩都不错,语气也很是轻松愉快,互相开着玩笑。 谁也没有注意到缓缓挪步的王源。 他颤颤悠悠地走到悬崖边,望着飘渺浩荡的深渊,牙一咬! 纵身一跃! 瘦小单薄的身体在深渊前一闪而逝! 方殊只是稍没有留神他,这一瞥,惊呆了,伸手大叫道:“王源——” 众人先是愕然,半晌才回过神来! “啊!” “天!” “师尊!不好!有人跳崖啦!” 老者先是一愣,眉头一拧,在弟子的搀扶下快步走过来,喊道:“谁?谁跳下去了” 方殊呆呆伫立在王源跳下去的地方。就在刚刚,他还好端端、胖球球地站在自己身旁呢!可怎么就…… 千仞之高,跳下去绝无半分存活之理。 方殊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待回过神来,忍不住放声大哭道:“师,师尊!是王源!王源他!跳到悬崖下面去了!” 众人拥到崖边,只见下面白茫茫一片,哪里还能看到半分人影? 山径间,只有风吹积雪的声音在回荡。 (由于猪脚第一章就跳崖死了,所以,全书终!……好吧,开个玩笑。) PS:二月二,龙抬头!长庆二年也开新书啦!此时开书也是想有个好彩头!还希望能够继续得到大家的支持!求各位将新书加入书架,有推荐票的也不要吝惜! 本章中“狭路相逢”的这段,实际是脱胎于《淮阴侯列传》以及《天龙八部》中乔帮主在杏子林说风波恶与粪农相争的那一段…… 第2章 宗门大比 十天之前。 “王源,你可服输?!” 一柄长剑,剑锋直指王源的面门。 “我,我……”王源手中之剑已经被击飞,两手空空,明知败局已定,可是“认输”两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围观的一众师兄弟不高兴了,嚷道:“下去吧!别拖延时间了!急着看下一场呢!” “兵器都打飞了,还打个屁啊!” “真是让人脸红!就他这两下三脚猫功夫,真不知是凭什么立足于内院的……” “嘘!他可是大师兄亲口让入门的……” “唉,我真是替大师兄感到不值啊……怎么提携了这么个糊涂玩意……” …… 校场上进行的是三年一度的全宗大比。 “遏云宗”共有三百余名弟子,其中师尊亲传入室弟子有二十多人,内院弟子近一百人,平日多是由师尊亲传的师兄们教导;而外院弟子,一百多人,其实只能学到一些冶魂锻魄的皮毛,聊可以强身健体而已。 内院弟子凭借大比名次,排清座次,而其中的佼佼者更是有机会得到师尊垂青,收为入室弟子,传授真奥义。 只是今日校场上这位“王源”,名义上是内院弟子,可看他的身手,怕是比做杂役的外院弟子也强不了多少。 众人的议论让王源的对手,内院弟子张成也非常不满,怒喝道:“你再不认输,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王源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垂下双臂:“好吧,我——” 张成不等他把话说完,忽然剑锋一转,长剑发出耀眼夺目的光彩,猛地将剑背抽打在王源的脸上,将他抽打地翻滚在地,晕厥过去。 长剑上沾上了斑斑血迹。 “哇!张成师兄好剑法!” “早该这样了!让他磨磨唧唧!” “咦,看他样子,不会是被张师兄打死了吧……” “生死在天,各安天命嘛。比斗哪有全然无虞之说……” “好了!好了!王源看样子是爬不起来了……我宣布!”前来督战的师尊亲传弟子清了一下嗓子:“这一轮的比斗,胜者,张成!王源……负!” 在周遭数十名师兄弟的喝彩下,获胜者张成满脸厌恶地用丝绢擦去长剑上的血污,将长剑插回鞘中。 瞥了一眼伏倒在地上的粗衣少年,张成嘴角闪过一丝不令人察觉的笑意,心想:我这次下狠手,全是他人所托,你可怪不得我。 “内院弟子,张成!4战3胜1平,暂居第五位;王源!4战1平3负,与诸师弟并列第三十七位……”经过统计,内院比斗的实时排名也出来了,围观者又是一阵喝彩声——自然都是献给胜者张成的。 张成微微一笑,随意一拱手:“承让!”转身欲走。 正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王源艰难地缓缓爬起来了,身体摇摇欲坠。 “呵!你倒还真是打不死!”张成暗想。 不过胜负已分,他也的确已经狠击了对方一下,王源怎样,他也不关心。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源怔怔着抬头看着正午的太阳,一阵眩晕,脸上鲜血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溅落在青石地砖上。 督战的师兄在花名册上王源的名字下画了一个叉,头也不抬地大声喝道:“负者速速离开竞场,下一组准备!” “这一场,又是我败了?”王源喃喃自语着,身体摇晃,复又栽倒在地。 “七师兄,王源师弟晕倒了!”清理场地的人叫到。 督战师兄站起来看了一眼,烦闷地挥手道:“拖下去!——下一组,准备!” 这一天,是十一月二十七日。 …… 在输掉第四轮的比赛的那天下午,正好王源在乡下的父亲,赶了一百多里路,进山来看他。 “今年的收成很是不好,比起去年减了两三成……” “老母猪死了,年龄大了……原想着说不准还能再过一猪仔的,可惜了……也是,人都吃不饱,又哪有剩的给猪吃……” “炼了些猪油,你娘很欢喜,一定要我这次来给你带来……” “看你这孩子!给你带来,你就留着罢!谁还没吃过猪油么……我和你娘,那天炼的时候还是吃了一点的,好吃得很。除了给你,留一点等过年的时候再吃……” 听着父亲絮絮叨叨地说着许多话,王源忍不住有些哽咽。鼓足了勇气,最后才道:“爹,孩儿不想再呆在宗门了……” 王父一愣,然后才道:“这孩子,又在说什么浑话……” 王源难过道:“爹,孩儿是认真想过的……孩儿是真的没有这等天赋……我今年都十六岁了,还没有窥得修炼门径,大哥在我这个年纪,已经是宗门三甲,师尊入室弟子了……若不是大师兄怜惜大哥英年早逝,非要提携我入宗门内院,凭我的能力,就算再在宗门蹉跎三年,也是毫无进益啊……还不如早早跟爹回乡种地去吧……” “混账小子!种地!种地!家里是缺种地的吗?爹娘这般供你……还不是想——哼!你以后可不要再说这样没出息的话!”王父气急,想起不幸早夭的长子,又很心痛。 王源泪眼婆娑:“爹,不是孩儿不想呆在宗门,可是我现在连很多晚入门的师弟都打不过,在内院的排名也是一掉再再掉,五十名以下,便要多付一倍的束脩;一百名开外,就被驱逐到外院去了……” 王父知道他修行是很刻苦的,三年都未曾回家过,长叹一口气:“说你天赋不如你大哥,也是事实,为父也不应该强迫你……既然已经入了宗门,就好好修行吧。排名什么的,也不要强求了。能留在内院就好。真到五十名以外了,不就是交给师尊两倍的学费吗,爹娘再想办法……真掉出一百名了,爹再去求你大师兄,求他再提携你一次……” “爹——”王源难过得说不出话。 “好好学,等出来了,说不准,还能在衙门谋一个差役……”王父没到四十岁,已经头发花白,身体佝偻,尽显老态。 他一辈子幻想的事情,就是这些了,所以每回来看王源,都要说一次。 第3章 冬衣 王父回想起大儿子王泉显耀宗门的时候,有些感慨:“你大哥在时,倒是帮衬了家里不少,时不时还给家里送肉吃……”说着,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只是,只是——唉,他太性急了,非要争个宗门第一,最后……” 他叹口气,摇了摇头,看了看二儿子,问道:“大师兄在宗门吗?” “大师兄一直都在州府,今年以来,宗门里的事情一向是二师兄五师兄他们在主持……” “师尊呢?” “师尊身体有恙,今年来很少见客了……” “嗯嗯,要是见到师尊,替我向他老人家问个安……” 王源想到以前大哥还在的时候,要是父亲来宗门看他,师尊待他都是很周至的,因为大哥是他很看重的弟子。 那时父亲还不像此时这般年老,只是现在,像自己这种天赋不显的内院弟子,一抓一大把,只怕师尊都没有印象,又怎么可能接见他的父亲呢?对自己又是一顿暗骂:王源啊,王源!你可是太无能了啊…… “小二子,你大师兄是个难得的好人,你大哥不在了,还这么帮我们家里,带你进宗门,以后学有所成,要好好尊敬人家,报答他,听明白没?至于你大哥的事情……原也不应该怪他……不怪他……” …… 王父在宗门待了一个时辰,就急着要赶回家去了,冬闲时节,他还要去乡绅丁老爷家帮工。 毕竟一个在宗门修行的儿子还是很耗钱财的,即使在大师兄替王源付了交给师尊的束脩,但不要交学费的弟子,吃穿用还是自己的,修行者食量很大,肚子都吃不饱更谈不上上阵比斗。 “不用送,不用送,你回去吧,学业为重……你在这里,缺什么就托人给家里带信去,我和你娘想法子凑,别苦着自己,听着了吗?”王父两只手缩进袖里,躬着身子说道。他矮小丑陋,但说的总是真汉子说的话。 看着父亲身上穿的还是十年前大哥帮做的棉衣,补了大大小小的补丁,棉絮早就漏得差不多了,而进入腊月以后,天只会更加严寒,王源一阵酸楚,忙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道:“这是入冬后宗门给内院新发的冬衣,宗门弟子,冶魂锻魄,强筋健骨,就算不穿衣服,也是不怕区区寒气的,孩儿,孩儿留着没用,还是爹爹带回去穿吧……” 两人推了半天,王父最后还是被儿子用新衣裹上了,蜡黄的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喜道:“今日我也享了二儿子的福啦……”看着瘦小的儿子好一会儿,又有些伤心道:“是你爹没用,早几年的时候,腿还有力气,这两年是老了。要不然,多做些工,起码也让你五六天吃一次肉,吃牛马的肉,才有牛马的力气,有肉吃,起码不会打不过师弟们啊……是爹没本事……” 王源又是哽咽:“爹,你别说了……孩儿,孩儿能有豆饭吃就很好了……入春后,还有山野菜蔬,还能去打兔子……” …… 次日,比斗继续进行。 王源不敢奢望自己接下来能脱胎换骨,大发神威;只是希望,遇到更弱的对手,好歹能赢一场,对得起老爹对他的殷切期望…… 可是事与愿违,他的签运出奇的差,遇到的几乎都是被赛前看好的“种子选手”…… 腊月初一。 “下院大比,第6轮,第17场,汪大同胜,6战3胜2平1负,位列第十位!负者,王源,6战2平4负,位列第四十一位!” 督战师兄再次在“王源”的名字下画了一个叉。 “九师兄,负的一方又晕倒了!” “拖下去!下一组上!” 这一日唯一给王源的安慰就是还留在五十名之内。但是很快他就离五十名越来越远。 腊月初四。 “第11轮,胜者赵池……负者,王源11战1胜3平7负,位列六十四位……” 腊月初五。 “第14轮,胜者张大图,负者,王源!14战1胜3平10负,位列七十七位……” 腊月初七。 “负者,王源!记18战1胜3平14负,位列第九十九位……”督战师兄缓缓合上花名册。 这场过后,已经没有人再去嘲笑靠走后门才进入内院的王源了,因为这已经是最末流的比武,王源的对手也只不过是就九十七位而已。这样的比斗已然没有人去关注了…… 最后一场比武,王源的对手是内院第二的吴人杰,看来,这场过后王源就要到外院去了吧。 …… 回想起这十日来的经历,跪倒在崖边的方殊大约明白王源为何跳下去会那样义无反顾了…… “王源?跳下去的是王源?”师尊紧缩着眉头,有些疑惑,仿佛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又一时没有什么印象。 “禀告师尊,王源师弟,就是昔日王泉师兄的亲弟弟……” 这么一说,让老者恍然想起,毕竟当年王泉是他最看重的几个徒弟之一,只可惜他心术不正,意图在与大师兄的比斗中痛下杀手,却被反杀,结局是很可惜了。 “王源他平日修行向来刻苦,但是却在大比连连败绩,可能是受不了刺激,才会想到轻生吧……” 听完方殊的表述,师尊连连叹息。王泉的弟弟也投在自己的门下,倒是一无所知。当年王泉是宗门天赋最为出色的几个,也是师尊最看重的几个徒弟之一。只可惜他心术不正,意图在与大师兄争夺宗门第一的比斗中痛下杀手,却被反杀,结局是很可惜了。若非如此,此子日后成就必不会小。 年龄大了想起往事难免有些伤感,老者叹了一口气,点了几个徒弟:“你们几个去山下好好搜寻一番……活要见人,死要——唉,怕也是难。若是能找到全尸,好好殓葬了吧。” …… 方殊与几个师兄弟下山后,沿着山涧一路向东走了五六十里路,一边大声呼喊着王源的名字,但始终没有回应。若不是师兄们拦着,方殊还想跳到深渊下的寒潭冰涧去寻找。一个师兄摇摇头道:“那么高落下来,不摔死,这么冷的天,也冻死了。……如今之计,只能等数日后王源师弟的身体泡浮了,才好寻找了……” …… 第4章 身后事 一行人一直找到深夜才回到宗门。方殊浑身上下也因为出汗,湿透了,被寒风一吹,刺骨冰冷,只是他浑然不觉。王源生性木讷,能说上话的也只有几个朋友而已。 “唉,我真是的,早先几日,我就应该发现他今日不对头了,没有好好开导开导他……”方殊筋疲力尽地往自己的卧房走去。路过王源的房间时,猛地发现——王源的屋里灯竟然是亮的! 啊!怪不得找不到他!原来他已经先自己一步回来了! 方殊兴冲冲地往他的房间走去:“王源!王源!你回来了怎么——”猛一推门,却发现里面的人不是王源—— “张成师兄?你们怎么在这里?”方殊眉头一皱,往地下看去,只见各种杂物被翻得散落一地。获得内院大比第三的张成和其他几个人正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什么。 张成先是一慌,马上又镇定下来:“王源师弟意外离世,我们几个特意来替他整理遗物……” 方殊大怒,指着满地狼藉喝道:“你们就是这么‘整理’的?” 倚仗着内院第三的张成在,同行的一个人将自己手中的书册猛地往方殊脚边一砸:“是执事的五师兄允许我们来的!我们怎样整理,管你屁事!” “都他妈给老子住手!”方殊正要作色,看到他所丢书册的封面,连忙捡起来拍去上面的灰泥,气愤道:“这可是王源的心得笔记,他看得比命还重要!你竟然就这么乱扔!” 王源识字不多,每回要是听师尊、师兄讲解修行的法门,就用炭笔绘画了相关的图形,经常拿出来翻看温习。 “哦,原来是王源的‘绝学秘籍’哦!我看都是些小人画,还当是小孩子的鬼画符呢!”那人嘻嘻笑道,然后脸一板道:“王源是什么修为水平,我们谁不清楚?他这‘心得笔记’,我看他也没学到什么东西嘛,这要是被外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遏云宗就是教人小孩子画图画呢!” 另一人叫道:“师兄何必与他多废话——方殊,我告诉你,王源别说现在已经掉山崖死了,就算他没死——凭他现在在内院大比中一败涂地,排名垫底——他还好意思住在内院弟子的住所?我们把他这一屋窝窝糟糟的杂碎东西清出去,才好让那些真正有修为的弟子居住,免得有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 方殊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颠倒黑白!我告诉你,王源一天没被找到,这就仍然是他的房间!不需要你们的‘整理’,我谢谢你们的好心了!他的东西,你们从哪里拿的,就放回哪里去!今天你们要是不把王源的房间收拾成原样,你们几个谁也不准离开!” “嘿,你还真是可笑?我们想走,你还能留得住吗?” “就是!劝你少管闲事!否则,张成师兄也在这里,可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 这几个人的修为比之王源也强不到哪里去,现在这般有底气,原来是依仗着新近在大比中出尽风头的张成。 只是张成现在在内院不可一世,都说有希望被师尊收为入室弟子,就算是执事师兄让人来清理王源的房间——还要劳得内院第三的大驾吗? “张成师兄,想不到你也有‘闲心’来帮王源整理房间啊。”方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刚刚进门的时候,张成也翻得起劲。王源家贫,卧室也没多少东西,可以看出他们已经里里外外翻过不止一遍了。 张成哼道:“张成也不是身份有什么不同,既然是执事师兄吩咐,自然遵命……” 方殊摇头:“我看未必……”打量着他们,心思一动:“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是打这种主意!” 张成色厉内荏:“你明白什么?” 方殊冷冷道:“当年王泉师兄名震宗门,与大师兄堪称一时瑜亮,他的修为深不可测,进益一日千里,都说王泉师兄有不为人知的修行法门。只是他已经死了——你们一定是想,王源是王泉师兄的亲弟弟,王泉师兄会不会留了什么东西给王源——是什么秘笈呢,亦或是神兵宝器?你们想得到的,不外乎于是吧?” “胡言乱语!”张成大叫道,反而暴露了他的心虚:“我何等身份,回去觊觎王源这种货色的东西!方殊你不要因为王源师弟死了就对我们胡搅蛮缠,又不是我弄死他的!——快闪开,今日是整理不得了,明日执事师兄问起,别怪师兄以实情告之!” “明人不说暗话!张成!你们好狠的心!王源生死不明,你们丝毫不关心同门师兄弟就罢了!还想搜刮他的遗物!厚颜无耻至此!我方殊,耻于与你们并称‘同门’!”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各位师弟作证,这方殊屡次出言重伤与我们,我屡次避让,免伤同门和气!哪知这厮变本加厉,苦苦相逼——” 方殊叫道:“怎么,你还想对我拔剑不成?” 张成不答,可是手已经蹭的一声拔出长剑—— “人有魂,兵有魄”!长剑上一道凌厉的“剑魄”像闪电一样向方殊劈过来,方殊大吃一惊,没想到张成竟然真的向他下手——可是手中没有兵刃,连忙闪躲。张成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道有一道剑魄凭空砍向方殊——在方殊的身后的墙上劈出了一道有一道深深的剑痕,紧接着,就出现一声钝声——劈中了方殊的左臂。 张成见状一笑,快步向前就要一剑刺穿方殊的胸口。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亥时已到!各房子弟可有未曾安寝的?” 张成剑势一滞,旁人提醒道:“张成师兄,是七师兄在查房——” 张成示意他不要作声,众人都摒住呼吸,过了一会儿,听到七师兄的脚步远处去了。 “方殊,今天且放你一马,明日我若听你在内院嚼舌根,别怪我不讲同门之谊!——我们走!”张成也不理会方殊被他的剑魄劈中倒地,招呼几个人匆匆地从大门出去了。 方殊按住自己血流不止的左臂,疼痛不已,又想起前些日子,明明王源已经在校场向张成认输,可张成仍然不依不饶,将他拍翻在地——差点耳朵也打聋了!心里大恨:王源!只恨我技不如人,就是想为你出一口气,也不可得!是,你修为低,又怎样? 修为低,就没有尊严吗? 修为低,就要由着他们欺负吗? 修为低,为何在一些人的眼中,一条生命,竟然是如此的轻贱? 想到这里,方殊忍不住放声大哭。 第5章 携剑归来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王源对师友恭顺无比,修行刻苦,说话都不会太大声,但就因为修为浅薄,就被所有人轻贱,活着的时候没有人把他当回事,死了就连他的遗物也被随便糟践;反观张成等人,未必当真惊才艳艳,可个个都是心比天高,目中无人,永远充满戾气——偏偏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这样做是理所应当,仿佛只有这样才合理。 方殊捂着伤口大恨:你修为比我高,就可以随意伤人?——等大师兄回来,我非要让大师兄主持公道,让他教育教育这些人!论修为,大师兄的境界比你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可大师兄不是永远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心里正盘算着,听到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是张成他们没有找到王泉师兄的遗留的宝贝不甘心,又想回来再找一次? 方殊不禁勃然作怒,大骂道:“******妈,你们几个今天休想再进来捣乱——除非我死了,否则王源的东西你们一样也不许动!无耻至极!无耻至极!” 门外脚步声只是稍一停顿,马上传来推门的声音——方殊见对方无视自己,下定决心只要张成敢再进来,自己就与他斗个鱼死网破! 房门一开,一股刺骨的寒气就汹涌地扑进来,方殊一跃而起,攥劲于拳中,就要一拳轰出——这时只听进门的人有气无力道:“方,方殊!是我——”方殊一愣,拳头停在对方的面门前,眯眼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王源!你怎么——你怎么没死?!天!” 只见王源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头发散作一团,乱糟糟的,发梢冰凌在灯光上莹莹发光,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更像是水鬼,要不是他先开口说话,方殊根本认不出来,瞠目结舌,忘了动作。 “我,我也以为我,我要死了……嘿嘿,当时晕死了,当时掉落深潭里了……”王源咧开嘴笑,比哭还难看。 方殊只是稍一愣神,马上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哎,我真是,你这一路走回来,岂不是要冻死!快别说话了,我烧热水,你赶紧暖和暖和要紧……” 王源看着方殊关心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一暖,也觉得冻得话说不出来,但心中此时却燃烧着另一种澎湃的热情:“这次下去,我也不是……也不是一无所获,你且看看,这是什么——”右手一扬—— 方殊定睛一看,只见王源手中握着一把二尺来长的——剑? 联想起师尊在崖上说的话,方殊不由得瞪圆了眼睛:“王源,你不会,你不会是说——这把剑,是——” 王源却非常果断地说:“没错!我可以非常肯定,这就是当年楚王投下深渊的神剑!”目光灼灼,让人感觉他整个人也有气势。 他跳下深渊还能活着回来,方殊已经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哪有可能那么凑巧,还能让他把楚王的神剑捡回来?那可已经是千年之年的事了…… 那把剑造型古朴,黯然中似乎又带着一些光华,仿佛真像是那么一回事…… 不过方殊也不好说出自己的想法,道:“不管怎么说,你能活着回来就是大喜事——先洗澡,然后再给我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呃,我也有些疑惑……我想你能给我详细说说,我屋里这是怎么回事……”光顾着高兴了,王源这才看到自己乱到不行的居室。 “呃……” “我这衣服都扔了一地,洗了澡有干净衣服穿么?” “……” …… 一通热水浴后,王源换了一身衣服。方殊看他脸上又多了一道大得恐怖的伤口,从左脸划过鼻梁到眼角,应该是跳崖所受的伤了。王源自己却丝毫不在意,只顾着问道:“我的剑呢?” “哦,在这儿。”方殊已经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王源把剑接过去,喜不自胜,仔细摩挲。 “我当时不知道怎么了,热血上头,就有个声音跟我说——跳下去,跳下去,你就能得到绝世神兵——把这山有多高忘得一干二净!飞在半空中才清醒了些,这下非死不可了!” “结果刚刚被山间几株横生树挡了一下,减缓了坠落的势头,要不然,就算最后还一头扎在水潭里,我也是死了……” “……我发现自己没死,又想起师尊说的,我就在底下好好搜寻了一番……” 方殊把眼睛一翻:“你倒真是心宽。” “嘿嘿……要么说傻人有傻福呢……”王源呵呵笑着,手按住剑柄:“下面被我摸了个大概,也真是巧,从岩缝里摸到什么,我感觉不是树枝,把它抽出来——果然,就是这把剑了!哈哈哈哈!”说的高兴,忍不住大笑起来,方殊映像里他从没有这么开心过。 “哦,把剑找到了呢?你又去了哪里?”方殊又问。 王源奇怪道:“找到了,我就直接回来了啊,然后就看到你在我房里啊。” “……”方殊无语道:“你竟然一直在寒潭里摸到半夜?——你知不知道,我和师兄几个,在那里好找,怎么喊你也没有回应……你在那里泡一天?怎么不冻死你……” 王源挠挠头:“你们来找我啊,呃,那我在水里没听到?——不冷,下面一点都不冷,嘿嘿——” 方殊摇摇头:“疯了!你想一把剑想疯了啊!” 王源满不在乎:“现在神兵在手,要是再在校场上遇到其他师兄弟,我也有搏他们一下的可能了……”显然他对连日来的大败也觉得异常耻辱,所以才迫切地希望能挽回一些颜面。 “可是,大比不已经快结束了么……”方殊泼了他一盆冷水。 王源一呆。 “而且,你的对手要是别人也就罢了,明日最后一场,你对上的可是吴人杰师兄,他现在可是排名内院第二……” 王源更显得沮丧:”是啊,与吴人杰师兄差距太大,哪怕是有神剑,我也不可能奈何得了他……这是说我注定了最后一场还是要以失败告终?“ 方殊见他情绪太容易被打击了,笑了笑,一拍他的肩膀:“没事的,你忘了啊,明日内院大比正式结束后,还有登门挑战的机会……就算是明天也输了,后天可以再做打算。” “哦,哦!对!对!”王源一听还有一雪前耻的机会,不由得大是激动。 方殊也感觉他回来后人有些疯癫,联想他在校场的表现,有些无奈地说:“兄弟,你若是真想出一口气,在你修为不能大幅提升的前提下——你要确保你手中的这把剑,真的蕴藏巨大的能量啊……” 王源自信道:“成宗皇帝的神剑,还能差得了?你还记得你那天是怎么说的么?哼哼,神剑在手,我就不信——” “前提是,真的是成宗皇帝的神剑……”方殊有些无奈。 “怎么不是?”王源很不服气:“这还能有假?”伸手拔剑——结果剑身太紧,竟然没有拔出来。 方殊尴尬一笑:“我刚刚也拔过了——也没拔出来。不会是——锈住了吧?” 王源脸一红:“我就不信——嘿!嘿!”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蹭的一声,剑身拔出来一小半截。 方殊看着剑身,上面满是斑驳的锈迹,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就凭这把锈剑,也能说是成宗皇帝的神兵?要我看,别是本门哪个师兄,以前把自己的佩剑掉下去的……” “哎哟,方殊,你咋不信俺呢!哼哼,明天我找人比斗,一试便知,哼哼!” “瞧你这犟脾气……”方殊无奈摇头着,忽然又想起什么,道:“哎,我记得,好像史书上说——成宗皇帝是……‘掷长铗于渊中’——是吧?” “是,怎么了?”王源奇怪:“你字认得比我多,还要问我?” “咳咳。”方殊忍不住笑了:“你也说没错,那楚王的剑……是长铗啊,那就是长剑啊,就你这剑,也好意思说是长剑——” 王源带回来的剑,长不过二尺多,也就六七十厘米的样子。 王源:“……” PS: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6章 登门挑战 普通剑一般有三尺来长,所以剑还有一个代称就叫“三尺”。王源带回的这把,不仅品相不佳,似乎也略有些短了,使起来估计也拘谨。 就在王源也有些怀疑地看着自己的手中的“神剑”的时候,方殊忽然打了一个响指:“是了——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搞不好正因为此剑短小,说它是成宗皇帝投下的长剑才更有可能……” “什么意思?”王源一脸茫然的样子。 “千年之前,兵器的冶炼还不像现在这样,剑是很难做长的,做长了容易折断,一般也就一尺半这样的吧,这么一比,若这把剑真是千年之前的神器,两尺多长,真的可以说是‘长剑’了……”想到了这一着,方殊看“长剑”的目光也有了一些变化。 王源有些失望:“不是吧?古时候的铸造工艺那么垃圾?那就算师尊所说是真的,那这上古的神兵还不如现在的兵器……” “也不尽然,兵刃好坏,重要的还是对‘兵魄’的容纳能力,能有蕴藏无穷‘兵魄’的,才是真正的神兵利器……否则,只要打一把最硬的兵器就行了,天下那么多人还去争抢古之神器做什么。”方殊说完,道:“别想太多了,是真是假,校场一试便知。你晚上睡个好觉,好好养伤,准备明天宇吴人杰师兄的比斗。我也要回屋去了……” “方兄慢走——”王源送他出门,方殊没看到,他嘴角露出一丝神秘微笑,一闪而逝。 …… 次日,因为大雪停战一天的大比继续进行,名次靠前的内院弟子基本上已经不再为了提升自己的排名而出战,因为数日后就要进行一对一的淘汰战,那个才是真正发挥自己真本领的好机会。 淘汰战,也就是争夺“宗门第一”的比赛,参加者只有师尊的十四位入室弟子,和内院比斗排名前十八的获得者,计三十二人,两两对战,最后决出最强之人。 这几日是那些排名接近十八名,或是害怕自己掉出前十八的人最活跃的日子,都希望多赢两场比赛以巩固甚至提升自己的排名。 听说王源大难不死,也有不少人来看望他,关心他倒也未必,只是好奇他这命还真是挺硬。至于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带回了”上古神兵“,大伙儿都是一哂置之,背地里都窃笑不已。王源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他看中的是内院大比最后一天的机会。 …… ”王源师兄可在?吴人杰师兄托我给你带话,念王源师兄你刚刚历险,吴师兄也不愿立即在校场上与你刀剑相见,这场比赛,他的意思是你俩打和——你看如何?“就在王源忧心与吴人杰的最后一场比斗时,突然听到这一意外之喜。 见王源没有立即回话,负责传话的人想了想道:”吴师兄说了,若是王源师兄不愿打和,这一局算你赢,吴师兄也可拱手让之。“他说得很和气,也没有居高临下的意思。 王源连忙道:“多谢吴人杰师兄体谅——这一局,就打和吧。替我谢谢吴师兄的美意。” 王源这一整日都没有没有出门,此前他的战绩是18战1胜3平14负,输得太多,难得最后吴人杰弃战了,对自己还是有利的。 …… 那些在排名中名落孙山的弟子,会被统一视为“败者组”,但是有人不甘心自己最终的名次怎么办?可以向排名比自己高的人挑战,且挑战者不能拒绝。但最高只能挑战在自己名次五名之类的师兄弟,如果战而胜之,就可以取代他的名次,继续向排名更高者挑战。如果成了败者组第一了,就能向排名第十八的内院弟子挑战了。 那些排名不佳的弟子,只能寄希望于这最后一天的机会,孤注一掷,稍稍挽回自己的颜面。 …… 内院大比的最后一天,败者组内斗,腊月初十。 王源早早起了床,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向排名更好的人挑战了。事情成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刚一出门,就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自己门前徘徊——仔细一看,这人他挺熟的,与他本家,叫王力,是内院里难得的比他战绩还要差的人。 见王源出来,王力迟疑了一下,拱手道:“源哥!” “王力师弟!我还以为我算起得早的呢,没想到你起的比我还早……”王源道。 “是的,听说源哥你大难不死,小弟特来探望,见到师兄安然无恙,小弟大是心安……” “谢谢师弟关心!” “听说王源师兄还捡回来一把好剑?” 王源把剑给他看:“是啊,就是这把。” 王力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嘴上恭维道:“好剑好剑!——呃,不知道源哥的伤好了没有?” “一些皮外伤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师兄怎么门前雪也不扫?要不然让小弟帮你清扫一下如何?” 王源被对方莫名其妙的有一搭没一搭搞糊涂,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心想:我急着要去出门挑战,哪有时间扫雪啊。咳了一声,诚恳道:“师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啊?我脑子笨,你还是直说吧。” 王力有些微窘,脸一红道:“实不相瞒,小弟是想来向师兄挑战的……” 王源眼睛瞪得老大,有些意外——竟然还有…… 想向我挑战的人? 当下也有些脸红:“师弟啊,为兄都名列第九十九了,你可别来取笑我了,唉……” 王力手直摇:“不,不,不——那也,那也比我强啊。小弟汗颜,排名在你后面一位,刚好第一百……” 内院一百一十多人,按照以往的惯例,一百名以外的,都会被贬斥到外院去,所以王源王力老王家两兄弟算是内院的“班长”“副班长”了。 按说他刚好能够留在内院,已经该觉得万幸了,怎么还想过来向自己挑战呢? “咳咳,小弟觉得,名列内院榜末实在有些丢人,所以腆着脸想向师兄挑战,万一能提升一个名次呢,那更好,说明小弟总算也是努力过了……” 王力的措辞还挺和气,但是听语气…… 觉得他对战胜自己还挺有把握? 九十九名和第一百名差别大吗? 王源本有些无奈,但忽然想起自己与王力战绩相仿,之所以能压对方一头是因为比他多了一场胜绩—— 然而自己获胜的那场,是遇到方殊获得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方殊放水,故意让自己赢得——否则,方殊都是十八名以内的高手,怎么可能输给屡败屡战的自己? 方殊放水,王源其实是很不痛快的,但毕竟也是对方一片好心。 另有一场平局,也是吴人杰师兄让的,否则,疯子也不会相信吴人杰内院第二,会与自己这个宗门第九十九打平。 所以在王力看来,去掉这名不符实的一胜一和,恐怕王源还不如他,因而起了挑战的心思。 王源叹了口气,不能只允许自己挑战别人,别人不能挑战自己啊。对王力行了一礼:“既是如此,那请师弟指教吧!” 第7章 应战! 听到王源应战,两人分开一段距离站好。王力扶了扶肩后,剑柄从后面显露出来,显然早就有所准备。 内院比斗,在正式场合都是要有年长的师兄在一旁做比赛公正,全程督战的。大多数时候也是点到为止。这一日却没有人在旁督战了。 宗门允许切磋,但禁绝私斗,也就是今天这样的日子才有私斗的机会。自然也不会有师兄无聊到要看内院第九十九与内院第一百来争夺谁是倒数第一。与此同时,要分出胜负,也必须一方完全输得心服口服,才算作罢,修为相当,斗上一整天分不出胜负的也是有的。所以实际上选择在这一天提升排名的人并不多,能成功挑战上位的更是少之又少。 除非真的是被逼急了。 …… 王力早就盘算着要从内院最弱的王源身上给自己不胜的记录破个蛋,所以也是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深入研究了王源过往比斗好出的招式并寻求破解的办法。 “多谢源哥体谅小弟,小弟献丑了!”王力轻喝一声,脸上已经殊无笑意,铮然拔出背上的铁剑,剑锋颤抖不已,闪动着晶莹的光彩。 “刷刷刷刷”,在原地就舞起了剑花,让人眼花缭乱,随着他的舞动,四遭的气流也被他带得流动,地面的积雪被吹起了粉末,让他好似在迷雾之中。 王源虚蹲下来,右手按住剑柄,做出要拔剑的姿势。 “喝!”王力一声大叫,冲步向前,剑在手里缠绕翻动,带出一振刺耳的破空之声,在他两旁的积雪都被带得飞起,连同他一起似出洞毒蛇朝着王源猛刺过去! 这一招来势汹汹,但也是王力对王源的试探,看似供给的是对方的胸口,但是王力眼睛盯着的却是王源握住剑柄的右手——毕竟不知道他这是真的“神兵”还是假的“神兵”,不得不防。自己也没准备一击得中,对方要应对必然拔剑封住自己的攻势,这时顺势一躲,立即向他的的侧身攻击,砍其手臂,必然有所斩获! 两人越来越近,十步,九步,八步! 可是王源按住剑柄的手依然没有动,眼中一片平静。 “拔剑吧!骚年!”王力心中大吼:“你要不拔剑,我这一剑可也不会留情的!”心中笃定,更是一往无前! 六步,五步,四步! 这时王源突然动了! 他原本下蹲的身体忽然直立了起来。 按在剑柄上的手也松开了。 在王力的剑锋就要猛地刺入他的胸口——还剩一寸的时候,王源猛地一脚冲天踹出! 目标…… 王力的…… 下巴…… 砰的一声巨响,王力只觉得眼前一黑,被王源的一招戳天脚踹翻在地。被他携带来的纷飞雪沫也一瞬间偃旗息鼓,散落在地。 “咣当”,王力的铁剑已然脱手。 王源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好端端地站立着。 王力突然翻身而起,往地上一瘫坐,满脸沮丧道:“我输了。” 王源奇怪道:“这才一个回合啊,你……就不打了?” 王力垂头丧气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敢来向源哥挑战,简直是自取其辱。呃……没什么好打得啦……” 王源微微一笑,伸手拉他起来。 “源哥,一开始我看你好像是准备拔剑的,怎么又不拔了?“ “没必要。”王源直接道:“你刚刚用的……是‘剑气’?你好像……还不会使用‘剑魄’?” 王力脸一红,羞愧道:“正是。” “剑气”“剑魄”,看起来都差不多,但在杀伤力上却有本质之别。就好像一张纸也能把人的手指割伤,钢刀也能把人的手指割伤,但是孰强孰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剑气”就是借助兵器,使用体内内劲,带起的气流,刚刚王力的剑气虽然带起了层层积雪,看似很强大,但是没什么杀伤力,就是剑气劈到了脸上,对王源方殊这些冶魂锻魄过的宗门子弟,也没什么大的伤害,只能糊弄不懂修行的普通人。 “剑魄”就完全不一样了,它是一把剑的“灵魂”,就好像人有自己的“三魂七魄”,身体强盛是因为魂魄强盛,这也就是常说的“人有魂,兵有魄”。剑魄就是将剑身中蕴藏的剑魄逼出来飞击杀人,很多时候“剑魄”的攻击强度还要远超过兵器本身。因而“剑气”与“剑魄”的区别,就好像一张纸与一柄钢刀那样的差距。 在赤县神州的大地上,普通人想通过修行走上武道巅峰,都是走的“冶魂锻魄”的道路。在人们的传统观念里,是人都有“三魂七魄”,通过对三魂与七魄的磨砺修炼,能极大地提高人的身体潜能,最终达到御风临天,无往不利的境界。 普通人都是感觉不到自己体内“魂”与“魄”的存在的,如王源这样进宗门修行的子弟,首先学习的第一步就是发现体内“三魂”的所在,经过漫长的修行才能感受到它们在体内的波动,这一过程称之为“魂悸”;接下来,是对体内游走的“七魄”的定位以及固定,并感受到它们提供给身躯的澎湃动力,这一过程称之为“魄动”。经过这两层的考验,才能确定一个人是有修行资格的,这才能真正进入修行——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没法发现自己“魂悸”或者“魄动”,注定只能当普通人。而那些幸运儿,就可以进行“冶魂锻魄”的修行,借助天地自然的灵气,修行玄妙的法门,滋养锻造自己的魂魄,从而使自己获得无穷的战斗力。 在冶锻的过程中,每有一魄能脱胎换骨,完成进化,就称之为“一魄觉”,也就是“觉醒”的意思,以此类推为“二魄觉”“三魄觉”,直到“七魄尽觉”,“三魂尽觉”,这才算是迈入了正式修行者的行列,可以依据“文武至德圣神皇帝”颁发的谕令,找到自己当前修为的排名。——这是后话了,因为现在的无论是王力王源,或者是张成方殊,也只能算是刚开始学徒生涯而已。 PS:求推荐!求收藏! 第8章 兵魄 一把兵器,不仅倾注了铸造者的心血,在日后与主人的朝夕相伴中,也会越来越有灵性,兵器自身蕴藏了巨大的能量——谓之“兵魄”,就像兵器的七魄一般。而在与人的交战中,兵器也会吸收对手兵器的兵魄甚至直接吸纳对手本身七魄的力量,因此一把兵器如果身经百战,其所容纳的“兵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 “锻魄者”经过“魂悸”与“魄动”两个阶段后,进入让“七魄”苏醒的阶段,一般而言,只要达到“二魄觉”,他体内的“魄动”(相当于“魂魄之力”的意思)就已经变得非常强大,能够给肉躯提供很大的防御能力,进攻的时候也能让挥拳蹬腿更有破坏力。而达到“三魄觉”之后,就能让自己体内的七魄与兵器的“兵魄”相互感应(这一过程称之为‘连魄’)达到“四魄觉”之后,就能驱使兵器中的“兵魄”飞出伤人。从“一魄觉”到“四魄觉”,决定了能后获得驱兵战斗的能力,再那之后,随着剩余七魄三魂的觉醒,就是发掘人自身的潜力了。 不过相比破坏力孱弱的“剑气”,剑魄也有不足的地方,就是兵器中的“兵魄”是有限的,剑魄发出直到消耗干净——那兵器就变回了一块破铜烂铁,虽然随后兵魄会在兵器的感应下重新回到兵器内,但恢复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总之这个过程可以理解为“技能冷却”……) …… 王源进入宗门三年,只是刚刚到达能够驱使“剑魄”的“四魄觉”的境界,相比较其他师兄弟,算是比较缓慢的。 王力既然连剑魄都不能驱使,在王源看来,应该是还没有到“四魄觉”的阶段。 不过他的猜想却被王力否定了—— “其实我达到‘四魄觉’的境界也有好几个月了啊,可是暂时还没办法突破其中的要旨,御剑魄而出……”王力叹了口气:“我先前看了你的几场比斗,还以为你也跟我差不多——但刚刚一动手,我就知道我俩真如云泥之别,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啊……” 王源见他很是沮丧,安慰道:“师弟你入门时间尚短,能达到‘四魄觉’,进步不算慢了。况且,你才十四五岁,单凭这凌厉的剑气,在《天龙八部》的等级体系里已经算是‘剑神’卓不凡那样的功力了……呃……”他顿了一下,瞥了对方一眼,见对方自顾自难过没太注意他的话,又接着道:“谁又能想到十四五岁少年就有这样的修为……” 王源实话实说,但王力却当他是在说笑,摆摆手道:“源哥你别取笑我了……我刚刚看你要出门,也是想向排名高的师兄们挑战吗?” 王源点点头:“正是。【ㄨ】” 王力有些高兴:“那正好,我跟你一起,也学学你是怎么对敌的……” 王源苦笑一声:“学谁不好要学我……随便你,咱们走吧。” …… “胡高师弟有礼,为兄忝列内院第九十九位,师弟排名第九十四位,我特来向师弟讨教。”王源和王力来到内院排名第九十四名的弟子门前,向对方邀战。 胡高刚刚也准备出门,看到王源来了,眉头一皱:“九十九?你不去挑战九十八,九十七,就直接跳了五位,挑战我来了?——我不接受你的挑战。”言下之意,似乎对自己第九十四的排名还很看重。 “宗门规定,五名之内的弟子都是可以挑战的。”王源不卑不亢道。 “不好意思,我没有时间!我还要去挑战师兄们呢!——五名之内都可以,那偏偏找我挑战?”胡高也不知怎么怒气很大:“你这分明就是觉得我不行,柿子捡软的捏是吧!”他对自己九十四的排名不满,还想着去挑战师兄们,提升下排名,结果人家竟然也这样看他。 “我可没有这么说。”王源一脸无害的样子:“你可以这么想。” 胡高大怒:“真不知你从哪里来的这嚣张劲!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水平,你一胜,我两胜,可你那一胜是方殊师兄让你的,我这两胜,可都是自己搏出来的!你一个人都赢不了,还妄想赢我!” “我刚赢了王力师弟。” “那也叫赢?”这么一说,反而让胡高笑了,本来他懒得与王源动手,想着自己提高几名,王源就没法挑战他了,既然他还:“好好好!那我今天就拿你开张了!别怪我不客气!——看招!”话音未落,拔剑而起,一道剑魄离剑而去,和剑的本体一样大小,通体银色,熠熠生辉! “剑魄!”王力心中一叫,这是自己念念而不可得的剑魄啊!胡高师兄也不与对方试探一二,上来就发剑魄要作难! 王源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当即横剑在胸,护住胸口——银色的剑魄撞击到剑鞘上,像坚冰一样,碎得乒乓响,虽然没伤到他,可是身体都感受到了剑魄传来的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差点站不稳。没等他做出反应,胡高又是一剑劈出,随即又横击一剑,两条剑魄接连而至!王源连连后退,握住短剑左格右挡,两道剑魄让他仿佛在对抗两个人的迎面攻击一般! “胡高师兄好不要脸!你起码要给王源师兄拔剑出鞘,你再攻击啊!”刚刚对方出言轻视自己,王力已经有些恼怒,现在看他咄咄逼人,心里更是不高兴。 胡高只急着进攻,根本不在乎:“我管他!”真到了战场上,谁还会给人拔剑的工夫吗?真是迂腐。 只是王源初始一两下还有些慌乱,但是步子渐渐也稳了下来,剑未出鞘,但应对起来也密不通风,脸上甚至渐渐有了气定神闲的样子。 胡高更是大怒,手上剑如闪电,剑魄像不要钱一般向对方的脸上身上砍过去。简直不像是师兄弟间的切磋比试,倒像是生死仇敌般舍命相搏! 王力在一旁不由得暗暗为王源师兄感到担忧,正在这时,自己衣服上一声撕裂之声,低头看去,袖子竟然被胡高溢出的剑魄割裂开来,吓了一跳,连忙躲得远远的,免得被波及到。 第9章 剑刺喉头 胡高越是见自己出招不能奈何得了对方分毫,恼怒之心就再涨一分,剑魄更盛,巴不得一剑将王源劈成两半。王源也逐渐被他逼得退向墙角了。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大,逐渐引起了居室内其他师兄弟们的注意,纷纷走出房门围观起来。 “打起来了!” “胡高师弟好剑魄啊!凌厉磅礴,人又轻灵潇洒!” “攻势源源不绝,我看好他在十招之内将王源击到!” “五招足矣!” 议论声夹杂在剑魄破空的“嘶嘶”声,一时不绝于耳。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源连剑都拔不出来,只有招架之力——身后已是砖墙,退无可退! “哎哟不好!”王力暗叫一声——王源后退中后脚踩到了墙面,一个趔趄,身体已然不稳。胡高久攻之下,终于得见对方仓促不及的样子,心中大喜,不由得嘴角一笑,人已经腾空跃起,提剑在半空劈出一道大弧线! 这一剑就要你剑毁人亡! 就在众人都在心中暗道“次局定矣”的同时,胡高心中却咯噔一声! 自己的剑上没有那种负有千斤之力的厚重感了! 剑魄耗尽! 没等他做出变招,剑势无可挽回地劈在王源举起的剑鞘上,生生被对方格住,王源却出手如电,当即挥剑一拨,马上笔直地向前刺去,直指胡高的喉头! 一击得中! 胡高感觉喉咙像是被大锤砸了一下,无比痛疼,身体也被猛地戳倒在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大多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局势骤然逆转! “你——啊!”卧在在地面上的胡高想说什么,可是喉头像堵住了,然后非常恶心,向地面呕出了一口血。 王源脚借墙力,弹起来战笔直了,未出鞘的剑轻轻地搭在胡高的肩上,道:“你可服输?” “服你——”胡高张口就要大骂,可是自己被对方一招击到在地也是事实。手握着剑柄,只觉得长剑轻得像一张纸,当下漠然不语。 之前还有人疑惑胡高占尽优势,明明必胜的一招却没使出来,还道是他手下留情,不想伤到同门师兄弟——这下看他的动作明白了。 原来是他之前过于咄咄逼人,剑魄劈出毫无保留,最后剑身中的剑魄已经喷吐殆尽,不是不想发,而是发不出来了。这样一来,没有剑魄的长剑,和屠夫用来杀猪宰羊的刀也没什么区别了,怎么可能伤得了四魄觉阶段的宗门子弟? 而王源虽然剑魄修为不足,但是由于他向来练剑勤奋,剑法娴熟是宗门中有名的,单纯比剑术的话胡高可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也难怪他只用了一招就让胡高扑街了。 胡高眼神游走,被劈出去的剑魄刚刚开始被长剑吸收,要想完全收回剑魄,恐怕还要一个时辰的时间。自己是无法与王源再相抗了。颓然地把剑一掷,示意认输了。 “恭喜王源师兄再获一胜——师兄,你今天还未曾拔剑呢。”王力见状,当即鼓掌叫道。 “啧啧!原来王源是故意不拔剑与胡高相斗——” “可见他也觉得自己修为是超过对方的。” 围观的几人道。 王源脸一红,不是不拔剑,是没拔出来,有些尴尬,也不好说什么,瞪了王力一眼,示意他要去挑下一位对手了。 观众们也觉得王源自从跳崖一次回来后,似乎人有了不小的变化,也都跟着他,继续去看热闹。 …… 胡高留下来为自己心爱的长剑召回剑魄,一边有些颓唐地想:与王源这一战败了,大大挫伤了自己的信心,现在去挑战其他师兄未免也心气不足了。 正想着,忽然发现自己剑上再也吸不回一丝剑魄了—— 奇哉怪哉!如果剑魄空了,按常理没有一个时辰绝不可能满的。自王源走后,还没到一刻钟的时间,这就满了? 大惊之下,动用双魄去感应剑中的兵魄,得出的结果令他再吃一惊! 剑身中的剑魄,怕是只有平常的五分之一不足! 没有剑魄,那他和那些外院弟子也没甚区别了,惊骇之下,他举着长剑走遍了院子的每一处角落,可都没有再吸收到一丝一毫的剑魄! 剑魄不会凭空消失,那结论就是—— 被别人的兵器吸走了! 每一支兵器都有自己的兵魄,一般而言,不同兵器,就算是同一师傅锻造的两把几乎相同的剑,它们的剑魄也不能相容,因为每只剑都有其独特性。所以“回收”剑魄虽然缓慢,但是也不用担心剑魄不认识“回家”的路,跑到别人的兵器里。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有两个结果。一是对手是修为远远超过己方,完全碾压;而是对方的兵器拥有海纳百川的惊人吞吐,才会将别人的剑魄也一并吞去! 正如百川终归于大海! 吸走他剑魄的人……是王源? 说王源修为远超自己简直可笑,因为就算是宗门第一的大师兄,也不可能做到如此,更不要说其他入室弟子、内院弟子。 那答案就是…… 胡高猛地想起王源来的时候,手上便提着的那只古旧短剑。 师兄弟们之前传说这小子跳崖不死,还带回了上古篱庐皇帝的长剑,自己只当是一个笑话,现在看来—— 竟然是真的? 否则,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剑魄全盘吸收走了?! 匪夷所思! 可是更让他惊骇的是,刚刚是自己逼得对方没有拔剑,若是对方拔出篱庐皇帝的神剑来了,自己恐怕已是横尸当场了! 胡高再也没有方才的怨忿,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 方殊这两日没有比斗任务,好好休息了一番。今天也是要太阳升起才起床洗漱。然后,他就准备去找王源,今日陪他一起去向师兄弟们挑战。 可是来到王源房间的时候,只见大门紧锁,他已经出去了。 正要找人问,只见有人匆匆忙忙地走过招呼他道:“方殊师兄!你怎么还在这里!王源师兄开挂了!今天已经连胜三位师兄,正要去挑战‘铜锤无敌’的熊猛师兄,你还跟我一起去看热闹吧!” PS:求推荐,求收藏! 第10章 铜锤无敌,熊猛 方殊吃了一惊:“你说他要去挑战谁?——熊猛熊师兄?” 熊猛号称“铜锤无敌”,使用的兵器是一双四十斤的铜锤,在惯常使用刀枪剑的宗门里算是特立独行的一位,虽然双锤沉重,但在他手下舞起来像个空心的似的,别说砸到人的身上,就是磕一下也免不了皮开骨裂。 王源竟然要去挑战他? “熊师兄的本领怕是比我还要大多了,怎么王源想起来要向他挑战的?——快,咱们快到熊猛师兄那里看看!”方殊说着,赶紧朝着熊猛的住处走去。 方殊说熊猛的修为要比自己这个宗门前十八还高倒不算是一点没有根据,虽然熊猛此次内院大比只取得一个八十四名—— 但! 主要是因为他总共只参加了前五天的比试,仅负一场,平一场,而且前面七场都取得了七连胜! 无奈成也铜锤,败也铜锤,别人比试用剑的话,剑走轻灵,一天两场还不觉得太累,但他的这对铜锤可着实累人,以至于四五天后,他的手臂越来越沉,动作也没有刚开战的时候那么灵活自如。最终对上大比第三的张成,张成这性格,正是“趁你病要你命”的典范,也不体谅他连场恶斗,找了一个破绽,一道剑魄劈在对方的大腿上,差点把他腿也削了,所以后面一直都在养伤,闭门不战。 若是他不伤的话,铁定是能进前十八的。 王源去挑战他,难道也是想趁着他腿伤没好去占个便宜吗? …… 方殊来到熊猛门外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好些人,并没有开战,只见熊猛和王源两个,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正大眼瞪小眼。 “王源——师弟!你也是想趁着老熊受伤,想来讨个便宜吗?”熊猛乜斜着他,中气十足,声音和炸雷一般,震得所有人都心生畏惧。 王源有些尴尬,连忙道:“不敢!不敢!——师弟我之前名列内院末尾,想着实在对不起父母供我学艺,只想着能稍稍提高一下名次就好了,并不是针对熊师兄……” 熊猛“嘿嘿”笑了两声:“你若是看中的是区区‘八十四’这个名次,老兄我送给你了,也未尝不可。” “不敢不敢,无论输赢怎么着也要让熊师兄指点两招的……” 熊猛哈哈大笑,猛地提起两支铜锤,站起身来,光是体型上就和两个王源一样,在他面前王源矮小得像个儿童。他冷笑道:“指点两招?说得好听!不瞒你说,在我之下五个人,早上已经有三个来找过我,让我‘指点两招’——呵!你们都是些什么零零杂碎,也配让我‘指点’!还不是看老兄腿伤了,起歪心思了,想不战而胜,往上爬?”也不等王源回话,两支铜锤扔上天空,腾空接住,谁也不理,自顾自地舞动起来。 “啊!熊猛师兄的腿伤已经好了!” “是啊,你看他哪像几天前受过大伤的样子!” “奇怪啊——以熊猛师兄的实力,他要是好了,马上复出参战,连胜几场,还能提升不少名次呢!” “呵呵,你傻啊!以为熊猛师兄像你一样,如果进不了前十的话,他根本不在乎最终名次是多少,他是有实力的,宗门所有人都知道……” 看着熊猛把铜锤扔的跟变戏法的扔橘子似的,王源脸忍不住抽了抽,瞪了一眼身边的“狗头军师”王力:“不是你非要撺掇我挑战熊猛师兄的吗——你看他这虎虎生威的,哪像伤没好的样子!” 王力委屈道:“我一直没在校场上见过他,昨天最后一天比斗也没见他上——还以为他腿瘸了呢!哪想是现在的情况……” 王源:“……” 熊猛热身完毕,看他们二人窃窃私语的样子,嘲弄道:“怎么,现在后悔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ㄨ】” “不不不,不认输。”王源连忙道。 “我们是说,熊师兄的大锤舞得真好看,跟天女散花似的……”王力谄媚道。 熊猛怒视了他一眼,然后对王源示意道:“既不认输,那就来吧!我可不会留情的!” 骑虎难下,王源也只能硬着眉头死扛:“师兄请!” 熊猛忽然微微一笑:“忘了说了,之前来挑战我的那三个,都已经被我锤断了腿骨,送山下医治去了!” 全场讶然! “人的修为可以低劣,但想趁人之危,算是个有卵蛋的男人吗?他们都是咎由自取的!王源,我本觉得你这小孩还算忠实,没想到……呵呵!”冷笑两声,不再说话,舞动双锤猛烈地朝王源冲了过来。 “王源——”方殊还想说些什么,但他们已经打起来,只能任由之去了。 熊猛劈头就是一锤,王源用剑鞘去挡,短剑遇到铜锤,就像一根芦管似的被荡到一边,不等他反映,另一锤已经从侧面砸了过来。“哎哟!”王源叫着,猛地向侧面调开——熊猛真不是跟他闹着玩的,这两下都是使足了劲的,看来他想把自己的双腿也打断,不是只在嘴上说说。心里害怕了,更不敢与他的铜锤短兵相接,只顾着左躲右闪。 “王力!都说你和王源今早一直一起的,挑战谁不好,来挑战熊猛师兄!”方殊见王源远不是熊猛的对手,又急又无奈道。 王力也有些后悔:“一早来,王源师兄显示大败了排名第九十四的胡高师兄,接着又去打败了排名第八十九的李强师兄,王源师兄打他们两个,连剑都没有拔的。这才让我们懈怠了,我说,不如来挑战熊猛师兄吧,他伤没好,正好,而且他为人豪爽,说不准就让你过去了——哪知道……”他哭丧个脸:“哪知道熊师兄玩真的啊……” 王源开始还用灵活的身法去躲,可是熊猛别看体态庞大,却也十分灵活,王源闪了几次有些疲惫,干脆就逃,场上只见熊猛举着两把大锤一个劲地追着王源跑,跟撵小鸡似的,哪有格斗的样子?好几次就差分毫,熊猛的铜锤就砸在他的血肉之躯上了。 真砸上了,那就—— 啪叽,一张肉饼啊! “好小子!你别躲!”熊猛怒喝着。 王源狼狈不堪,完全顾不上答话,只想离他越远越好。跑动的圈子越来越大,带动看热闹的也不断往后退,怕被熊猛伤及无辜! “让你丫躲!”熊猛大喝一声,晃了晃手腕,猛地往前一掷—— 飞锤砸人! 砰到脑袋可就脑袋开花啊! 王源惊骇莫名,下意识就往侧面一个懒驴打滚,熊猛掷出的飞锤猛砸在王源原来站着的青石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乖乖!好险!”众人无不惊叹王源算是捡回一条命,慢一点就骨骼尽断啦! 可是再往熊猛的手上看出——手上仍然是两把铜锤!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刚刚熊猛砸出去的不是铜锤,而是铜锤的“兵魄”! 众人之前都笑他武器笨重,但是这时一看,才觉得原来铜锤也可以用这种灵巧的用法! 呜呼!王源这下危矣! PS: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11章 拔剑!! 熊猛狞笑一声,又是手腕一抖,飞“锤”砸出,“你跑?!”又是一记飞锤,“你再跑?!” 一瞬间就砸出去十几把“铜锤”,把地面砸得四分五裂,王源只得疲于奔命,毕竟早上已经打了三场,体力略有不足。这一锤刚刚躲过去,熊猛的下一锤马上就到了,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而且熊猛魄力之深厚,他两把铜锤容纳兵魄之丰富,绝不是胡高那种初出茅庐的小孩能比的。想指望着这几下能消耗掉他的兵魄——绝无可能! 王源连躲熊猛十几锤兵魄后,熊猛却突然一个冷不丁,朝王源的胸口投了一锤—— 原来他不是总差之毫厘,本来就是要溜着他玩! 这一次王源没能躲过,被一锤砸飞! 轻得像个纸人! 方殊和王力都是心里一揪! 好在王源反应很快,马上翻身而起,半跪在地直喘气,满脸通红的样子怕是忍不住要吐血。 “哎哟,还不错嘛!”熊猛哈哈大笑:“这次你怎么不躲了?”也不扔飞锤了,提着两只铜锤,朝着王源大步走过去,目光凶狠地盯着王源的腿。——看来要像他说的,用铜锤硬生生地把人的腿砸断! “王源!你还不快拔剑!”方殊吼道。 王力也恍然大悟,叫道:“趁此机会,你快拔剑!” 王源连忙伸手去摸剑柄——紧张之下,手竟然摸呲了,连掏几下才握住了剑柄。 “如此现眼!”熊猛大笑着,两锤并列着就朝着王源脑袋上呼去,王源连忙一蹲。“你吓破胆了吧!”双锤像一座大山,又压了下来。王源狼狈得像只老鼠,从他腋下一钻而过。 “拔剑!” “还不拔剑!” 方殊王力再次提醒。 王源握住剑柄,猛地一抽——剑身竟然纹丝不动,长剑死死地被吸在剑鞘里!再一抽,仍然抽不出来! 霎时间冷汗都下来了! 可不及思索,又听到耳畔生风——熊猛反身就是一锤抡了过来!连忙跳开。 “我靠!王源你在搞什么!剑都拔不出来么!”方殊气得大叫。只见王源一边躲熊猛的铜锤,一边憋了吃奶的劲地去掏剑柄,就是一点儿也抽不出来,看上去又可气又可笑。 “你说他今早打其他人连剑也没曾拔过?”方殊瞪着王力。 王力有些心虚:“是啊,王源师兄武艺高强,不需动用兵器就——” “都这时候,你还给他吹什么牛~逼啊!特么也不检查一下剑,就敢来挑战别人?”方殊一向做事很稳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我看他剑都拔不出,就被熊师兄砸死了,别人怎么笑话他!” 倒是王力有眼力,手一指叫道:“王源师兄,快绕到树后面去!” 院中有棵枇杷树,听到王力的提醒,王源连忙冲着枇杷树奔过去,一闪到了树后。熊猛与他隔了一颗树,绕着追他,两人总算稍稍隔开。 “好时机——拔剑!”方殊叫道。 “拔呀!”王力手上做着拉扯的动作,咬牙切齿,恨不得自己去拔。 “拔!”其他围观的人乐呵呵道。 王源也知道机不可失,剑狠夹在腋下,两脚像是插到地底下,使足了全身的力气,要把剑身给拖出来—— 只是…… 方殊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哈!”众人见他这次还是拿那把破剑没办法,都大笑起来。 只一片刻,熊猛就追了上来,王源只能暂停拔剑,又绕着树跑起来,想着获得下一次机会。 “王源,扔了你那‘神兵’吧,也许跑得快些!” “你还是放下兵器向熊师兄求饶吧!” “哈哈哈哈!” 王源还不想放弃,手上姿势换个不停,可谁也不相信他能把剑拔出来了。 倒是让熊猛绕了这半天,火气起来了:“妈的,是比打架还是比跑步!!”气急败坏,竟不追了,举起铜锤向枇杷树砸去。只听“咔嚓”一声,碗口粗细,亭亭如盖的枇杷树被他一锤就拦腰砸断,轰然倒下。这还不解气,又俯身一锤,把枇杷树根也从地下砸得翻起,两下就把一株树给毁去了。无论是王源还是围观群众们,都是一呆。 “往哪跑去啊?”熊猛也有些喘气,迈过树根走过来,要给对方一个了结了。 王源只觉得手脚都软了,可是右手还在机械地拽着剑柄,整只手发白。 “拔呀,拔呀,我再给你拔一上午!”熊猛嘲弄着,端举着两只铜锤,蹬地而起,身体飞旋着朝王源而去! 亮锤!一锤对着脑袋,另一锤却是向王源的大腿抡过去的! 方殊大骇!熊猛久攻不下,这下竟然是起了杀心! 人的血肉之躯,如何经受得了实心铜锤的重击! 而且王源这次决计也躲闪不过!! 全场骇然!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刚刚王源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的剑,竟然—— “嗖”的一声,王源像是抽出了一条闪电! 刺眼的银色剑身,连带着一连串的晶莹夺目的…… 剑魄?! 十几条剑魄,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在王源的手中绽放开! 狂烈的剑意让十丈开外的人也感受到极大的压迫! 只听“叮叮乓乓”的乱响中又夹杂着“砰”的一声巨响,熊猛像被一堵墙挡下了,轰然倒地,衣服像被十几人撕扯着,全部裂开,胸膛袒露,露出一大片的护胸毛! 最令人吃惊的是,他那实心的一对铜锤,竟然齐齐从斜切面裂开,碎成几块散落在地。——铜锤也能劈开,这是怎样霸道的剑魄! 王源呼呼地喘着气,瞪大了眼睛,仍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二尺长的剑身仍自长鸣不已。 熊猛一句话也说不出,右手颤颤巍巍地举起,虎口满是鲜血,最终无力地垂下,伏倒在地。 鸦雀无声! “这局——我赢了?!”王源试探着说道。 没有人反对。 熊猛连声音都发不出,更不会反对。 王力反应过来,大声叫道:“我作证!——获胜者是,王源师兄!” 王源看看他,又看看手上的短剑,再看看扑街的熊猛,一咧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天啦!——王源手上拿着的,竟然!真的是篱庐皇帝掷下深渊的上古神兵!”一个人惊恐地大叫,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聚集到了一起。 PS:新的一周,求推荐票,求收藏! 这两日把一到四章又重新完整修改了一遍,已经重发了。本来要补一下老书的更新,耽误了没来得及做。 第12章 剑魄凌厉! “篱庐皇帝掷下深渊的上古神兵?”每个人脸上都非常精彩,惊愕,激动,妒忌,应有尽有。之前想来看王源笑话的人,此时都沉默了下来。 难道他不是疯了,而是真的傻人有傻福? 王源将剑身竖起来,拧着眉头凝视了好大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此剑在手,大比无虞矣!”正说着,剑锋猛烈地颤抖,王源低头一看,剑身上传来巨大的力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短剑已经自己“噌”得一声插回剑鞘去了。 “好像那把剑有自己的思想啊!” “这不正是它是一把神兵的有力证明么……” 说着说着,有人目光闪烁地看了王源一眼,默默地退出人群走了。 王源将熊猛从地上搀扶起,道:“熊师兄,得罪。”然后招呼方殊和王力道:“我们去挑战下一位吧!” “哦哦!”方殊和王力还处于愣神之中。 …… “源哥故意麻痹熊师兄,将自己置之死地,然后在他最放松的时候,猛地一招之敌,真是高明啊,高明!”王力赞叹道。 “不是我出手的。”王源道。 “?” “剑是自己跳出来的!” “什么?”方殊和王力都吃了一惊。 王源也紧锁眉头:“当时我都有被熊师兄敲断腿的准备了,是它自己跳出来防住了熊师兄的重击的!”他将剑身翻来覆去,仍旧是那副古旧平静的样子,完全想不到它刚刚竟有那么强的战意,短短的剑身中蕴藏着那么强大的兵魄。“走!走快点,我们赶快去找下一个人,再试试!”王源迫不及待要再验证一下。 “你别到时候又拔不出来。”王力道。 王源:“……” 方殊:“……” “刷”,王源轻轻一推,剑身从剑鞘中被推出一截:“貌似,现在推出来很容易了,不知道之前为什么拼了命也拔不出来。” 方殊想到在一些传奇故事里会有说法是宝剑认主,有可能是因为现在剑已经认了王源做主人了?他见王源兴致勃勃的样子,道:“王源,你连斗四场,要不要休息一会再去?我记得——你之前被熊师兄铜锤的兵魄砸中了胸口——没有受伤吗?” 王源按了按胸口:“说来也怪,我也是觉得砸到我身上了,但是现在却没什么感觉。也许是当时我横剑于胸,兵魄都被剑挡住了?唔。” “源哥,排名第七十九的陈根生师兄的居室到了。”王力道。 “好~!我且去会一会他!”王源逸兴遄飞道。 “好!又有好戏看啦!”离三人不远处,猥猥琐琐的一群人齐声叫道。 三人:“……” …… “内院王源,忝列内院第八十四位,特来向陈根生师弟讨教。”王源扬剑示意道。 “王源师兄,你就被跟我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了,咱俩又不是没在大比中对阵过……”陈根生有些无奈,上次大比,自己手下留情,没让王源太难看,他应该知道自己的修为比不上自己啊。自己已经是六魄觉,而王源早自己入门一年还不过时四魄觉。 王源很认真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自从跳下悬崖,有了一番奇遇……” “好了好了,你要再打,咱们就打一次好了!”陈根生人倒是很好说话。 “师弟注意,我这剑魄很是凌厉,你别被误伤了!”王源一丝不苟道,对于不同的人,他的态度还是很不一样的。 “好好好,师弟会注意的。”李根生见他煞有介事,忍俊不禁。 “我来了!”王源拔出剑鞘,端举着短剑,往剑身中灌注魄力——只觉得二尺长的剑身里像是一片汪洋大海,自己只是一丝魄力注入,立即引起滔天巨浪! “嗖”!一声啸响,剑身里猛地窜出一条银色的剑魄! 李根生瞳孔猛聚,笑意不再,连忙举起长剑格挡。“啪”的一声脆响,剑魄猛撞上了他的长剑,李根生硬生生被往后砸出了三尺多远,鞋子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一条痕迹。 “嗖”!王源站在原地,又是一条银色剑魄弹射而出!紧接着又弹出一条! 双魄连发! 李根生连忙挥剑劈砍,一连劈出十多剑两条剑魄才完全消弭在空气里——脸上已经全是骇然之色。 王源还欲再发剑魄,李根生连忙伸手止住道:“停!”王源听言放下了剑。 “我认输了。”李根生举着自己的钢剑,看着上面十几个深深的缺口,难以置信,摇头道:“师兄的剑魄竟然凌厉至此!师弟不是对手。若不是师兄有意留情,上来就连发三魄,恐怕我是一剑也躲不过。” 见李根生这么容易就认输了,王源也略有赧意道:“师弟修为是高过我的,我是占了手持利剑的便宜。” 有人插嘴道:“王源师兄刚刚是战胜了熊猛师兄才过来的。” 李根生更是吃惊:“熊师兄也斗不过王源师兄吗?——那我输得可一点儿也不亏。”他也丝毫不恼,笑道:“希望师兄日后可以将手上神兵借小弟把玩把玩。” “小事一桩!谢师弟成全!我们不打扰了!”王源言罢,带着他那一大队“观战团”,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李根生看着伤痕累累的钢剑,自言自语道:“那我也效仿他,去跳回悬崖?” …… “内院弟子王源,列第七十九位,向师兄来讨教!” 王源一行人来到第七十四位的师兄的住处时,发现他恰好不在——去挑战排名第六十九位的师兄去了。他们两个人一个使大斧,一个使方天画戟,已经打了一个上午,难分胜负。 “挑战你妹!一边呆着去,没看到我们正在比斗吗?”使斧子的人道。 “既然两位师兄都在,那正好,反正我挑战了第七十四位的师兄后,也要挑战第六十九位的师兄的,不如你们两个一并挑战了!”王源道。 “放肆!好大的口气!竟然想连同我们两个一起挑战!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吗?”使方天画戟的人道。 “有没有这个本事,二位师兄一试便知。”王源不想装逼,可他的话在别人耳中就有点装逼的味道。 “你以为我们是什么身份,会两个一起打你一个?” “二位师兄不必介意,你们斗了这么半天了,我一对一的话,对你们的体力也不公平。” 两人相视一笑:“既然你不知死活,那好——我二人解决了你,再自行分胜负!” PS:求推荐,求收藏! 第13章 势如破竹 大斧一抡,画戟扬起,两个人从两边扑了上来。 “嗖”的一声,王源对着使用大斧的人放了一道剑魄,震得他握住斧柄的手一麻,还没缓过神来,“嗖嗖嗖”!剑魄像连珠炮一样首尾相连,绵绵而至!“叮叮叮铛铛”!激烈的响声响起,使斧者被击退二十多步。王源却不理会他,转而对着使画戟者也是一连串的狂轰乱炸:嗖嗖嗖!叮叮叮铛铛! 所有人都看呆了,从没有见过这么强大、凌厉、还连绵不绝无穷无尽的联欢剑魄!王源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动,可是他的两个对手缺离他们越来越远——本来相距不过二十步,可是现在这两个人已经被他击打到百步开外去了! 两个拿长兵器的人都没什么反应,呆若木鸡,任凭他的剑魄轰在自己的兵器上,不是没试过抵抗、劈斩,可他们只要稍想发力,王源的剑魄就更密集,一剑接着一剑,不给人喘息! 二人木然的表情配合着当前的场景显得非常可笑。 “嗖!” “嗖!” 放出最后两道剑魄,王源直接将剑插回了剑鞘,表现得很随意。 所有人看着那两道剑魄,一道往左,一道往右,飞去。 连绵的剑魄停止,只剩这最后两道,总算给了百步开外的两个使长兵器的人表现得机会。 双手握住方天画戟的人眉头深锁,犹豫不决。最后面对缓缓飞至的剑魄,他手一松,长戟垂地,身子一偏,剑魄从他身边掠过,带起了他衣角飘动; 使大斧的只觉得两人对他一人,实在憋屈,不忿地挥斧向那道剑魄砍去—— “砰”的一声脆响,斧面被剑魄劈去一半,嗖嗖旋转,插到了地上。 瞬时愕然。 “承让!”王源一拱手,转身离去,王力叫一声:“王源师兄六连——阿不,七连胜!现在已经位列内院第六十九名!”说着,连忙追上他前往下一站。 两个长兵器的好手相视苦笑。 “你我二人还比吗?” “比个毛,我特么兵器都折了!” 使方天画戟的把自己的兵器一搂,庆幸道:“幸亏我没贸然去接他那道剑魄,总算把画戟留下了——我这六十九名,送给你了,我认输。”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特么不领你的情!” …… “一个一个找,太麻烦,所以我把四位师兄、师弟一起找来,四人一起,一决高下,岂不省事!”王源面前,是排名第六十四、五十九、五十四、四十九,四个内院弟子。 四人此时已经知道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对他手上那把其貌不扬的短剑无比忌惮,也不再谦虚客气,一拥而上——刀枪剑戟,一起招呼他。【ㄨ】 “一二三!上!”四人形成小包围,刀从下面撩上来,枪是刺向王源胸窝,剑是戳他的眼睛,戟是拍他的后脑壳—— 在四样不同兵刃都要各自达成自己目标的时候,王源抽剑而出,反手背于身后,猛地抽回旋了一圈! 剑身上分裂出十七道银光烁烁的剑魄! 反正众人没怎么看清,四样兵器齐齐被击飞,四个人握住流血的手腕,相视不语。 也许之前也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好!” “好剑法!” “好剑魄!” 前来围观王源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场上爆发出雷鸣的掌声——尤其是那些速来被这些内院精英看不起的外院弟子,更是觉得似乎自己也出了一口气! 瞧,被你们嘲弄的那个傻小子,现在是无可争议的强者了! “呃,我王源师兄现在已经取得了八、九、十——十一连胜!成功晋升到内院第四十九位。 但是奇怪地是,在王源脸上殊无喜色。方殊有些奇怪,想要发问——可是王源先回答了:“了。” “啥?” “我说——我,不用交双倍束脩了!”王源冲着他咧嘴一笑,眼睛里竟然涌起片片泪花,他冲着家乡的方向看去,大喊道:“爹!你知道吗?我现在是内院五十名之类啦!不用交双倍的束脩啦!爹!你听到了吗?我做到啦!”说着,竟然忍不住痛哭起来,连日来巨大的压力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释放,眼前不断地闪现父亲临走那天絮絮叨叨的叮嘱他的情景: “别苦着自己,需要什么,爹和你娘想办法给你凑……” 给你凑…… 方殊有些不是滋味,在王源看来,最重要的原来不是战胜所有强敌的快意,他并不在乎自己之前受到几乎所有人的凌辱,他最在乎的,还是老父衰母为了他这个不争气的二儿子吃的苦与罪…… “伯父!你听到了吗!王源哥他是内院四十九啦!不用交双倍束脩啦!”却是王力,先也跟着喊起来。 方殊微微一笑,也冲着山下猛喊:“伯父——” 他后面的人一起跟着大喊起来:“你儿子他争气啦!不用交双倍束脩啦!” “哈哈哈哈!” …… “我,我累了,我要休息!”王源说着,脚下都站不稳了,眼前一片眩晕,方殊连忙扶住他,示意王力搬个椅子来让他休息休息。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竟然无比滚烫。“啊!你发烧了?” “没,我没事。”王源往椅子里一瘫,满头大汗,竟像是所有气力都被抽干了,喘息不止。握剑的手都在不断颤抖,但还是抓得很紧,没有放,因为这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 看他虚弱成这个样子,众人才想起他前日刚刚泡在深渊下的寒潭一整天,身体怕是有恙。 饶是如此,依然一连挑下十一名内院弟子,每个战绩都远超过他,而且一个比一个强,更是恐怖! 或许,更确切的说,是他的那把剑,太过恐怖。 “源哥,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吧,已经进了前五十,对伯父也有交代了……”王力道。反正王源神兵在手,这次大比过了,好好修炼,三年以后,还是很有希望去争夺一下宗门前列的位置的。 王源大声地咳嗽了几声,满脸通红,思索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围观的数十人“王源内援会”。 他们显然是还想看王源一路单挑,究竟能挑到什么程度。只是没想到王源要求这么低,只是不用交双倍学费就已经满足了。所以每个人脸上都难免有些失望之色,没能看尽兴。 片刻之后,王源道:“麻烦你们帮我各自联系一下排名第四十四、三十九、三十四、二十九、二十四、十九的六位师兄弟,我休息一会儿,然后,挑战他们。” PS:求推荐!求收藏! 第14章 吴钩与血泊 面对内院第九十九、却只用了一天就直接挑落十一名内院好手、直升到第四十九名的王源,其实排名在他上面的人是不想接受他的挑战的。 无他,只因忌惮他手中的短剑。 尤其是排名以“四”“九”结尾的,意味着王源想快速向上攀升,挑战的就是他们。 而现在,面对王源的三个是第四十四、三十九、三十四,三个人。 一剑扬起,十几道剑魄,飞旋着扫荡过他们的身边,兵器应声而折,衣裳闻风而破,砖石遇魄崩碎,树木在稀稀拉拉的响声中伏倒。 自从王源挑战以来,大多数对手都是一剑之后就解决了。 “输了!输了!” “我们都败在王源师弟(师兄)的剑下了!” “源兄果然厉害!”三个人齐齐扔了兵器恭维道,而且看样子他们不但不觉得羞耻,反而还很是庆幸? 王源冲他们拱手为礼。 “王源师兄十四连胜!”王力叫了一声,感觉也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 三个认输的人彼此很高兴:“妈的,好在我们提早认输,没有受任何的伤。” “受伤倒也罢了,听说他的那把剑,很是邪门,能将别人兵器里的兵魄吸得一干二净。没有了兵魄的兵器,那还顶个卵用。” “是了,我本来排在第四十七,排名四十四的李师兄,非要把这四十四的名次输给我,我本来还挺高兴——一想,不对啊,我特么是四十四,那肯定要被王源挑战啊……李师兄太特么缺德了……还好还好,我这有惊无险的……” 喜气洋洋,皆大欢喜! 只有王源很不高兴,因为—— “我不是邀请了六位排在我上面的师兄弟吗?为何只有三位前来赴约?”在他连绵不绝的连环剑魄下,别说六个人,就是十个人恐怕也不是对手。 以他现在的表现,难道还是有人看不起他,不屑于接受他的挑战吗? 见他颇为不怿,排名第三十四的人连忙解释道:“师弟不必动怒,不是他们不接受你的挑战,而是因为他们都去挑战内院排名第十八的赵翰师兄去了……” 原来如此! 三十名以下,无论排名多少,其实没有多少实质性作用,但若是入了内院前十八,哪就有机会在全宗总比中露脸,与得到师尊亲传的师门比试——到时候师尊会亲临观战。能受师尊青睐,收为入室,方能有机会学习宗门至高无上的密技——“剑遏流云”! 而且,表现出色的人,还会被县尊推举到州学去修习更深的奥义!大师兄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一直是全宗学习的典范! 所以,内院十八名之下的比斗,不过是小孩子打打闹闹,进了十八名,才算有所作为,这也是为什么这些人挤破了头也要打进前十八。【ㄨ】只不过,“败者组”自十九名以下,想进入前十八,只能挑战现在排名第十八的,赵翰。 王源本来距离这个非常遥远,可是这番连胜下来,自己距离前十八,也只剩下十六个排名的距离? “源哥,你想挑战赵翰师兄,进前十八吗?”王力想起这个茬,不由得有些激动。 王源也有些意动,是啊,进了前十八,那可就有机会与方殊张成他们比肩并列了。 更重要的,家中父母得知,必定欣慰。 “去!”他坚决地说道。 “可是你还发烧呢……而且,赵翰师兄的一双吴钩,非常厉害,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人挑战他,他还处于不败……他与其他人,可不是一种概念。” 王源也想到此处,不过他想了想,还是道:“去!人要是没有梦想,那和闲鱼有什么区别。” …… 赵翰的居处,充斥着浓烈的血腥气。 还没踏进院子,里面就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竟然有很多人在里面。 “师弟名列第二十三,特来向赵翰师兄讨教!” “不就想夺我这内院十八的名头,要取便来取,只要你有本事!快快动手,不要废话!” 另一处—— “这位师兄,你排名内院二十一,师弟我排在内院第二十四,特来向你挑战,我若赢了你,成了内院第二十一,也要向赵翰师兄发起挑战……” 走进一看,里面竟然是有好几对人在比武,低的打高的,获得高排名的就去向赵翰讨战——若是输了,就有其他排名低的挑战他,获得他的排名,继续去挑战赵翰。 如此反复,赵翰身边总有人不停地挑战,击败了一个,又有人排名升上来,继续挑战,车轮大战,循环不息。 十九,二十,二十一,一直到三十二,十多个排名换个不停,他们总想着,有一个人会把赵翰拉下来——当然,“内院十八”若是换了人,也还是会有其他人再去挑战的。直到没有人打得动。 这并不是特例,之前的历年大比,出现最猛烈的,就是三十到十八之间的争夺,经常是杀得昏天黑地,伤亡惨重。 但这是允许的。 一个名额,十多个人觊觎,能不抢手? 地上有很多滩血迹,有的干了,有的还湿的,有的还在冒着热气。倒地昏厥的,是已经失去了挑战机会的。 赵翰的兵器是双手吴钩,吴钩这种兵器,在千年以前是非常流行的,它与剑的不同,在于前面是弯的。虽然现在已经不再时尚,但是在文人心目中,吴钩仍然是铮铮男子气概的最好象征。 只是在赵翰脸上已经看不到“气概”之类的东西,他几近发狂,吴钩乱舞,毫不留情地劈斩在与他对战的师兄弟的胸口上,带起片片血雾,残忍不堪,以至于刚随王源进门的一群看客都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直到把对方砍倒在血泊中,赵翰才喘了口气,叫道:“先是排名二十八,然后排名二十三来挑战我,败了又变回二十六,打赢了复变成二十,又来挑战我——你们都这么一般,缠惹不休,真当我特么就没有一丝火气吗?”看着血泊中动弹手指都费力的师兄弟,赵翰丝毫没有怜悯之意:“总算,又少了一个讨厌鬼。” 饶是如此,旁边那几位为了争夺与他交战的机会,仍在干戈不休,一点儿不介意就算取胜之后可能也是遭遇与对方一样的下场。 赵翰瞥了一眼王源,神色复杂,半晌缓缓道:“你终于来了?” 王源道:“师兄,知道我会来?” PS: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15章 争夺十八 “哪个猫儿不贪腥!”赵翰挑着眉,看着王源:“听说,你那把剑很邪门?” 王源倒是很坦诚:“没有这把剑的帮助,师弟是定然不是前面那么多师兄弟的对手。”又补了一句道:“我之前在校场上表现如何,师兄弟们也有目共睹。” 赵翰不以为意:“你想也想挑战我,获得进阶总比的机会?” “是。” “凭什么?”赵翰眼一翻:“就凭你手里这破铜烂铁?”嗤笑一声,忽然道:“我记得上回内院通查,你是‘四魄觉’,还是‘五魄觉’来着?” “去年二月觉醒第四魄‘吞贼’魄,今年一月觉醒第五魄‘绯独’魄,这十一个月来,未能突破第六魄。”王源一般计算着,一边说道。 “五魄觉?”赵翰微微一笑:“宗门总比,要是让你这区区‘五魄觉’最终也混进去了,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宗门无人,鱼龙混杂吗?!” 确实,在王源战胜的那些对手里,“六魄觉”的并不少见,甚至有七魄尽觉的,王源无非是依仗兵器带来的无穷剑魄强行碾压。 其实相差两魄,绝不只是差了两个数字,只因多一魄觉醒,修行超出原来何止一日千里。 “赵翰师兄!王源师兄虽然在锻魄上有所欠佳,但剑术精湛,并不亚于内院任何一人,何况他之前战胜了那么多对手,都是败得心服口服的,你有何必在言语上取胜于他!”王力反驳道。【ㄨ】 “剑术精湛?真是笑话!现在宗门比斗,还有不用兵魄,反而你一剑我一刀,一招一招拆着来的吗?你以为是小孩子街头打架吗!” 王力向前一步道:“王源师兄剑术精湛有没有用,你和他比过不就知道了?别一边说看不起,一边又不敢打。还是真刀真枪,在诸师兄弟的见证下分个高下——”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赵翰怒喝道,手往王源身上一指:“王源,你现在排名多少?” “三十四名。” “三十四名!三十四名,就想跳过十六个人,直接挑战我吗?宗门什么时候为你王少侠改规矩了?!”赵翰冷笑道。 “师弟并没有越级挑衅赵师兄的意思,只不过高于我的人,都到师兄这里来了。师兄可稍做休息,等师弟我与其他师兄们比过,看结果如何?”王源一点也不动怒,心平气和道。 “那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大本事!”赵翰哼着,其实未必没有先估测一下对方战力几何的意思。 “那我就先挑战——”王源环顾着场上的几个人,他们的比斗都在赵翰几乎将挑战者劈死的时候停了下来。【ㄨ】 正在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排名第三十一的胡师兄,自认不是王源师兄的对手,愿意向王源师兄认输,将排名让与他——” “排名第二十九的黎师兄,已经知晓王源师弟剑魄之凌厉,自然会败在他的手下——” “我迟大威,排名第二十六,见识了王源师弟的神兵,是打不过王源师弟的!” 场上也有人道:“我搏赵翰师兄尚有三成把握,但若是对上王源师弟的连环剑魄,却是一丝把握也没有,这二十二的排名,不要也罢……” “我排名二十……” …… 众人一番推让,王源不动一剑,竟已升至—— “赵翰师兄,师兄弟们为证,我现在是内院十九,师兄十八——不知可否挑战你了?”王源也有些意外,但少打两架,自然更好。 赵翰气急,手指着那些刚刚还拼得你死我活的人:“你们这些人,分明是想坐山观虎斗,真是不知羞耻!——想看两败俱伤,做梦!”他双手扬起两柄吴钩,胸前血迹斑斑:“我今日连斗十余人,兵魄所剩无多。你若胜我,也是不武!” 王力叫道:“你真是诸般狡辩!你今日斗了十余人,王源师兄却也连打了十四场!比体力他也不占便宜!” “但我,凭得都是师尊所授之业,师兄手把之传,我这一双吴钩所纳兵魄,都是我亲手吸纳天地精气,冶炼万物灵魄得来——可不是靠从哪里捡个邪乎兵器!我七魄觉,尚不能发出连珠兵魄,他不过五魄觉,却借助外物,连发不绝,就算他赢了,赢得究竟是王源这人呢,还是这把剑呢?”赵翰振振有辞道:“没有这把剑,谁特么在乎你姓王还是姓李!”其实他说的也是其他人所想的。 赵翰言罢故作长叹道:“想当年,王泉师兄在宗门时,最恨便是那些投机取巧,蝇营狗苟的货色,若是他泉下有知,他的亲弟弟恰恰成了他最鄙视之人,恐怕要气活过来了。” 王源听到后面,气血涌上,脸通红。 方殊知道他是忌惮王源的无穷剑魄,所以出言激将,连忙道:“王源可不要上他的当,他分明是怕你才说这些无益之言。”王力也道:“能捡到宝,就是本事,他们愿意捡,也让他们捡啊!” 他俩连拉带拽,可王源还是受了对方的激将法:“赵师兄,你说我所赖全由兵器,我是不服气的。但是扔了兵器,空手与师兄打,我也不会这样做。既然师兄认为我占了便宜,那我就不连发剑魄就是——” 赵翰心中一喜,脸上却不改颜色,呵斥道:“如果连发了,却又如何——” 王源几乎是顺口脱出:“那就权当我输!”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王源先前仰仗的,不就是令人应接不暇的剑魄吗?放弃自己最有利的本领(姑且称为他的“本领”吧!),他又凭什么与赵翰相斗? 赵翰一扬手:“既然如此,那我就允你——拔剑来!” …… 在远处的一间单独的院落里。 “九师兄,王源已经去与赵翰争内院第十八位了!”一个内院子弟对着身边的青年道。 “这么快?远出乎我的意料啊!”青年缓缓道。 师尊深居简出,门下弟子又众多,自然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当面教导,所以指导新弟子修习,都是师尊门下十多位亲传弟子代劳。而王源就跟从这位“九师兄”修习。 按说王源是他带出来的,能在大比连败之后,来这么一出逆袭,他应当很高兴才对,可是他的脸上殊无喜色,反而眉头深锁。 “他究竟是从哪得来这件妙用无穷的兵器呢……真是太糟糕了……”他自言自语道。 “九师兄,不用担心,我已经把你的话传达给赵翰了,赵翰激将于他,果然如你所料,王源他——” 九师兄轻轻一笑:“我带他三年,这小崽子什么脾性,我还不清楚?赵翰这次,不能失手,一定要把他挡在十八位之外!”眼中尽是狠厉之色。 第16章 死期至矣! 吴钩在吴地是一种非常有特色的兵器,形似剑而弯,单侧开刃,千年以前尤其是青铜时代大为繁盛,时至今日,虽然所见稀少,但各种曲刃弯刀仍然算是与它沾亲带故。 师尊年轻时候使用的兵器就是一把吴钩,因而单就遏云宗而言,吴钩甚至算得上是正统本门兵器——没有之一。 赵翰使用的一对吴钩却是用精钢打造的,长三尺有余,得益于兵器是曲刃的,总比直刃的兵器省力些。往年落到十八位的内院弟子是很悲催的,都想参加总比,面对师弟们的车轮挑战,战不到几人就会败下阵来,因为消耗太大。赵翰能坚持到连斗十余场不败,总算还是要庆幸,当年入门时选修兵器选的对。 当然,如果是王源那样单靠剑魄连发,连对手毛也不碰一下的异类,算这话没说。 “王源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诸位师弟帮我监督于他!”赵翰大喝一声,转瞬就换了副死肃的颜色,朝王源窜了上去,双勾交叉,钩刃向外,向两边一分,一个标准的蛙游动作,却是将两边亮闪闪的钩刃都朝着王源的要害部位劈过去,王源连忙向后跳步躲过,想挥剑抵挡,可兵器与对方的兵器长度相差一尺有余,根本攻不到对方,赵翰眼中嘲弄之意一闪而过,手上却并没有停顿,向两边挥去的一双吴钩去势一顿,立马刀背方向又朝着王源的脑袋合了过来! 本来如果他将双钩挥向两旁,王源可以趁他门户大开的机会,立即上前一步刺他的胸口,可对方这一变招让王源措手不及,只得又连忙向后跳了一步,步伐衔接仓促,手忙脚乱,差点让两把吴钩的刀背拍在脸上。赵翰嘴角微上,故计重施,仍是分开两刃劈砍,然后迅速用钩背聚合回来—— 王源反应已然不慢,饶是如此,仍然感到脸上一丝温热,却是被划破一道口子,渗出一些血来。 “赵师兄好快的吴钩!”众人一片惊呼。 “不可能,赵翰的钩背都没带到王源的脸!”方殊叫着,他刚刚看得很仔细,而且细口子绝不是钝的钩背能划出来的,拧着眉头盯着赵翰的钩头一看:“妈的,你连钩背也开了刃!——还涂了黑漆想掩盖!” 原来赵翰给兵器开了双刃,故意涂黑了让人不防备他刀背这一面。 赵翰微微一笑,看样子靠这个小伎俩恐怕在前面他不少对手都吃暗亏了——别人被他弄伤了还没搞清是碰哪儿了。 以前吴钩的背部是用韧性好的金属制成,支撑钩刃,因为怕青铜会折了——但赵翰的兵器是用精钢打成的,开了双刃也不怕折断。 只是他还故意用黑漆掩饰就显得有些阴险了。【ㄨ】 幸而王源长得一般,脸上也有许多旧伤,尤其划过鼻梁那道,仍然狰狞——如果是玉面小帅哥,只怕此时被赵翰划破脸庞已经要怒不可遏了! 只有方殊王力感到愤怒,不过赵翰被说破诡计,他也满不在乎,继续疾攻向前,一双吴钩像雪片般狂舞。王源且退且挥剑迎战,火星四溅,同时还要防备对方突然转腕用吴钩的另一面去隔自己持剑的手。 “如此缠斗,王源师兄可发挥不出神剑的优势啊!”王力忧心道。 “是,没有发剑魄的空间——”方殊道。 赵翰也认准了这一点,所以一势连着一势,双钩此起彼伏,用行云流水的攻势压得对方无法抽身! “啊,师兄小心啊!”——就在这时,王源一个趔趄向背后摔倒!众人都捏一把汗,王源却迅速向后翻滚,翻身窜起,挥剑就是一道剑魄! 他反应确实敏捷,虽然摔得狼狈,却迅速将劣势扭转,获得了与对方的一道距离,趁机挥出剑魄! 那剑魄带着嗖嗖劲气,旋转着朝赵翰劈去,赵翰心里一惊,连忙举起双钩迎头将剑魄劈散,王源却反手又是一道剑魄向他旋过去! “砰”赵翰只觉得与王源剑魄相撞的吴钩带得他双手发麻,果然凌厉霸道! “王源!你可记得方才说过!发连环剑魄算你输!”赵翰怒道。 “非也,非也!——你们这都打了几十招了,王源师兄才发两道剑魄——何来‘连环’之说?”王力分辨道。 “休得狡辩!这次就算了,再如是,莫欺负师兄弟们眼瞎!”赵翰说着又往王源身上扑过去,二人又胶战在一起。 两道剑魄提了支持王源一方的士气不少,但却见王源的脸上显露的却是……忧虑? 不管怎样,王源劈了两道剑魄,让两人之间分开了些空间,总算能施展从九师兄那里承袭的剑法,王力说王源剑法娴熟,也不算溢美,应该不至于落下风,一旦能与赵翰分开,再劈他一道剑魄就是! 但奇怪地是,赵翰从未用过剑作为主力武器,可是他对本门剑法的熟悉,甚至还在“熟谙剑艺”的王源之上,王源一剑还没有发出,赵翰用来封阻的吴钩已至,另一支吴钩已经在反击王源了!王源看着对方似乎完全知悉自己的路数,眼睛里也是惊疑不定。 所有人都不会知道,九师兄教王源的剑招,甚至还没有本场比赛前他泄露给赵翰的多! 而且更要命的是,王源今日不知为何,使用起本门剑法来,显得笨拙不堪,一点也没有圆润流畅的意境,让期待看他剑法的师兄弟们很是失望。 “王源这剑使的,远谈不上娴熟。” “赵翰师兄对剑法也熟稔至此——可见他是对使用不同兵器的对手都做了很多准备,难怪他一直霸占内院十八的位次而不败!” 听着他们的评价,在王力方殊看来,应当是王源发烧不在状态,加之内心忧虑的原因——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就在这时,赵翰看到王源将剑身竖起,右脚往左脚前一叉,身子向后偏转——自然知道他即将要转身坐地,然后将剑刺向斜上方!——这招是“仙人指路”。 听就师兄说过,这算是王源使得最为娴熟的几势之一,如果自己仍然盲目向前,必然会被他扎穿胸口。 赵翰了然于胸,却故作不知,仍然向前,双钩却稍稍往地下偏了些,只待王源转身的那一刹,自己便可以双钩同时狠狠地捅入他的后背! 死期,至矣! PS: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17章 校场之上,生死在天! “三!二!一!”赵翰心中默默倒数,待看到王源转身的一刹,双吴钩便急转直下冲着王源的背心猛搠! 眼看就要得手,但王源的身子却倏地不见了!吴钩搠了一个空! 赵翰惊骇不已,随即感觉大腿剧痛——低头一看,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直涌! 他看王源的起势,以为他的后招百分百是“仙人指路”无疑,却没想到王源似乎是故意演给他看,实际转身过后,却是掉转剑身,侧身从他身边窜过,顺势在他腿上带出了一个大口子! 好狡诈! 这一招并不存在于本宗剑招之中,可能是王源临时起意,只是他使出来也不十分潇洒,反而蹭了一地泥土,狼狈不堪。 面对这些低级的内院子弟,从来只有他伤别人,哪有别人伤到他的,顿时狂怒不已,忍住剧痛,狂抡吴钩,身旁却已没有王源的身影——对方连着闪退四步,与他相隔开!心中大叫“糟糕”! “发魄!” “发魄!” 方殊王力齐声提醒道——拉开距离后,王源就可以趁赵翰立足不稳时用剑魄打他个措手不及! 王源无暇考虑赵翰为何对他的招数了如指掌,但搏出了一个身位,也知道机不可失,可就是不如先前果断,手稍稍一抖,还是将剑魄挥了出去! 赵翰这时还在大腿的疼痛中有些失神,加之转身挥那下发力过猛,剑魄飞来确实反应不过来,也不抱希望可以继续将其劈落,只得稍转钩身,挡一部分,寄希望于此次在身上伤得不要太重! 轻风拂面,赵翰忍不住要微眯住眼! “这下成了!!!”方殊王力都忍不住叫好! “乒!”只是一声叮响,赵翰被剑魄劈伤的情景并未出现,甚至连吴钩上也看不出任何痕迹。似乎只是有一阵风吹过。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殊还是叫道:“继续发魄!别给他机会!”可王源就像没听到,端举着短剑指着赵翰,苦笑不已。 赵翰原本还戒备凛然,待看到他的反应,联想刚刚那道剑魄的势头,心里一动。 他竟然将一双吴钩垂下,施施然地侧过身面对着王源,脸上一丝笑意漾起,也忘记大腿上的疼痛,轻轻吐出几个字:“强弩,之末!”颇有胜券在握之意。 方殊还没想起来究竟怎么回事,让对方一点也不防备了,扔是叫道:“愣着干什么!再****两道剑魄啊!” 三发剑魄,应该也算不上连环剑魄吧。 王源手臂微微下垂,苦笑道:“没有了。” “没有了?”众人大奇,什么意思? 神剑里的剑魄用完了吗? 怎么可能!谁不知道你连斗十四人,剑魄连出,随意得、奢侈得,跟放屁似的。而且你的剑还能吸取他人兵器的兵魄——起码也吸足了十个人的。 现在你竟然说,没有了? 成宗皇帝的神剑,只有这么两下? 围观者还在诧异的时候,赵翰却开始动了,他却不是朝着对手去的,反而缓缓地往后退步。 “不是剑魄没有了——”方殊突然道,看着王源的眼光有些疑惑,有些怅然:“他的意思是,本身体内的‘魄力’不足了吧……” 王源不回答,看样子是默认了。 神剑中的剑魄自然是犹如大江大河,滔滔不尽,别说王源这样的水平,就是换做大师兄或者他死去的大哥,放个十天十夜也放不尽。问题就在于,他只有很少的魄力,能催动神剑内的剑魄脱剑飞出的,只能是很少量的罢了! 就好像一只唢呐,怎么吹都是响的,可你吹了一天后,腮帮子都肿了,就是唢呐再响,你一丝气也鼓不进去了,又怎么能让唢呐再次发响! 这也是为什么,赵翰一开始就歧视王源只有区区“四魄觉”的修为,因为这就是最基本的底子,不让更多的魄觉醒,你的魄力就只能局限于那么一点点,哪怕现在神兵在手,你也用不了他! 所以赵翰接了王源那力道不足的一道剑魄后,先是疑心,然后就坦然了! 王源啊王源,让我怎么说你好! 我还道你是人傻还耿直,才会答应赵翰不连发剑魄,可事实上就是,你现在压根发不出剑魄来了啊! 糊弄谁! 方殊心里想着,简直恨不得自己上场去代替王源与赵翰打一场。可是这场争夺还没完,方殊只能按捺心神,去看赵翰到底想做什么把戏。 赵翰一直往后退着,嘴上道:“王源,你可知道,师兄我为何劝你别太痴迷于器物,而要真正提升自己本身的修为?一魄之觉,便是破了一层天!篱庐皇帝的神剑又如何?你且记住,只有七魄尽觉,方能学习本门最高深无上的绝技!” 没错,普通弟子此时只能学学一些入门的剑招,与庄稼汉自己乱舞得那几下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真正能发挥人与兵器的威力的,还是要数这些通过前辈们锤炼过的密技! 你可以称这个为“奥义”,也可以称之为“绝招”,哪怕再粗俗一点叫“放大招”,但横亘在普通修行者和宗门佼佼者之间的,就是“七魄尽觉”的修为!你没有达到“七魄觉”,就算学习宗门绝技,也使不出来,就算强行倾全身魄力而为之,也会被密技发出的杀伤力反噬,弄一个体裂而亡! “‘云旋舞’,我希望你能看好!”赵翰说着,一双吴钩一只正手持着,一只反手端着,摆出一副阴阳鱼的图样。 云旋舞! 赵翰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住了,连同修为与赵翰不相伯仲的方殊! 赵翰此时竟然要使出“云旋舞”!师尊三门密技之一的“云旋舞”! 这是底牌,不到生死悬殊,不会贸然使用,赵翰竟然要在这个时候用“云旋舞”!? 他将这当做决战了? 实话说,如果赵翰一开始就暴露他能使“云旋舞”,那些挑战者也不会这么不顾死活来挑衅他了。 不自觉地,围观的众弟子都开始往后撤步,散开来——赵翰自己撤步的原因也是云旋舞气势太大,空间小了,施展不开。 方殊急了,怒喝道:“赵翰!你让王源认输了,不争你这十八名也就罢了,为何要用云旋舞,想伤他性命!!”以王源四魄觉的区区之力,没可能在他云旋舞下存活。 “不不不,王源非常厉害,我若不出云旋舞,真没必胜把握,我也是想赢而已嘛,师兄弟们别陷我于不义……再说了,”赵翰眼中全是凛冽的杀意:“校场之上,生死在天!” 方殊还要说什么,却不知从哪里跳上两个粗壮大汉,叉住他的腰就把他硬拉下去。 王源仿佛也预料到迎接他的是什么,持剑的手微抖,汗流如注。 PS: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18章 云旋舞! 钩刃上浮现起异样的光彩。那是赵翰灌注自己的魄力往兵器中的表现。人和兵器就像藤蔓般缠连在一起,脚跺大地,十丈以内都是震颤,屋顶树头的积雪突然潇潇而下,像是又下了一回大暴雪! 雪花未及落地,突然被一道狂烈的劲道带起,整个儿飞旋了起来,形成了一道旋转的雪带! “啊!”离数丈开外的人都觉得此时飞雪割脸,忍不住侧脸过去。 赵翰此时就处于雪带中心,没人看得清他的身形——可是瞬即,就听见雪带中传来了浑厚、低沉的“嗡嗡”声,像春雷滚滚!像钟磬长鸣!众人再去看时,赵翰已经飞旋着两只吴钩割开雪带冲出来了!三尺长的吴钩此时幻化成两丈多长,然后又延伸至三丈长——那是赵翰溢出全身魄力催发出吴钩所有的兵魄,志在一击必胜! 收缩,延伸,收缩,延伸,像一面高速旋转的光轮,直愣愣地朝着王源切割过来! 飞雪助长着威势,白茫茫一片,真得像狂风卷云一般! 王源脸上一片惨白,尝试着用最后一点魄力催动剑魄向赵翰卷荡的中心投去—— 可是剑魄掷过去就像是一根稻草,迅速被一荡而开,软绵不堪! 所有人的脑海着都不由得浮现出“螳臂当车”四个字。更有修为低,如王力的,在赵翰云旋舞带来的金石长鸣中忍不住要吐出来——更不要说直接去面对他的这大杀招! “赵翰!安敢痛下杀手!”方殊愤怒地大喝,他忍不住要跳上去破坏他俩的争斗——但身边两个人仍是死死钳住他让他不能动弹。“你们也要看着赵翰杀人吗?!”方殊吼道。 “比斗未完,王源不还好好地吗?”两人冷冷说道。 是,这时还好好的,等赵翰近身了呢? 方殊脑袋飞转,思索着有没有听师兄们提过“云旋舞”的破招之法——但这个已经属于是比较秘辛的东西了,毕竟没到那个境界,说了也没用。 …… 另一边,九师兄倒是倚窗饮茶,神情惬意。 “九师兄,虽然中午时你看势头不对,已经让我向赵师兄泄露了传给王源的剑招,但王源那把邪乎的兵器搞不准还有什么名堂——若是连赵师兄也敌不过他,那可——” 九师兄看他一眼,吹了吹茶盏里浮起的茶叶:“不会的。王源没有一丝机会。”那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远处赵翰住处四周飞雪冲天,有些愣神。 “云旋舞。”九师兄淡淡道,下一句更令人吃惊:“是我教他的。” “云旋舞?”眼中不由得闪现出一丝热切,可马上又有些讷讷道:“对付王源就用上了云旋舞,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不,一点儿也不。”九师兄摇头道:“凭他连战十四人而不败,还不值得忌惮吗?” “也是。” “云旋舞,是师尊年少时所创的一式,霸道刚猛,搅动云气——无论是人是物,是金是石,只要粘上一点儿,也要被剑势卷成粉末。” “啊,那这下王源可是要被赵翰师兄卷成一道血雾了!”那人喜道。 “不过,我跟王源说过‘云旋舞’的破招之法。”九师兄饮着茶,缓缓道:“外人看来,我待他真的很不错,毕竟我从来不藏拙。” “什么?”这下他的做法倒让人完全看不懂了。 “凭着王源现在将将四魄觉的修为,想破云旋舞无外乎两种——逆剑式和顺剑式。顺剑式,就是顺着赵翰剑势飞旋的方向迅速走剑,剖开他兵魄的面——你要是跑得跟他一样快,那么他不就卷不到你了?但这是妄谈,人跑得没那么快。这么做的结果就是自己剑上的兵魄迅速被对方卷去,兵魄散乱,连同自己体内的魄力也受到波动而紊乱,最终魄识湮没,变成废人——不过对方也因为席卷你的剑魄,与自己的兵魄干扰,旋不起来,这云旋舞就解了——” “逆剑式嘛,反过来咯。逆着剑势飞旋的方向迅速走剑——被缠过去的兵魄像一条绳子,将对手束缚住了,也只能停下了——但这无异于是以卵击石,像王源这个程度,肉体太过脆弱,好一点的话,被卷断一条胳膊那也是免不了的啦……” 一个是魄识湮没,变成废人,一个是断一条胳膊——这哪是两种破招之法,分明是两种不同的死法啊! “云旋舞果然厉害!——那我既不顺着,也不逆——行不行?” 九师兄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你不是站着不动被搅成肉泥吗?或是乱砍乱劈,乱发剑魄——也和站着不同没什么区别,等死而已——” “噢噢!——可这云旋舞当真没有不伤自身的破解之法吗?” “有啊。”九师兄认真道:“你也舞一道云旋舞,硬碰硬,不就行了——先不说这要七魄尽觉,就是修为与赵翰一样,那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要想完全碾压,除非是有大师兄甚至是师尊那样的修为。呵呵,两条路,我都跟王源说过了。看他自己选啦。”说着又瞪了对方一眼:“你说为什么费这么大劲,不直接干脆点弄死他?你疯了!要是王源死了,让大师兄知道,我们怎么交代?本来让赵翰出云旋舞,也是现在时间紧急,无奈之举,已经显得很突兀——直接杀了他,不怕会查到我身上吗!只要他不死,是残了是废了,那就不要紧了。”眉头一皱,把盏里的残茶全泼到窗外去了:“妈的,这些陈茶早就喝腻歪了,还是要等开春了,采摘新茶才是王道……” …… 赵翰的离得越来越近了。 “嗡——嗡——”光是带起的劲气都能把人的脸割破,三丈的兵魄钩刃似乎就摆荡在眼皮下—— 在气势磅礴的云旋舞前,被逼到角落的王源简直如同一只蚂蚁般渺小无力! 王源惶神了小片刻——显然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王源!认输吧!来日方长,不是没有机会了!”方殊大叫道。 “不,不可能!”王源喃喃着,看了看被他从深渊底带上来重见天日的神剑道。 九师兄曾经说过云旋舞有两种破法—— 无非是在变成废人和断一条胳膊间二选一而已! 一抬头,王源的脸上已经全是决然之色!他一手敛了衣裾,扬剑而起,冲着飞旋的赵翰而去! 逆剑! 方殊似乎想到了王源想做什么,惊恐不已:“快停下!王源!你他~妈会没命的!” PS:求推荐票,求收藏!本周开始,新的一周,是想有所发奋的。如果有五个读者看书,我就每天两更,有十个读者看书,我就每天三更。就是这么简单的规则~谢谢支持! 第19章 内院十八! 短剑轻颤,荡漾着青色的波纹,王源渺小的身体与金色的巨轮碰撞在一起! “呵——啊!”王源放声大叫着,瞬时湮没在狂舞的吴钩魄轮和飞雪里面,两人的身影都不再可见。【ㄨ】不多时里面传来“折折折折”的声响,仿佛骨骼寸寸折断的声音,观者无不内心惊骇无比! 一时间各种游弋的兵魄从巨轮中攒射而出,遇到树木就将树木劈断,遇到墙壁就在墙壁上刻下深深的剑痕,众人怕被误伤,吓得连忙又退避三舍,连抱住方殊的两个人也松开他逃窜走了。 接下来又听到一声巨响——旋转的巨大光轮里被弹出一个东西——定睛一看,正是王源,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击出数丈开外!身上的旧衣如同片片飞絮,随风乱舞。 “王源!” “源哥!” 方殊王力一齐叫出声来。 这么看来,获胜的无疑是赵翰了? 赵翰带起的“云旋舞”速度逐渐降了下来,“嗡——嗡——”频率暂缓,可这声响仍然回荡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赵翰所居院落一片狼藉,简直像是刮过一阵龙卷风,到处是碎砖破瓦,树枝泥土。 这破坏力太恐怖了! “嗖嗖”的,又一个东西从光轮中旋转出来,划过了一道很长的抛物线,落到了王源的身旁。 “不会是——不会是——”方殊颤抖着:王源的胳膊被绞断飞出来了吧? …… “九师兄,那边的动静好像小了。” 九师兄微微颔首:“你去看看——看看王源那小子,是折了手脚呢,还是废了修为呢……” …… 风烟散尽。 赵翰的脸显露出来。 “叮”一个长条形的物事钉在了王源的身旁,却是他那把从悬崖下捡回的短剑。 围观者不敢相信地看到,赵翰比起****臂膀的王源好不到哪去,衣裳狼藉,甚至胸口上被劈开了一个可怖的大裂口。 更离奇的,那双被他视为珍宝的精钢吴钩,竟然寸寸折断,卧在他手里的只有两个光秃秃的钩柄,看起来十分可笑。 他死死地瞪着一双眼睛,看看自己的双手,又看看飞出去的王源——后者也正死死地盯着他。 “扑通”赵翰竟然一下跪在地上,双手一松,断钩落在地上,他脸上满是痛苦惊惧之色:“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感觉不到一丝‘魄动’?为什么?这怎么可能?” 没有魄动,就意味退回到“冶魂锻魄”之前的那个阶段,沦为普通人。 这样的结局更是让围观者们目瞪口呆! 刚刚——不是赵翰出了杀招,要取王源的性命吗? 王源单手撑地,狞笑一声,满口都是鲜血,另一只所在后面的手也举起来——除了袖子被兵魄撕碎,有些伤口,竟然还是完好的!手掌向前伸着,猛地攥紧成拳:“这局,又是我赢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方殊王力已经冲上去了:“赢啦!你竟然赢啦!”人群中也不由得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和喝彩声!胜者为王,没有谁还能像以前一样看不起他。而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赵翰,深陷失去七魄觉修为的颓然之中。没有人关心他为何失去一切,也没有人真正关心他是怎样失去这一切的。 他们所看到的,只是一个胜利者和一个失败者而已。 …… “我的天!你的胳膊,竟然没有被绞断!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方殊看着王源的胳膊,怎么也想不通。 “是剑!是这把剑!”王源被他俩搀着起身,一把将定在青石地砖上的短剑抽了出来:“这剑的剑魄之强大,剑体本身之坚韧,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他自己这么说,其他人并不觉得自吹自擂得可笑,反而更觉得这把据说是成宗皇帝神剑的兵刃,没有开发出来的能量还可怕得多! 竟然连云旋舞也能破了! 众人的欢呼颂扬中,也夹着无限的艳羡与妒忌。 原本是要来看王源“下场”的九师兄的眼线,竟然发现赵翰也未能阻挡得了他,反而再次大获全胜,脸上全是诧异,心情复杂。也不管沦为废人的赵翰,转身匆匆地回去向九师兄汇报去了…… …… “还有人想向我挑战的吗?”王源四处环视着那些与他名次接近的师兄弟们,可是每个人与他对视了,都忍不住躲避过去。之前想坐山观虎斗,然后再收渔翁之利的心思也荡然无存。 毕竟没有谁有实力使出“云旋舞”这样的密技,云旋舞都奈何不了王源,那别的普通路数更不用提了。 “既然没人挑战我,”王源看了看渐渐暗下的天色:“那我就是内院第十八啦……”最后一日的登门比斗,日暮而止,时间已经到了。他的语气中,激动有之,却又莫名地悲伤与惆怅。半月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这时,大伙儿听到敲锣打鼓的热闹声音传过来了。 “内院大比圆满结束,给内院十八的师兄们‘送新衣’来啦!”有人吆喝道。往年的规矩,师兄弟们会出资给排名前列的内院弟子们每人定做一件新袍子,以期这些内院佼佼者们日后不忘提携后进。 “我是来给内院第十八的赵翰赵师兄送新袍子来的。”祝贺者喜气洋洋的。 迎接他的是每个人脸上的不自然,然后他们缓缓让开了一条道,让他看到了浑身是伤,却满目神采的王源,还有跪在地上,浑身上下到处摸索的赵翰——他仍然不能接受自己魄识泯灭的现实。 祝贺者笑容僵住了。 “现在内院第十八,已经是王源,王师兄了。”有人好心提醒道,对王源的称呼也变成了“王师兄”。 “我还说这样坦胸露背不好呢,你们就送衣服来了。”王源笑了笑:“其实你们没必要那么早定制衣服的。”因为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穿上它的,到底是谁。 …… 内院前十七是已经定好的——变数只有一个十八。但是今年落到十八的赵翰,实力是远超过他下面几名师兄弟的,所以大家就默认把他的衣服也给先订做了。 王源穿上原本给赵翰的衣服,大出了不少,显得衣裾袖子甚长,看起来很是滑稽,众人一边祝贺:“恭喜王源师兄!”一边忍不住笑,不过大多是善意的。 王源却满不在乎,若有所指道:“衣服大了也没什么啊,我还会长大的,总有能穿上它合身的一天——你们说,是不是?” PS:求推荐票,求收藏!还是重复一下昨天的话哦,有5个书友看书就每天两更,有10个书友就每天三更。周一有一位书友投了推荐票,有1个点击,大约只有两三个书友看了吧。我会继续努力! 第20章 夺剑 “我当时也没有细想——既然已经触碰到了宗门总比的门槛,不竭尽所能战胜对手,那之前赢得那么多场又有什么实际作用?就是拼了一条胳膊,我也要把他的阵给破了……”王源一边说着,一边和方殊、王力向自己房间走去。 “谁曾想,你这神剑锐不可摧,竟然硬生生以片铁之薄,搅翻了他气干云霄的大阵……”方殊也笑道。 王源也跟着笑,这么多日子来头一次感到胸口呼气也那么畅快,甚至忍不住双手舞起袍子的长袖来——为赵翰量身定做,而赵翰一个成年人本来就比他长很多。 “呵!你别太浮浪啊——泡冰水那么久,你可还发着烧呢。总比可就是这几天的事……” 王力附和道:“源哥病养好了,又有神兵在手,总比中自然也能高歌猛进——” 三人说说笑笑,来到王源屋前——却发现屋里又是灯火明亮,有人影在里面。 只当是张成又来骚扰,方殊王源都是怒气满怀,今天他再敢放肆王源手中利剑可不会放过他,快步上前推门而入—— “张——”王源正要开口,待看清里面人影,愣了一下,这才躬身作揖,讷讷地喊道:“九师兄。” 来人正是带王源修行的九师兄,坐在椅子上,腿翘在桌子上,手里随意翻弄着王源的笔记,头也不抬,也没答应他。好半晌,才抬起头,一双细长的眼睛冰冷似水,打量着弯腰一动不动的王源一会,哼道:“回来了?” “是。” “听说你今天本事不小啊,连番挑落一十四名内院好手——不,加上赵翰,那是一十五名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谢九师兄夸奖!”王源稍抬眼看看他,又垂下去,腰弯得更深,补充道:“全赖九师兄平日里对师弟的谆谆教导。” “难得你还记得这份心啦!”九师兄微微一笑,抬抬手,算是让他起身了,把他的笔记往桌上一扔,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既然说,记得你这一身本事都是我教你的,但——既然登门挑战已胜,为何不见你去我那儿叙述一番,为兄关心你,还要亲自跑你这儿,才能见到你呀?”打量着他的那身不称身的袍子,嗤了一声:“谁的手艺,做得这般难看!” 王源连忙又作揖道:“师弟是觉得今天天色晚了,师兄还有晚课,不便去打扰,待明天一早,师弟我去向师兄问安时,再禀告详情……” “师弟怕不是托词,来诓为兄吧?毕竟,我听他们都说王源今日连战连捷,靠得是极锋利的兵刃——可没听说,是他的师兄带得好……”九师兄面露愁郁。 王源唯唯诺诺:“自然九师兄教我的都是极好的……” 九师兄不置可否,走到他身边,指道:“这是你从山下捡回来的剑?” 王源连忙双手将剑托起:“正是此剑。” 九师兄伸手将剑抓过来,抽出三寸长,在剑锋上摸了摸,心里还是难以相信:只是这么一把短兵器,能破的了七魄尽觉的赵翰倾其全力的“云旋舞”?嘴上却道:“只是一把寻常的剑,没看出什么名堂。”将剑合上,摩挲着剑身:“不过听他们说,想必是不赖的。就是这等杀器,是凶是吉,未可知也。王源你刚刚接触,不可以掉以轻心啊。” “是,王源牢记师兄的教导!”可对方看完了,仍将剑握在自己手中,不见归还的意思。王源手一指:“九师兄,这——” 九师兄摆摆手:“师弟你现在修为低甚,四魄觉已近一年,仍未见丝毫精进,在为兄看来,还是要注重‘冶魂锻魄’本身,萃造本体为好……” “师兄言之有理。”王源嘴上说着,可是剑一不在自己的手中,就感觉极不安心:“我这剑——” 九师兄脸色一沉,袖子一抖:“我刚刚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你,现在注重如何锻魄,如何突破第五魄才是最为要紧,剑再锋利,对你本身的修为有什么进益呢?——你这剑,先放在我这里,代为保管,你不要想着锻魄走不通,就往外门兵器的邪路上走!舍本逐末,殊为可惜!一旦有这兵器在手里了,你打败了所有人——可那是你自己的本事吗?我替保管,可不是有什么贪图之心——你九师兄是最看轻这些外物的。我是想把你往正路上引导,你可知道?等你下次魄动,能把第六魄这一关隘过了,我再交还与你。” 听他话说得冠冕堂皇,本来方殊因为不是他所交,不便出言,而王力身份卑微,肯定说不上话——但见他要拿走王源几乎用性命换回的剑,方殊忍不住开口道:“九师兄,王源绝没有那种得了兵器就忘了修行的意思,他今日表现,既有兵器的帮助,也有很大部分源于平日与师兄所学啊!而且这剑他用着正趁手,继续在他手上,说不准还能帮助他突破目前的关隘……” 九师兄冷冷道:“方殊,你不知内情,就不要在这里插话了。若王源真一直如我所教的去做,他先前名次不至于险掉落内院之外,今日与那赵翰相搏……”说着,他看了一眼王源:“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哪里错了吗?” “我——我——”王源讷讷无言。 “我且问你,这云旋舞的破招之法,我可与你说过?” “说过。” “有哪两种方法?” “顺剑势,逆剑势。” “你选的哪种?” “我……我选的是……逆剑……” “这就是了!”九师兄高声道:“逆剑有什么厉害结果,我可曾与你说过?最轻的也是折臂断手!顺剑呢,不过暂时影响一下部分修为,然后还能练回来——手断了呢?还能长回来吗?”他此时说起两者权衡,难免有些马后炮的意味。不过他话锋一转:“我这几年,也就带了你几个,在你们身上付出了多少的心血,耽误了自己的修行不说,经常是我苦口婆心,而你们置若罔闻,若我辛苦带你这么多年,最后你残了,对你只是一时快意,而我,该是有多么痛心呐!” 他这话是真是假,分不清,可王源似乎是有所触动的样子:“师兄,是我鲁莽了,让师兄为我担心了。” 九师兄悠悠然别过短剑:“所以啊,为了你的修行着想,我还是替你带为保管此剑,免得你再头脑一热,做出什么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来。” 绕了半天,他还是要就王源的剑没收掉。 PS:求推荐票!求收藏!今天有3位书友投推荐票了,分别是零铁,沐沅步步,和我爱我家121,都是老朋友哈。再次重申,5个人阅读就每天两更,10个人读就每天3更。我继续努力! 第21章 六魄觉! 从得到神剑到在内院一鸣惊人,时间还不到两天,王源有些着急道:“九师兄!师弟绝不敢有了兵器就忘记修行的本道,反而会加倍努力,夜以继日,因为既要对得起师兄的教导,也免得别的师兄弟说王源配不上自己用的兵器……” 九师兄别短剑于身后,轻轻掂着:“王源,你这几句话,什么‘加倍努力’,什么‘夜以继日’,我从一月,就听到现在腊月。可你说得到,做不到呀!整十一个月了,你哪怕有一点点进步么?师兄不怕你进步缓慢,但你是王泉师兄的弟弟,他天赋那么高,你再差能差哪去?师兄是怕你不用心啊!现在又有这么件宝贝,师兄更怕啊,怕你荒废基本功啊。我说,这个东西好不好?好!但这个东西,也可能在某些方面对你来说,是个坏东西。师兄我的意思,就是让你往修行上专心些……” “可是——” 素日王源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可是今天他今天一反常态,九师兄有些恼火了:“我的话,你是不打算听了么?不过是进了宗门总比的末尾,就不把师兄放在眼里了?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弟弟!别的不说,就说‘锻魄’的口诀,我是说让你手记、心念、口背,时时温习,可你——你看看你,画的这么些小人画,真是儿戏!怎么学得好!”说着,把他的“课堂笔记”抖了抖。 “问题是——师弟我从小没学过认字啊!”王源感到很委屈:“而且我平日里师兄口授的口诀,我是背得再熟没有的了,师兄也是知道的……” “好!既然你这般自信,那你且背《守中积魄》这段来听听——但有一字错漏,你这剑,就别拿回去啦!背得好的话嘛,我再考虑把剑还你……”九师兄语气平静下来,其实是笃定他背不好——《守中积魄》一段,是锻魄的入门关键心法,谈的东西都很抽象,对熟读诗书的人都有理解难度,不要提王源这个“睁眼瞎全文盲”了。【ㄨ】 更重要的是,平日教他口诀,自己是留了一手的——大多时候都不甚上心,而且故意在一些地方有所疏漏。——到时候自己一口咬定是王源记错了,他还能辩驳得了? 果然,看王源犹豫了起来。 “背!你不是说,我所说的,都记得很牢吗!背!”九师兄朗声道。 “好……好。”王源应着,想了想,开始背诵:“凡锻魄者,其则有三,一曰守此中道——守中者,专于积魄也。积魄者,专于眼、耳,鼻、舌、身、意也,含其眼光,凝其耳韵,匀其鼻息,缄其口气,逸其身劳,锁其意弛……” 这一连串的文字下来,都是正确的,看来王源的确是下过功夫的。 “一念冥心,存想中道,后绝妄念,是名曰守。盖揉在于是,则一身之魄识俱注于是。【ㄨ】久久积之——久久积之——” 背到这里,王源突然卡了壳,声音也低沉了下去。 “怎么?背不出来了?这可怪不到我了,是你不用心!”九师兄一声冷笑:“久久积之!——以!实!庚!方!” “久久积之,以实庚方——呃,九师兄,这里不应该是‘久久积之’,以实——‘申方’吗?”王源背着,突然发问道。 “自己记不得,我提醒了,还跟我争?废话!自然是以实‘庚方’,哪有以实‘申方’的道理……”九师兄继续冷笑着,突然悚然一惊——因为他想起来,自己之前教给王源的,确实就是——“以实申方”! 天干地支,可以用来计数,可以用来纪年,甚至也可以用来记方位—— 十天干包括: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十二地支包括: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十天干所对应方位,甲、乙为东方;丙、丁属南方;戊、己为中央;庚、辛为西方;壬、癸为北方——十二地支与此相类似。 锻魄者给自己的身体标上不同的方位,从而表名魄识在体内的游走路径——“久久积之,以实庚方”的意思,就是魄识久而久之积攒得多了,就用它来充实身体的——西方。 但是“庚方”“申方”改动一字,意思就完全不同了——虽然“申方”也指西方,但地支中的“申”,指的是“西南方”! 王源照着这个去练,久久不能通过第五魄,是必然的! “九师兄,你教我的,明明就是‘以实申方’啊!”王源一口咬定道。 九师兄眼神不定地打量着他——他难道已经知道自己故意用错误的口诀来愚弄他,然后在此处停顿,骗自己说出来吗? 不可能!不同师兄带的师弟,彼此间是不沟通的,因为都有各自的心得领悟——跟自己的那几个,都已经被下令,不准与王源私相授受。 可是看着王源一脸诚恳的样子,他应该还不知道真相。 九师兄稍稍心定,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是不介意继续骗王源“以实申方”的,但方殊也在旁边,若还是说假的,方殊肯定能听出来的。也罢!就把这句真的说与你听了,又如何?你特么还能上天? 九师兄打定主意:“你胡说!我教你的,就是‘以实庚方’!怕是你走了神,把‘庚’听成了‘申’了吧……这句先不算你错,你接着背——” “是——久久积之,以实庚方!久久积之,以实庚方!”王源念叨着,忽然猛地一抬头:“我想到了!” 方殊和九师兄同时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王源并不回答,突然往地上一坐,合手闭目,一动不动—— “哎,口诀没背完呢,可不能耍赖啊!”九师兄叫道,看他不回答,叫道:“我倒要看看你想搞什么鬼!” 片刻功夫,王源眼睛一睁,全是清明之色,灼灼有神。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对九师兄拱手道:“师兄见谅——就在方才,师弟已经突破了第六魄,‘觉慧’魄!将境界提升到了‘六魄觉’!” “怎么可能!”九师兄尖声笑道:“你花了十一个月都没有把第六魄冲过,偏我来了这么一小会,你就能觉醒第六魄?真是痴人说——”正要讽刺他两句,突然看到他身体隐隐有光彩流动——这正是六魄觉后才有的“六魄争流”的现象! 九师兄不自觉地往后面退了一步,惊疑不定! 难道,他真的只凭一句修正的口诀,立即就达到了六魄觉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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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23章 抽签别遇到我! “我……一直都好。”王源说着,想起大师兄不在的时候,受到的各种蔑视和冷遇,忍不住有些哽咽。 大师兄眉头一拧:“他们对你不好是么?是谁——哪个人敢无礼于你,你跟大师兄说,我替你做主!”说着,又忍不住一阵咳嗽。虽然他声音孱弱,但是言谈中总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王源连忙道:“不,不,不,没有人对我不好,只是我有时候会在锻魄上遇到些许困难而已……” “是哪里有疑惑吗?——九师弟教你可还上心?” “九师兄教导我一向是很耐心的……”王源没有说九师兄平日教学往往是念一两句口诀,就说“自己回去领悟去吧”,把人赶走了。为了不让大师兄担心,他努力换上一张笑脸:“大师兄走后这一年,我又突破了两魄,现在是六魄觉了……” “内院的大比,开始我打得不好,但后面迎头赶上,也进了内院十八了……” “我还在那深渊下,得了一把古人留下来的利剑,对我很有增益,是个很得力的‘助手’……” 王源将这些日子来遇到的喜事一一与大师兄详说,大师兄的脸上的喜色也越来越盛,不住地点头,嘴里说“好!好!好!”说着,举起手要拍在王源的肩头上,手势一滞,他看了看,才缓缓拍上去:“你能有这样的进步,不仅是我,想必王泉师弟泉下有知,也是极欣慰的!我总算没有辜负他的所托!” 王源忽然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大师兄和声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想起……当年大哥在世时,每次我来宗门探望于他,临走时他总是如大师兄一样,拍着我的肩头慰勉我几句……大师兄待我如亲弟,我想起大哥,有些情难自禁了……” 大师兄轻咳一声,微微一笑:“当年我与王泉师兄交好,你既然是他的弟弟,他不在了,照顾你自然我是责无旁贷。只是囿于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加之近两年我总在州府,虽有心但力不及也。想想甚是难过。这次我回来,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和大师兄开口,知道吗?” “是。” “外面寒气逼人,咱们进屋说话吧——小源,这次总比,心中可对排名有所计划啊?也正好让我看看,一年不见,你进步到什么程度了……” “大师兄取笑了……当年大师兄和大哥在我这个年龄,比我出色何止百倍,所以常常感到很是惭愧……” …… “王源这个小杂种!真没想到,这般阴险歹毒!我现在却是怀疑,这厮分明就是故意设局,引我上钩!”九师兄面色阴鸷无比,说到气处,一拍桌子,桌面裂纹四现。 “这个王源,他若是敢损伤九师兄名声,我们定要让他好看!” “哼,若不是顾忌大师兄,早就该把他弄死,一干二净!好过现在看这跳梁小丑现世,真是令人胸闷!” 九师兄发话,身边左右立即附和道。 九师兄阴阴一笑:“进了总比又如何?有我在,管保教你灰头土脸地缩起你的头尾来!” …… 大师兄初回宗门,师兄弟们不少人都第一时间前去问候,不过大多都被以“大师兄身体微恙”为由拒之门外。王源留了一会儿,见大师兄的确难掩疲乏之色,也就告辞回屋了。 遏云宗由师尊一手创立,过去只有内院外院之分,师尊开始收入室亲传弟子,不过是十年前的事情,也就是大师兄、二师兄、王源大哥等一共五人。之后每次总比,会再招几人,多的时候七八人,少的时候三四人而已。 大师兄名叫“岳君实”,今年二十八岁,为人彬彬有礼,众人口中的谦谦君子。从小是准备走科考之路的,也通过了童生试,只是身体乏弱,大夫笃定他活不过三十岁——只能弃了诗书,这才入宗门修习锻魄之术。他虽然是半路出家,天赋却很非凡,过去两次总比,最后都是他力拔头筹,因而在宗门里没有人不信服大师兄的。不仅是他处事公正,也因为他实力过人。一般也认为,他的天赋在师尊所有弟子中,仅次于王源大哥一人而已。他有个绰号叫“病秀才”,从乡里到州府都颇有名。 昔日他与王泉交好,见王泉家中贫困,他就经常派人给王家送肉送米。从那时候起王源就与他很是亲近。但是后来王泉不知道修习什么邪门功法,性情大变,甚至在与大师兄在总比最后一战中突然狂化,杀意凛冽,大师兄情急之下不慎出手过重误伤于他,最后王泉伤重身死。大师兄很是内疚,不但不计较王泉想杀他在先,反而一直替他照顾老父幼弟,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王源从大师兄屋里出来,联想大师兄惨白的脸色,说一句完整的话要咳好几次,知道他病得更厉害了,他自己也笑着说,恐怕真要应了大夫的预言,三十岁之前就要荣登极乐了。 王源出来后就低头沉思,默默无言。 “王源!” 有人叫他,王源抬头一看,目光不由得一敛,说话的是张成。 两人相隔数丈,王源看着他,张成也在打量着王源。 “听说你竟然咸鱼翻身,也进了内院十八了?真是可喜可贺呀。”张成阴测测地说道。 “哦,同喜,同喜!”王源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张成哼了一声:“别以为你捡了一把破剑,又有大师兄为你撑腰,就能为所欲为了。你差得远,那天在擂台上是,现在也还是,三天后总比开始了,也还是!” “是吗,那——又如何?”王源并没有被他激得怒起。 张成不答,抬起手,拿剑柄冲他点了点:“你最好祈祷,别在总比中再抽到我。”说着,扭头就走。 王源叫道:“该祈祷的是你吧!”两人各自分开。 回到屋中,王源抽出短剑,在灯下仔细看着剑身上的纹路。将剑插回鞘中,仔细收好。 总比就要来了。 PS:求推荐票,求收藏!今天人在外面,一直找不到有网的地方,上传不了,耽误了。还有一更要等晚上回家再上传了。 第25章 分组黑幕! 王源眉头压低,一言不发,几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呃,事实上,不只是张成,你所在的那个‘组’,其他两个人也‘抽’出来了……”王力继续道。 听说小组四个人另外两个也提前知道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值得玩味。 “是谁?”王源问道。 “一个,是十四师兄,他是这个组惟一一个师尊亲传弟子。另一个,是——”王力看了一眼王源,继续道:“魏崇民。” “魏崇民?”方殊看着王源道:“他不是也和你一样,是九师兄带的吗?” 王源“嗯”了一声,魏崇民是九师兄带的几个师弟里最突出的一个,排名内院第八。 “好像这个魏崇民,好像与王源有些过节啊……”吴人杰心想,看了一眼徐放,两个人心照不宣。 说起魏崇民,在宗门算是一个颇为励志的人——他是这么多年来,惟一一个来自外院的,打入宗门总比的弟子。他天赋很一般,靠的全是不舍日夜的刻苦修炼。不到三年的时间,他就完成了从外院到内院,从内院到内院前十八的跳跃——甚至处于第八的高顺位,比方殊犹有胜之,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其他师兄经常教训自己所带的师弟:“你看人家魏崇民都可以七魄尽觉,你怎么做不到呢?”故而吴人杰徐放一听这个名字就想起来了。 其实起初的时候,内院招收新弟子,魏崇民也是在内的,恰恰是最后一名(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天赋确实一般),只因为那年大师兄临时又插了一个人进内院,刚好将他挤下去了。 不巧的是,这个搞裙带关系的人,就是王源。 因为这层关系,魏崇民自然对王源深怀芥蒂,认为是他的原因使自己白白在外院蹉跎了一年时光,耽误了自己。否则成就不止于此。因为锻魄是年龄越小越好,迟一天,结果都会大受影响。 两人虽然同在九师兄门下,但从来都是横眉冷对,没有一句交流,当对方不存在。 两个人后来的发展,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说明,大师兄的做法的确是个错误。 若两个人真在擂台上相遇,魏崇民恐怕会倾其全力打败甚至侮辱王源,证明这一点,完全不可能手下留情。 回过头来,看本组的另一个对手,十四师兄,作为师尊的亲传弟子,实力自然不用说,应当是七魄尽觉,突破到“一魂觉”的境界了。而且,他当年是与九师兄一同进入宗门了,两人交情颇深,只是修为稍逊九师兄,比九师兄晚了三年才成为师尊的入室弟子。 小组三个对手,两个与王源有仇,个个都不好对付,而且似乎都能与九师兄扯上关系,针对王源的意思简直不要太明显。这样的对局,摆明了是要王源入套,在校场上丢脸。 吴人杰突然道:“听师弟们传言——九师兄故意传授王源师弟假的功法口诀,这才使你这几年进步缓慢,我当是假的,要待会儿抽签真是如王力师弟所说,那传言岂不是真的咯?” 依王源忠厚的性子,要是换做以前,不管实情如何,他也要先为九师兄维护几句。不过王源一言不发,看来也是真的对九师兄起了疑心了。 方殊王力都是义愤填膺,徐放冷笑道:“不管他出于什么心思,如此断人锻魄之路,与谋财害命有何分别!” 王源沉默了一会儿,道:“等抽完签再说吧。——还望吴师兄徐师兄先不要走漏风声。” …… 午时将至,参加总比的内院十八人,连同其余内院弟子,熙熙攘攘来到大校场上,共同见证抽签时刻。 不多时,众人让开一条路,大师兄裹着大氅缓步走来,身后跟着其他师尊亲传师兄,九师兄笑容拂面,神色轻松。瞥见王源与吴人杰、徐放在一起,略略有些诧异。 “各位师弟,总比是我遏云宗三年一度的盛事……”环顾着宗门的精英们,大师兄缓缓说话道。室外肃萧,哪怕是正午,大师兄比归来时脸色更差。 “今年的抽签由五师弟主持,各位师兄弟监督,务必公平公正。校场上各显其能,我祝大家取得好的成绩。”大师兄说着,神情疲惫,挥挥手,示意抽签开始了。 大师兄说完致辞,看样子身体支撑不住,要先行回去休息了。走到王源身边,大师兄停下脚步,温和笑道:“小源今日怎么看起来不大开心?可是有什么心事?” 王源不便说王力听来的苟且之事,只是道:“第一次参加总比,心里有些紧张。” 大师兄微笑道:“是这样啊——我第一次参加总比时,也是紧张得很。没事的,不要担心对手是谁,你就尽你的力气,好好打就是了。有大师兄在,没人敢瞧不起你。——咳,咳——”对吴人杰徐放道:“吴师弟,徐师弟,我这个弟弟,人是很忠实的,我不在宗门的时候,你们作为师兄,有空要帮我指导指导他,知道吗?” 吴人杰徐放都连连称是。 王源道:“大师兄还是要注意身体才是,不用担心我。你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看着大师兄远去,徐放叹道:“大师兄是真把你当亲弟弟看啊,只可惜他不在宗门,不知道严德义的腌臜面目。”严德义是九师兄本名,耻于他的人品,徐放连师兄也不叫了。 见大师兄走了,九师兄略略送了一口气,叫道:“抽签开始吧!”主持抽签的不是他,可他说这话也没觉得不妥。 五师兄取过签筒,上面写了总比三十二人的名字,先抽十四个亲传弟子,再抽内院十八人,依次将他们分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组中。 …… 首先大师兄默认是“天”字组头一号,不用抽。然后一连抽了六个亲传弟子,这就抽出七个组的第一人了,没有什么有异的地方。 “项宏茂——” 这个名字报出来,王源几人耳朵都竖起来了,因为这是十四师兄的名字。如果真如传言所说,那么这就是王源的那组了。 “‘荒’组。” 王源几个人不约而同去看九师兄,九师兄掸了掸衣襟,神情自若。 第29章 外院弟子 魏崇民相貌平平无奇,又黑又瘦,这是自幼家境不好造成的。虽然进入内院也有两年,但眉眼间的寒酸怯意还是没有完全褪去。 他将九师兄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没有出声。 “两位师弟可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比赛就可以开始了。”督战的师兄排名第十九,是二师兄带得师弟,与二师兄一样,也不甚追求锻魄修为,而是学习宗门事务的管理。 王源没有整理自己狼藉仪表的打算:“我准备好了。” “既然好了,那就——”十九师兄刚要说话,半天没有说过一句完整话的黑瘦少年却打断他的话:“等等——” “你有什么事?”十九师兄微窘,虽然知道这个从外院来的师弟在内院排名第八,实力不容小觑,可能更在自己之上——但还是习惯性地无视他。 王源虽然也不过是内院榜末,但谁都知道他被大师兄疼爱甚于亲弟,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师兄也赏脸来看这场最弱小组的三四档选手的比斗。 “在比斗前,我想把自己的剑擦拭一下。”黑瘦少年平静道。瞟了一眼王源,意思是,对方迟到了这么久,所有人都等着他,不以为意,他要求擦拭一下长剑,不算太过分的要求吧。 “呃,那你擦。”十九师兄看了一眼王源,王源也没什么异议,于是允准道。 魏崇民从背上解下一把长剑,三尺长,通体黝暗,古意盎然。 王源拧着眉头,突然开口道:“我记得——你的兵器,并不是剑?” 魏崇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这好像还是他们师兄弟两个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交谈,他点点头,缓缓道:“不错。这是我第一次在宗门比斗中用剑。” 九师兄擅长用剑,他带得师弟也用剑没什么不合理——但如果一个人先前有自己趁手的兵器,也不会强迫他更改,因为兵器只是发挥兵魄的一个辅助,本质上还是要靠自身魄力。 除非是王源手中那把太过神异的古剑。 但临阵换兵器,是大忌,除非是大师兄那样的境界,才能将各种兵器运用自如。所以当大家听到魏崇民是第一次用剑,都很是意外。这才有人想起,他获得宗门前八,靠的是一柄镔铁打造的凤翅镗。 “噌!”魏崇民拔出长剑,雪亮的一条,寒光莹莹,一亮相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赞叹:好剑! 魏崇民从怀中抽出丝绸绢儿,仔细地在剑身上摩挲,上面本就不沾纤尘,让人觉得这更像个仪式。 九师兄忍不住拧住了眉头,魏崇民这小子,在搞什么鬼?既然交代你了,你快点与对方开始,速战速决就是! 众人议论纷纷。 王源却很有耐性,静静地看着他擦剑。 “你知道吗?三年前,三月初三日,我是带了这把剑来宗门的——但一次也没有使用过。那天你也来了,你去了内院,我在外院。我用的第一件兵器,是长鞭,然后是三节棍,进了内院后,我用的是那把凤翅镗——”魏崇民一边擦,一边抬头看他:“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选的是这些兵器?” 长鞭,三节棍,凤翅镗——怎么说呢,这都是些非主流的兵器,用的人少之又少。尤其是这个“凤翅镗”,在说书人的口中,那是威风凛凛的,可上手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华而不实,根本不好用,如果看到有人在用,那只能说对方是想搞笑的。 可魏崇民用了,还成了内院第三。 九师兄不会预料到王源咸鱼翻身,杀入十八,所以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用什么黑幕把魏崇民搞到这个位置。完全是实力。 “我想,可能越是冷门的兵器,对手越难应对吧。”王源答道。以剑破剑,以剑破大枪,以剑破刀——各种剑法不胜其数,可真没有一种剑法是专门用来破“凤翅镗”的。 魏崇民竟然点点头,很认同王源的观点:“对啊,就是这样。你想啊,我兵器换个不停——连我自己都还没摸清现在用的兵器的使用方法,对手怎么会知道呢?”看似很有道理,但高手之间,并不是这样稀里糊涂地乱打架的。 但魏崇民要面对的却是那些外院子弟,内院不入流的弟子——对他们很有用。 光是看到凤翅镗那么大的块头,就未战先怯了。 “那你今天为何要用剑——不用凤翅镗?”王源道:“我也没跟你打过,也想试试凤翅镗是什么效果。” “没什么好试的,我凤翅镗用的很烂,没必要在这里丢人现眼。”魏崇民毫不介意道:“比起剑法,完全可以这么多。我不用好剑,是因为之前那些人不配。” “而我现在用这把剑,倒不是说你就配了。我是要向师兄们说明,当年应该招我入内院——而不是用你挤掉我。我知道你找了一把好剑——那又如何?你别以为只有你有,你可知道,我手中这把,又是何剑?” 他将剑身一挺,长剑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无比夺目,绝非凡品。 “这是把名剑!”魏崇民自问自答:“这是我的曾祖,雄图公的佩剑——他是本县的前任县守丞。”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因为他们没想到这个黑瘦少年,竟然还是名门之后。县守丞,也就是主管一县军事的官员,而联想到他姓魏,很自然地就想起了当年那位赫赫有名的——号称“猛虎县丞”的魏县丞。 他不仅魄力雄厚,更出名的,是他入神山得神人授剑的传说—— 这件事在数县之内都很有名,而且越传越邪乎,甚至有说那把剑,是山神用寒潭神铁,融入山林灵气锻造而成,绝非凡品。怎么可能——是这个不起眼的黑少年的手中之物? 而且,你们一个也有神剑,两个也有神剑,天下的利器,都聚集到遏云峰来了? 看魏崇民说得认真,可没有一个人真信了。 PS:读者的留言会让作者菌感受到力量,也很惭愧。 第26章 你抽到了“好签”啊!(第二更) 第二档中,徐放作为入室弟子被抽到了“宇”字组,内院第一的黎雍被抽到了“洪”组——算是第一个幸运儿,因为如果在第二档被抽出,也就意味着那组只有一个师尊亲传。 除了王源几人,其他人也在关注着除了黎雍外还有一个幸运儿是谁。 “内院第三,张成!”张成的签被抽出来,“‘荒’组!” 张成果然和十四师兄在一个组! 传言算是被证实了一半。 这么一来,王源几个人对这所谓“公平”的抽签性质大减。 第三档中,方殊、吴人杰都被抽出来了,一个“地”字组,一个在“黄”字组。他们对自己的分组甚至都不大关心了,关注点放到了第三档的最后一个名额—— “内院第八,魏崇民!——荒字组。” 传言继续被证实。王源的脸色沉下来了。 几个人都对剩下的抽签失去了兴趣。 第四档的名字一连报了七个——没有王源。 三十二人中有三十一个人的名字都被报出来了,剩下的那个名字不用报也知道是谁了。 五师兄缓缓将签筒中那个孤零零的签抽出来了,缓缓念到:“今天最后一根签,内院第十八,王源。‘荒’字组。” 得知自己所在组最后一个人是王源,张成也有些意外地向王源看过来,两人目光一对,都是冷哼一声。 既然都想再决高下,来得快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 王源的脸色很不好看,方殊知道他是强行压着自己的愤怒。 虽然早知道分组会是这个结果,但真当传言被证实,他内心最后的一点虚幻的幻想也被打破——自己尊敬无比的授业师兄,竟然一直处心积虑地在对付自己。 换了谁也不会好受吧。 “分组已定,各位回去好好准备,总比将在明天正式开始。”五师兄说着,人群开始松动了。分组好的人喜形于色,分组差的人眉头不展。 王源扭头就走,谁也没理。 九师兄春风拂面,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正想去看王源的反应,却见这小子竟然先走了,连忙追上前去:“王源!王源!” 连叫几声,王源才停下脚步。吐了一口浊气,转过身,看自己这位“授业恩兄”。也没有叫他。 九师兄有些不悦,敛了笑容,正色道:“分组已经出来了——”拖长了音调:“你这一组只有一位师兄,张成和你差不多大,魏崇民是你师弟——这是难得的‘好签’啊,你可不要浪费这次机会,取得一个好成绩才是啊!”说着,笑容又微微泛起,带一点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嘲讽意味。这个“完美”的分组,可是自己精心送给他的礼物啊。 他相信自己就算真的嘲讽对方,自己这个傻师弟也未必看得出来。 他不知道,王源在此之前就知道这个抽签结果——抽出的全是自己的仇人,和你九师兄的狐朋狗友,哪来的“好签运”一说? 方殊怕王源一时想不开,直接与九师兄撕破脸皮,连忙走过去要防备一下他,王源却道:“虽然九师兄教得辛苦,但师弟我学艺不精,本来就是吊尾,就是抽到了‘好签’,师弟恐怕结局也没什么不同。难,难,难。”连连叹息,若有所指,一拱手:“师兄见谅,师弟我先行回去准备了。” 说着,也没得到九师兄回话,就自顾自走了。 九师兄一阵恼火,心想:这小崽子稍一得势,竟就作态至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心里盘算着回去可要跟老项、魏崇民好好交代一番,给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好好吃点好果子。一甩袖子,脸色不怿地走了。 看着九师兄的背影,徐放冷笑道:“嘿,他严某人心里想着害人,他还不高兴了。真是活久见。——真要人把脑袋伸给他剁了,他才高兴么——”他捅了一下吴人杰:“你说,他是使了什么法子,众目睽睽之下,抽了个这么花样出来?我反正是没瞧出来猫腻。” 吴人杰答道:“他只要想着害人——自然有办法,你又何必管他用的是什么方法呢?”对这些蝇营狗苟甚是不屑。 “不过,主持抽签的可是五师兄啊,而不是他——难道五师兄也和他穿一条裤子?”徐放又道:“王源这排名寒碜得,他费尽心思是想做什么?想不通,想不通!” 吴人杰道:“既然我们知道了这件事——那等王源师弟上校场那天,就多注意些,免得他又要搞出什么花样来……” …… “这个九师兄!也不知道这些年他究竟跟你说了多少错谬的东西!我就说嘛,当年我入宗门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幅寒碜样!”回到了住处,在外比王源冷静的方殊反而是第一个叫不平的。 王源显得既愤怒又难过又迷惘。 去向大师兄告状? 还是在师兄弟面前揭穿九师兄说一套做一套的假脸呢? “方殊,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方殊叫着,忽然又摇摇头:“能怎样?你的片面之词,说出去,其他师兄弟未必肯信啊。稍安勿躁——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你这几年,被九师兄耽误了,看来是确认无疑了,也挽回不了了。。他这么盘算你,是不可能真心教你的。可是这些对手,怕是个个都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王源一拔古剑,嚷道:“我有神兵在手,我怕他们——” 方殊示意他稍安勿躁:“知道你有利器,但也要有更高的阶位才能发挥更大作用啊——你才刚刚突破六魄,再想想他们,就是最弱的魏崇民,也是七魄觉。” 王源被浇了一盆冷水。 七魄觉就意味着他们都能学“云旋舞”那样的绝技——而云旋舞不过是入门级的,自己甚至差点在赵翰的吴钩下断臂。九师兄若真要自己怎样,必然会指导魏崇民学习云旋舞甚至更高的技艺。魏崇民尚且如此,比他更厉害的张成、项宏茂就更不用说。 可自己,缺了那一魄觉,就只能徒叹奈何! PS:下一章正式开启总比,求推荐票,求收藏!昨天跑得太累,都没来得及更新,今日补上。明天还要带旅行团去无锡,又是奔波的一天。回来后就继续码字。我是想多写一些章节的,可惜时间并不都能由自己做主啊。 第28章 一指生,二指残,三指死 “见过大师兄,五师兄,九师兄,徐师兄,各位师弟——大师兄今日身体安好?”王源走到大师兄面前,恭敬地施了一礼。 “安好倒是‘安好’,只是小源你这——”大师兄打量着他邋遢的样子,迟疑着。 “师弟这两日沉湎于第七魄的锻造之中,疑惑重重,废寝忘食,差点误了总比之期,所以衣衫不整,忘大师兄见谅王源不礼之处……” “原来如此,用心治学是好事——”大师兄缓缓点头:“不过你有什么疑难之处,切不可以闭门造车,可以来愚兄处问询于我——”看了一眼身边的九师弟,补充道:“也可以向你九师兄请教。”九师兄连连点头,显示自己诲人不倦。 “大师兄教训得极是——”王源应到:“我正有一些问题想向九师兄讨教!”说着,走到九师兄面前问候道:“九师兄!” 他恭敬温顺的样子,一如平日,让九师兄有些疑惑——刚刚他来时的冷眼斜视,莫非是自己看花眼了? 九师兄正起身子,平和道:“你有什么疑惑,但说无妨。”心想:这么长时间你不来问我,马上就要比赛了,能问什么花样来? “锻魄心诀——‘勿他想’一段,‘人身之中,精神气血不能自主,悉听于魄,魄行则行,魄止则止,若或弛意于各肢’——余下其文,师弟我记不大清了——”王源拱手,像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 九师兄一听——原来是问入门心法,我当是什么?这个简单!可刚要开口,猛地察觉不对—— 上回自己想要拿走王源的古剑,要他背诵的正是这一部分的内容,当时要王源背的是第一段《守中积魄》,王源现在问的是第二段。刚刚好,他偏偏就到这段记不得了? 还是说,自己教他的这几句里,也有故意弄的错漏之处,王源想在众人面前揭露不成? 九师兄嘴巴张开,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王源却也不急,淡然地一旁侍立,也不催促。 问的是寻常问题,答案也平平无奇,可是这一对师兄弟,却相对无语,让其他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大师兄也感到奇怪,眉头微微蹙起。未免让大师兄起疑,九师兄只能保持镇定,答道:“自然是‘其所凝积精气与魄,随即走散于各肢,即成外壮,而非内壮矣。揉而不积,又虚其揉矣,有何益哉……”听到这些字从自己嘴中出来,他心里稍稍安定,因为他想起来,教王源这一段时,自己并没有做任何改动,原文如此。 他自然不会蠢到所有的内容都篡改,而是九分真一分假——这样不会留下把柄。 王源若是意图用这段内容在大师兄面前向自己发难,恐怕如意算盘要打错了——我教你的一点儿也没错,你之所以现在才六魄觉,还是你自己练得不得法。 九师兄正暗呼渡过一关,可去瞥其他人的反应时,却见众人也在看他,原本眼神中的疑惑变得有些质疑的意味来! “哦,谢九师兄‘指教’,我知道了。”自己的“好师弟”,王源,嘴角狡诈的微笑一闪而没。 九师兄心里马上咯噔一声,叫道:不好,中了王源这小子的奸计了! 不对的地方就在于,这是非常基本的功法,在座的所有内院佼佼者,自然都是熟悉的,王源自然也该如此(起码在别人眼中是这样,因为并不知道他教给王源的有很多错谬。)他为什么要在这个场合,在众人面前问自己基本功法?就是要趁着人多,逼自己说真的功法——王源怀疑自己教他的功法是假的,因为他在突破第六魄的时候,已经因为自己教得假功法被耽误过一次了! 本来,这些都可以说是王源的怀疑——因为他没有任何的根据。但现在,他有了! 假设,自己平时教王源的都是正确的功法,那刚刚他问这段的时候,正常的做法应该是怎样?根本就不该说给他听,甚至此时直接对王源破口大骂都是更佳的选择! 为何? 骂他,恰恰证明自己平日好好教他了,这么基本东西你到现在都记不清,还来问我,你不是在丢我的脸吗?怎么还有脸来问我? 可是自己不但不动怒,还和颜悦色跟他说,分明是表明了自己心虚了,再结合此前内院已有的“九师兄不教王源真功法”传言,简直坐实了这点!就算别人想不到这么多,可最好的结果,也是自己昏聩无能,王源在自己手下根本教不好! 妈的,这王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诈了! 可他来不及去痛斥王源狡猾,因为大师兄还在身边,别人顾不上,能向大师兄掩饰过去,那就一切好说—— 但令他心一凉的时,大师兄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冷厉起来。 他起疑心了。 九师兄抬起的手放下来,欲言又止。 大师兄侧过身子,招来一个人,低声向他询问着什么。——不用说,也猜的出来他在问什么。 九师兄脸上还能保持镇定,可是身子已经完全坐不住了,手指无意识地迅速在椅子上敲击着。 王源平静似水,仿佛自己毫不在意一个问题在师兄弟间引起的讨论。而他的朋友们,方殊徐放吴人杰,看九师兄的眼神就是赤裸裸的嘲弄、怨怼。 九师兄心潮难平。 “总比时间已到,可以开始了吗?”一直没说话的魏崇民说话了,分散了众人的注意力。 大师兄一边对刚刚的事做着判断,一边挥手道:“既然时间到了,那就开始吧。” 众人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总比上。 九师兄做了决定。苗头一起,容忍继续生长发芽绝对不行——必须从源头掐灭! 他强作镇定,看似不经意地朝着魏崇民比了一个手势。 一指生,二指残,三指死—— 无论是哪个,这场比赛赢得都将是魏崇民,而不是王源这个“野心家”。 九师兄比的,先是三根手指,然后收起一指,两指一“剪”—— 这不仅是要王源等会儿死在校场上,而且还要“剪”断他的舌头,让他再没有说一句话的机会。 本来也没有全起杀心,可是事已至此,你可怪不得我了—— PS:这段心计的部分不太好些啊,也写了好长的时间。或许打起来会写得畅快一些? 一天不痛快,因为巴萨被淘汰出八强。 第29章 神剑 魏崇民相貌平平无奇,又黑又瘦,这是自幼家境不好造成的。【ㄨ】虽然进入内院也有两年,但眉眼间的寒酸怯意还是没有完全褪去。 他将九师兄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没有出声。 “两位师弟可准备好了?准备好了比赛就可以开始了。”督战的师兄排名第十九,是二师兄带得师弟,与二师兄一样,也不甚追求锻魄修为,而是学习宗门事务的管理。 王源没有整理自己狼藉仪表的打算:“我准备好了。” “既然好了,那就——”十九师兄刚要说话,半天没有说过一句完整话的黑瘦少年却打断他的话:“等等——” “你有什么事?”十九师兄微窘,虽然知道这个从外院来的师弟在内院排名第八,实力不容小觑,可能更在自己之上——但还是习惯性地无视他。 王源虽然也不过是内院榜末,但谁都知道他被大师兄疼爱甚于亲弟,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师兄也赏脸来看这场最弱小组的三四档选手的比斗。 “在比斗前,我想把自己的剑擦拭一下。”黑瘦少年平静道。瞟了一眼王源,意思是,对方迟到了这么久,所有人都等着他,不以为意,他要求擦拭一下长剑,不算太过分的要求吧。 “呃,那你擦。”十九师兄看了一眼王源,王源也没什么异议,于是允准道。 魏崇民从背上解下一把长剑,三尺长,通体黝暗,古意盎然。 王源拧着眉头,突然开口道:“我记得——你的兵器,并不是剑?” 魏崇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这好像还是他们师兄弟两个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交谈,他点点头,缓缓道:“不错。这是我第一次在宗门比斗中用剑。” 九师兄擅长用剑,他带得师弟也用剑没什么不合理——但如果一个人先前有自己趁手的兵器,也不会强迫他更改,因为兵器只是发挥兵魄的一个辅助,本质上还是要靠自身魄力。 除非是王源手中那把太过神异的古剑。 但临阵换兵器,是大忌,除非是大师兄那样的境界,才能将各种兵器运用自如。所以当大家听到魏崇民是第一次用剑,都很是意外。这才有人想起,他获得宗门前八,靠的是一柄镔铁打造的凤翅镗。 “噌!”魏崇民拔出长剑,雪亮的一条,寒光莹莹,一亮相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赞叹:好剑! 魏崇民从怀中抽出丝绸绢儿,仔细地在剑身上摩挲,上面本就不沾纤尘,让人觉得这更像个仪式。 九师兄忍不住拧住了眉头,魏崇民这小子,在搞什么鬼?既然交代你了,你快点与对方开始,速战速决就是! 众人议论纷纷。 王源却很有耐性,静静地看着他擦剑。 “你知道吗?三年前,三月初三日,我是带了这把剑来宗门的——但一次也没有使用过。那天你也来了,你去了内院,我在外院。我用的第一件兵器,是长鞭,然后是三节棍,进了内院后,我用的是那把凤翅镗——”魏崇民一边擦,一边抬头看他:“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选的是这些兵器?” 长鞭,三节棍,凤翅镗——怎么说呢,这都是些非主流的兵器,用的人少之又少。尤其是这个“凤翅镗”,在说书人的口中,那是威风凛凛的,可上手的人都知道,这玩意华而不实,根本不好用,如果看到有人在用,那只能说对方是想搞笑的。 可魏崇民用了,还成了内院第三。 九师兄不会预料到王源咸鱼翻身,杀入十八,所以也不可能未卜先知,用什么黑幕把魏崇民搞到这个位置。完全是实力。 “我想,可能越是冷门的兵器,对手越难应对吧。”王源答道。以剑破剑,以剑破大枪,以剑破刀——各种剑法不胜其数,可真没有一种剑法是专门用来破“凤翅镗”的。 魏崇民竟然点点头,很认同王源的观点:“对啊,就是这样。你想啊,我兵器换个不停——连我自己都还没摸清现在用的兵器的使用方法,对手怎么会知道呢?”看似很有道理,但高手之间,并不是这样稀里糊涂地乱打架的。 但魏崇民要面对的却是那些外院子弟,内院不入流的弟子——对他们很有用。 光是看到凤翅镗那么大的块头,就未战先怯了。 “那你今天为何要用剑——不用凤翅镗?”王源道:“我也没跟你打过,也想试试凤翅镗是什么效果。” “没什么好试的,我凤翅镗用的很烂,没必要在这里丢人现眼。”魏崇民毫不介意道:“比起剑法,完全可以这么多。我不用好剑,是因为之前那些人不配。” “而我现在用这把剑,倒不是说你就配了。我是要向师兄们说明,当年应该招我入内院——而不是用你挤掉我。我知道你找了一把好剑——那又如何?你别以为只有你有,你可知道,我手中这把,又是何剑?” 他将剑身一挺,长剑在午后的阳光照射下无比夺目,绝非凡品。 “这是把名剑!”魏崇民自问自答:“这是我的曾祖,雄图公的佩剑——他是本县的前任县守丞。”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因为他们没想到这个黑瘦少年,竟然还是名门之后。县守丞,也就是主管一县军事的官员,而联想到他姓魏,很自然地就想起了当年那位赫赫有名的——号称“猛虎县丞”的魏县丞。 他不仅魄力雄厚,更出名的,是他入神山得神人授剑的传说—— 这件事在数县之内都很有名,而且越传越邪乎,甚至有说那把剑,是山神用寒潭神铁,融入山林灵气锻造而成,绝非凡品。怎么可能——是这个不起眼的黑少年的手中之物? 而且,你们一个也有神剑,两个也有神剑,天下的利器,都聚集到遏云峰来了? 看魏崇民说得认真,可没有一个人真信了。 PS: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读者的留言会让作者菌感受到力量,也很惭愧。 第30章 神剑VS神剑! 王源虽然也说自己的剑是篱庐皇帝的佩剑,不过大家也确实见识过这把剑的厉害。 魏崇民么…… 魏崇民不理会众人不以为然的样子,自顾自道:“曾祖入山行猎,见猛虎伤人,便发箭矢,想赶走老虎,不慎射到人的身上——看老虎逃了,连忙去找箭矢所落的地方,却没有发现刚刚的生人,箭矢射在一把长剑的剑柄上,这才悟到刚刚所见的并不是真人,而是此剑成精所化。故命之为‘虎尾’,从此持此剑,无敌乡里。——虽然这是六纪(七十二年)之前的事了,但我想,还是有人听说过这件事吧?” 众人面面相觑,传说虽然不少人听过,但也不能拿传说当真事啊。 大师兄问道:“既然你本是名门之后,却又为何——” 沦落至此? 魏崇民眼含深意地看了大师兄一眼:“曾祖在时,总领一县之兵事,我家自然优渥富足,但他遭仇家杀害,去世时祖父年龄尚小,曾祖一身锻魄之法也没有学的十之一二,家道就败落了。到我父亲更加贫弱,到我手里,也只有曾祖留下的这柄‘虎尾’剑了。我自幼比同龄人矮小瘦弱,入外院自然是‘合理之极’。”语气中满是怨愤。 魏崇民谈吐不俗,像是家风严谨的人家出来的,大家对他说的话不禁相信了几分。 而且,光从他的名字的意义来看,比之“王源”“王泉”“王力”“萧炎”“林动”这些,就不是顺口胡扯的随便两个字。 他一个名门之后,家教严谨,身携神剑拜师——结果竟然连内院进不了,要去混迹外院,造成这一荒谬结果的两个人,一要怪大师兄——但大师兄身份尊贵,他不能无礼;二就要怪他眼前的对手王源,而现在两个人处于“生死在天”的校场上。 “你锻魄不行,不过大家都说你剑术高超——我自负剑术犹精,师兄弟们的话我是不服的。我不留情,你也别留情,请吧!”魏崇民擦拭长剑完毕,剑锋指向王源道。 王源本来将满腔的委屈愤怒都放到九师兄身上,完全没料到这里还有个人对自己的怨愤不亚于他的程度,一时也有些愣神,听他说话,这才缓缓抽出短剑,两两相对。 王源的剑说是篱庐皇帝的剑——但篱庐皇帝再强,毕竟是个“人”(引号的意义在后文会交代——作者按);而魏崇民,则直接说自己的剑是“精灵鬼怪”所化了。 那这两柄武器,究竟孰强数劣? 当年一同入门的两个人,又是谁的剑术更高? 思虑之间,魏崇民已经大跨步而起,长剑如电,直取王源要害。王源连忙运剑相抗——两剑相撞,剑魄溢出,周遭的空气一起被搅动,滋滋作响。 两柄剑都不是凡品,但魏崇民的剑势势大刚猛,虎虎生威,真不负“虎尾”之名,王源这剑,连取内院十五人,今日在虎尾剑下,竟然显得相形见拙,光华减半,就连持剑的王源,也被魏崇民逼得连连败退,拘谨生涩,施展不开。魏崇民是很熟悉王源的出剑手法的,但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第一次在人前用剑,剑是他家传之学,每一剑都透着陌生气息。 王源心急,知道近身相缠,无法发挥剑中蕴藏的无穷剑魄,连忙向后跳开,与对方拉开空间,动用体内魄力催动短剑中的剑魄——短剑中的剑魄像是压抑许久,兀自喷薄而出,光华闪闪,声似雷电,一连十几道连环剑魄,首尾相连向魏崇民旋斩而去。魏崇民竟也丝毫不急,原地站着不躲,手腕抖动,长剑如蛇般,对着接踵而至的剑魄连连搅动。剑魄像是酥了的冰块一样,全被绞碎,竟然没有一道能近他身的! 看过王源前面比赛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他们都知道,王源这短剑中发出的剑魄,万不可用兵刃去接,因为没见到哪个兵刃能不在他的凌厉剑魄下碎做废铁的。 可魏崇民就敢——他说虎尾不是一把寻常兵器,果不食言! 魏崇民消了王源的攻势,毫不为怪,微微一笑,马上搅动残碎的对方剑魄,自己长剑也同时剑魄大盛,迎头一劈——以连环剑魄对连环剑魄,将对方的剑魄全还回去了! 他的剑魄,要比王源的更大更盛,携起的风雷声简直像春雷轰鸣,气势比王源的足足高了几倍! 魏崇民敢用长剑去接王源的剑魄,王源却不敢,这般强大的剑魄来袭,将自己身躯搅碎绝不是说笑。饶是如此,身体还是躲闪不及,被劈下了一块衣角,然后那剑魄去势不减,一连旋斩到擂台之下百步开外,在雪径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满座惊愕! 这魏崇民,实力何止是内院第八——看这剑魄之强,兵刃之利,分明是内院前三的实力! 他说自己之前的那些兵器都不过是随便用用,现在用起拿手兵刃,真的是技惊四座了! 是九师兄让魏崇民去对付王源的,可是他也想到自己一向看不起的这个师弟,隐藏得这么深,所以也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两样,坐在椅子上瞪眼结舌,身后竟然忍不住升起一股凉气! 这小子是没成气候啊,他要是真有出头的一天,绝不甘心为自己所用,马首是瞻的。 魏崇民一剑之后,并没有停滞,继续对着王源连连劈砍,剑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一道道,一条条,流光溢彩,碎石扬尘,溢出的强烈剑意让在擂台下观战的人明知道他针对的不是自己,还是都忍不住胆战心惊,想要后退——台上的王源更不用提,疲于奔命,倒像是他那日单挑内院群人的场景! 他从与对手的近身缠斗中抽身而出,是想发挥自己剑魄的优势,却没想到现在给了对方劈砍自己的机会,喘息不得。 “哎,王源这把剑是不是雌的啊,对上了魏崇民的这把‘雄剑’,只能偃旗息鼓,发作不得了!”不知是谁此时调侃道,但其他人却深以为然。 第34章 仇 “王源在擂台上,连受魏崇民三道剑魄——算是还了当年入门时靠关系挤下魏崇民,同时又靠魏崇民的剑魄冲击,突破了‘天冲’魄,还凭此故设迷局,引九师兄入套,在大师兄面前暴露其嫉妒贤能的真面目——真是一举三得,这三剑,挨得很值啊!”内院弟子们看着王源,纷纷窃窃私语。 不管在哪里,阴谋论永远是有市场的。 大师兄和九师兄都先行离去,王源便和后走一步的五师兄打声招呼。 五师兄是带张成的,王源跳崖那天张成还曾受五师兄指示,到他屋里搜了个底朝天。但在人前,两人谁也没有提起这事,装作不知道。王源出人意料地胜了这场,五师兄倒没什么出格的举动。 看五师兄也走了,方殊三人才走过来问:“五师兄和你说了什么?”王源愣了会神,摇摇头:“没说什么。——他只是跟我说,当年我大哥也很善于用这招‘云旋舞’,当时内院很多弟子的云旋舞都是大哥教的。”有些伤感。 “我觉得五师兄很值得怀疑,他有些让人看不透。先是派张成搜你的住处,这次抽签九师兄搞了鬼他可能也有份——就连张成一直处处针对你也可能是他指使……不过他样子做得很好,不像九师兄那么明显,还能和你和和气气说话,真有心机……一定要提防他……”方殊道。 徐放道:“你们说,九师兄——或是五师兄也有份,他们这么针对王源的原因是什么?魏崇民倒罢了,那是小孩子斗气。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原因让他们两个师尊入门弟子都要对付你这个之前连‘七魄觉’都不是的人呢?”看了王源一眼:“难道是当年他们与王泉师兄有什么过节?如今报复于你?” 王源摇了摇头:“大哥死的时候,九师兄还没有入门;五师兄么……大哥以前的确很自傲,但要是和五师兄有什么大的矛盾,我也应该听说过才对……” “那会不会是他俩与大师兄有矛盾?大师兄连年总比第一,本来五师兄实力很高,却被一直被压制,肯定是不服的……你别看今天五师兄小组赛让了大师兄一胜,真到后面遇上了,他一定比谁都打得欢……” 谁也没理出个头绪。 正说着,魏崇民被其他人搀扶起,送回去疗伤。他看王源的眼神很是复杂,颇有些不甘,却又无奈。 他只在心里说,并不是自己不如王源,而是兵器不如吧—— “我不放弃的。好好打——顶好后面我还能遇到你再打一场!”落魄少年倔强道。 王源也不趁机奚落他,认真道:“奉陪。” 徐放悄悄道:“他那把‘虎尾’剑真的很不错啊。是柄名器。——比我现在用的剑强太多了。就是他现在还不会用,日后若有机遇,此子也不容小觑啊。”看得出,他颇有些眼馋。 吴人杰道:“王源的更好,不如借你使使?” 徐放摆摆手:“和王源是认识的,怎么好意思用他的。”拍拍王源肩膀:“这剑救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说啊,偏总比之前让你得了这么一把神器,分明是王泉师兄在天上庇佑于你啊。” 王源轻轻地点点头,正在这时,王力匆匆忙忙地奔过来了。 “这边结束了?” “结束了。” “赢了?” “赢了。” 虽然听到王源赢了,但王力没看出高兴的样子,满脸忧愁。 徐放道:“看你这小孩天天毛毛糙糙的,一定又没什么好事。” 王力苦笑:“师兄说得没错。大冷啊,大冷。” “大冷?” 几人都看着他,道:“你说的是另一场……” “正是!”王力道:“那一场张成赢了十四师兄。” 王力去荒组的另一场比赛搜集情报去了,结果没想到张成竟然爆了冷击败师尊亲传弟子十四师兄,所以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禀告情况了。 吴人杰摇头道:“不会——张成我跟他交过手,他没那么强,十四师兄在我之上,可张成打不过我,又怎么打得过十四师兄……” “阴谋!”徐放叫道:“分明这就是五师兄和严德义勾搭好了的结果……” “徐师兄是说——张成之所以能赢,是十四师兄让他的?”方殊分析道:“是。本组十四师兄最强,他就是第一场输了张成,第二场第三场赢王源魏崇民还是没有问题的,为的就是确保张成能出线。十四师兄自然是听了九师兄的指使——九师兄用这个作为交换,让五师兄在抽签中做了手脚,换给他所带师弟的一场胜利……为的就是要把所有跟王源有仇有怨的都分一起,既不让王源出线,最好还让他们把王源给做了……” “我说五师兄怎么这么有心来看王源的比赛——原来他是早就知道那边张成是稳赢不输的,所以才这么轻松自在!” “是可忍孰不可忍!”徐放道:“王源好歹是他亲手带的师弟!他这么处心积虑要王源不得安生,真是刻薄狠毒!——他就是自己动手王源,也比使这些蝇营狗苟的手段好得多!龌龊龌龊!” “你最好查查你是九师兄杀父仇人还是挖了他家祖坟怎么的,否则,真没想到他一个亲传弟子,要跟你这内院学徒较劲。真想不到当年怎么就把你分给严德义这么个家伙带。” 王源说没有触动肯定是假的。他还记得当年他被大师兄带入宗门的时候,九师兄和煦灿烂的笑容:“王源师弟,就让九师兄以后来教你——管保以后你比他们谁都厉害!” 可是他说得好听,这些年来却一直用各种假的功法来蒙蔽他,连魏崇民那样的外院来的弟子都学到了真正的本事,可是他却被锻魄入门的那些东西足足折磨了两三年,没有尺寸进步。现在他刚刚靠着兵器的帮助,稍稍有了些起色,他却用尽一切办法阻挠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人生的境遇,竟然如此叫人无奈。你以为最亲近的人,却最恨不得你去死。 第35章 总比第二轮! “你说王源这小子,自从得了这上古成宗神皇帝的名剑,像变了个人似的,锻魄一日千里,较比无一败绩,着实令人艳羡啊!” 总比第一轮过后,王源仍然是内院弟子热衷的议论对象。【ㄨ】 “艳羡什么!王源是被九师兄耽误的,你可记得他在校场上,九师兄一时失口说了正确功法与他,他片刻之间就能领悟个中奥妙,这种领悟力,哪里是我们能比的……据说当年三师兄王泉师兄也是过目成诵,举一反三,否则也不会压大师兄一头……” “看吧,九师兄这下有罪受了,大师兄相信他把王源交给他,一块璞玉被他琢成了石头,真是当大师兄不在宗门,就管不到他了。听说大师兄那日离了校场,忧愤交加,又大病了一场,这两日都没露面,养病。待他病好,是要与九师兄算算账的……” 师兄弟们有些幸灾乐祸,因为九师兄平日孤僻傲慢,除了他自己带得师弟,没有人喜欢他。 现在就连他带的王源都不喜欢他了。 当然他卑劣至此,王源也没理由喜欢他。 …… 腊月十八,总比第二轮。 对位方式是第一对第四,第二对第三。主要是考虑种子选手拼搏一场后要给个弱点的对手,拉一拉战绩。否则没有人愿意分到高排位了。 天字组比赛开始时,闭门三日的大师兄头回露面,脸色如纸,悒悒不乐。王源等人听说大师兄那天回去后大发雷霆,几乎呕血,还摔了不少东西,然后昏睡不醒。王源想去探看,也被大师兄的侍从婉言谢绝了。这时看到,不但没能心安,反而更加担忧。 与大师兄对阵的是天字组第四档的弟子,他名列内院第十三,视大师兄宛若神圣,刚一上擂台他就投剑认输了。大师兄这次没准备赢,身体乏力,就没多推辞,在侍从的搀扶下下了擂台。内院弟子们无不动容,大师兄身体如此,尚且视擂台总比如一个重要的仪式,年轻人有什么理由不发挥出自己最佳状态展示自己呢! “小源,下午师兄怕是不能来校场看你与项师弟的比斗了……”大师兄自责道,想起十四师弟与九师弟严德义交好,他改口直呼其名道:“项宏茂实力强甚,与严德义那厮当年不分上下,得了师尊亲传,如今更不容小觑……你若不敌,切莫如上场一般顽抗,留有余力,末场力拼张成为好,以求入淘汰战……”说着微笑道:“淘汰战师尊可能会临场观看的,你到时好好表现,我与师尊说,让他老人家收你做入室,那就好了。能得师尊亲自指点,对你而言是享受不尽的造化……懂么?”话锋一转:“严德义这厮,先放他溜达几天,总比一完,定要罚他去遏云峰顶面壁三月……” 大师兄强撑着身体,还与他分析战局,王源连连点头:“放心吧,大师兄,我都记住了。你保重要紧。”看着大师兄虎口处多了一道伤口,刚结痂,便询问是怎么弄的。 “我昏睡中不甚打碎茶盏划伤的,不值一提。”大师兄豁达道:“我剩下的日子,要帮你扫除障碍,看你成功立业,才能安心对你大哥有个交代……” 看大师兄走了,方殊察觉王源若有所思,便问他在想什么。王源道:“大师兄七魄、三魂尽觉,身登‘六甲’之境,为何会被一个茶盏伤到虎口?” “你也看到大师兄身体虚弱成这样了……也是你的事刺激到大师兄了,让他又生了场病……你可要好好表现给大师兄争光……”方殊感伤道:“别去想这些了,等会儿我比赛,你可要给我好好鼓劲……” …… 第一对第四,就是师尊老牌入室弟子对阵内院大比上来的新兵蛋子,比赛都是一边倒的,没什么看头。第二第三是新晋亲传弟子与内院顶尖好手的对决,实力相对接近,而且结果与最终出线是关系最紧密的,可以说,得这一场就可得出线权,二、三都拼尽全力来赢这一场。第二虽然有师尊指点的优势,但他们连续两场恶斗算是拉平了差距。 八组的比赛,一上午也只打完了三组,中午完全没有停顿,继续开打——战况之惨,可见一斑。 方殊所在的黄字组,对战的是师尊亲传弟子十五师兄,他上一场比赛中受了伤,影响了状态,方殊与他自巳时斗到午时三刻,足足斗了一个多时辰才分出胜负,两人都是筋疲力竭。但出人意料的,胜利的不是十五师兄,反而是内院第十的方殊,爆了一个大冷! “王源,看到了么?亲传弟子,也不是不能战胜啊,你看我也做到了!”方殊狼狈不堪,身上多处挂彩,却豪情万丈,此时真觉得自己是个大丈夫了。 “你若当时不在内院大比中让我,你还能排更高的名次的。”王源道。 其实十五师兄与十四师兄项宏茂资历还是相差很多的,而且他还有伤。方殊很清楚,但他拼尽全力做到这一点,就是要给好友证明,胜亲传的可行性。王源也很清楚,方殊这其中包含的友情。 其他组,地组吴人杰胜了第二档的师兄,没人感到意外,他上届就有这个实力。徐放也胜了一个内院的弟子。 比赛焦灼,等到洪组、荒组开战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当然,寒冬的夜总是来得非常早。 方殊吴人杰徐放三人都身心疲惫,不过最后一场还是陪同王源来观战。 荒组两个校场离得不远,所以王源在路上先后遇到了魏崇民与张成。 魏崇民说的是:“这场过后,我就追上你。” 张成说的是:“最后一场揍你时,我已经提前出线。” 两人的意思都是自己本场必胜,王源赢不了。 王源则什么都没说。这两人他都谈不上喜欢,既然他们这么骄傲,由得他们缠斗去吧! 临近黄昏,白天好的比赛又看得多了,观战者比上午少了大半。 这场大师兄和五师兄也都没再来。 但还是来了个“钉子户”。 “妈的,严德义这家伙,这场竟然还好意思来,脸皮也真是厚!” 徐放说的自然就是九师兄了。 PS:感谢书友极爱书的蛀虫每日的留言鼓励! 第36章 他被挑断了手筋! 九师兄依然保持着中正安舒的模样,设席而坐,手中自然永远离不了一把温润如玉的茶盏。在他脸上丝毫看不到三日前被大师兄当着数十外院弟子掌掴的羞惭,只是当王源等人抵达的时候眼睛眯了下,转瞬就收敛住了。 上午第二轮的比斗对严德义而言自然不算什么问题,不仅九招之内战胜第四档对手,而且对手昏厥不醒,直接抬下场——他这是用行动来证明在遏云宗,他严德义仍然不是好惹的。 九招,也是总比目前为止最少的出招记录——不算直接认输的那些的话。 “脸皮要厚成什么样子,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徐放冷笑着。 “王源,你今天可别再叫他——有大师兄给你撑腰,以后与这种人分道扬镳!”方殊也道。 王源驻步站立了一会儿,还是不吭声向着九师兄走过去。方殊气得跺脚。 谈话的人都停止讨论,看着王源要做什么。 “九师兄,安好。” “王源师弟,安好。” 两人就像以前日常那样行礼,让众人心中称奇。 “师弟近来聆听九师兄教诲,所得甚多,思虑愈深。今日却想向九师兄请教‘采精’一段的心诀……”王源不卑不亢道。 又来了! 现在每次王源见到九师兄,都要来一段阵前问心诀,战时大发神威的戏码吗? 所有人都用一种有趣的目光看着这对师兄弟。 王源每问一次这种基础的心法,就是再一次提醒众人,九师兄耽误他锻魄的污点。王源肯定已经弄清了真正的心诀是什么,却要一再提起,羞辱九师兄。 九师兄脸胀了胀,便要动怒,那片刻就收敛了,平静地回答道:“採精华者,太阳之精,太阴之华,二气交融,化生万物……” 他说得平和详尽,王源也听得认真耐心,很和谐的画面,在旁人看来这不免有些诡异。 对战王源的项宏茂还没有来,他是十四师兄,师兄自然有师兄的特权,可以让任何人等。 九师兄隐忍不发,应当也是预测到王源这场会输得很惨,毕竟魏崇民再厉害,与亲传弟子还是远不能比的。 姑且做场戏,反正这小子蹦跶不了多久了。 但上一场被他一闹,大师兄已经盯上自己了,九师兄是不敢再对王源下杀手了。杀不了,凌辱一番还是可以的,故而他还是腆着脸来观战了。 …… 九师兄把一段大约一百来字的“采精”说完,十四师兄项宏茂终于是来了。只见他脸上带着浓烈的阴郁之气,看谁都不顺眼。 “十四师兄,叫大家都等你一个人,好大的气场啊!”徐放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项宏茂冷眼道:“我又没求你们来观战。不想来就走。” 徐放吃了一瘪,却反驳不了。 项宏茂谁也没理会,只对九师兄严德义微一点头,就跳上擂台,掀出长刀,叫道:“既然天色已晚,那就别废话了,上台来战吧。” 项宏茂是个粗人,但平日也不像这样躁怒不宁,王源有些诧异,缓缓走上了擂台。 “出剑吧。”项宏茂长刀抖动,刀中蕴藏的汹涌刀魄欲破体而出。 众人也都想看王源的古剑对上长刀是怎么个战法——都看向他手中二尺长的神兵。 能在天黑之际耐着性子看这场比斗的,与其说是对王源有兴趣,不如说是对他手中的这片铁梗有兴趣。 众人都看着剑,王源感觉有个人一直盯着自己的背心。 回头瞄一眼,竟然是张成。 提着长剑,看他的目光永远是轻视加嫌恶。 他不是在另一片校场吗? 倒是方殊先开口了:“张成,你不去打你的比赛,跑到这边,是要临阵脱逃吗?” 张成打量了一下他,懒得答话,眼微微一斜,转身就走——去向却不是回校场,而是回自己的住所。 迷惑不解! 王源也不解,看了一下对手项宏茂,却也是在看张成,而且眼中愤怒之火比之之前更盛! 难道是…… 正想着,观看另一场比赛的王力狂奔过来,一边跑一边叫道:“张成!张成七招之内挑断了魏崇民的手筋!” 全场愕然! 连带九师兄都楞了下神。 他说什么? 张成,七招之内挑断了魏崇民的手筋? 他的剑,已经强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魏崇民上一场与王源力战,全场占据上风,最后两人云旋舞对云旋舞,魏崇民剑术更为娴熟,但王源的剑却要胜过他的虎尾剑——因而在大家的心目中王源应当和魏崇民是伯仲之间,或者逊色一筹的。而且魏崇民所展示的,已经极为优秀,上场虽输了,可他还是被很多人看好能成为师尊入室弟子。 没想到现在是这么个结果——手筋一断,锻魄之路怕是已经堵死了。 众人不是都认识魏崇民,但听到这个消息,不禁有些哀悯。 联想张成上场战胜项宏茂,这场七招胜魏崇民——本届内院最强之人,搞不好不是之前一直说的吴人杰、黎雍,而是他! 王源知道魏崇民是绝不可能相让张成的,本场之前他还信誓旦旦地与自己说要取一局大胜!作为一个外院上来的弟子,他自然也讨厌天之骄子般的张成! 就算是他屈服于九师兄的意志,演戏,卖名声给张成,他还能用自己一只手做他人嫁妆吗?! 王源也突然领悟为何项宏茂也对张成怒目相视——他上场输给张成,并不是五师兄和九师兄有什么勾搭,而是他确实打不过张成! 在众内院弟子面前颜面尽失! 才会如此躁怒! 那这一场项宏茂势必会竭尽所能击败自己,维护其入室弟子的声威! 王源忍不住看了一眼项宏茂,两人一对视,项宏茂却感觉王源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勃然大怒,喝道:“要打就快点打,你们不急着回去吃饭,我还急着呢!” 似乎是要在饭点到来之前就让王源战败。 负责督战的师兄恍然惊醒,叫道:“荒组第二轮第二组总比,开始!” 第37章 三剑如江! 九师兄得知魏崇民已废的消息后有些失神,毕竟带出一个出色的师弟也可为自己长脸,自己手下除了魏崇民王源,其余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只会溜须拍马。 魏崇民已废,可是王源也留不得。 所以,他给项宏茂的手势是二指。 一指生,二指残。 留不得的王源,弄残了也行吧。这场再不抓住机会,以后再想针对他就更难了。 九师兄不知道自己做这个动作有没有意义,因为项宏茂看起来,更想直接把王源劈成碎块。 …… 项宏茂没等声音落下,就拖刀往前猛冲,先声夺人—— 众人也都有兴趣想知道,与被挑断手筋的魏崇民魄力、剑术都相近的王源,在不能再败的十四师兄长刀下,究竟能走几个回合? 十四师兄不仅是在与王源做对比,也是在与他上一场不敌的对手张成之间有个无声的竞争! 银白的刀锋与白雪相呼应,给人心中更冷冽的感觉! 王源面沉如水,不紧不慢,按住短剑不但没有迎头相击,反而缓步回退——一直退到擂台边缘。 众人不解何意,难道是知道敌他不过,准备认输? 项宏茂狂刀乱舞,逼迫过来! 王源退无可退,这才倏然拔剑! 轻灵清亮的十几道剑魄如流水般奔涌而出!疾如风,密如雨! 王源看也不看这剑魄袭往何方,反手又带出十几道剑魄,比之前更快更密更滂沱! 项宏茂吃了一惊,可势头太猛,与王源的第一波剑魄迎头相撞! 砰砰砰砰砰砰! 连串响声响起,刀锋上火花四溅! 项宏茂巨大的身躯竟然被击得腾空而起! 这时王源的第二波剑魄又随之而至! 劈头盖脸得打得项宏茂眼前如繁星乱舞!向后滑翔的身体也已经不再受控制! 恍惚间看到王源大踏步而前,双手握剑扛在肩上,一剑劈下,势大力沉! 数不清的剑魄胡乱飞舞喷薄,如同大江倾泻而下,一去千里!义无反顾地轰在项宏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的项宏茂身上! “噗!”项宏茂喷出一片血雾,手中长刀断成碎片,人也被远远击飞出擂台,落在了十丈开外! “刷”!王源还剑于鞘,平静地举起手:“我赢了!” 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以至于有的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这场比赛就已经结束了。连与王源知根知底的方殊也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三招!天啦!王源只出了三剑,就把十四师兄‘冲’出了擂台!” “那可是七魄一魂觉的十四师兄啊!” “九招,七招——现在是三招?这届总比实在是太疯狂了!” 每个人的脸上难掩惊惧之色。 九师兄看项宏茂被打得伏地呕血不止,窜起身来勃然怒道:“王源!你——你!你目无尊长,以下犯上!赶尽杀绝!凶悍至此!你!你!”手乱点着,口不择言。 王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西边。 天色尚早。 “十四师兄说他急着回去吃晚饭,所以……”王源淡淡道:“听从十四师兄的指示咯。” 说着,又补了一句:“我也没想到十四师兄连我三剑都接不住。” 九师兄愕然,他一时失态了,可是自问——凭自己现在的修为,胜过项宏茂是必然的。但有可能像王源一样,三剑击败他吗? 所有人都愣神之际,王源对督战师兄道:“师兄,可以宣布结果了吗?” 督战师兄嘴巴张着,像一个智障。看看项宏茂,早飞出了擂台,看样子爬都爬不起来了,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我宣布,荒组第二轮第二组总比,王源胜。” 距离他宣布比赛开始,也只是一转眼前的事情。 王源的目光已经看向山下,半山途中,张成并没有走远,刚刚那一幕,他也看到了。张成若有所思的样子,将剑挂在肩后,飘然而去。 …… “妈了个巴子,都被骗了!都被这个小畜生骗了!”九师兄大吼着,在屋里将触手可及的东西都砸得粉粹。他那两个惯会溜须拍马的师弟赵亮韩照站在一旁,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我小看了他啊!就不该养虎为患!早就该做掉他!”九师兄红着眼:“上一场在我们面前演戏,打不过崇民——以如今的修为,三招能破项宏茂,可不是胜崇民太多!他做戏给谁看?给师弟们看,给大师兄看!就是他妈地要所有人都骂我有眼无珠!心胸狭隘!呵!呵!你赢了!你赢了!小畜生!” 看九师兄一时半会儿怒火是压不下来了,赵亮小心翼翼道:“九师兄,先别急躁,王源这小杂种虽然胜了项师兄,崇民师弟,但他的修为还是远远不及九师兄你啊!你要是亲自动手,王源照样在您手下走不过三回合……” “王源?他能有什么修为?七魄觉?一魂觉?那又如何!我会忌惮他的修为?真正叫人气不过的,是他那把剑!”九师兄咬牙切齿:“真不知那剑怎么就被他得了!王源魄力平平,依仗的全是那古剑里源源不绝的剑魄啊!你们有没看道到,他那剑魄,清澈照人,那就是上等精纯剑魄的样子啊!凭他自己那点微末魄力,怎么发得出来!” 九师兄又嫉又愤,韩照见状,给他茶盏中注入了热茶,道:“师兄稍稍息怒。”九师兄接过热茶,思忖道:“不过,王源这十日来,锻魄一再越级也是事实——内院大比之前,我亲自试过他的魄力,练了三年我给的假心诀,七魄为乱,三魂摆荡,进阶之路几乎堵死了。可从深渊下回来后,连觉两魄,着实惊人。你要说他是听了我修正的心诀,当场就可顿悟?笑话!哪有那种天赋异禀的人!大师兄和王泉那厮都做不到!依我看,这是他做戏给我们看的!” 赵亮道:“九师兄是说,王源已经突破七魄了,校场上说突破,是做给人看——让人惊叹他天赋绝佳?” 九师兄点点头:“他一定练了别的什么功法了。我怀疑——问题还是出在他那把剑上。” 第38章 末轮之战! 王源不仅拥有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剑,而且剑身上面还刻有成宗神皇帝留下的玄妙心诀。【ㄨ】 这句话并不是王源自己说的,而是他的那些师兄弟说的,有的人说得言之凿凿,就像亲眼看到王源练上面的功法一样: “你们想啊,王源现在只在总比的日子才出来,平日总把一个人锁在屋里,那不是在练什么奇怪的功法是什么?” “是极!是极!那日给师兄们送午膳——我主动去给王源送,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王源看着他那把怪剑,嘴里念念有词——就想不知道我来了一样。一把剑而已,如果不是刻了‘篱庐皇帝’的高深功法,用得着那么翻来覆去看?” “所言极是!王源这些日子也没见他练功,却仍一天比一天厉害,不这么解释,说不通啊……” …… 王源的战绩愈出彩,兄弟们对他那把剑的兴趣也就越浓郁。现在相信那把剑确实是篱庐皇帝神剑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连带着,也会说起“篱庐皇帝”这个古代传奇人物…… “篱庐皇帝”并不是皇朝历史上任何一任天子,不过在民间他的名声却要超过古往今来很多皇帝,也是顶有名的绝世强者。后人惋惜他不能帝业不成,所以给了他这么个带“帝”的称呼—— 不过“篱庐”二字不像是尊敬更多像是戏谑——因为他只能在一间茅庐大小的地方做自己的“皇帝”。【ㄨ】 起初他与青弋神皇帝并驾齐驱,共同缔造皇朝基业,但国无二主,没轮到他荣登大宝,青弋神皇帝先封他为“楚王”,后又贬为“江右侯”,但神皇帝仍然忌惮他功高震主,借口江右侯意图谋反,废其藩国,夺其尊号,将他软禁在庐山数间草庐之中,并不无讽刺地立言道“入篱墙则为至尊,出茅庐即为刑徒”——你不是想当皇帝吗,可以啊,你在那几间茅房里,就是皇帝,其他人也这么称呼你,但你出了篱笆墙,仍然是谋篡逆犯。 最终没有几年他就在庐山抑郁而终。后人也从青弋神皇帝的话中给他起了个“篱庐皇帝”的诨号,只是那层蔑视的意思却随着时光的流逝消失了。说起“篱庐皇帝”的名号,后人只有无限敬仰。第八代神皇帝也追认其为“义皇帝”,将其放到宗庙中一起祭祀,庙号“成宗皇帝”。 当然,篱庐皇帝一开始的时候,也不是篱庐皇帝,干得也不是马踏中原那些事。 年轻时,他是一个长剑无敌的少年侠客,千年之前最强之人。 师尊最敬仰其为人,连宗门招式,“云旋舞”“雪倾山”之类,往往都仿照其旧招命名,他的相关事迹更是熟稔在心。 …… 无论对于王源其人、其剑的看法如何,总比小组赛迎来了最后一轮,也是决出出线十六人的关键一战了。说是“关键”,可有的组都在上一轮结束后出线人选已经产生了。 这轮最叫人瞩目的无疑是内院张成与王源的对决——一个七招治敌,一个三剑得胜,远超组内其他两位师兄弟是事实。最叫人意外的是十四师兄,作为亲传弟子,之前都看好他夺荒组第一,结果他竟然连败两场,上场更是耻辱地毫无还手之力输给王源,堪称奇葩了。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张成、王源实力之强。 …… 淘汰战的时候,将是小组第一对小组第二,小组第二对小组第一,为了避免有人挑选对手,到时候会重新抽签决定对手。 天字组大师兄连“胜”两场,与五师兄交手又取“胜”,已经是小组第一,末轮弃战。五师兄战胜对手,取了第二。 地字组,九师兄取了第一。 玄字组,吴人杰取了第一。 黄字组,方殊末轮输了,但连胜两场,仍以第二晋级。 宇字组,徐放取了小组第一。 洪字组,内院第一黎雍取了小组第二。 七组比赛结束,总共一算,内院弟子十八名总共只有第一黎雍、第二吴人杰、第三张成、第十方殊、第十八王源五人晋级(王源张成比赛还没开始但他们已经提前晋级了),师尊十四名入室弟子十一人晋级,三人未晋级。如此可见差距还是很大,“非入室难称遏云宗门人”仍然存在。 没有意外的话,这五人很大可能会成为师尊新的入室弟子了,从历年比例来看,也算正常。 今日来观看荒组张成与王源比赛的人比第一场的时候足足多出了三倍,到处都是人,师兄们也差不多到齐,不仅因为这场是小组末战,也是要一睹王源张成这二人究竟谁才是最出色的少年英才。 大师兄自己的比赛没有到,但末战果然如他上次所说,前来观战。 “大师兄今日气色好了许多。”王源见大师兄脸上多了些血色,喜道。 “张成师弟有他的师兄撑腰,我自然不能让小源你独自一人应对。”大师兄微微笑道,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九师弟严德义。严德义脸色如酱,很是尴尬,又有些畏惧。 大师兄与五师兄在主座的位置并坐在一起,严德义坐在二师兄、七师兄等人之侧,本来王源是他带的,理应他坐中间才对,可是现在没人管他坐哪里。 王源与张成自到场后,目光稍一对上,似乎就有火光闪现。 “好好打,能拿第一,当仁不让。”五师兄对张成道。 张成道:“师兄大可放心,王源能输我一次,自然也有第二次。”丝毫不顾王源就在面前,而且支持王源的大师兄也在。 王源没理会他的挑衅。 “两位师弟是否准备妥当?可以的话,我就要宣布本场比赛开始了。”本场督战的又是七师兄——也正是他上回督战的王源与张成的内院之战。 张成道:“我没问题。” 王源示意道:“稍等,我还有件事要办。” 说着,缓缓向张成走过去。 张成看他走近,有些警觉,握剑的手也更紧了些。 王源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大师兄五师兄都侧过脸,看他要干什么—— 角落的九师兄心中暗骂:难道这小子又要来老一套? 第39章 你有病吗? 不出意外地,王源再次来到九师兄面前,“勤思好问”地问了两三个初级修行的问题,九师兄明明尴尬得不行,却还要在众人面前维护体面,友好解答。 大师兄看看不看那边,就好像他们都不存在,眼里却没有什么好颜色。倒是有嫌疑与九师兄蛇鼠一窝的五师兄,反而侧过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对早该决裂的师兄弟虚情假意地演戏。 张成颇有些不耐烦了。 等王源走回来,禀告了督战的七师兄后,两人才走上擂台。 “比斗之前,先检查两位师弟的兵器!” 末轮比斗以及后面淘汰战,关乎晋级,难免有些人铤而走险,搞一些暗箭伤人的事,所以会先检查兵刃是否喂毒或者藏着飞针之内。 往常是七师兄检查,但今日有资格更大的师兄们在场,他便道:“师兄在场,师弟不敢僭越——不若由五师兄代为公正?” 五师兄挥挥手:“张成是我带的师弟,王源是九师弟带的师弟,我们二人今日避嫌——何况大师兄在场,哪轮到我等?”好像挺慷慨的模样。 大师兄倒没有推辞,伸手将王源、张成两只剑都抽出,略扫了一眼,推回剑鞘中:“都是好剑。【ㄨ】配得他二人。——还与他们吧。” 趁着查剑的功夫,张成语带讥讽道:“刚刚王源师弟又听得九师兄妙语真言,可曾醍醐灌顶,再次取得突破——觉了三魂中的一魂?” 王源答道:“师弟愚鲁,修为是赶不上张成师兄的——众所周知,觉醒一魂的难度,不亚于重新尽觉一次七魄,以我三年觉醒七魄的速度,到七魄一魂觉,怕是还要三年……” “哈哈,王源师弟谦虚了,你六天觉醒两魄,平均三天觉醒一魄,七魄不过二十一天,以你现在这速度,到七魄一魂觉,不过需要二十一天而已,到七魄尽觉,三魂尽觉,也只要六十三天……” “师兄算术极佳……” “……”张成嗤笑一声:“用不着挤兑我,凭王源师弟现在手中的神剑,怕是哪个也不放在眼里——我是七魄一魂觉不佳,上场的项师兄,也是一魂觉,照样三剑败于你的剑下。我们苦苦锻魄,但王源师弟不费吹灰之力,照样远远胜于我等……” 王源本来听得还算端谨,越听脸上越有不耐之色,突然抖抖袖子,冷不丁来一句:“你丫有病?” 张成本来就欺他笨嘴拙舌,听到他这么说,脸也沉下来了:“你什么意思?” 看着两个人说得好好的,忽然骂起来了,七师兄有些看不下去,举剑道:“拿回你们的兵器——” 王源手一推,不接:“我什么意思?”王源圆目一瞪:“我倒要问问你是什么意思?!——我且问你,你我何时结下的仇怨?” 张成瞥了一眼下面坐着的众人:“何出此言!你我并无宿怨……” 王源却迅速追问:“我进宗门的时候,占了你的名额,将你挤到外院去了?” “未曾。” “那是我给你戴了绿帽勾搭了你的两房侍妾?” “未曾——”张成恼怒道:“我又何曾有两房侍妾……” “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觉得我王源他日必定飞黄腾达,知道我是你的威胁,定要除之而后快?” 张成忍不住笑出声:“王源师弟疯了!——你之前……”你之前是个什么玩意,也值得老子忌惮、妒忌? 这么说不好,所以他改口道:“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别整天没事胡思乱想,搞得人人像你般思想龌龊……” 王源想真得疯了似的,不依不挠道:“既然我没有得罪过你,那就是我大哥得罪过你了咯……” 张成觉得他不可理喻:“真是痴人!我都没见过王泉师兄!” “好!好!好!”王源连声叫道:“既然我没得罪你,我大哥没伤害你——你这卑鄙小人,为何在内院大比之时,明明我已经按剑服输,你仍然以魄灌剑,伤我颞颥(即太阳穴),既无同门修行之谊,也无兄弟怜惜之情!几乎毁我魄海,断我锻魄之路!震及左耳,已无听音之能!你跟我没仇,可我跟你却有失聪之仇!你可知那日受重摧于你后,我差点就提前跳过一次遏云峰了……”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听王源的意思,他竟然已经被张成打聋了一只耳朵? 张成更是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方殊一愣,他这才想起,自那日后,王源与自己说话——或是别人,总会稍稍侧过右耳来听,他还托言只是左耳有些嗡嗡,如今回忆起来,他分明成了半个聋子啊!再去看他满脸可怖的道道伤痕,更觉得痛惜莫名。 “王源你说我故意伤你,却是不该——校场上本就可能发生各种意外……”张成本该第一时间就反驳,可反应过来时稍稍晚了些,毕竟如果是在人放弃抵抗后伤人颞颥的话,不像是无心之失,更像是成心置人于死地。——聋一只耳朵倒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这你还要狡辩!那我初九日跳入深渊后,生死不明,你却又为何带了狐朋狗友数人,去我住处抄房——王源贫贱之人,又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内院第三的张成前去翻个底朝天?你这么做,良心安否?” 王源连珠炮一样的质问让张成应接不暇,他自然不能说去他屋里搜查是听从五师兄的命令,看了一眼五师兄,答道:“我本意是替你收敛遗物,免你留有遗憾,只是那几人是外院弟子,想趁机捞几样东西,原不怪我……” 与王源对战张成不怕,只是万没想到王源今日唇舌竟然如此犀利——别说口舌之争,其实王源回来,虽然一路高歌猛进,张成却当他已经锻魄成痴,愈加执拗于修行本身,不提旧事——哪知道他一直记在心里,今日趁着总比说给所有人听,字字诛心! 就在张成都觉得这样下去要撑不住的时候,五师兄一声暴喝:“够了!我们来都是看你们两个小孩子胡乱吵架的吗!大丈夫,拳脚兵刃上见真章!逞口舌之利,与妇人何异!”劈手从七师兄手中抢过双剑,往擂台上一抛:“打!心有不平,弄死对方就是!” 第40章 剑魄对轰! 也不知道五师兄有意无意,张成的剑直接抛到了他的眼前,张成顺手一抽,长剑便出了鞘,二话没说便向王源劈过来——王源的剑却抛到一边,让他不得不侧身去接,张成的剑锋倏忽而至,王源连忙转身躲过,剑也随之跌落,王源顺势一滚,空中握住了剑柄,张成的剑却也迎头劈下,差之毫厘王源就要断腕当场。 王源痛斥张成种种卑劣行径,到不全为了装惨,更重要是张成如此仇视自己,一定是背后有人教唆于他。 可是五师兄却不由分说打断——也许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大。 大师兄眼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眼下不能计较太多,台上局势才要紧。 张成抽剑之后使得是剑剑相连、源源不绝的“秋水剑”,咄咄逼人,招招袭向人的要害,王源只能以守为主,想把剑鞘甩出去,可是与剑身契合太紧。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吃没及时拔剑出鞘的亏了,只是这次错并不在他。 “十四!十五!十六!”张成一面出剑攻击,嘴中计算着出剑的次数,只是他从不看王源的方位,却用剑影缠得王源寸步不离,无法摆脱,不像是对战对手,返像是一个人沉溺于练剑之中。 他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亢,让王源的压迫感越来越重! 就在他把王源逼得脚下步伐紊乱之际,“喝!”张成腾跃而起,剑拉长弧,迎头一剑劈斩下去! “十七!” 王源举剑相迎! 砰的一声大响,王源手脚发麻,双剑相碰的地方击出火花与丝丝剑魄的光辉。 可张成这一剑被没停止,他在空中一个翻转,长剑又劈头而至! “十八!” 这一剑让王源明显身体下沉了一下,险些踉跄。 张成气势更盛,跃起,空中转体,劈剑,跃起,劈剑,跃起劈剑——一连又斩了三剑,剑剑劈在王源的剑鞘上。 “十九二十二十一!”他没数,可是下面那些人都帮着他数着,这三剑破坏力极大,王源的剑鞘竟然被劈的破裂开来! 王源索性也不去管剑鞘,直接主动拿它去硬碰张成的剑锋,剑鞘受了大力,这下支撑不住,四分五裂,空中解体。没有剑鞘的束缚王源反而一阵轻松,剑锋一转,横向劈出! 剑魄出体! 张成见他劈出剑魄,攻势这才止了,主动后撤,长剑乱舞,将迎面而来的十几道剑魄丁丁斩落。 两人分开数丈,算是第一波交战中止。 张成出了二十一剑,剑剑精彩,剑术不愧精妙非凡,而且还将王源那把古剑的剑鞘劈碎,算是给他一个下马威;王源出了一剑,也能看出他手中利剑的威力。 只是王源从一开始就是被动的,这一波中消耗的体力更多。 两人稍作停顿——齐齐将剑举过头顶!众人精神一震,知道他们要出剑魄对轰了! 说时迟那时快,张成王源又几乎是同时隔着数丈将剑对着对方劈下! 一道道流光溢彩的剑魄像是他们手中兵器的无数分影,凌厉迅疾地朝着对面飞转而去! 在擂台的中心,这些道剑魄骤然相逢,义无反顾,全都撞得粉碎——下方的青石砖上被刻下了道道剑痕,一指多深,空中也宛若几十上百的刀剑相碰,铛铛作响。 两人都没去看那些剑魄消散在何处,只是埋着头不断地将一波又一波的连环剑魄从兵器上抛出去! 这纯粹是在比谁的剑魄更有厚度,更财大气粗! 剑魄越来越密集,碰撞越来越震荡,像是两条大河迎面相撞! 看这两个人的剑魄简直像不要钱似的,看得其他师兄弟们既羡慕又嫉妒!这么多的剑魄应该全部收为己用才对!那该有多好! 难怪张成能七剑击败七魄觉的魏崇民! 难怪王源能三剑冲飞师尊入室的项师兄! 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是要较这股劲! 决定这场剑魄对轰时间长度的,是张成长剑中蕴藏的兵魄数量,与王源本身能催动篱庐皇帝神剑剑魄的魄力——另一方面看,张成的魄力之深厚,与王源剑中剑魄之源源不绝,是完全不用担心的。若是没有各自的短板,两人一直对劈到晚上都有可能! 大约对轰了一刻钟,两人也在不断估测着对方还能坚持多久——两人之间的青石地面上全都是密密麻麻剑魄留下的刻痕,简直像是开出一条路径。心有灵犀一般,两人又同时一剑斩在地上,劈出了数量最密集的数十道剑魄! “轰”!上百道剑魄在中点相碰,终于爆破开来,将擂台中心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一些没来及对撞的剑魄被这股爆炸带来的冲击波全冲散到四面八方,有的更是直接向场下观众飞过去!这下除了第一排那些亲传的师兄们,其他人都慌了,连忙退散,退散不及的急忙举起自己的武器去防御这些游弋出的剑魄,一时场下的人全乱了。 谁也没想到来看个总比还有生命的危险。 大师兄五师兄等人却仍紧盯着台上的局势——飞灰尘烟之中,王源张成应该是在刚才一波的对轰中暂时耗完了大半剑魄,两人已经迎面而上,双手举剑,缠斗在一起。 张成剑长,王源剑短,张成善用劈砍,王源长于捅刺——短兵器捅刺显然是更合理的攻击手段。张成大劈大砍之失,王源就将剑贴近自己,左格右挡,一有机会就像毒蛇出洞一般猛地刺上去。两人有来有往,攻防严密,刚刚展现了剑魄的浑厚,如今从剑术来看,也是不分伯仲,精彩纷呈! 九师兄在观战的时候都难免有些恍惚:王源这小子,要是自己当初并不故意给他指向歧途,如今他作为自己亲自调教出来的师弟,是不是如今自己作为师兄也格外有面子呢? 这个想法只是稍一出现就被他掐灭—— 哼,想让我公正对待王源这小畜生,根本没有可能! 张成鏖战正急,目前来看,并没完全占据上风,自己应该给予他一些“帮助”,让他胜了王源才好! 第41章 王源的弱点 遏云宗四块校场,各有特色,或依山,或傍水,张成与王源此时比斗的校场,位于峭壁之下。坚石韧壁,却在两人剑锋碰撞时游弋的剑魄下被刻下累累伤痕。 从上面不时飘下碎石粉末与雪末。 九师兄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估摸了一下时间。王、张两人斗了有两刻钟了,时机恰当。其他人都眼不眨地看着场上。可以动手了。 他看着峭壁顶上时,那里偷偷摸摸地露了半颗脑袋。是他那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师弟赵亮——韩照自然也跟在后面。 九师兄圆目一瞪——当别人都是瞎子吗? 隔这么远,赵亮看不到九师兄脸色,不过他还是迅速把脑袋缩回去了。 九师兄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到崖顶的异样,心下安定。 …… 九师兄是知道王源一切生活习性的,因为他带了三年,把他当个小宠物似的养。 遏云宗的弟子,在平日锻魄的过程中,消耗的大量体力与精气,除了用食物来补充外,也会使用一些药物。比如使用的一种“六味甘露汤”来药浴,祛除疲乏,健体固魄,用六味药:桑叶,桑枝,桑寄生,松枝,桂枝,徐长卿(中药,非仙剑奇侠传中的人物),除此之外,还会使用少量的“昆布”。【ㄨ】 “昆布”就是王源的弱点。 这时候的人没有“过敏”的概念,如果一个人闻了花草的香气,或者吃了鸡蛋或别的食物,身上发痒或是长疮,就称这种东西是“发物”,大约就是跟这个人相克的东西。 王源就是如此,他如果嗅到一点点昆布的气味会像喝醉了酒一样,腿脚发软,甚至呕吐不止。 所以王源使用六味甘露汤药浴时,从来不加昆布。 可是现在,韩照两个人,就带了十斤昆布研磨成的细粉,站在王源所战校场的上方。 张成一道剑魄擦王源的身体而过,劈在他身后的石壁上。 峭壁都在抖动。 从起顶端而下,自然又是细粉飘飘。 在这些细粉中,此时已经夹杂着九师兄命韩照二人为王源准备的昆布粉。 九师兄很细心,叮嘱过他们,只有每次下面震动的时候才会轻轻抛一点点下去。 夹杂在石粉泥末之中,任谁也不会发现,而且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谁也不会抓到他的把柄,哪怕事后大师兄怀疑他,也拿不出证据。——昆布,又不是有毒的东西。何况到时候大多飘散在风中了。 九师兄也不再去看崖顶,专注看二人比剑,他知道王源撑不了多久的。 …… 可是王源今日似乎挺“持久”,出剑、发剑魄仍然迅捷无比,好端端的一块青石擂台都要被两个人剑魄劈个稀巴烂了。缠斗又过去了一刻钟,两人仍不分胜负,九师兄有些坐不住了。 难道是韩照赵亮两个小兔崽子还没行动吗? 这倒不会,刚刚赵亮探头就说明他那时就迫不及待了。 九师兄看王源的眼神难免有些热切,希望他下一秒就倒下。 王源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盯着他不放的九师兄一眼,只感觉他眼中似乎颇有些“关切”的意味,难免有些奇怪,手上稍一放慢,张成就疾攻了三剑,惹得王源不敢去多看一眼,验证一下是否是错觉。 刚封住张成的剑势,王源要反击,可腿刚一向前迈,不知怎么的,像是被人卸去了一腿,差点脚一软扑倒在地。 张成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劈手下剑就要斩下王源的头颅,王源反应也不慢,神剑划弧,将剑挡了回去,身子再往后撤。 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涌现出来。 九师兄心中一喜:好!效果来了! 王源的动作慢了下来,像喝了酒。 大师兄奇怪,眉头拧起来,看了眼严德义,可是严德义此刻正襟危坐,脸上不漏任何声色。 “小源这是怎么了?刚刚,那可是绝好的一个机会——倏忽失去了……”他对身边左右私语。 “可能是体力有所不足了……” 比起场下的观众,张成与王源正交手自然能更快地体会到对手的异常——刚刚王源格挡他的剑力度比之已经有所不如,剑势更开始采取守势。 “王源,你怎么了?跟不上了吧!”张成说着,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快。 王源不回答,呼吸却越来越粗,好像已经吸不过来气一样。 就是守也快要受不住张成的进攻了。 “铛铛铛铛!”王源抵挡张成的长剑已经有种要乱舞的意味,方寸已乱,张成一剑刺向他的喉头—— 王源躲闪不及,身体只能直直地倒了下去,重重摔倒在地。 “啊!”方殊忍不住叫出声。 张成却跳上前去,双手握剑,剑锋朝下,冲着王源的胸口一下子捅了下去! “哐”地一声,王源身体往旁边一侧,张成的剑锋深深扎进了青石,没有一点留情。 长剑抽去,张成却是迅速又扎向王源的胸口! 虽然再次躲过,王源的身体却扭得像个变形的黄瓜。腿脚发软,想挺身而起却做不到。 张成狞笑着,这次要连人带剑一同跃到王源的身上! PS:桑叶30克,桑枝50克,桑寄生50克,松枝50克(如果没有松枝的话,可到中药店买松节替代),桂枝20克,徐长卿100克。 这个药方含六种常见中草药,故名“六味甘露汤”。方中所用的药材,都是我多年研究得来的,它们具有引药入经的成分,作用非常平和。桑叶可开上焦之肺气;桑枝本身可以舒筋活血;桑寄生强筋壮骨,补益肝肾;松节能强精补肾;桂枝温通气血;徐长卿行气活血,可祛湿、止痛。别看这些药很多,其实特别便宜,每包成本不到一块钱。从整体上来讲,药浴时,最好能够浸泡全身。因为浸泡的面积越大,这种中药的能量场对整个身体的效果越好。 但全身泡浴用的木桶价格比较贵,那么,就泡脚吧,也有很好的效果。你要注意尽可能大面积地来浸泡,最好能够泡过膝盖,这样就能把腿上的一些重要穴位都给“照顾”到。 第42章 雪倾山! 张成要使的竟然是“雪倾山”? 张成竟然会使“雪倾山”? 师尊所创三样宗门绝艺,按上、中、下的等级来分的话,威力巨大、气势磅礴的“云旋舞”只能算是其中最弱的一样,即使是云旋舞,内院会使的人也没有几位,上上一场王源与魏崇民两名内院弟子同时使出云旋舞已经叫人倍感意外——可是现在,张成竟然要使出远胜云旋舞的“雪倾山”! 雪倾山,顾名思义,取的意思就是此式出时,如同雪山崩塌、冰雪奔腾如江河般的壮烈—— 修习难度极大,整个宗门,会此式的只有师尊、大师兄、王泉、断臂的四师兄、五师兄、七师兄、九师兄,一共七人! 而且,就算学习了此式,其所需的兵魄数量是云旋舞的十倍以上,没有十数年的积累,根本无法使出。 过去十年的总比,在正式比赛中使用过“雪倾山”的,也只有大师兄、王泉、五师兄三人而已。——而且只要出了“雪倾山”这式,最后都获得了胜利。 只因为寻常人破无可破,挡无可挡——如果说云旋舞还有几种解法的话。 众人都不相信张成会使雪倾山,还有人认为他只是要虚张声势。 大师兄也一动不动观察着这个小师弟—— 张成剑身上聚集的剑魄越来越多,右手一挥——王源以为他要将剑魄射过来,作势要闪躲——结果张成却将剑魄射往上方去了。王源惊弓之鸟的样子惹得众人忍不住笑了,张成嘲讽之色更浓。 这并不怪王源,因为他从没见过有人在他面前使雪倾山! 这是第一次! 张成剑锋上的剑魄嗖嗖地射向天宇,去势如电——但好像在天空中每一柄剑魄都有其固定好的位置,虽然速度射得飞快,可是却都迅速地行对行、列对列地对齐,形成了一整张整齐的剑网! 所有人都笼罩在这巨大的剑网的阴影下! 没有人还敢做声,因为这的的确确就是实打实的雪倾山! 剑网被张成的一根根剑魄织得越来越密,仿佛顶端的那列剑魄已经支撑不住,缓缓弯曲下来——接着一列列的剑魄弯曲下来,剑网形成了一个倒着的“U”形! 王源不知道这剑网将用怎样的形式袭向自己,但他不能坐以待毙,由着张成静静地把招数使完,所以他先下手为强,挥动出十几道剑魄向张成飞斩过去! 张成却没有改变剑指苍穹的姿势,仍然兀自像天空中发剑魄而不休! 但他最开始射出的那列剑魄,好像感知了下面的变化,迅速脱离了剑网,急速下坠起来! “铛铛铛铛!”王源的十几道剑魄还没靠近张成,尽数被张成剑网中落下的剑魄钉在了地上,碎若星辰! 还没容王源再次出招,紧接着又是一列剑魄自天上滑翔而落——这次却是飞向王源而来! 王源大骇,挥洒古剑,剑魄飘飞——余光却瞥见更恐怖的情景! 整张剑网似乎撑不住了,无数道列队整齐的剑魄,即将要滑落下来! 就像是山顶积聚多年的皑皑白雪,不堪重负,一朝崩塌,势如江河! “哗啦啦!” 剑魄奔流而下,一泻千里!伴随着波澜壮阔的声响!真如山崩雪倾一般! 王源瞪眼如蛙,古剑乱舞,剑魄不要钱似的恣意往天上泼洒,用来阻挡剑魄的奔逝! 可哪里阻挡得住? 那剑魄组成的滚滚“雪流”,碰到王源的剑魄,也不消散,只是稍稍偏了方向,继续往前漂流,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倾泻而下的剑魄流越来越厚重,对人的压迫也越来强! 王源先是全身挺立,渐渐地两只腿被压得弯曲,直至跪了下来,双手像机械一般不停地摆动,不停地发魄,可张成那剑魄组成的洪流,也就是擦着他的头顶奔流而过! 王源迟早会体力耗尽,剑魄耗尽,魄力耗尽——而此时,他就会被剑魄洪流冲击得万剑穿胸而死! 螳臂当车! 张成的可怕又多了几分! 选择在这个时机出雪倾山,已然惊世之举! 更叫人惊讶的是—— 他之前已经与王源单拼剑魄拼足了一刻钟! 这番喷薄之下,他竟然还有剑魄去使雪倾山—— 剑魄组成这滚滚东逝的洪流! 只能说,张成先前隐藏得太深了! 内院大比的时候,他若全力以赴,夺了第一又有何难! 甚至自九师兄之下的师尊亲传,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这样的张成,却能隐忍不发,没人知道他深浅,以至于他首胜项宏茂众人以为是爆冷! 如今看来,还是低估了他! 而当时排名的时候他都不出,面对王源却要出——不是视对方为心腹大患又是什么? 众人不觉脊梁发冷:幸亏与张成结怨的不是自己! 众人也忍不住去看调教出张成这种变态的五师兄——张成能进阶到如此境界,五师兄自然更为可怕。 五师兄此番总比明显做足了准备,只怕这次总比,到了魁首易主的时候了。 张成并没有看到王泉已经跪倒在地后就减缓攻势,他对天发魄的频率反而越来越快,剑魄越来越多,大江大河,取之不尽! 何况他面对的是之前就受了“昆布”之扰,腿脚无力的王源! “去死!去死!去死!”张成狞笑的眼睛里全是恶毒的畅快快意!没人能理解他对王源这寻常少年深刻的仇视究竟来自哪里! 大师兄有所异动,五师兄却伸手拦住他:“大师兄稍安勿躁,张成这雪倾山使得尚不纯熟,难以收发自如……”言外之意就是说如果大师兄想要出手制止张成杀人的话,搞不好会误伤到他。 大师兄极为不悦。这时候王源已经被雪倾山的剑流逼得几乎匍匐在地上了——几乎没有反击的余地! 王源的剑身旋了一圈——显然他像要用云旋舞,这个他唯一会使用的绝艺。可是,金色的剑魄光轮只是稍一出现,下一秒就迅速被剑流压得湮灭,王源的身体又被往下压了几分! 张成脸带嘲弄之色:“乖乖受降吧,别做无谓的反抗了。” 第51章 鬼神技也 徐放虽然爽直甚至有些鲁莽,但是并不是不聪明。在还没决定好打不打与大师兄的比赛之前,他已经仔仔细细回溯过大师兄过往的比赛。显而易见的结论是,大师兄出手越来越慢,对对手的优势越来越小,渐渐失却巅峰期绝无伦比的统治力。拿三年前的总比来说,要不是之前师兄弟都不战而降,到决赛大师兄估计已经没有出战的体力了。 这届到现在,大师兄一场没打,不知道他究竟还剩巅峰几成功力。如果是五成,徐放自信能与大师兄周旋,最后靠年轻的身体和耐力取胜。 徐放选择主动进攻,因为他知道大师兄为人宽厚,如果自己不出招,他也不会先出手以上凌下的。 一招直刺,不过不失,用以试探大师兄如今的速度——后手则是一击不中后的反身旋斩,这时徐放会释放出一环巨剑之魄,逼大师兄后撤,先取得主动。 徐放是冲出去之后,才发现大师兄竟然没有拿兵器! 是自己对这场战斗太专注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大师兄连兵刃都没拿吗? 大师兄也许没想到真有人向他真动手,应该是连他那柄真武剑也没有带到校场上来! 甚至是他就没打算赢?! 徐放管不了这么多,他既然开口挑战,争胜就是唯一目标,其他的可不管! 冲势非但不减,反而加重了脚下踏步的力度,一剑刺出! 大师兄单薄的无法不让人想起他的诨号“病秀才”,他这样的文质彬彬的人,哪里像锻魄之人? 大师兄久疏战阵,似乎连开场的这个起手式都摆不好,连换了几次先后手,都没决定好哪只手在前面,笨拙得确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这时徐放已经持剑倏忽而至! 肩胛位置,不是好躲的地方! 大师兄竟也不退,左手还是在前平举着,那个笨拙得起手式,然后缓缓向前面探过去! 大师兄不知道我这只是虚招,这样做可能会被刺穿肩胛吗? 徐放收不住脚,可更令他吃惊的是,大师兄的手臂似乎要比他三尺的长剑还长得多,竟轻轻滑了过来! 也不知怎的,右手被大师兄握住,他只是轻轻一捏,徐放的手臂一软,那长剑竟就脱手,掉头转去,铮然横亘在自己的颈下! 顺着冰冷的剑锋向前看去,剑柄已经握在大师兄的手上。 “咳咳咳。”大师兄左手持剑,右手捂住了嘴咳嗽起来。 徐放一怔,伸手摸了一下脖子,竟然是鲜红一片。【ㄨ】 刚刚如果不是大师兄压制住了自己加持在剑身上的剑魄,头与脖子已经在这一招之间分家另过了。 “大师兄胜。”督战的八师兄道。 “徐师弟你的剑。”大师兄倒转剑柄,长剑递回徐放手中。左右已经冲上台来,将大氅裹在了大师兄单薄的身体上。 徐放仍是一脸愕然的表情,他看轻了大师兄刚刚的动作,很慢很慢,像一个垂朽的老人。可是他就是躲不过!也反抗不了! 从头至尾,大师兄没用兵器,没用魄力,脚下也没动过。 他不知道该跟谁交流,谁能给他讲讲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 大师兄如今行将朽木,可对付他还是游刃有余,不费吹灰之力,他还担心大师兄的体力,可大师兄根本用不了什么力气! 看来他不用再去嘲笑吴人杰上届遇大师兄不战而退了。 他才更明智。 …… 吴人杰的比赛在另一片校场进行,在这边开始后,也和七师兄也去了另一片校场。如果不是王源与方殊哥俩各损坏了一块校场,那就是四场比赛在四块校场一起进行,八进四也没什么特殊的地位。 “这场我认输。”七师兄道,吴人杰是他带的师弟。 “您是师兄。”吴人杰道。 “不用。上一届你已经让过一次,已经对得起我。那时你已胜我。”七师兄道:“论修为,既不及大师兄,五师兄,也不及你八师兄、九师兄。但我有一处远胜于他们,就是你比他们带的师弟都强。”七师兄有些不近人情,不得大部分师兄弟的喜爱,有时还让人很讨厌——像直接把战败的王源扔到场下这事。但他对吴人杰,的确没话说,已经尽心尽力。 吴人杰还要退让一番,七师兄挥手道:“不用多说,上次总比过后,我让你改投五师兄的门庭,你没同意,又留我门下三年,而我没什么可以教你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总比,以后我就追随二师兄,只去做统理宗门大小事务的事了。所以你让了我,进一次四名,对我来说没多大用。” 这场也定下了。吴人杰知道七师兄修为不及其他师兄,但是他耿直,不会像九师兄他们那样会蝇营狗苟。 转头看到徐放,吴人杰有些意外,本以为自己这场没打已经够快了,没想到徐放更快,转眼功夫他都来这边了。 “大师兄,真鬼神技也。”徐放摇头。 吴人杰微微笑,仿佛对这个结果并不觉得意外。 退下擂台,留下场地给王源和九师兄——方殊和五师兄的比赛则在上一块校场同时进行。 …… 王源抽剑,合上,把玩着这把绝佳的剑鞘,等待着更衣的九师兄到来。 他在等,其他人也在等。 其他人先是一窝蜂在隔壁看徐放不知死活挑战大师兄,(因为知道这边两师徒的比赛必然无趣),然后乌央乌央地迁徙到这边,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所以九师兄姗姗来迟时,看到几乎是宗门所有弟子都在这里时,有些惊讶,又带着拘谨。 “就等你了。”大师兄道,刚刚到台上一次,让他已然有些疲惫。 “恕罪。” 九师兄说着,绕过王源,上了擂台。 王源在台下看着他,不上擂台。 九师兄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明明自己居高临下,可还是有种被人审视的不快。 “九师兄回去了,还洗了个澡?”王源问道。 九师兄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在飞雪中热气腾腾,活像从蒸笼中刚拿出来的。 第52章 师兄弟 “我数日在峰顶面壁蜷居,狼藉不堪,大师兄教训得极是,自然要沐浴更衣,以正总比规章……”九师兄言辞凛然道。 “一点没错,”王源竟点头欣然赞同,“九师兄不仅沐浴更衣,用了桑叶,桑枝,桑寄生,松枝,桂枝,徐长卿——六味甘露汤的六味药材,一样也不少,香气氤氲,而且还——” “大增加了‘昆布’的分量,倒像是‘六位甘露汤’的主角,不是那六位也似。” 王源似笑非笑。 九师兄老脸一红,他当然知道王源不会说他好话,只是这一下说破,在人面前太过尴尬。而且都知道王源受不了昆布之味,自己耍的一点小心机,反而显得自己似乎是害怕了王源一般。 怎么可能! 你有什么可让我忌惮的?还不是摸不透你手上那柄篱庐皇帝的古剑! “胡言乱语!我不过洗个澡,就你废话多……”九师兄色厉内荏道。 王源摇摇头,神色复杂,然后缓缓道:“有件事,我瞒你很久,不得不如实相告与九师兄。” “何事?”九师兄不耐烦道。 王源并没有直说,问道:“敢问九师兄,桑枝,桑寄生,松枝,桂枝,徐长卿——这六味药,以斤来算,所费几何?” “一斤不过几钱而已。” “一剂药需要几种药多少?” “合起来几两而已。”九师兄答道,眼神补丁,思索着他的用意。 “‘昆布’一味药,一斤其价几何?” “所费百钱……”九师兄答道,猛然惊醒。 原来王源说的是这事—— “昆布”这种东西,看似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其实就近似于海带,不过圣朝沿海不产海带,想要的话,只能从新罗购得,在那边就像是水草一般,漂洋过海了价格就翻了十倍不止,何况遏云宗在内陆深山,购买就更加腾贵。虽然六味甘露汤中,昆布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配物,每次几钱、一两就行,可对王源这样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贫民来说,仍然是很昂贵的东西。 真以为“山珍海味”,是随便说说的吗? 而且其他六味药,自己在山里转一圈,基本就采齐了,海带,你让一个山村少年,从那里找得到? 所以,王源隐瞒的事情就是,他根本没有什么“海带过敏症”。 真有的病的话,就是一个病。 穷病。 买不起。 九师兄一下子愣住了,他自然从来不会想到,这么区区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对自己师弟来说,来得多么艰难,还要故意编造一个荒谬的理由,不让其他人嘲笑他家连一味药材都买不起,维护他那同样微不足道的自尊心! “九师兄,你好大的手笔,上回我与张成之战,你让韩、赵二人所泼昆布——足足够师弟我用足一百年了!”王源说着,眼睛里不由得闪动起泪光。三年以来,最普通的药浴,他都没体会过一次完整的。名义上在内院,他何曾有过内院弟子该有的一半待遇。 后来方殊来了,他自然可以分匀一些海带给自己,但那时他对昆布过敏已经说出去了,自然不能再改口。一个谎言只能不断撒下去,乃至九师兄做出那件愚蠢到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面对王源的追责,九师兄沉默不语。 是,他从前,不会管这样一个小人物的死活。 反倒是台下的大师兄听到此处眉头一拧:“昆布?昆布?小源,你怎么会连一点昆布都买不起?嗯?” 王源苦笑,刚要解释,大师兄叫道:“我不是每月予你两百钱,莫说一点药材,就是三餐牛羊不断,也已经足够……” 王源一呆:“两百钱?” 看王源的反应,大师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禁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如此看来,严德义是连这月月的两百钱,也不曾予过你了……” 当初他接王源入宗,不仅替他免了束脩,考虑锻魄所费,每月给予二百钱于带王源的师兄严德义——不算多,但基本满足一个初级学徒的所有开支了,也是怕王源大手大脚。因为怕内院其他弟子怪他袒护,这事没对其他人说过。虽然他人在州学,但这每月的二百钱,都是托人带回,从未间断过。 他还奇怪为何见王源总是那般落魄,现在想看,那些钱严德义怕是一分一文也没有花在王源身上。 王源明白了这其中的过往,长叹一声:“九师兄西湖的龙井,六(lu)地的瓜片,倒是一年到头,从没断过……” 这些钱自己没得到,自然是被自己的好师兄用去购买年年的新茶去了…… “所托非人!所托非人!”大师兄喃喃自语,继而勃然大怒:“如此可恶!如此可恶!狼心狗肺之人,何面目立足宗门!安能坦然称为师兄!”大师兄残病之躯,这一暴喝竟然声如洪钟,一道风暴一般的气流狂风刮过,卷荡着风雪呼呼地朝台上的严德义冲过去,严德义险些立足不稳,打个踉跄。面如土色,讷讷无言。 “大师兄息怒,总比要紧——不若让二人先行比斗……” “打什么打!这种人,还留着他参加总比,我一巴掌拍死他得了!”大师兄怒不可遏:“我不过不在宗门数载,如今竟是鱼龙混杂,一排乌烟瘴气!如何不怒?你叫我如何不怒?” 谁也不敢在此时插嘴,王源道:“大师兄,你对王源的恩情,王源都记在心里了。我与九师兄,当有此一战。”跳上擂台:“九师兄,我答了你一件疑问,现在我也问你最后一问……此后,我便别无他说了……” 九师兄:“……” “仍是锻魄入门心诀,待其充周一段,真实文义是什么?” 九师兄脸上全无血色,看了看他,半晌还是面无表情地答道:“三曰待其充周……“ ”凡揉与守……所以积气。气既积矣……精神血脉悉皆附之守之不驰,揉之且久,气惟中蕴而不旁溢。气积而力自积,气充而力自周……” 第53章 基础剑招的对决!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一大段文字,九师兄一字一句地说出,说罢苦笑一声,道:“你不是已经学了别的玄妙心诀了么,遏云宗入门的心诀,对现在的你还有什么作用呢?” 王源并没有否认自己这一月来突飞猛进的蜕变来自他处,静静道:“也许没用——可我觉得,既然大师兄是替我付了束脩的,无论这心诀多么基础,我也有权利知道。”说完他又道:“这也是现在——不代表我过去不想知道如何正确修行本门锻魄之法。” 人总想拥有过去梦寐以求的东西,哪怕时过境迁,任何事物都会过气。 只是让其他人惊讶的是——王源学的,果然不是本门之法! 难道是像上一场方殊对阵八师兄时使用的那种异化剑魄吗? 不过没人能指责王源,因为他一直以来用的每一式,都来自宗门——尽管有时候有些似是而非。 “可以开始了?”督战师兄询问道。 二人都向他点头。 王源退了乌木剑鞘,放到一边。九师兄也解开缠得紧紧的兵刃——这时众人才看清,九师兄用的竟然不是此前一直用的剑,而是一柄吴钩。 唯一算得上本门兵器的吴钩。 隐隐让人感到他对王源潜台词: 这才是本门的正统之选,无论你今日修为如何,都不过是旁门左道。 九师兄七魄二魂觉,王源七魄觉——中间差距如同鸿沟。王源有把剑加成,大约可以看成能为他增加一魄觉的修为,但终究有限,那场对上七魄一魂觉的张成,全程落入下风,最后能胜他,也是靠诸多场外因素的侥幸。 但回想一下,王源并不曾害怕昆布,但他仍在比赛中装作大受影响,恐怕也是在试探九师兄、张成的反应。张成怕是不知情,九师兄却是图谋已久。 他用一次次的示弱,使得九师兄一次次暴露本性,原本他在宗门是坐三忘二的最强入室弟子之一,如今却沦落到人人腹诽,要去山顶独自面对风雪侵袭,王源恐怕没有本身表现得那般人畜无害。 也许他还隐瞒了自己的实力。 …… 总比洪对荒的八进四正式开始,九师兄与王源摆出了同样的起手式,如出一辙。 并不奇怪,因为王源本就是九师兄教的。 两人同时扬兵出击! 剑影纷飞,钩魄纵横!“连环八斩”! 几乎每个遏云宗弟子都对二人的攻击非常熟悉,因为这是入宗的时候,每个人学的第一套剑法!远在初学锻魄之前! “五,六,七!” 七斩过后,第八招是纵魄一挥! 王源的短剑擦着九师兄的脖子而过,九师兄同样的一招却在王源的脸上带出了一长条的血沟! 血珠纷飞! 两人不做缠斗,迅速分开,守在擂台两边。 “不知兵刃长短,不熟悉它的攻击范围——八斩你是白学了。”九师兄冷道。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攻击速度,他伤了王源,王源却连他的毫毛都没碰到。 王源不答,换了一套攻击套路,雁啄十一剑! 这段套路是紧跟八斩之后学的,八斩练的是劈砍,雁啄是对刺剑攻击的精确度练习! 九师兄很有默契地,也用雁啄十一剑相对! 两人握兵相对,兵锋梭梭刺出,兵器的残影变幻,却都没有刺到对方身上——只因自己的一刺刺到对方身上,对方跟来的一刺也会将自己刺穿,必须立即改变进攻的方向,以攻代守。对方也是如此。 所以看两个人对着空气一阵乱刺,画面有些喜感,但观者心知肚明,两人都不是无的放矢,只要双方稍有一招不慎,另一方的兵器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对方的身体扎穿! 双方大约一连刺了数十剑,王源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剑能刺对方的地方,越来越脱离对方核心区域,而九师兄对自己胸口的攻击,却越来越近!都是乱击乱刺,可九师兄的筹谋之下,逐渐把节奏带到自己手中,控制了有利的进攻位置! 如此下去,胸口必然重创! 这一式的比试,已然必败! 王源手中不停,身体却准备猛地抽身了! 九师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他抽身的刹那功夫,连续三刺,击中王源的肩胛、胁下、腹部三处! 两人再次分开,九师兄微微一笑。 王源摸了摸身上,三处棉衣被刺穿的地方,都有丝丝血液渗出。 “胜负未分,就先自乱阵脚——如此看来,我教你的‘雁啄十一剑’,你也没学好。”九师兄道。 王源自治反驳不了,而且比起雁啄十一剑的刺击,无疑是剑更有优势,吴钩本就不是为刺设计出的兵器,如果九师兄手上是剑,自己已经是身受重创无疑了! 完全不理会伤处,王源屈身下蹲,左右脚变换,屈身向前,使的是稍入门一点的“贴地斩”,这一段套路主攻对方的下盘,不仅对手上的动作有要求,对脚步要求更高。九师兄也依葫芦画瓢,蹲下去与他贴地对斩! 本来观众们以为这一对师兄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必然一上来就剑魄对砍,源源不绝,可从一开始,两人用的都是基本到不能在基本的招式,稍入门的就看不起的剑招——换句话说,那些做杂役的外院弟子平日练的就是这些三脚猫的功夫。 可是偏偏王源和九师兄现在就在用这些不应出现在总比擂台上的剑招对打。 王源是怎么想的?把九师兄教给他的东西,都展现给他看,说明自己勤学不缀,不是他不教锻魄心诀,自己早应该突破七魄? 现在看来,他如果是这种想法,恐怕想错了。 王源的“剑法娴熟,内院数一数二”,在九师兄同样的剑招对比上,简直不堪一提。 剑法是外门,不过是锻魄之佐,不锻魄的人也能照样子练,九师兄不会在剑招上耍心思,不教他真的——因为想验证一下,只需看看人家外院弟子怎么练的就行了。 九师兄在用实际行动在告诉王源:我不教你,教你假心诀,你练不成,是我的错。可剑招,我都教了真的给你,只是你本身就是能力不行,同样的剑招,在你手上使出来,就是三脚猫。 看到九师兄在这些基础剑招上的造诣,观者才恍然想起,这是九师兄啊!宗门绝顶强者的九师兄啊! 可别被他这几日的落魄蒙蔽了! 台上两人正越贴越近,反手挥刃,吴钩与短剑的尖端激烈碰撞,在飞雪中撞出一片火光。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54章 贴地斩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两个人都是重心到全贴到地面,脚底生根,兵刃在一臂的距离间游弋交缠,身体在咫尺间进退闪躲——“贴地斩”并没有大劈大砍的动作,追求的是游刃有余的切、割、拉、扯,细腻、飘忽,但如果不是全神贯注的话,必然会招招见血。 王源用这些熟得不能再熟的招数去进攻对面的人时,必然会想起三年前九师兄牵他的手入锻魄之门时候的情景。 “这孩子!不用拘谨,把九师兄就当你哥哥一般!有九师兄在,谁欺负你,你就让九师兄去教训他!” “你呀,错过了最好的锻魄年龄了,今年已经十二还是十三岁了,比别的师兄弟起步都要晚,所以,一定要勤学苦练,才能追得上他们啊!” “这贴地斩,你看,是这样,这样……不伏到地上,都体会不到它的精华之处,低一点,再低一点……”九师兄说着,自己也脸贴到了泥地上,却毫不介意,仍然一招一招打给他看,完全不理会他年龄过大,可能根本无法追上其他师兄弟……可他却是那么用心地教,花在自己身上的心思远比其他人多…… 满心感激的王源自然会用尽他最大的努力去学,白天练,晚上练,为了补充练剑锻魄的大量体力,疯狂地练功之余,他还要疯狂地漫山遍野地去找蕨根野菜充饥……他自信练得不错,师兄弟们也都这样说,那应该是王源最体面的日子,因为他背后有大师兄,教他的还是不厌其烦的九师兄,跟王源玩,必然有前途——“王师弟剑技天赋,内院前十无疑!”众人称赞道。 当王源满心欢喜地演练“八连斩”“雁啄十一式”“贴地斩”等等一连串越难越繁复的剑招给九师兄看时,满以为会得到九师兄的夸奖时,换来的却是九师兄冷冷地一瞥:“这几样假把式你还练成这样,这些日子我简直是白教你那么费心了!你的时间都花到哪里去了?就是漫山遍野漫无目的地游弋吗?” 王源愕然,苦练的剑招竟然得到了这样的答复,简直迎头泼了一盆冷水,而且他还不能解释自己并不是在山间玩…… 那只是……不想饿死啊…… 他用九师兄之所以如此,是对自己要求严格——来安慰自己。可是自那之后,九师兄对他越来越冷漠,教起东西来,越来越不耐烦,由其是过了剑招这关,开始锻魄之后,九师兄简直都不想看到他了,基本上是早间去问一下安,九师兄慢斯条理,含糊不清地吟两句心诀,就打发他回去“独立地”“用心地”揣摩去了。 揣摩个屁! 王源连自己的名字都只认得一个“王”字,那些心诀写得玄之又玄,废话连篇,还加入了九师兄的“升华再创造”,能揣摩出东西就见鬼了! 而且只要他胆敢询问只言片语,九师兄就冷下脸,呵斥他懒惰无礼,不思进取,有次追问得急了,九师兄直接一碗热茶泼到他脸上,烫起了一大~片水泡…… 王源怎么也想不通,以前对自己那么好的九师兄,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自己又能与他有什么过节,让他仇恨至此? 现在想想,恐怕九师兄天性就是凉薄,他一开始假惺惺——只怕是因为那时大师兄还在宗门罢了。 等大师兄一走,他就懒得再披伪装了。 其他人也知道王源没了大师兄的靠山,九师兄也渐渐不待见他,更忍受不了他乡下人蠢憨的土气,也就没人与他谈得来了。 …… 严德义,一点“德”也没有,也谈不上“义”。 可如果九师兄一开始就是假仁假义的话,对自己也就罢了,可外院上来的魏崇民,烂泥扶不上墙的韩赵二人,尽管也是打骂不断,可也没有向对自己这样遇除之而后快啊! 最起码,他们怎么锻魄,九师兄是教了的啊。 擂台为敌,王源只想知道,自己的剑招,当真如他说的那样,全是“假把式”吗?真的不堪一击吗? 王源心中一团无名怒火与委屈,使得他的剑越来越快,越来越想快点让九师兄也挂点彩! 我的剑来了! 王源剑锋缠在九师兄吴钩上,看到九师兄胸前门户大开,不假思索地将吴钩往右边一拨,当胸刺去! 为了这一击,王源的后脚也腾了起来,整个身体向前弹出一截! 九师兄眼中尽是淡漠。他也抬了右脚,却是反向一个转身——王源的一剑刺了个空,九师兄的长~腿却是猛地蹬出! 王源一击不中,本来就失了重心,身体要向前匍匐了,可九师兄的一腿正中他的胸口,踢了他一个四仰八叉,毫无体面地屁~股摔在地面上。 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 九师兄说得好像是真的。 “贴地斩,本就是磨人性子的几路招式,你却心急地连这么点时间都忍不得——这几式,你也是白练了。”九师兄说着,用蹬飞他的右脚指着他,左脚却仍像粘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身体像个缠了劲的软胶一般,慢慢卸了缠绕的劲,一只脚独立,缓缓上旋着站了起来。 大人打小孩,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么一句。 而且九师兄还没使用他二魂觉,完全碾压王源的兵魄。 这边很安静,静得让人听得更多的,是飞雪落地,和一大群人呼气的声音。 “砰”! 一声巨响传来! 然后又是一连串“砰砰砰砰”的爆响! 另一块场地上,还有一场八进四的比赛。可是五师兄与方殊的比赛似乎热闹得多,他们已经用剑魄对轰上了,惹得数百米之外的这边校场也地面晃动。 “五师弟与方师弟,可不要再弄塌一块校场为好。”大师兄苦笑着对七师兄等人道,看看王源,眼中也有忧虑之色。 他受的九师兄的这几下,不过鸡毛蒜皮之伤,可对他心理的打击恐怕大得很。 他应该第一次体会到,与亲传弟子间那种云泥之别的差距吧!——只是寻常招式的对比,却仍有这么大的差距。 …… 王源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从脸上看,除了道道往常交战留上的沟壑纵横的伤口,看不出有什么心理变化。 短剑摆了摆,王源对九师兄道:“师兄,现在我们剑上带魄,再比过吧!”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55章 一魂觉! 听王源说要“带魄比剑”,九师兄微微一笑:“那就带魄比过。” 兵刃自身就是一块铁,能有多大杀伤力?只有当灌入人的魄力,催动兵刃中的兵魄,才能激发兵刃的灵性,大大增强其杀伤力! 王源的剑体没什么出奇的,强在有汹涌的剑魄做支撑,看来他要利用自己的优势了。 两人兵刃上的兵魄一同闪耀,又战到一起,兵刃交接时的声音明显不再是之前的清脆声,转而变钝,气流也被带动地搅动起来! 王源这次用的是遏云宗弟子锻魄之后,与普通剑法相结合的一段招式——“松林风动”,剑体本身好比是松枝——而剑魄就像是周围密布的松针,松枝并不可怕,可松针却是针针扎人。 一剑挥出,剑魄像松针一样在剑体周遭生长开来,密密麻麻,看着就渗人。 见王源用“松林风动”,九师兄也是同样的一段“松林风动”,两人大开大合,剑魄纷飞,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看似王源一改刚刚普通剑招对比中全然被动的局面,也有发挥的时候了。 可下一刻就让抱有这样想法的人无言以对。 九师兄手中吴钩似孔雀开屏般发出繁花似锦的兵魄,出招不快,可却让抢攻疾攻的王源完全占不到任何便宜。 “砰”!九师兄拆招之中扬手一道兵魄——不,应该是十数道兵魄组成的一道扇面,将王源扫倒在地。 王源的情况,对比之前,并没有什么改观。 “这我以前也是没说过吗?‘松间风动’这一路,兵魄贵精不贵多,你看你舞得倒是天花乱坠,可有什么用?全是虚的,让人一攻就破——”九师兄说道,又补一句:“要不是看你剑魄舞得那么多,我都不稀得也舞这虚的。” 王源完全反驳不了。 平心而论,这就是他学艺不精。 确实赖不到对方吗? …… “这招慢了!” “这招,讲的是‘声东击西’不假,只是你这‘声东’未免太假了……“ “你这木脑子,我早知道你是不知变通的!这一式,讲的是……算了,你是懂不了的。” 王源败。 又败。 再败。 身上全是九师兄击打留下的刀伤、拳印、脚印。 师兄弟二人演示了自入宗以来内院弟子所应修习的所有招式。 而每一式都在说明,王源和他师兄有很大的差距。 九师兄平日张狂孤傲,这几日收敛了不少,现在又渐渐忍不住了。一时间忘了这是总比八进四,仿佛还是平日教学时候的场景。 他眼中闪动着痛快的感觉,仿佛虐待王源这件事给了他很大的愉悦感。 只是冷嘲热讽、拳剑加身的话,谁也不能指责他什么。 连大师兄也是。 大师兄让他接连面壁数日,漫天风雪中也没有让他下山,是有些不仁义的。 而且严德义平日用剑,今日换了兵器,无疑兵魄的储存量不如他平日的剑,之所以这样,并不是有心相让王源,潜台词是:你们说我没好好教王源,我现在用一把不常用、甚至比对方弱很多的兵器,已经是我退避三舍了,算对得起他——擂台上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不能再干涉。 能干涉的人自然都懂,于是都不说破,看不过也只能忍;没懂他临阵换兵的人,自然也没有能力干涉。 “柴废的小崽子……”九师兄心情不错,平日骂惯了话也是顺口就来。 王源一句也不反驳,自顾自地从地上爬起来,眼中不怒也不燥,看得九师兄有些慌神。 这才想起这是在擂台上,周围还有人看着,他也不是人见人畏的九师兄,是在山上面壁的有错之人。 王源暂时停下了攻击,像是自言自语道:“九师兄教的,就这么多了。” “什么?”九师兄眉头一皱,不解其意。 “刚刚我已经把九师兄教我的所有剑招,都打了一遍了。” “……” “锻魄的心诀,到比斗前,你也全告诉我了。” “……” “绝艺‘云旋舞’,师兄虽然没有全教给我,但我自己也学会了。” 听王源没头也没尾的话,九师兄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以前我很希望九师兄教我时打我,因为……” “只有你打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你教我的是真东西。你用的,是真招。” 往日九师兄打他的时候,在笑,因为虐待的快意;他其实偷偷也在笑,因为这顿打没白挨! 闻者心酸,观者胸闷! 九师兄脸色一变,就知道他没什么好话,这盆脏水他不能接! 可王源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惊愕地忘记了要反驳! “我突破了‘幽精’,现在也是七魄一魂觉了!” 九师兄先是惊愕,然后气极反笑:“又来?” 王源愣愣看着他。 九师兄摆摆手:“每次你只要听完我讲过心诀,然后立即就突破关隘?有这么巧?今日所讲的‘待其充周’,是一个积聚魄力的过程,没有经年累月的积累,对突破第一魂,并没有什么大的裨益……” 让你知道了也没有用,所以他才说得那么轻松——反而让你去细想的话,心无二用,还会影响在擂台上的表现。他不相信,王源不过是在说大话,因为输得体无完肤后,想虚张声势来分散自己注意力,然后施展杀招—— 我可没这么容易上你的当。 王源奇怪地看着他,摇摇头:“你想错了。我并不是在今日突破的。” “哪天?” “腊月十七。” “腊月十七?” 这是王源战胜张成的那一天。 “因为那天我怒火焚心,我不知道为何我和张成无冤无仇,他却屡下杀手,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的师兄不教我真本领也就罢了,还要费尽心机地对付我,甚至用下三滥的手段——无缘无故!”他看了九师兄一眼,却又平和道:“最后我说服了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又突破到了一魂觉……” 九师兄眉头紧锁:这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王源自己解释道:“那日所用的突破时的心诀,并非今日这句,而是当日比赛之前,九师兄授我的第二段。” 第二段,是什么? 是…… 勿它想。 第56章 炼化兵魄 勿它想。 纷扰的思绪同样会导致体内七魄紊乱,纵使魄力满溢,也无法用以冲破“幽精”魂的关隘。 王源虽然一直处于低等的阶位,可他并不是锻魄不用心,只是锻出来的力量没有一个统一的方向。一旦引导向正确的方向,又经过数场激烈、高水平的比斗催化,突破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腊月十七就已突破,之所以现在才说透,是因为上一场黎雍没跟他打,也就无从窥探他的水平。 九师兄心中暗恨黎雍这小子不地道,未能让他觉察出王源境界的升华—— 一魂觉是什么概念?那就相当于经历了一次七魄觉,马上又增加了一次七魄觉的魄力! 再细化一下,七魄觉能练“云旋舞”,一魂觉就可以练“雪倾山”——可一魂觉之技“雪倾山”,其惊人的破坏力,又岂是两倍的“云旋舞”所能匹敌! 再加上他那把几乎能提高人修为一阶的神剑…… 王源甚至只是稍弱于七魄二魂觉的自己? “你既已是一魂觉的阶位,为何还要与我比试低级的剑招?”九师兄声音低沉,一魂觉开始,魄力已到新的境界,催发开来犹如滔滔江河,就好比一个人有了一匹快马——何必还要用脚底板去走路? “今天要是不重新见识一下九师兄你教的这些剑招,王源怕以后就忘了。”王源淡淡说道,若有似无地看了人群中一眼,对刚刚数败毫不在意,又好像有必胜对方的信心。 “诸位师兄弟小心,现在,我要与九师兄比试发剑魄了。” 一句话,却使数十人几乎齐齐往身后退了一步。 王源是又要用他那把剑无穷无尽的魄藏,再当一次“擂台毁灭者”吗? 观战有危险,看热闹要谨慎啊! 九师兄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身后。 还好。 这片校场,既没有峭壁,也没有巨树,最平坦的一块校场。 谁都不会忘记王源曾一剑劈断过一片山头——虽然可能那并不是王源本身应有的水准,但只有那把剑还在他手里,而且他现在还增加不止一倍的魄力,谁能保证不会再次发生呢。 那一剑是劈在山上的,要是劈在人身上…… 九师兄心中略一颤,刚刚有些得意忘形,忍不住就想羞辱对方,这个时候不应当激怒王源的。他的后招,在这里等着自己呢。难怪既不羞,也不恼。 “勿它想”这一着,实不应该说与他听。之前王源毛毛躁躁,一遇事情六神无主,就知道他成不了大事。可现在他渐渐有了涵养,气度也在增加,进阶不奇怪。 九师兄自己也知道“勿它想”说得容易实际上做到的人不多——他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何一看王源这张脸就觉得格外的令人讨厌。 “那就来吧。”九师兄催动吴钩中的兵魄道——话音未落,他已经吴钩斩落——数十道吴钩的残影喷薄而出,飞旋兜转,锋利如刀! 数量的惊人的纷飞兵魄极具视觉冲击力,所有人猛地瞪大双眼! 他才不是什么都没准备,这柄吴钩里,也吸取了大量杂七杂八兵器的兵魄,数量并不少。 九师兄的兵魄虽然是几十道,但几乎每一道都已经在心中暗自算过,该劈向哪个方向!所以虽然只是一招,在心中是有全面的布局与规划的!这是实战经验缺乏的王源无法做到的,有心训练,也要有个漫长的过程! 别以为有了神兵利器,可你有那么多剑魄,完全不知该怎么布局,不过是乱挥乱打而已! 得意什么!这些东西还是要师兄来教你! 王源抖动着手中短剑,一把剑晃成了十几把——除一柄是本体外,其余道道都清澈明亮无比! 这是…… 剑魄! 十数道剑魄在王源手中叮铃有声,等到对方的攻势近在咫尺了,才将它们一股脑地全然挥出! 接下来出现的情景让九师兄瞬间错愕! 哗啦啦! 王源的剑魄撞上九师兄兵魄,简直像是遇到了一团茅草,全数打折(she)!虽然九师兄的兵魄数目繁多,可竟还比不上他这十余道剑魄! 可王源不过是随手一挥! 摧枯拉朽一般,十几道剑魄突破了层层羁縻,凌厉地斩到九师兄的面前!使得他不得不挥出更多的兵魄去抵消掉对方的攻势! 饶是如此,仍有一道剑魄躲过了层层障碍,作势就要从九师兄的耳廓上一劈而下——九师兄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对方不仅破了他的剑网,还直接威胁到他的安全,连忙劈手砍去,吴钩“叮”的一声脆响,把近在眉梢的这道剑魄劈成了晶莹点点的碎片,消散成风。 响的那一下,九师兄差点心惊会被折断—— 现在看来,选这把寻常的兵器真是出了岔子,主要是之前错误地估计了王源的实力! 他剑魄的强度与精纯度,比之与张成那场,何止强了数倍?十倍都不止! 这是匪夷所思的,剑魄数量多好理解,王源的剑能吸收他人兵器的兵魄——但吸收的兵魄越多,想把它们都化成剑中的剑魄,就越困难! 每一道兵魄都有其本身的习性! 九师兄知道那剑能吸收兵魄之后,并不十分在意,因为不是你吸得越多就越好!我也能把别的兵器的兵魄灌到随意一柄兵器里。 吸多了,各种兵魄交缠错乱,甚至会完全破坏兵器本身中兵魄的自然循环流动! 九师兄巴不得王源贪得无厌,越吸越多,等与自己交战的时候,就越有利!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王源不仅把那些兵魄都吸收了,重炼了,甚至比起以前,更加精纯了! 两人的兵魄都不少,可王源的剑魄清澈,九师兄兵魄浑浊,看到的都知道孰强孰弱. 炼化剑魄这种事,别说王源一魂觉了,二魂觉、三魂觉也是非常艰难的事,九师兄自己只能把杂七杂八的兵魄塞到这柄吴钩里,而不能将它们炼化成一种叫“钩魄”的东西! 如果王源自己炼不出如此精纯的剑魄,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那把剑…… 自己会炼剑魄。 它不仅能吸别人的兵魄,还能自己炼。 有这种兵器,篱庐皇帝不是千年前第一强者,就怪了! 第57章 夜鬼行 托大。 今日托大了。 九师兄接连又发了几次密集的兵魄,无一例外地都被王源的剑魄轻松化解。 王源甚至也不去进攻对方,似乎对自己胸有成竹。 九师兄眉头紧锁,环着擂台,左转转,右转转,完全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无益的进攻。 实力最强之一的入室弟子,竟然拿自己教出来的师弟完全没有办法,真是讽刺。 “报应啊!——当初九师兄欺人软弱,可曾想到如今的窘境?” “他恐怕想不到王源死地后存,还因祸得福……得了这把剑,不就是让王源报这‘不公’之仇么?” “上苍也看不惯这恶人算计对付好人额……你怎能想象,篱庐皇帝佩剑,会让九师兄这种人捡到?”有的内院弟子联想起自己的授业师兄厚此薄彼,不禁感同身受,纷纷议论道。 原本九师兄还在思索如何在没带原配长剑的状况下破王源的优势,这些议论入耳,不由得又愤恼起来。脸上没表现出来,反而露出一丝笑,将吴钩别到身后,示意道:“换你来攻。” “王源不愿冒犯师兄。”王源不知九师兄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懒得听假惺惺的话。我既攻不到你,又何必浪费兵魄!”九师兄挥手道。 九师兄因为没带长剑,这是要服输了? 王源并不迂腐,上台来就是为了赢的,此前已经多次谦让,这时不攻,更待何时? “那我来了!” 王源喝着,迎着风雪举剑过顶,纷飞的白雪缠着剑身盘旋而上,竟是在剑身上长出数丈的长度,犹如一柄巨大的雪剑,扛在肩头就往九师兄劈去。 九师兄纹丝不动,仍带着笑,似乎打算生受王源这狂放一击…… 师兄弟之间的纠葛就此了解了吗? 九师兄受他一剑之击,偿还这些年对王源的不公待遇? 他们未免将九师兄想得伟大了。 王源的剑之巨魄尚未劈落在地,就知道这一剑劈歪了。 剑魄劈在九师兄身体之侧,擂台上裂出了一道巨大的裂口,落雪簌簌地往裂口中掉。 王源终是不忍,没劈下去吧? 可看王源的惊异的眼神,他分明是尽了全力了! 众人疑问尚未开口,王源已经用行动作出了解答了——他毫不迟疑地又举剑迎头朝九师兄劈下去! “砰!”整个擂台都要被王源劈翻过来了! 可…… 九师兄竟然仍在劈剑处之侧! 别着吴钩,带着笑! 王源眼睛愈发瞪得大,手抖了?眼歪了? 还是九师兄会妖法? 王源选择问他的方法就是对着他一顿猛砍! 大地震动,碎石炸裂纷飞,飞雪忽而朝左,忽而朝右,都是被王源剑魄的气流带动的——这边擂台的炸裂声也开始不绝于耳,与另一块擂台的轰爆声遥相呼应—— 可那是两个高手正在碰撞,这边却只看到王源一个人鬼畜般地举剑、劈剑、剑魄纷飞、剑影缭乱!九师兄就像一个影子,像是从来没动过,可就是劈不中。 王源恨不得劈死这个险些耽误自己一生修行的“师兄”,奈何…… 他就在眼前,可劈不中啊! 九师兄终于忍不住在烟尘与飞雪中放声大笑:“王源,你这眼神是真不行啊。早知今日,当时我就不该主动教你——你想啊,一个斜眼儿,能练出什么东西?” 王源本不想答他的话,其实王源知道—— 下面的人都被视觉误导,觉得是王源劈不中,又或是九师兄身上带有神秘力量,将王源的剑魄“弹”到另一边——但参考他脚下立足的地方,九师兄分明是一直都在动的,可偏偏他动得悄无声息,甚至没有一丝残影,就像一个人本在这儿,突然整个儿被什么东西扛到另一处了—— 瞬间移动? 宗门从来没有这样一门招式,也从来没听说过师尊他老人家使用过类似的招式! 身如鬼魅! “九师兄你就动吧!我看你是不是永远不累!反正师弟我年轻你好几岁,我剑魄也多,就这么劈到晚上,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王源说着,把整块擂台都劈烂了,你还能站到哪里去! 也未尝不是要钓一下九师兄——免得他以逸待劳太过轻松。 九师兄笑容不减,这数天都是愁眉不展,没像此刻这么开心过,冲着王源点头:“你——” 真说着,王源眼前一花,竟没察觉,自己一直朝着九师兄挥剑——他也正说着话呢,人突然在擂台上不见了?! 才刚一愣的功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自己身后袭来——噗噗噗! 接连几响! 王源的身体一下子超前面弹飞去,身体扑倒在自己刚刚劈碎的一片砖石瓦砾中。 背上剧痛! 鲜血也湿~了一片! 那是九师兄的吴钩,连同数十道剑魄,一齐砍进了肉里! “你以为,我既然会如此玄妙高深的步法,就只用它来躲你,而不懂如何进攻?——耍耍你,你当真了!”九师兄立于他的身后,脸上已经殊无笑意,吴钩上血珠正连串地滴落。 他既然能被称为宗门最强三人,必然也有自己压箱底的技艺。 这神鬼莫测的步法施展出来,别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内院弟子们看傻了眼,见多识广的大师兄一时也惊愕地说不出话。 王源此刻顾不得背上的疼痛,反手挥剑,一连串剑魄朝九师兄说话的方位飞去—— 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回馈信息,如泥牛入海——王源就知道劈空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肩膀上被九师兄狠狠地吴钩砍了进去,伤及骨骼,血如泉~涌,痛彻心扉! 王源挥剑去格开他的吴钩,九师兄一击得中,已然迅速地将吴钩收回,人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风雪中。 “严德义……什么时候竟然学了这等诡怪奇异的路子了……这是什么招数?叫什么名字?我竟然……一无所知……”大师兄喃喃道,眼前的情景对他的冲击也很大。 “我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会告诉你!本来……我就是想藏着,对付你这病痨鬼的!”九师兄心中想着,一时心中畅快无比:“回大师兄的话……这招嘛……” 说话间,他又扬起吴钩,冲着王源的左臂砍了一刀,溅出一簇鲜红的血液:“叫——‘夜鬼行’。” 第62章 八年间的循环(第2更!) (已经更新了一章,这是第二更,补上本周二的更新。) “换别人,已经早怒而离席了吧——可我没有。他这般侮辱我——可我当时,的确是太想入内院了!他起码还给了我一本云旋舞的心诀,对吧?我几乎是跪下来,给他磕头,痛哭流涕,我说师兄,你就给我个机会吧,我一定对自己亲~哥哥那样服侍你!——去年的时候,你不是说,只要我学会了云旋舞这一式,你就允我入门,而且亲自教导我吗?” “‘你竟然真学会了云旋舞?’他吃惊道。我这样都没走,竟然还独自学会了‘云旋舞’,也许让他也有些意外吧。最后让我去半山亭等他,验证一下我是不是真的学会了。” “我太天真了!哈哈!我当时完全忘了他几次三番羞辱我!一想到能跟他这样惊才艳艳的师兄学习锻魄,简直高兴坏了!——一直等到天黑,才看到他往半山亭走。可是,他手里,却仍然提着那把吴钩!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外人偷学我遏云宗绝艺,死。”九师兄看着王源,笑意盈盈。 “他竟然要杀我灭口!我等了一下午!竟然就等到这么个结果!吓破了胆子!没了命地跑!他就提着吴钩,在我身后穷追不舍!我险些就掉落了万丈悬崖!最后滚落到一处荆棘丛里,他不肯坏了衣服追我,这才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三年求学!竟然就得了这么个结果!王源,你扪心自问,你说我应不应该,好好谢谢你大哥!啊?!”严德义愤怒地咆哮道。 王源低下头,一字不发。 “稍得安慰的,就是掉的那处荆棘丛,竟然找到了一卷残本——就是记载‘夜鬼行’的身法了,算是因祸得福吧。我知道这是至高无上的心诀,决心好好修习——学成之日,再找王泉这厮报今日之辱!” “不过,没等几日,就听到消息,说王泉这家伙在总比时暗算对手,结果误伤了自己,死了。死有余辜!他死得早,便宜他了。呵呵。”严德义只觉得一阵畅快,可又无法亲手向他寻仇,以为遗憾。 “住口!你胡说八道!”听严德义竟然说他大哥死有余辜,王源咆哮道。 “谁胡说?在场的,有一个为王泉那厮辩驳,我愿与他对质!”严德义眉头一挑道。 “王泉死了,招新的换成了岳君实,我再入宗门,自然就没有任何问题。我还把自己的名字,从严朗,改为‘德义’,何解?他日腾达,莫忘了今时今日王泉那厮的‘德义之举’!但比起当时投报的项宏茂,我已经晚了两三年时间入宗门!这么长的时间!你可知道这对一个锻魄的人来说,少年筑基时的两三年是有多么重要!可我原本有底子有天赋,硬生生被王泉那厮耽误,荒废了这半生!”九师兄冷笑道:“更好笑的是,入了宗门,我自然很快展露头角,不消两年,被师尊收为入室。仍比项宏茂那批早入宗的,先得师尊亲传。” “你猜怎么着?在跟随师尊修习后,我竟然发现……王泉给我那本云旋舞的心诀……全是错的!正的,说成反的,黑的,说成白的!篡改上下文,多生歧意……更可笑的是……”严德义放声大笑:“一本错误的心诀,竟然还让我把云旋舞练成了!荒不荒唐!哈哈哈哈!我这才理解,王泉那厮,为何听说我练成了云旋舞,大惑不解——在他看来,我本来就应该练那本他作假的功法,走火入魔,练得四不像了吧!” 这一段…… 听着这么熟悉…… 这不就是九师兄更改心诀,骗王源的那一套吗? 没想到,最先用这一招的,竟然是王源他大哥…… 他恐怕没想到,当初他的所作所为,也报应在他亲弟弟的身上吧! “我自问与王泉那厮往日无恩,旧日无仇,他为何百般羞辱、戏弄甚至要杀我?呵呵。这宗门内,进阶最快的是谁?是他王泉。一魄觉到四魄觉,用了不到半年。四魄觉到六魄觉,用了不到一年。六魄觉到七魄觉到一魂觉、二魂觉,又是不到一年。二魂觉到七魄三魂尽觉,不到一年。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就成了身登六甲的绝顶强者,天赋凌驾众人,一时风头无两——大师兄也不及他。可是当他发现,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进步竟然与他一样神速,若是让我入宗,他那记录,岂不是有可能被我追平,甚至超过?所以,他说的那些借口,都不是,只有一个结果,就是他——不能接受有人比他强!”严德义看着王源:“你现在还会奇怪,为何你大哥那么牛·逼,却一个好师弟都教不出来了么?非是不能,是他根本就不想!” “因为我改了名字,除了你大哥那些回乡下种田的师弟们,没人知道我认得王泉那厮,没人知道那段过往——所以,你进了内院,我一定要把你抓到我手里。我就是要折磨你,我就是要戏弄你,我不在乎你死不死——这特么本来就是你们欠我的!王源,你总觉得与我无冤无仇,现在,我什么事都说了,你觉得,是你更有理由恨我,还是我更有理由恨你们王氏兄弟呢?”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所有人都浑身一片雪白,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分辨这其中,究竟谁是正义的。 害人者,人恒害之。 报应循环,生生不息。 “可是,老天真是没眼,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王氏兄弟,个个都得到瞎眼老天的眷顾。你更甚——我本以为坐拥云旋舞、雪倾山、夜鬼行三样绝艺,对付你是绰绰有余,却仍然落败。我劝你,最好趁现在我身负重伤,无力反抗,一剑了解了我——否则,你们对我的侮辱,我对你王氏的仇恨,这一生,你都别想消解!”严德义咳个不停,出气多,入气少,可盯着王源的眼睛,仍然怨毒不减分毫。 王源沉默着,忽然提着剑,站起来了。 第63章 师尊召唤 众人以为王源恼羞成怒,是要给对方当雄一击——毕竟将他一直敬爱无比的长兄说成是心胸狭隘的卑鄙小人。 虽然大家知道,九师兄所言可能有所夸张、渲染,但,基本都是事实。 王源与他保持一段距离,停住:“你刚刚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然后踉踉跄跄地走下擂台,捡起他的剑鞘。 “我去看方殊去了。”王源说着,也不管其他人叫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另一块校场走去。 大师兄让人上台去将身负重伤的严德义扶起来,严德义叫道:“谁也不许过来!我自己走!”冲大师兄道:“你也别跟我来假仁假义的那一套。”大师兄觉得跟他讲不清道理,也就不理会他了,加上今日经历的事情不少,也累了,在左右的搀扶下起身了,刚好看到王源一个人从半路回来了,问他怎么了,王源道:“方殊输了。” 这在情理之中,本就没人认为方殊能赢五师兄,倒是他能坚持这么久,很是叫人意外了。 严德义一个人在被浅雪掩盖的半方擂台上往下面爬,却不小心滚到擂台下面去了。 又有几个人走上去—— “滚!”严德义嘴角血丝滴落,迅速将下面的落雪染红。 之前他在宗门是多么炙手可热,如今却沦落到如此颓败的下场。 不只是王源,其他人也难免会心情复杂。 “你们这边还没完啊,咋还围着不走呢?” 听到这轻松的声音,就知道是另一场的胜者五师兄来了。 “恭喜五师兄!” “贺五师兄取胜!”一群内院弟子祝贺道。 “小意思……方殊这小子挺不赖啊,那嗷嗷的,简直把我当仇人呐……用那招什么……可劲地就要把这擂台给轰翻了……我这不是一直阻止着他么,保护着擂台,别没到总比,一块能用的校场都没有了……”五师兄夸夸其谈着,走进了,才发现这边氛围诡异,去看擂台——崩了一大半,再看地上,严德义竟然趴在地上前行,没有一个人管他。 五师兄吃了一惊,连忙快步上前扶起了他,严德义看谁都不快,唯独没有拒绝五师兄,被他搀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王源,你了不得啊!擂台毁灭者呵……”五师兄语带讥讽道:“这教你的师兄,你也下得这么重的手?” 王源并不回答。 “好,你这小子,下一场,你我打定了。”五师兄说着,语气中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奉陪。”王源拱手道。 五师兄看了他一眼,带着严德义走了。 …… 腊月二十五,被王源委托下山给家中送新衣、白米还有县尊赏的金华火腿的王力回来了。 “源哥你家里一切都好,丁家放了伯伯的假,让他先回家过年了……” “你爹你娘见了你让带回去的东西,都高兴极了,夸你懂事,我又跟他们说你连挫宗门高手的事,他们都夸你有出息!” “非要留我在你家过几天,这不,今天才让我回来了……” 王源这两日都因为严德义与大哥的事情,悒悒不乐,宗门其他弟子也嘲讽他遭了报应,言辞恶毒地议论王泉当年在宗门做过的缺德事。 并没有人同情王源在宗门的三年遭遇过什么。 王力给他带回来的消息,难得让他稍稍开心了点。 王力回来的时候,方殊正跟王源讨论昨天他与五师兄交战的事。 “五师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任由我如何出招,他都接得不费吹灰之力之力,好像想看看我到底有多少本事似的……我最后只得又使了‘鸿雁西归’,仍然被他消掉了,擂台上练一块破损的地方都没有……” “五师兄用了‘雪倾山’?” “用了一小部分,当没全部施展开,若是全施展开,我估计已经是身负重伤了……”方殊有些心有余悸道。他是被五师兄打服了。说起“鸿雁西归”这一式,方殊停顿了一会儿,问:“听说——你昨日也是用了这一式,才胜了严德义么?” 王源点头道:“不错——” 两人正要就“鸿雁西归”这一式展开讨论,外面忽然有人叫道:“王源!方殊!请速至师尊草堂!” 王源方殊对视一眼,有些意外。 师尊自从腊月初九带领众弟子上山赏了一次雪,又是接近二十天没有露面了。 这次竟然召见他们两个? “敢问师兄,师尊召唤,所为何事?” 那人笑道:“你们两个,真傻——还能有何事?应该是你们二人能成为入室弟子,得到师尊亲传了!” 二人对视一眼,皆有意外之喜。 这总比还没结束,他们已经确定能被师尊收为入室了吗? “师兄……”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前去吧!” …… 师尊的居室,位于宗门一角,泥墙草顶,朴素简陋,与宗门其他建筑如“讲武堂”之内的高大雄伟完全不能比,师尊在此深居简出,修身养性。 来到师尊居室前堂,已经有两个人先到了——是吴人杰与黎雍。看来这次四人应当都得到师尊亲睐了。 黎雍看到王源来,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本来他说王泉欺压师兄弟,狂妄自大,王源认为是他在诋毁——可马上又被严德义验证了一次,王源是重重地被打脸了。 王源只装作没看见,不理会他,与吴人杰互相行了礼。 等了许久也不见师尊人来。 方殊打量着师尊居室的装饰——墙上挂着许多字画,清新雅致,屋里有股淡淡的檀香气息,让人觉得心思顿时沉静下来。王源不认得复杂的字,装模作样地盯着一副画看。方殊也去看,那幅画的题词是:“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 不多时,里面走出一个师兄来: “师尊说了,你们四个都是这届内院弟子中的佼佼者,师尊大感欣慰,今天叫了你们来,也是先通知你们,开春后就可以跟随师尊修习更精深的绝艺了。”说着,取出四本册子——是入室弟子才能修习的高级心诀了。 听服侍师尊的师兄这么一说,四个人都露出了喜色。 “师尊本想亲自慰勉你们一番,可今日天大寒,师尊身体有恙,就不出来了。” 几个人都说要师尊好好休养。 “王源,师尊叫你一个人进内室去。” 听说师尊单独召见王源,其他人都先行告退,只是不知道师尊要与他说什么。 第64章 藏师尊内室的牌位 方殊退出师尊的居室,在外面等着王源出来。 师尊好静喜幽,居处也是独门别院,内院弟子们很少有机会来这里——因为就是入室弟子,师尊也是在讲武堂给他们授业。难得能来,方殊也在周围四处转了转。 时间也不太长,一刻钟之后,王源就出来了。 “师尊还好么?跟你说什么?” “师尊还算精神吧,倒没说什么,就是问了一下上次我跳到山下的事,叮嘱我以后切不可一时冲动,犯下大错……我本还想让师尊替我看看那把短剑,可是今天我没带来……”王源说着,眉头深锁了起来。 “怎么了?” 王源看了看后面没有人跟上来,小声对方殊道:“师尊跟我谈话的时候,有阵风吹进来,掀起了墙角的一片帘子……我看到后面全是……”欲言又止。 “是什么?” “全是……密密麻麻的死人牌位……” “牌位?”方殊微微感觉有些凉意:“摆这些灵牌干什么?有多少?” “我也不知道。反正应该在二十以上。” “都是谁的牌位?” “不认识。”王源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认识牌位上的人还是不认识牌位上的字:“不过,我好像看到……也有我大哥的……” “王泉师兄的?” “我也没太看清楚,大哥的名字我是认识的,不过就那么一瞬,我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看花了……再想看仔细的时候,师尊就让我出来了,就没好意思再看。”王源思索着道。 “王泉师兄毕竟是师尊教出来的徒弟,他再怎么——”方殊看了他一眼,改口道:“其他师兄弟虽然对王泉师兄可能有误会,但师尊肯定还是看重他的,给他立个牌位也是正常的吧……” “那其他人呢?” “唔,或许是宗门其他前贤吧……” “那祖师们的牌位在‘思源祠’已经有了啊……”王源又道。 方殊想想也有道理,祭奠祖师完全可以在祠堂,没必要自己还设一个:“师尊也应该有自己的亲友故识吧,毕竟他老人家年轻时周游吴越,阅历极广……” 话题一扯开,两人就聊到数十年前师尊中兴宗门的事来。 遏云宗立宗三百余载,一直是本地极鼎盛的门派,师祖人称“笔杖叟”,更是文武兼修的,极受本地尊敬与爱戴,他活到了一百零九岁,极为长寿,遏云宗也在他治下达到极盛。师尊自幼就拜在师祖门下,学成之后,辞别恩师,仗吴钩而出山门,游历三十载,方归遏云峰。等他回来的时候,恩师已经仙去,旧时师兄弟,老的老,散的散,宗门已经凋敝得门可罗雀。师尊感伤不已,乃重开山门,广纳门徒,又经过三十多年的努力,才使得遏云宗重归兴盛。 这其中的创业沐雨栉风的辛劳,是如今的内院弟子很难明白的。故而师尊现今八十余高龄,仍不顾老衰之体,亲自教导弟子,真是叫人感动。 “自八年前师尊开始收亲传弟子开始,授以宗门不传绝艺,宗门的弟子是越来越厉害了,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了……我想,师尊这么用心地指教我们吧。待来年开春,我们可要与师尊好好学……”方殊颇有感触到道。师尊刚回来振兴宗门的时候,没有“入室弟子”一说,只要境界到了七魄觉,学会了“云旋舞”,就可以说学成下山了。那时主要靠培养大量这样优秀的弟子,来壮大宗门声势。后来恐怕是师尊年龄愈老,担心时日无多,才有了大师兄他们那一批入室弟子。因而大师兄虽然号称“大师兄”,倒不是说他资历就是最老的了。 “师尊目前可以说倾囊相授的,恐怕只有大师兄和五师兄了——九师兄本来也就机会,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而大师兄身体反而又不行了……没有意外继承师尊衣钵的就是他了……”想起五师兄,以及上一场自己与他对战时完全被压制,方殊难免又对王源的前景有所担忧起来。毕竟五师兄似乎还和王源有过节——王源重伤了他的师弟张成,而且他与九师兄的关系看样子也不错。 五师兄没有任何让王源讨得便宜的理由,他还要去进决赛,夺了宗门第一才能获得唯一一个前往州学的资格。自古皇权不下县乡,进了州治,入了州学,才能算真正入了“王化”之所在。留在宗门,在他的境界能学的所剩无几,更多的是靠自己领悟。作为一个宗门接班人,不去州学与一州的佼佼者切磋,学习更高的武学,提升修为——肯定没有道理。 哪怕就算王泉当年与他有旧交——现在来看,也是不可能的事。 两人走着走着,方殊拉住王源道:“前面是四师兄的住所了,咱们最好绕开走。”四师兄身有残疾,还有些疯病,人人避犹不及。结果这一绕路,正好撞到一个内院弟子,他看到王源,吃了一惊,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来。 王源方殊正不解着,那人道:“王源,有个事……” “刚刚不久前……九师兄重伤不治……已经死了……” 王源一下子愣住了。 九师兄…… 死了? 怎么会……他虽然受了不轻的伤,可是他会云旋舞,会雪倾山,会夜鬼行—— 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 心头涌现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还没等方殊问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源已经迅速朝着九师兄的住处奔去…… …… 九师兄的院子,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以前他每天早晚都来这里问安。 还没进去,里面就传来悲痛的大哭声:“九师兄!九师兄!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留下师弟我们,以后找谁来服侍……”悲恸的正是韩照与赵亮两个,之前断了手筋的魏崇民,也默默不语跪在一旁,看王源进来,狠狠的怒视着他。 听说九师兄,王源是完全不相信的。 可是现在九师兄就躺在他面前,脸色惨白。 死前应该也饱受了伤痛的苦楚。 而他身上伤处密布,也都是拜王源所赐。 第65章 死者已矣 王源对于眼前的情景不算陌生。 六年前大哥死的时候,他看到的也是这样一具惨白的尸体。只是那时候满是难过与疼痛,现在却有一点茫然。 “王源!你他妈还有脸来!滚出去!” “杀人凶手!无耻小人!” “九师兄再不是,没有他就有你今天了?你怎么下得去手!走!没人有想看到你!” 赵亮韩照两个人原本都伏在九师兄塌前痛哭,看他来了,站起来愤怒地指着他呵斥道。 王源恍若没听见,目光有些呆滞。 “非要人赶你么!”赵亮叫道,上前就要推他走。 “大师兄来了!”外面有人通报道,大师兄被搀扶着,匆匆走进屋来。 “九师弟究竟怎么了?”大师兄高声问道。 一看大师兄进来,赵亮韩照两人嚎啕大哭:“大师兄!九师兄……已经故去了!他死得这么冤枉,你可要替他讨回公道啊!” 大师兄示意他们先别慌,做到塌前,伸手擒过严德义的左臂,沉声不语,半晌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转过身来,问道:“九师弟……可有什么遗言交代?” “未曾……”韩照抹了一把眼泪。 赵亮道:“昨日九师兄重伤归来,五师兄叫了我们两个,回来照看九师兄。九师兄一夜高烧不退,滴水未进……” 韩照难过道:“到三更的时候我喂了些米粥,只吃了两勺……” 赵亮接道:“天明稍稍好了些,能断续地说几个字……九师兄说想饮茶,我想着之前县尊赏了宗门前八的师兄们不少东西,就有茶叶。九师兄那份儋州的新茶还没启封,便去取了,九师兄看了茶还很高兴,说儋州的茶四季可摘,能在腊月饮到新茶真是乐事……不过要山南的活泉水烹之最佳,我便让韩照去打水,我去生火,结果转眼的功夫回来,九师兄已经……”没说完,就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九师兄,我把山南的泉水打回来了,你,倒是起来再饮一杯……罢!师兄……”韩照身边还摆着装有半桶山泉的木桶。泉水冒出白色的气体,的确是刚提过来没多久,是一向讲究茶道的九师兄的最爱。 大师兄又是长叹一声,虽然严德义死前多次顶撞自己,可是当年允他入门的时候,他也是恭谨有礼,颇得师友喜爱,一个大活人短短两日就撒手人寰,免不得一番难过。 “恳请大师兄,治王源残杀师长之罪!”赵亮咬牙切齿地看着无动于衷的王源。 “我……附议!伤人一命,自当一命抵之!”韩照也怒道。 “请大师兄……主持公道!”之前一直没说话的魏崇民也声音低沉道。 大师兄神情复杂地看着王源,长吸了一口气,挥挥手道:“擂台上本就刀剑无眼……出什么意外,谁又能想得到呢……这样的结果,我知道王源他……也是不想的……” “大师兄,你可不能袒护王源啊!” 大师兄苦笑一声:“当年,我与你们王泉师兄,在擂台上,我受了重伤,我也误伤了你们王泉师兄……后来你们王泉师兄去了,可我受到的折磨,你们了解么?我多希望,当时在擂台上死的是我……如果一定要追究擂台上过失的话,那这第一个应该偿命的,就是我啊……”语气怆然。 “我累了。你们九师兄的后事,交由二师兄他们好好操办,一定要风风光光的,最后丧资所费,全由我来担了……算是一点绵薄心意……德义啊,德义,早知今日,你又是何苦呢……”对王源道:“小源,你师兄去了,不管过去究竟如何,你也当尽师弟之责……送他最后一程吧……” 可是王源似乎对为九师兄“披麻戴孝”,并不很情愿。 他这种态度,又激起了另外三人的不满。 “死者已矣。”大师兄摇摇头,这次回宗门很多事情给他冲击很大,人也越发显得颓然,没有当年一分的风采了。看大师兄走了,赵亮朝王源喝道:“大师兄都走了,你就别假惺惺的了,走吧!九师兄不想看到你!用不着你给磕头,滚吧!” 王源不理会他,走上去,抓起了九师兄苍白冰凉的左手。 见他如此无礼,韩、赵二人连声喝道:“你想干什么?住手!” 王源扳~开九师兄握得紧紧的左手,掌心中有两三瓣被捏碎的儋州茶。 这最后一口茶,他终究还是没能饮上。 …… 九师兄的丧事办得极是风光,全宗上下都一起参与其中,却唯独少了害死他的王源。自始至终他都一面未露。 连衰老的师尊、抱病的大师兄都冒着寒风冷雪目送着他下葬了。 虽然九师兄因为王泉的关系对王源厌恶至极,但他对其他师兄弟谈不上有多坏。王源这番所为的确叫人齿冷心寒。 但联想到他大哥是个什么样子的人,王源怎样,就很好理解了。 “手刃自己的师兄,啧啧——” “这种人,当初他是没有能力——一旦他有了,等着瞧吧,刻毒、阴暗,比谁都甚啊!”内院弟子们议论道。 徐放吴人杰这两个与王源尚算交往不错的人,也都觉得王源比之之前落魄时的恭顺,有了些说不清的变化。 唯一还觉得王源“本性善良”的,恐怕只剩方殊一个了——他还在为不到九师兄葬礼的王源进行辩解。 不辩解还好,辩解了,别人更觉得王源不是个玩意。 …… 发生了这样的事,宗门里任谁也高兴不起来的。 吴人杰晚上回屋的时候,却看到王源已经在他门前等着他了。 还道他真不出门。 王源直白道:“吴师兄,我有一笔交易——想与你做,不知你愿不愿意。” 看着王源平淡冷漠的样子,吴人杰有些不舒服,“交易”一词更让他不快,不过他修养向来不错,淡淡道:“什么‘交易’?说来听听。” …… 腊月二十七,九师兄丧事后的一天,总比到了倒数第二轮了。 四个人,争夺两个进入决赛的名额。 大师兄岳君实对吴人杰,五师兄侯嘉对王源。 第66章 惩治不肖徒王源! 四片校场,王源战张成,二人劈裂了一块擂台;方殊战八师兄,炸裂了一块擂台;王源战九师兄,倾覆了半块擂台。——这两个人似乎都有无尽破坏的**。 到了半决赛,四块校场竟然只剩下一块还能用。 要不是上一场五师兄竭力“保护”,这片擂台应该也在方殊的“鸿雁西归”下裂得粉碎了。 这一日的气氛有些诡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九师兄刚刚才下葬的关系。 没到时间,所有的人都到齐,只是没人闲聊。 众人时不时地去看一下葬礼上未露面的王源,他倒是很镇定,一切如常。 许久不见的张成今日也出现在校场上——瘫坐在椅上,半死不活的样子,之前受的重伤没有丝毫恢复的样子。所以他来了就仇恨地怒视王源,可王源根本不去看他。 张成自然也是想要亲眼目睹他的师兄,五师兄今天是如何在校场上教训王源,替自己报仇的。 “严师弟新丧——今日之比开始前,诸位师弟先在心中哀悼一番吧。”大师兄缓缓道,众师兄弟都垂下头去。只有王源置若罔闻,仍然昂着头,当这与他无关。——不禁又令人纷纷侧目腹议。 就在半决第一场快要开始时,突然赵亮韩照浑身缟素,手捧着九师兄的牌位而至。 他们走过大师兄身边,却没有向他问安,径直走向五师兄侯嘉。二人往地上扑通一跪,沉声道:“求五师兄替九师兄做主!——我们两个太无能卑微,不能替九师兄清理门户,其他人——又……念及宗门上下,能替九师兄昭雪的,仅五师兄一人!还望五师兄念及旧谊,令这不肖之徒伏法!”大师兄在,别人忌惮大师兄在宗门的威望与权势,就不会有人敢反抗他去教训王源。 如果有,只能是五师兄。 五师兄一怔,过了会缓缓点头道:“你们失去了师兄,心情可以理解。我本来也不会在擂台上徇私。——先稍安勿躁,等……大师兄与吴师弟这场比斗先结束了再说吧。” 两人郑重地给他拜了两拜,捧着牌位,凶恶地盯着王源,恨不得生啖其肉。 “垃圾。”王源道。 “你说什么?”二人怒喝。 “说你们——都是垃圾。想替严德义报仇,自己来找我好了。”王源面无表情道。 “你——”两个人都是气得说不出话,可是又拿他没办法。王源如今的修为,还有神兵做依仗——他们又不是没脑子,会去找他报复。 王源不理会,玩弄起乌木做得剑鞘来。 吴人杰走上擂台时,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比斗开始。 …… 吴人杰之前列内院弟子第二(因为让了王源一场,应当是第一才对),战到四强后,众人发现他才是那个最平庸的一个,能到四强的确有运气成分了。王源自不必说,方殊也隐藏着“鸿雁西归”这样的绝艺,要五师兄使出雪倾山才堪堪将他制服(虽然可能他这一招学了没多久),黎雍表现出对排名的不屑一顾,气度上让人觉得胜了一筹;就连因重伤被他人取代,未进十六强的张成,也学会了“雪倾山”这等绝艺。 吴人杰……除了对内院弟子和初级师尊入室弟子有些许优势,还有什么成绩了? 更不要说他所修习的最高绝艺就是云旋舞,而九师兄上一场巅峰的云旋舞被王源爆成什么样子,所有人都记忆犹新! 但问题是…… 他的对手,“宗门三届第一”的大师兄,身体每况愈下,能发挥几成实力,也是未知…… …… 这一场大师兄终于用上了“兵器”,但不过只是一只短棍,也就刚刚长过王源的短剑,比吴人杰的长剑还短了一大截。 从吴人杰上擂台的第一刻起,他就将自己摆在“守”的位置,长剑荡魄,缠绕出一面密不透风的剑网,完全不顾自己的兵器更适合进攻的事实。大师兄也只好用那根短棍去攻他,看起来样子很是滑稽。 虽然如此,但不得不说,吴人杰的策略是正确的,大师兄如今的进攻已经与七八年前时的凌厉霸道无法相比,留下的就是绝顶的步法和高人一等的意识——上一场徐放就是倏忽间被他夺走了剑。贸然进攻只会留下破绽,让大师兄抓~住并被一击致命。而保守一点,大师兄靠这么弱的兵器,一时也拿他的剑网防守没办法,体力却会降得厉害。僵持住了,大师兄总有坚持不住的时候。 吴人杰人品没话说,加上大师兄还有意相让只用没有攻击性的兵器,可面对决赛的诱~惑,他仍然免不了耍一些小心思,令人忍不住微微蹙眉。 但他的小心思奏效了。大师兄额头上冒出了细汗,呼吸也开始有些微喘。吴人杰布剑之缜密,反击之谨慎,堪称完美,大师兄见多识广,也免不得要夸一句,即使抢攻,对方有后撤余地,也能使受到的伤害最小,反而浪费自己现在有限的魄力。 吴人杰在等大师兄魄力不支,可大师兄也在等他——等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吴人杰必然用大绝艺来一招治敌,这才是他可能露破绽的时候,是反击的好时机—— 如他现在这样不急不躁地织剑网,就是再斗一天,也露不出破绽。 他等得起,但大师兄等不起。 也不知是真体力不支了,还是大师兄要引对方入瓮,大师兄在明显的脚下拌蒜后,竟直直地握着短棍朝着吴人杰胁下刺去——这只是棍,又不是剑! 吴人杰虽然保守,但不是机会到眼前他还抓不住! 长剑搅荡! 短棍像是被剑网吞了进去,化成一卷卷的木须散落! 大师兄连忙撒手,身体也向后撤了几步! 手中无兵,正是进攻的机会! 秋水剑?抑或是云旋舞? 吴人杰将会选择什么样方式? 大师兄丢了兵器也不急,却是盯着吴人杰手中的剑,想着他可能的选择——以及自己如何破敌! 吴人杰的动作却甚是诡异! 起手就不是本门的姿势! 剑身一荡,从尖端跳出一只“火鸟”! 这竟然是—— 王源和方殊都用过的“鸿雁西归”么? PS:非常感谢书友“沐沅步步”的打赏!明天加更一章吧。 虽然之前还欠下更新,那也找时间补回来吧。 第 67章 不错,是我对付大师兄的! (今日第一更!) 相比王源方殊,吴人杰出手却简洁迅速多了,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一只火鸟离剑而出,呼啸着朝大师兄飞撞而去! 赤红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绚若残阳! 大师兄眼一瞪,手中却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阻挡的东西! 这要是人体生受了这招,恐怕又是一个九师兄的悲剧了! 吴人杰出手如此干脆,这是所有人没料到的。大师兄别无可选,径自出手,鹰抓向前! 手心跃出幽蓝的光彩! 砰! 大师兄竟然一把掐住了火鸟的“脖颈”! 惨烈的飞鸟鸣声!兀自挣脱不休! 大师兄拼足了力气,转身利用惯性,猛地将火鸟摔出了擂台去! 火鸟被狠狠摔下擂台,撞碎了擂台一角,然后没入地面!轰得一声,硝烟散处,地面已经倏忽不见!只剩下一个巨坑! 正在众人都在惊叹吴人杰这一击如此惊人,大师兄的应对是多么迅速、精彩时,没有人注意到,吴人杰趁大师兄转身的功夫,将剑平举起来——手微微翘~起,往剑柄上一搭—— “啪”的一声! 从剑柄处飞出一个不明物事,直飞向大师兄的后心! 这才是他真的后手! “啪!”大师兄猛地跌坐在擂台上! “啊!大师兄!” “大师兄!” 台上诸位都没看到吴人杰隐蔽的动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张地齐齐叫出了声,吴人杰也向前迈了一步—— 大师兄有些狼狈,抬起头,眼中仍是不可思议。 他缓缓将左手抬起,食指中指间竟然夹住了一根小笔状的不明物体,迎着光闪耀着诡异的淡紫色。 暗器? 刚刚竟然是…… 吴人杰向大师兄放了暗器么? 大师兄不知是脑后长眼,还是洞察力敏锐得高人一等,刚刚顺手牵羊带飞了吴人杰的鸿雁西归后,一个翻身过去躲过了吴人杰的暗箭伤人,竟然还接住了! 小笔去势很快,他勉强夹住了末端,人也箕坐在地。 吴人杰见这一击竟然没有中,脸上露出羞惭的颜色,头也低下去了。 “暗器上有毒?”大师兄手一松,小笔咣当一声掉落在擂台上。左手指在衣服上擦拭着,右手由于接吴人杰的异化剑魄,染了满手的焦黑。大师兄打量着这根小笔,满脸的无法理解。他与吴人杰无冤无仇,而且吴人杰人称君子,竟然会做出这种下作的事。 其他人自然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台上。 尤其是督战的七师兄,更是失声叫道:“人杰!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总比的四强战,竟然还有弟子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去对付师兄弟人人敬仰的兄长——真是匪夷所思! 无论是大师兄的问话,还是七师兄的质疑,吴人杰都一句不答,只是低头苦笑。 “吴人杰,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为求一胜,不择手段!” “大师兄本就病成这样,你放暗器,已然为人所不齿,怎么还忍心在上面喂毒呢?!” 内院弟子们愤怒地斥责道。 “人杰不是那样的人!”带他的七师兄连忙维护了自己师弟几句,然后沉声道:“人杰,不管怎样,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这种手段,可不是我教你的啊!” 吴人杰看了七师兄一眼,没料到大师兄反应这么快,事情会败露,苦笑道:“是我求胜心切,才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事已至此,人杰愿受师兄责罚。” 别的就什么不说了。 大师兄叹息一声,久久不语,半晌道:“我先前已经说过,我已时日无多,这次总比,对我来说,排名如何,有多大意义呢?求胜,是好事,理应如此。若吴师弟直说,我也就退了,毕竟上届你也退了一次,我尚欠你一回。擂台暗箭,真的是……不可取啊……” 吴人杰默默点头。 可七师兄却仍然不相信他的师弟会做出这种事,也不顾秩序了,叫道:“这其中必有隐情!人杰什么样的人,他跟我五年了,我会不了解吗?——人杰,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七师兄给你做主!大师兄也不会冤枉你!” 吴人杰朝七师兄行礼:“求七师兄不要再问了。” “你要真是这种狼心狗肺之人,就别再叫我师兄!”七师兄见他这副样子,也不禁怒了。 “诸位师兄不要为难吴师兄了。此事……是我叫他做的。”人群中有人道,一时间所有人都侧目去看。 每个人脸上都变得异常精彩。 因为说话的人,竟然是…… 王源。 最受大师兄宠溺的王源。 如果说吴人杰没有害大师兄的理由的话,王源就更不应该有。 可是他却说得很坦然,仿佛对方不是大师兄,是害他三年进阶缓慢的七师兄。 大师兄眼神一黯,幽幽一叹。人也颓唐了许多。其实他有所预料——因为吴人杰使出了只有王源和方殊才会用的古怪剑招。 “是我让吴师兄携带暗器了。他‘鸿雁西归’的剑招,也是我透露给他的。就连这暗器——也是我找王力在山下购得,亲手交给吴师兄的。——这一切的主谋,都是我,不要迁怒到吴师兄。”王源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好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理由?大师兄待你,简直就是亲弟弟!你的理由是什么?”众人对他的态度感到无比不可思议。 “不错。就是因为,大师兄,对我太好,我才要这么做。” 越说越荒唐了! 王源不理会众人的七嘴八舌,自顾自道:“大师兄已经前四了,吴师弟不是大师兄的对手,那我若是进了决赛,便要面对大师兄——大师兄待我如亲兄,我到时候想取本次总比的第一,是胜他,还是不胜他呢?是直接投剑认输,还是比斗的时候不出全力,免得误伤到他呢?想想实在是麻烦,就是赢了,到时候也有人说我胜之不武,乘人之危。这么想的话,那还是让大师兄不要进总比决赛为好——” “吴师兄明的敌不过大师兄,那我自然——让来他来点阴的咯。”王源理所当然的样子。 PS:今日第一更。下一更为书友沐沅步步的打赏加更。 第68章 杀兄之仇 七师兄冷笑道:“胡说!人杰与你交情这么好么?你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寻常的东西,吴师兄自然是无动于衷——实际上昨日我去找他,说明了来意,他也是断然拒绝。”王源道。 “那你还——”七师兄又是一怒。 “只因王源答应我,无论事成与否,他都会给我看刻在他剑身上的……剑招。”吴人杰自己苦笑着答道。 七师兄一愣。 古剑上的剑招? 古剑上,当真刻有上古的剑招吗! 那不就是篱庐皇帝的绝学么…… 一剑仗巴蜀…… 难怪王源进步如此神速…… 人群中也骚~动开来。 “人杰!你好糊涂啊!别说几式剑招,就是几十式,也断不可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啊!——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这小子,不是诓骗你呢!”七师兄仍然难以理解,吴人杰一心追随于他,哪怕别的师兄已经修习了更深的绝学——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吴人杰摇头道:“七师兄……那剑上所刻的剑诀……当真是奥妙非凡,通神彻天……我本也道,无论那剑诀如何勾人,我也决计不学一招……”他低沉着头:“只看了一段,便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他已经给我看了一半……另一半……” 自然是事后再交付于他了。 众人愕然,那究竟是怎样神奇的剑招,让吴人杰这样公认品德高尚,淡薄名利的人,也一眼之后深陷其中—— 从方殊王源都使用过的那式“鸿雁西归”来看,已经颇为惊人——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一式是来自古剑上的招式了,而且应该是比较低层次的剑招,方殊王源都不过用了几天时间就习得了。——而吴人杰,可能只用了一晚上! 宗门绝艺,哪怕只是云旋舞,起码也要几个月,时常要半年(王源是开了挂的,暂且不提),而他们的一式剑招,威力犹胜云旋舞,修习的时间却远短于云旋舞! 换了谁,也难免想试一试这条捷径——原本几年的行程,可能几天就走完了。 当然,不得不说的是,吴人杰的这一式,只能说虚有其表,他原也不过用它虚张声势,达到声东击西的效果。 “为了几招来历不明的剑招,你便暗算师兄——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轻则面壁期年,重则……逐出师门,永不得归!”七师兄作为督战,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吴人杰也颓唐不已,只道:“七师兄无论如何处置,人杰都甘愿领罚。” 这时王源就像事不关己地道:“吴师兄不必惶恐,剩下一半的剑招,我仍会教给你。不必一年,便有小成……” 七师兄怒目相视:“住口!这事罪魁就是你!你觉得你脱得了干系么!” 王源道:“大师兄又不曾受伤,吴师兄也不曾,在场的诸位更不曾。——我何罪之有?” 哗然! 没想到王源竟然说出如此冷血的话!大师兄刚刚稍稍反应一点,可能就命丧擂台了。 “大师兄我是不会伤他,毕竟他如此待我。暗器上虽然喂药,不过麻痹而已,莫说不中,就是中了,三四日手脚发麻而已……我所求的,只是大师兄下场不上擂台……”王源振振有词道。 “禽兽不如!” “刚杀了授业于己的九师兄,又意图加害关怀备至的大师兄——到最后,你且孤家寡人一个吧!” “王源啊王源,你扪心自问,大师兄可曾有一件事对不住你?你有什么理由做出如此卑鄙行径?” 内院弟子们怒了,纷纷言语讨~伐道。 王源有些木然,只说了一句:“大师兄是很好。可是他——杀了我大哥。” 全场静了下来。 杀兄之仇,不共戴天。 话虽如此…… 但事实上,是你大哥癫狂至极,已向大师兄挥起屠刀!——大师兄只是在死境求生中正当防卫! 这其中的因果,可不要弄颠倒了! 而且大师兄是谦谦君子,饱读诗书——你大哥王泉—— 单凭他的师兄弟,他自己教的师兄弟所言——傲慢无礼,嫉妒贤能,暗中使绊子,明里挥屠刀!作恶多端! 他若仍留存于世,才是宗门的大不幸! 才是师兄弟们的大不幸! 可在王源心中,却罔顾事实,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示人。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大师兄一直只听着,什么话也不说,听到王源说他“杀了大哥”,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来,看了看王源,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事,为王源遮风挡雨,替他担负师兄弟们给予的压力——可在他心中,仍把他当做“杀兄仇人”来看。 “我终究还是比不了亲~哥哥。”大师兄惨然地说了一句,满心惆怅。 众人都替他感到不值。 “是王源对不起大师兄。”王源朝大师兄深深一揖,继续道:“可是——宗门第一,是当年大哥的志向,我只想替他完成遗愿。从入宗门的第一天起。别的,我也管不了了。” 宗门第一! 王源的志向,竟然是取得宗门第一! 在过去,没有谁会想到这个几乎要被贬斥到外院的弟子,会有这个野心吧? 野心家不暴露,只是因为当时他还没有那个能力。 可是…… 他现在就有了这个能力了么? “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声起。 五师兄侯嘉站了起来:“王源,你口口声声说,这么做是为了不让在决赛遇到大师兄,自己为难。可我却想问,先别说什么继承亡兄遗志,取得宗门第一了——你就这么有信心,可以进决赛么?” 你有这个实力? 你是把侯某人当成空气么? 从王源说“决赛的对手”起,五师兄就一直强忍着不笑。 “王源确实没有胜五师兄的把握。”王源自己也承认了:“但与五师兄战,我没有心理负担。大师兄却有。万一王源侥幸,胜了五师兄,进了决赛,面对大师兄的话,着实难办。所以还是早作准备为好。” 五师兄笑了笑,郑重其事地盯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没有万一。也没有侥幸。” 第69章 雪倾山,对雪倾山 “五师兄可不要托大。”王源看了在他身旁一直兴致不高、沉默的张成道:“上次你教出的师弟不经打。要我说,我和他的帐还没有算清。” “与你的也是,张成去我屋里东翻西找,那是你指使的。”王源道:“别的我就不说了。” 还有他和九师兄沆瀣一气,串通在一起给专抽各路仇人的事——虽然没有证据。 侯嘉对他迷之自信感到有些诧异,免不了多看他几眼。 …… 擂台迅速被清理,吴人杰被带下去,大师兄没有大碍,但是王源的所作所为难免令他伤心。其他人自然没有一个给王源好脸色了,如此乖戾之人,真是闻所未闻。就连一直坚定站在王源一边的方殊,都对是否依然坚定下去感到一丝犹豫。 王源满不在乎,抱剑于怀,等待与五师兄的比斗开始。 这小子为什么变了心性了? 也许是骤然获得的能力使他膨胀了,也许是这个年龄都有的叛逆——人人都说他大哥罪有应得,可他就是固执地罔顾事实。与所有人撕破脸皮,与所有人站在对立面。 …… 二人站在大师兄好容易守护下来的宗门最后一块完好校场的两端,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两个人相互拔剑而立的时候,五师兄忽然道:“等等。” “五师兄何事?” 五师兄别起了剑,忽然道:“我有个提议——比赛中那些没有的套招、攻守,你伤不到我,我也未必能拿你怎样——不如咱们就直接拿最后的绝艺出来比,我出雪倾山,你用那个什么……什么西归之类的,快速干脆,你看如何?” 五师兄的奇思妙想引得下面的人都惊住了—— 一上来就直接把撒手锏用出来了,这算是什么比法! 那个什么还需要有点前戏呢! 有时候擂台比武,上来双方都打一套路的不疼不痒的剑招,既是探探对方虚实,也是调动起身体中所有的潜能。 王源之前处于下风的场次挺多,上一场更是被九师兄逼入死境,可最终总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次五师兄上来就要放雪倾山,看来是直接就不给他有机会战到酣处再反击了。 王源从古剑上学来的剑招虽然奇异古怪,但不如雪倾山是事实,方殊上一场就是,一开始两人还能焦灼,可刚遇到五师兄的雪倾山起势就一败涂地了。 王源仿佛不知道五师兄这一提议对他的劣处,竟然点点头道:“好。” 就在众人还想不通他为何答应得如此干脆的时候,王源又道:“不过,既然五师兄出‘雪倾山’的话,那我也出‘雪倾山’。” 下面顿时像炸开了锅似的议论起来! 王源会“雪倾山”! 雪倾山可不是速成的剑招,哪怕最叫人意外的张成,也一定是偷偷练了很久,但王源——就算早就在学,张成起码七魄一魂觉,王源靠什么?四魄觉的修为? 五师兄也是哈哈一乐:“你会雪倾山?” 笑了一阵,自己敛了笑容,又问一句:“你真会雪倾山?” 王源镇定自若:“那是自然。” “我倒不知道严德义还教过你雪倾山。”五师兄道,严德义自己都没在擂台上用过雪倾山:“我也没听说别人教过你。没人指点,一个人是学不来雪倾山的。”雪倾山不是偷学就能学到的,首先是心诀就属高阶心诀,修炼过程中又有很多关隘需要来点破。 王源点点头:“的确如此。” “是师尊——他老人家传我的。” 王源,竟然得师尊亲传了雪倾山? 五师兄只是不信:“胡说。” 师尊会闲得没事干,去教一个内院弟子学雪倾山? “怎么胡说了?”王源反问:“从前日之后,黎师兄,吴师兄,方殊和我,都已经是师尊的亲传弟子了。师尊本就可以在这时候亲自传授我们绝艺了,只是如今天气严寒,才要等到开春。不过——” “我不用。师尊已经先将宗门最高阶的心诀出示给了我们四个人。我当面听师尊讲解了雪倾山一式的关隘,昨日又埋头在屋里揣摩了一天。我觉得,我大概能使得出这一式吧。虽然到现在为止,我是一次也没试过。” 众人又是一阵惊骇! 王源得师尊单独召见,有的人已经听说了,可就凭师尊几句话,王源就能学会雪倾山?七师兄以下的师兄弟们,除了严德义和莫名其妙的张成,更是蹉跎了漫长年月,也再没人学会了。 原来王源没有出现在九师兄的丧礼上,是独自在揣摩雪倾山的剑招——也有人这时想。 “哈哈哈哈!”五师兄又是一阵大笑:“好,不错。能用雪倾山,很不错,这样免得别人说我用雪倾山,胜之不武。——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雪倾山一式,所费剑魄之浩瀚,所需体内魄力之强劲,只是七魄一魂觉的话,勉强够用都谈不上。上次张成用的雪倾山,那个惨不忍睹,丢人现眼,我都不忍直视。” 对啊!会雪倾山如何?连五师兄教的师弟都会雪倾山,不算多么稀罕的事。 这也是为何说五师兄——甚至他教出来的师弟,远远超过宗门其他师兄弟的明证。 “七魄一魂觉的话,自然是不够。像张成那样,使得那么丢人,我也不会去做。五师兄,七魄二魂觉呢?又怎样?”王源今遭确实不一样,底气十足,一直高昂着胸膛,隐隐有一些当年王泉桀骜的风采,真是酷肖其兄。 “你又突破了‘爽灵’?二魂觉了?”这下连五师兄都镇定不了了。 王源顿了一会儿,说:“现在还没有,还差一些。不过——我又预感,能在比斗中突破。” “你都没突破,说个屁咧。”五师兄气极反笑,刚刚只是惊讶,倒不是怕王源了,就是二魂觉,与他七魄三魂大圆满,身登六甲之境还是天壤之别。 “五师兄别跟他磨舌了,还是直接动手叫他心服口服吧。”下面人叫道。 五师兄按手道:“叫师弟们都等急了——那现在就开始了!”话音刚落,五师兄双臂一抖,无数道剑魄从他身后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PS:今天的更新搞耽误了啊。加更放在决战的这一回吧。 第70章 剑山与剑流 “雪倾山”一式,前后共分为三个阶段——并不是只有最后滚滚雪流奔袭对手的那一下。 第一阶段,堆山石,以剑魄为土,积土成山; 第二阶段,积山雪,剑魄化雪,冰雪盈峰; 第三阶段才是“雪倾山”。 虽然师尊取第三阶段为此式命名,但论重要程度,积土成山才是最关键的一环,因为万剑奔流的厉害之处在于“势”,借着以高仰低、以上抑下、以巍峨庞大对微弱渺小,化势能为奔腾剑流的动力,才是这一式所以壮观宏大的缘由。 张成此前使的,似是而非,盖因其在万剑奔流之前,没有构建剑山,导致滚滚雪流并没有支撑,因而只能算是比较壮观的连环剑魄而已。硬要说威力,只能与九师兄的巅峰云旋舞相比,没有发挥雪倾山应有的威力。 一道道剑魄嗖嗖地从五师兄的剑体上腾空而去,彼此相连、交叠、缠绕,一尊由无数道剑影组成的山峦初具规模,不断增大、升高,散发出森然、冰冷的氛围,令人只是看看也觉得望而生畏—— 再去看擂台的另一端,王源…… 好吧,王源刚刚拔了剑鞘,慢吞吞的,嘴里念念有词着谁也听不确切的词句,有熟悉高阶心诀的入室弟子们依稀听得大概是“内与外对,壮与衰对,壮与衰较,壮可久也……”之类。 只是这都上擂台了,才开始边背着雪倾山的心诀边尝试,不是心智捉急么…… 不过别的不说,师尊传了高阶心诀的册子,王源在看不懂的情况下还能将这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背下来——这就已经不容易了。 可惜现在是总比,比的却不是背书。 五师兄右手使剑,剑魄仍在剧烈喷吐,左手轻轻扇动,剑山随着他的扇动也在轻轻转动,露出贫瘠的一面——随着剑山的转动,下面也感受到一阵阵的凉风扑面而来。 五师兄对着剑山薄弱的一面,用无数道剑魄填充其中,构成山的骨骼、肌肉。 泰山压顶之势渐成。 王源瞥见五师兄已经完成了一半,这才略有些局促地停下了背书,看着五师兄的动作,依葫芦画瓢,扬剑而起! 王源的优势就在于剑身中蕴藏剑魄无穷无尽,充沛无比,稍一注入魄力催动,一连片的剑魄就刷刷地泉~涌一般地冒了出去! 堆山石! 虽然起步稍慢,可是王源的速度却快,剑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往上长,不一会儿就达到五师兄剑山一半的高度,大有快速追上的意思! 五师兄的剑山森白,王源的剑山透明晶莹——因为剑魄纯净度不一样,可以称一座是“雪山”,另一座是“冰山”。 “王源这柄剑真不是盖的啊,连五师兄这把名剑也无法与他比剑魄的充盈!”内院弟子不禁羡慕道。 正说着,王源的剑山突然“扑簌簌”地倾塌了一半,差点掉下来砸到他自己,王源连忙又增大了剑魄的喷吐量,稍稍抵住了——高度却只达到五师兄剑山的一小半了。 刚刚还羡慕王源剑魄充盈的内院弟子很是尴尬。 五师兄瞥了一眼王源的手忙脚乱,不禁微微一笑——王源剑魄是够了,但自身魄力不够,对剑魄的控制不能像自己一样精确到每一条——从他搭建剑山看,也是一个十足的新手,全无结构,乱搭一起,框架松散,不塌就怪了! 王源强自镇定,继续用剑魄搭建着,可刚累高一点,不是塌了一边,就塌了那一边,补救不及,不时有零星的几道剑魄滑落下来,很是丢脸,他只能装作没看见。 “剑山已成——王源师弟可要加快速度啊,我可是说过,不会等你。”五师兄笑眯眯道。王源瞥了一眼,才发现他的剑山已经巍峨挺立,坚不可摧,森凛逼人。 如果说他的剑山是华山凌云的话,自己的“剑山”——只能算是一个矮胖的大土丘而已。 说不等人,就不等人。五师兄冲着剑山一剑挥去,数十道剑魄宛如一道河流,奔涌攀上剑山! 刷! 刷! 刷! 一剑就扬起一大~片,五师兄泼雪一般,将一道道剑魄泼到剑山上,汇集一股洪流,朝着峰顶堆涌过去。剑山的剑魄全是死的,可这些剑魄似乎都是活的,每一道都可以杀人。两层剑魄,一动一静,泾渭分明。 五师兄全身心投入到“泼雪”之中,长剑在他手中幻化成一道残影,一生二,二生三……无穷无尽。 被赶上剑山的剑魄,也不像构建剑山的那些井然有序,都是横七竖八,簇拥着,挤挨着,在剑山之巅等待着零界的那一刻,奔涌而下,让对手万剑穿心! 给人的压迫越来越强,连台下的人都忍不住往后退去。 王源见五师兄完全投入,似乎完全没注意自己,忍不住偷偷朝着他发了一道剑魄! 剑如飞矢! 五师兄看也不看,右手仍挥洒着剑魄,左手伸了一只小指,轻轻一弹—— 剑山上就拆下一道剑魄,冲着王源的那道飞去! 叮的一声,两道剑魄撞得粉碎。 王源微呆。 “你还有时间三心二意!”五师兄嘲弄着。 王源赶忙收敛心神,加快剑山的峰顶,也不管这尊剑山最后的形态了,松松散散,摇摇欲坠,稍稍稳住后,王源进入“积山雪”这一步。 “不错,比我料想得还快一点。”五师兄仍是不看他,不知怎么的也知道他剑山搭成了。 下一阶段我会更快。王源心想着,剑魄胡乱挥洒而出。 “可还是晚了。”五师兄突然道。 王源心中一惊,抬头一看——五师兄剑山“北坡”的剑魄洪流已达峰顶,然后漫过,随即——奔涌而下! 雪倾山! 该死! 王源心中骂着,手中剑更快,强行将还不丰沛的剑流赶过了剑山峰顶! 赶鸭子上架,不得已而为之,若不如此,就只能任对手宰割,完全陷入被动! 不管了,拼了! 哗啦啦! 刺耳的响声响起! 两边的剑魄洪流同时奔涌而下,雪崩一般地朝着对面倾泻过去! PS:下午补上昨晚的更新。 第71章 雪浪滔天! 两道剑流轰鸣而下,撞到一起! 哗啦啦! 两道瀑布一般,飞流直下,正面交接,撞碎了如同许多玉屑冰末一般,壮观雄美! 又像是暴雨夜,电闪雷鸣,狂风怒号,卷席四野! 要么玉石俱焚,要么谁也前进不了一步,撞在一起朝着地面俯冲下去——汇成一道剑流,全涌入了地面!一时间天翻地覆,擂台中心砖石破碎,泥土翻飞! 地面颤抖不已,犹如地龙翻身! 观战的人脚下都站不稳了,抖得跟筛糠似的,无不惊骇这惊人的破坏力! 开战尚不到一刻——这片擂台看来也是保不住了。 当然,在这之前,也没有人认为在破坏之王王源的剑下,擂台能保持完璧之身。 …… 王源的剑魄更密,更多,但五师兄的剑魄更集中、更迅疾—— 按理说应当势均力敌才对,只是王源“积山雪”尚未准备完全,赶鸭子上架,这边的剑流稍有断层,五师兄的剑流就迅速往他这边压了过来!侵蚀他的领地! 剑流交汇地不断地从擂台中心点往王源这边移动,所过之处,全被俯冲的剑魄将地面翻了一遍。 平整的青砖地面被蹂躏得惨不忍睹。 王源剑挥个不停,也无论挥出去的剑魄是什么形态的,乱七八糟地全赶过去! 更精纯的剑魄没有应有的凌厉,横的、竖的、平的、旋转的,各种形态,被五师兄的剑流一撞即飞,就像山林武装对战遇到装备精良的正规军——只能起到屏障防御的作用了。 对比王源挥剑如电,对面的五师兄简直太过轻松,他别着剑在身后,不再增加剑魄,只是随意挥手,剑山的剑流就奔流不息。 “不错,不错,还能抵得住,剑舞得也快——不知你还能再快一点么?”五师兄看着王源上蹿下跳点头道,冲着左手边一招手,从那边剑山之巅又奔流下一道剑流去! 两道剑流一同奔流! 王源吃了一惊,手中更快,却没有办法像五师兄那样指挥两道剑流——他根本没有存货,只得给中间挥过剑魄,再转向右边加。 刚开始有些顾此失彼,随着古剑喷出的剑魄越来越多,王源竟然渐渐稳定了下来,中、右两路剑流都能与五师兄战得焦灼。瞅着五师兄所在方位,“刷!”还放出了一只“火鸟”去偷袭他! 五师兄不急不亢,一直等火鸟扑面,才挥起长剑,一剑将其斩落:“好小子!我不招你,你竟然还能出招偷袭于我!——两路你抵挡得了……” “三路,不知如何?”当即挥洒剑魄,从剑山之巅又引了一道剑流俯冲下去! 左中右,三路剑流齐齐飞冲而下! 内院弟子们从来都没听说过“雪倾山”竟然还有这种用法!全都震惊得合不上下巴! 王源偷袭他,本来就是自觉长久焦灼,自己不是对手,才想能不能偷袭一番——哪知道五师兄直接又引出第三道剑流,心中连连叫苦,原本分给两路的剑魄,不得不再匀出一些分到第三路,渐渐觉得难以阻挡,且战且退了! 见王源露出了怯意,五师兄漾出笑意:“你也知道畏惧了么?”不做任何姑息,剑流继续加大! 王源的领界已经被逼到了自己的剑山之前—— 雪倾山之所以要构造剑山,除了要让剑流利用其“势”,本身它也是一道防御屏障。虽然五师兄已经攻到眼前,但有剑山做屏,王源也不担心被对方攻破。 退缩回来,继续填充剑山架构,五师兄的剑流不会一直这么汹涌,等他稍一消停,再做反击! 可五师兄却没想给他这个机会。 “就你这样的‘雪山’,也妄图能阻挡我的进攻么?”五师兄嘴角一撇。 “雪浪滔天!”五师兄高举双手,余下的剑流一同高涨,漫过剑山! 来观战之前,内院弟子们都受到了赛前“辅导”,一定要带兵器来观战。 否则,小心性命堪忧。 看来,就是准备着五师兄可能做“雪浪滔天”这一步了! “拔剑!”督战的七师兄一声喝下,所有弟子们都抽出长剑,迎接可能不长眼可能四飞的剑魄!——修为低微的那些弟子,早就撤离到一里外去了,却也拔剑严阵以待! 左,中,右,三道剑流汇成一道!——如飞蝗,如飞矢,全射向王源面前最后一道屏障! 时间似乎有那么点停滞—— 奔涌不息的剑流轰到王源的剑山上,看似庞大的剑山被一触即溃! 砰! 剑魄构成的剑山被猝然轰炸开!剑魄飞散四处! 剑山从中间被射穿出了一个隧道! 巍峨的剑山顷刻崩塌! 王源似乎也没做好准备,当剑魄洪流射穿剑山,射到他眼前时,他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还能做出什么反应?又能以什么反应应对? 王源要被射成刺猬,那些挥剑格挡着飞下来的剑魄时,一边想。 五师兄却不这么想。王源还有后招。 或者说,他的剑还有后手。 剑魄洪流离王源还有半尺之隔,他的剑中再次跳出三只—— 剑魂! 莹莹如玉! 饶身周转,将他护卫在其中! 剑流轰到上面,全撞成粉末。 王源立在其中,神色漠然。虽然他是完好无恙,但就雪倾山这一式来说,他败得体无完肤。 PS:这两日都是下午稍有点时间,今晚不会再跳更啦。 第72章 鸢飞戾天! 五师兄大江般的剑流撞到王源的三道绕体旋转的剑魂上,扑索索掉落,跟茅草一样。 攻势如潮,奈何对王源一丝伤害也没有。 混杂在内院低等弟子之中的张成,拳头捏得发白。 沦落到如此境地,是他深恨的事,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王源惨败! 可哪怕是五师兄修为远超过他——却仍然拿他没办法! 真恨不得自己提剑去给他背后一剑! 王源啊,王源,真的就没人奈何得了你了吗? …… 五师兄任由剑流滚滚东逝。 也不去干扰剑流的方向,自己在原地踱步。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 “你便只躲在后面,也不想着如何反击吗?”五师兄问道。 “五师兄攻势迅猛,先挨过了这一段再说。”王源对自己的龟缩不以为耻道。 五师兄笑了:“你这性格,倒是与王泉师兄全然不同。但我的攻势,不是你想挨过就能挨得过的。” 他往自己面前的剑山一指:“这剑山的搭建,并不是随随便便,为了搭建而搭建——得了一个形似,有什么用?有一天,你要真知晓了有条不紊地构建,还能发现——这剑山,并不是只有为剑流做‘势’这一个用途……” 语音未落,王源的脸色骤然一变! 五师兄面前的剑山,收缩起来了。 “叮叮叮叮”——响声不绝于耳! 每只剑魄都颤抖不休,中心有巨大的向心力将它们吸引过去! 铛铛铛铛! 数以千计的剑魄正在重新组合! 瞬间凝为一体! 一柄高耸入云的“巨剑”耸立在众人面前! 残留的一些剑流仍然向王源在冲击,使得他只能困在原地。 五师兄暴然跳跃,双掌猛推—— 那千道剑魄组成的山峰一样的巨剑向前倾倒! 谁也不会想到“雪倾山”一式,实际上还藏着后一个阶段,“雪山倾”吧! 这次倾泻而下的,不再是绵~软的“雪”了,整座“山”都塌下来了! “可惜,这块擂台保不住了。”巨大的轰鸣声中,众人似乎听到五师兄在喃喃自语。 “砰”! 巨剑劈下,王源和他的三道剑魂都一齐消失在剑锋之下,整个地面劈出一道沟壑! 大地剧烈地摇晃起来! 尘土、积雪、落叶全部飞腾而起,观战的众人被震得东倒西歪,摔倒在地! 整个一座遏云峰似乎都被震得跳了三跳! 张成也被震得扑倒在地,看着擂台上王源的位置,心中狂喜:“王源死了!王源死了!” 王源被五师兄砸成齑粉了! 哈哈哈哈! 他只想仰天大笑! 擂台另一段估计在九师兄裂地一劈之下,都不复存在了——王源自然没有存活之理。 五师兄脸上微笑。 可就在尘土飞烟还没散尽之前,从里面冲出一个飞舞的东西! 像只鹰般,旋转呼啸,雷电一般地盘旋着飞向五师兄! 五师兄一时错愕,猛地朝旁边侧扑!趴到地上! “轰!” 又是一声巨大的炸裂之声,原本立足未稳的众人迅速再被带倒! 擂台的另一边也被炸飞! 山石滚落,泉水断流,积雪崩塌。 良久之后,一切才尘埃落定。 五师兄已经趴在擂台下,在他片刻前还站立的地方,已经被炸出了一个深坑。 整个擂台都已经不复存在,处处都是双方摧残的痕迹。 这么说也不全对。 还有一小块青石砖面——大约可以容纳半只脚在上面,还连着台基。 王源就站在上面。 旁边就是五师兄巨剑劈出的沟壑——如果他受了五师兄这一劈,现在给这条沟填上土就是很好的墓葬了。 “五师兄,你在擂台下了。”王源说道。 擂台都被炸飞了,五师兄自然没有立足之地。 所以,他又赢了。 “哈哈哈哈!”五师兄一点也不怒,反而大笑,拍打着自己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不错,很不错。面对我剑山之倾——不但毫不畏惧,还趁机还了一招——很好。很好。只是这一招——又是什么?很能唬人。” 不是本门剑招,类似之前众人使用过的“鸿雁西归”——但又不是鸿雁西归那慢腾腾的套路。如果是那种,五师兄已经轻松躲过,用不着逃命也似地飞扑了。 看来,又是一招来自古剑上的剑招。 “鸢飞戾天——没想到,王源竟然连这一式也练成了么?”方殊喃喃自语,看着王源,瞪大的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 他怎么连“鸢飞戾天”都使出来了? 这一式,应当到身登六甲之境后,才有可能吧? 真是“鸢飞戾天”的话,攻击力可不是五师兄所说的“很能唬人”那么简单了…… 旁人连这一式听都没听过,自然不知道方殊惊愕地原因。 只是觉得很厉害,很牛逼——但没人看轻这一式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看到五师兄脚下的一丈多宽的青砖地面都没有了。 “不管怎么说,恭喜王源师弟进总比了。”五师兄拱了拱手道,没看出内心有多大~波澜。 “承五师兄谦让!”王源从擂台仅剩下的一小块跳下来,也拱手道。 五师兄竟然输了? 进总比的竟然是王源? 还抱着九师兄灵牌的赵亮韩照急道:“五师兄怎可轻言退让?这王源可是害死九师兄的罪魁——” “就是啊,你不能让九师兄死不瞑目啊!” 五师兄摆摆手道:“这擂台上,他确实赢了,而且——” “很公平。”五师兄淡淡道:“你们另请高明吧。” “可是——” 五师兄都不去理会他俩了,问王源道:“你说这场比赛后,就可突破‘幽精’魂——” “现在已经是了。”王源点点头。顿了一会儿道:“就是看五师兄聚山成剑那一刻受到的启发。不突破至二魂觉,也使不出鸢飞戾天这一式。” 五师兄连连点头,看着旁边还想劝他与王源再相抗的赵亮韩照,猛然喝道:“听到了吗,两个傻·逼!人家光看看别人比划几下,就突破一魂,超过你们几年——就算我现在还压他一头!以他这个速度,一个月就超过我了!怂恿别人,你们自己怎么不去?” 第73章 王泉的“秘笈” “韩照、赵亮是自知拼了这条性命与敌不过王源这欺兄灭祖之人,可如众人所见,哪怕王源又进一层,仍是远不如五师兄!” 两人仍是叩头不止。 “就是,就算不为了九师兄,可王源他当五师兄你的面,公然刺聋五师兄你亲传的张成师弟——为了张成师弟,五师兄也不能放过王源啊!”赵亮又道。 “哦?”五师兄看了一眼远处的张成,笑容值得玩味:“张成么?本来就是他先惹的王源,王源报复回来,还不应当吗?” “而且,我完全想不到任何理由,值得我为他去力拼王源。” 众人愕然。 张成沉默。 张成跟五师兄这么多年,他却说出这么冷酷的话。 五师兄自己却若无其事,很自在。 “所以,你们不要把王源的什么仇,什么冤,套到我身上,我跟王源,无仇无怨。”五师兄道。 也算是表态,以后与王源两清。 “五师兄请留步!”王源从擂台上跳下来。 “何事?” “我还有事要问询你——”王源道:“那日~你让张成去我屋里,到底找什么东西?” 你虽说与别人“无仇无怨”,别人却不一定也这么认为。 五师兄脸色有些古怪,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想了一会儿,问:“你一定要我说?” “不错,我希望五师兄能给我一个交代。”一个末位的内院弟子,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宗门举足轻重的大佬费心关注的? 气氛有些尴尬。众人认为五师兄当众向王源“服软”(如果算的话),王源应该会装糊涂,给他面子。 可他还是想捅开这层关系。 王源以为五师兄不一定会说。 可五师兄却答得干脆:“一本秘笈。” “一本秘笈?”王源嘴抽了抽,露出了一丝苦笑:“五师兄不会也像内院那些以讹传讹的人那样,认为大哥临死前给我留了一本‘所谓’的秘笈吧?” 王源自己当然知道,秘笈之内都是无稽之谈。 五师兄看着他,笑了:“王泉师兄,确实有一本秘笈。” 这下轮到王源皱眉了。 “不,确切地说,不是王泉师兄有一本秘笈,而是——”五师兄指了指自己:“那是我的秘笈,我家传的秘笈。” 众人纷纷低声耳语起来。 王源皱着眉头道:“五师兄家传的秘笈,怎么——会在大哥那里?” “他抢去的啊。”五师兄答道:“他是师兄,我那时只不过是一个愣头青,他看上的东西,自然想拿走就拿走咯。” 王源怒气一涌,就要斥责对方“胡说”——可是转念一想最近“胡说”二字说得实在有些多,终究没说出口。 “你爱信不信。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可以去问大师兄。” 王源沉声不语,低头沉思。 “我侯家原是地方望族,祖上身登六甲之境的先祖就有好几位,屡见不鲜,传之后代的绝艺,光是剑法、刀法、枪法、步法~身形、冶魂锻魄就各有好几种,王泉师兄听说了,就一定要我借他看——我作为师弟,又无法拒绝,只能借给他,可他这一借,就不还了。” 五师兄不管王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继续道:“后来他死了,那本记载我家学渊源的‘秘笈’,也不见了踪影。那秘笈我都连粗看一遍都未曾——虽然我不敢保证王泉师兄把秘笈也留给了你,但连你也不在了——我去管谁再找?祖宗的心血若是丢在我手里,他日我有何面目见他们于九泉之下?” 得知了实情,王源不啻于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原以为都是别人每时每刻都想害他——可事实却是又得知了他大哥一件利用师兄之威,欺压师弟们的往事! 他虽然一步步走上宗门之巅,大哥留下的阴影却让他在同门眼中,变得越来越无法让人正视,甚至耻笑。 在他做出暗算大师兄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之后,他的品格已经被划为与王泉一样的人。 一样卑劣、不择手段的人。 没有在场上击败王源,在场下,似乎是五师兄赢了,赢了“道义”:“你也不用太羞愧,没有家传的武学,我今天也有同样的修为——若是当年执拗于机械家学,可能还没有今天的水准。所以我不跟你王家的人计较了。不过嘛,万一秘笈你找到了,我还是希望你能记得还给我。再见,有空来玩。” 留下~阴晴不定的王源,和纷扰的人群。 …… “雪静了,很好。”晚上五师兄推开门户,丝毫不见输了总比的不快。 “五师兄安好。”王源在门外道。 “王源师弟这么快就来了?你是已经把我家的‘秘笈’找到了么?”五师兄故作讶然道。 王源摇了摇头。 “那你是……” “我原本以为五师兄与九师兄……蛇鼠一窝,今日才知道是我误会了,所以特来向五师兄道歉。” “哦?何以见得?”五师兄眉头一挑。 “今日的总比,我感受到五师兄的……‘善意’。” 五师兄含笑不语,不置可否。 “五师兄今日最后一劈——应该是比预定的位置偏了七寸——否则,我决计不可能躲得过。”王源施礼道:“多谢五师兄剑下留情。——由其是在亡兄还曾掠他人之美的情况下。”五师兄对兵魄的控制,精确入微,是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的偏差的。 所以他没想取自己性命,这才给了反击的机会。 五师兄大喇喇地受了他这一礼,点点头微笑道:“我就说,王泉师兄的弟弟,怎么会那么蠢——看来,你往日也是有所隐忍咯。” “寄人篱下,不得已而为之。” “严德义人小心眼,你不蠢一点,他确实是早对你下手了。”五师兄认同道:“我不同,虽然你大哥抢了我的书,但起码刚入门那会他对我还算不错——人自然是傲慢得很了,不过他就那德行,也有那资本。所以虽然一开始我痛恨其人,但时间久了,何况他人都死了,我也谈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了。”他随意地挥手,表明王源不用太在意他今日的“手下留情”——甚至故意“点拨”他。 王源不禁感叹:“真不知五师兄如此宽大豁达,为何张成却一点儿也不像你。” “我也不知道为何我这么豁达,张成却一点儿也没学到——”五师兄道:“但我从来没教过他‘雪倾山’,他却‘学’会了。” PS:补上昨日的一更,下一更仍在码字中,稍后就更新。今天起要恢复常态啦! 第74章 谁指使的张成? “张成的‘雪倾山’……不是五师兄教的?”王源听闻此言,大觉惊奇。 五师兄嗤笑一声:“若是我教的雪倾山,他会使得这么不伦不类?”瞥了一眼王源,又道:“不过,他使得还是要比你那松松垮垮的好一些,你那个,简直谈不上是雪倾山了,纯粹一个瞎胡闹。” 王源饶是腹黑阴沉,听他的话也不觉脸红。他兵强魄厚,只想表现出雪倾山的大概样子都难,可见这一式多么难练,更别说张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没有高人指点下发挥出雪倾山起码四五成的威力。 五师兄对张成的态度很是有些诡异,两人若即若离,按说张成是他得意的师弟,为他“宗门前二”的名头也助长了不少风头,可五师兄看张成并不亲近。校场上直言不会为他出头也让人觉得太过绝情。 严德义起码还在人前表现得对王源关怀有加呢。 五师兄只一句话就解释了王源的疑惑。 “他是带艺入门的,而且来的时候实力就不差。” 这是自然,毕竟他不是五师兄从头培养的,等张成学好了,又会被师尊接纳去,亲自教授——到头来,张成成就再大,别人未必会记得他侯嘉在这过程中起到的作用。 “而且张成这小子心思狡诈,阳奉阴违之举屡有发生,我只是不说破而已。”五师兄若无其事道。 “你知道他品行不端,还照常授业于他?”王源对张成是无法解开心结的,如果不是五师兄指导,张成也没有哪个能力让自己付出一只耳的代价。 五师兄微微一笑:“说起心思阴沉诡谲,你与他又何妨多让?”王源漠然。 “品行不端——可他天赋确实不错啊。雪倾山这样压箱底的功夫不教他,其余的教给他了也无妨。”五师兄道,并不掩饰自己也需要张成的能力给自己打名气:“别的师弟们,愚鲁不堪,品德再好,教出来也是无用,我不稀得去教。——倒是你这筋骨,如今看起来也还不错,你入门的时候,我出门有事,要不然,当时把你收了也不错。” 自然是不错,起码不会被耽搁三年的光阴了。 不过一时有一时的境遇,王源也不去懊恼什么:“五师兄说张成的雪倾山不是你教的,那是谁教的?”张成在总比占上风的情况,完全不必用这一杀招致自己于死地——他想赢,换别的招数,早赢了。 他想让自己死,不可怕,反正他现在已经废了;可怕的是他背后还有别人。 本来王源认为这个是五师兄,当时很多证据也指向五师兄,让人觉得五师兄是与他敌对的。——当然现在知道不是,那会是谁呢? “宗门会使雪倾山的,师尊、大师兄、王泉师兄、七师弟、严德义,我,一共就这几个人而已。”五师兄伸出手指道。 王源第一反应就是九师兄——当然他是最恨自己。他看好张成,与他结成了同盟,还教了他雪倾山么? 王源从没见过九师兄用雪倾山,也没见他教过别人。 回头一想,王源就把他排除了。只因当年大哥用一招“云旋舞”羞辱得他体无完肤,所以他耿耿于怀——不论是赵瀚魏崇民,还是他自己,都只坚持用这一招。教雪倾山肯定不是九师兄风格。 师尊会教一个内院弟子雪倾山?简直是无稽之谈。别说张成只是七魄一魂觉,内院第三,就是师尊的亲传弟子,顺位很高的八师兄,各方面都不差,仍然没能学到雪倾山。——再说教他干什么呢?就用来对付王源这个小蝼蚁?师尊在王源跳崖之前,连他以前得意弟子王泉的亲弟弟在宗门都不知道 大师兄?这简直比师尊更荒诞了。就是王源今天用了卑鄙无耻地手段去暗算他——他除了心酸难过,又说过一句稍有责备王源的话么? 时间也对不上。练雪倾山起码在张成突破一魂觉之后,那时候大师兄都在州学,从来不在宗门。 王源的大哥王源,六年前就死了。 “七师弟,实力上来说是要逊色于我们几个的,只是因为他作为主要的督战,连雪倾山也不修习的话,难免不能服众,所以师尊传授了他部分——单就这一招的话,他未必就能比张成使得好了。”五师兄道。 这么一来,七师兄也不是。 他要熟稔雪倾山的话,首先教的是与他情同兄弟的吴人杰,而不是毫无干系的张成。 “如此算来的……”五师兄沉吟。 “教张成雪倾山的,还是五师兄你。”王源道。 因为其他人都排除了,只剩五师兄一个人了。 五师兄想了想:“其实,我刚刚说漏一个人,这个人,也是会雪倾山的。” “谁?” “四师兄。” “四师兄?”王源皱着眉头念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甚至四师兄的名字存在感比他大哥“三师兄”的名号还让人感到陌生。“四师兄难道是——”王源看着五师兄:“那个人说有疯症的……四师兄?” 前日他还与方殊路过四师兄的屋子,特意从他那里绕了过去。 “不错——不过……”五师兄拧着眉头。 “疯了的人还能教张成雪倾山?”张成进宗门时就听说哪哪有一个疯了的师兄,千万不能去招惹他——走他那里过也会听到总有人时而嚎啕大哭,时而破口大骂。确乎是个疯子。 “他疯?嗯……不能这么说……”五师兄迟疑着,这个疯了的四师兄,似乎有什么事情。 第75章 四师兄(第二更!) (第二更,前面已经更新了一章。) “四师兄的‘疯症’,与你大哥也有关系。就连他那断了的腿,也有关联。”五师兄道。 “?” 五师兄不太想说,但抵不过王源不断追问,只得回答道: “六年之前的总比,人人为‘宗门第一’的名头挣破头皮,当然王泉师兄与大师兄实力超出众人一筹,这是公认的,我那时候虽然差他们还远,但初生牛犊,也还自不量力,不服气要与他们俩来争一争……不过在此之前,真正有实力与他二人抗衡一二的人,是四师兄。四师兄也是一个奇才,能同时用刀与剑两种兵器,剑法轻灵,刀法霸道。别人都说,如果总比的时候,王泉师兄遇到其他人都是不怕的,遇到大师兄都是——就是遇到四师兄,可能有些麻烦。因为他们两个人关系好,,四师兄特别熟悉王泉师兄的路数,而且他会两种兵器,不同的特点对王泉师兄也是一大克制——” “不过后来宗门发生了一件怪事。七八年前吧,有天夜里,闹贼了——你想啊,宗门内人才济济,哪个贼会愚蠢到这个地步,跑到我们这里来偷东西。可偏偏贼偷了——一共偷了三户,还和四师兄动了手!那贼竟然还把四师兄打伤了!刀剑双绝的四师兄啊!被一个贼打伤了!你说哪个贼有这种能力!” “那晚被偷的三个人是谁呢?四师兄,王泉师兄,和冯师弟——就是你大哥教的那个冯师弟。别的师兄弟,谁的事儿也没有。当然,这都是他们自己说的啊,东西确实被翻了一遍,但只有四师兄跟贼打起来还受了伤,王泉师兄和冯师弟一点事没有。” “四师兄伤了右腿——还比较重,他人性子又急,腿伤得重还勤练不辍,伤是好了坏,坏了好。到了六年前的总比,他还参加了,还进了八强,偏偏还遇到了王泉师兄。要是没有遇贼那件事,这结果还难说。但此时的他旧伤未愈,又求胜心切,自然不敌,甚至旧伤复发,倒地不起。他当时就指着王泉师兄说——”五师兄瞥了一眼王源,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夜根本没有什么‘贼’,贼人就是你扮的!” 王源猛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五师兄。 “这是四师兄的原话,又不是我说的。”五师兄示意他稍安勿躁:“不过不少师兄弟都相信,因为都知道四师兄不克大师兄,却是王泉师兄制霸的一条拦路虎,他有动机这么做!——王泉师兄自然矢口否认,并痛斥他学艺不精,连蟊贼都敌不过,还胡言乱语,推罪于人——四师兄坏了一条腿,总比也彻底败了,自此算是癫狂了,一蹶不振,躁怒无常,整日怒骂王泉师兄卑鄙无耻暗算他云云……一个天才就此埋没了……反正那晚的事情,永远是说不清的……” “后来,王泉师兄自己也不在了,为逝者讳么,我们谁也不提这些事了,后来入门的人最多只知道个大略。只是可惜了四师兄啊……”五师兄摇头叹道。 王源默然,这几日连续听到各种关于大哥的往日,那个记忆中的影子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让他很容易相信,这是他大哥能做出的事。 甚至连他自己,不也在一条原本不希望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么…… 要说这仇恨,四师兄还真有杀他的动机…… “我说张成的雪倾山可能是来自于四师兄,还有一个原因是,大师兄、王泉师兄、四师兄,他们三个是最早与师尊修习雪倾山这一式的,在那个时候,师尊传授的雪倾山中,还没有‘堆山石’这一步,也就是不搭剑山。所以,当时我看到张成使出雪倾山,吃惊之余,就怀疑过,他是不是与四师兄有什么干系……” 一个疯了六七年,被人遗忘在角落的残疾人,指挥张成,差点杀了自己,这有可能么? …… 破败颓圮的草庐,幽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发霉腐败的气息。 里面很安静,让人觉得是不是里面的人死了。 似乎“四师兄”今天并没有发疯症。 他半靠在墙上,神情冰冷,一动不动。 他这里没有任何人,每天会有外院的弟子给他送饭,但谁也不会跟他说话——因为搞不好被他打了。 直到王源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动了动眼珠。 他好像没见过生人似的,用一种有趣、玩味的目光打量王源。 王源也在打量着他。 “你是何人?” 他说话了。出乎王源意料的是,他语气很正常,完全不像是一个有“疯症”的人。 王源不回答他,反问道:“你认识张成吗?” “张成?”四师兄眼睛眨了一下:“是什么人吗?是个什么东西?没有用的东西,我都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他认识张成,从他“没有用的东西”中露出的情绪波动中,王源知道他一定认识张成。 所以王源的眼神就变成“你不用再装了”。 “哦,张成这小家伙啊,认识,认识。什么时候来着?不记得了,我现在就是记不清日子,一天记得,两天记得,三天就记不得了……这小家伙,总缠着我,要我教他,要我当教他的师兄,愿意跟我,这不是再正常不过吗?我会雪倾山。”他自然自语道。对于自己会雪倾山,显得很自豪。 他直接就说出来了,王源也不觉得意外。毕竟他是疯子么。 “该死!该死!这小子该死!想要好处,却办不成事!屁大的事都办不好!该死!该死!无能!无能至极!”他骂道。 王源道:“什么事情,他办不好?” 四师兄似乎想起来屋里来了一个人,看着他:“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讲?——什么事,没什么事,能有什么事,我让这个小兔崽子,去卸了另一个小兔崽子的腿。” 王源眉头一挑:“那个‘小兔崽子’叫什么名字?” 四师兄眉头一皱:“怎么?你也想学‘雪倾山’么?” 他这思维…… 王源只能自问自答:“王源?” 四师兄一片茫然:“王源……王源?” “我就是王源。”王源道。 四师兄猛地盯向他,眼睛瞪得老大,精光一射:“你是王源?——王泉的弟弟?” 王源感觉瞬间他的呼吸就急促了许多,一声大叫震疼人的耳朵眼:“你是王泉的弟弟!怪不得!你一进来,就觉得这人长得这么令人讨厌!” “给老子滚出去!!!” PS:今日正常的更新。终于在周六把更新弄回正常的点了。前几天的更新都是推迟到第二天的下午才能更的,现在终于心里舒服了。 第76章 驼子剑客! 四师兄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凌厉与火光。 王源脚下却没有动。 两个人就一直相对着,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说话。 “若不是此腿之疾,你已经死几回了。”僵持半晌,最终四师兄冷冷道。 “不知我所犯何罪?”王源平静道。 “莫须有,”四师兄道:“我只是想你也如我一般,体会一下脚不能走,剑不能舞得滋味。王泉死得早,白白便宜他了。” “大哥也是四师兄你的师兄,希望你能尊重一下。” “尊重?他那样的人,也需要尊重么?”四师兄不屑地一笑:“宗门之内,哪个人最尊重、最敬爱、最崇拜他?就是我。他每一句话我都用心听,他嘱托的每一件事我都用心去做,他和他的师弟有矛盾,闹翻了,没事,到我这里来,我给你收拾烂摊子,我替你们调解——可他!”四师兄槌床大吼:“他是怎么对我的?谁像他这样笑里藏刀,虚伪至极!” 王源沉默了一会儿,等他的气息稍稍平稳下来,道:“对于大哥的所作所为,我那时年幼,了解得不多,还希望四师兄能示明!” 四师兄冷笑:“你是想来听故事的?我凭什么要说?——我之前说的话你没听见吗?给我滚。我现在是动不了你,否则看你在我这里多呆一会我都觉得厌恶至极!” “若如四师兄所说,确实是大哥错了,作为弟弟,理应给四师兄一个交代。” “怎么交代?我这废腿,还能好了不成?我不要你什么交代,给我滚就行。” “四师兄这些年来一直说是大哥暗算了你,不知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四师兄冷冷道。 “那不会是四师兄误会了,作恶的另有其人?——大哥要是伤四师兄一条腿,我就替他还你一条腿。我的腿。”王源说道:“省得四师兄还要找张成那些人代劳。” 四师兄一愣,看着他,不由得哈哈大笑。 “有点意思。”他说。 …… “八年前的一天晚上,我们几个入室弟子刚刚从讲武堂做完晚课回去,那时我住得最远,还没进屋,我就知道里面来‘客人’了——” “我那时心想,这小贼未免眼光也太差了,竟然偷到我头上来了,也没喊抓贼,推门而入——屋里的确被翻过,但那贼子似乎并没想偷屋里的钱财,一身黑衣,很矮小,就站在屋子中央,像要等我回来。” “大哥身高七尺又半,这矮小的人,决计不是大哥了。”王源辩驳道。 四师兄没理会他:“见我推门,那贼子二话没说,拔剑当胸催出刺来——我没想到这人这么大胆,连忙接招——我们两个人环屋而斗,他转身之时,我发现,贼子竟然是一个驼子。” “这驼子的剑真是快得异常!不在我们师兄弟几个之下,我好胜心起,左手起刀,右手舞剑,妙手迭出——那驼子渐渐招架不住我的攻势。当然,不是他真的敌不过我,只是他不肯用他本门的本事,暴露自己。” “知道自己十招之内必败给我,他也急了,突然露了一手‘秋水剑’,连绵如河——我吃了一惊,心想贼人怎么会用我们遏云宗的剑法!难道是我们自己的人吗?我也心中大怒,本来还想跟他玩玩,意识到可能是本门的师兄弟在这装神弄鬼,就急着去揭穿他的面目!就当我一式‘栖霞晚照’去攻他胸口——正常人都应当胸护住,然后我就可顺势撩他面巾——哪只他根本不护胸口,仿佛知道我不会伤他似的,一剑切在我右腿上!我剧痛钻心,手上就慢了,他连劈带刺,又伤了我几处,凌空一脚将我踢翻在地,当即昏死过去。” “那是装的。虽然疼痛欲死,但还是卧着不动。他没趁机杀我,自然也不敢杀,看了我一会儿,确认是真人事不知了,才离开——自然也不会全带走那些财物,他本就不是为了这个而来。转身走的时候,果不其然,‘驼子’直起身来了,确实是假扮的。他刚走到旁,我挥手将发簪投了出去——他以为事情败露,飞奔也似得逃走了。” “我这才大喊捉贼——其他师兄弟这才来了,帮我包扎伤口。你哥,还有一个他教的师弟,也说遭贼了。只是我们的住处一个东,一个西,贼人偷了那两处,却绕过那么多地方,单单偷我住处,不是太可笑了么?宗门那晚封路搜捕贼人,最终一无所获。这是显而易见,本来就是我们自己的人。” “‘驼子’不知道,他逃走时我的簪子不是打他,是射在门框上——就是他头顶的位置。喊人之前,我把簪子拔下来了,谁也没说,但门框上哪里有洞,我是清楚的。我就是要看看,到底是谁。” “师兄弟们来来往往,来探望我。有接近的,高一点或低一点,但我对自己手法很有信心,掷出不会偏离分毫。王泉也来了,还很关切,问这个问那个——可当他离去的时候,我看着门框,他就正好平了门框上我做的标记。只有他一个是这样——再没有别人了。”四师兄讽刺地笑道:“王泉身高七尺又半,的确是高大,师兄弟没比得上他的。” “虽然我确定了是他——其实本来在宗门里也没有两个人能打得过我,我还是忍着没说出来。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卑劣,又怒又哀!那时我们都对时隔数十年又重开的宗门总比虎视眈眈,知道他觉得我是他的对手,所以才除我而后快。本来伤虽然重,但我不想让他得逞,仍然不顾伤势,强行突破第三魂,伤腿好了坏,坏了好,最终彻底报废。你不知道,明明就是他伤得我,却还假惺惺地时常来探望我,那幅嘴脸有多恶心!他演戏,我也演戏。只是从那时起,我已经认清了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一个永远只考虑自己、极端自私、拦我者死、不择手段的人!” PS:补上昨晚的更新。 第77章 冤冤相报 (昨晚的更新已经在下午补过。) “师尊复兴宗门后很长时间,没有重开总比,决出一个‘宗门第一’来。那一次,是第一回,哪个人会不重视?师尊先收了五个入室弟子,意思就是我们五个是重点培养的对象,作为遏云宗的招牌,也是想在百年之后让我等继承衣钵。我们日操夜练,对彼此的招数都是熟稔无比。我能力上不如王泉,但招式与他相克;大师兄丰神飘逸,二师兄沉稳缜密,二师兄又是克大师兄……” “二师兄?”王源眉头一皱:“二师兄也动武么?”映像中几乎没见过二师兄拿过刀剑。 “所以说,小孩子别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四师兄冷笑着:“二师兄剑法高妙,不在大师兄、你大哥之下,否则也不会排行第二了!——二师兄最早退出,因为困于剑道不能突破,放弃了锻魄之路。五师弟年龄小,比我们修为要差一阶,私下比斗,他就没赢过,气得他把家中武学典籍全部搬来,声称要学会之后将所有人一一击败……” 王源心想,原来五师兄把家传武学拿来的背景是这个。 “你大哥与大师兄势均力敌,甚至更胜一筹,所以只把我视为心腹大患。但凭我和他的关系,如果你说你要决赛的资格,我二话不说,一定给——为什么要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呢?你要胜我也就罢了,为何非使我变成一个残废?” “在那之后的总比,我拖着一条废腿,败给他,没有悬念。他很高兴,支持的那帮师兄弟也很高兴。‘瞧,你们都说四师兄克三师兄,今天这场,是三师兄赢了吧?’留着我,因为我对他已经没有威胁。而且,他还要踩着我上去,说自己获得高位是实至名归的!他丝毫没有任何悔意,我有理由相信,再给他选一次,他也还会这么做!我终于决定戳穿他的真相——”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晚的驼子就是你。我说出来了。他有些惊讶,却并不害怕。在内院他已是只手遮天。他说——你们四师兄疯了,胡言乱语,把他关起来吧!” “哈哈,他说是个疯子!我是疯子!”四师兄大叫大笑着:“这么多人,都相信他的鬼话么?信不信,又如何?反正从那天起,我就成一个‘疯子’,没有人管我是不是真疯了,反正他这一句话,我就是疯子了!我疯了!哈哈哈哈!我是个疯子!”他一笑起来就止不住,王源无法否认,他确实就是个疯子。 只是被一个视为手足的人残害,谁又能装作无事发生? “我说他,死得好!咎由自取!我只恨,他不是死在我手里,我就想问问他,我是不是真的疯了?苍天呵,太残酷,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不给我!不给我!”他又开始愤怒地搥床,砸墙,摔东西。 “很多年,我不知道我这一身残病,疯病该去怪谁,怪王泉?他已经死了。那我只能怪自己,恨我自己。”好半天他平复下来:“很好,你来了。很好。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活着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去年张成那个小子来找我,说听过我的很多事迹,仰慕云云。真是可笑!谁会仰慕一个疯子?必然是另有所图了。果不其然,没说两句,他就说想跟我学习‘雪倾山’一式——这小子心术不正,教给他准没什么好事。不过有些事就适合坏人来做,好人反而不干脆。我说,教你可以,但你要替我做一件事,做得好,想让我教你什么就教你什么。”四师兄看着王源道:“我听送饭的师弟说,王泉的弟弟如今也在内院,趁内院大比的时候,你给我卸他一条腿。——他大哥怎么做的,我怎么对他弟弟,很公平,不是么。” 王源不置可否。 “不得不说,张成办事效率还是很快地。不出几天,他便来回复:事情成了。他在内院大比中下了死手,王泉弟弟估计活不过三天。你猜我怎么说?” 王源脸上肌肉抖了抖,显然又想到内院大比第四场受张成的那一记痛击了,内心其实满腔怒火:“想必,四师兄一定很高兴了。” “不不,我把他轰出去了。”四师兄摇头道。 “这又是为何?”四师兄果然让人费解。 “我说要一条腿,就要一条腿,多一根手指我都不要。我不要一个死人,我就要王泉的弟弟活着,还残废。那是最完美的。我要一条腿是王泉罪有应得,多一点东西,岂不说明我和他是一种人咯?” 王源心道:真是强盗理论。 “张成又是跪着磕头,又是哭,我都没理他。不过他后来回报说你小子命硬,没死,不算是他的过错了——可要你的腿,他也没做到啊,所以我还是不理他。” “直到腊月初九那天,张成说你跳崖死了。唔,他觉得他也有功劳吧。那天我才总算答应了他。” 听着四师兄将这些事情揭开,王源总算明白为何张成屡屡对自己下黑手了——都是拜眼前这个“疯子”所赐。 “不过,虽然教了张成雪倾山,但这小子不会有好下场。”四师兄话锋一转道。 “为何?” “剑招中我动了手脚。他练也能练得成,但一直练下去,迟早会七魄散退,脏腑碎裂——” 王源皱着眉头:“四师兄为何要如此?” “我要他做的,是报仇,超过这个度,就不是我的要求,而是他自作主张了——王泉对我虽没尽到师兄之责,但我却有师弟之义,张成这小子伤王泉的弟弟,我自然要为他讨回公道……” 王源听到这奇葩的逻辑,为之一呆。 伤人的是你,主持公道的也是你,前前后后最有道理的就是你。 “所以后来听说你又给张成报复回去了,送饭的师弟都说你手段凶残,跟王泉很像——不过他们却不知道,你这么做,却使张成无法再练我教的‘雪倾山’,反而是救了他一命。” PS:今天的更新。 第78章 古校场 腊月二十七的夜里,王源去了疯癫的四师兄的居室,这很令师兄弟感到惊讶。虽然四师兄是怎么一步步堕落至此,时至今日,很少人再去提了,但并不是就没人记得——全是拜王泉所赐,王源竟然敢去见他,真是令人费解。 他人虽然疯了,但不代表他已经忘了他的剑与刀。 没人知道他俩聊了什么,反正当次日王源出现时,没看出他有什么异常。 “四师兄说要卸我一条腿。”王源对方殊道。 方殊就看着他的腿。左腿没事。右腿也没有。 “但我跑了。”王源道:“他不过是一个残废人,心中再想,又怎么奈何得了我。” “哦。”方殊应着,觉得王源的心真是越来越硬了。 那日在擂台上对大师兄做出那样的事,王源却一点解释也没有。 也许他心中记得他大哥是在擂台上死了,却完全不顾他大哥对那么多人犯下的罪。如果没死的话,还会继续作恶下去。 方殊都已经开始犹豫是否继续义无反顾地站在王源一边了。 替王源鞍前马后的王力却觉得自己抱上了一只大粗腿,自觉充当他的马前卒,每天都喜滋滋的。 …… 腊月三十,一年的最后一天。 “源哥,伯父已经接到了!”一大早,王力便喜气洋洋地报告王源道。原来是王力把王源老爹从家中接过来了,与儿子一同过除夕,并观看王源在宗门总比的最后一战。 王源急忙出门迎接,方殊刚来找他询问他备战情况,也和一起出来——只见他爹一身新衣,都是上次他让王力给家里送去的,县尊所赏,比他先前让给老爹那件内院弟子的新棉衣光鲜多了。 王父是坐牛车到的,缩着手,弓着腰,对这一身新衣还不是很适应,一路上看到遏云宗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热闹远胜家里,他拘谨得很,直到看到儿子,才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 “爹!”王源叫了一声,未语便泪先流。让方殊有些不习惯——这些日子看惯了王源冷酷决绝,没想到他竟也是看到父亲哭着喊爸爸的人 “爹一路上冻坏了吧?我五更就起来煮羹汤,已经好了,爹先进屋去去寒。”王源道。 方殊眼瞪得老大:“你说什么?你这一早上……都是在熬汤?下午可就是要总比决战了,你不练剑,却来煮汤!这种事,你随便叫谁来都行啊!我也行啊!” “不一样。”王源说着,扶着他爹进了屋内,桌上已经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等爹坐下后,他又让方殊坐下喝汤。 方殊看了一眼王源煮的汤,果然是他熟悉的王源的风格,看不见汤水,之间浮了一层极厚的黄色油花,看到这么重的油,联想起当年王源用一碗猪油给他拌半碗饭的往事,感动是感动,也不由得有些倒胃口,站着没动。目视父子二人心满意足地喝汤。 肥厚的油花让口腹变得满足。 王父喝了一半,放下了碗,道:“王力来家里,跟我说你进了总比决赛,我还不相信是真的,想也不敢想啊……冥冥中,一定是你大哥在上面照看着你哩……” 王源连连点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来吗?爹羞啊。”王父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大哥他做了很多错事,你心里就要有杆秤,不能学他……这么些年都过去了,他要是还下面有知,就改了吧……爹过来,想想听你师兄们说过的他的那些混事儿,爹是真没脸来,真羞啊!你以后本事大了,你哥欠人家的那些债,你得想法子还人家,可不能和他一样混账,记住了吗?”显然,他已经听王力说过九师兄死的事和暗算大师兄的事了,但他老实巴交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嗯。”王源答应了一声,放了碗侧过脸去,又掉了滴泪。 方殊看在眼里,心中一叹,终于感觉王源还是那个王源了。 …… 方殊看他父子二人叙话,也不好问他备战的事,就先行回屋装扮去了。今天是大日子,连县尊都要上遏云峰来观战,他是取得宗门前八的弟子,千万不能有损宗门脸面。 等他收拾妥当,再去找王源,正好遇到王力—— “王源早就去古校场了。我现在去找他。”王力道。 “已经去了?这么快?”方殊心想还准备叫他父子俩有什么话决赛完了再说呢,没想到王源的动作挺快。可不是么,想干大事的,就是要果断,不能婆婆妈妈。——换王源以前那温吞脾性,是做不成任何事的。 …… 宗门四座校场,都在总比中一一被损坏,决赛没办法,只能重新收拾宗门的一块旧的校场,位于峰顶,是遏云宗以前历代前贤们较比之处。但随着宗门衰落,那块校场也被荒废。师尊重振遏云宗之时,也是选择在山腰平坦处新造校场。近几十年唯一一次在古校场进行的总比,就是六年前的决赛——结果却出了师尊两大得意弟子一死一重伤的事情,很快古校场又弃之不用了。 这一次因为四大校场全部损坏,不得不重新启用这片不祥之地。 王源与方殊拾级而上来到古校场时,那里已经聚满了内院与外院的数百弟子。师尊也自初九日之后,第一次出面,身边环绕着他十多个还在宗门的亲传弟子。 古校场虽然荒废已久,也不如山下新秀的校场平坦,但端庄大气,外院弟子们清除了积雪后宽敞无比,就算来了这么多人,也不显得拥挤。找到王源,他已经收敛住了早上见到老父时的柔弱。两人看了一会儿,没看到王父。 “我爹他不好意思,说要等其他人都来齐了,再偷偷来。”王源道。 自他入宗门来,因为大儿子犯过的事,王父一般都是偷偷在傍晚时来,再连夜回去,怕见到那些被长子欺凌的师弟们尴尬。 方殊摇摇头,叹口气。 决赛之前,先请出了遏云宗历代祖师的牌位,祭祖。遏云宗立宗数百年,名师辈出。最末的的一位,是师尊的师祖,却没有师尊的师尊牌位,不知是为何。祖师的牌位一出,内外院的弟子们都伏下来叩首。 宗门一派繁荣景象。 第79章 县尊至矣! 焚香,烧纸,行礼,宗门弟子依次序祭祖。对于牌位上的祖师的名讳,弟子们牢记在心。当年宗门衰弱到几乎只剩师尊一人了,能有今天的繁盛,师尊常感叹是历代祖师佑庇。他老人家喜欢谈论历代祖师的往事,让弟子们时常也对过去的繁华追忆不已。 喧闹的祭祖仪式结束,众弟子分列坐好,正中心空出两个位置,师尊在左,右边的位置空着。 虽然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妥当,但遏云宗的师徒数百人还在等待今天最重要的人,县尊大人。 …… 国朝尚武。除了仿照文制,在神都设中央官学,州、县也有类似州学、县学的机构。遏云宗在本地的地位极为超脱,几乎是周遭五县修武之人冶魂锻魄拜师求学的首选,本县就算另开武县学也没有多大意义,干脆让师尊也领了县学“教谕”之职,遏云宗总比前八视作县学武子,国家给予廪稍之供——这才有县尊给王源等人的赏赐,算是对“县学”武子成绩优异者的褒奖。总比第一的人可以进往州学——也是因为视作县学岁考第一的人所有有这个资格。 宗门与政·府的合作,受到的益处很多,比如被毁坏的四大校场,都是县里拨款所修,弄坏了反正也有县尊大人派人来修。不计成本的好处自然就是宗门人才辈出,县尊受考核时也能增加很多资历。 岁末年初,衙门中自然有很多事情处理,众人就耐心等待着县尊处理完了公务上山来。 “师尊传唤。”服侍师尊的师兄通知王源道,王源点点头,往师尊那里走去。 大师兄也侍立在师尊一旁。 “你们看,王源这孩子,筋骨神气确实都是很好的,能从内院最末一直打到总比决赛,真是很难得啊。这么好的苗子,差点埋没了,不应该。”师尊指着王源微笑地夸赞道。“你们那一辈的师兄弟几个都很好,然后是老七他们那一批,现在连他们师弟的这一批也起来了,宗门后继有人,是好事。”高兴之余,又有些唏嘘。 五师兄道:“后生可畏,徒儿也不敌他——王源的天资在我之上,恐怕要直追大师兄了。今日大师兄可要小心了。” 大师兄苦笑道:“小源胜过我是必然的。我们像他这个年纪,可没有这种悟性,有些东西可能真是天生的啊。但是他还要磨砺,师尊、五师弟你们可别夸太高了,让他有压力。”大师兄对王源那天指使吴人杰的事情仿佛丝毫没放在心上。 “一提到王源你比谁都紧张。”五师兄哈哈大笑,对王源道:“听到了没,你以后可不兴与大师兄‘调皮捣蛋’啊!”他嬉笑着,却暗暗“敲打”了王源一下。 因为大师兄不准内院弟子们将那天的事情传出去,所以师尊也不知道发生过那件事,不以为怪,看王源也像个孩子:“等会儿好好表现,遏云宗的将来可都在你们年轻一代的手里了……” 师尊对王源表现出异常的亲昵,甚至第一次召见王源就能跟他讲解“雪倾山”的心诀——有可能是爱屋及乌的关系。尽管他现在也刻意不去提三徒弟。 王泉乖逆异常,却很得师尊赏识,至今都令人费解。 王源一直听着他们的话,一直点头着。只是脸上的表情与喜气盎然的年节气氛有些不相对。师尊奇怪,问道:“心中有什么事情吗?” 王源点点头,他迟疑着,环顾着这片古校场,问道:“大哥六年前就是死在这片校场吗?” 冷场。 全场安静下来。 众人愕然,都不知道如何接他这话头。 大师兄就有些尴尬了。 五师兄刚刚已经提醒他不要再调皮捣蛋,可是他还是偏要提这种不合时宜的话题。 王源转头向大师兄道:“大师兄今日能在此跟我讲讲,大哥当年死时的情形吗?他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一定要致大师兄于死地?” 校场愈发安静。 王源此举不啻于给大师兄扇了一个狠狠的耳光。 他以为这是他的内心的伤口——其实又何尝不是大师兄伤口。 “大过年的,这些事情,又提它作甚。”师尊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永远是他心中的痛。 大师兄的眼睛中也满是忧伤之色:“你真想听我说吗?” 王源点头。 “你相信吗,你哥与我交恶,不过因为几斤猪肉。” “猪肉?”王源拧着眉头。 大师兄苦笑道:“两个字,‘家贫’而已,也是性格使然。王泉师弟那时在宗门地位已经很高了,阿谀他的师弟多得很,可是他向来清高,并没有用高位为自己谋过一丝钱财,所以他自己一贫如洗,家贫如故。我瞒着他,给你家送肉吃——本来他不知道,结果是小源你跟他说漏了嘴,知道是我送的,我本只是好心,他觉得我这是瞧不起他,侮辱他买不起肉,还与我大吵了一架,由是埋了种子,我当时没怎么在意,心说这不过小事,没想到他这么看重此事,记恨上了。加上他当时修习‘烧血海’一式,遭到反噬,性情大变,凡是不顺他心的师兄弟,他都视为仇寇,变得偏激固执……这才在擂台上——”说着,唏嘘不已,连连摇头。 王源沉默了一会儿。 朝大师兄施了一礼:“其实这些日子,听了师兄弟们说了那么多,我才知道,大哥原不是我想的那样。现在大师兄能将这些事情告诉我,王源能坦然接受了。过去大哥与我都多有不是,希望大师兄能海涵。”头低了下去。 大师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没再多说。 这时,从上下传来通报声:“县尊至矣!” 然后就传来一个洪亮、底气十足的声音爽朗笑道:“行伍整齐,门风井然,遏云峰上遏云宗,每回来此,都觉得身心爽籁,快哉快哉啊!” “县尊来了!” 师尊连同入室弟子几十人,连忙站起身来,走过去迎接—— 第84章 长枪与狼牙棒 王源手擎着一杆大枪,与大师兄在擂台两端对立。 “总比第一局——开始。” 七师兄一声喝令,王源不假思索地就提~枪向前冲去: “大师兄,得罪了!” “噗”地一声,长枪刺出,迅疾如电! 大师兄退后一步,露出一半锤柄,将枪头压下。王源长枪缩回,马上又刺了回去。大师兄只拿着锤柄,左挡右格,只做守势。 王源不擅长长兵器,对枪法也没什么研究,只知道多做多错,所以只反复用一招突刺,完全没有其他多余花哨动作。 他是争胜来的,不是展示他的招式有多少,又有多华丽。 越刺越快,招招都奔着大师兄的胸口猛扎猛刺。 不多时,大师兄虽然仍可拨开他的枪头,脸上却渗出了汗滴,气息加重。 “唔”众人一片叹息声。 王源出手还真是狠,没留一点余地。大师兄不肯伤他,就只能一直处于被动。单比体力的话,王源自然是远胜久病缠身的大师兄。 “大师兄,反击啊!” “别光让王源进攻啊,你看他可曾留情面!” “回击!回击!”师弟们嚷道。 县尊看着岳君实连连摇头,真是殊无斗志。 双方如此攻守了数十回合,王源虽然攻得猛,却也一直没得手。可是但凭着他消耗了大师兄的体力,就是占上风了。他脸上也逐渐起了狂热的表情,就好像对面不是大师兄,而是平常练习时的草人。 大师兄就像他握着的一根锤柄般摇摆不定。渐渐感到如此下去是不行的——防守是赢不了王源的回心转意的。 “喝!”大师兄高叫了一声,将王源毒蛇般突刺过来的锤柄压下去——左脚迅疾旋起,猛地将王源的长枪踢开! 王源只一心直刺,大师兄的一脚差点儿让他失去了重心——王源被踢得一愣的功夫,大师兄已经转身换步屈蹲,长长的锤柄就支在了肩头! 枪棒招式中都有这么一式以肩膀为支点然后猛地朝前方抽打去的动作,大师兄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无比娴熟,衔接自然—— “好!给他个‘倒打一耙’!”有人兴奋道。 大师兄的确是这么决定的,他双手握柄,就要把狼牙棒撬过头来—— 棒头呼得扬起! 眼看着就要往朝王源的头上打去,棒头却突然垂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上。 大师兄喘着气,满脸通红。 他竟然没撬动。 一根狼牙大棒,虽然看起来粗犷硕大,但总也不过数十斤,大师兄一个锻魄者,竟然连根棒子都撬不起来,可以看出他如今身体孱弱成什么样子。 王源却在大师兄出糗的这一刻找回重心,单手持枪,手腕一抖——长枪似长蛇出洞,朝着大师兄吐出了毒信子! 大师兄已经没有选择,一次简单的招式都完成不了,还暴露了自己手脚无力的窘境——除了进攻,还能怎样。 “哎呀呀!”大师兄给自己喊着加劲,双手握着大狼牙棒,就向王源抡过去—— 王源喷吐出的长枪差点被狼牙棒砸断,身体也差点被伤到,连忙朝后面退了一步。 大师兄这全力的一抡,自己也用力过猛,差点被带飞出去——一连朝着右边又转了好几步才稳住,这就把后背暴露给王源了,为了不让他偷袭背后,大师兄只能又顺着刚刚的方向继续抡大棒——权且当做刚刚那一圈还没转完。这自然是奈何不了王源的,虽然大师兄抡得吃力,不但打不到王源,而且只要他稍一停下,王源的长枪就蓄势待发朝他刺出了。 大师兄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在擂台上跟着王源到处抡大棒。 大师兄这狼狈窘迫的样子看得师弟们既是目瞪口呆,又是五味杂陈—— 大师兄体弱是体弱,但平日也是风度翩翩,充满书生气的一个半文人。 让他使这粗笨的武器真是有辱斯文。 心中难免对所谓的“县尊”有些情绪,都是他异想天开,分明是在戏弄。 可显然现在县尊比起初有兴趣多了,看得津津有味。 “啊!”大师兄狼牙棒砸在地上,想再抬起来都难。 王源就在他不远处,随时准备扑上来—— “啊!”大师兄又叫一声,狼牙棒已经不能叫抡,而是拖——也不知是大师兄拖着棒,还是大棒拖着他。 大师兄体力不行了。虽然他急得满头大汗,还在努力,只是不想王源白白去送死。 狼牙棒越来越慢,几乎是贴着地面在缓慢移动—— 王源看准一个机会,长枪冲着地面斜插而去——正好别住大师兄的狼牙棒。手腕一抖,长枪也似地龙翻身般跃起! “啪!”狼牙棒被王源从大师兄的手中挑飞——两手空空。 “呼呼呼!” 长枪在王源的手中旋转如风—— 再一刺! 大师兄闪躲,可长枪仍然从他胸口的衣服斜穿而过! 差几分就伤到他的皮肉! 冷汗夹背之时,王源已经将长枪抽回——往上一抛,接过枪头那一段,将棍梢对着大师兄那头——俯身,横扫千军! “啪”!狠狠地抽打在大师兄的双~腿上,一下子把他抽翻在地! “砰!”大师兄脸朝下,狠狠地扑倒在石面上。 王源将长枪往地上一插,枪头没石。“第一局我赢了!” 直把下面的一群人看得瞠目结舌,悄然无声。 这么多年来,头一回看到有人将大师兄打倒在地——原来像大师兄这样强的人,也会败么? 只是王源这取胜的手段,没几个人觉得他是光彩的。 冷酷无情至斯。 最后那一下,完全没留任何情面,也没有点到为止的概念。 虽然王源自己可以说,他已经调转了枪头,没用尖锐的那端给大师兄一下了。 “好!好!”县尊抚掌笑道:“一代更比一代强,好事,好!” 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叫好,没有附和他,就连他带来的那些个手下都没。 但他自得其乐。 王源没有扶大师兄起来,大师兄却自己爬起来了,脸上也擦破了一小块:“是王源赢了。” “大师兄!”师弟们叫着,心中是有不满的。 看着王源沟壑纵横伤痕累累的脸,大师兄并没有责怪,他又没受什么大伤,只是丢了一大发脸罢了。 “这第一局你是赢了,可还有两局,我还尽我的力,叫你留下来。”大师兄苦笑道。 第85章 断剑 第二局,自选兵刃。 王源站在一排兵器中徘徊,打量着形制各异的种种兵器。 其他人也关注着他的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县尊斜倚在椅子上,对这个少年此前的举动不仅不怒,反而隐隐有些欣赏的意思来。 …… 兵器其实没有什么好选的,隔行如隔山,每种兵器都有其独特性,王源使枪就很别扭——更别说大师兄用“狼牙棒”几乎对王源没有还手之力。 王源的目光还是在剑上——剑的品类在县尊带来的三十六种兵器中就有好几种,长的,短的,双手,锯齿,重的,轻灵的—— 考虑了一会儿,王源从兵器架上抽了一条长剑出来。 银刃似雪,寒芒闪烁。比划了一下,三尺又半有余——比一般的长剑又长出了一头。 大师兄看他选了,才上前去选——就选了王源旁边的一把,长约三尺,标准制式。 一寸长一寸强,虽然刚刚王源才羞辱了他,不过大师兄仍没有打算占他的便宜。 “交战双方兵器已经选定,那第二局——”七师兄道。 “等等!”王源伸手示意,横起长剑,在剑身的中间偏上拍了一下——一声脆响,剑头断裂,当地一声掉落在地——比起大师兄的又短上一截了。 他先去了剑头,又缩短了剑身——以此来还大师兄一个人情。如果他一开始就选短的,大师兄怕是要选更短的—— “县尊——”看到王源损坏县尊带来的兵器,带来的随从有些愠怒。县尊毫不介意道:“一片铁而已,有什么打紧。” 大师兄看了面无表情的小兄弟一眼,想了想,也举起剑来,伸手握住,用力一撅——长剑应声而折,与王源的一般长短,表明不占他便宜,也不会谦让,两人公平竞争第二局。 “可以开始了。”大师兄对七师兄示意道。两人这才分立两边。 “妈的,还是王源占便宜了……”有人窃窃私语道。 “怎的?” “他折了剑,看似是礼让了一回,可你也不想想,他平时用的那把剑——也就这么长!” (这更还没写完,等到一点左右重新刷新。) 第87章 烧血海 大师兄蜷缩在地砖上,大家发现他是如此的虚弱与无奈。 比之身体上的创伤,更叫人难过的恐怕是视若亲弟的王源的无情吧。 剑山将倾之际,大师兄翻身而起!他握着半支残剑冲着天空划出一道长弧——千百支兵魄一齐飞出,螳臂当车一般朝着王源的剑山拥上去! 叮叮叮叮。 细小微弱的声音,宛若给人挠痒痒。 剑山没受到任何的阻挡,一倾而下。 “轰!” 整片擂台像是被一只巨手按捺下去——直接塌下去一半,大师兄被按在了一堆碎石瓦砾之中,似乎连他也要按得粉碎。 “大师兄!大师兄!” “大师兄!!” 三百余弟子像炸开了锅似的,站起身来,焦急地叫喊起来。万没想到,王源最终还是下此毒手。 “我赢了!我赢了!”王源似乎毫不关心大师兄怎样了,脸上露出胜利的狂热。“我赢了!——七师兄!你也看到结果了!你怎么还不宣布结果!嗯?你哑了不成?”看到七师兄也和其他人一起看着擂台另一边,王源斥责道。 没有人回应他。 “难道不成我赢了?嗯?我赢了?” 王源在嚷,其他人也在嚷。一时间擂台上下乱糟糟一片。心系兄长的人全都往大师兄身边拥去。 “还没——结束——” 砖砾里传出大师兄虚弱的声音。 “大师兄!”众弟子一齐大叫。 大师兄手颤巍巍地伸了起来。 “大师兄!”众人又齐声叫。 他背佝偻着,艰难地挣扎,想要站起来——试了几次,都趴倒在地。 “大师兄!” “你——就认……吧!” “不……”大师兄苦笑。站起来确实吃力,他干脆半跪在地上。 “大师兄……”王源摇头道:“何必如此……你如今的身体,是阻挡不了我的。” 他说的是事实,可在其他人的眼中,这个满脸伤疤的少年无比丑陋。 “我说了,不让你去,不允许你去。”大师兄手吃力地去摸那断剑的柄:“那我就要尽我的全力。” (完整更新还要等一点刷新本章) 第89章 争锋(今日的第二更!) 遏云宗三门绝艺,从低,中,到高,依次是“云旋舞”“雪倾山”和“烧血海”。 烧血海的气势并不比雪倾山更惊人,但为什么它却是高阶绝艺? 只因为它除了攻击,还有另一种作用! 烧血为魄! 魄力衰竭的时候,能通过烧自己的鲜血,暂时化作强大的能量! 没错,这是饮鸩解渴! 可是,谁能面对能将自己的修为再提高一阶的诱~惑? 燃烧的不是鲜血,燃烧的是自己的生命! 王泉做了,他是为了一个第一的虚名; 大师兄也这么做,却是为了教育王泉那如今同样桀骜的弟弟! “大师兄,你身体已接近极限!不可再冒险用烧血海!有性命之危!”七师兄叫道。 大师兄却浑若不觉,饮血如饮烈酒般畅快凶猛! “呼!”他将嘴角的鲜血一擦,猛地窜起身来,眼球中像燃烧着火一般通红一片! 手一抓,五尺长剑在地上凭空飞到了他的手上,迎着王源就是一剑劈出! 哗啦啦啦! 暴雨欲来时的声响! 刚刚还笨拙不堪的五尺长剑,竟然喷涌而出近百道犀利梭梭的剑魄! 啪啦啦啦啦! 剑魄在擂台上划过,石块碎裂,泥土翻飞,奔着王源袭去,王源除了快闪,还能做什么? 大师兄却不让他闪,双手舞剑,剑若蛟龙,一道道剑魄接踵而出,雷电交轰般地到处纷飞,一时间飞沙走石,剑魄横冲直撞,擂台无处不是刀光剑影! 王源还在奔!还在跑!也在笨拙地挥舞着所谓的小盘龙剑!可确认无疑地,他现在时时刻刻都在受到剑伤! “哗啦啦!”大师兄一剑劈出的,已经不是一条条,而是一团团,一簇簇!那时倾盆大雨! 试问,谁能在暴风雨下,让身上不沾染一丝潮~湿! 这恐怖的景象惊骇得全场三百多人鸦雀无声!那时王源得了一把篱庐皇帝的剑,那剑的剑魄就让众人惊呼“密如骤雨”了! 可跟大师兄用“烧血海”促发自己的潜力后相比,又何止是一句“小巫见大巫”能形容的! 上面之间道黑压压的一片片剑魄和飞卷起的砖石,连王源的影子都看不见! 大师兄几乎猛劈猛砍了半刻钟,如雨剑魄才骤然歇落—— 众人定睛一看,终于看到王源,他几乎被斩成乞丐一般的装束,伤痕累累,缩在一个角落,满眼的惊恐! 可暴风雨前的平静并不是结束! 而是预兆! 大师兄双手垂下,可那五尺长剑却凭空悬浮在空中! 然后,悉悉索索地旋转起来! 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起,四周宛若笼罩在无限的白昼之中! 刺耳的激鸣声传出! 从里面窜出无数道明耀夺目的东西! 那是不死的飞鸟! 集结成了一个宏大的方阵——一个一撇一捺的——“人”字! 向着王源飞冲过去! 大阵所过,寸草不存! 泥尘卷起,砖石凌空! 这庞大的气势,竟然是要去对付一个血肉之躯! 又是一阵闪亮夺目的白光过去,王源已经躺在地上,呕血不止,大师兄不知何时跳落在他面前,单手擎着那柄五尺长剑! 大师兄秋风扫落叶一般地解决了王源! 天赋异禀、神兵在握,可面对大师兄烧血海后焕然般的身躯,王源竟然败得如此彻底!都看不到他还手!也还不了手! 看样子,大师兄终于将王源“留”下来了。 这是否也就意味着本届总比的终结了? 所有人心中都这样问着。 大师兄眼中的鲜红仍然没有褪去,漠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王源,举起长剑就要从他脖子上斩落! “大师兄不可!”七师兄大叫,反应也很快:“总比结束!胜者是岳师兄君实!” 大师兄似乎顿了一顿,可狂化的身躯仍不受控制地朝着王源斩落! 他已经癫狂了吗? “啪!”斩在一把剑上——原来是五师兄见状不妙,连忙出剑来挡。 “大师兄!总比已经结束了!你赢了!”五师兄大叫。 师尊、县尊也一齐站起来了。 大师兄长剑一挥,五师兄被荡出了数丈开外,一口热血吐出。 颀长的长剑仍悬起,朝着王源斩下! “当!” 这回是王源自己抓起了小盘龙剑,用中间的铁链拦住了长剑。 大师兄仍在用力,长剑死死地往下面压——快要抵到王源的肩膀。 一寸寸地靠近,执着地要把王源的肩膀卸下来。 “啊啊啊!”王源低吼着,拼尽全力,将巨剑往身旁一拨,自己一个翻滚,站起身来。 大师兄却一点不受影响,五尺长剑冲着王源的后心就猛捅过来! 眼看着王源就要被捅一个透心凉! 王源此时,正对方殊。 方殊都要哭出来了—— 可似乎出现了幻觉,王源还对着他笑了一下。 笑? 方殊正诧异着,叫他更诧异的,王源猛地转身,一把将大师兄的五尺长剑抓在手心,攥~住了! 大师兄还想往前捅,可剑被攥在王源手中,完全动不了! 王源眼中全是嘲弄之色,偏着脑袋看着他。 大师兄眼中的赤红色正在渐渐消退。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 “大师兄觉得,够了否?”王源出声道。 大师兄身体微微一动。 王源手中仍攥着剑,向前迈了一步,大师兄不自觉地也随着往后退。 王源手握着锋利的剑刃,却一丝血都没有流下来。 大师兄也没有将剑猛抽回去—— 也许他想…… 可这时,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王源将剑身一扭,五尺长剑竟然嘣的一声,断掉了! 留在大师兄手中的,只有二尺来长,这长剑里面竟然是空心的,而且,还套着一把剑—— 难道是传说中大剑套小剑的“子母剑”? 并不是。 眼尖的人已经看出来了,大师兄的五尺长剑里,套的那把剑,正是王源从深渊下捡回来的那把剑。 王源的剑? 他的剑不是已经被没收了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师兄’,你对此事,可有什么说法?”王源轻笑一声。 大师兄木然了一会儿,道:“刚刚发生什么了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晓?”手一松,短剑掉落在地。 王源又笑了笑:“演技不错。”环顾了一下四周:“诸位在场的,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PS:二十万字的情节,到这里终于可以爆发所有冲突了。如果觉得前面都是在瞎扯淡,到后面几章,应该会有点不同的感觉了。 这一章补一下大前天的更新。 第90章 奈何作贼! (昨日更新了两章,请注意下。) “那把……是王源的剑么?” “王源那把剑……怎么跑到大师兄手里去了?” 众弟子迷惑不解,窃窃私语。 县尊目睹这一变故,也微怔了一下,很快地就恢复了平静自若的样子。 “好吧,大师兄会说,他也不知道,然后巴拉巴拉说一堆——这个先不提。”见没人向自己提问,王源自己继续道:“不仅是剑的问题——刚刚岳师兄所使的剑招,压轴的那一式,列位不觉得很奇怪,也很眼熟吗?那分明是——” 王源正说着,大师兄却猛地脚尖一挑,短剑在手! 诡异如电,哪像是久病成疴的样子? 意思是,你不要说。 王源往后连退几步,手中“小盘龙剑”胡乱抖动着——“不要过来啊!你不要过来啊!” “你别动!你拿好那把剑别动!”王源与他保持着距离:“各位!看到了么!大师兄拿起了剑啊!他想灭口啊!他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各位知道,想要灭口啊!列位!”他怪叫着,装作惊恐的样子,可他的口气却一点儿也不在乎。 大师兄面沉似水,没贸然上前去。 “大师兄在第三局,压轴的一式——好似晴空万里,雁阵飞鸣,我思来想去,宗门招式里,没有这一招啊!怎么倒像是……跟我之前使的两式‘鸿雁西归’和‘鸢飞戾天’有那么点相似呢……”王源托着腮思索道。 “无稽之谈。”大师兄评价道。 可当时他用这一式的时候,台下就已经有人有这种感觉。 “我在州学的时候,见过各门各派英杰的招式多了,与他们也切磋甚多,有不类宗门的招数,也——”大师兄答疑着。 王源打断他的话:“有类似的招式,也不足为奇是么?——大师兄,这不像你的为人啊,我才刚说几句猜测,出这么急地解释干什么?”慢条斯理道:“我又没说,你偷学我古剑上的招式。” 诛心! 大师兄脸色不佳,缓缓道:“有些话,说得过了点。” “过什么?”王源反诘道:“我不是已经很委婉了吗?我有没有直说,这招的名字叫‘雁书千里’?我有没有直说,这一式,就是原原本本刻在古剑上的招式?” “王源!”大师兄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你要是再这样故意混淆视听,当师兄就不会动怒么?” “怒?”王源眨着眼:“你刚刚不是已经赢了我么?真怒了,我在这里,你来打我呀。” 王源拍着胸脯道。 大师兄看着他,驻足了片刻,最终的决定却是…… 向王源发起攻击! 他倏地从原地不见,下一瞬却已闪现在王源面前,剑锋犀利地向王源的脖子抹去—— 王源一动不动。 等他杀将过来,一伸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将他身体往下一按,脚往大师兄的膝弯出踢了一脚,大师兄噗通就跪在地上。 王源稍一用力,大师兄手中的剑也掉落在地。 大师兄脸色惨白。 对方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他上当了。 他想象过王源会非常非常强,超过他想象地强——可仍没料到,对方竟然比最坏的想象还强得多。 刚刚那一式不动则已,动若脱兔——其实是真正的杀招。 动了杀心,王源却应对得非常容易,躲都没躲。 而且,自己反而被他举手投足间控制住了,一个极丢脸的姿势,动弹不得。王源的手中,似乎有千钧力气。 “还用我挑明吗?你动手的这一下,在场的各位已经看清了形式。”王源微笑道:“你知道我是从哪天起,就知道你想要这把剑么?”嘴朝着地上的短剑努了努。 大师兄看不到他的脸,也不答。 “是我与张成战的那场,小组赛第三轮——”王源自顾自道:“还记得吗?七师兄让你检查我和张成的兵器,你两把都抽~出来了,却看得极短促——按常理,当时宗门都在说此剑的玄妙之处,大师兄又没亲手把看过这等神兵,上面还刻着至高无上篱庐皇帝的剑法,好容易在手上,就是没有贪心,多看两眼鉴赏一下不好么?为什么不看?避嫌也!心虚也!就是怕别人有一丝怀疑你对这剑的贪欲!殊不知,过犹不及!你这反常,我已经记在心里!” 大师兄微微挣扎,王源却继续按住他。 “赢了张成,我的剑鞘坏了。大师兄说要送我一把。嘿嘿!我刚刚对张成施以暴行,大师兄不但没责备,还要送我把剑鞘!嘿!此处又奇怪了啊——要给剑匹配一把剑魄,竟然不要把剑给做鞘的老师傅看!为什么不找我要剑?还是一样的,避嫌。就是不想让自己有一丝嫌疑——瞧,我从来没碰过王源的剑,怎么会偷他的!可,这欲盖弥彰啊!剑鞘长宽深都极为匹配,可第一次交给我的时候,鞘室却厚了!这么巧?” 王源冷笑道:“不是误差,那是故意动的手脚!” “当时我说厚了,大师兄的人拿到手,说确实厚了,拿回去调——其实是,你们在剑鞘里涂了一层类似松脂的东西,有个机关,剑一按进去,剑身上刻的纹路——也就是篱庐皇帝的剑诀,就印到那上面去了!你就凭着一只剑鞘,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高深的剑诀弄到手了!” “所以,当我剑从那把鞘中抽回来时,才会残存有松木的香气!”王源微微笑道,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 大师兄讶然,他没想到王源心思竟如此缜密。 “得了高深的剑诀,大师兄自然日夜开始研习啦——他有师兄的身份,所有师弟面对他又不会真打,********练功就行了。我和方殊都用过的那几招他自然是不能再用的。所以,他练的是后面的剑招,这招‘雁书千里’就是——反正他底子好。而且他觉得,王源我不认得字,练不了那么快。越往后面越厉害。他要超在我前头。” “大师兄,功成名就,在宗门人人景仰——费尽心机做这些,是为什么呢?”王源自问自答:“就是为了——一个‘胜’字。不仅赢我,也要赢其他人。与你们想象的不同,在遏云宗中,对这‘第一’最看重的,并不是什么死了三师兄,而是他。” “两袖清风,不慕名利的——大师兄。” PS:这两天尽量是多更,今天也不例外。下一更大约在中午吧。 第91章 大师兄的阴谋!(今日第二更!) “我来给大家梳理梳理自小组战第一轮来,大师兄都做过什么。” “诸位可曾还记得,宗门比斗小组战第一轮,因为九师兄阳奉阴违,没好好教我——大师兄‘气得’大病了一场,几乎呕血——当然,这是大师兄的人说的。结果呢,没过两天,大师兄就又去参加了小组第二战——当然,不管什么人都会拱手让他取胜的嘛,连第一场五师兄都是这样。那他还有什么理由,抱着病体去参加第二战?真像他说的,给师弟们做榜样?可笑!他从来又不出手!那怎么解释?就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确保能进入淘汰战。瞧瞧!他这修为,还担心这个!所以,当他确定了头名出线,身体已经好了情况下,弃了第三战。他当时的选择,我就已经知道,大师兄原不是他表现得这般白莲花!” “唔,在这里再回想,大师兄在第一场之后被九师兄气得大发雷霆——其实这说不过去。”王源压着大师兄的肩膀说着:“诸位不觉得,这次大师兄从宗门回来,对王源好得太体贴入微——好得有些过分了吗?以前大师兄对王源也不错,可哪有现在这样整天‘小源小源’叫得无比肉麻?甚至越到后面,我越挑战他的底线,连指派人冲他放暗箭都做出来了。可大师兄怒了吗?生气了吗?亲~哥都不会如此!他一点责备都没有。这是他故意在纵恶呢,教王源有天多行不义必自毙,然后他还置身事外。好!” “他要真这么关心,会连王源在内院究竟是个什么状况都一无所知?会连九师兄克扣他给王源的月例钱都不知?所有人都知道王源混得极为惨淡颓唐,师兄不亲,师弟相侵,都要去外院做杂役了好吧?随便抓个人问问,他都能跟你说这些。你却不知,是真不知呢,还是不想知呢,还是明知道而且还盼望着就是这样子呢?” 大师兄在他身下,沉声道:“小源,你要是一定要把我王坏的方向想,我做再多好事,都没用。” “行了行了,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装啥?”王源道:“我随便就给你举无数例子。首先你当年领我入门,给挑的带我的师兄,就很有意思。挑了个九师兄,而他恰恰与我大哥结仇最深。当时来说,能选的几个师兄——首先,你亲自教,你不是说跟大哥要好么,那你亲自来啊。这些天都听几次听说你要亲自教。可为什么没?好,你说你俗事缠身。然后,四师兄与大哥也有仇,还残疾了。五师兄呢?五师兄不也是一个好选择么?他修为又深,性格又豁达,虽然大哥做过对不起他的事,可他俩关系还行,一开始还挺不错。张成都能教,不能教王源?再往下,七师兄公正严厉,修为是一般,但给他教,出不了大岔子;八师兄是个武痴,别的都不管,教出内院第一的黎雍师兄,也可选择;自十师兄以下,没见过我大哥,教我的话,与他们来说没什么不一样的。可偏偏是九师兄——你可以说,是因为那时候他最积极。其实不是的,五师兄就跟我说,他当时跟你提过要教我,但没有下文。” “现在来说说九师兄,九师兄也是隐藏很深啊,没人知道他几次来拜师,几次被我大哥赶走——但问题是,别人不知道,我就不相信,你也一点不知道么?严德义可是你亲自招进来的!这么有实力的人,你会不关心关心他的过往?” “其实,你最看重的,可能就是他与我大哥的过节。除了这个,他对比其他师兄,没有任何优势。所以你选了他,就是知道,就算你不交代,王源在他手中,是不可能有什么进步的!你第一场后大发雷霆,不是因为他没把王源教好,而是把王源‘教’得太好了!竟然让王源变得这么强!超出了你的控制!你感到了威胁!——所以,你能不生九师兄的气吗?” “这些,都只是你的臆想。”大师兄很安静,缩了缩手:“我很冷。” 王源也不去争,微微一笑,对下面的人示了个意:“给大师兄把狐裘大氅拿来。” 大师兄在寒风中脸都冻得发紫。 底下人对王源有些畏惧,但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上来。王源一把扯过,将大氅裹在大师兄身上,仍旧按住他。 “怕冷啊?等你暖和了再说。我不急。”王源道。 稍过了一会儿,王源继续道:“暖和了么?别急着应,咱们现在接着往下走。说到哪里了?好,按顺序,现在来说小组第三场。我与张成。张成与我的恩怨——就不赘述了吧。总之,到前两天我去拜访了四师兄,才知道张成与四师兄学‘雪倾山’——”听到这里,众人都很是惊讶,王源就把经过大略一说。 “四师兄对大哥之恨,那是更深了,还要在九师兄之上——但张成对我的不善,恐怕不是来自他。虽然为了给四师兄纳投名状,他答应砍我一条腿。为什么不是四师兄呢,因为自入门开始,张成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当然也不是五师兄指使他……张成对我的态度,还与其他人不同,不是仇恨……而就是看不起?轻视?本来么,我们没有任何瓜葛,何苦要为难我一个区区四魄觉的人呢?这恐怕还是关系到他背后的人吧……”王源看了一眼大师兄手:“而我猜测,张成后面这个人嘛……是大师兄……” 王源今日奇谈屡出,叫人称奇,此话更让人觉得荒谬。大师兄什么时候与张成有过瓜葛? “我也没有证据哈。”王源笑着:“据五师兄以及暗地里教过张成的四师兄所说,张成的修为,不足以使出浩大的‘雪倾山’一式,张成就算是藏拙,但想瞒过他们二位,恐怕不太容易吧?不过嘛,张成还是使出来了,而且还尚有余力的样子,怎么解释呢?” 第92章 杀九师兄的凶手! (昨日已经更新了两章,望注意。不出意外,明天还是两更的。) “小组第二场的时候,我在大师兄的虎口上发现了一道伤口,大师兄说是被茶盏划伤的——妙不妙,能伤到这个地方,我想不到当时他用的是什么姿势……”王源捉住大师兄的左臂,将它扬起来——大师兄挣扎了一下,但没能挣脱。 “喏,就和大师兄现在虎口上这两道伤很相似——大师兄刚刚用了两次‘烧血海’嘛。”王源指着伤口道:“烧血海,不仅有很大杀伤力,还能‘燃血为魄’,暂时性地提高一个人的修为。所以,那伤是不是用‘烧血海’留下来的?大师兄自己是不用提高的,本来就数他最厉害嘛,他还不用跟人打。那他‘拔刀割血相助’的人是谁呢?联想到张成第二场开始突然实力大增,七剑就挑断了魏崇民的手筋,第三场又能使出‘雪倾山’——我这么想,不算是毫无根据吧?” “王源展现了实力,大师兄极为震怒,他本来是想九师兄把这小虎崽养成小猫的,结果小虎崽有长大的苗头——那就不如直接弄死得了。他自己还在扮好哥哥呢,自然不能动手,那就让张成来——反正我和张成矛盾很深,都知道,做了我也没有违和感。” “张成是大师兄的人——这样一来,他对我的态度就很好理解了。他是知道大师兄对我的真实态度是什么,也知道大师兄很乐意看到王泉的弟弟落魄颓废,我唯一的依仗是什么?不是大师兄的‘偏爱’吗?既然这本就不成立,一个农家小子,张成轻蔑、鄙视,再正常不过。搞不好还觉得我这三年一直被蒙在鼓里,是个傻·逼。”王源大笑道。 “没想到,王源又一次超过了他的想象,竟然赢了他用‘烧血海’加持的张成!他不但不能怒,还要继续帮着我说话——是不是很有趣?” “张成败了之后,大师兄消停了一段时间,他也不好再动手脚了,怕引起注意。正好,下一场我又遇到黎雍师兄——黎师兄先是我大哥教的,结果大哥却不好好教他,误人子弟;改投了四师兄,没过一段时间,四师兄的腿又被大哥打断了——与王家的仇怨是很深的,于情于理,他不该替自己替四师兄挣一口气么?大师兄都准备坐山观虎斗了,哪知道黎师兄弃战,放了我一马。大师兄每回都是趁兴而来,败兴而归啊……“王源口中满是戏谑。 人群中终于有人听不下去,大声喝道:“王源!你不觉得你这样一直危言耸听,胡攀乱侃很可耻么?大师兄对你究竟怎样,我等外人都看在眼里!你现在却对他如此无礼!还有宗门戒律吗?还有长幼尊卑吗?” “就是,你现在劫持了大师兄,以为我们都不敢动——由着你胡说!” “还没过去多久呢,你以为我们都忘了你弑杀九师兄的事了吗?” 王源对群情激愤的人群摆摆手:“急什么!不还没说到这里么!”乜斜着说话的人:“谁说的,九师兄是我杀的?” “王源你还在狡辩!你把九师兄打得伤重,不治身亡,我等亲眼所见!” 王源不屑地一笑:“你见过九师兄的尸体么?就在这里逼·逼?九师兄角膜中度混浊,面部一开始还没肿,入棺后肿了,脸肿得很大,之后变黑,嘴角出~血——这是‘尸绿’现象,也就是说九师兄死于脑溢血…… 王源冷静地分析着,可下面的人对他的什么“角膜”“尸绿”“溢血”什么的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王源有些无奈:“算了,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总之,脑溢血的人,当时意识就模糊了,说话也说不清楚——可九师兄呢?死的当天,还教赵亮韩照去给他烧茶喝,分明是很清醒的。怎么会脑溢血呢?造成他突发脑溢血的,另有其人,却绝不可能是在前一天伤了他的我……我对自己下手轻重会不知道?我要让他死,他当时就已经死了……” “很不幸,杀九师兄的人不是我,恰恰是——你刚刚维护的大师兄。” “什么?” “啊?” 人群中爆发出不可思议地惊呼声。 “安静!来,我们顺刚刚的路继续走。八强,我与九师兄相遇,无论如何,九师兄胜我太多,必胜无疑的。大师兄也相信他的实力。结果,九师兄有雪倾山不用,用云旋舞——让我有了可趁之机。大师兄借他之手除我的算盘又打空。但九师兄事后透露的往事,却将我陷入了不利的境地——大师兄看到这一点,加上九师兄看起来伤得很重,觉得不如将计就计,做掉他,让人以为我是凶手,从而使我受所有人的抨击,彻底将我孤立……” “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我在九师兄的手中,发现几枚儋州的茶叶,被攥得很紧——儋州在国境之南,四季如夏,茶叶一年四季都可以种。九师兄对茶要求极高,不仅要好,还要新——可现在冬天,除了儋州,根本没有新茶。所以,县尊赐予的奖赏中,九师兄独取了儋州的茶……”王源说着,大师兄心中隐隐感到不妙。 “这几片茶叶很蹊跷。常理,九师兄兴致勃勃要喝新茶,怎么赵亮韩照刚出去,一会儿的功夫他都等不了,就死了?如果他自己也没准备,正在欣赏茶叶的姿态,这一死,茶叶就全抖地上去了。抓这么紧,是他留了证据。”王源高声道:“指认杀他凶手的!证据!” 正说着,王源猛地扯起大师兄刚刚披上的狐裘大氅,上下一摸索——从胁下的位置,在长毛中摘出一枚东西,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条索紧结、匀整、无梗杂……”高举起来道:“大师兄,请你解释一下,这只在九师兄处才有的儋州白沙绿茶,为什么会扎在你这件入冬就不离身的狐裘大氅里?” 台下众人顿时炸开了锅! 难道……真是大师兄下手,杀的九师兄? 第93章 儋州茶 “大师兄趁九师兄屋里没人,来到他病榻前——九师兄当然不会以为大师兄是来给他送爱心的。总之,大师兄出手了,引发九师兄脑溢血而死,什么手段,这里先不提。九师兄也不傻,明知将死,趁大师兄不注意,往他狐裘中射了一枚儋州茶叶,隐藏在狐狸的长毛里,也看不见。然后他又在手中留下暗示,到今天,成了揭露你这衣冠禽兽的证据!”王源手捏着茶叶,怅然不已。 “不,不,不可能!”服侍大师兄小厮脸都胀~红了,怒喝道。 “嗯?”王源和大师兄一齐扭过头看着他。 看到大师兄也在看自己,小厮有些畏惧,还是壮着胆子对王源喝道:“这分明是刚刚送上擂台时,你自己放的!嫁祸给大师兄!” 王源眉头一挑:“证据?如今物证在我手里,你凭什么说,这茶叶是我拿的,嫁祸给他?你这不是颠倒黑白?” 小厮急道:“大师兄的狐裘里怎么会有茶叶?那天大师兄回来的时候,我替他检查了好几遍,确认上面什么都没有!” 大师兄无力地闭上眼睛。 愚蠢。 拿蠢人是没办法的。 王源都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我真的检查了,什么都没有啊……”小厮快要哭了,他是害怕大师兄会怪罪他检查不够仔细,追究他的责任。却浑没想到,这已经坐实大师兄确实去九师兄那里做过见不得人的勾当。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王源笑着,接下来却又语出惊人:“嗯……这枚茶叶确实是我刚刚才放上去的,你说得没错。” “我其实不确定九师兄是不是真这么做了——那只是我的推测,不过大差不差。况且这都几天过去了,茶叶又脆,大师兄还是一个心思颇缜密的人,就算有也不一定能保留下来……” “不过,兵不厌诈嘛,哈哈。” 小厮脸上一片惨白。他刚刚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 此地无银三百两! 众人看大师兄的眼神全都变了—— 铁证如山。真没想到,他竟然真是这样一个阴险、毒辣的人。 “其实九师兄并没有执着得要杀我的意思。”王源道:“他狗急跳墙昏招屡出的原因是,他对大师兄的畏惧。他很清楚大师兄的雷霆手段,虽然他看起来病歪歪的弱不禁风。但——天算地算,最终还是免不了丧在大师兄的手上啊!”喟然一叹。 正说着,人群中突然抢出两个人,伏地痛哭。 竟不知何时,赵亮韩照两个人已经混杂在人群之中了。 他们对九师兄一片拳拳之心,可实力低微,又能替他做什么呢? 只有对他的冤屈报以痛哭罢了。 之前和他们一起叫嚣着杀王源以雪九师兄冤屈的众人都有尴尬。 “九师兄的事情发生之后,我故意拜托吴人杰师兄在总比中偷袭于他——大师兄为什么什么都不敢说?他怕了,他搞不清我是不是已经怀疑他是幕后黑手,所以,他的反应无比异常。但这会坚定除掉我的决心,更不能让王源活下去了——我的剑诀他也搞到了,我的剑他也做过手脚了,觉得稳操胜券了,所以,今天他突然又恢复对王源的‘可亲友善’了!”王源道:“我能活到现在,其实,真是‘运气’了。” “究竟是什么造成他对同门师兄弟下此毒手?”王源却一直保持着很自在,用了一句之前别人加在他身上的话。“这一切的背后,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是野心的爆发还是被逼无奈?看不清大师兄的为人很正常,如果你们只呆在小小的山门里的话。我说了,他岳君实,是最看重座次排名的人。算上今天,已经是大师兄第四次赢取宗门第一了哟!” “我给大家分析一下,我为什么这么说。大家知道,大师兄小时候是学文的对吧,然后为什么弃笔从武了呢?嗯,说是他身体不行,读不下去了是吧?假的。现在大师兄确实身体弱德很了,但在他刚刚开始修习锻魄之道的那几年,身体是有很大改善的。这不废话呢,捏死你们这些内院弟子跟捏死蚂蚁似的,这能力,他会看几本书的能力都没有?” 王源卖了个关子,猛地提高了音量:“事实上真实的原因是——读书,他考不上!大师兄在十七岁之前,参加了三次童生试,一次也没考中!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所以,称他‘病秀才’那是抬举了!——但你知道,他很乐意别人这么叫他。” “考试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身居高位,飞黄腾达,光宗耀祖。但三次都考不过,大师兄自然就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了。所以他不是为了强身健体而学的锻魄,而是为了另外一条晋升之阶。” “这一变,却发现自己在锻魄上的天赋远比读书要高了。锻魄怎么了?修为高的,同样能进州学,进国子监,进神京洛阳的中央太学——同样能获得‘出身’,为官立言,光大门楣——别的不说,县尊不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吗?” 县尊听到这话,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大师兄家大业大,钟鸣鼎食之家,对这些看得重,是咱这些土包子们难以想象的。所以,你们觉得,宗门就这一个区州学的名额,大师兄可能会把这拱手让给其他人吗?”王源手中玩弄着小盘龙剑,挥出,收回,夹在腋下,如此反复,无比娴熟,根本没有之前动不动打脸的状况,看来也不过是演的:“这一个名额,大师兄无论如何,是不会让给任何人的,去州学的,只能是他,不能是我,不能是之前的五师兄,更不能是——六年之前的王泉。” 话题终于转移到王泉这个无法绕过去的话题上来了。 六年前的变故其实同样充满着诡异。只是现在,没人提。 “三师兄的死,中间是隐藏着什么隐情吗?”人群中突然有人走出来问道。 王源一看,是黎雍师兄。 对他点点头,王源道:“对,他——死得很冤。” PS:提前将今日的章节更出。下一章仍在今晚零点,作为为书友沐沅步步的加更。 汗,说了一个月加更,竟然拖到今天。 第94章 六年之前 六年之前。 随着全宗第一次总比的即将到来,王泉锻魄越发刻苦,四更而起,到远离山门的偏僻处,夜半方歇。 此次总比,他夺魁的呼声最高。 大师兄岳君实虽然也不差,但毕竟天赋远逊于他,加上身体又弱,被师兄弟们轻看一些再平常不过。 山间晨雾缭绕,王泉在山间练剑。 练到一半,有人来了,在一旁看他练。 王泉没理会。 继续又练了一个时辰,才将长剑插在地上,去山泉边濯洗。 王泉一边用粗衣擦着脸上的水渍,一边随口道:“大师兄看我练了这么久的剑,不会是为了总比,来探师弟我功力深浅来的吧。——你这么一来,我为总比偷偷攒的奇招妙手,可都被你看得一干二净了。” 岳君实微微一笑:“三师弟胜愚兄远矣,魁首是你囊中物,我半只脚入棺材的人,想都不敢想。” 王泉也微微一笑,并不谦虚两句,理所应当的样子:“既然如此——大师兄这么早,走这么远的路,怕不是只为了看师弟我一眼吧。” 岳君实看他举手投足间不凡的气度,加之身登六甲又在自己之前,难免有些叹息,嘴上却笑道:“我是见三师弟你锻魄辛苦,天又冷了,打不得野味,怕你身体吃不消,就派了家里的下人,每日给你送牛羊肉各二斤,小小心意,还希望三师弟不要拒绝。”说着,自己又补充道:“不单是给你,其他师弟,也都是有份的——” 王泉玩味地打量着他,缓缓道:“大师兄……果然家业颇丰啊。”每天每个人二斤牛羊肉,花费可不小。 “薄有资财而已。” “你给他们吧。我不用——你别送,送了我也不吃。”王泉拔起自己的剑,转身就走。 “这对我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三师弟又何必拒绝。” “我清心寡欲就挺好。肉,每年过年能吃一次就够了。”王泉大步流星,停了不停。 大师兄颇为无奈,停了会,跟过去:“可是……就算三师弟不吃,你家里……也不需要么?” 王泉头也不回:“乡下人,就不是吃肉的命。”心想,别看你说的好听,还不是有所求。吃人嘴软,不上你的当。 家里人对“肉”自然是无比向往的,有回河里漂来半只死猪,几十斤,小得很。一家人都高兴坏了,光他爹一个人就吃了足五斤,剩下的都阉了,足足吃了一年,每天两片而已。那时候弟弟王源还小,每天跑河边一看就是一天,让他回来也不回来——“大哥,怎么上头,还没有猪漂下来呢?” “就是伯父伯母不吃,小源——小源他也要吃啊。”大师兄道。 听到他说起幼弟,王泉不由自主地,脚步就慢下来了。王源才十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骨骼绝佳,天赋不在自己之下,锻魄的话绝对是个小天才。王泉准备这次总比事了了,就让师尊收他入门,锻魄启蒙是越早越好。只是自己在宗门数年,家中仍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状态,想想也是惭愧。 看到王泉脚下慢了,岳君实心中一喜,赶忙跟上去了:“小源来的时候我看了,是可造之材。就是现在还太瘦小,怕到时候入门修行,身体吃不消。现在不补,就迟了啊!” 王泉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了他一会儿:“说吧,无功不受禄——你想要我做什么?” 岳君实一脸颓然,缓缓道:“祖上诗书传家,家中一直期我进学,只是我太过驽钝,三次小比,无一能中。上一次放榜,名落孙山,一家知悉,无不痛哭,家父病笃,祖母见背……” 王泉听得不耐烦,打断道:“这干~我屁事?” 岳君实赧然,道:“愚兄的确是在诗文之道前途无路,只能弃文从武,走这一路,已经偏离祖训,意以为耻……可是如今,这条路也——” 王泉眉头一挑:“你不会是想,总比决战,让我佯装败你吧?别的好商量,如果是这个,恕我做不到!” “不,不,三师弟你误会了——”岳君实连忙解释道:“魁首自然还是你的。不过本县不还是有一缺额,可去州学么?愚兄是想……三师弟宗门第一是无疑的,不过这州学的名额,可否让与我?你还年轻,这次我去,两年后换你——只消让愚兄沾了这点荣光,也好对亡父稍有慰藉……” “哦?你说的是这个?”王泉淡淡道:“师尊对我有大恩,我本就不欲这么早离开宗门,还想与他老人家多学几年。你要愿意去,就去好了。何必还搞送礼这一套,庸俗。”又笑道:“我是没问题,不过前提是,你能进决赛,拿第二。” “愚兄自当竭尽全力!”岳君实闻言大喜,深深一揖:“在此先谢过三师弟了!” “不用谢我。你那东西也免了罢。” “不,不管王泉师弟怎么想,这点东西还是应当给的。” 王泉就没有拒绝,自己先走了。 离他远了,王泉高声道:“牛羊肉不必,猪肉就行了;也不用两斤,隔两日有半斤足矣。” 岳君实目送他,嘴角微微一笑。 王泉却也不是全然没有防备,大师兄口蜜腹剑,有些事并不像他嘴上说得那么光鲜。 但那又如何? 一个岳君实对他还不足为虑。 不过拿了他一点猪肉,不义之财,他受了就受了,反正也没多少心理负担。 …… 转眼到了隆冬腊月。 这数月来,烦心事不少。 先是一个狂徒屡屡想拜师,赶几次才赶走了;五师弟又屡次来催促他归还家传典籍,本来已经准备还他,他催得多了,烦得很,干脆就不还他了,小孩子么,能拿他怎样? 唯独是与四师弟,彻底撕破了脸皮,对方已经发现那一晚暗箭伤人的是自己。 这对自己的名声可是影响很大,宗门中对他不满之声渐渐都起来了——以前只是暗里的而已,他也不大在乎。 不久前,他又以自己教的师弟“驽钝不堪”为由,赶走了几个。 总比决战之前,他几乎成了孤家寡人。 唯一能得到安慰的,是幼弟王源来宗门看他了。 PS:今日的更新先送上。一点的时候有下一更。 第95章 原来我不是妇女!(第二更!书友加更) (今日更新已经在下午更新过,这一章为5月25日书友沐沅步步的打赏加更!多谢一直以来对作者菌的支持!^-^)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王源确实长高了,王泉看到了很欣喜。 不过看到王源身上的衣服,他的脸却板下来了。 只因王源穿了一身崭新的棉衣。 “这衣服谁给做的?”王泉自己也不过穿的两年前的旧衣。像王源这个年龄,做新衣的话身体一长大立刻就不能穿了,极是浪费,所以之前都是捡他的旧衣服穿。 王源被吓了一跳,怯懦道:“是你姓岳的师兄让给做的……”说着,又小声补充道:“不是我硬找他要的……是那个每天给咱家送两斤肉的人,跟他说,他然后送的……我当时还不要来着……” “两斤肉?” 王源掩住嘴,似乎自己又说漏了。大哥人很要强,会不会找人家说,然后家里就没肉吃了? 王泉心想,大师兄果然没有听他的,待家人很优厚,两日半斤也仍为每日两斤——这他已经料到,不过他有求于自己,不吃白不吃。 王源却急着补救:“也不是天天都是两斤……最近已经少了……嗯,越来越少了,也是没原来好吃的肉……” 王泉本来不大在意,这时心思一动,开口道:“越来越少?你跟我说说,最近都吃了些什么啊?” 王源抓了抓脑袋:“上个月的肉都很好吃,都是腿上的精肉;这个月开始也有肥的了,十天前吃的就夹一些猪心猪肝猪尾的,五天前有很多大骨头,这两天只是一些碎肉了……”王源不无抱怨道。 王泉若有所思着,嘴角一丝冷笑一闪而没。接着笑骂道:“有肉吃你还不知足!”果然吃了几个月的肉,弟弟的嘴也变刁了,什么叫还有肥肉?他小时候,过年时能吃一片肥猪肉片,都要回味好几天。 对自己教的师弟,王泉动辄斥骂,甚至拳脚加身,对自己亲弟弟却宽厚多了。 吃肉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弟弟长得远没有自己好看,又木讷内向,以前看起来就像个小猴——现在长得圆润了些,带着些油光。 好歹吃人几个月的肉,也不亏。 “不准找人家要东西!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挣!要是叫我知道你跟人开口索要,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是是!”王源唯唯诺诺道。他的性格与爹更像一些。 …… 找了个师弟送王源下山。王泉不知为何,露出一丝忧虑,欲言又止。想想弟弟还是小孩子,跟他说什么也不懂。 “嗯,这几天,总比过了,一切都好了。”王泉自言自语道。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他攒下来的私财。数了几遍,并没能数出多几枚来。 他从里面拿了三枚下来,揣在自己腰里,剩下的交给王源道:“爹的旧棉衣也穿了十多年了,也不暖了。你拿这些钱回去,让爹买一件新棉衣……别到时候爹跟你似的,吃人家的,还要穿人家的——搞得我这个儿子一点用也没有似的。” “谁说的!大哥是最厉害的!宗门第一!”王源骄傲道。 王泉又忍不住笑。“王源!”他叫了一声。 “是!”王源应道。 “大哥不在家的时候,你就是男人,要帮爹一起,撑住咱这个家,懂吗?” “我也是男人吗?大哥你不是说我是妇女吗?”王源奇怪道。因为大哥一直告诉他,不长~腿毛的人,都是妇女。 王泉忍不住笑了,连送他的师弟都跟着笑了:“从今天起,你就是了。” “哦!我是男人了!那好!——大哥,我记住了。”王源有些小激动,连连点头。 “记住就好!”王泉重重地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痛得王源连连咧嘴,王泉又哈哈大笑。 目送弟弟走了,王泉摩挲着掌心,心道:为了小源为了爹,为了师尊和遏云宗,这次总比,最后赢的人一定是我。 等着瞧。 …… 六年间,王源长大成~人。 没能倒在王泉剑下的大师兄,现在被他按在与六年前同一片的古校场上。 “大师兄,我现在再问一句,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王源高声道。 “求胜心切,心态失衡,走火入魔死的。” “事到如今,你还坚持这个说法吗?”王源轻笑:“敢问大师兄,七魄三魂觉,费时几年?” “七年。” “大哥呢?” “不到三年。” “当时总比的时候,你二人段阶,谁高谁低?” “他略高。” “你们都是师尊教的?” “没错。” “这我就想不通了。”王源道:“一个师傅教的,他修为比你高,学得比你快,身体比你好,还比你更刻苦——怎么会求胜心切,却不胜?心态又怎么失衡?还走火入魔?” “一口吃不下两个馒头。”大师兄口气依然镇定:“他比我强是事实,但我一心防守,他也不讨不到巧。一心急,就几次割自己的血,强行用‘烧血海’提高自己的魄力,最后血、魄俱竭而死……” “谎言说了一千遍,我怕你自己以后也相信了。”王源摇头道。 “刚刚你我也演示了,两人实力相当,你烧血海一出,立即实力翻倍不止,扭转了整个形势——他胜于你,还用了烧血海强行提阶,却还奈何不了你,还死了?”王源冷笑道:“据我所知,那一场,你甚至从头至尾还没用过‘烧血海’。莫非当时大师兄修为已经超过今时今日不成?” 大师兄闭口不答。 “你是以为,阁下动过的手脚,真的永远没有人知道?” 大师兄垂目缄口。 听到这里,黎雍有些惊讶道:“那场总比中,大——他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暗器?还是下了毒?” “那么明显的手段,他还不至于用。”王源道:“你们想都想不到。我现在想一下,还忍不住想吐。” 王源呼了一口气,对人群中喊了一句:“王力!” “在这里!” “东西拿来!” 只见王力手中小心翼翼捧着一块红布包裹的东西朝王源走过来,众人都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王源面沉似水,接过来,将红布一层层展开。 “你看这是什么?” 大师兄看了一眼,头就低下去了。脸上已经不太自然了。 黎雍靠近去,有些惊讶道:“这……是什么?” 王源缓缓将两根白色棒状物举起来:“这是从大哥坟冢里取来的两根骨头,一根臂骨,一根腿骨!” 众人顿时心中一凛! 竟然是……王泉的尸骨! 黎雍却又靠近了一步,皱眉看着王源:“三师兄的遗骸……有什么问题吗?” 王源递给他。黎雍恭敬地拿到手中,端详了一下,猛地瞪大了眼睛:“竟然——” 王泉的臂骨与腿骨上,全是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小窟窿。 第96章 啮髓 “在西南烟瘴之地,有一种蠓虫,名叫‘啮髓’,与小蠓虫好吸人血不同,此物喜食皮肉,吃活人髓。破蛹之后能飞,喂食得当后,大如拳,翅膀退化,落地行走梭梭……”王源道。 当他说出“啮髓”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师兄的脸上明显变得不大自然起来。 “你是说,三师兄是被这种蠓虫咬过?”黎雍拧着眉头:“可是,六年前总比的时候,也是隆冬,绝无飞虫踪迹;而三师兄遗骨上的洞,也不是小蠓虫能咬出来的吧?哪里会有这么多的蠓虫?” 别说冬天,就是夏天,也没有爆发过虫疫。 王源点点头:“确实不是啮髓的成虫咬的。但它的幼虫,类似丝虫,需要人的活血才能发育,是寄生在人体内的。它们咬进人的骨头里,吃光了人的骨髓,长成了,才会破体而出——那时候,它们就像是成千上万的蛆虫,拱翻人的皮肉,只留下一具枯骨……”王源说着,怒视着大师兄。 众人听说这种虫的恐怖之处,都不寒而栗。 “三师兄一向小心谨慎——”黎雍道:“总比之前,他几乎只吃菜蔬,不食可能有虫卵寄生的肉食;他的房间是最整洁干净的——”看了一眼大师兄:“不知岳师兄,能用什么法子,叫三师兄中招?” “大师兄是什么样的人,大哥其实是清楚的。对他一直是很防备的,不仅他,就连他的人,到后来是所有的人——都不接触——”王源道:“这也是为什么师兄弟们说大哥性子越来越孤僻多疑的由来。可是,所有人他都防备,大师兄却知道有一个人大哥他绝不会防备——” “那个人就是他的亲弟弟。”王源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 “我一开始也想不通大师兄是从哪里动的手脚。直到上个月大师兄从州学回来。”王源回忆道:“我去拜见大师兄,大师兄当然装作很高兴,他一贯如此——他还很友好地要把手拍在我的肩膀上——可他手都已经落下来了,却突然顿住了,警觉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事情——” “我当时就意识到他不对劲,心思一动,故意道:当年大哥也是这样,总是拍着我的肩膀慰勉我几句。——然后就去打量他的神情变化——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先是有些尴尬,怀疑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看到我‘人畜无害,蠢笨不堪’的样子后,心里就安定了,料定我是想不到的,甚至想到当时手法之妙,其他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笑容中都掩盖不了的得意……”王源嘲讽道。 黎雍迟疑道:“他是……” “他知道大哥的习惯。所以在那次我去见大哥之前,让人给我送了一件新棉衣。棉衣的肩部是做过手脚的,那上面有小刺——上头就有啮髓的虫卵。只要大哥拍我肩膀,刺就会扎到大哥的手里,随着他的血液流到他的体内,附着到他的骨头上,钻进去喝他的血,吸他的髓,咬碎他的骨骼——”王源提着大师兄衣领:“大师兄,你说我说得对吗?” 大师兄苦笑起来。 他怎么会想到看似木讷蠢笨的王源其实精明得跟鬼似的?自己已经隐藏这么深,以为所有的痕迹都被他抹去了,可不经意间的破绽,还是让王源发现了! “大师兄功名之心无比强烈,那时候大师兄知道总比不会是大哥的对手,与他有个协议,就是大哥要是能把去州学的名额让给他,他就给一直给我家每天送两斤肉吃。” “可是到总比前,他送的肉越来越少,越来越差。之前的做法是,杀一只整猪,最好的部分,切给我家,其他的送给其他要讨好的师兄弟。但到决赛之前,猪肉好的地方变成了器官杂碎,整肉变成了碎肉——这是一个什么信号?就是说,他们的人开始敷衍了,等这些下脚料肉送完了,就可以不送了,也没必要再杀整猪了。为什么?总比结束了,而他到那时已经是胜者,甚至还能让大哥死——有什么必要再去讨好一个死人呢?” “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哥那么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歹意,算是彻底与对方撕破了脸皮,认清了真面目。可是他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无论大师兄是什么样的阴谋阳谋,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大师兄可以叫他死,他也能叫大师兄死。这就是他俩在擂台上生死相搏的真~相。并不是大哥走火入魔,一心谋害师兄弟——不是他岳君实先有歹意,又哪有大哥的以牙还牙?只是,他没想到,就在大哥认清岳君实的同时,已经中了他的暗算。” 王源沉默了一会儿,对黎雍道:“黎师兄,你还记得六年前的总比,大哥他是什么样子的吗?” 黎雍努力回忆道:“我只记得,三师兄当时脸特别好,好像气色特别好的样子,衣服穿得很少,一点也不怕冷,人也特别亢奋,出手快而狠厉。就像是……服用了五石散。” “一点也没错。”王源点头道:“他那不是气色好。实则是已经病入膏肓。他的体内鲜血、七魄都已经枯竭,只剩下千万条蠕动的丝虫。” “他不是在擂台上死的。在台下就已经死了。虽然他还能想,还能动。可走上擂台的时候,就只是一个傀儡,陪对方演了一出戏。” “然后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官方说法就是,王泉想杀大师兄,大师兄苦苦抵抗,王泉自己最后狂性大发,死掉了。” “过年的时候,我和爹把大哥埋了。那个年,全家人都没法过,只有哭。他好像还没死。脸上身上,就和那天在擂台上一样,红彤彤的,还是软的。人死了,天冷了,那些没了吃的的虫子,也都眠了。春天到了,它们都醒了,咬破了那具残骸,爬出去了。只给年轻的骨骸上,留下千疮百孔的洞~洞。” 第97章 平反 “大师兄!现在在叫你一声,大师兄!”王泉高声道:“大哥,也叫你大师兄。我和他,以前都很尊敬你。我爹,一个种了一辈子地的人,感激你,愧疚你,结果,你杀了一个儿子。在这之后,你还想杀另一个。良心安否?” 岳君实又把头低了下去。 “大师兄如愿以偿,他是宗门第一。他可以拿到本县唯一一个名额,去州学。他得到了功名,他慰藉了逝去的先祖,但这都带着血。他本可以永远隐藏着这个秘密,去享受他的功名利禄。可他还是不放心,因为我。他担心我会和我哥有同样高的天赋,用三年,甚至更短的时间回来找他报仇。他要把我牢牢控制在他的掌握中。他等了三年,让我错过最好的开蒙时间,知道我这一生,都不会有大的成就了。当年的事情,都被统一成他的说法,他招进来的人,都是众口一词称颂大师兄的那些人。这才招我入宗,然后把我交到一个不可能教好我的人手中,还派了诸如张成之流,每天监视着。然后——王源废了,他唯一担心的隐患解决了,反而还赚取一个‘不计前嫌’的名声!” 王源慷慨陈词着,众人都知道,大师兄一定后悔没早点下手除掉他。 不过王源三年来隐忍不发,也实在是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现在,不用我说,列位也应该能猜到大师兄杀九师兄,用的什么手段。他不过放了一只‘啮髓’的成虫——九师兄还与大哥不同,他已经伤重,不能动,只能看着一只虫,从嘴巴中钻进去,爬入他的鼻腔,一直钻到他脑子里,吸他的脑髓。整个过程他可能感觉到,但什么也做不了,连叫都叫不出声——颅内溢满了血,表面却看不出任何伤痕。大师兄一直看着他咽气,这才离开……”王源缓缓说着:“在场如果有谁,还是不相信,可以去起九师兄的坟,切开九师兄头颅,你会发现那只‘啮髓’,吃得肚肥腰圆,还睡在他的脑壳里……” 王源冷酷地说着,跪在一旁的赵亮韩照早已受不住,痛哭失声。 “吴师兄是听我说了此事,才答应配合我,于是有半决的事。所以吴师兄并不是什么贪婪的人,他是一个君子,在这里我请求列位恢复他的名誉。”王源朝着人群中被数人看住的吴人杰施了一礼,吴人杰也还了他一礼。 “黎师兄,其实也是大哥这边的人吗?”王源问。 黎雍看着他,缓缓道:“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六年前你最后一次来宗门见三师兄,送你下山的那个人,就是我。” 王源微微一笑,果然不错。 “三师兄并没有赶我走。我改投四师兄,也是他允许的。冯师弟他们,也是三师兄主动让他们走的,似乎当时他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正因为他们都走了,后来才没有被波及进来。我在宗门隐忍这么多年,就是想有朝一日能给三师兄平~反。可惜,我一个人势单力薄。直到看到王源师弟你,继承了三师兄的天赋与聪慧……” “八强战的时候,黎师兄其实就是想给我暗示吧?放心,师弟懂的。我那时就知道,黎师兄是与我一起的。” 黎雍感叹道:“若不是王源师弟坠落山崖得到的一柄剑,大师兄的真面目,恐怕到现在也仍然不会暴露出来。” 四下沉寂,这么事情对遏云宗上下三百余弟子冲击很大,大部分人都还没办法接受。每个人都在沉思中。 县尊这会儿有些百无聊赖。 “今日本只想来观赛,却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多事。此事是你遏云宗的私事,本县也不好多管。还是由宗主您自行处理吧。本县就不多叨扰了,告辞!”县尊站起身,对师尊道。 “县尊留步!” 王源转过身,面对着他道。 县尊看了他一眼,轻轻一笑:“何事?” “此前县尊以王源僭越为由,取走了王源的剑,可没多大会功夫,这剑就出现在大师兄的手中——县尊不觉得,需要解释一下吗?”王源问。 “你什么口气!敢和县尊大人这样说话?”县尊手下人喝道。 县尊示意手下人不用动气,仍然和煦笑道:“你也说剑在你大师兄手中,与本县何干?你不去问他,反而来问我?” “可是,他用的兵器,取自县尊大人的兵器架上;而他的剑,是个空壳,里面恰好能套下我的剑——这是一个巧合?”王源道:“县尊当时让我们查验兵器,长剑重十一斤四两,头重脚轻——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等第三场交战前,剑重已经变做十七斤三两,足足多了五斤九两——恰好是我这把短剑的重量。除了县尊的人,没有其他人接触过。怎么解释?” “放肆!”县尊手下人呵斥道。 “到现在,你还口口声声,说是你的剑——以为本县当真不敢治你的罪?”县尊不屑道:“抬兵器的,不过随便找的民夫,他岳君实想插几个自己的人还不容易!你的故事讲得很好听,可本县治下有民二十万,并没有听每个人讲故事的义务。”甩袖欲走。 “县尊不妨多留片刻。” “我不留,又如何?” “县尊是乘马车来的吧?不好意思,山路崎岖,您的车在山下坏了。一时半会儿修不了。”王源说着,又补充道:“今日除夕,离这最近的修车师傅回家过年去了,您的人要去找他,没半个时辰,到不了。” “原来你早有预谋!”县尊点点头,眉头一拧,厉声道:“这是什么意思?要造反吗?” “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留县尊,听另一段故事,与您也相关的故事。”王源沉声对在场所有遏云宗弟子道:“如果说,刚刚我跟大家讲的,是我与大师兄的私事,那么,接下来要说的,事关在场的每一位,事关遏云宗百年来的兴衰!” 众人无不惊讶。 他不过是想给他大哥平~反——这来龙去脉不是已经说清了吗? 王源这会儿一直背对着大师兄,浑然没注意,大师兄突然露出一只血爪,朝着他的后心狠狠掏去! 第98章 欲济无舟楫(第二更,书友打赏加更) (今日第二更,昨晚已经更新了一章。感谢书友平生客的打赏!谢谢支持!^-^) 大师兄不知何时一只手变成血淋淋的巨爪,很快就要插进王源的后背,黎雍就在旁边,可没想到大师兄出手这么快,想提醒都来不及! “啪!” 一声脆响! 王源竟然像是脑后长了眼,小盘龙剑向后抽出,直接将大师兄抽翻在地,站不起来! 他这一手令全场雅雀无声,连县尊也吃了一惊! 王源头回也不回,脸上镇定自若,小盘龙剑在手中灵活地耍着花:“看到没?大师兄急了。所以,这应该算是挺重要的事,大家用心听,不坏。” “整件事情,要从七十多年前说起。”王源目光悠远道。 “有一年夏天,在距离县衙五十里的黑虎山中,有猎户反映有猛虎作祟,死伤不少人。当时的县尊听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便让县丞领了一队人马,进山捕虎。” “当时的县丞是谁呢?”王源朝着人群中一指,众人看去,是断了手筋、后来才到的魏崇民:“就是魏崇民师弟的曾祖,魏远图老先生。其实,魏老先生还有一个身份,他与我们是同门——所以后来魏师弟也会来拜师,算是家族传承。论辈分,师尊他老人家还要叫魏远图前辈一声‘师兄’。” “那时候遏云宗正是昌盛之时,魏前辈又有一身好本事,区区一只大虫,他是不放在心上的。但进了黑虎山,才发现情报有误——那不是普通的老虎,分明已经成了气候,是一只虎精!——当然,只要不是朝廷造籍在册的,都不能说是‘圣族’,只能说是‘邪妖’,打死不犯法。魏前辈带着手下人与其大战,却被杀得大败,折损了数人,队伍也被杀散——魏前辈仓皇而逃,在深山里迷了路,绕了几天没走出去……” “你放屁!”魏崇民虽然身体残了,却容不得对方说一句先祖不好的地方。 王源没理会他,继续道:“也不知怎么的那么巧,魏前辈误打误撞,竟跑到那虎精的老巢里去了——刚好,虎精不在。在它的老巢里,你们猜魏前辈发现了啥?” “一把剑!在这里,我要解释一句。那些畜生啊,小动物啊要是想修炼成‘圣’,除了跟人一样,冶魂锻魄外,还会用自己的身上的部位,炼成一把兵器——如此,使用得最是趁手。这虎精呢,也是这样,它咬断自己的尾巴,炼成了一把剑。魏前辈和他的手下,吃了这把剑不少的亏。见那虎精不在,喜不自胜,因祸得福,就把它的剑给偷走了……” “胡说八道!荒谬绝伦!”魏崇民见王源对自己先祖出言不逊,还泼脏水,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源看着他,眨了眨眼:“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曾祖自己说的。” “当时,遏云宗宗门兴盛,门下弟子数百,在姓张的人那里打造刀剑,在姓李的人那里做鞘。所谓‘张刀李鞘’是也。魏县丞从山里回来,捡了一条命不说,还捡了一把剑——当然他自己不是这么对外人说的。按他的说法,他在山中看到猛虎伤人,他发箭去射,虎跑了,留了一把剑,那剑就是神人赐予的。这是他‘猛虎县丞’名号的来历,一时间,传得远近闻名。” “这剑威力惊人,不过就是没有鞘。老虎自己当然是用不到鞘的。没有鞘,就找人做一个吧,魏县丞在遏云宗的时候就跟‘张刀李鞘’的李鞘相熟,自然就去找他。可李鞘是老手,一看,就知道这把剑不是凡品,甚至根本不是铁造的,一直追问,魏县丞见瞒不过,就把实情告诉人家了。”王源瞥了一眼魏崇民:“这是老‘李鞘’,他儿子小‘李鞘’现在还活着,七十多岁,就是大师兄让他给我做鞘的那位,听他爹说过。我让王力去专门问清了这事。你不信,大可以也去问。要不然,你以为你家传的那把剑,为什么叫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虎尾’?” 魏崇民被堵得一滞。 王源不理会他,继续道:“那只虎精呢?当时与魏县丞一众激战,也是受了重伤的,加上自己辛苦练出来的‘虎尾剑’被人偷走了,只得远遁。过了几年,突破三魂,身登六甲,跑回来寻仇来了——此时魏县丞已经不是它的对手,死了。不过那把剑却早被魏县丞藏起来了,虎精没找到。怒极之下,魏家全家被它吃得干净。魏师弟的祖父当时随母归宁,这才躲过一劫。之后隐姓埋名,也不敢将此剑拿出来,免得引来杀身之祸。” “魏县丞是我遏云宗的人,他被灭门,宗门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当时,我们的师祖,就派了宗门一众内院弟子,去剿灭虎精。领头的人,就是——”王源目光如炬,众人循着他看的方向看去——“就是当时青年一代的佼佼者,被当做未来宗主培养的,师尊!” 众人惊诧万分!因为从来没有听师尊说过此事! 怎么,这些事情,还牵扯到了师尊他老人家吗? 师尊手握住了椅子的扶手。 “诸位师兄弟都知道,师尊喜读《国史通鉴》,喜《楚王世家》,还常与我们讲上面篱庐皇帝的事迹——篱庐皇帝在山路上遇到一个猎人少年,少年侮辱他,但篱庐皇帝不但没怪罪他,还把自己的剑扔到悬崖下去了——这个故事有什么含义呢?还是说,寄托着师尊怎样的情怀与希望呢?”王源看着众人,没有人给他答案。 “另一方便,师尊所居的草庐,里面的字画、题诗就更奇怪的。都是表达着同一种意思。‘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王源念着,方殊惊讶地看着他,王源今日与平常大不相同,已经叫他惊掉下巴,那天他与王源一起去的师尊草庐,都看到过师尊墙上的字画。王源,竟然也识得字? “本想渡河,却缺少舟和桨;在房间里端然而居却碌碌无为,感到羞耻愧对先圣——师尊重振了宗门,门下弟子数百,人才辈出,堪称中兴,他作为一宗之主,五县仰慕,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又觉得羞愧什么?他想要‘舟’和‘桨’,又是想来做什么?嗯?——还有师尊他做不到的什么事吗?” 王源大声询问着,师尊此时身体却忍不住有些发抖起来。 第99章 一奔三十载 “如此种种,我推断,师尊年少时,必然遇到一个极大的变故,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甚至他也做错了事,让他一直到现在都觉得羞愧与内疚!”王源断然道。 师尊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少年。 王源看到师尊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言由心生。 师尊这样的人,说的话,屋里挂的字画,绝不仅仅只是为了附庸风雅。 “说回师尊‘剿虎’的事吧。那时候师尊少年得志,被当做接班人培养,这种大事,做成了,自然会成为以后他为一宗之主重要的资本,所以他其实也是主动请缨去的。本来想,一只邪妖而已,不成气候,不过欺负一下魏县丞家的老弱,这一众宗门好手前去,还不是手到擒来?没费多大功夫,他们就找到了妖穴,找到了灭魏家满门的虎精——” “从师尊的那些‘励志’诗文来看,结果是很明显的。众人被杀得大败,甚至除师尊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死了——这些人可与魏县丞带的那些衙役不同,都是遏云宗鼎盛时期的绝顶高手,师尊甚至比起他们来都有所不如——被选为接班人的原因,是因为师尊更年轻,而且更聪明,年纪轻轻就能自己创立新的招式。但为什么那么多比师尊还要厉害的好手都死掉了,师尊却没死呢?” “逃是逃不掉的。别人也没逃掉。师尊活下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叛变了……” “他,向邪妖磕头求饶了。” 不啻于一声炸雷在人群中响彻! 怎么可能! 武功盖世,正气凌云的师尊,怎么可能向妖邪……投降! 师尊的身体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师尊自然不想死,这次剿虎不成,自然是因为他们大意了。” “可虎精之强,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还年轻,不想死。活人的血与肉,尤其是锻魄之人的血与肉,对妖是大有裨益的。虎精要吃师尊,吞食他的血肉来锻魄。师尊跪下来,苦苦向他磕头,求他饶他一命。虎精却说,你这么一个大活宝,我不吃实在是太可惜了,放了你,我去哪里再找?——饶你不死也可以,除非你给我找个比你更强的活人来吃……” “比师尊还强?这样的人到哪里找?当然是有的,这人就是师尊的师傅,遏云宗当时的宗主,一百零九岁的师祖‘笔杖叟’!” “虎精的意思,就是要师尊帮助他,吃师祖。师尊当时几乎被对方的强大吓破了胆子,只能同意了,暂时保住了一条命。可对自己的师傅下手,他又下不去。如果师祖当时还年轻,那合众人之力,未必不能与虎精一搏,但毕竟师祖已垂暮。师尊担心不是他的对手。” “他回到宗门后,回禀师祖,邪妖已经剿灭,但是师兄弟们都伤重而亡。他心情沉重,想出去散散心。师祖也很受打击,没怎么怀疑,就同意了,自己则开始闭关修养。师尊当时并没有真想为虎作伥,他是想为师兄弟们报仇的,也没有真的一走了之,反而来到遏云峰深渊下面的寒谭——” “在遏云宗,一直有一个传说。遏云峰下有一千年前篱庐皇帝投下的神剑。——师祖也是这个说法。师尊便想着,能找到此剑,铲除邪妖,替师兄弟们报仇!” “在寒谭里,师尊不眠不休十天十夜,摸遍了寒谭每一个角落,扒开了每一道岩缝——可是,都没有找到剑的影子。” “由是绝望,师尊决定就在寒谭中一死了之——并在寒谭下的石壁间刻下了这一段缘由。” “以上这些,都是我跳下深渊时,亲眼看到师尊当时的刻字上写的。”王源长叹道,唏嘘不已。 没人知道,王源还有这么一段经历。 而师尊,也在数十年前,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在千寻之下的寒谭中搜寻一把剑的影子。 “不管怎么说,师尊虽然写了‘遗书’,但没死。原因是什么,说不清。” “也许,是因为他怕死。也许,是那虎精太过神通广大,在他准备寻死前,找到了他——总之,师尊无可奈何了,只能带着虎精偷偷回到了宗门。替师祖闭关看守的师弟见是他,自然就放他进去了。师祖见他去而复返,当然很高兴——还没等他询问缘由,那虎精就从师尊背后窜出来,咬断了师祖的脖子,当着师尊的面,将一百多岁的师祖生吃了,一根根嚼断了他的骨头……”王源语气低沉地说道。 八十多岁的师尊到这时,也忍不住眼红了。 “那虎精还挺讲信用,对师尊说: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次放过你,可下一次,你就没这种运气了!” “师尊如蒙大赦,当即狂奔而出,远遁江湖。——师祖呢,因为没有留下任何的尸首,被留下的弟子误以为他已经‘尸解成仙’了,完全没想到他是被宗门的叛徒,带着虎精来给吃了!师祖已死,师尊远遁,其他宗门的好手也被虎精吃了不少,遏云宗自然不可避免,就此衰败。在其后的三十年间,山门倾塌,残垣断壁,遏云宗几乎在在世间消失了。” “师尊因为害怕虎精追杀,日奔夜逃。不知奔逃了多少个日夜,也许几年都过去,一直到确定了虎精不可能找得到了,才停下来。这一消失,就是三十年。师尊从来没有说过,这三十年中,他究竟去了哪里——我想,不仅是诸位,那只虎精,也不知道师尊究竟去了哪里吧?” 王源这一发问,几乎所有人都被勾出了好奇心! 师尊之所以有今日的武学造诣,其实是在他这三十年奔逃生涯中得来的! 那么,他究竟去了哪里? 县尊也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 王源没有答,却对方殊道:“方殊,你可还记得,师尊草庐中的字画,在‘欲济无舟楫’旁边一联,是什么?” ; 第100章 故国知何方? 方殊一愣,这都过去好几天了,师尊墙上字画那么多,无论是他还是王源,都不过随意扫了几眼,随便一副,他怎么记得住?只能尽力地去回想,师尊的句子,某些的是名句,某些句子却是闻所未闻的。 半晌,方殊拧着眉头,回忆着依稀印象道:“那旁边的一联,好像是——‘自叹迷津依阙下’,岂胜——岂胜——” 这下一句,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自叹迷津依阙下,岂胜抛世卧溪边。”王源冲他点点头,帮他补齐道。 众人不解—— 这诗句中,藏有什么玄机吗? 从字面上看,也是和“欲济无舟楫”相似的无奈颓废的意思。 “诗全名,《寄香岩山睿上人》,作者朴仁范。诗不过是平常之句,意思也和师尊草庐中其他那些发牢骚的诗句别无二致。问题的所在,是这首诗的作者,是一个新罗人。这首诗,是一首新罗诗!” 王源此言一出,师尊半闭的眼睛一下瞪得老大,看他的目光完全变成不可思议! “据此,我认为,师尊消失的那十年,去的地方是新罗!” 王源对自己的结论非常自信,可其他师兄弟却都面面相觑,相互询问: “新罗在哪里?” “是吴越的哪个地方吗?” 王源道:“新罗是朝鲜半岛的一个地方。嗯——从辽东往南,有三个蕞尔小国,北边是高句丽,南边两个更小的国家,东边是新罗,西边是百济。与我朝齐鲁之地隔着一道汪洋大海。如此相隔万里的地方,如果师尊不是去过那里,怎么会知道那里诗人写的诗句?唔,你们也知道,在我‘****上国’眼中,是看不上这些教化外人写的东西的。” 师尊确实无法不重新审视王源了——一个乡下少年,别人连新罗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却清楚地知道新罗的位置,甚至连随便一个新罗人吟的诗都知道! 自己若不是亲身渡海,同样对那里的人情风貌一无所知。 他当然永远忘不了,为了躲避仇人追杀,孤帆远逝,身赴他国的凄凉情愿。 “师尊那三十年是在朝鲜半岛,是无疑的。我随便就可以再举很多例子。比如,师兄弟们都使用‘六味甘露汤’来健体,之前为了这个事我还和九师兄有过矛盾——实际上,这就是一个新罗或者百济的方子,并不见记载于我朝任意一本医书。而这上面用的引子‘昆布’,就是海带,我朝沿海不产,但在新罗多如牛毛,这才能随意入药——所以,这方子就是师尊从新罗带回来的。” 王源侃侃而谈:“作为铁证的,是师尊中年所创的‘雪倾山’。雪倾山,倾的到底是哪一座山?——从师尊传下来的心诀前的题记来看,描述的那座山,千年积雪,禽兽皆白……当然不是我遏云峰,描述的分明是与高句丽相接的……太白山!或称为……长白山!” “雪倾山,就是师尊面对长白山时创立出来的!他若不是去过高句丽,安得见此名山?”王源断定道,又补一句道:“当然,我要声明的是,长白山永远是我朝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王源叫人吃惊的地方太多,反而使师尊见怪不怪了。他沉默,由他去说。 “新罗人朴仁范那诗的后两句写的是,‘烟波阻绝过千里,雁足书来不可传。’三十年,师尊都不敢踏回故国。一片文字也不敢寄回来。可师尊从未忘记过师祖之仇。虽然这与他也脱不了关系,但是他藏身国外时,无时无刻不苦心锻魄,幻想着能给师祖……复仇!” “终于,三十年过去,师祖神功大成,在异国接连创出‘雪倾山’与‘烧血海’两项绝艺,挫败新罗、百济众多好手!对复仇有了底——‘烧血海’的意思,自然就是血海深仇之意。” “师尊离开的时候,不过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这一回来,已经是年过五旬的老者。回到宗门,遏云宗已经破败不堪,门可罗雀。当时故人,十不存一。更重要的是,连仇人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师尊回来,就是觉得自己功力已成,不再惧怕仇家了。让他顿生无力之感。于是,师尊重开山门,一方面,是为了延续历代祖师的心血,另一方面,也是要吸引那虎精再次现身——” “可是,虎精竟然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再寻不到踪迹!” “而师尊空有复仇之心,却只能任由岁月流逝,年华衰老!就在师尊身体衰退,以为复仇无望之时,突然又恒生变故。有人回来了……” “师尊在八年之前,忽然重收亲传弟子——为何恰好是八年前?这一时间节点发生了什么?”王源提问道。 八年? 方殊和黎雍同时想到了什么。 王源点点头:“没错,八年前,正是县尊大人,走马上任的日子。”王源目光灼灼地看向悠然端坐的县尊,补充道:“县尊大人,就是师尊的仇家,就是六十年前杀师祖的虎精,七十年前屠魏家满门的邪妖!” 又一颗炸雷炸响! 县尊……竟然与师尊、与遏云宗有血海深仇? 怎么可能? 师尊已经垂然老朽,县尊看起来,不过才三十多岁啊! “师尊当时了解了状况,同样惊讶无比。可事实就是,‘圣族’的生命,远比普通人要长得多。人能活百岁,已然高寿,可圣族,足足能活三百岁,甚至更长!所以,县尊其实百岁有余了,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县尊大人,您看我说得对吗?” 县尊只是笑而不语。对于之前王源所说,他一点也没动怒过。这些人,从来也没有放在他的眼里。 “自己行将朽木,可仇家正值壮年!如果是刚从新罗归国,师尊尚有与其一决雌雄的决心——但自己已经年近八旬,又怎么会是一个正值壮年的圣族的对手!何况,对方消失数十载,增长的功力不说,摇身一变,获得的‘圣族’身份,已然是神圣不可侵犯! 第101章 刺杀 “怎能不感叹造化弄人!怎能不感叹老天无眼!” “师尊暗自去探查县尊的深浅——没想到,六十多年过去,虽然师尊达到平常人难以企及的造诣,可县尊竟也取得了极大的进益,不在自己之下!对比起来,一个如日中之光,一个已然日暮西山!此生,复仇无望!” “师尊大病一场,自此更加衰颓。但心中的结永远无法解开。明面上是对抗不过对方了,无奈之下,师尊只能放弃与对方短兵相接的想法。” “他从内院弟子中,选出五个天赋异禀的,收为入室弟子。将自己苦心孤诣创造出,用来报仇的‘雪倾山’与‘烧血海’两式,教与他们,由他们来报此深仇!这五个人,就是我们五个师兄了。” “当时,四师兄冲动,五师兄年幼,所以师尊暂时没有将这些事告诉他俩,而是将这其中的原本,甚至自己当年出卖恩师的耻辱过往,都说给其他三人听。三人感慨宗门命途多舛,又感激师尊的恩情,他们都发誓愿为宗门除此大敌,不惜一切代价!” “师尊的想法,他们三人或五人都学成,领悟能力好,年龄又轻,总有一天会超过这个邪妖,到那时由他们去完成未尽心愿。——四师兄与五师兄这时只是作为候补,不知情的他俩,也在师尊的培养下,修习着高阶绝艺。” “过了一年,事情突然有了一个天赐良机……” 王源从怀中掏出几张纸:“这里有一份七年前的邸报——上面写的是,这一年年头开始,周围五县都频繁发生锻魄武者失踪的案件,令六县之内都加强防范,当政者限期破案云云……” “于此同时,县尊自七月起恶疾缠身,一月有余闭门不出,公事皆由县丞代劳?——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呢?”王源卷起邸报,问道。 “很简单。县尊年富力强,不会那么容易染恶疾的——七年前也没听说有什么瘟疫爆发。县尊不是染了病,而是正在闭门破关——由‘乙卯’境往‘甲寅’境突破的过程中。甲寅境即七魄三魂觉之后,往前递增的第十层。又称“虎关”,破此关者,魄力百倍,增寿延年。好处很多,突破也难。县尊一心破关,公事一概撒手不管。——周围五县的锻魄者并不是无端消失了,而是县尊兽性复发,被他抓来吃了!” 众弟子从来觉得禽兽吃人离如今的时代已经远了,可听到此话,仍然忍不住心中一寒。 自刚才得知他吃师祖以破关以来,县尊周围没剩一个遏云宗的弟子,众人都有些恐惧地退到另一边。 师尊与他并排而坐,两人看起来诡异又违和。 王源却视而不见:“事情很好看清,当时师尊也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趁他一心突破虎关之际,正是刺杀的绝好良机!——的确,谁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破关之时他最虚弱,一旦任由其突破,遏云宗诸人,几乎没有再复仇的可能!” “‘烧血海’,本就是师尊为刺杀创出的招式,能短时间极大地提高潜能。大哥首先练成,随即大师兄、二师兄也练成。也就是说,三个人都有资本,又都同样优秀,三人主动请缨,争做刺客,不可开交——最后是大师兄说,‘我一条残命,舍了一点儿也不可惜,趁现在还好,成了宗门大事,虽死犹快哉。两位师弟,康健之体,宗门振兴在汝二人之手,不宜冒险。’——谁听了不感动?最终,师尊在他们当中,选中了大师兄。” “大师兄虽然实力不如大哥,但心思缜密,做事小心,由他去,师尊更为放心。——当然,未尝不是因为师尊的私心——他对大哥更为偏爱,不愿意他去只身犯险。” “然后,有一天,师尊让大师兄以邀县尊年末主持宗门总比为由,前往行刺。此事极为周密,都觉得起码有七分的把握——可是没想到……”王源看着被他抽翻倒地久久不起的大师兄,摇摇头道:“大师兄,叛变了。” “他不但没有刺杀县尊,反而帮助县尊突破了最难的一道‘虎关’。用的是——”王源一字一句道:“师尊教他用来刺杀的……‘烧血海’。” 惊讶。 却没有人反应太大。 这是一个挺合理的选择。大师兄连烧血海也学了,遏云宗、师尊已经给不了他更多的东西。——另一边,却是权势逼人,前途广阔的县尊。大师兄志在仕途,如果攀上这个高枝,自然大有好处。 都很自然,只是他在做这事之前,才刚刚对师傅、师弟们说了一番热忱的话。 “大师兄不但用烧血海帮县尊破了关,对于师尊的‘阴谋’自然也是坦诚相告。县尊知道了,却也没有勃然大怒,甚至连任何惩戒与警告都没有。” “首先是全遏云宗人加起来的实力,都不在他眼里。” “然后,这里正好可以作为一个养殖场。以后,再需要吃生人来锻魄破关,不需要跑到外地到处抓人,就在遏云宗选就好了。”王源冷笑着:“这里人人都是锻魄者,修为高的也不少。一部分送上去作为政治任务,一部分留给自己来吃,不是最好的选择么?” 所有人又离县尊远离了一些。 原来,所有人都一直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 “大师兄倒向县尊一方,对师尊他们,打击是很大的。不仅复仇无望了,而且,头顶上每时每刻都悬着一把利剑。”王源看向离师尊不远,在宗门存在感越来越淡薄的二师兄:“你们都知道二师兄不再锻魄,就是在那件事情之后。毕竟,对人伤害最大的不是刀剑,而是背叛。” “对于二师兄来说,继续锻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及时他修为再高,在县尊看来,也不过只是一顿‘饭’而已。就像猪明知道自己要在过年时被宰掉待客,他还会努力吃肥自己,让人饱餐一顿吗?” 第102章 新罗孤儿 “从七年前大师兄倒戈的那一天起,复兴的‘遏云宗’已经名存实亡。百度搜索:”王源甩出一句耸人听闻的话。 “难道不是吗?看似弟子越来越多,连学不到本事的外院都被挤爆了——实际上呢?人的出路在哪里呢?除了大师兄一人,永远是宗门第一,永远是去州学的那个,其他人,二师兄颓了,三师兄死了,四师兄废了,就剩一个五师兄还好好的——在这之下的师兄师弟,都只是庸庸碌碌之辈了。嗯,有个九师兄还不错,也被大师兄杀了。” “你们期待着下山的那一天么?是仗剑江湖?还是进身庙堂?抑或只是跟我爹似的,能在衙门做个衙役就好了?别做梦了吧。你们哪里都去不了,你们都是县尊圈养的猪狗,不冒头就呆在这里蹉跎,冒头了就被县尊吃掉。六师兄和十多少来着的那个师兄,是最早下山去的,你们以为他们现在在哪里?” “县尊大人的口腹里。” “从县尊从大师兄知悉师尊的谋划开始,下山的必由之径已经被他的人占领。各位只是身在一个大牢房中而已。所以,县尊虽然明知道现在被我们包围着,却一点儿也担心,因为他一声令下,那些虎贲会窜上山来。——当然,遏云宗为县尊锻魄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吃了我们那么多人,县尊的实力之强,本来也不用怕我们这些小虾米。” “接着说说那后来的事情吧——全宗被笼罩在一层巨大的阴影下,破了虎关的县尊一怒之下就可能屠没全宗。师尊功亏一篑,二师兄退出。他们都已经放弃了。唯一没有放弃的那个人,是王泉。” “全宗的第一次总比,出乎意料的是,县尊竟然答应了会来观看全宗总比决战。是的,他和现在一样有恃无恐。师祖视师尊如己出。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最终师尊在他的劝说下,终于启用了一个新的谋划。这次谋划,可能需要一个人,或好几个人,去死。” “总比中,待县尊坐到这古校场的崖壁之下,一人用‘烧血海’提高师尊瞬时的功力,师尊这八十岁的高龄也别再想着跟县尊一较高低了,直接将这山轰塌了,所有人一起活埋了,同归于尽,一了百了——” 这疯狂的想法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连县尊听到后都微微变色,差点就要回头去看看后面—— 能将一座山轰塌…… 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吗? 王源微微笑道:“不,不,别误会。能将山轰塌,那是神仙,不是人。但人……有脑子啊!时间正是冬天,大哥带领着他的几个师弟,勘探了地形,在山缝中……浇灌热水!水结冰了之后,就会膨~胀,将原本坚硬的山石撑开——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想法,开山的匠人也是这么做的。松动了山石,在师尊‘烧血海’加持的全力一轰之下,不塌才怪。” “师尊是不怕死的。但……配合他的那个人选谁?大哥,四师兄,还是五师兄?” 王源扫视着五师兄,和今天竟然头一回出来露面,瘫坐在椅子上的,四师兄。 “师尊选的是你。”王源对四师兄道。 四师兄眉头拧起来了。 “四师兄是师尊收养的孤儿。可能连你都不知道,我觉得……你其实是新罗人,是师尊从新罗将你带回来的。姓崔。崔是新罗的大姓。我也在你的房间中,看到过确定是属于新罗的器物——那个老旧的,你还一直用的新罗式漆碗。他收养你的原因,或许是看中了你的性格——或者说,这个民族共同的性格。他需要一个死士。”王源缓缓道:“因为没有他收养,就没有你今天这条命。你欠他的,他要时,你不能,也不会拒绝。” 四师兄拧着眉头……他以前还真没仔细想过自己的身世。他不知道师尊年轻时的经历。只知道师尊说,捡他的时候,他身上只有一团破布裹着,潦草地写着一个“崔”,一个破漆碗中装了半碗水。没有师尊就没有他,所以如果他要的话,自己一定二话不说,就给。 可他为什么没要? 难道—— “是的,有一个人,舍不得你死。”王源看着他的眼睛道:“和你朝昔相处,你崇敬的师兄,实际上比你年龄还小的,三师兄。” 王源长叹道:“师尊打算让杀师之仇人与你俩一起,殉葬。大哥舍不得你去做这么凶险的事,他想替你去,可是师尊舍不得他去,不让他去,还要他延续遏云宗的香火——他没有办法,只能选了一个不算好方法。” 四师兄的身体忽然颤抖了起来,怔怔地看着他。 王源也凝视着他:“你现在知道,大哥为什么要假扮贼人,去伤你了么?” “他其实很清楚自己下手轻重的,只想让你受点伤,参加不了总比——但没想到,你性子是那么要强,明知道旧伤未愈,仍拼了命练功,最终导致了腿彻底废了呢?你又知不知道,他觉得这事太愧疚于你,甚至想砍掉自己一条腿呢?” 四师兄完全说不出话来。 泪光却忍不住开始闪烁了。 “我要还告诉你,你们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是,你这腿伤,除了他那一剑之外,好不了的根本原因,是你中了别人的毒,到今天也排不干净——无论你受了什么伤,永远都好不了,你会不会,对大哥的恨,又会再轻一些?” 四师兄眉头一颤,心像是猛地被戳了一下似的! 他中了毒? 没错!在受伤之前,他就已经觉得饮食恹恹,精神不集中——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叫王泉得手。原来竟然是中了毒? 这背后的人,不是三师兄,难道是—— 他猛地看向死狗一般伏在地上的大师兄! “没错,志在宗门第一,有前科的大师兄,就是他干的。他病歪歪的,最好你们都病歪歪的。他本来只是想影响一下你的状态,但谁想到还挑拨了你们的关系,真是意外之喜!” 第103章 夜鬼行的秘笈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没人告诉我……”四师兄瘫成一团,喃喃自语着。 “不告诉你,你起码每日还能骂人,还能三餐无忧。知道了实情,四师兄你又能做什么呢?”王源摇头道。 “至于五师兄——因为那时候境界与师兄们相比还有差距,可天性又不服气,见总比无法与他们抗衡,就取了自家的典籍来偷偷修行,想走一条捷径——” “大哥发现了,一方面担心他急于求成反而欲速不达,另一方面也实在不想他也往危机四伏的总比里掺合,找了个借口,就把他家传的典籍要去了,不还给他。他倒不是垂涎,自己想练,这我可以向五师兄保证。完全是一片好心……只是他表达的方式可能有些粗暴了……” 五师兄沉吟片刻,道:“其实……我原本也没怀疑过他的为人啊……” “大哥总比身死前,曾托他教的冯师兄给我带了一封‘信’——当然全是画的,没有字。大概说了刚刚我说的这些事的前因后果,里面其实也交代了那本从五师兄手中‘抢过’的典籍,让我万一他有不测,要一定将书还给你——” “但当去整理他的遗物时,那秘笈却不见了。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否则,也不用劳烦五师兄让张成来找了。现在不妨想想,那秘笈去哪里了呢?” “只能是宗门内的人偷了去。五师兄说过,他家的那本秘笈,记载了他祖上各种剑法、刀法、枪法、步法~身形……庞大精深,他也没有仔细研习过。当时为了能与大师兄、大哥有一争之力,他也只是选择练见效最快的剑法。对于其余各项,并没有深入。” “偷书的人,自然是自己拿去练的。可刀剑招式,五师兄的家学,搞不好就露出了破绽让五师兄瞧出来了。那这几种功夫里面,练什么,五师兄不容易瞧出来呢?” “身形步法!” “没错。这门功夫练成了,给人的感觉就是快与变化多端。大部分身形步法的功夫不都是这样的吗?——你既然都看不出我是怎么走的,你怎么会知道我用的哪家的功法呢?这么一来,选择面就窄多了。试问宗门之中,哪位的步法是最叫人称赞佩服的呢?”王源高声问道。 “是……大师兄。还有……九师兄!” 大师兄越发体弱后,给人的感觉就是速度反而更快了,总能后发先至。 九师兄在与王源那场的总比中,诡异的身形给人留下的映像就更深了。 五师兄眉头一拧:“那就是说,我家的功法,是被他二人得了去么?——他二人,是一伙的?可是……你刚刚才说,严师弟是大师兄所杀的啊,嗯?” “这并不矛盾。”王源道:“因为他俩得来的路径就不一样。” “九师兄,对于六年前的总比,只是微不足道的角色。一个小插曲。他说,他三次来投师,三次都被大哥拒绝。现在,列位联想一下当时的背景的就明白了。宗门已经陷入县尊大人布置的重围。九师兄也是志在升学,在这里是没有前途的,甚至还有生命之忧。大哥是爱惜他的天赋与勤奋,很是欣赏,看他与别人不同,不想耽误他,但又不能直接明说宗门的窘境,只能打发他另寻明路。” “可没想到,九师兄人太过执着,赶了一次,他又第二次,赶了第二次,拿了一本假的云旋舞心诀忽悠他,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练成了!又来第三次!大哥实在是拿他没办法——这不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还硬闯么!但也更加觉得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但在总比决战之前,还是不能收他,于是佯装要杀他灭口来吓唬他……” “稍有点脑子的一想就明白了。大哥要是想杀当时的九师兄,岂不是易如反掌?他早就身登六甲,可九师兄不过才六魄觉还是几魄觉来着,想杀他,就跟五师兄想弄一个内院十八名开外的弟子那么简单……结果呢?还让九师兄跑了,跑就跑吧,大哥还追不上!这就更奇怪了,论体力,肯定是大哥更好,论对宗门各种山径的熟悉,更是大哥更熟悉,九师兄能在这种情况下逃脱,可能吗?——更不要说,九师兄说的大哥嫉妒他锻魄的天赋,更是无稽之谈了,距离当年已经六年过去,平心而论,就是现在的九师兄,达到了大哥当年的水准了吗?远远不如!” “所以,三师兄是故意撵他,还故意放他走的。”五师兄道。 “没错,而且,撵他到那个地方,是想送他一样东西。”说到这里,王源有些赧然:“其实,也是慷五师兄你之慨了……” “我?” “是。九师兄不是说他捡了一本残卷吗?他所说的‘夜鬼行’……其实,那所谓的残卷根本就是你家秘笈中身形步法的一部分。大哥觉得几次三番刁难他,就想补偿一下——可宗门的心诀是不能传的,那样就暴露了,正好拿了你的书,就截了一部分不具攻击性,还能修身养性的藏在荆棘丛里,故意撵他去取罢了……九师兄还以为是什么古籍,也不想想,一千年前哪有纸,就算有纸,这么长时间日晒雨淋,哪里还能留下只言片语……” “大哥没想到九师兄被他刺激太过,原本一套好的身法,被他练成了阴暗鬼祟的方向,与其原本的方向完全偏离,看不出来了……” “原来如此!”五师兄长叹:“你道我为何与严师弟还不错?就是因为,在身形步法的心得上,约莫觉得他与我的思路颇相得,原来,他练的是我家的心法。” “九师兄在校场上见到大师兄取徐放师兄的兵刃的身法,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加上他之前发现的一些蛛丝马迹,开始怀疑起大师兄为人来,这才对大师兄大放厥词。也不怪大师兄要杀他灭口,因为他实在不想让别人发现,他做过这么多苟且之事!” 第104章 男儿的热血 “可悲!可恨!可叹!九师兄这一生最恨的人,其实是一个很想帮助他的人;而他一度感激的,允诺他进入宗门的那个人,最终却亲手杀了他。时也,命也。” “大哥要是能在最后一战中不死,我想,他应该会把九师兄收为自己的入室弟子。” “是。”黎雍忽然道:“当年严师兄头一次来,三师兄让他走了——我就听三师兄自言自语‘此子可惜’……当时不知道三师兄的顾虑……原来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三师兄天造之才,根本没有‘忌妒贤能’的可能!” “当年,并不是因为三师兄不肯好好教,我才另投四师兄的……”黎雍对四师兄施了一礼:“其实是他让我去追随四师兄的,那话,也是他叫我说的……” “他说,四师兄你太过冲动,当下宗门危机重重,他怕四师兄在接下来一系列的变故中吃亏,因为我还算老实持重,才让我在四师兄多做规劝……可是最终也没能让四师兄你得以保全……我既对不起四师兄,也辜负了三师兄对我的期冀……” 四师兄只是不住流泪。 “冯师弟他们几个,也是三师兄让先回家避风头的。他们若不是回归田间地头,市井当铺,舍了一身的好本领,在那之后又能在大师兄全面掌控全宗的情况下,躲过杀身之祸呢……” 几个人杂役打扮的人走上前来——是早上送王源父亲来的几个人,摘了幞头,正是当年王泉教的几个师弟。 他们隐忍数年,就是在等这样一天,给他们的师兄一个公道。 那些不了解王泉为人的新晋弟子,从进宗门的那一刻,听到别人口中的王泉,永远是自负高傲,刚愎自用,坏事做绝。 现在在王源口中又听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形象。 两者比较,感慨良多。 “不过,大哥人确实是太骄傲自信。也最终因此丧命。这没有错。他当时明明是可以独善其身的,因为只要他拿了第一,离开宗门,什么事都没有。县尊除了要吃人来修行,那前往州学的人,要是表现好,也是他的政绩,是大哥还是大师兄,他本来就无所谓。” “大哥觉得,总比上,取胜大师兄,然后协助师尊复仇,没有问题。大师兄虽然叛变,仍然在宗门保持道貌岸然的形象,对大哥他们口蜜腹剑,讲自己这么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大哥虽然防备,但还是没想到大师兄将我作为突破口,大哥最终还是中招……” 看着群山皑皑白雪,寒意沁骨,王源语气无尽萧瑟。 …… 七年前的擂台上。 第一局没有什么意外,王泉剑术犹精,没费什么力气就在剑招比试中缴了对方的械。 事情朝着他和师傅构想的那样进行。【ㄨ】 他看了一眼师傅,却发现师傅比他还紧张。 身边坐着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却要安坐如山。 王泉对师傅对了个眼色。 下一局,兵魄比拼中,他会用“烧血海”先封住岳君实这厮的进路,不让他有搅局的机会,然后马上用自己的血提升师傅瞬时的功力,将这个妖怪县长背后的崖壁轰塌—— 成败在此一举。 王泉看了一眼病歪歪的岳君实,心中只有轻蔑:比不过自己,就想着叛宗求荣这种伎俩——你有妖官在场撑腰又如何?我堂堂正正地击败你,谁也没有话可说。 …… 没过去一会儿。 事态急转直下—— 王泉发现自己明明精神很好,可魄力却一点儿也提不上来。 “三师弟是怎么了?有些不舒服吗?” 岳君实故作关切,眼中却是奸计得逞的惬意。 王泉摩挲着手心,很快联想起那日在弟弟肩上的一拍—— 岳君实果然卑鄙。 竟然利用小源…… “咚!咚!咚!” 王泉几次中他手中的剑魄,擂台上到处翻滚。 师尊眉头皱了起来——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看着提剑越来越近的岳君实,王泉冷笑不已。 手伸到剑刃边,王泉用力一挥! 烧血海! 将你们这些卑鄙无耻地牛鬼蛇神全烧个一干二净! 可是,剑刃已经将皮肤割开,伤口处却并没有血。 一丝丝都没有。 似乎只听到里面冒出气的声音。 就像他王泉现在是一个皮囊充满了气。 王泉头一次感觉到吃惊! 剑锋更深入,割到骨骼——仍然没有血! “没用的,别试了。”岳君实背对着师兄弟,用嘴型对他道。 他心中一定充满了得意。 王泉不服! 他连续在自己的手上、胳臂上、大~腿上刺出一道道伤口—— 仍然没有血! 妈的! 老子的血去哪里了! 没有血,我现在已经是个行尸走肉不成! 他疯狂地用长剑在自己身上扎个不停——流出来的,只有淡黄的莫名液体。 王泉不理解,可在别人看来,他就是在自残。 三师兄疯掉了。 “啪”!岳君实将他抽~出老远。 “我怎么会,怎么会一点血也没有!”王泉心中不断追问。 他去看师傅,师傅也在看他。 关切的样子,也是在问他怎么了? 王泉唯有苦笑。 师尊明白过来。 王泉中了心怀叵测的大徒弟的诡计了。 失去了爱徒王泉的协助,身边这个已经突破了虎关的妖怪,还能对付得了吗? “事出突然,计划取消。”师尊想对他说。 王泉留意到师傅脸上的犹豫,他知道,师傅性格上的弱点又出现了! 他又一次有些想退缩了! 这怎么行! 那可是宗门灭门的仇啊! 那可是杀师祖的仇啊! 为此做了多少准备! 他又承担了多少恶名! 王泉急了,光他一个人,成不了事的! 他需要血! 需要证明他还有血,来烧血海! 既焚烧血海深仇,也用熊熊火光来鼓舞人的斗志啊! 可哪里有血呢? 这里没血! 那里也没血! 岳君实还在看着他“自残”,脸上挂着狞笑。他这会儿是一点儿书生的样子也没有了。 王泉也狞笑。 他还知道哪里有血。 那里要是没血,他已经死了。 所以,王泉用力将长剑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鲜血喷涌! 溅出一丈多长! 第105章 你不是王源 心脏是一个巨大的水泵。只要还能听到胸膛砰砰作响,那里就一定还有炙热滚烫的赤血! 岳君实脸上的狞笑凝住了。 王泉反而也看着他在笑。 掬一把热血,鲜艳夺目,是的,人还活着。 火星跳动起来了,瞬间将鲜血浸染的地方都点燃! 火光烈烈! 王泉长剑挥出!一条燃耗翻腾的火龙呼啸飞翔! “砰!”岳君实孱弱的身体瞬间被巨龙掀翻,整片擂台左右倾晃! 不堪一击! 群山呼啸,万壑回响! 县尊一愣,喝问:“此式谓何?” 遏云宗宗主并没有回答他。 岳君实曾为他用“烧血海”破关,可与王泉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王泉一边指挥着火龙侵扰岳君实,另一边却是向师尊做手势,该是动手的时候了! 可是当眼睛的余光扫到师傅的时候,师傅的反应却让他一愣。 遏云宗掌门人安坐在座位上,双手低垂,并没有要发作的样子。 不是说好了么,我缠住这个叛徒,师傅就和我一起用烧血海去轰塌崖壁吗? 师傅还嫌现在的力度还不够么? 王泉手按胸口,那里剧痛,鲜血却涌~出更多—— 那熊熊的火光更是滔天,赤红色映在每个人的身上! 这可以了么? 嗯? 师尊却已经低下头去,不敢抬头看他,一双握拳的手颤抖不已。 王泉懂了,并不是他的烧血海还不到气候,是师傅又退缩了。 他还是不敢,去挑战身边坐的那个妖怪。 本来么,要是真想复仇,又何必出去一躲就是三十年。 王泉苦笑,迅速流失的血液让他头晕眼花,力气正被一丝丝地抽离,嘴里无尽的苦涩。 想吐。 他突然对着天地一阵狂啸,方圆数十里的人似乎都能听到他无助的呐喊。 他将最后的鲜血和熊熊燃烧的火龙全然轰到县尊与师尊背后的崖壁上。 县尊本以为是朝着他来的,吓了一跳,差点就俯身要躲了。 等到火龙全撞到崖壁上,一阵猛烈的摇晃。 然后,就没有了。 耸立的崖壁似乎染上了些许赤红色。 王泉颓然倒地。 呵呵,没有境界更高的师尊出手,我果然还是拿这巍峨的高山没有任何办法。 师尊看着他,皱纹密布的眼角只是不住地流下眼泪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泉意识已经模糊了,隐隐约约看到有人站在自己前面。 岳君实。 他本来已经被王泉逼得窘迫不堪,差点就要在对方的最后一击中丧命——可是,他却调转了方向,放了他一马。 “大……大师兄……” 王泉声音几乎不可再闻。 “嗯?”岳君实对他还是有些畏惧,不敢太靠近。 “看在……师兄弟一场……的份上……我……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王泉吃力地抬起头,看着他,艰难道:“千万……千万不要……让我弟弟也进遏云宗……就让他……好好在乡下种一辈子地吧……” 岳君实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行……行吗?”王泉几乎说不出话,用乞怜的目光看着他。 不咽气。 似乎觉得对方这想法很有意思,岳君实想了又想,轻轻摇摇头:“不行。”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只要不傻,斩草除根才是应该做的。 王泉眼中的光彩迅速流失,又忍不住笑。 何苦来哉…… 你真是,何苦来哉…… …… “大哥他,为师兄弟而死,为宗门而死。真~相总是被有心人在隐藏,我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希望诸位,能还他一个公道!”王源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停在一宗之主的脸上。 这个八十多岁的老头难掩愧疚之色。 最爱之徒的死,最敬之师的死,他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 “那场总比后,大师兄与县尊大人彻底合流,师尊半隐,整个遏云宗完全由大师兄掌控。唯一的用处,就是给县尊源源不断送‘给养’。” “有人说,哎?不对!师尊之后明明还收了第二批、第三批、甚至现在还要收你们当亲传弟子——没错,但后来收的这些徒弟,不论品行,不论天赋,只要拳头大,都可以入选。因为师尊知道,培养这些人的用途。而这也是他还有的用途,县尊会饶他一命。” 内外院所有弟子的脸上都露出愤怒,无奈,迷惘的表情来。 这么多年奋斗,渴求上进——可最后的结果就是,你是被妖怪养来吃的? “各位先不用愤怒,来看看既得利益最大的‘大师兄’——知道他的现状,也许你们会稍稍平和些……” 王源一把将大师兄从地上揪起来,笑道:“阁下费尽心机,得了州学的资格——不过,在州学这些年过得如何,你从来没说过,师兄弟们也许很好奇吧?” 岳君实垂头丧气。 “他不说,我来告诉大家。这么牛掰轰轰的大师兄,在人才济济的州学,什么都不是。被任何人欺凌,谁都可以在他脸上啐一口唾沫,他还反抗不了……说什么小琅琊侯与你有梁子……呵呵!你这种小角色,又凭什么入得人家的眼?” 众人都吃惊了! 怎么可能! 宗门第一,碾压所有师兄弟的大师兄,在州学,还只是最末的那种角色? 那州学的人,该有多强? “不是州学强,而是现在的遏云宗,太沦落罢了。他岳君实要真有本事,也不用这么多年过去,还垂下老脸,继续跟比他小得多的师弟们还去抢这一个名额了……” 岳君实被他揭了老底,又羞又怒,可也无可奈何。 对方说得没错。自己在州学,不过是一群大鱼中的一只小虾米而已。 自这次回宗门,又一次要依靠这个他已经看不上的宗门来延续自己在州学的资格,他何尝不觉得羞耻与无奈? 只是,这次胜者不再是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在对方的掌控之中,每一步都走向对方的圈套。 岳君实没辩驳,看着地上,突然道:“你……根本不是王源。” 王源愣了一下,不解对方为何突然这么说。 不过,他笑了笑,点点头:“我确实不是王源。” 他松开岳君实的衣服,认真道:“在下,宁骁龙。” 第106章 我是宁骁龙 “在下宁骁龙。” “很抱歉,这一个月来假借王源兄弟之名,和诸位开了一个玩笑。” “假王源”并没打算否认,轻轻松松就承认了。 方殊先是瞪大了眼睛,过了会儿就平静了。他早就有种感觉,“王源”不太正常。 到他面对这么多人侃侃而谈,就更确信这一点了。 “真的王源在那里——”假王源向人群中一指,经过装扮的一老一少两人也摘了帽子,却正是内院末流弟子王源和他发须斑白的父亲,两人都已经泣不成声。 到今天,他们才能真正告诉遏云宗的所有人,他们的儿子、大哥,其实是一个好人。 方殊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早上一面看到王家父子抱头痛哭,再上山来时,“王源”却早已经在古校场守候了。 因为他看到的根本就是两个王源。 对比两个“王源”,真的王源瘦怯孱弱,假的那个反而潇洒明朗。 真的王源脸上的伤疤也少一些。 假王源脸上的伤已经像是一团乱麻了。 假王源伸手往脸上抹去,那一道道可怖的伤疤像一条条一缕缕的面皮一样被揭了下来。 原来他根本就没受过什么伤。 “妈的,热死我了!”假王源嚷嚷着,解开衣襟,将缠在里面的几大~片不知名的玩意扔出来——他原本臃肿的身体瞬时瘦了下来。 那玩意看上去就像是…… 尿布…… 不过不多时,里面就缓缓淌出赤红色的“血”来。 这就是“王源”每次打架都要溅好多“血”,可隔两天他就跟没事人一样的原因。 “王力!王力!你他妈死哪里去了!”宁骁龙吼着,然后就听着一阵激烈的脚步声,“来了来了!”“王力”噔噔蹬地捧着一个铜盆跑过来了。 众人向那盆中看去,汩~汩冒着热气,竟然是…… 热水…… 假王源搅动热水中的热毛巾,提起来,就朝着脸上拉锯一般地来回锯着——滋滋作响,不由得让人想起褪猪毛。 “王力”就侍立在一旁。 王源既然是假的,那这个“王力”也没有真的的可能。 假王源擦洗完毕,简直像是把一层皮都去掉了,露出一张白净俊朗的脸—— 与王源完全不同,王源只是普通的乡下少年,二人唯一相似的恐怕只有身高了。 别说与王源比的,山野间人就没有见过如他这般“俊秀”的人。 说一句“面如冠玉”,恰如其分。 这样一幅绝好的容貌,他却把它藏在一层层丑陋的掩饰之下。 …… 宁骁龙恢复了本相,用毛巾擦拭着手上的水渍,对岳君实微笑道:“‘大师兄’如何知道——我不是王源的?” 岳君实没看他,整个人有点呆,自言自语着:“若他是这样的人,我不会让他活那么久的……我做错了……” 宁骁龙哈哈一笑,敛起笑容道:“哦?那你是觉得,强加在王源身上的东西,还不够是么?” “大约一个月之前,我路过遏云峰往北去——在那里,我看到一个人,面朝着下面的万丈深渊,走过去,又退回来,不知道在干什么——应该是想寻短见。” “那个人,就是王源。那天是十一月二十七——在内院大比的第四轮,王源输给了一向看不起他的内院第三,张成。之后他爹来看他,又透露家中一年光景很差,供他学艺已经很是艰难。王源自觉无脸见爹娘,更愧对亡兄的英灵,索性一了百了,一死了之——”宁骁龙冷冷道:“那天要不是我撞见,王源已经跳下悬崖死了。” “我拦住他,说你这小孩年纪轻轻的,什么想不开,要寻死呢?如果只是打架打不过别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下回揍回来就是了!” “可他却说,揍不回来了。张成,确实打聋了他一只耳。全然之身尚且末流,如今是个残疾的,还能怎样呢?”宁骁龙沉声道。 “更重要的是,这小孩年龄不大,被压抑得却不轻!为什么?——就是你们这些人,整天渲染他大哥奸诈狡猾,坏事做绝,几乎没有他不欠债的,兄债弟偿——天经地义!他对每个人都心怀愧疚,他觉得每个人都要向他寻仇——十几岁的孩子,知道什么!压力越积越大,一旦爆发,可不就要走绝路了?——而这些,恐怕也是你岳某人想要的吧?”宁骁龙讽刺着。 “我自然就开导——这回我拦住了,下一次呢?我就跟他扯家长里短,说家里的人,宗门里的人,总算稍稍高兴一点了——” “他说在宗门里,他有唯一的一个朋友方殊;他最崇拜两个人,一个是他大哥,一个……哼哼,‘大师兄’,你猜得到么?” “这傻小子,竟看不出你才是造成他今日种种的罪魁。当他说起当年你给王家献殷勤,送肉那件事,我一听就知道了——你这个大师兄,绝不会是王源讲的那样光明磊落!” “其实,王泉当年听王源将了同样的事情,就是十日内,肉的品相越来越差,他以为是你觉得他已经无用,要杀他——其实他想错了。我想,这分明是你的‘减灶计’吧,故意刺激他,要他在总比中表现杀你的欲望——反正他中了你的虫蛊打不过你,你这时正好站在道德制高点,反杀之!从这里,我就明白,王源口中善良大度的大师兄不是什么善茬。这貌不惊人的小孩,其实每天都生活在刀光剑影之中啊!想对他下手的人,竟然是一拨又一拨!下到同年师弟,上到师兄、亲传师兄、宗门宗主、甚至连县太爷——都能扯进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当时就在想,如何帮助这可怜娃儿,叫你们这些人,露出你们伪善的真面目,让你们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还他一个朗朗乾坤!” “你们以为,在你们把控的一亩三分地,就可以只手遮天,为所欲为么?”宁骁龙冷笑着摇摇头,“莫要忘了一句话,天地之间有杆秤,那秤砣——就叫浩然正气!” 他大义凛然地说着,在场诸人都是精神为之一振。 骁龙哥自己却心中暗骂:艹,差点就把《宰相刘罗锅》的歌词给唱出来了! 第107章 这剑,是假的 “刚刚听县尊大人说——魏崇民师弟是不是将家传宝剑献给县尊大人,想让他替九师兄伸冤,处置王源呢?”宁骁龙问。 “是。”魏崇民神情有些不自然道。 “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宁骁龙道:“这剑,本就是他的,但被你曾祖拿了去,他找了许多年也没找到。结果,你自己把剑拿出来了——这就被大师兄盯上了。大师兄是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他要在第二场前用烧血海强提张成的修为?就是为了让他挫败你。” “为何挑了你的手筋?”宁骁龙缓缓道:“你连手都没有了,这剑……你留着还有什么用么?” 魏崇民身体都发抖起来。 生气。 “你手已废,剑就无用,大师兄就会建议你把剑献给县尊——让他帮你在县衙里谋一个好的差事。如此一来,他先为恶,再做好人,你反而还感激不尽——哪曾想,为了一个对你并不好的师兄,你也把剑献出来了,真是意外之喜,以至于县尊失而复得,自己都忍不住说出来了……” “现在,你还觉得,大师兄值得尊重吗?” 魏崇民握紧拳头。 “很抱歉我当时不知道这一段过节,要不然我应该阻止他们这样为所欲为的,也不会连累到魏师弟。——只是他们现在也依葫芦画瓢,也要把我的剑诓了去……不用说,什么僭越,什么大师兄得罪过小琅琊侯不能让我去州学——都是他俩商量好的,不过为了骗我的剑,再有个合适的理由,杀我的人——你们是当我傻,还是当在场的诸位都傻——所谓的‘小琅琊侯’……”宁骁龙垂下眼帘:“不是五六年前就已经嗝屁了吗?——死人,也能跳出来搬弄是非了?你们这一出出的闹剧,太可笑,太幼稚,到此为止!本帅比不陪你们玩了,不玩了!OK否?” 从一开始,县尊就没想阻止对方说话,也一向沉稳自如,见对方乜斜着自己,淡淡道:“本县不管你是何人,你又多能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你今天,走不了。” “无论是什么情由,你用了天子之兵,就是僭越,就是大不敬——光这个,本县就可以死办你。” 宁骁龙哈哈大笑,然后道:“天子之兵——敢问县尊大人,天子之兵在哪儿啊?” “篱庐皇帝的神剑……” 宁骁龙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那只短剑,意味深长,笑容一敛:“你,哪只耳朵听到老子说过——那是‘篱庐皇帝’的剑?又或者,王源说过?谁也没说过!” “说这剑是什么神剑的,都是别人。选择相信这剑是什么神剑,是你们。——我可没说过,县尊同志可不要诬陷好人哦!” 宁骁龙清了清嗓子:“我现在郑重向大家公告:这把剑,根本不是什么篱庐皇帝掷下深渊的神剑,只不过是我从山下,随便找的铁匠铺,打了一把普普通通的剑而已!价廉物美,有需要的,随时可以去打个百八十把的!” 人群中像炸开了锅,全都议论起来! 他竟然说这剑……是假的? “那怎么剑看起来这么厉害?” “不好意思,不是剑厉害,是本人自己——不但长得帅,而且厉害。” “它能吸别的兵器的兵魄……” “那特么我在吸……” “它还有三道‘剑魂’啊……” “本人练出了固态剑魄,也不行吗?” “上面刻了古文字,还刻了篱庐皇帝的剑法!” “喜欢吗?喜欢我给你们也刻几个,一个字一文钱,双面双倍价……功法么,那是我的功法。很欣慰,大师兄还不辞劳苦地偷练了……”宁骁龙笑嘻嘻的,“其实大师兄应该很有发言权吧,他费尽波折,把这剑拿到手了——就发现,不过是一块破铜烂铁。心中一定是哇凉哇凉的吧?只怪,之前有那么多次机会,你为什么不肯自己亲手拿到手上,试一试,不就全明白了?不敢,怕露马脚。就只能相信别人的胡说八道了。” “当他把剑都用在手上时,要还没发现剑是假的,我也是假的——那他就太蠢了。所以,才装走火入魔也要灭了我的口,是吗?” 大师兄一言不发,现实已让他屈服。 县尊脸拉了下来,看岳君实的样子,也知道两人一起被这毛也没长齐的小崽子给耍了。 “县尊大人还在等什么呢?你在山下布置的那些人,到现在还没上来吗?”宁骁龙若无其事道:“半个时辰之前,我可就看到你向手下人示意,要调他们上来……围剿了?” 众人脸色大变! 什么! 怪不得县尊到现在一直安坐,不发作——原来他已经偷偷去调动人手了! “你说的没错。遏云宗,就是本县的养殖场。”县尊忽然笑了,“猪快出栏了,早吃,晚吃,差不了多少。那为什么就不是现在?——真~相,你们知道了,又能如何?” 正说着,下面已经响起了密雨般骤急的脚步声! 人人惊恐!竟然已经来了! “我倒有个提议!”宁骁龙平静无比:“这些外院的弟子,没什么修为,对县尊大人也无用——不如放了他们下山去,如何?” 县尊都有点懒得搭理他:“可。” 话音未落,那些外院弟子乌央乌央地就连忙往山下奔去。内院的弟子们急坏了,叫道:“宁……宁兄弟,我们,我们怎么办?” 宁骁龙装作听不懂:“怎么办?你们锻魄冶魂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打妖怪的吗?现在,妖怪就在啊,不打他,还干什么?” 没把内院弟子们气到,却把县尊气乐了:“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话间,县尊布置的救兵已经倏忽而至——举着刀剑,黑黢黢的一群,没头没脸地就朝着山上的内院弟子们冲杀过来。 内院弟子们面面相觑。 “还想什么!兄弟们,提起刀剑,跟他们干!” 嗖嗖嗖! 拔剑之声此起彼伏,上百名遏云宗内院弟子与县尊的衙兵们冲到了一起。 第108章 火光! 在外院弟子们抱头鼠窜、逃奔下山的时候,王源没有走,王源的爹也没有走—— 当然,这个是真的“王源”。 “爹莫担忧……孩儿来护你……”王源抽长剑,语气坚定道。 庄稼汉怔怔地对他点点头。 丧子之痛,六年来一直萦绕在心。强迫着去忘却,可当今日重新被撕开伤疤,仍旧痛彻心扉,悲辛难忍。 也许……现在开始,二小子算真的成人了吧。 王源长剑挑出,杀入战阵。 长剑如练,秋水盈江。 血花在剑尖绽放! 王源竟然很强! 在素不相识的宁兄弟提出要帮他复仇之后,所有的计划都是由对方制定、实施的。内院总比的时候,通常是王源自己比一场,宁兄弟帮他比一场——强的对手,王源自己来,弱的对手,由宁骁龙来。 因为宁骁龙说,王源太实诚了,演不好如何“惜败”给那些拙劣对手——这样就无法凸显从深渊下归来后,那把剑的神妙之处了。 所以,王源并不弱,只是不如张成那样的佼佼者而已。 原本,他的天赋就不应该只是现在这种造诣。 对付这些衙兵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过去这一个月,内院大比后他就不用再上场,每天做的就是给宁骁龙讲在他经历过的种种鸡毛蒜皮的事,帮助对方学自己的口气、神态。 事情成了,在为大哥复仇这件事上,虽然他没有能力全部站在台前,但总算这个结果,是让他无愧的。不是么! 杀!杀死这些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狗娘养的! …… 宁骁龙独立于战阵之外,原本他这里是舞台中心,现在只需看着他们打好了。 “王源这小子,剑法还是可以的,不会云旋舞,不会雪倾山,但他基本功扎实啊……” “方殊也不错,难怪是名门之后……他家的家学,还是要比遏云宗的剑法更胜一些……” “几个亲传弟子虽然是献给妖怪的傀儡,但还过得去,比其他人还是要高一截的……” 宁骁龙碎碎评价着,对比他们,其他一些内院弟子就有些名不符实——虽然当时大比的名次都不差,但真到了真刀真枪上场,手忙脚乱有之,乱挥乱砍有之,杂乱不堪,亏得是其他人给力,又有居高临下的位置优势,双方这才打了一个僵持。 宁骁龙扭头去看到现在还端坐如常的“双尊”,以及一直侍立在县尊旁边一语不发的随从。 县尊却也在看他。 凶狠,贪婪,轻视,欣赏——很复杂的眼神,说不清。 轻笑一声,县尊对着几个侍卫挥挥手,他们就朝着宁骁龙走过来了。 县尊自己也站起来了:“教谕大人,孩儿们都操练起来了,我们俩又怎么能闲着呢?” 师尊缓缓站起身:“敢不从命?” 二人相视一笑。笑容未敛,县尊大手掀下披风,腰间一抽——明晃晃的长剑“嗖”得弹出——正是他六十年前被人所盗、方才失而复得的“虎尾”剑! 师尊刚起身的座椅“咯咯”作响,忽然两根扶手闪电般地弹出,师尊伸手接过——椅子里竟然也一直藏着两柄长剑! 一触即发! 银光闪处,两人一齐将剑扬了起来! 宁骁龙正要细看,几个人不解风情地挡在了他面前。 瞥一眼,当先的就是决赛前,县尊手下不费吹灰之力擒住他手脚的那两个。 宁骁龙退了几步:“列位,有话好好说……” 谁也没理他,贴着围上来了。 “撕破了脸皮,对谁都不好嘛……”宁骁龙义正辞严地说着。 只听到他们身后刀剑之声琳琳作响——双尊应该已经打起来了。 县尊的几个爪牙对身后的战况不闻不问,利爪高举! “我可警告你们了啊!再靠近一步,我不客气了!” 一步两步三步——众人已经朝着他一拥而上! “妈的听不懂人话!”宁骁龙愤愤骂着,“嗖嗖”之声响起,周遭雪落纷纷。 一个人与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县尊的几个手下不约而同地全停下来了,先看向他,又看向地上—— 数条断臂在地上,手指保持着擒拿的样式——一抓,一放。 那都是刚刚从他们的肩上削下来了。 宁骁龙手中的小盘龙剑旋个不停。 疑惑不解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凝固,然后一起倒下去了。 身体从腰间断开,血流如注。 宁骁龙的眼前一下子开阔了—— 可就在他杀掉这几个虾兵蟹将的同时,琳琳作响的刀剑声也停下了。 师尊身上插进了两把剑——一把是县尊的虎尾,另一把是他自己的。 他手中还有一把剑,却也已经被县尊夺过,在他手上。 “噗!” 一声钝响,县尊将这剑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胸膛,鲜血滋滋地往外流淌。 宁骁龙愣住了。 他没想到能创出“烧血海”和“雪倾山”这种境界的绝艺的一代宗师,在一个普通妖怪面前,不是一合之敌。 三把利剑,整齐地从上到下依次排开。 “我放过你第一次,又放过你第二次,事不过三,这一次,没那么好运气了。”县尊淡淡道。 从对方垂老的躯体上将他自己的虎尾剑拔了出来,任由他轰然倒地。 “怎么样?小孩,到你了。”县尊提着虎尾剑,转过身冲着宁骁龙道。 转过身来,宁骁龙才看到,他一头头发——或者说毛发,也被打散掉了。 不过,仅此而已。 他是破了虎关的强者。 宁骁龙有些畏惧退后了几步,对方朝他走过来——可这时,对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身后传来了巨大的炙热感! 不好! 他一回头,就看到刚刚明明已经被他三剑扎穿的老头子,竟然偷偷爬起来了,将两把剑从身体中拔了出来——那里的鲜血正源源不断地,像去了塞子一样,咕咚咕咚往外冒! 火光燃起! 烧血海! 刺眼的火光映照在人脸上! 对这老小子大意了! 县尊正欲扬剑相抗,对方却出人意料地将那火光朝着身后的悬崖峭壁上轰过去! 第109章 虫流! “轰!” 爆鸣声响彻云霄! 崖壁崩开一道巨口,嗖嗖嗖瞬间裂到山巅——巨石滚落,山摇影晃! 天崩地裂! 几乎没看到“县尊”大人做出什么反抗,只一瞬间他就被倾塌下来的山峦滚石淹没! 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一时间纷斗不休的众内院弟子与县尊的一众打手一齐怔住,停下手中挥舞的利刃。 定格。 “师尊”,“县尊”都在山崩地塌中被崩崖碎石埋葬。 宁骁龙也傻了眼。 他只见身边滚石犹如两道江水般奔涌而过,全往他身后——无尽的悬崖下滚落去。顺带了也保住了瘫死一般的岳君实。 就好像遏云宗宗主在施展烧血海时算准了他这边留一线活路似的。 如果他能做到这样——又如何不能称之为能与“破虎关”的妖邪县尊一较高下? 这不正是,他当年与最器重的徒弟约定好的复仇方式吗? …… 这老头骨子里是懦弱的。 苟且偷生的事他做了很多次了,就是年龄大了也依然出卖徒弟,晚节不保。 活下来了,却是在无穷的愤懑与愧疚中。 宁骁龙在他居室里看到二十多牌位——那上面供奉的,是因他而死的师傅,还有当年与他一起去征讨“妖邪”的师兄弟们。 然后,还有他的徒弟王泉。 有几个牌位没写名字,是那些已经被吃掉的——抑或说,这里所有有出息,迟早都会被吃掉? 这些人,他没办法当着所有内外院弟子的面来缅怀祭奠。 因为都和他脱不了关系。 他只能偷偷摸~摸地去做。 总比前的祭祖——牌位也只顺到他师祖那一辈,连他的师傅都没有。 为什么? 就在县尊这个妖物,这个刽子手在场谈笑风生时,摆上被他生吞活剥的师傅的牌位,不是很可笑么。 可以确定的是,如果不假借王源的身份,揭露尘封这么多年的事实,他还是会选择就这样苟且地活下去。 他可能是最早知道这个“王源”是假的,从他捡了一把剑开始。 他找过,自然知道,那下面根本没有这把剑。 可是他却心虚,畏惧,不但不敢亲自找王源一辨真假,反而装病彻底躲起来了。 他这种反常举动却让岳君实以为,王源已经从他那里知悉了所有,还亲自传他秘技——不就是为了让王源向自己复仇吗? 由此更加速了他除掉“王源”的步伐。 殊不知,心怀鬼胎的二人,在这些事上,永远也想不到一块儿去了。 …… 宁骁龙挺意外现在这个结果—— 他想看这个软蛋老头奋起一搏,为他过去犯下的错埋单——必要的话,他也不介意出手相助啊——也许人家看不上也不一定。 可是,老头出手这么干脆,他们同归于尽了。 未免局促了些。 看着面前碎石似乎又垒起的一尊坟山,想把下面两个人的尸体挖出来几乎都做不到,宁骁龙有些意兴阑珊。 那边内院弟子和县尊爪牙们目睹了山崩的全过程,只是顿了一顿,却立即又斗了起来—— 遏云宗内院弟子们眼眶带红,气血上涌,因为刚刚失去了师傅。 县尊的爪牙们却更多地流露出惧怕、慌张的神色来。 气势瞬间一般倒去。 “王源!” 宁骁龙叫道。 王源剑上滴血,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地上的岳君实一眼,走了过来。 扑通一跪。 “宁大哥!若是没有你……王源……这兄仇……怎么报得了!”抬头已是泪光莹莹。 宁骁龙连忙将他搀起。 “你怎么又来了……我说过,不必谢。”宁骁龙头轻摇着道:“你这仇人就在眼前了。你可以给他一个公正的了结。” 王源一想到最敬爱的大师兄用过那么些龌龊的手段,怒火便起,将剑高高举过了自己的头顶—— 却没有劈下。 举了三次,最后都放下来。 “下不了手?”宁骁龙问。 “我杀不了人。”王源苦笑道:“但是想想——都觉得不行。”他把剑收起来了。 “算了吧。起码他表面上的关爱,给过那时的我一些自信了。”王源自言自语道:“……只希望,他身体这病——别也是骗我的了吧……” 岳君实全程低着头。 宗门的名声败了。 过往的阴谋揭了。 欺师灭祖杀兄屠弟的罪犯了。 州学没得上了。 后台刚刚也倒了。 病躯……也是真的废了。 他自己向前一扑,滚落到山崖下去了。 王源想拦没拦住。 宁骁龙看着他关切心急地样子,心想:他终究是心软。 …… 不多时,遏云宗的人应该就能把那些还在顽抗的人赶下去了。 事情到此就了结了? 宁骁龙看着王源伏在地上呆看着岳君实自己滚落下去的地方,心想,这一切的转变对一个十六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难以接受了,应该劝慰他两句? 唔,谁又能没经历过几次生命的转折点呢…… 就连这小家伙的好朋友方殊也是…… “宁大哥……”王源喊着。 宁骁龙停止胡思乱想,嘴里应着:“嗯?” “这是什么?” “唔?”宁骁龙顺着王源的手指看去—— 地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在走动。 是“走动”,而不是“滚动”。 “脚步轻快”地,就从悬崖边走下去了。 “什么玩意?”宁骁龙奇道,转身一看,惊住了! 不是一颗石头会走! 他妈地身后千千万万颗石头都“走”起来了! 你他~妈~的暴走大妈团啊! 宁骁龙一脚踩住一颗石头——石头下面竟然软~绵绵地回馈,然后就是一声刺耳“吱”的鸣叫! 脚把石头一踢开,就发现好端端的石头为什么会走路了! 原来下面是一只巨大的蜘蛛一样的虫子在扛着石头走! 两颗利齿,像钢锯一样,闪闪发亮! 哪怕宁骁龙一脚踩扁,仍然爪牙乱舞,口齿开合! 这千千万万颗大大小小的石块下面,竟然隐藏着这么些凶猛的小虫! 不! 不是普通的虫! 这分明就是…… “啮髓!”宁骁龙眉头一皱,看向那埋葬两人的乱石山堆:“里面的人,还没死!” 第110章 要扫除一切害人虫! 无数有着钢牙利齿的“啮髓”成虫组成了密密麻麻的方阵,高举着大小各异的石块,前赴后继地往悬崖下面跳去。 而在另一边的碎石堆中,也不断涌~出黝~黑的啮髓成虫,张开利齿,在大石块上奋力吞咬——一块块大石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碎、缩小,被咬下的石块,就由其他虫子背负到悬崖之下。 壮观而诡异。 随着碎石山的缩小,下面震动起来! 王源露出惊惧的表情,宁骁龙挡在他的身前,示意他稍安勿躁。 另一边交战的人群,也注意到这边的异常,手上的动作也缓慢了下来。 活下来的人,是谁? “哗”的一声,碎石迸溅开来,一个高大的身躯挺立起来—— 身上挂满了无数的啮髓之虫,黑漆漆的一片,仍然在不断往下掉落,那虫子在他身上时,不过蚕豆大小,可一落到地上,见风就长,好像是充满了气——瞬间就鼓成了婴儿拳头大小! “县尊大人没死!” “县尊大人还活着!”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县尊果然还没死,神情冷冽,从碎石堆中站了起来。 宁骁龙刚想说句“命还挺硬”——对方却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泼在地上。 血浓得跟胶一样,颜色暗深。周围的一群虫子迅速舍了石块,贪婪地朝着那滩血迹拥过去——吞噬起来竟然是滋滋有声,身体也随着剧烈膨~胀起来。不一会儿竟然就肚皮圆圆,六腿朝天翻转过来——吃得太多,胖的圆乎乎宛若一个球。 县尊嫌恶地皱起了眉头,也不管这些贪吃的虫子,怨毒地冲着碎石堆中看去—— 肚中发出古怪的声响,瞬时身上又掉落出更多更密集的虫子来! 那些虫子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窝蜂地冲进里面! 碎石堆耸动、耸动,虽然破开!不计其数的虫子抬出了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来! 遏云宗宗主! “扔山下去。叫他一寸骨头也别想留下。”县尊恼怒地低语着,那些虫子就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抬着遏云宗宗主的身体,就往悬崖边冲过去! “师尊!” “师尊!” 遏云宗弟子又惊又怒,提着剑冲过来,要阻止他。 县尊身体摇摇欲坠,在刚刚的高山倾倒中受伤不轻,不过这些人还是没放在他眼中,轻轻一挥手,一队啮髓大军就冲着人群冲了过去。 内院弟子们还没意识到这虫子的可怕,挥剑去挡——虫子却不理,径自腾跃而起,跳到人身上,尖牙利齿直接咬入人的肌肤! 鲜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卷吸进虫腹中!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皮肤迅速干瘪,眼窝倒陷,腮帮穿透,露出瘦骨嶙峋的恐怖景象来! 也是打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具人干!轰地倒地! “吱吱!”刺耳的虫鸣声不绝于耳!“这人会妖法!”内院弟子中有人惊恐地叫道。 正在这时,那倒下的人干突然又腾地跃起来,浑身布满了黑虫,朝着自己的阵营冲杀过去! 一时间场面无比混乱,全是惊惧的叫喊声。 “县尊大人果有妙手!” “这回可是我们赢了!” 县尊的一帮爪牙欣喜道。 可还没等他们太开心,那虫潮已经越过了内院弟子,朝着他们冲过来! “啊!” “哎呀!” 痛苦地惨叫声响起,那虫子竟然六亲不认,也朝着他们噬咬过来! “滋滋滋!” 一具具人干接踵倒下。 “县尊……县尊……收了神通吧!这……这虫子不认识小的们啊……啊——” 县尊看也不看他们,自语道:“要想叫小家伙们办事,连顿饱的也吃不上……它们怎么愿意好好做事……” 吃撑了人血的虫子们,一个个圆得像个球,倒在地上,六脚朝天,不断挥舞,却也爬不起来了。 侯嘉、方殊等几个修为高的弟子,越过虫潮,冲到师尊面前,挑落师尊身上的成虫,可虫子个个都咬进了师尊的皮肉,挑落一个,必然带来一块血淋淋的血肉,几个人急躁万分,束手无策。 “这妖怪当年丢了用自己尾部炼出的利剑,失踪的那些年里,原来是在练虫蛊之术,岳君实对付王泉、严德义的啮髓虫,也是从他这里得来的……”宁骁龙拧着眉头道。 王源挥剑阻挡着向他俩攻击过来的虫潮,着急道:“宁大哥,你快想想办法救救大家啊!” 宁骁龙大声道:“列位快拥到一起,组成一个圆,把后背留给自己的师兄弟,不要各自为战——” 内院弟子们连忙围成一圈,狂剑乱舞,一地都是啮髓虫的碎尸,虽然劈成几块,那些触手和利齿,仍在不断乱动。 县尊看着几帮人都在自己的撒手锏下束手无策,手忙脚乱,虽然身负重伤,仍然忍不住露出一丝狞笑。 “我本该亲手了解你。”县尊对宁骁龙道:“今天算你走运,小家伙们代劳了。” “想解决我,你要问问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宁骁龙面色阴沉道,随即大吼:“妈的,援兵怎么还没来?王力!王力!你丫的又死哪里去了?” 县尊高声笑道:“你还敢喊人过来?无非是再多死几个人而已。” “你可能不知道,电视剧里反派得意忘形的时候,就是到了领便当的点了。”宁骁龙冷冷道,将手按在王源的肩膀上:“我们的援兵来了。” 王源定睛一看,远处来了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是这一个月来假扮王力的那人。 “他一个人,能怎么救我们?”王源正在疑惑,宁骁龙大叫道:“你再磨蹭,老子就要被这些虫子吃掉了!” “王力”满头大汗,也不敢接他的话头,连忙解下自己身上背负的大包小包,拆开一个,没头没脑地就冲着天下泼洒而去! 满天黄沙飞舞! 他将空包一抖,扔了,然后拿了几包扔向遏云宗众人:“拆了,泼!”随即他自己又拆了一包,泼了出去。 县尊的笑容僵住了。 啮髓虫们遇到黄色粉末,如临大敌般逃避纷纷,不敢靠近,绕在外围,急得吱吱直叫。 王源瞪大眼睛,不解地问:“宁大哥……这是……什么东西?” 宁骁龙微微松了一口气,答道:“硫磺。” 第111 章 我不配 无论是多么渗人的虫子,没有不怕硫磺的。 个头硕大、生长奇异的县尊的蛊虫也不例外。 宁骁龙知道他有这一手,自然有所防备。 “王力”刚泼完硫磺粉,外围又升腾起浓烈的黄色烟雾,熏得众人眼泪横流——原来又来了一帮人在外围燃起了硫磺,用这刺鼻的烟气祛除虫潮。 啮髓虫阵空有数量,却再也不敢靠近人群。 内院弟子们一边撒着雄黄,或是剑刺,或是脚碾,将其纷纷碾碎。 “你再来晚一点,小爷我要葬身虫腹了。”宁骁龙冲着冒牌王力瞪了一眼,对方噤若寒蝉,讷讷不敢言语。 宁骁龙拍拍王源肩膀,示意他不用再护住自己了,对县尊道:“阁下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一起使出来吧。你这一下,两下的,总殃及池鱼算咋回事?” 县尊眉头一挑,扬起“虎尾剑”,镇定自若道:“不过驱走了些小玩意,于本县何伤?”扫了一眼周遭围上来的遏云宗众弟子,轻蔑一笑:“这区区数十乌合之众——取尔等贱命,于我何难?” 宁骁龙大笑道:“这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那些虫子,长得丑,我还有点怕。就你这点微末技艺,谁会放在眼里?”宁骁龙微微笑道:“破了虎关,也别觉得自己就多么了不起,没人治得了了——” “袁小豪!”宁骁龙大吼一声。 没人应。 他有些尴尬地瞪了“王力”一眼:“靠,这才几天,自己叫什么不记得了?” “不是……”本名“袁小豪”的,有些为难:“可是……您不是说我要时时记住自己扮演的角色,一秒不能出戏吗?” “戏已经演完啦!收工了!OK?”宁骁龙气道:“十招——十招之内,打败他,多一招——过年你别回家了!喂!袁小豪,你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袁小豪如梦初醒,“借阁下长剑一用!”口音刚落,他身边十来个弟子已经感到手上一空,再去看时,剑已经齐齐被冒牌王力收入手中—— 袁小豪裹挟十多把利剑,冲着县尊猛冲过去。 县尊听宁骁龙说随便一个手下要十招赢他,又惊又怒,还没发作,对方竟然已经冲到自己面前—— 亮剑! 十余把剑已经齐齐孔雀开屏般亮开,银光照面!县尊挥剑去迎,乒乒乓乓,手腕震得生疼,对方的每一柄剑却又绽开无数道剑魄,天女散花般在他面前荡开! “我数招啦!一,二,三——”宁骁龙叫道。 众人只见冒牌王力与县尊在硫磺的浓烟中若隐若现,上腾下跃——只听到剑魄破空之声嘶嘶直响,脚下的整片山峦天摇地晃! “四五六!” “七八~九!” “十!——再一招,别过年啦!”宁骁龙冲着浓雾喊道。 这时里面的剑声也为之一滞—— 停了? 里面什么情况? 众人都要去细看时,猛地从浓雾中跃出一匹金灿灿的斑斓猛虎! 只觉得金光耀眼,看不真切! “闪开!”宁骁龙喝一声,一把扯过王源,那“猛虎”擦着他和王源的身体而过,跃下了深渊——不多时下面就传来雷霆炸裂的声响,滚滚雷声,撼彻天地! “谁赢了?” “‘王力’赢了吧?” “不,我感觉,好像是县——嗯,那个妖怪赢了!” 正说着,浓烟中窜出什么,被宁骁龙伸手拦住,夹在自己的胳肢窝下! 烟消出,袁小豪手持数剑,平静如常。 再去看宁骁龙腋下夹着的,却是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县尊的脖颈。 小盘龙剑的顶端,抵在他的喉头上。 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县尊的脸朝着天上,与宁骁龙对视着。 “阁下最后的一招也出过了?还想趁乱跑?”宁骁龙微微笑道。 对方还想挣扎,可宁骁龙死死夹着他,令他动弹不得。 他没和袁小豪动几招,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对方对手。 藏龙卧虎! “坏事做多了,总有人要治你的。有个圣族的身份,当真可以为所欲为了?”宁骁龙斥道:“阁下这回上山,又犯了两个小错误——由其是有我在的情况下。” “第一,你和岳君实编造的那个谎话,为什么要把那个什么‘小琅琊侯’也编上呢?” 宁骁龙提起小盘龙剑,轻轻一荡,那剑绕了一圈,链子缠在了县尊的脖子上。 宁骁龙左手夹着他,右手心捉着小盘龙的两端,剑和柄:“然后是,你赶什么时髦,要在三十六门兵器中加上‘小盘龙剑呢?” “你应该不知道,这小盘龙剑,其实是我发明的。” 宁骁龙甚觉可笑,右手一捏合,一颗硕大的头颅掉落在地,热血喷涌! “哗哗哗”!宁骁龙又舞了几下:“只是这冒牌的玩意,还是不如自己正品授权的手~感。” 将县尊仿制的小盘龙剑也随意扔了。 王源瞪大眼睛,讷讷道:“你……你……杀了圣族的官了……” 宁骁龙嗤笑一声:“他这绿豆大的县令,说是官都要笑死人了……” 正说着,忽然感觉不对—— 地上的尸身正在起变化。 逐渐缩小,蜷曲,然后露出了他本来的真身。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宁骁龙有些不可思议。 “一只……猫。” “他不是老虎成了精么……怎么竟然也是……一只猫,呵呵呵……荒谬!” 那颗人头最终变成了一只猫脸的形状,凶恶异常。 宁骁龙为遏云宗两宗跨越半世纪的悬案,资料搜集得非常完备,可也没想到,所谓的“老虎精”,不过是一只猫。 遏云宗名声在外,那么多名师高徒,几代人,最终都折在一只猫的手里了。 以至于其他人都围住了师尊,宁骁龙还对着一只猫的尸身发呆。 师尊身上几乎全是被啮髓啃噬过的恐怖伤口,血肉模糊,已经没有存活的可能了。 当他听到祸害他一辈子的对手,是一只猫时,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我……我死之后……宗主的位子,传给五师兄……侯嘉……”他断断续续地说,出气很少了。 五师兄含~着泪,点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光大遏云宗的门楣的……” “在……你们师祖之下的,那一代的宗主,写你三师兄的名字……那是他应得的名分,我,对不起他。” “以后,遏云宗的宗训上,就别上我的名字了,因为——” “我不配。” 尾声:再见小萝莉!再见,宁骁龙! 四年前。 “小孩,你怎么走到这遏云峰上来了?这边都是悬崖峭壁,走不通的,当心被大灰狼叼走了。”拦住宁骁龙去路的少年戏谑道。 宁骁龙肮脏落魄得像个小叫花子,可这副身躯下的,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往北,只能走这条路。” “往北,可以走大路。” “大路有城门,有关卡,过不去。” “你可知若不过大路的关卡,这一路,有多少食人的妖兽,劫道的匪徒,不开化的蛮夷?” “知道,但是我……非走不可。” 少年打量着他,略有兴趣:“你小小年纪,有什么理由,非走不可?若是讨生活的话,我可以留你在我遏云宗做学徒。”这少年就是王源的大哥。 重临故地,宁骁龙还有些恍惚。 风烟散尽,一切喧嚣都回归平寂。群山连绵的雪色能将一切掩盖。 一个偌大的宗派就此倾覆,无法挽回。 弟子们将师尊葬在历代祖师坟墓间,仍刻上“前代宗主”的名号。 杀了一县之尊的两个“罪魁”,对于所犯忤逆之事恍不在意,也没见要匿逃的迹象。甚至那个宁姓少年让假王力去集市买了肉鱼菜蔬,像是要留下来—— 庆祝新年? 只是没有人关心他俩。内外院诸多弟子对于自己的前程,都是一片茫然。 初一日。 方殊一个人登上遏云峰,一个月前师尊率众弟子朝山的盛大场景似乎还在昨日——没料到这才几日,宗门已然如此萧寂。 方殊长叹了一口气。抬头看,深渊边一人背身而立,似乎等待多时了。 “宁……兄。”方殊犹豫片刻,上前道。 宁骁龙转身微笑:“方兄!” “不知宁兄唤我前来……有何事见教?” 宁骁龙道:“这一月来,在方兄面前装傻充愣,博取同情,并非我本意,特来向方兄致歉。”冲他揖了一礼。 方殊这两日也是恍恍无措,对此也没时间多想,勉强一笑:“宁兄不必如此,若无你相助,只怕王源他一直被奸人蒙蔽,终究为他所害……我——还要代他谢谢你……” “骗人总归是不好的。不过么……”宁骁龙摇摇头道:“对付有些人,你不比他更会骗,往往不能叫人家现出原形呢……”对于王源兄弟的事,宁骁龙不想再多谈,转而道:“昨日人多口杂,有的事情不便一起说清,如今只我二人,方兄但有困惑,现在可以问我。” 方殊有些迟疑,却未开口。 “鸿雁西归一式……”见他不提,宁骁龙主动开口。 方殊有些意外,打量着他,缓缓点头道:“不错……其实,这本是我家传之学,却不知宁兄为何会使……” “我不是偷学的,这个方兄可以放心。”宁骁龙道:“来这里前,我便会使此式,传我此式的人,与你还颇有渊源……不过这又是一段老长的经历,有机会再说。只是那天在校场上,我想使一式他们不懂的招式,假装古剑上的功法,这才用了与你同样的鸿雁西归。” 宁骁龙境界比方殊高,也看得出虽然这一式威力虽然大,但是方殊用得还不纯熟,当即指点他犯错的地方,一一纠正。方殊本来还略有疑心,等听完他详细的拆招讲解,才知道对方对自己家传所学乃至锻魄的见解都远超出自己,那一丝疑虑也消除了。 “额,今天听宁兄的指点,获益匪浅了!”方殊感叹:“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明……” “趁着我没走,修行上的问题都说出来,可比你以后自己一个人瞎捉摸进步快多了……”宁骁龙自己以前不得法门的时候就经常锻魄时误入歧途,有时候甚至很危险。 “不是修行,我是想问——” “唔?” 方殊指着面前的万丈深渊:“宁兄那天……真的从这里跳下去了吗?”既然宁骁龙说这一月来都在“演戏”,难不成跳崖这样的也要真跳一次吗? “你说这个啊!”宁骁龙眨巴着眼睛:“真跳了啊。” “这人都是肉体凡胎,这么高跳下去,怎么可能——” 师尊跳下去,没死。但不代表跳下去的人,个个都不会死啊。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小说中的主角。 这个世界,可没有人——会飞。 宁骁龙咧嘴笑了:“既然要装逼,我肯定提前做好准备……”低下头去翻背包,嘴上问:“你可记得,那天‘王源’,穿的什么……” “厚得出奇的棉衣……”方殊看对方取出东西,指着道:“就是这件?” “不错。穿上这身,就摔不死。” 方殊挠挠头:“这是为什么?” “你穿上试试?” 方殊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在对方的催促下,将衣服穿在身上。 “哈哈哈,胖得像个球!”宁骁龙看对方裹上这一身的滑稽模样笑道。 方殊被裹得喘不动气:“呃,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穿上这身——” 宁骁龙从方殊的腰间扯出一根细绳子,递在他手上:“等一会儿,用力扯这根绳子。” “什么?”方殊没听清。 “我再说一遍,你仔细听好!很危险的!”宁骁龙严肃道:“扯,这根!绳子!你重复一遍!” “扯这根绳子?”方殊手里拉了拉绳子头,还在纳闷,对方忽然收敛笑容,冲着他的后背大力一推! 方殊始料未及,竟然被一下推下悬崖! 忽的一下,消失在深渊的云雾里! 宁骁龙探头去看,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过了一会儿,宁骁龙自言自语道:“这傻小子,可别真的把自己摔死了啊!” 为什么一个月前,他跳下去没摔死? 很简单,只不过他在衣服里藏了一条降落伞。 寒气逼人的崖上只留下宁骁龙一个人。 每当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油然而生一股难以派遣的寂寞感。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是一个无比喜欢热闹的人。尤其是这几年,他希望能一直挤在人潮里。 因为一旦独处,总难免想起那些往事。 不开心的时候,宁骁龙就会盘腿坐下,从背包里取出一叠厚厚的信笺,随意拆一封来读。 这一叠玩意,都是他自小定下“娃娃亲”的“未婚妻”寄过来的。 “小龙弟弟,见字如面。暮春安暖,不时觉困,犹厌纸笔,故而连日无信。念想小龙弟弟思念我久也,强做尺牍,以近情相告也……” “写的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宁骁龙翻翻白眼,心道:你会舍得不给我写信? 明明没几天就收到一大堆她发来的不明觉厉的东西。 想起袁思霁“小姐姐”,宁骁龙嘴角总不由得浮现出微笑。 自从袁思霁姐姐从他家离开后,总是不断地飞鸽传书给他写信,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隔几日就有一封来,一开始宁骁龙还给她回信,后来见她发个不停,实在是心疼信鸽(其实就是懒得写了),天遥地远,她的信也不每一封都看了,只隔两月回她一封,所以现在他还有很多未读的信件带在身上,有时候拿出来解闷。 “三年前一别,未尝再见。小郎君长高否?束发否?思君久矣,几泫然泣泪。每问阿爹,阿爹云:‘吾亦不知也。’想来小龙弟弟思我,应亦如是……” 宁骁龙抹了下冷汗:“这早熟的小萝莉,每天都在想什么……” “阿爹言曰:‘何不绘像以寄之?’余欣然有意,故今次来信,以姊近日之绘像一并寄之。” “唔?这次还发自拍来了?”宁骁龙笑了笑,捏了捏信纸,的确这次厚不少,因为下面还有画像。 “信阳地小,难觅画工,笔法、技巧也颇拙,比之姊之本人,难以相肖,弟见像勿笑也……” “嗯嗯,一定给你点赞才行是吧。”宁骁龙吐槽道。 “思绪颇多,下笔忘言。吁!下次写信,不知何时。弟勿念也。姊。” 到这里,信已经没有了。 那下面,就是她的画像了? 算算时间,这封信已经是六年前的了,那时候袁思霁小姐姐十一岁了? 宁骁龙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将信纸拿开,露出下面“未婚妻”的绘像来。 憨态可掬的少女,在春日的花园中赏花,明眸皓齿,浅笑怡人,一只蝴蝶恰巧停在身后的花丛中,花鲜人艳,美不可言。 “这特么不是摆拍我算你赢!”宁骁龙嘟囔道,对着画上的小姑娘看了半天:“原来,小萝莉后来长大了一点,变成了大一点的小萝莉,是这个样子的啊……” 画工并没有对方吐槽的那么差,神形兼备,宁骁龙一看就知道是她。 小萝莉长成了大一点的小萝莉,还是那么好看。 等她长大了,可想而知,会是多么美多么可爱。 可惜…… 没有那么一天了。 画像看得久了,宁骁龙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他赶紧将画像移开,免得眼泪把她可能是最后一幅的画像打湿。 她是多么阳光,多么开朗,多么善解人意,多么勇敢,多么爱护他的一个小姑娘啊! 可为什么,她还这么小的一个小人儿—— 死亡,不应该离她很远吗?! 在妖魔遍布枯骨的泥窟中,那么危险,他们两个还都只是小孩子的身躯,不也活下来了么? 可为什么…… 画上的小萝莉,硬要他喊“姐姐”的小萝莉,嚷嚷要嫁他的小萝莉,死于四年前的中原兵祸之中。 “朱家父女啊?死了,都早死了。惨的啊。女娃子死的时候,连口棺材都没有,竹席子裹一下,就埋在那边的杨树下。朱家的汉子,应该也死了,都不知道埋在哪里……可怜哟……乱世啊,苦的都是咱老百姓啊……” 宁骁龙想过无数个他与袁姐姐重逢时情景。 只是没想到,是阴阳两隔。 就好像前世他跟妹妹宁霜筱阴阳两隔。 只不过,这一次死的不是他。 五味杂陈地起开当地人所指的小小坟茔,他只看到一具小小的女童骨骼。 “朱氏女,年十二。家关中,逝洛东。苍天可怜,何年归葬华山?”宁骁龙听说她父亲年轻的时候隐居在关中首阳山中十年,看来是她,不会有错了。 没有陪葬的东西,只有这么一块写着几行字的小木牌。 那天宁骁龙哭得很厉害,别人总见他笑得很开心,可无论前世今生,他无人时哭得很厉害的时候,也很多。 哭过之后,他又能做什么呢? 那一年,未满十二岁儿童身躯的宁骁龙,背着十二岁未婚妻的遗骨,徒步千里,想把她送回她那关中老家安葬。 一路上,无数的艰苦。 “回家啦,袁姐姐,我送你回家呀。” 那时候,宁骁龙每天只对着背上的骸骨说话,不过再没有一个聒噪的女童叽叽喳喳地插他话了。 大多数朝代,老百姓是不可以随便离开自己的故土的。 因为到处流窜,就有造反的嫌疑。 所以无论谁家做了天子,四处设关围城,严查死守—— 宁骁龙自然既没有身份,也没有理由。 他只能风餐露宿,翻山越岭,越是人迹罕至,野兽出没的地方,越是他首选的道路。 他还记得,那一年,他来过这个地方,记得这座山,叫遏云峰。 …… “我要把我未过门妻子的遗骸葬回她老家去。”宁骁龙对拦着自己的少年道。 少年有些惊讶。 “你……家没有大人了?” “死了。”宁骁龙指了指身后:“她家大人,也都死了。” 只我一个。 我不做,谁做? 令宁骁龙意外的是,这个少年领他走山中的捷径,一直送他过了遏云峰。 “这包干粮,送你带在路上吃。”少年扔了一个包裹给他:“当然,也可能半路上你就被妖兽吃掉了。” 这是一路上第一次主动有人帮他。 “在下宁骁龙。他日归来,有所求,必相报!” “得了吧!山遥路远,即使我送你过了这一段,也未必有多大用。我帮你,只不过看你跟我弟弟一般年纪,我只是想着,若是我弟弟如你一般在外风餐露宿,也于心不忍啊。哪是要求你什么报答!”少年轻笑,心想:这小孩还有点意思。说完拱手辞行,头也不回。 “敢问阁下大名?” “遏云宗,王泉!” 王泉看宁骁龙是小孩,宁骁龙看对方,何尝不是个小孩。 这小孩不错。 “好,王泉,我记住你了!” 宁骁龙与他分道扬镳,继续往关中行进…… 王泉应该没想到,当初不过送宁骁龙一袋干粮,现在宁骁龙救他弟弟一命。 “遏云峰,王泉。遏云峰……”宁骁龙看着悬崖出神。 想跳下悬崖一死了之,亦或是获得张无忌那样奇遇的人,又何止是遏云宗宗主和王源呢? 他自己也是。 “师傅!我真的!太想复仇了!那些个高高在上的人!那些个威风凛凛的人!那些个把人当畜生的人!他们争他们的天下,死的却是寻常老百姓的人!他们就不会失去亲人吗?他们就不会残缺肢体吗?他们就不会面对生死吗?我就要他们也都尝尝,死亡对人的公平!”从关中回来,宁骁龙就疯狂地想给那些人血与火地教训——为什么那么小的小女孩要死,而真正害死她,害死千千万万人的那些人却不用死? “小龙,没有办法的。路,一段段来,慢慢来,急不得的……” “可是,我等不了,我等不了啊!每一天,我都在煎熬!” “没办法的。这都是没办法的。除非,你能有什么奇遇。” …… “千年之前,篱庐皇帝去江东时,向深渊下投下了他的随身神剑。” 这个故事宁骁龙也听过。 “而他路过的,就是我们眼前这座山。” 只是宁骁龙听过的故事版本中,山是他当时修行的那座。在这个世界,无数个地方流传这毫无新意的传说。 不用跳下,宁骁龙自然也曾在山下到处搜寻过,是否有传说这那个人的神兵。 结果可想而知。 无论哪里,都在用同一种模式的故事在骗人。 可还是有人趋之若鹜,因为他们愿意相信,或者,强迫自己相信这种荒诞不羁没有根据的传说。 …… “呼!太刺激了!真的太他娘的刺激了!” 人声将宁骁龙从回忆中拉回来。 抬眼看去,是从山下回来的方殊,和他派去以防意外的“救生员”袁小豪。 方殊显然没有经历过这么“刺激”的“蹦极”活动,兴奋得满脸通红。 “宁兄!宁兄!你刚刚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要坠崖死了!谁知——这绳子一拉开!呼!人飘起来了!” 宁骁龙微笑着看着对方,心想:就知道是这样。 对方对他来说,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他和妹妹小时候第一次去游乐场坐过山车时,恐怕与此时的方殊一般无二。 他不喜欢看每个人都总是一脸老成,苦大仇深的样子。 孩子就该像个孩子。 方殊看来是放开了,将那些烦恼都抛去了,连脏话都飙出来了,笑容绽放在脸上。 “这是给方兄的小小补偿。”宁骁龙微笑道:“玩得可还高兴?” “太爽了!”方殊叫到:“宁兄!你真的是太会玩了!这好宝贝,能送我一件吗?” “这件就是送你的。” 方殊忙感谢不迭。没料到一件玩具比教他精妙的剑法更令他开心。 嗯,孩子。 叹了口气,宁骁龙看方殊心情不错,正色道:“方兄,我这次来遏云宗,探望故人之弟王源只是顺带,主要的目的,其实是找你来的。” 方殊大感意外:“找我?” 宁骁龙点点头。 “找我做什么?宁兄以前就认识我?” “我认识令尊。” “我——爹?”方殊吃了一惊。 因为,他没有爹。 或者说,他从来不知道他爹是谁。 “是。”宁骁龙点点头,说了一句话更让方殊吃惊:“令尊是潜山宗宗主。” “我爹是——潜山宗宗主?”方殊眼睛一下瞪大,讷讷无言。 潜山宗,那可是门下千人的大宗派,遏云宗与其比起来,简直就微不足道了。 方殊一直以为母亲去世之后自己在这世上就再无亲人,得知这一消息,心情莫可名状。 可宁骁龙下一句话让他更惊愕。 “令尊上个月已然仙逝,我这次来,是通知你正月二十去潜山宗……奔丧。” …… 目送五味杂陈的方殊下山,袁小豪摇头叹道:“潜山宗的大宗主,却把唯一的儿子送到这种小门派中,真是奇了怪哉!而老倌儿已经死了,却还一直秘不发丧,更是奇了怪了,不知是想搞什么鬼……方殊这小子还挺讲义气的,这次回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宁骁龙翻了翻白眼:“世上的人本就是勾心斗角的。坏人会玩,我们好人要比他们更会玩。” “或者,比他们更坏——由我们来做坏人。”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招呼袁小豪道:“走了走了,回学校‘妖怪学院’去也,我特么要开始写寒假实践报告了。不错,这一个月的经历很值得编排编排,展现了人性的各种复杂,搞不好能得个高分,最好比上次的奖励来得更劲爆才好……” 两人下山。 没有人知道,遏云峰深渊下寒潭,遏云宗主六十年前写下绝壁书之下的石缝里,静静地躺着一柄沉睡千年的古剑。 不知道何日才能重见天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