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少年有角 夕阳西下，似火的晚霞在天际绚丽地燃烧着，金色的阳光铺洒下来，拉长了乡间小路上一众少年人的身影。 十余人的样子，年龄大的超不过十五岁，小的也就十岁刚出头，这些少年兴致很高，像是刚刚做了件大快人心的爽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意，尽管大半人灰头土脸，甚至不乏鼻青脸肿的，依旧难掩发自内心的痛快。 这些少年人说说笑笑，不时地比划着，手中拎着长枪短棒，很多都劈了头，而这才正是他们值得炫耀的东西，只听得把谁谁的脑袋开了瓢之类的云云。 不知道的，还当是哪个山头又出了一窝少年土匪，尤其醒目的是，这些少年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每个人脑袋上都顶着一副犄角，细瞅才分的清，有羊角，有鹿角，有牛角，其中一个最为扎眼，干脆把头发扎成辫子梳得高高的，像是根冲天的犄角。 远处一个刚刚务农回来的同村人看到了他们，扯着嗓子大喊道：“小兔崽子们，又去打架了！” 众少年集体回头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临近村子，为首的一少年喊了声停，大伙齐齐定在了原地。 “都给我把脑袋上的东西整理好了，二牛，看你那牛角，都快耷拉地了，赶紧取下来，回去让你爹再给你打一副。” 那叫做二牛的少年人很是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道：“切，牧哥说了，这叫特立独行，你懂什么！” 说着，二牛还很牛气的晃了晃脑袋，只是那对早已没了生气的牛角，却怎么也看不出丁点牛气的意思。 “好，你小子有种，等会儿见完牧哥，老子再让你特立独行，不打得你跪地求饶算你本事。” 二牛急道：“牧哥说了，不准搞内讧，咱们要一致对外！” “呸！让你这王八蛋不懂规矩以下犯上！” 众少年哈哈大笑起来！ 二牛不甘示弱，道：“好你个李大锤，我要告诉牧哥你敢夺权，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李大锤冷哼了一声道：“现在左一个牧哥，右一个牧哥叫的亲的，当初也不知是谁跟着我欺负牧哥欺负得最欢。” 一说这个，二牛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尖声道：“我那是年幼无知，被你这家伙迷了心智，现在我对牧哥的心，天地可鉴。” 一众少年做呕吐状，懒得理会他。 李大锤狠狠瞪了二牛一眼，象征性的扬了扬拳头，看到二牛悄悄冲他挤眉弄眼，好气又好笑，便懒得再与他斗嘴。 李大锤这时正色道：“都听好了，今天咱们这仗打得痛快，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牧哥余威犹在，方家村那帮家伙没放开手脚，要说真实实力，对方是在我们之上的，你们可别得意忘形，尤其是一会儿到了牧哥那儿，谁要是给老子一脸天下第一的欠揍相，我李大锤非揍得他连爹妈都不认识。” 李大锤在这些少年当中颇有威信，这一脸严肃的样子，倒是再没有像二牛那样的刺头敢有半句非议。 有人道：“大锤哥，今天你一个人挑翻了六个，快赶上牧哥三成的实力，足够威猛了，你说是不是因为咱头上顶了这副角？” 李大锤哼了一声，道：“别说，头上有角就是神气，看没看见我一角将方童那小子顶倒在地？” “可不？当时方童那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要说就他叫嚣的最欢，仗着有个出外寻仙的哥哥，就一副天下第一的欠揍相，当初还扬言要把牧哥怎么怎么样，结果被牧哥收拾的哭爹喊娘，今天见牧哥不在，还不知悔改，没想到在大锤哥这儿依然讨不到好，真是好笑！” 说着，大伙齐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看到李大锤脸色不好看，有些阴沉，大伙彼此看看，有点不明所以，于是问道：“大锤哥，怎么了？” 李大锤蹙着眉头，脸色忧郁，沉声说道：“差点忘了，方童当时跟我说了句，他的哥哥就要回来了。” “什么？！”众人发出一声惊呼，方童的哥哥，就是那个三年前离开村子，一个人走出大山，说是要寻得仙缘的方冲，他快回来了？ 难不成他得了仙缘，知道弟弟日子不好过，回来报仇了？ 这一刻，所有少年人的心里，都咯噔一下，突然间不知所措起来。 不管李家村有多穷乡僻壤，有多孤陋寡闻，说起仙人，还是有所知晓的，曾经同村人在山里狩猎遇险获仙人搭救，一头重达千斤的斑斓猛虎被拦腰斩断，这样的壮举，血淋淋的诉说着仙人是多么强悍。 方冲作为十里八村唯一一个敢去寻仙的勇士，三年杳无音信，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他出师不利，半路夭折，谁曾想却在今日有消息称，竟然要回来了！ “见鬼！”李大锤看到众人都忧心忡忡的样子，暗暗骂了一句，心道：都寻仙去了，还回这破地方干什么，也不嫌跌份？你又不是没寻到…… 想到这儿，李大锤突然眼睛一亮，没错，谁出去了还会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如果回来，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便是走投无路，退无可退了。 这样的废物，还怕他作甚？ 一念至此，李大锤心情大畅，脸上再次恢复之前的轻松神色，在看到其他人脸色越来越阴霾后，他偷笑一声，却没解惑，故意道：“怕什么，他们就算有方冲，咱们不还有牧哥嘛，走了，今天大获全胜还没跟牧哥报喜呢！” 李大锤这样说着，却没有人真正能够感到轻松，牧哥再厉害，还能比修仙回来的方冲强？到时候若是连对方一根手指头的都敌不过，那真正的苦日子才算开始了。 除了已经走进村子的李大锤，其余一队人都托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朝村里走去。 直到那一座风雨飘摇的小屋门前，李大锤恭敬地敲了敲门，道：“牧哥，我们来了。” 数息之后，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精壮结实又俊朗无比的温良少年，细看的话，在少年的头顶，有着一只寸余大小，指头粗细的银灰独角，与其他人的不同，这只独角是真的长在了他的头顶之上，此刻正安静藏在他刻意拨弄乱的黑发中，若隐若现。 第002章 书中有信 再有三个月，被尊称一声牧哥的少年就要年满十六周岁，这十六年，他生在李家村，长在李家村，如今却是整个村子唯一一个外姓人，他姓萧，不姓李。 萧父和萧母是十六年前来到这个村子，当时萧母挺着肚子，前脚刚踏进村口，便有了生产的意思，村里人都为他们庆幸，也认为这是上天赐下来的福运，便拿出十二分力气助她生产。 整整七天七夜，李家村从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这难熬的七天，那个看起来本就羸弱不堪的女子被耗光了所有气力，在听到那一声嘹亮的啼哭后，她欣慰地笑了，接着闭上双眼再没有睁开。 大喜大悲之下，萧父一个如山般的男子，摇摇欲坠，他抱起了自己的孩子，轻轻抱到萧母跟前，在放下之际，虎目陡然一凝，因为在孩子的头顶上，他看到一个灰褐色疙瘩，虽不大，却清晰，那是一只角…… 天生异相，克死生母，这样的孩子纵然是再可人，也绝得不到李家村人的原谅，萧家父子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刚刚埋葬了萧母，讨伐声起，孩子必须处死，且要求萧父还回这七天李家村耗费的所有药材与宝贝。 秋风萧瑟，秋雨寒凉，堂堂七尺男儿膝盖着地，恳求全村人给孩子一条生路，他是无辜的，萧母的离世，非孩子之过，是因为她身上有内伤。 这一跪，跪在了所有人的心上，一村之长发话，可以暂且留下，但若是有任何不祥之事哪怕是一点征兆发生，绝不会再客气。 萧家父子留了下来，一起生活了六年，那六年萧父因为一身本事，在狩猎队出了大力气，使得村子里日子好过了许多，很多时候，还有幸品尝到许多曾经不敢想象的美味。 众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萧父这是在还债，六年还了他们十倍有余。 直到有一天，萧父进山再没回来，前去寻找之人，在一处悬崖边上，找到了一只鞋，那一天全村人黯然落泪，惋惜不已。 从七岁开始，小萧牧便一个人生活，住在父亲一手盖起的房子里，吃着百家饭，却也不白吃，田里的活，家里的活，萧牧干的有模有样，十岁那年，便主动请求加入狩猎队，时至今日已经快六个年头。 李家村从上到下没有不喜欢萧牧的，除了同龄人之前对他不是很客气，因为头上顶着一只角，嘲笑讽刺有之，暗中使绊也免不了，对此，萧牧都是抱之一笑，从不往心里去，直到几个月前，方家村仗着人多欺负到家门口，萧牧一个人挑翻他们二十余人，大发神威，才彻底折服了村里这些毛头小子。 …… 萧牧打开了房门，金色的余辉照在他的脸上身上，莫名的竟有了些许神圣之感，他看到村上这些家伙站在门前，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一对犄角，不禁笑出声来，再细瞅却发现他们脸色并不好看，忙收敛笑意，询问道：“怎么？吃亏了？” 众人苦笑一声，李大锤道：“没，牧哥，今天胜了。” “胜了还一副哭丧脸？我可不信。”萧牧道。 二牛这时挤上前来道：“牧哥，是真的，今天有了它，我们有如神助。”说着指了指头上的牛角。 萧牧又道：“那这是？” 李大锤一把扒拉开想出风头的二牛，道：“这不听说方童的哥哥要回来了，这帮家伙就都怂了。” 萧牧一下子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道：“原来如此，不过如果只是这样，也没必要太过担心。” 萧牧微微一笑，继续道：“依我看来，他修仙有成的可能性并不大，多半是外面的世界不好混才回来的，到时候，我去应付他就是了。” 李大锤一拍大腿，大声道：“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牧哥就是牧哥，我琢磨了半天才想到的东西，你竟然瞬间就想通了，大锤服了。喂，你们都听到了，方冲不足为俱，等他回来，连他一起打！” 萧牧的话还是很受用的，大伙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能让他方冲坏了今天的好心情。 “牧哥，走吧，今天到我家吃饭去，我连给你讲讲今天的壮举。”李大锤道。 萧牧微笑拒绝，道：“刚刚吃过了，就不去了，大锤你这几天留心着点方家村的动静，咱们好早做打算。” “行！包在我身上。”李大锤答应下来。 看着大家各回各家，萧牧转身回屋，将门闩带上，他来到里屋，屋内简单干净，靠墙的木桌上摆着两块牌位，是父亲与母亲。 对于母亲，萧牧没有任何认识，但听说是个极漂亮的女子，父亲则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很少与他说话，但对其很严厉，对于父亲的意外坠崖，说实话，萧牧并没有太多伤感，因为在那之前，萧父就话里话外透露了他欲轻生的念头，萧牧从记事起就被严格要求，凡事亲力亲为，到六岁的时候，已能独当一面了。 萧牧对着牌位拜了三拜，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古籍，寥寥几页纸，萧牧却不为人知的藏了十年，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拿出来，里面的内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这东西，是父亲交给他的唯一物件，还是个有寿命的物件，就在此刻，萧牧便决定结束它的寿命，因为这是他曾答应父亲的。 萧牧从外面端进一个火盆，心有不舍却不得不将这东西扔进去，对李家村的人来说，里面的内容，是他们几辈子也不可能接触到的东西。 古籍见火便着，火势很旺，几息的功夫，便全部被火舌吞没，萧牧沉默地站在一旁，双目盯着火盆，有瞬间的恍惚。 然后他看到火盆内突然多出了点什么，火焰绕着它游走着，萧牧心中一惊，果断将火盆掀翻，蹲下身快速从灰烬中拨拉了两下，取出一物，是一张皮纸，纸上有字迹，看了两眼，是一封信，一封专门留给萧牧的信。 第003章 信中有言 “终于舍得将‘引气决’烧掉了？很好，拿得起放得下，身外之物，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今后还会有很多东西难以割舍，希望你能在三息之内做出决断，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到这时才看到这封信。” 萧牧脸色微微一红。 “你果然还是想要去外面的天下闯荡，也罢，反正也没有人能够阻拦你什么了，只不过，在离开前，要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好，李家村救了你一条命，你报恩十年，要懂得善始善终，只有那样方才走的洒脱，没有牵绊，没有束缚。” “你生有异相，被人排斥不可避免，奚落嘲讽只是小事，甚至会遭驱逐，遭迫害，你要知道，这个世道，远没有李家村这里这般纯净，表现平平，受人欺负，精才绝艳，惹人嫉妒，人心难测，世事难料，其中分寸，还需你自己拿捏。” “关于你的身世，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母亲的死与你无关，在这方面别有压力，现在的你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更不应有包袱，既然决定行走天下，就要做好承受所有不如意的心理准备，没有匹配的力量，别去耽误旁人，记住，如果有人愿意与你为伴，你就要有绝对的实力保护彼此，如果不行，果断拒绝，也不要日后后悔。” “引气决只是最初级的法决，当然也是最重要最根本的，我让你苦修十年，自有道理，不过从现在开始，引气便告于段落，现在你放下书信，到你母亲的坟前十步的距离，地下三尺处，有我留给你的遗物，拿上后，再看下面的内容。” 萧牧很听话的将信叠好放进怀里，他有些激动，隐隐觉得父亲会留给自己一件宝贝，一件闯荡天下无往不利的宝贝。 在拿到这封信时，昔日对父亲仅有的一丝怨念也彻底烟消云散，至少他心里有自己这个儿子，这对萧牧来说，便足够了。 天色擦黑，浓郁的饭香弥漫在空气中，萧牧打开房门，香气扑面而来，他缓步朝着村口走去，沿途看着两旁灯火通明的人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他神色一暗，没有人知道生性乐观的萧牧最怕的其实就是这最简单的东西，他能在大山中徒手与畜生搏命，能一个人挑翻二十余同龄人，他有着与年龄与外表不符的强悍，却独独有这唯一一个弱点，他很怕孤独，当所有人都沉浸在家的欢乐中时，萧牧却不得不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与两块不会说话的牌位。 所以他必须离开这里，哪怕所有人对他像家人一样亲切，可那种感觉终归是不一样的。若不是与父亲有着十年之约，他恐怕早已离开了，所幸的是，十年马上就要到了。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萧牧出了村子，接着，他身子悄然弓起，身形猛的一跃，如一只归山猛虎，刷刷刷，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孤独的小坟，安静的躺在村西头十几里外，这里无人打扰，远离尘嚣，萧牧每次来这里，都会感到格外的放松，这是他第一次晚上来这里，兴许会是很长一段时间最后一次来这里，只刻有“爱妻之墓”四个字的石碑，像是最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里。 萧牧没急着寻找信中所说之物，而是在墓前跪了下来，像往常一样磕了三个头。 “娘！孩儿要离开这里了，到曾经您和父亲生活的世界看看，以后不能常来看你，还望您能够原谅……” 夜色幽幽，山风习习，如呓语般诉说了许久许久，没有人回应，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被风卷着，回荡在寂静的夜里。 …… 萧牧回到家里已经是子时，村里早已漆黑一片，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规矩，在李家村从来都不会打破，萧牧在这方面，倒是无人问津，此刻他坐在桌旁，然后盯着桌上一柄漆黑木剑发起呆来。 木剑七尺长，两指宽，通体漆黑，质感轻巧，剑刃很薄，看起来稍稍用力便会夭折，萧牧很小心很谨慎，才将它从土里挖出来。 就是这把木剑，也仅仅是一把木剑，萧牧从墓前带回到家里，一路如同做梦一般，他之前想过很多，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把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磕碜的漆黑木剑。 这就是父亲神神秘秘留下的宝贝？ 这不是三岁孩童的玩具吗？ 萧牧实在研究不透这当中的门道，干脆把信拿出来，看看父亲里面还说了些什么。 “是不是很失望？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这把木剑辈分可比你大多了，他是我的老伙计，曾经我们一起修行，一起成长，一起认识了你的母亲，一起浴血奋战，一起度过了无数光阴，可现在，他已经孤独了十六载，是我配不上他，今天将他传于你，希望你能待他如初，成为你的左膀右臂，有朝一日，扬名天下。” 萧牧心中一惊，怎么突然觉得父亲话风转变如此之快，是因为他？萧牧注意到父亲信中是“他”不是“它”，他之前认为是笔误，现在却感觉父亲是有意为之，他是真的将这把木剑当成一个人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萧牧被自己荒唐的想法逗乐了，他兀自摇了摇头，继续看下去。 “从现在起，剑不离身，这个世道，有剑才能走遍天下，这把木剑就是你的第二生命，万万不可舍弃，你须用心得到他的认可，他方可指引你前行。最后，切记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关于这把剑的一切，在外人眼里，他只是一截破烂木头，一把一折便断，不值一提的玩具而已。” “去吧，去唤醒他！” 这封信到此为止，萧牧将皮纸翻转过来，也再没找到一个字迹，他微微有些失落，父亲只是交代了一些事情，却没有关心他是否过得快乐，是否长高了多少。 萧牧或许是心中太过委屈，以至于忘了这封信本就是有来无回的。 萧牧犹豫了少许，还是重新将火盆点燃，将皮纸扔了进入。 看着皮纸最终化为灰烬，他将视线落到安静躺在桌上的漆黑木剑之上。 第004章 烂木一条 “喂，醒醒！” “哦不是，抱歉，前辈，您出来吧！” “我叫萧牧，是萧远山的儿子，您好！” …… 萧牧觉得自己好傻，对着一把卖相不堪的木剑，恭恭敬敬、好言好语了小半个时辰，得到的回应却是没有回应，得亏萧牧有个好性子，他努力微笑着，心想木剑前辈可能是在地下埋的时间太长了，心态发生了变化，需要适应，便又挤出一张亲和笑脸，态度越发谦和了。 只是这样做的结果依旧是如出一辙，木剑仍旧没有任何动静，直挺挺地躺着，如一块死木头。 或许，它真的只是一条烂木而已。 萧牧彻底败下阵来，他尽力了，好话说尽，就差磕头作揖了，没动静就是没动静。 好困，萧牧垂头丧气，打了个瞌睡，丑时已过，他该睡觉了。 跟木剑前辈打了个招呼，萧牧合衣躺下，刚躺下没一会儿，又重新站起来，来到桌旁，将木剑一把揽到怀里，倒在床上，埋头睡去。 天刚放亮，李二牛便端着热腾腾的早饭，来敲萧牧的房门，萧牧将木剑揣在怀里，刚打开门，李二牛咦了声，指着木剑道：“牧哥，这是？” 萧牧早想好了说辞，当下道：“为了对付方冲，有个称手的家伙。” 李二牛比了比大拇指，道：“牧哥真牛，人家方冲修仙归来，你就拿根破木头……”说着给了萧牧一个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眼神。 萧牧也不再解释，只要二牛信了，用不了多久，整个村子就都知道了。 果不其然，没出三天，以李大锤为首的队伍，每个人都效仿萧牧随身多了一把木剑，头顶犄角，手持木剑，十几个少年往那里一站，别说，还颇有几分气势。 一连数日，方家村那边都没有传来消息，萧牧除了跟着狩猎队进了一次山，便会在人后寻找“唤醒”木剑的方法，结果却是令萧牧严重怀疑心诚则灵这话到底有没有根据。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像别人一样，把木剑当成一根烂木头，只不过依旧老老实实的随身带着，睡觉也不分开。 别的先不说，起码木剑这些天被萧牧擦拭的极为勤快，已经逐渐泛起一道幽幽弱光，不再像刚出土那样斑驳不堪了。 闲下来的时候，萧牧则开始挨家挨户串起门来，每一家都是他的亲人，这一旦离开，将来再见面的机会就少了，每每想到这儿，萧牧心头便黯然了许多。 萧牧并未和谁说起要离开，只不过那天从李卫爷爷那儿出来后，第二天就传开了，李卫爷爷是村里最年长的，其威望是村长也远远不及的，更是出了名的智者，萧牧自认已经说话多加了小心，没想到还是露出了破绽，他很不解，又悄悄跑了一趟，得到的答案令他郁闷至极，是木剑前辈出卖了他，当时李卫在看到木剑的时候有很长时间的失神，送走萧牧后，老人踉跄来到院子外头，费了险些要老命的气力才拨拉开院落杂物的一角，那里有着一块石锁，足有两百斤，可不知为何，石锁缺了一角，像是被一刀切下去的，切口平滑异常，这么多年，竟没有一丝改变。 李卫看着萧牧手持木剑离去的背影，昏黄的双眼亮了起来，他喃喃自语：“像，真像。” …… 随后几日，萧牧切身体会到了身不由己是怎样的一种状态，一早醒来，便会被强行拉出家门，东家吃一顿，西家吃一顿，一开始他并不沾酒，可因为拗不过一位患病老人的坚持，破例喝了一杯，这下可好，如同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全村人都知道萧牧会喝酒的事实。 好饭好菜，配上好酒，每天回到家，萧牧的第一件事便是关上门，行旁人不知的引气决，将酒气逼出体外。如此一来，萧牧便又多了一个好酒量的名声，于是每天晚上，他逼出体外的酒都会比前一天多出不少。 萧牧的豪爽与实在，令人心中愈发难舍，饭桌上每天都有人劝他断了出去的念头，世道不好，强盗不绝，土匪横行，根本没有他的容身之所，连吃饭都是个问题，一个人无亲无故，何必去遭这份罪？ 萧牧笑着应答，没有与谁因为此红脖子瞪眼，但也没因此松口，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对他性子都了解，所有人都知道是唤不回这个孩子了。 …… 因为萧牧要离开的消息，李家村这群少年郎终日郁郁寡欢，再无往日生气，牧哥不是一般人，这他们早就知道，可他竟要离开李家村，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他们还指望在牧哥的带领下，大干一番，称霸十里八乡，而现在来看，一切都将是一种奢望。 离别之情弥漫在李家村的空气之中，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好受。 与他们截然相反的是，在方家村的那边，最近几日，村上所有人都难掩内心的激动，尤其是那群少年，每天都会派专人盯住村口的方向，就等着那位最英勇的勇士荣归故里。 心里有盼头，日子便有奔头。 因为各自有心事，方李两村破天荒的平静了小半个月的时间，直到那一个夕阳落山的时候，方家村那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人，那人神色冷漠，步履沉稳，一个人安静地走在乡土小道上，竟显得有些萧索。 在大概离村子还有一里地的地方，以方童为首的方家村少年们，齐刷刷的迎了上来，他们跑的是那么心切，在终于离那冷漠男子剩下三尺的时候，同时停下，然后他们全部都呆住了，气氛陡然间凝固了，有风突然吹过，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男子左边的衣袖，被风卷了起来，像是在与他们打招呼。 方童忽然流下了心痛的泪水，他猛地扑到那名男子的怀里，右手死死攥住已经空空如也的左袖，嘶声喊道：“哥！” 第005章 徒有其表 修仙归来却是带着一副残破之躯，方冲的回归着实令这大山里的人对外界越发敬畏，方家村老一辈人看着这个最有出息的孩子，心疼不已，父母更是抱着他哭成泪人，倒是方冲自己，却似乎并不以为然，断臂之痛在他的眼里，显得不足挂齿。 只休息了一天，这天一早吃过早饭，方冲便对方童说道：“去吧。” …… 方冲断了一臂的消息，李家村这边早早便收到，这无疑令李大锤等人兴奋不已，果不其然，修仙哪是什么人都有机缘的事，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看他们还能有何倚仗。 原打算过些日子打上门去，却不料这天早早接到了方家村的战书，约定辰时到数里外的空地上一绝雌雄。 李家村全体少年集合，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一对角，二十几人跟在萧牧的身后，兴致高昂，他们知道，或许这将是与牧哥并肩作战的最后一战，为此，不管对手如何，这一战，必须得赢！ 双方人马狭路相逢，为首的二人一个冷峻到冷酷，另外一个却挂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丝毫没有大战在即的觉悟。 方冲眯起眼睛，看着对面的萧牧，尤其在他头顶的独角上多停留了片刻。 放在原来，天生异相者，在方冲眼中，也会认为是妖孽所化，该遭天遣，该人人得而诛之。 但有了这三年外出经历，虽没学到什么傲人的本事，见识却是要比这山里人要广很多。他见过生有三只眼的怪才，据说有摄人心魂的能力，在修道一途，展露锋芒。 眼前这个家伙能以一己之力对付整个方家村，足以说明他有过人之处。 方冲暗暗咬了咬牙，气愤为何自己就没有这种与生俱来的机缘，他眼角微微抽搐，没来由的怒气上涌，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方冲未动，萧牧也没有动作，他本意便不愿打架生事，若非上一次被欺负到家门口，他也不会出手，两个村子相隔不过数里，能有什么深仇大恨，无外乎是少年人的热血天性在作祟罢了，如今演变成双方约战，这并非是他希望看到的。 尤其在看到方冲左边空荡荡的袖子后，萧牧便更加没了动手的心思，他思量着能如何化解这场风波。 兴许是忍不住要尽快找回场子，方童看到大哥迟迟未动，窜上前来，指着萧牧道：“大哥，就是这个怪胎！” 对面李大锤李二牛哪里还忍得住，二牛扯着嗓子骂道：“怪你老母！你个死残疾才是怪胎！” 萧牧心中一叹，今天这一战怕是在所难免了。 方家村哪里还按捺得住，方童怒吼一声宰了这帮王八蛋，便带头冲了上去，呼啦一声，乱战开始了。 人群中只有萧牧和方冲没动，他二人像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乱军之中不动如山！ 乌烟瘴气，土屑横飞，打架斗殴毫无章法，已经有过数次交手的经历，双方战力都彼此清楚，萧牧也不担心会出什么大乱子，倒是此刻方冲看他的眼神越发令他感到不舒服，那是一种与其他少年人不一样的东西，像是进了山被畜生盯上后背，萧牧暗暗打起十二分精神，木剑被他从右手换到左手，旋即背到身后，意思很明显，他是要独臂作战。 “吱！” 方冲脚下与地面发出一声清响，在这嘈杂的环境下微不可闻，饶是如此，萧牧却是双眼一眯，看着方冲猛的袭来。 “嗖！” 方冲一个箭步跟着霍然起跳，剩下的独臂在空中抡了个满圆，狠狠朝着萧牧砸了下来。 不出手便罢，出手则迅猛如雷。 萧牧不躲不避，全身力气涌向右臂，身子微微一斜，右臂自下而上，借着转身之势，单臂硬撼方冲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嘭！” 萧牧脚下纹丝未动，眼中甚至出现瞬间的措愕，这一击看似杀气腾腾，可给他的感觉，未免有些中看不中用了。 而这时一击而退，双脚着地的方冲，脸色之难看，简直是无法形容。 痛、胀、麻，种种不适从小臂处传来，令得他难过的想要抓狂，如果这里不是有这么多人，如果他另一条手臂还在，他一定会使劲的揉搓以消除这份异样的痛苦。 而现在，他不得不暗暗咬牙消化着，盯着萧牧的双目中，多了几分凝重。 他只当是萧牧与他一样是在死撑，可等了片刻，发现对手真的像没事人一样，脸上反而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这彻底激怒了修仙而归的方冲。 是你逼我出杀招的。 方冲缓缓将手臂舒展开来，他轻轻闭上了双目，似是在享受着什么。 在他的身体里，从丹田的位置处，一道异样的气流升了起来，那是一股奇异的力量，是他这三年来付出万般辛苦甚至一条手臂的代价，才修炼出的唯一一道灵力。 方冲之所以回到这里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修仙的潜力，在外面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别说名门大派，便是下九流也对他嗤之以鼻。 可回了家却是不一样了，仅凭借这唯一的一道灵力，他便足以对付任何人，更惶论眼前这个只有一身蛮力的独角少年。 “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了。”方冲心中思量着，身形却是再度朝着萧牧而去。 这一次他曲指成爪，直冲萧牧胸口而来。 萧牧心有不忍，觉得方冲有些可怜，连带着手下竟有了些收势，不再与之硬扛。 “呼呼呼！” 方冲一击连着一击，被萧牧轻松躲过，几个回合下来，招招落空，就连旁边大战正酣的双方人马都看出了不对劲。 萧牧闲庭信步，方冲状若疯狗。 方家村集体沉默了，他们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终于，萧牧抬起右手，五指成爪，一把扣住了不死不休的方冲。 仿佛被一双大手扼住了咽喉，方家村众少年只觉得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萧牧对他摇了摇头，却在这时看到方冲脸上浮现一抹奸计得逞的阴险笑容。 第006章 独一无二 那是从掌心处传来的一道异样暖流，顺着萧牧的经络，窜入了他的体内，带着横冲直撞的架势。 这种东西，萧牧觉得自己很熟悉却又非常陌生，也难怪，他修习引气决已有十年，每日被灵气洗涤滋润，身体的强韧程度连他自己也不知到了何种境界，但因为没有修习练气决，他的体内还未修炼出一道属于他自己的灵力。 灵力乃灵气所化，是修道者万般道法之根本，其蕴含的能量，绝非等闲，方冲此举，可以说是下了真正的杀手，纵然他道行微末几可不计，但实实在在的灵力确实真正存在的，换做一般凡夫俗子，纵是身强体健，也绝承受不住这股霸道力量的入侵，轻的内脏受损，吐血不迭，重者直接爆体而亡也绝不罕见。 方冲在灵力出手之后便有了些许的后悔，但事已至此，再无可挽回，反正这里也没有谁知晓他用了怎样的手段，打架自己这边还落了下风，这么多双眼看着，若是萧牧突然吐血身亡，来个死无对证，还不是由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般想着，方冲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下一刻萧牧横尸当场。 灵力入体的第一瞬间，萧牧便感到周身一紧，那带着丝丝凉意的陌生灵力，如同虎入羊群，肆意冲撞起来，仿佛打家劫舍的土匪强盗，一副肆无忌惮的野蛮架势。 然而，就是这种本应无往而不利的冲撞，却迟迟没能打破僵局，灵力已经顺着右臂窜到了胸口，萧牧只是觉得有些许不适，但要说多么难受，却是牵强了些。 方冲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能感应的到，他的灵力在萧牧体内受到了困扰，那种感觉如同闯入一间铜墙铁壁的房子，却找不到任何出路，任它撞得头破血流，依旧于事无补。 而下一刻，这间密闭的房子突然开了一道口子，灵力像是重获新生，猛地窜向了那里，紧接着，方冲心里却是一慌，面色大变，因为他突然感应不到属于他的熟悉力量。 就那么平白无故，莫名其妙的在萧牧的身体里消失了。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着，众少年不知道萧牧与方冲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都是看到了萧牧扣住了方冲的手，然后猛地用力，咔嚓一声响，从方冲的手腕处传来。 方冲惨叫一声，他再也摆不出那副冷漠冷酷的模样，看着萧牧的眼神，如同见了鬼一样。 方冲很没出息的抛下同村人跑了，他害怕萧牧会真的出手要了他的性命，灵力被对方吞噬，方冲几乎立刻断定了萧牧也是修道中人，而且是比他高出几个级别的猛人，有了这样的认识，方冲不赶紧逃命才是奇怪，至于断腕之痛，哪里比得上小命值钱。 他已经混到了这份田地，可不想连命也稀里糊涂的丢掉。 群龙无首况且不行，更遑论方家村这帮臭虫，方冲一跑，这一场战斗也就彻底结束了。 李二牛带着几个人追打落水狗，随后跑回来，大伙一齐将萧牧高高抛起，庆祝这场大胜。 高兴之余，没有人注意萧牧左手握着的木剑，发出一丝弱不可察的赢光。 …… 与其他人不同，萧牧对今天的胜利并没有多少欣喜，他之所以同样高兴，是因为发现了一个秘密，方冲的那道灵力在他体内消失不见，是他手中木剑的原因。 当灵力被木剑吸收的时候，他清晰的感受到了一丝变化，木剑还是那支木剑，但萧牧就是能感觉的到。 他似乎明白了父亲心中所说的唤醒他该用什么方法，回到村里，萧牧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急匆匆的回到家里，把门锁上，盘膝坐在了床上。 他一脸肃穆将木剑放在了双腿之上，旋即右手握住剑柄，轻闭双眼，同时运转引气决，这一次，他不再纳天地灵气于身体之内，而是徐徐将之引进木剑之中，灵气通过他的手臂进入木剑，出乎萧牧意料的是，这看似不起眼的木剑竟内有乾坤，如此这般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感受到从木剑之中溢出灵气回到他的体内。 仿佛是走了一个循环又回到了他的这里，萧牧眼中露出笑意，他再次运转灵气，这一次，像是往常一样，吐纳随心，走遍全身，不同的是，他的右手处多了一支木剑，而此刻木剑不是木剑，是他长出来的一截胳膊。 灵气运转，一圈复一圈，如此不知过了多久，萧牧才停止了下来，他睁开双目，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在他的脑海之中，清晰的出现了另外一卷文字，那是引气决后的下一个部分，练气决。 …… 方冲外强中干虚张声势的名声在李家村里传的人尽皆知，什么修仙归来，什么大山勇士，在被萧牧折断手腕的那一刻全部被击得粉碎，外面的世界果然不是那么好混的，甚至已经有人危言耸听，能活着回来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村里人都在拿方冲这个血淋淋的例子来劝阻他丢掉走出大山的想法，得到的反应却是萧牧更加期待到那个未知世界里去。 天性豁达，乐观向上的萧牧还是坚信外面会有他想要的美好，方冲的失败并不能说明什么，自己的路还得自己去走才行，更何况，萧牧有着属于他的秘密，有了手中这把木剑，他对以后的路便更加多了自信。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萧牧的生日在这一天如期而至，李家村全村老小张罗着给他过一个难忘的生日宴，那一天萧牧回到家没有逼出酒气，晕晕乎乎的进入梦乡，脸上挂着感动与幸福的笑意，眼角湿润，而村里其他人家的孩子也大都睡的泪眼婆娑，打湿了枕头，他们无一例外的摸着头顶上说什么也不肯摘下来的角，睡梦中嘀咕着一句：牧哥有角，独一无二。 第007章 山路弯弯 重山，峻岭，阔叶，密林。 绵延不绝好似没个尽头的大山隔绝出两个世界，从这一边走到那一边，需要历经多少艰难险阻，只有真正尝试过的人才体会的到。 一个俊逸少年郎，一袭黑色劲装，一把漆黑木剑，在他头顶之上，浓密的黑发之中，一只灰褐色独角若隐若现。 这已经是萧牧离开李家村的第三天，脚下步子依旧轻快坚定，离别的伤感渐渐淡化，他将百余张面孔永远记在心里，希望有朝一日他们还有重逢的机会。 大山里的生存技能，萧牧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这在他进入狩猎队那天就得到了验证，曾经为了逮一只三色野狐，一呆就是七天，当他拎着狐狸回到村子的时候，那副样子，差点被人当成妖精给轰出去。 萧牧对方向的识别感很强，这使得他不会在丛林里对脚下的路犯难，当出现多条岔路时，他可迅速认定一条，当脚下无路可走时，他也可很快开辟出一条，可以肯定的是，萧牧三天行走的路程，换作别人，怕是得耗费至少两倍的时间。 大山之中，木属性灵气浓郁，夜间休息时，他便会修习练气决，吐纳自在，丹田之内，灵气在他意念之力的操控下，汇聚成旋，过了引气阶段，他已不需要再继续滋润四肢百骇，而是刻意压缩，期待着灵力的出现。 不知是不是错觉，萧牧发现吐纳入体的灵气经过木剑循环一圈过后，会令他感觉到异样的舒服，旋即汇入丹田也同样轻松了许多，只有一卷练气决的萧牧没有高人指点，边向外面走着，边摸索着修炼，他不着急，踏实又坚定的前进，总会有出去的那天。 “辟啪！” 火舌吞噬着干枯的树枝，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个午后，萧牧抓到了一只肥硕的野兔，一连吃了几天野果药材，他这嘴里快要淡出个鸟来，丛林里烤肉是件危险的事情，萧牧为此一直避免着，这天若不是那野兔主动送上门来，他也不会冒这个险。 浓郁的肉香很快弥漫开来，萧牧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满意的，他伸手一摸，从腰间摸出几个瓶瓶罐罐，是他特意准备的盐巴与调料，轻轻洒上去，顿时香气扑鼻，令人口水直流。 萧牧眼露喜色，扯下一条后腿来，大快朵颐。 一条后腿还没解决完，萧牧便惊觉后背传来一股凉意，他霍然起身，手持木剑，在他身后三丈开外的地方，一双幽绿色的眼睛，露出贪婪的光芒。 那是一只狼，萧牧打起精神，待到看清了全部身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只狼的块头之大，是他生平仅见，跟着狩猎队进山多年，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巨狼。 该不是进阶成妖了吧？ 萧牧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旋即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仅凭个头判定是妖是兽，这的确是件很愚蠢的事，若真是妖，只怕自己早已成了它的腹中之物。 再者，妖又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得见的，那种得道成精的东西，传言是能与仙人分庭抗礼的。 萧牧连仙人都没见过，更别说妖了。 巨狼目露凶光，缓缓向前探出了脚步。 悄无声息，若不是萧牧感知敏锐，还真难发现这条藏在他背后的畜生。 一人一狼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的气氛。 萧牧很显然有足够的耐心，他也有对付这种畜生的经验，与往日不同的是，现在他的手里多了一把兵刃，他很想试试现在的自己有多强的战力。 巨狼似乎也有些忌惮萧牧，久久没有发起攻击，萧牧忽然轻笑一声，用木剑轻轻挑起剩下的兔肉，嘶啦一声咬下一条，在嘴里肆意的嚼着。 这一个举动，是对巨狼赤-裸-裸的挑衅，兴许是饿得紧了，也或者是没有闻到过这样的香气，巨狼龇开獠牙，后腿一蹬，如离弦之箭朝着萧牧扑来。 “来的好！”萧牧心中暗道一声，他单手持剑，侧身躲过之际，手中木剑朝着巨狼的后腿削去。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萧牧早已适应了手中这把卖相不佳的木剑，尤其是成功唤醒他之后，现在的木剑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木剑在他手中，如臂使指。 剑刃与巨狼接触的地方，被轻易划开一道细细的口子，对巨狼这样的大块头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萧牧抽身而退，有些懊恼，这样的攻击力还没有他徒手具有杀伤性。 可想到父亲信中的话，他还是不得不打消这种念头，这只巨狼实力不俗，全当是拿它练练剑法。 一击扑空，巨狼怒气更甚，后腿的伤势丝毫不影响它的行动，它尾巴一甩，掉转狼头，又是朝着萧牧扑去。 巨狼速度很快，萧牧却更是灵活，它的每一次攻击都会被他堪堪躲过，然后用那柄可恶的木剑在它身上留下微小的伤口。 细细密密的伤口隐隐渗出血来，令得巨狼看上去多了几分狰狞。 被当做猴子戏耍了好一阵子，巨狼彻底被激怒了，它的瞳孔骤缩，陡然间化作两道细线，它突然将血盆大口张得老大，接着只见一道道气流向着那里极速飞去。 “这是什么？” 萧牧大惊，因为他感到一股猛烈的吸噬之力束缚住自己，将他拖向那头守株待兔的妖狼。 这等手段，已经完全超出萧牧的认知，可好在他有多年的狩猎经验，萧牧虽惊不乱，脚下用力，如老树生根，定在了地上。 吸噬之力有增强之势，萧牧用力与之僵持，但饶是如此，他与妖狼的距离也在逐渐迫近，只怕用不了几息，他就不得不去与妖狼近距离亲密。 便在这时，萧牧身体突然一松，借着那吸噬之力，连人带剑嗖得一声刺向妖狼，由于距离太近，狼口来不及合上，便被萧牧一剑刺入嘴里，萧牧手上发力，松开了剑柄，木剑如一颗炮弹从它嘴里进入，又从狼尾处刺出。 冒险一搏的萧牧从它身边闪过，在木剑透体而出时，将木剑收入怀中。 妖狼的气息戛然而止，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发出噗通一声重响。 第008章 灵力初凝 萧牧在确定妖狼彻底断气后，也一屁股坐在了它的身边，当被那股妖力束缚住的时候，萧牧心里着实吓了一跳，刚出山便遇到十几年不曾见过的妖，真不知该说是运气好还是差，好在它的妖力并不是很厉害，兴许是刚刚有了妖化的迹象，为了一点兔肉葬送了近百年的道行，当真是要多冤有多冤。 萧牧伸出手将那双至死不甘的狼目轻轻合上，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剩下的兔肉扯了一大块放在妖狼的嘴里，这才起身继续前进。 换做曾经，这样的大家伙可以说浑身是宝，是一定会全部收拾回村子的，不过现在嘛，他可不想给自己增加负担，所以连根毛也没带走。 萧牧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半个月后，有一队人马经过这里，有人率先看到了巨大的狼尸，发出了讯号，队伍中一个体格精壮，如山一般的男子，在看到狼尸后，虎目中露出狂喜之色，他手持一把巨剑，剑身之宽，几可做盾，他一剑劈开狼头，接着探手从那里取出一物，那是一枚核桃大小的珠子，通体乳白，散发着幽幽凉气。 壮汉一把将珠子握在手中，大声宣泄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了这枚雏丹，小妹总算是有救了。” 他的身子激动的有些颤抖，做梦也没想到真的让他找到了化妖未完全的畜生，要知道这种化妖期的畜生，一身本事受限，最是胆小谨慎，轻易不会露面。 而现如今居然未花一分力气，可以说是白白捡来一枚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的妖兽雏丹，这如果全部归结于运气，未免也有点太过不可思议了些。 壮汉随后查验了一下狼尸，在看到那些细细密密的伤口后，发出一声轻咦。 怪事啊，这畜生死了至少十天以上，可这些伤口为何如此新鲜？就像是不久前才刚刚所伤一样 壮汉蹲下身来，衣服几乎要被撑破了，旋即他用巨剑在那狼尸上划了一道口子，第一次未出力居然只是划了一道浅浅的印，这之后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伤口便开始逐渐变黑。 这似乎验证了他的想法，只听得他喃喃道：“一定是位高人，手段高，法器更高，只不过为何对这雏丹弃之不要？” 临了，壮汉又道：“小妹鸿福齐天，命不该绝，感谢前辈的出手相助，他日有幸得见，我苏林自当当面道谢！” …… 烈日炎炎，炙烤着天地万物，丛林里密不透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火烧火燎的气味，萧牧的衣衫全部被汗水浸透，每走一段路，都需要耗费平日数倍的精力。 “再翻过前面的山头，就该看到路了吧？”萧牧心里这般想着，已经走了半个月的路程，一路上除了那妖狼带给他些许麻烦，倒也没遇上其他难事。 连日来的赶路，使得他身心俱疲，眼看着要见到曙光，他的脚下又升起一股力气，大步迈向前方。 这天夜里，萧牧找到了一处山洞，幸运的是，在山洞外不远处还有一汪池水，一条小溪不知从何处而来，汇聚于此，给这荒山野岭平添了几分灵气。 这可是上天的眷顾，可容不得任何人辜负，萧牧愈发确定离目的地不远了，数日不曾洗过澡的他，借着月色将衣服三下五除二脱了个干净，手持木剑，纵身一跃，一个猛子扎进水池，好半晌才探出头来。 “好爽！” 萧牧痛快得大吼了一声，在这夜色下传开，飘向远方。 洗过澡后，神清气爽。 萧牧找了些许吃食，回到山洞之中。 练气已有数日，不管赶路多累，萧牧都没有荒废岁月，每晚雷打不动修习练气决。 今晚好容易找到这么一处僻静山洞，他决定冲一把，这之前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一些成功的端倪。 浓郁的灵气被萧牧纳入体内，经过木剑淬炼，汇聚于丹田气海之中。 气旋转速越渐快了起来，慢慢成漩涡之势，散发出巨大的吸噬之力。 萧牧没有慌乱，依旧像往常一样，均匀纳气，缓慢吐气，七分纳，三分吐，吐纳相连，自成周天。 气海弥漫扩散，井然有序，按部就班，每一丝灵气的汇聚，都像是浑然天成，没有制造出任何麻烦。 如果有旁人在场，一定会惊骇于萧牧自身的控制力，在没有名师指点的情况下，还能如此自律，当真是难能可贵。 修行重在文火慢炖，不可急于求成，这一点，萧牧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试问天下有谁能将一卷引气决苦修十年？哪怕到最后已经没有效果，他仍旧坚持了下来。 而这样做的好处便是，他的体魄，强韧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境地，世人只知修道修道，道法为尊，而萧牧的父亲，却给他指了一条“歧途”，萧牧年幼时不懂，后来虽觉得有些奇怪，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乐得接受。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山洞的时候，萧牧倏然睁开双眸，一道精光闪现，他忍不住仰天大笑。 冲关一宿，他终于修出了第一道属于他自己的灵力！ 气海之中，一滴青色浓郁的水滴，漂浮在那里，散发着令人垂涎的能量。 从这一刻起，萧牧终于迈入修士的行列，开启新的征程。 萧牧用力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辟啪辟啪的声响。 他走出山洞，神清气爽，视野开阔，听觉灵动，闭上眼睛，虫鸣鸟叫尽皆入耳，听音可辨。 山风习习，吹过脸颊，丝丝凉凉，令人着迷。 他手持木剑，大步踏出，朝着前方的路，无畏走去。 第009章 囊中羞涩 萧牧终于走在了一条饱经岁月的古道之上，道路两侧是茫茫荒野，在经历了一连十几天的山林生活后，这样一条路，就像是李家村外那条归家路一样，带给萧牧温暖的感觉。 道越走越宽，也越来越平坦，萧牧内心畅快，高兴得加快了速度，边跑边舞起了剑来。 漆黑木剑在他手中，划出一道接一道的弧线，他不曾学过任何剑招，就是很简单的直刺，平削，上挑，下劈，朴实无华，像个天真的孩子。 只有十六岁的萧牧对道路的那一端，充满了美好的憧憬，他越跑越快，健步如飞。 临近晌午，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万物好似都打了蔫，耷拉着脑袋，少了几分生气，萧牧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咧了咧衣领，念叨了一句好热。 他忽然间眼睛一亮，只见在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座城池，隔得老远，也能感受到那份厚重古朴。 有城，便会有人。 萧牧打起了精神，大步向着古城走去。 这果然是一座庞大的城池，城墙之远，难见边际，城墙用灰褐色的城砖所砌，给人一种庄重沉稳的大气之感。 快到城门附近，萧牧心生疑惑，一路走来，竟是一个人也没看到，难道城里的人，没有外出的？还是因为炎热的天气，所以这个时辰都躲在家中？ 到了城门跟前，城门之上，两个一笔一划都吐露沧桑的大字印入眼帘，洛城。 城门处无人看守，竟只有一个门洞，毫无阻拦，萧牧有些不解，但也未多做停留，迈步向城内走去。 “嘭！” 一声闷响，萧牧见鬼一样，看着面前空无一物的城门，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他竟像是撞在了一面墙上，一面无色无味无形无影的墙。 难怪无人把守，原来是另有玄机，萧牧探出手，轻轻摸向刚刚撞疼他的那面墙，思量着该怎样才能进入这座古城。 仿佛是一颗石子落入湖面，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圈细微的涟漪，昭示着那面透明的墙就在那里，在那里，他感觉到了有灵气在缓缓流淌。 萧牧闭上眼睛，伸出一根手指，他心念一动，气海之内，那滴水滴亮了起来，一丝灵力传到他的指尖，仿佛在他耳畔响起了一声“叮…”萧牧嘴角微微翘起，也不睁开眼睛，而是步子一迈，整个人没入了那面透明的墙里。 进城了！ 萧牧缓缓睁开双眼，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副热闹非凡、人山人海的画面。 一条异常宽阔的青石板街，从他的脚下绵延向前没个尽头，街道两旁，各色商家小贩，大小门面林林总总，有身着长剑的修士穿街而行，有杂耍卖艺的行家招揽生意，叫好声，吆喝声，种种一切汇聚在一起，传到萧牧的眼睛里，耳朵里，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声鼎沸。 这段日子习惯了一个人行走于大山里，突然间出现在他面前如此多的人，萧牧一时间竟生出几分不适应的情绪。 打量了片刻，萧牧突然明白为何城外一个鬼影也没看到，这城中的太***本就没有一丝热毒的迹象。 联想到城门外那面透明的墙，萧牧已经不再奇怪会出现这样的事情，这恐怕只是那些仙人们的一点小手段而已。 平复了好一会儿的情绪，萧牧才渐渐开始融入这里，他将持剑的右手负于身后，窜梭于人群里，四处张望着，沿途的每一个摊位，都一个不落的落入他的眼里。 “出售三阶灵草，火灵芝，一口价，八十个灵石。” “昆仑剑诀，月华斩，三百个灵石！先到先得啦！” “这位小哥，我看你面相清奇，骨骼特异，一定是身肩拯救苍生的大任之人，我这里有本灭仙神掌，只要二百五十个灵石……唉，别跑啊，价格好商量，要不二十五个好了？” …… 萧牧默不作声的边走边看，看着买卖双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看着他们面红耳赤不自知，一路下来，别的不说，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这里，似乎想要什么，都会跟一样东西挂钩，那就是灵石，可现在他的问题便是，一个灵石也没。 萧牧知道这是一个关系到他日后生活修行的很重要的问题，可这个问题还来不及多想，一个更加需要解决的问题产生了——他饿了。 从昨天夜里到现在，萧牧米水未进，加上他赶路心切，耗费了精力，肚子早已空空如也了。 已是晌午时分，空气中逐渐飘散着各色美食的香气，气味交织在一起，钻进萧牧的鼻子里，渐渐的，萧牧越走越发现两条腿不听使唤，肚子里更是开始发出严重的抗议，腹响如雷。 当那一座高约数丈，占地颇大，三层店面，极尽奢华的位于大道中央的醉仙居出现在他的面前后，萧牧把心一横，昂首挺胸，大步走了进去。 他挑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店小二热情张罗着，不等他开口介绍本店特色，萧牧直接点了一碗素面，让他抓紧时间上。 店小二嘴里嘟囔了一句，有些不爽的下去，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端了上来，萧牧风卷残云般解决掉，却是根本解不了燃眉之急。 不得已，他又要了一碗。 第二碗，第三碗，足足吃了七碗，萧牧才意犹未尽的摸了摸肚子，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萧牧很奇怪，怎么一下子胃口大了如此之多？ 店小二一脸佩服地收拾着桌上的叠起来的蓝边大碗，恭敬道：“客官，可否满意？七碗面一共一颗灵石，您可是本店第一位吃面吃的这么豪气的人。” 萧牧一下子尴尬不已，他很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讪讪道：“抱歉，我没灵石。” 店小二的脸，刹那间变得阴云密布。 第010章 心中有数 醉仙居之所以地处最繁华地带，敢用这么大的字号，是因为它的主人撑得住场面，扛得起声望，洛城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敢在这里吃白食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至于下场嘛，都凄惨无比，直接拖出去喂狗那都是轻的。 店小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好事了，他的日子无聊透顶，每日端茶倒水擦桌扫地，毫无前程可言，所以在听到萧牧没有灵石的时候，他心中其实不怒反喜，伺候了别人半辈子，今天终于轮到他当一回爷了。 “啪！” 店小二一把将抹布摔在了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旁边的食客寻声望来，只听得店小二阴阳怪气道：“敢来醉仙居吃白食，你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萧牧一本正经道：“熊心味腥，豹子胆味苦，都不是好东西，我没吃。” “嘿，看你人模狗样，吃白食还逞口舌之快，今天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萧牧一脸虚心道：“在下确实不知，还望不吝相告。” 店小二快要气炸了，这混帐东西，怎么就没表现出一个理亏者该有的姿态？他不是该求着自己网开一面？或者干脆跪下来添自己的脚趾头？店小二想不通，自己想要耍耍威风却根本无从施展。 他想动手教训这个家伙，可好歹人家手持兵刃，哪怕是一截卖相不堪的破烂木头，店小二还是没这份胆量，在这里打杂多年，最是明白人不可貌相这话的真实含义。 可恶！ 他不得已只得扯着嗓子大吼道：“有人吃霸王餐啦！” 诸位食客看着萧牧，眼中有鄙夷，心中齐叹息。 萧牧捎了捎头发，也站起身来，看着内堂一连出来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道：“我想和你们主事的人谈谈。” 吃霸王餐还想谈，醉仙居可没有这样的道理，店小二一抬手，指着萧牧尖声道：“就是他！” 萧牧没想到之前还谈得好好的，一下子就转变成了这种局面，他刻意选了角落处就是想着不影响别人生意，可那些壮汉齐聚过来，惊扰了一大片食客，桌椅板凳被推搡的东倒西歪，几人呈包夹之势将萧牧围了起来。 萧牧双目一扫，心中了然，他本无动手的意思，可也不能因为白吃了就几碗面就坐以待毙，不等他们来到面前，萧牧单手按桌，一跃而起，几个起伏，朝着门外掠去。 在大山中练就的逃生本领，在这里施展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他想逃？快！快拦下了！” 萧牧身形灵动，着实出乎众人意料，以至于一个打眼被他逃出了包围圈，倘若他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倒也无妨，醉仙居自有人收拾他，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众目睽睽之下逃出去，就着实有些令人抬不起头了。 恶汉们杀向门口，却不料萧牧根本没有逃走的意思，只见他一拱手，道：“我不会白吃白喝的。” 店小二跑过来嚷道：“那你想怎样？” “我要见主事人，然后留下来还债。” …… 如果不是看在萧牧能跑未跑反而主动留下来解决问题的态度上，他一定不会见到醉仙居的主事——洪泉。 在一间茶香袅袅的房间中，萧牧看到了对面那位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的中年男子。 胖子、光头，一脸的人畜无害，他甚至专门沏了一杯茶递到萧牧的面前，示意萧牧别紧张，先尝尝他的手艺。 “如何？”他看起来很期待萧牧的评价。 而萧牧给出的答案破天荒的令他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嗯，解渴。” 放下茶杯，洪管事笑眯眯问道：“你头顶上的是角？” 萧牧如实道：“是角没错，天生的。” “噢？”洪管事微微惊讶了一下，却很好的掩饰过去，没再继续在这上做文章。 “说说看，都会点什么？一个灵石虽然不多，可醉仙居却是不会养闲人的。” “我想知道这里缺什么人手，我都可以试试。” 洪管事眼中有淡淡的欣赏之色，他忽然问道：“看你也是有修为在身的，在我醉仙居做活不觉得寒酸？” “靠双手吃饭，不丢人，反正我也是人生地不熟，在这儿顺带见见世面，事先说好，我要走的那天，您可不能拦我，前提当然是我还清了债为止。” “好说，怕只怕你到时候舍不得走。” …… 留在醉仙居，这是萧牧在吃面前就想好的退路，洛城的繁华热闹，肆意喧嚣，带给了他极大的不适应，在大山中生活了十六年，早已习惯了的习惯一朝被改变，他需要一个阶段来重新定位。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没有因此遭受无妄之灾，洪泉在醉仙居说话很好使，具体差事还没安排，倒是先给他安排了住处，条件很舒适，一间双人房间，萧牧刚住进去，没一会儿进来一人，正是他在这座城里为数不多的熟人之一——店小二。 看到吃了白食还好胳膊好腿儿的坐在这里，刘全这心里着实不痛快，真是活见鬼了，这小子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在笑面虎洪管事那里讨到好。 刘全忽然有些担心起自己的江湖地位，这小子身强力壮的，看着就比自己能干，万一上面一个不高兴，把自己辞退，那可就惨了。 这样想着，刘全还真把萧牧当成了生死仇敌一样，他怒视着萧牧，不发一言，如果眼神能杀人，只怕萧牧早已死了千百回了。 …… 香气袅袅的茶室，洪管事一个人品尝着手中的佳酿，一口、一口，像是这世间最美的享受。 他端着茶杯，眯起眼睛，看着那丝丝缕缕飘散着的香气，像是被什么操控着一般，缓缓幻化成为一张脸，那张脸的头顶上，有着一个微微凸起的部分，像是一只角。 洪管事喃喃自语着：“会不会捡到一块宝呢？” 第011章 通通杀了 萧牧就这样在醉仙居住了下来，兴许是洪泉打过招呼，没有谁刻意安排他做某一件具体差事，而事后证明洪管事的决定相当明智，萧牧从小到大是出了名的勤快，醉仙居的营生，他在简单了解过后，便大致摸清了套路，前厅后厨忙里忙外，一刻不得闲。 人勤快，嘴也甜，萧牧很快被醉仙居里老老少少所接纳，就连一开始对他怀有敌意的刘全也对他放下戒心，在后厨顺手牵羊来的各种美味，总会给萧牧留上一口。 短短半个月，萧牧每日游走于食客左右，聆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再加上刘全为了显摆自己的博学多才，一股脑将肚子里的东西倒了个干净，萧牧脑海中已经有了一个清晰的脉络轮廓，不再像当初的无头苍蝇一样了。 洛城有一位神秘莫测的城主，掌管全城的危安，他轻易不露面，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就连见过他的人也屈指可数，整个洛城有资格主动求见他的，无外乎四个人，那便是四大家族族长，而就算是四位族长，也不是说见就见，城主大人心情不好时，谁的面子也不卖。 苏王裴袁四大家族，是洛城的顶尖势力，偌大的洛城，被四大家族牢牢掌控，多年以来，从未改变。 四大家族如同四棵参天大树撑起了整个洛城，大树枝叶茂盛，未见颓势，于是依附于大树的藤蔓爬条便多如牛毛，对此四大家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人愿意打下手出力气，他们倒也不介意打赏一杯残羹。 醉仙居便是四大家族之一的苏家的产业，与其他的饭馆不同，醉仙居除了一层接待寻常百姓，二层三层都是给修士准备的，这里所说的修士，是起码到了结丹期的，还在练气期的不包括在内。 结丹，是修行的一道分水岭，天下修士如过江之鲫，真正能成功结丹者，至多一半，而更上一层的元婴期，那就是所谓天才方能达到的，至于化神期，就更是凤毛麟角传说般的存在了。 当初的仙魔之战，便是两位化神期的义气之争，此处暂表不提。 修士修到结丹期，本不再需要五谷杂粮维持生存，不过醉仙居厉害就厉害在，能够做出令修士也流连忘返的美味佳肴，不仅如此，由于选材精良，配方绝妙，很多菜肴根本就是有助修行的大补良药，所以价格，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寻常百姓，怕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尝到。 刘全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幸到二层以上去伺候伺候那些眼高于顶的神仙人物，他总想着万一哪位神仙一高兴打赏他一个锦绣前程，他也就熬出生天了，只是这样盼啊盼，盼啊盼，却没想到与他同呼吸共命运的难兄难弟萧牧先一步得到了这个机会。 这天洪管事破天荒的没在茶室喝茶，而是亲自指派萧牧将一份脆香灵参送到静听轩雅阁。 当时刘全差点儿没忍住去质问洪管事为什么是他不是我，可他还是没敢，那只笑面虎是真的会吃人不吐骨头的。 萧牧是知道刘全的，反正他对二楼的兴趣不是很大，于是道：“我正要去倒泔水，让刘全替我送吧。” 洪管事命令道：“刘全，你去！” 萧牧心中一喜，不料刘全却是垂头丧气的接过泔水桶，冲着萧牧苦笑一下，倒泔水去了。 …… 古色古香的静听轩中，此刻坐着一老一少，老者身形瘦弱，须发皆白，他年近古稀，气色却是出奇的好，双目仿佛阅尽沧桑，流露出睿智的光芒。 在他对面，是一位壮硕的青年，二十多岁，身形如山，他眼神刚毅，双眉浓密，脸颊轮廓如刀削斧剁一般，在他身侧，一把巨型重剑倚桌而立，剑身如盾，给人厚重沉闷之感。 老者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脸上浮现陶醉之色，缓缓道：“小洪这茶是越来越有味道了，苏公子，这也是苏家一大福气啊！” 男子正是苏林，他将茶碗端起，恭敬道：“沐灵医，这段日子辛苦您了，您的大恩，我苏家永世不忘，我苏林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说罢，滚烫的热茶，苏林一饮而尽。 “哎，这么好的茶，可不是这么喝的。”沐姓老者脸上露出几分可惜的神色。 苏林抹了抹嘴，道：“我是个粗人，享不了这福，喝酒倒是谁也不怵。” 沐姓老者无奈的摇摇头，微笑不语。 苏林又道：“沐灵医，玲珑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出关？” 沐姓老者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最难的那一关已经过了，苏小姐已无大碍，接下来，可能还会有意外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苏林双目陡然亮了起来。 老者道：“若是顺利，老朽便得恭喜苏公子，苏家又要出一位结丹期的修士了。” “什么？”苏林猛的站起身来，连呼吸都有了几分急促，他难以置信道，“您是说玲珑她……” 沐姓老者高深莫测得点了点头，示意苏林不要激动。 “这、这、哈哈，哈哈哈，我，我太高兴了！沐灵医，您别见怪，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是苏小姐的福气，当然也多亏了有你这样一位好哥哥，化妖期的雏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只不过……” 苏林听出了沐灵医的话音，郑重道：“您但说无妨。” 沐姓老者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苏小姐虽因祸得福，但借丹之名却是不怎么好听的，以苏家的声望，倘若被人抓住这点不放，只怕会有不利影响，当日与苏公子同去的人，怕是不少吧。” 苏林沉默了下来，脸色越见阴云密布，沐姓老者，也不说话了，端起茶碗，却发现茶水微凉。 空气沉闷了，凝结了，片刻后，只听得苏林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这压抑的房间中：“通通杀了。” 沐灵医微微颔首，喝了一口茶，却不由觉得凉到了心里，就连茶香，也突然变得淡而无味了。 便在这时，敲门声响起，二人知道，是脆香灵参上来了。 第012章 机缘巧合 在听到一声声音低沉的进来后，萧牧推开了面前那扇雕花木门，不知怎么，他觉得这屋里的气氛有些许的不对劲，屋中坐着的二人，给他一种压迫感，萧牧暗暗运气，方才抵消了那份不适。 手中的脆香灵参香气扑鼻，萧牧很肯定，这东西对修为大有俾益，他打听了一下价格，要三千灵石，形象点说，就是他在这儿干两年，也吃不起这么一份。 萧牧将灵参放在桌上，神色淡然，并无刻意谄媚，简单说了一句请慢用，他转身便欲离开。 “等等！” 老者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过来让老夫看看。” 萧牧猜到了什么，他已经很努力将独角藏在乱发中，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这位小友，还请不要见怪，老夫并无意冒犯，只是看其头顶处有一异物，方才会有此一问，希望不会伤害到你。” 萧牧回道：“没有的事，早习惯了。” 沐灵医道：“如此甚好，那请问这角是？” “天生的。” “噢？”沐灵医惊咦了一声，接着道，“那可有不寻常之处？” 萧牧想了想，道：“特别硬算不算。” 沐灵医失笑道：“这个不算。” “哦，那便没了。” 沐灵医还想再问些什么，不过又觉得有些不妥，他笑着让萧牧退下，对苏林道：“这少年郎是？” 苏林如实道：“或许是新来的吧，我也不清楚，沐灵医看起来对他很感兴趣。” “老夫对一切有异常理的事情都有兴趣。” 苏林道：“反正这小子一时半会儿也跑不了，沐灵医今后可随时来这里找他。” “哈哈，苏公子这是想宰老夫啊！” “沐灵医说得哪里话，您对我苏家有大恩，以后这静听轩便是您一个人的，您随时来都可以。” 沐姓老者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岔开了这个话题：“这灵参看起来味道不错！” “沐灵医请慢用！” …… 刘全眼巴巴得看着萧牧从二层上走下来，他是在下面算着时间的，说实话萧牧比他预想的要下来早一些。 “怎样？怎样？”刘全一脸兴奋地跑过来问道。 “什么怎样？你要怎样？”萧牧不解道。 刘全眨巴着一对寸光鼠眼，道：“大少爷没打赏你点什么？” “哪家大少爷？” “废话，当然是咱们苏家，大少爷苏林，你这家伙，哭了半天都不知道谁死了。”看到萧牧一脸茫然，刘全怒道，“那柄玄铁巨剑总见到了吧？多霸气！” 萧牧恍然，当时倒是瞥了一眼倚桌而立的巨剑，也没想太多，就是觉得那个块头不小的男子用那样一柄剑，挺合适。 “还装傻，是不是大少爷给你宝贝了？”说着，刘全已经开始对萧牧上下其手了。 萧牧反手将刘全擒拿住，笑骂道：“去你的！真没有！” 刘全龇牙咧嘴地揉了揉酸疼的胳膊，没好气道：“有点修为就知道欺负我们这样的俗人。” “你确实挺俗的。”萧牧笑着说到。 …… 洪泉与苏林一起将沐灵医送出醉仙居，看得出来，沐灵医很满意，边走边对醉仙居赞不绝口，苏林当着沐灵医的面，命洪泉给他留下静听轩，并指派头顶有角的萧牧专人负责接待。 沐灵医含笑道：“使不得使不得。” 洪泉抢道：“沐老不必客气，您的到来，小店可是蓬壁生辉啊！” 沐灵医又是推辞了几句，却是一嘴难敌二口，最后只得说道：“那老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送别沐灵医，二人来到洪泉的茶室，苏林硬是被洪泉请到了主位，泡好了茶，不等苏林询问，洪泉主动道：“那少年叫萧牧，来历干净，没有问题。” 苏林对洪泉还是颇为信任的，他说没问题，那自然不用他再多操心了。 苏林道：“沐老鬼怕是看中了他，我刻意让萧牧负责接待，他才肯答应，你以后对此上点心，能把握住沐老鬼这条线，对我苏家很有利。” 洪泉叹息道：“老鬼他行事作风非常人能料，一身本事却是无人不服，咱们还得挖空心思讨好他，还真是潇洒。” 苏林深沉道：“能让四大家族都极力拉拢的人，能平常了才是怪事。” 气氛有些沉闷，洪泉复又换上他的招牌笑脸，问道：“小姐没事儿了吧。” 苏林眼中有锐利光芒一闪而逝，旋即他冷冷道：“玲珑从来就没事儿，她在闭关，结本源丹。” 洪泉有瞬间的措愕，不过很快发自内心地说道：“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儿！” 苏林阴郁的脸色缓缓化开，和聪明人说话办事，的确很省力气。 “传我命令，待玲珑出关当日，醉仙居大宴全城，你也着手准备这件事吧。” “是！”洪泉恭敬地应道，他的后背俨然已经被冷汗打湿。 …… 萧牧接到了一个分量很重的专属差事，静候沐灵医的大驾光临，这在众人眼里，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了，他再也不用忙里忙外忙前忙后的招呼食客们，甚至可以一个人呆在静听轩雅阁，只需收拾干净就算完事大吉。 忙碌的日子一旦清闲下来就会显得很无聊，不过可喜的是，萧牧多出了练气的时间，不用在每天夜里枯坐至深夜。 气海之内，浓郁的青色液滴有了些许的涨势，这是他这段日子以来的成果，他已经知道，练气之上还有多个境界，而能否突破结丹期，才是鉴定一个修士是否有前途可言的真正标准。 结本源丹、化银丹、淬金丹，三重境界，似乎离他都太过遥远了，至于元婴期，整个洛城也只有城主大人一个而已，根本不是萧牧该考虑的。 他本以为自己日复一日不松懈，结丹是迟早的事，可在听说苏家大小姐苏玲珑与自己一般大小却已经闭关开始结丹后，萧牧便很难再像没事人一样装作不知道，一个女子，怎么就能甩自己这么远呢？ 萧牧莫名的感到了一丝危机，他有些期盼着那位印象不差的老者赶紧出现，他想问问看，有没有法子追上那个已经落下他很远的苏家大小姐。 第013章 脱口泄密 一连等了三天，萧牧才等到沐灵医的到来，时刻关注着这边动向的洪泉，第一时间将消息汇报给了苏林，得到的回复只有四个字：来了就好。 静听轩内沐灵医饶有兴致地看着萧牧，那眼神直看得他有些发毛。 “来来来，跟老夫不用那么客气，坐下。” 萧牧没坐，而是问道：“沐老今天吃点什么？” “吃不打紧，哦，那就还是脆香灵参吧。” 萧牧合上门出去了，不大功夫，将灵参端了上来。 桌上筷子换了个方向，萧牧神色一怔，道：“沐老这是什么意思？” “前两天刚吃过，今天这是给你吃的。” 萧牧心中一暖，道：“好东西多吃点也无妨，再说就算我吃的话，再添双筷子便是。” 沐灵医道：“不用，筷子多了对你不好。” 萧牧瞬间明白了什么，再看向沐灵医的眼里，多了几分感动。 “吃！”这下沐灵医也不着急了，倒像是他今天就是为了让萧牧吃这份脆香灵参而来一样。 萧牧突然有种回到李家村时的感觉，看着沐老的脸，像是看到了李卫爷爷。 他不再矫情，一屁股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 人生真的就是这么奇妙，三天前萧牧还在感慨自己两年也吃不起三千块灵石一份的脆香灵参，没想到三天后他便含在了嘴里。 入口松脆，香甜味美，萧牧很确定这是他十六年来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他甚至有种舍不得咽下的感觉。 灵参像是有生命一样滑进了萧牧的肚里，不等他有所回味，只觉得丹田之处，气海骤然间翻腾起来，那瞬间冲进去的灵气仿佛是脱缰的野马，在萧牧的气海中撒起欢来。 萧牧一脸难以置信，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小小的一块灵参，竟然蕴含了如此之狂暴的灵气。 “还不速速调息！” 耳畔处传来沐灵医的轻喝，萧牧如梦初醒，急忙意守丹田，引导着那疯狂涌入的灵气沿着既定的轨迹运转起来。 好半晌，待萧牧一丝不落的将所有灵气通通炼化，他睁开双眼，仍旧难以置信，这小小一块灵参，这短短的一时半刻，抵得上他这半个多月来每日不间断的埋头苦修了。 修行难道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萧牧在心中忽然有了这样的疑问。 “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神奇？”沐灵医看着萧牧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觉得好笑极了。 “嗯！”萧牧点了点头，然后他盯着面前那盘色香味俱全的灵参，沉默不语。 “继续？”沐灵医带着蛊惑的意味，对萧牧说道。 出乎他的意料，萧牧沉吟了少许后，竟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老夫兴许从今往后便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萧牧依旧没有再动第二下筷子的意思，沐灵医沧桑的眼中流露出欣赏的神色，这个少年果然与众不同，这甚至比他头顶上的那只角还要令沐灵医感到欣喜与意外。 …… “为什么不再继续？” “这种捷径不适合我。” “你知道这世上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要有捷径可走？” “哪有那么多捷径？” “没有捷径可以制造捷径。” “还有人能制造捷径？” “当然！” “谁？” “老夫！” “那你直接渡我至化神期好了。” “呃……走捷径走到化神期？你也太疯狂了。” “那元婴期也能接受。” “呸！办不到！” “结丹期该不会也不行吧。” “这个……当然可以。” 萧牧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但观其神色不像是在说笑，他又重新问了一次，沐灵医不屑道：“这天下敢小看老夫的人，你这小子可是头一个。” 萧牧心中震撼不已，看向沐灵医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萧牧轻叹一声道：“原打算询问您为何我与那苏大小姐差距如此之大，现在我知道了。” 沐灵医脱口而出道：“你知道了她借妖丹塑灵之事？” 此言一出，沐灵医便知不妙，他情急之下说漏了嘴，透露了一个苏家刻意要遮掩的秘密，这令他感到非常懊恼。 萧牧疑道：“借妖丹塑灵？” 沐灵医面色一肃道：“此事就此打住，如果不想引来杀身之祸，刚才的话你最好当作没有听到。” 萧牧隐隐猜到了一些事情，虽然不是很明白，但内心依旧是极为震惊的，他一时间忽然不知道该继续说点什么，想问更是不敢开口。 沐灵医兀自懊恼的嘀咕着什么，如果不是因为萧牧的角，他根本不会再来醉仙居，而现在看来，就算是因为萧牧的角，他也不能再踏足这里，沐灵医虽老，可脑子不笨，与家族利益相比，什么恩重如山，根本是不值一提的东西，要想守住秘密，只有死人才最靠得住，充其量是死后风光相送，多流几滴不值钱的眼泪罢了。 而现在见鬼的是将这少年卷了进来，他况且把守不住自己的嘴，难道还能指望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嘴上能把门？说实话，沐灵医是真心喜欢这个少年，若是因为自己无心之失遭受横祸，他这颗早已被狼叼走的良心也会于心不忍的。 如此想着，沐灵医忽然间把心一横，对着萧牧道：“既然淌了这趟浑水，接下来我对你说的话，你万不可告诉任何人，除非将来情况到了不可回转的地步，你方可说出，兴许能救你一命，但若是运气不好，结局只怕会比死更糟。” 萧牧仍旧不明所以，但看沐老神色凝重，事情更是关乎生死，他也只得很正式点了点头。 “苏家大小姐苏玲珑受身体所限本无命活过十六岁，可苏家家主却要逆天改命，遂请老夫出手，老夫对这种事最为感兴趣，自然乐得出手，想出借妖兽雏丹塑灵结本源丹的法子，幸运的是成功了，但事后老夫想到了当时遗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 沐灵医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他俯首贴在萧牧耳畔，嘴唇微动。 于是，萧牧的脸，逐渐被难以置信所代替。 第014章 神仙打架 萧牧不知该怎样形容此刻的心情，沐老跟他说得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如他所言，借妖丹续命，并一举突破结丹期，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似乎并无可厚非，可是日后呢？若真的像沐老所说的那样……萧牧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今后如何就看你的造化了，他日离开洛城到铁罗山找我，到时再好好研究你的这个东西。”沐灵医指了指萧牧头顶上的角，“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至少也是结丹期。千万不要排斥走捷径，距老夫所知，任何一个元婴期，都不是脚踏实地苦修来的，你要明白适当的捷径与踏实的苦修相结合，才是最佳的修行之道。” 萧牧点了点头，问道：“您要走了？” “再不走就走不了咯。”说罢，沐灵医起身，忽又说道，“最多再有半个月，苏家丫头就会醒来，你若有胆识，可以去验证一下老夫所言。对了，那丫头可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你这小子可别一不小心陷进去，那样可就真是有趣了。” 似是想到了那样的场景，沐灵医哈哈大笑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您请留步！” “还有事？” “我想帮她，请您教我。” 沐灵医深深看了萧牧一眼，旋即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没法。” 沐灵医离开了，桌上的脆香灵参还冒着丝丝热气，萧牧站起身来，将灵参收好，透过窗户，看到沐老，朝着城门方向缓步走去。 …… 沐灵医出了醉仙居的大门，神色肃穆，旋即他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冷笑，他站在门口，刻意伸了个破绽百出的懒腰，然后，袖管一摆，在他的手里，悄然亮起一道褐色剑芒，剑芒一闪而逝，接着沐灵医将手负于身后，像是没事人一样，提步走去。 沐灵医走得很慢，走走停停，左看右看，像是一个暮色老人，在留恋这世间的美好事物。 在他身后，有两道藏在暗处的身影，极有耐心的跟着，直到看到他出了城门，两道身影陡然间凌厉，如风一般跟了出去。 出了洛城，便意味着脱离了城主大人的管辖，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那两道身影以为老东西出城是为了逃脱得更方便，却没想到刚一出城，还没来得及将面罩带上，就看到沐灵医懒洋洋地站在那儿，冲着他二人，不屑道：“鬼鬼祟祟，说！是不是苏啸天派你们来的。” 二人不动声色的将脸蒙了起来，一言不发，在他们手中，两柄锋利的剑锋霍然亮起，剑身极细，便于藏匿，此刻如两条择人而噬的毒蛇，吐出了噬人的信子。 沐灵医眼神亮了起来，枯槁的右手处一柄长剑被他祭出，他冷冷道：“今天老夫就来领教下暗影杀手的厉害。” “嗖嗖！” 两位杀手，身形一致，极为默契的动了，一左一右，呈夹击之势，直取沐灵医胸口，沐灵医轻捏法决，在他身前，气机流淌，化作一条玉带，继而凝结成一面气盾，抵御着二人的联手一击。 与此同时，大地震颤，轰然一声巨响，一支土刺从二位杀手的脚下刺出，掀起骇人的土浪。 “哼！”二人一声冷哼，身形暴退，手中结印，狂风骤起，卷起漫天尘土，有凌厉的啸声从风中传来，如咆哮的恶魔。 “两位结丹境界，苏家还真看得起老夫！” 这般说着，沐灵医纵身一跃，悬浮于半空之中，他双目一凝，双手如灵动的舞者，摇晃起来，随着他的每一次摆动，大地发出疯狂的颤动，一支支锋利的土刺，如利箭般直刺向二位杀手，赫然便是一场倒着下的箭雨。 狂风漫天，集结成壁，幻化成刃，笼罩而下，二位杀手立于风中，眉头紧蹙。 巨大的土刺被风刃毫不留情的粉碎，而后，更多的土刺前仆后继，堪称疯狂般，继续冲击着已经摇摇欲坠的风壁。 双方毫不保留的大打出手，很快引起洛城百姓们的围观，神仙打架，这是凡夫俗子们最喜闻乐见的大事，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城墙上面涌上了无数的百姓，有城主大人的庇佑，城外再大的风波，也不会波及到他们，这就更加促使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越来越多的人涌上城头，眺望着这边狂风漫天，黑土蔽日，如末日一般的景象。 尤其是在看到一个暮年老人以一己之力对付两位蒙面人的战况后，城墙上，轰得一声炸开了锅，越来越多的人，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宰了那两个王八蛋！” 醉仙楼因为在城中心，萧牧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洛城近乎人去城空了，刘全火急火燎得跟洪管事告了个假，拉着萧牧便朝着城门口跑去。 黑压压的人群，根本不能阻挡刘全要一饱眼福的决心，他一咬牙，一横心，像一条泥鳅般，扎入了茫茫人海，被他拽着的萧牧，可跟着遭了秧，口中忙不迭的给人道歉，却只听到一叠声的咒骂抱怨。 “好！” 一道齐声的叫好，人群中爆发出高涨的情绪，这下就连萧牧也按捺不住，想要看看神仙打架是个怎样的场景，一路上被人抱怨咒骂，萧牧心中也压了一团火气，此刻一着急，他也顾不得许多，身上发力，双臂在人群中一拨拉，如同扫地一样，在他面前腾出了一片空地。 刘全大喜，惊叫道：“神力啊！还不快上！” 被拨开的人群，很快像是潮水一般将空地填满，萧牧随后板着脸，双管齐下，左右开弓，生生从人群中开辟出了一条大道。 刘全在身后跟着沾光还不忘推着他前进，终于等他们登上城头，向外眺望的刹那。 只见那老者手中利剑一指，整个人化作一道惊鸿冲进了呼啸的狂风之中。 “刷刷！” 羚羊挂角一般的两剑，划出匪夷所思的轨迹。 风骤然间停了，漫天尘土也像是突然间失去了控制坠落地面，发出轰然的巨响。 那两位蒙面人难以置信得捂着颈部，想要转头看彼此一眼，却悲哀的发现脑袋再也不听他们的使唤了。 第015章 城墙拐角 过程精彩，结局美好，这样的神仙打架对洛城百姓来说才堪称完美，城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一位暮年老者的身影在这一瞬间显得格外高大。 他看也未看那两具冰冷的尸体，而是对着洛城这边挥了挥手，接着御剑而去，消失在天际。 不知怎么，人群中的萧牧觉得沐老看见了他，那次挥手也是在跟他告别。 城墙之上不乏四大家族的子弟，待沐灵医走后，各自回家，禀报这一幕。 人群逐渐散去，大家很默契得没有谁去城外捡便宜，两具蒙面尸体，不久之后会有人收拾，这是洛城百姓都明白的事。 …… “怎样？是不是很震撼？”刘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边走边对萧牧说道，“刚才那老神仙就是刚从醉仙居离开的吧？啧啧，看不出来一把年纪，修为却是如此高深，真是令人羡慕。喂，跟你说话呢，被吓傻了？” 萧牧回过神来，他一路都在想会是谁要取沐老的性命，莫非真的是苏家？是因为关于苏家小姐的事情？可明明是沐老救了她啊！ 萧牧嗯了一声，脸色依旧很难看，他回应的是第一个问题，刘全却以为他是承认被吓到了，刘全老神在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后时日长了，这样的场景会很多的，我跟你说，上次有位九天之上的仙女姐姐，一剑削掉十几颗人头，那姿态，那气势，我刘全七尺男儿当场就给跪了，直想这辈子非她不娶了。” 萧牧看了刘全一眼，道：“那后来呢？” 刘全叹了口气，道：“后来？后来她就跟刚才那老神仙一样飞走了，而我就一直孤身到现在啊。” “那太可惜了！若是那女子知道洛城有你这样一个痴情男子等着她，说不定哪一天就真的来找你了。” 刘全突然停了下来，他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萧牧，说实话，若不是看他脸上表情真诚毫无做作，刘全真就想狠狠收拾他一顿。 这叫什么事，老子只是随口一说，怎么这个家伙就这样当了真？还仙女姐姐找上门来？他怎么不说仙女姐姐投怀送抱主动暖床？自己这只癞蛤蟆没想过吃天鹅肉，他这只有机会成为白天鹅的丑小鸭，怎么就会认定天鹅会看上我这只癞蛤蟆？ 萧牧问道：“怎么了？” 刘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缓缓道：“没事，我突然在想，将来的你有没有可能被苏大小姐看上。” 萧牧想了想，很认真地说道：“苏大小姐我还没见过，不过就算她看上我，我也得考虑考虑接不接受她。” 刘全再也忍不了了，他仰天大叫一声，接着一副豁出去的姿态，朝着萧牧打将过去。 下场自然是凄凉的，他连萧牧的边也没沾着，就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他一脸的悲痛欲绝，大声嚷嚷道：“苍天啊，这混蛋的脸皮，怎么比城墙拐角还要厚啊？” …… 激战过后的洛城城外，只剩下两具冰冷的尸体，待洛城百姓全部散去，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城外，他不做停留，一手提了一个，几个起伏，便消失在茫茫荒野中。 除了满地疮夷与滴滴血迹，一切都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过了片刻，城门的方向出来了一队人，为首者乃是一魁梧男子，手中硕大的巨剑在他手中起伏间虎虎生风，正是苏家大少爷苏林。 苏林快步来到交战的地方，在看到地上空无一物后，脸色难看之极，对身后人马说道：“传令下去，全城搜索袭击者背后的势力，定要查出是谁想要为难我苏家的恩人。” “是！” “苏豹！” “在！” “你去追击尸体的踪迹，定要将其捉拿归来。” “是！” 很快，城外只剩下苏林一人一剑。 苏林面色如霜，他忽然道：“阁下既然来了，又何必鬼鬼祟祟缩头缩尾？” “哈哈，妙也妙也，想不到苏兄修为又有精进，小弟佩服佩服。” 一道温文尔雅的声音落下，只见一男子显露出身形，来人一袭如雪白衣，剑眉星目，身材修长，端的是风流倜傥，一柄秋水长剑负于身后，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白衣男子，脸上笑意不减，被发现也没有任何尴尬之色，只是朝着苏林拱了拱手，似是真的心悦诚服。 来人苏林自然是认识的，四大家族之一袁家大少袁方。此人饱读诗书，精于算计，一肚子的墨水，在袁家有智囊的美誉，不仅如此，修道一途，也是不落旁人，二十出头便结丹成功，成为一名结丹期修士，可谓是一天才人物。 苏林冷哼一声，道：“袁公子，这魅灵身法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不敢不敢，小弟一时是怕打搅了苏兄的排兵布阵，万一一个不查露出马脚，岂不成了小弟的罪过？”袁方不温不火地说道。 苏林面色一凛，怒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方不急不燥，依旧温言温语，道：“苏兄不要动怒，随口一说而已，如有冒犯，还请不要见怪，不知苏兄可有发现？” 伸手不打笑脸人，袁方的姿态令得苏林没法发飙，本不愿搭理他，却也不得不敷衍道：“没有。” “可有怀疑对象？”袁方继续问道。 苏林看了袁方一眼，道：“没有！” “我想不是没有，是包括我袁家在内的另外三家吧？” 苏林不耐烦道：“你果然很聪明。” “据小弟所知，沐鬼医一身本事几可通天，医术也是无人可敌，家父曾多次相邀未曾请动，裴王两家也为此煞费苦心，偏偏你苏家有此能耐，获鬼医出手，这以后便城外遇刺，现在苏兄竟然怀疑我等三家是不是有些不妥？” 苏林道：“兴许是觉得落了面子恼羞成怒想要杀人也不一定呢。” 袁方闻言，摇头苦笑，道：“苏兄啊苏兄，你这嫁祸的借口也太拙劣了些，小弟竟是无言以对。” “事实未搞清楚之前，你怎样说都行，袁公子，你说是吧。” 袁方忽然间向前探了一下头，接着兀自揉了揉眼睛，口中轻咦了一声，满脸疑惑。 苏林怒道：“你这是何意？” 袁方道：“小弟是想看看，多日不见，苏兄的脸皮怎么竟是比洛城的城墙拐角还要厚呢？” 第016章 无礼请求 “神仙又打架了！”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刚刚退下去的人潮，轰得一声，再次涌到了城墙之上。 今天这到底是什么好日子，一波才息，一波又起？ 洛城之外，苏林与袁方此刻正斗得不可开交。 手持巨剑的苏林，刚猛无双，如天神下凡，不怒自威，出手大开大合，尽显威猛本色。 另一边袁方同样不逊色，他身形灵动，长剑在手，如游龙入海，辗转腾挪，好不惬意，袁家魅灵身法可见一斑。 苏林手中巨剑名曰万岳，重逾百斤，在他手中，却并无笨拙之感，随着苏林口中念念有词，巨剑之上，陡然间剑芒大盛，一道仿佛撕裂天地的惊人气机，如猛虎下山，扑向袁方。 袁方双目一凝，心中喝道：“兽王决！” 知道躲避不过，袁方剑身陡然亮起，他将长剑高举过顶，只见天地灵力如长鲸吸水般涌入灵剑，旋即猛然涌出耀眼光华，如烈日皓阳。 袁方一剑劈出！ 两道惊人剑气在天地之间相遇了，那一瞬间，一切都似静止了下来，城墙之上，所有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等待着最后的答案。 “轰！” 巨大的响声从那里传了出来，伴随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灵力气机，波及洛城城外大片荒野。 草木横飞，尘土漫天，苏林闷声退了一步，稳下身子，袁方则一连退了三步，才勉强站住了脚。 不得不承认，这种正面硬碰，袁方与苏林终究是差了不少。 “咳咳！” 袁方体内灵力翻涌，难受之极，不由得咳嗽出声，缓解不适。 “苏兄的霸剑道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袁方缓缓开口，声音再不复之前的儒雅。 苏林一脸漠然，语气低沉道：“你也不差。” …… 城墙之上，早有人认出了斗法的二人，四大家族苏袁两家公子，这洛城中不认识的人可不多，看得出来，这二人并没有搏命相杀的意思，这多少令洛城百姓有些许失望。 作为苏家产业其中一员的刘全自然是兴奋的，在认清了苏林后，恨不得逢人便说，瞧，那是我家少爷。只是当他看到萧牧并没有如他一般骄傲自豪，反而紧蹙眉头时，刘全疑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没看到咱家少爷的霸气威武吗？” 萧牧沉吟少许，问道：“那人是谁？” “袁家袁方。”说着，刘全趴到萧牧耳边小声道，“听说是一个娘娘腔。” 不理会他对袁方的奚落，萧牧道：“四大家族之一的袁家？” “嗯！”刘全道，“你管他是谁，跟大少爷为敌就是咱们的敌人，有大少爷在，另外三家不足为俱。” 萧牧嗯了一声，沉默不语。 城外袁方对苏林拱了拱手，率先离开了，苏林也没拦他，看着袁方消失的方向，神色凝重，他已经能正面硬扛自己的兽王决，再过几年苏家还有谁能与之抗衡？ …… 免费欣赏了两场大戏，洛城百姓的日子重新回复了往日的平静，萧牧与刘全结伴而归，一路上刘全小人得志的做派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回到醉仙居，刘全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萧牧很配合的把这个露脸的机会留给了他，独自一人上了二楼，来到静听轩，沉默地坐着。 事情似乎再明显不过，沐老救人一命，事后反遭暗杀，现虽已无碍，可这世间为何会有这样的道理，萧牧真的很难理解。 回来的时候，外面便已传开苏家表态会彻查此事，现在想来，都不过是在做戏罢了。 如今沐老一走，不知不觉间，萧牧已经成为那个唯一知道真相的外人，他忽然间有了一个想法，这该不是沐老刻意为之吧。 一个人在静听轩想了很多，最后终于从背后拔出了属于他的漆黑木剑。 亲眼目睹了两场激战，萧牧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沐老毙命一剑的诡谲，以及苏林的霸道和袁方的灵动，都像是为他开启了一扇大门，让他看到了那个向往的天地。 漆黑木剑与那三位相比，显得那么渺小与寒酸，就像此刻的萧牧，只是醉仙居一个打杂的一样。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什么，每次握着这把木剑的时候，萧牧都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心安，那是一种互相依偎之情，仿佛一人一剑已经融为一体，难以分离。 他学着刚才斗法之人的样子，将木剑高举过顶，体内灵力翻滚，有淡淡的灵气涌向木剑，只不过下一刻，变得悄无声息。 萧牧苦笑了一下，当务之急，是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才好。 有脚步声从走廊中传来，萧牧将木剑负于身后，刚准备出门看看，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一个壮硕的男人走了进来，正是苏家大少，苏林。 萧牧心中一紧，面上却是未有任何变化，他学着醉仙居所有人的样子，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少爷。 苏林一双虎目停在萧牧身上，似是要看将他整个人看个通透一样。 仅仅是被这样看着，萧牧便觉得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他悄悄吸了口气，缓缓抬头，微笑着与苏林对视着。 良久，苏林气势一减，缓缓问道：“沐灵医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萧牧心中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他一脸坦然道：“除了关于我的角，其他的只说了小姐近日有可能出关。” “他说了关于小姐的事？”苏林气势一凛，眼睛深处，一道杀机闪现。 “是啊，说小姐与我年纪相当，马上就要是结丹期的修士了，而我才刚刚练气而已，好一顿奚落。” 苏林的脸色缓缓好看了一些，他又问道：“只有这些？” 问这话时，苏林死死盯着萧牧的眼睛，生怕错过了一丝细节。 萧牧思量了少许，道：“嗯，就是让我以后多跟小姐学习。大少爷，不知我可有这个机会？” 苏林有些愕然，他没想到一个醉仙居的杂役竟然会跟他提出如此无礼的请求，他正要呵斥于他，话到嘴边却突然止住了，苏林道：“这个需要小姐同意才行，等她出关再说吧。” 萧牧看起来很高兴，一脸没心没肺地说道：“好！” 第017章 梳理经脉 苏家传来轰动全城的喜讯的时候，是沐老离开洛城后的第十三天，距离十五日之限尚有两日，那天一早，洪管事很兴奋的宣告了醉仙居将大宴全城的重磅消息。 不出一个时辰，人们奔相走告，整个洛城都是知道，苏家大小姐苏玲珑出关了，可喜可贺的是，年仅十六岁的她便成功结丹，成为一名令无数人羡艳的结丹期修士。 这份天资，在洛城可谓是前无古人了。 苏家这样的大家族多出一位结丹期的修士，而且还是嫡系子嗣，这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消息传开以后，各路人马纷纷登门拜访送上贺礼，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王裴袁另外三大家族，三大家族虽然明争暗斗，这种事却是必须要做足了表面功夫的。 一向肃静的苏家大宅，这一天险些被踏破了门槛，而负责收礼的下人们，从没像今天一样忙得焦头烂额。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洛城中心的醉仙居，刘全与萧牧等人那才是真正的忙得昏天黑地。 大宴全城，最重要的是免费！这直接导致醉仙居外的青石板街瞬间瘫痪，乌央乌央的人发疯似得涌上前来，就为了争得一席之地，饶是洪管事做足了心理准备，还是没想到场面会如此之壮观。 醉仙居外摆了近两百张桌子，一整天座无虚席，一拨下去，另一拨接上，包括刘全萧牧在内的十几位打杂人员，跑来跑去跑前跑后，腿都不听使唤了，还是无法彻底满足需求。 庆幸的是醉仙居的食材坚持到了太阳落山，而惋惜的是，还是有很多人没有尝到醉仙居的味道。 然而不管怎样，苏家的大气在这一天得到了最好的诠释，也令得无数人开始期盼苏家多出几位结丹期的修士，甚至已经有人开始预言：倘若哪一天有人突破元婴期，苏家是真得会请洛城全城百姓吃上个三天三夜的。 当繁华散尽，人去楼空之际，刘全近乎是瘫在了萧牧的身上，接着被扔死狗一样扔到了床榻之上。 他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所以哪怕萧牧如此粗鲁，刘全哼也没有哼一声。 这一天的消耗，对萧牧来说也着实不轻松，好在他身体结实，又有修为在身，比起刘全来可是强了太多。 刘全躺在床上一个劲的哼哼叽叽，浑身酸胀麻痛让他连入睡都成了一种奢望，刘全勉强抬起眼皮想看一眼萧牧的情况，却发现他竟又准备开始练气，那截烂木头雷打不动的被他横在双腿之上。 刘全提起仅剩的一点儿力气，虚弱地说道：“喂，能不能帮帮我。” 萧牧疑道：“如何帮？” “用灵气帮我梳理梳理经脉。” 刘全知道这样的请求对于一个练气期的修士来说很过分，他也很想解释下自己到底有多需要帮助，奈何他实在是提不起力气再说更多的东西，说罢，便闭上眼睛躺在那里兀自呻~吟着，等了片刻听不见动静，刘全明白，萧牧做了与所有修士一样的决定。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搭在了他的右手之上，刘全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萧牧，眼睛深处有隐隐的激动之色。 萧牧将手掌按在刘全的手掌之上，接着按照引气决，纳天地灵气，再传入刘全的身体之中。 “唔！”刘全舒服得发出了一声愉悦的呻~吟。 一炷香的时间后，萧牧停了下来，询问道：“感觉怎样？” 刘全仍旧闭着眼享受着，当那股柔和的灵气撤走之后，他有种身体被瞬间掏空的感觉，像是突然失去了心爱的东西，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刘全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虽有好转，但是效果似乎并不是特别明显，他以为是萧牧不愿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他撒谎道：“嗯，好多了，多谢你了。” “再试试这次。”萧牧说着，又一次将灵气传入了刘全的体内。 “不用了，你快……咦？”刘全忽然间怔住了，这一次的灵气与之前那道相比，很明显不一样了，如果说之前那道灵气柔和绵软，那这一次的灵气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那便是精纯。被这道精纯的灵气走过的地方，那种极度的不适有大幅度的减退，竟是比之前往返几遍还要管事数倍。 “太神奇了！”刘全兴奋的叫了出来，他道，“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啊，这不是在帮你梳理经脉嘛。”萧牧回道。 刘全道：“可是，为什么两道灵气会有如此不一样的感觉，就像是突然间换了个人一样。你这家伙，居然还藏着一手。” 萧牧把另一只手拿出来，在他手里握着一柄不起眼的黑色木剑，道：“喏，这只手也在这儿了，你看这次还藏着哪手了？” 刘全笑道：“谁跟你说的是这手啊，哎，对，小腿这边，好好，就这儿，小子，你太厉害了，我仿佛重新焕发了新生一样，有种一下子年轻了十岁的感觉。” “闭嘴，别说话！”萧牧佯装没好气得喝道，然后他将纳入体内的灵气经过木剑，再之后才传入刘全的身体之中。 不久之后，刘全舒服的睡着了，经过这一番的梳理经脉，相信过了这晚，明天的他仍旧能生龙活虎甚至犹有过之。 萧牧盘膝坐回床上，将漆黑木剑放于腿间，他再一次证明了这木剑的确是有不凡之处，这让他很欣慰，也对今后的修行有了更强的信心。 月华如水，透窗而进。 萧牧不知为何想到了苏家那位从未谋面的大小姐，她出关了，突破至结丹期，这是现在整个洛城都知晓的大事，是大喜事，可越是这样，萧牧却越加担忧。 原本与他毫不相干的事，却在这时搅乱了他的思绪，萧牧自我劝解是觉得她可怜，一个年纪与自己相当的弱女子，摊上了这样的事儿，自己既然知道了，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反正这个时候就算想走也不可能了，萧牧想着，日后该如何才能接近她呢？ 第018章 裴二小姐 醉仙居的生意越发好了起来，每天都能看到刘全穿前窜后的忙碌身影，奇怪的是一天下来，刘全并没有预料之中的那样疲惫，相反在睡醒一觉的第二天，顿时就变得生龙活虎，干劲十足了。 萧牧依旧留在醉仙居的二层，洪管事没有因为生意的忙碌而命萧牧下来帮忙，静听轩说是留给沐灵医专用，就真的这么给留了下来，哪怕明知他已经远离洛城，不再回来。 萧牧这段日子成了最清闲的那个人，连他自己都搞不懂为何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不过能有个安静的地方专门让他修行，萧牧是绝对不会浪费这种机会的，他的修为在有条不紊的增长着，虽距离结丹还很遥远，但一天天感受着气海中的灵力越凝越多，萧牧的心情终归是不错的。 萧牧把想进苏家的意思先跟刘全说了下，让他给出出主意，谁知换来的却是一顿白眼，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劝他不要痴心妄想，并告诫他千万不要跟洪管事提这件事。 萧牧哦了一声，道：“上次和大少爷提了一句，他也没同意，估计洪管事也做不了这个主。” 话没说完，就看到刘全噗通一声从床塌之上摔了下来，再看向萧牧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怪物一样。 “你真和大少爷说了？” 萧牧道：“是啊！” “大少爷没一巴掌拍死你？” 萧牧疑道：“何出此言？” “你怎么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萧牧很是不解，道：“我身份怎么了？” “你！当然也包括我，咱们都是醉仙居打杂的，是最末等的下人，说难听点就是伺候人的，哪有资格和主家提要求？这个道理你也不懂？” 萧牧摇了摇头，道：“没有这样的道理，我付出辛苦，换取报酬，这是理所应当之事，我有需求自然是和他们提，同不同意先放一旁，但谁也不能说，我没有这个资格。” 刘全看他认真的样子，忙道：“好好好，算我没说，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咱不说苏家，就算是来醉仙居的食客，又有多少是真正看得起咱们的？” 萧牧道：“你什么意思？” 刘全兀自叹了口气道：“别急，日子还长，有些事你总会遇上的。” …… 这日正午，天气格外的好，醉仙居的生意也忙得热火朝天，二层三层除了静听轩所有雅阁全部塞满了人，坐到醉仙居的结丹期修士，与寻常百姓看起来并无区别，各色珍品食材穿梭来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静听轩依旧没有对外开放，萧牧主动跟上帮忙搭手，倒也没像往日一样闲着。 一个豆蔻少女身边跟着一个年龄更小的丫鬟出现在醉仙居门口，少女生得明眸皓齿极为漂亮，一张鹅蛋脸肤白如雪，她身着一身黄色衣衫，明眼人都看得出价格不菲，此女脸上有着一股傲气，看到醉仙居里人满为患后，咕哝了一句一群乡巴佬。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怀中抱着一把卖相不俗的剑，她追上小姐的脚步，焦急道：“小姐你看这么多人，咱们还是回去吧。” 那黄衣少女白了她一眼，竟有了那么一丝妩媚之色，道：“好容易跑出来，哪能这么轻易就回去，走，先去吃点好的！” “哟，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把裴二小姐给吹来了？” 洪管事今天无事，突然看到门外的黄衣少女，心中一惊，赶忙亲自迎了上来。 少女姓裴，单名一个佩字，在家排行老二，乃是四大家族裴家二女儿，这少女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古灵精怪，极为聪明，很得裴家家主喜爱。 洪管家深知这黄衣少女背后的惊人能量，哪里敢怠慢于她，亲自迎了上来也不觉得落了面子。 裴佩抬眼瞄了洪泉一眼，哼了一声道：“是你这哈巴狗啊，快，给我找个雅阁，我要吃点好的。” 洪泉脸上有尴尬之色，道：“真是不好意思，裴小姐，今天生意好，所有雅阁都满了。” “嗯？那有这么巧的事，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不就是苏玲珑运气好点儿，先突破了结丹期，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小姐稍稍花点力气，就能把她落下一大截，闪开，别拦我！” 说着，裴佩小手一推将洪泉硕大的身躯推开，大步走了进去。 小丫鬟急急跟了上去，路过洪泉时匆匆施了个万福，吐了吐舌头，满脸的不好意思。 裴佩径直朝着二层走去，看也不看一层嘈杂的大厅，好像多看一眼就会弄脏了她的眼一样。 到了二楼，裴佩多少有了些许收敛，她是目中无人惯了，可不代表大脑缺弦，醉仙居雅阁只招待结丹期的修士，这是全洛城都知道的事情。 动作轻盈地走在廊道之上，裴佩左右打探着，看到每一间雅阁里都坐着人，她不服气地嘀咕着，破地方人还不少。 跟在身后的洪泉堆着一张笑脸，突然道：“裴小姐，要不上三层也看看？” “急什么！二层还没完呢。”裴佩没好气道。 看到裴佩距离静听轩越来越近，洪管事心中咯噔一下。 终于，裴佩一把推开了静听轩的雕花木门，大声道：“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 洪管事心中叹息一声，走上前来，无奈地说道：“这静听轩是苏林少爷下令留给沐灵医的，不接待任何人。” 裴佩猛的转过身，一双水灵的眼睛含着怒气盯着洪泉，半晌不说话。 “好好好。”洪管事受不了她这样看着自己，做投降状道，“裴二小姐既然来了，就坐这里好了，反正这个时辰了，沐灵医兴许也不会来了，大少爷那里我去解释。” 裴佩忽然温婉一笑，娇声道：“要是不方便，还是让我姐姐去说吧。” 洪管事脸色倏然一变，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这点小事，哪里用得着裴大小姐亲自出马。” 裴佩似是很满意洪泉的表情，哼了一声道：“翠儿，进屋！” “是！小姐！” 一主一仆相继落坐，然后四只眼睛盯着门外的洪管事道：“怎么，洪大管家今儿个亲自跑堂儿？” “萧牧！跑哪儿去了？还不出来接客！”洪泉扯着嗓子喊道。 第019章 出息之争 当萧牧来到静听轩看到屋内坐着的两位少女后，神色明显一愣，一开始他以为是沐老又回来了。 裴佩和翠儿见来人是与自己一般大小的少年，同样也很是惊讶，尤其是丫鬟翠儿，兴许是想到了洪管事那句出来接客，脸颊倏得便红了个通透，模样娇羞地垂下头去。 洪管事低声交待了萧牧几句，让他一定要上点心，这位小姑奶奶可着实不好惹，高高兴兴送走就皆大欢喜，千万可别出什么岔子。 丢下了几句话，洪泉就匆匆离开了，好像生怕多呆一会儿就会引火烧身一样。 这还是萧牧第一次看到洪管事这么有失方寸，这让他不由得对那黄衣少女多了几分兴趣。 裴佩只是粗粗打量了萧牧一眼，尽管他有着一副还算不错的皮囊，但在大小姐裴佩眼里，根本不够看，裴家家大业大，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空有皮囊只会对她阿谀奉承的下人们，裴佩看到多的想吐，所以醉仙居有萧牧这样的跑堂儿的，她一点也不稀奇更不稀罕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反感。 发现洪泉趁她不备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令得裴佩很是不高兴，连带着对萧牧也根本没有好脸色。 萧牧主动询问吃点什么，裴佩不耐烦道：“捡好的上，怕本小姐给不起钱怎么着？” 萧牧皱了皱眉，这黄衣少女说话之冲是他这么久以来碰到的头一个，不过好在有之前洪管事的吩咐，萧牧大致猜出她非富即贵，既然客人这么说了，萧牧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过身便准备出去。 “站住，要是让本小姐知道你拿我当冤大头，到时候可别怪本小姐发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萧牧身子一顿，心中虽有怒气，却还是忍了下来，他差不多明白洪泉为何溜之大吉了。 原以为黄衣少女的这副做派只不过是富家子弟的习惯使然，可在萧牧关门之际，房间里裴佩丝毫不加掩饰的声音传来，清清楚楚的落进萧牧耳朵里，他才明白，这其实并不怪她们，这都是旁人的一味忍让才造就出的助纣为虐。 裴佩对翠儿道：“你脸红个什么劲儿，该不会看上他了吧，你看他那副任人摆布的下人德性，这种男人最没出息。” 萧牧很生气，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就因为自己的逆来顺受反倒成了她口中的最没出息？ 他将门一把推开，吓了那黄衣少女一跳，然后萧牧关上了门，脸不红心不跳地坐到她的对面，笑着道：“这位小姐，你来说说，怎样才算是有出息？” 在短暂的惊讶过后，裴佩迅速镇定下来，丫鬟翠儿抱着佩剑，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她显然没料到这个醉仙居的杂役敢这么大摇大摆的跟自家小姐对峙。 裴佩忽然冷笑一声道：“怎么，说你一句自尊心受不了了？打肿脸充胖子，想要在翠儿面前充好汉？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给我跪下来赔礼道歉，不然的话，你信不信我让你在洛城也没有立锥之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萧牧一定不会相信这几句话是从一个豆蔻少女嘴里说出，他性格老成，是因为从小挑起家庭重担，随后甚至一个人生存十年，可眼前这个模样俊俏的少女竟有这种姿态，只怕多半是从小耳濡目染，到底是世家女，果然非比寻常。 只不过，今天她碰上的是萧牧，面对大山里的畜生，敢跟他呲嘴獠牙的，都被他剥皮抽筋尸骨不存了，惟一一次例外，是一只母豹刚产崽，萧牧甚至把手中的猎物分了一半给它留下。 “如果我说不呢？”萧牧一脸的人畜无害。 裴佩小脸上布满冰霜，眼中却是讥讽之色更甚，她不屑道：“你不仅仅是没出息，还是个蠢货，为了那一点儿可笑的自尊，做出这等蠢事，这真是一种悲哀。” 萧牧一指旁白的小翠儿，道：“便是她说我没出息我也认了，偏偏一个只知道吃白食的主儿说我没出息，我这心眼小，就是觉得过不去。” “你说谁吃白食？！”裴佩怒道，“本小姐买你这座醉仙居眼睛都不眨一下。” 萧牧冷哼一声，道：“是你家吧？” “嘭”的一声，裴佩小手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她杏目圆睁，怒声道：“你这混蛋说什么？” 萧牧看白痴一样看了裴佩一眼，懒得搭理她，而是对着一旁的小翠儿道：“伺候这样的主子，真是难为你了，不行来醉仙居吧，我跟洪管事说说，保证能有你一口饭吃。” 叫翠儿的丫鬟吓得直摇头，看也不敢看萧牧一眼，快要哭了。 “你找死！” 一声矫叱，裴佩伸出小手，就要去拔小翠儿怀中的剑，萧牧眼疾手快，一把将小翠儿拉到身边，小翠儿发出“啊”的一声惊呼，脑子一片空白，回过神来之际，已经坐到了萧牧身边的凳子上，她刚要站起，被萧牧一把按住肩膀，只听得他对裴佩说道：“连贴身兵刃都要别人给拿上，你这小姐的架子，还真是大到没边了。” 说着，萧牧缓缓拔出了背后的漆黑木剑，他看着脸色泛白的裴佩，笑着道：“你觉得动手的话，你的胜算有几成？” 看到萧牧拔出了身后的剑，小翠儿吓得浑身打颤，她仓促说道，带着哭腔：“我、我家小姐不是那样的人！你、你要杀先杀了我！” 却在这时，黄衣少女裴佩忽然兀自拍起了手，摇着头笑了出来，萧牧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啪啪啪！” 她盯着萧牧的眼睛，缓缓说道：“你是整个洛城敢第一个跟我这样说话的人，我知道无数人都与你一样，嘴上把我捧上了天，心里却指不定多么恶毒得咒骂我，可那又怎样的，他们不还得像条狗一样趴在那里对我摇尾乞怜？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以为几句话就能伤的到我？以为夺了我的剑就能要挟到我？呵呵，我身后是四大家族之一的裴家，我生来就比你们高贵，你想恶心我，我就要你的命，你放心，我一向不会可怜你们这些卑贱的性命。” 第020章 是非对错 话说不过三句就想要取人性命，有四大家族为倚仗的裴佩再次让萧牧领教了世家子弟的霸道与蛮横。 裴佩是真的动了杀心，从她的眼睛里，萧牧看到了杀意，还有那发自内心的愤恨。 那是一种上位者看下位者的眼神，从灵魂深处就有的鄙夷与轻视，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生下来就比旁人高贵，视人命为草芥，似蝼蚁。 就因为自己是醉仙居的一个杂役？萧牧不明白，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所以，他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好啊，我等着。” 小翠儿怀中的剑忽然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发出嗡嗡的声响，萧牧发现了异样，他心中一怔，不明何故。 在他恍惚之际，只听嗤啦一声，长剑出鞘，接着化作一道鸿光飞至黄衣少女裴佩的小手之中，剑身微鸣，似在嘲笑他的无知。 这是？萧牧眼中闪过一道异芒，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在他脑海间划过，留下清晰的印记。 御剑！ 裴佩的这一手御剑功夫着实震惊到了萧牧，她是结丹期修士？这不可能！萧牧每日接触结丹期修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自信绝不会看错，可这手御剑，却狠狠刺激了他，他下意识地问道：“这是御剑之术？” 佩剑在手，裴佩俏丽的小脸焕发出异样的神采，萧牧的反应让她以为是害怕所致，她眼中不屑之色更甚，冷冷说道：“井底之蛙！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她扬手就是一剑劈了过来，三尺剑芒将她的脸印的雪白，这一剑之威，竟是颇有几分威势。 萧牧看着来势汹汹的一剑，侧身正欲躲避之际，眼角处看到身边坐着的小翠儿瑟瑟发抖着，他心下骇然，这一剑下去，只怕这个小姑娘直接就香消玉陨了。 她的主子，竟是连自己的仆人也不管不顾，简直冷血到极致。 那一瞬间，萧牧脚下发力，身子陡然一转，他伸手将小翠儿揽在怀中，身形暴退。 “辟啪！” 檀木大桌与雕花木门应声而碎，萧牧与小翠儿退到门外，只不过他的右臂处有鲜血缓缓流下，顺着木剑，却没滴落在地上。 萧牧心中暴怒，他的眼神变得冷洌，裴佩此举彻底激怒了他。 “你该死！” 萧牧松开小翠儿，反手将剑一横，身形如一条猛虎，冲向面目全非的静听轩。 裴佩毫不在意，手中长剑再次劈落，萧牧已然欺身而进，望着那誓要夺掉他性命的一剑，萧牧再不避让，他横剑胸前，愤然格挡，由于距离太近，他看到了裴佩那张讥讽的脸庞，他明白她的意思，一根破木头，想要接下我的一剑？ 裴佩是真的做好了要将萧牧一斩两半的准备，当然还有那根黑漆漆跟他主子一样难看的木头。 可下一刻，一道金铁之声传来，由于促不及防，裴佩手中酥麻，险些握剑不稳，她心头大骇，小脸瞬间变色，她知道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小看了这个醉仙居的杂役。 一道冰冷的气息从她修长的玉颈处传来，那个此刻如魔鬼一样的男人在他的面前，冷冷地看着她，不含丝毫感情。 “小姐！不要！”小翠儿带着哭腔喊道，萧牧不为所动。 而这时另一道惊怒的声音传来才堪堪阻止萧牧手中下一刻的动作。 “住手！” 是洪泉，在听到二层动静不对时，玩命跑上来的洪管事。 …… 这边的动静，令得很多雅阁里的修士走出来查看情况，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认识裴佩的，这些人中大半带着饶有兴致的情绪准备隔岸观火，偶尔几个色厉内茬的，却也只是佯装焦急的出言阻止，没有一个真的出手相助。 萧牧手中的剑并没有放下，当然，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可能再前进一寸。 裴佩怒目而视，却是没有一丝惧意，她瞪着萧牧，甚至刻意将雪白的玉颈亮了出来，意思明白的很，来啊，有种就刺下去！ “萧牧！快把剑放下！”洪管事阴沉着脸，快要滴下水来，他低声喝道，“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立刻给裴小姐道歉！” 萧牧皱了皱眉，他看着一直对他不错的洪管事，看到他恨不得要将自己亲手拿下的样子，这一刻像是突然间明白了些什么。 他又看了看已经跪下来乞求萧牧放过自家小姐的小翠儿，眼中有一闪而逝的哀伤，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怕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就是那个错的吧。 萧牧的身体突然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锁定，他的手臂如同灌了铅，再不能动弹分毫，而这时一道有力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洪管事脸色大变，恨不得亲手将萧牧掐死。 一个壮硕如山般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很多人忙不叠的拱手，热络的打着招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家苏林，醉仙居的主子。 他看着萧牧，沉声道：“还不退下？” 萧牧此刻被无形之力所控，连说话都办不到，大少爷让他退下，果然便退下了。 他退到苏林身后，站在那里。 苏林对裴佩说道：“裴丫头，看在苏大哥的面子上，今日之事就算过去如何？回头我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裴佩对这个大块头心存忌惮，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是能察觉到萧牧的异样，她从小聪明，苏林此举明显是要保这个出身寒酸的小子，她虽不知为何，但也知此情此景，若是不卖苏大少爷面子，对两家的关系会有很大影响。 反正过了今日，她有的是办法收拾那个可恶的混蛋，女子报仇，十年不晚，裴佩有这个耐心。 裴佩嫣然一笑，道：“苏大哥说话，小妹哪有不从之理，我失手将这里破坏成这样，还没来得及道歉呢。” “无妨！都记在他的头上。”苏林一指萧牧，不容置疑。 裴佩施了一礼，娇笑道：“那便多谢苏大哥了。” “裴丫头客气了，回头不要跟你姐姐说我的不是才好。” 第021章 玲珑有请 同为四大家族的年轻一辈，裴佩在这位苏大公子面前，远没有姐姐裴萱说话有分量，家族底蕴相当的时候，自身修为便显得尤为重要，苏林在一年前凝结银丹，早早确定了他第一公子的美誉，而裴萱一介女流之辈也不过是晚了半年，足以令裴家倍感荣耀，为此洛城甚至有不少苏林裴萱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流言蜚语。 裴萱是洛城出了名的美人，有人喜欢那再正常不过，苏林连同袁家袁方都毫不掩饰他们对裴萱的爱慕，不过似乎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对任何觊觎者都没有好脸色的裴萱，披着冰美人的称号，一直以来从未有人能够亲近。 苏林主动提及裴萱，令裴佩有些吃味，她清楚苏林的意思，分明是觉得自己与他还不在一个级别上，对此裴佩虽心有不爽却也无可奈何，本来嘛，人家已经是银丹境，而看看自己却是连结丹期都没有突破，没直接奚落自己已经给足了面子了。 由于苏林的出面，这场闹剧以各退一步的结局收场，没有谁为此丢了性命，至于裴佩落了的面子，苏林很大气的以一顿大餐作为赔偿，令小丫头满意而归。而萧牧则因此背负上了巨额债务，照这个进度下去，怕是数年也还不上了。 亲自送走摸着肚子打着饱嗝的裴佩，苏林眼神闪烁脸色阴晴不定，这个小丫头远比他想象的要精明，他其实更希望她蛮横刁蛮，得理不饶人，也好过这样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裴家双姝，果真是不负盛名？ ...... 幽静飘香的茶室，洪泉心绪不宁的煮着茶，这样很容易令得茶水失去味道，可他现在却顾不得这些，他眼神瞥向坐在他对面的萧牧，心中五味杂陈。 在由他主管的醉仙居发生这样的事情，洪泉当然有推卸不掉责任，当时听到大少爷楼梯上传来脚步声的时候，洪泉险些绝望了，他不知道大少爷看到那一幕，会暴怒至怎样的境地。 拿剑架在裴家二小姐的脖子上，洪泉发誓，借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做这样的事儿，可眼前这个少年却做到了，而且现在竟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对面，这才是真正令他不解的地方。 以他对大少爷的了解，苏家根本犯不着因为萧牧这样一个人与裴家交恶，他大可以当着众人之面，将萧牧就地正法，一个杂役而已，能有多少价值？换裴家一个人情，这样的买卖大少爷怎么会看不清？再者说裴家那小丫头岂是善罢甘休的主儿？到时候若是迁怒整个苏家，自己在这醉仙居今后怕是日子不好过了。 苏大公子还未回来，洪泉眯着眼看着低着头沉默不语的萧牧，心道，终于知道后怕了？ 洪泉又哪里知道，此时的萧牧早把刚才的事抛到了脑后，他从来到这座茶室就一直在思索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未结丹却能御剑的神奇。 萧牧对修行之道的向往，很大一部分原因在御剑行空，到那个时候，天大地大都可去得，不至于像现在一样，窝在一坐城中看人脸色度日。 也是在这个时候，萧牧认识到，单靠自己一味闭门造车是件很愚蠢的事，他本以为凭着一卷引气决与练气决再加上持之以恒的决心就能修大道，现在看来，这个想法过于幼稚了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萧牧这般想着。 ...... 苏林前脚刚一迈进茶室，萧牧便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对着苏林行礼致谢。 “你做的事很蠢，但人总算不是太笨。”苏林板着脸说道。 萧牧摸着脑袋笑了笑，道：“因为之前我相信苏家不会对自己人不管不顾的。” “哼！”苏林冷哼了一声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想做苏家人，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萧牧看着他的眼睛，道：“这也正是我现在想不通的地方，还望大少爷为我解惑，不然的话，这么大的人情，会让我吃不消的。” 苏林眼中闪过一道赞赏之色，他侧过脸，对洪泉道：“命人备一份礼给裴家送去，不，还是你亲自去吧。” 如果之前洪泉是惊讶，那这一刻就完全是震撼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牧，实在是想不通怎么突然之间这个小子就成了大少爷眼中的香饽饽。 好在洪泉虽有些失态，却并未耽搁大少爷的吩咐，他应了一声，便出去了，走之前不忘将茶室的门带上，确保外面不会有人听到里面的谈话。 茶香袅袅，丝丝入鼻，苏林俯下身子，看着萧牧，缓缓开口道：“玲珑要见你。” ...... 洛城城西，裴家大宅。 一间雍容华贵的房间之中，正坐之上，坐着一位如九天仙子一般的女子。女子正值双十芳华，虽是坐在那儿，却依旧能看出她的身段丰怡有致。她眉若远山，眸似星辰，肌肤欺霜压雪，晶莹剔透，三千青丝如水落下，平添几分出尘之美。 而在此刻，那张堪称完美无瑕的瓜子脸庞却布满寒霜，她看着不远处那个一奶同胞的妹妹，声音如断冰切雪：“怎么回事？” 女子正是有着洛城第一美人之称的裴萱，而此刻站在那摆着一张苦瓜脸的黄衣少女不是裴佩能是何人。 “姐~姐~”裴佩甜腻腻得叫了一声，可在看到姐姐眼中寒芒更甚后，忙吐了吐舌头，老实交代了今天在醉仙居发生的事儿。 “真看不出来，你现在涨本事了？”裴萱声音中透着一丝凉气。 “真涨本事就好了，那样也不至于被那个混蛋给擒住。”正说着觉得气氛不对，裴佩忙捂住了小嘴。 “你刚才说，那少年为了救翠儿，被你的剑芒所伤？” “是呗！” “就是说如果不是他，今天翠儿就要死在你的剑下？” “这......”裴佩忽然慌了神，支支吾吾道，“我那是一时气急，才......” “住嘴！”裴萱忽然一声清喝，“来人！把二小姐带下去，关禁闭一个月！” “姐！” 裴佩真的要哭了，而裴萱只用了一个眼神便将她所有的不愿都堵在了嘴里。 房间内，裴萱转过脸，露出一个如和煦春风般的笑容对战战兢兢的小翠儿道：“翠儿，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小翠儿想了想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小姐，他，他是个好，好人。翠儿看到他头顶上，有，有一只角。” 第022章 宅中建湖 萧牧生性乐观，遇事思想总会多往好处倾斜，他想过很多次要如何才能进入苏家大宅，哪怕刘全不止一次的打击于他，拆他的台，萧牧仍旧认为自己会等到那个机会，因为他始终坚信没有坏心，老天便会开眼。 只是萧牧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是苏家大小姐主动要见他，这让他觉得事出有异，有悖常理。 莫非正是因为这个，大少爷才会出手相助？萧牧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 “你去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来接你，暂时要在那边住一段时间。” …… 萧牧的壮举很快在醉仙居内传的沸沸扬扬，这让他一下子成为前厅后厨的风云人物，正面对峙并险些杀伤裴家大小姐竟然没有被剁手剁脚，这着实令同样出身贫寒的众人感到匪夷所思与激动难耐。 这一次，刘全是彻彻底底服了比他还要小两岁的萧牧，不说拿剑抵在裴佩的玉颈上，就是让他近距离去看着裴佩的眼睛，刘全怕是也得吓得大小便失禁方才善罢甘休。 在得知萧牧明天一早就要去苏家大宅的消息后，刘全破天荒的没有大惊小怪，经此一事，傻子都看得出来萧牧被苏大少爷青眼相加，如此一来，离开醉仙居进入苏家大宅，就越发显得顺理成章了。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这一晚，刘全一个人说了很多话，从小到大，从得知自己无法修道，到被生活所迫进了醉仙居，从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到现在懂得察言观色的油头小子，刘全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跟萧牧说这些，不知不觉间刘全睡着了，他梦到萧牧成了他从小就向往的神仙，然后萧牧来到他身边，跟他说起昔日一起打杂的日子，笑容真诚，不掺杂任何东西。 萧牧慢慢下了床将刘全的被子掖了掖，然后轻轻抬起他的右臂，再一次为他梳理经脉。睡梦中刘全呢喃了一句：你这小子，成了仙，可别忘了我。 ...... 苏家位于洛城城东，地理位置优越，扼洛城咽喉，是名副其实的高门大户。 来往于洛城的各色修士，大半躲不过苏家的眼线，对于危险或者机缘，苏家是除了城主大人之外的，最先知晓的家族。 萧牧对于这些自然是知之甚少，此刻站在大宅门外，萧牧不禁暗暗咋舌，真是奢侈至极，不说别的，单是那如城中之城的森森院落，怕是整个李家村所有人家加起来也难以比拟。 跟着苏林迈步走进朱红大门，萧牧便如同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院落之内，假山怪石，花坛盆景，藤萝翠竹，点缀其间，特别是那饶着围墙屋脊建造的雕龙，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似的，更令人神往不已。 萧牧内心狠狠地被触动了一下，他从没想过一户人家竟能有这样气派，而更可怕的是，这才是刚刚进门而已。 苏林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沉默地向前走去，一言不发，至于身后萧牧一个人会是怎眼的表情，他全部能想象的到，这再正常不过，反倒是如果他沉得住气，才会令苏林感到惊奇。 在穿过一道九曲回廊后，萧牧顿时被眼前出现的盛景惊呆了，他看到了一座湖，湖面之大远不是他在大宅之外所能想象，如果说之前的种种令他震惊的话，那么此刻便只能用震撼来形容了，宅中建湖，这样的大手笔，对于萧牧这种出身于荒野大山中的孩子来说，实在有些骇人听闻了。 萧牧缓缓靠近湖岸，他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如泣如诉，这说明这湖并非是死水，湖中有锦鲤万尾，沿着石子小路，走上通往湖中央的石拱桥，不知苏林从哪里取来一把饵料，他挥洒出去，接着便又是一副万鲤朝天的奇景，惹人目眩。 湖中央有亭台，亭尖为深沉的枣红，亭柱乃古老的墨绿，石桌石椅皆为灰白，组成一副美丽的画卷。 站在亭中，举目远眺，湖面波光粼粼，雾气氤氲，置身于此，恍若仙境，如果不是身边一直有个不动如山的男子时刻提醒着他，萧牧真的会认为这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良久，萧牧平复下自己早已浓重的呼吸，他缓缓道：“大少爷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苏林一双虎目凝视着萧牧，沉声道：“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那么我便开门见山了。” 萧牧恭敬道：“您说。” “玲珑之所以叫你来，是因为头上这只角的缘故，见到她后，切记不要让她看到你有嫌弃这只角的意思，我知道你之前习惯把头发打乱，好掩饰它的存在，但从现在开始，你最重要的标识便是这只角，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如果没有它，昨天在醉仙居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苏林把话说的这么直接，萧牧除了报以苦笑着实无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这里还真的是苏家的地盘，他说道：“我没嫌弃的意思，之所以藏起来，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很好！”苏林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中突然多了几分溺爱，道，“玲珑是个善良的姑娘，从来不会因为身份地位而看轻谁，但她不说，不代表你可以不做，你来到苏家，别的事情我不管，唯一一点，不准惹到玲珑生气，相反，她的任何要求都必须无条件接受，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找我来说，你可做得到？” 萧牧琢磨少许，点了点头道：“可以。” “既如此，走吧，我带你去见她。” 萧牧不知为何，竟有了隐隐的激动之色，他强自按捺下来，心道：“终于要见到你了。” 第023章 苏家有女 一条碎石小径连着湖畔与一座幽静的小院，与之前所过之处不同，小院只当的起素雅二字，三五青竹，点点兰花，青石地面，再无其他。 “玲珑喜静，日后不得大声喧哗！”走在前头的苏林小声提醒了一句。 门从屋内被打开，走出一个素衣少女，模样俏丽，眼神清澈，她看到来人，施了一礼，恭敬道：“大少爷。” 萧牧本以为这女子便是苏玲珑，险些失口叫了一声大小姐，岂料此女衣着服饰虽并未像之前所见的丫鬟下人一样，却是苏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曼儿。 苏林微微颔首，脸上破天荒的露出一丝温和笑意，轻声问道：“小姐呢？” 曼儿柔声道：“在，小姐请您和这位公子进去。” 说着曼儿微微侧身，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林萧牧鱼贯而入，屋内有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倍感舒适。 穿过一截看得出花了心思装饰过的廊道，萧牧随苏林来到一间厅堂，厅堂不大，却很温馨，只是原本应该很吸引眼球的布局摆设，却因为此刻一个紫衣少女站在厅堂中央，显得黯然失色。 那是一位或许只能用精致来形容的美丽女子，她正值二八芳华，身材高挑，体态轻盈，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睫毛弯弯，她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苏玲珑，一如她的名字，玲珑剔透。 萧牧有短暂的失神，他从未见过如此惊艳的女子，她明明站在自己面前，却让他有种远在天边的错觉。 苏玲珑看到来人，脸上噙着一丝笑意，走上前来，她的眼睛笑起来如两道弯弯的月牙，极是好看。 “哥，你来了。”轻轻柔柔的声音，如黄莺出谷。 “玲珑，这位就是我之前与你提及的萧牧。” “萧公子，你好。”玲珑毫无世家女的架子，率先开口道。 萧牧忙道：“大小姐你好。” 他终于见到了这位名满洛城的苏家大小姐，这位最年轻的结丹期修士，她是四大家族苏家的千金小姐，也是前途无量的修道新贵，这两个身份随便得其一，便足以羡煞不知多少人，而苏玲珑明明集二者于一身，却毫无一丝本该气焰嚣张的傲气与娇气，她的眼睛清澈如水，看向萧牧时，甚至有一丝敬重，令得萧牧受宠若惊。 面对这样一位女子，萧牧竟是挑不出有一丝瑕疵，如果非要说，那恐怕只能说藏在她眼底深处的那丝忧郁了。 萧牧敏锐地发现，这位大小姐，心中怕是不如她表面这样的淡然。 苏林将萧牧引荐于此，并没有逗留的意思，他宠溺地摸了摸苏玲珑的脑袋，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苏玲珑眼中有一丝无奈之色，但还是点了点臻首。 只听得苏林道：“萧牧，从今天起你就先住在苏家，一切听从小姐的吩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先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 简单做了交待，苏林趁玲珑不备，与萧牧打了个眼色，便独自离开了。 厅堂中只剩下苏玲珑与萧牧两人，在苏林刚刚离开之际，苏玲珑的笑容便一点一点收敛起来，就像是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应付苏林一样。 萧牧有些愕然，她果然心中不快。 萧牧看得出来，这哪里是苏玲珑要见他，分明是苏林擅自要将萧牧强塞到这里。 至于为何，萧牧猜不到，只不过他这一走厅堂之内现在只剩下孤男寡女，难道就不怕自己心存歹意？ 刚有这一想法，萧牧就被自己逗笑了，苏玲珑可是结丹期的修士，若真有非分之想，自己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她砍的。 “萧公子因何事发笑？”苏玲珑忽然歪着脑袋询问道。 萧牧忙道：“没事，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情。” 苏玲珑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她莲步微移，来到桌前坐了下去，她抬眼看了萧牧一眼，看他此刻正饶有兴致的欣赏着厅堂的摆设物件，眼中流露出啧啧称奇的神采，苏玲珑忽然觉得他挺有意思，连带着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苏玲珑道：“萧公子对我哥哥的安排可有不满？如果觉得留在苏家有不便，我可以替你和他说说的。” 萧牧道：“没有，这儿比醉仙居可好多了，小姐有何吩咐，尽管说便是。” 苏玲珑秀眉微微一蹙，萧牧的回答让她觉得这是一个不思进取的男人，一个只想着伺候人的男人，是不会有多大出息的。 她想说什么，却又想到人各有志，看他对什么都一脸新奇颇有兴趣的模样，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自己觉得是快乐的，这便比自己强多了。 “大小姐是不是觉得我挺没出息？”萧牧突然道，“我现在欠了苏家一大笔钱，留在醉仙居干活怕是一辈子也还不上了，若是在这儿，兴许哪天大小姐你一高兴打赏我个自由之身，我也就算功德圆满了。” 苏玲珑疑道：“你偷吃醉仙居的食材了？” 萧牧一副受伤的表情，道：“哪儿啊，来之前刚和一刁蛮女人打了一架，毁坏了静听轩雅阁。” 苏玲珑似是听到了感兴趣的事情，她眼中忽然多了几分神采，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便是我身负巨债，大少爷亲自摆了一桌送那刁蛮女人离开。” “哪有这样的道理？那女人是谁？” 萧牧一摊手道：“好像是什么裴家的二小姐。” “是她？裴佩？”苏玲珑吃了一惊。 “嗯！对！裴佩！呸！” “你！”苏玲珑愕然，旋即掩嘴轻笑起来，“那你是得呆在苏家，不然的话，怕是躲不了裴佩找你的麻烦。” 萧牧似乎很是认同的笑了笑。 “你可以先把头上的角取下来了，我哥哥走了，不用顶着它来骗我了，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取下来？”萧牧惊咦道，“长在这儿了，怎么取得下来？”说着，萧牧还用手用力的捏了捏头顶的独角。 “这真是真的？”苏玲珑嗖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眼中陡然焕发出异样神采。 第024章 贴身护卫 意识到自己失态，苏玲珑脸上浮现一抹娇羞之色，只是她仍不忍离开视线，似是极难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人头上长角。 苏玲珑的反应出乎萧牧意料，怎么说也是出身世家，这份见识与定力，也太不匹配了，不过早已对此见怪不怪的萧牧还是道：“当然是真的，不信你摸摸。” 苏玲珑走上前来，脸色不知为何有些泛红，她小声道：“真的可以摸？” 萧牧笑着点了点头，微微向前弓了弓身子，二人虽岁数相当，萧牧个头却是要比苏玲珑高不少。 纤嫩的小手有微不可查的颤抖，轻轻触在萧牧的独角之上，坚硬、粗糙、有淡淡的体温，虽只有寸余大小，但确实硬生生地长在那里，无可分离。 “你的角？”苏玲珑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生来就有了。”萧牧接道，“没什么不能问的，大小姐不用客气。” 苏玲珑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是说就没有人因为这个而用异样眼光看你？” “怎么没有！” 萧牧的话令苏玲珑心中一紧，她的脸色有些许的苍白，让她看上去楚楚可怜。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结丹期修士能有的样子，她更像是一位邻家小妹，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羸弱气质，惹人怜惜。 萧牧又道：“从一出生我便被人视作不祥之兆，我娘因为我难产而死，是我爹跪下来求全村人给我留一条生路，我顶着这只角被人戳了好几年脊梁骨。” 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萧牧脸上有着淡淡的哀沉，不过苏玲珑却未感受到他有丝毫的愤恨，这让她越发好奇，不由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爹坠崖而亡，我便一个人用十年时间报答那个村子的养育之恩，老一辈人很快对我减少成见，到最后近乎视若己出；同龄人也在一次打架后对我彻底信服，他们甚至找来各种兽角也顶在头上，说是对我的个人崇拜。” 说到这儿，萧牧笑了起来，似是想到了昔日的那些人那些事，他的笑容很温暖，像是一缕阳光照进了苏玲珑的心上，她也不由跟着笑了一下。 “你还真是个乐观的人。” “不然呢？整日郁郁寡欢？藏起来不敢见人？”萧牧看似随口说道。 岂料苏玲珑身子却是狠狠一抖，刚刚回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过了一会儿，只听苏玲珑幽幽地问道：“你难道不觉得自己是异类吗？” 说这话时，苏玲珑的手不由得抚在小腹之上。 萧牧道：“我可不这么觉得，这么多年过来，早无所谓了，真要是那么在意，我当初就戴上帽子，不让任何人看到了。你说是吧？” 苏玲珑声音突然有些萧索，抚在小腹上的手狠狠攥紧，道：“有些东西，就算藏在身体里，它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骗的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的。” 萧牧笑道：“所以嘛，我就这样大方的亮出来，或许刚开始别人不容易接受，但是慢慢的闲话就越来越少了，到了某一天，说闲话的人自己都会觉得臊得慌。” 苏玲珑看向萧牧的眼睛，隐隐有些激动，她道：“真的是这样吗？” 萧牧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坦然说道：“当然！” …… 自大少爷和那个陌生面孔来了之后，曼儿就一直侯在厅堂外面等着苏姐姐的差遣，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苏姐姐唤她，若非大少爷走之前有交代，曼儿就直接进去了。 苏姐姐是曼儿对苏玲珑的称呼，苏玲珑不让她以小姐相称，曼儿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了苏姐姐这个叫法。 从小被卖进苏家，曼儿可以说是跟苏玲珑一起长大，她一开始以为注定做一辈子下人的自己是命运悲惨，可看着苏玲珑从小就托着一副病殃殃的身子，连大声说话都是一种奢望，曼儿就再也不敢随便埋怨老天了。 更何况苏玲珑即便是这样，也一直拿曼儿当亲妹妹看待，府上的好东西，曼儿身为一个下人，什么都尝过，吃的，穿的，用的，很多苏玲珑不能用的，都便宜了她。对此曼儿感恩戴德，饮水思源，她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苏玲珑能好起来，在曼儿小小的心里，苏玲珑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承受那样的折磨？ 直到一个老神仙的到来，大少爷亲自出去找到了一种药材，苏玲珑在闭关十余日后，完美出关，她甚至成了令无数人羡慕的结丹期修士，引发整个洛城为之震动，那一刻，曼儿比自己成了仙人还要激动。 然而，不知为何，苏姐姐却比原来更加忧郁了，她时常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连自己都不肯相见。 曼儿不止一次见到大少爷来这里，起先还会传来争吵的声音，后来就越来越少了，就连族长来过两次，也都是没多久便叹着气的离开，曼儿从没见过哪一个人能与苏姐姐呆这么长时间，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是个陌生男人。 曼儿焦急地踱着步子，她告诫自己再等一盏茶的时间，不管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她都要进去看看情况。 时间在等待中总是异常的折磨人，曼儿从来没觉得一盏茶的时间会这样漫长难熬。 终于，厅堂里传来了动静，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曼儿心中一喜，赶忙迎了上去，当看到苏姐姐脸上那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的时候，曼儿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有多久不曾这样笑过了？是他的原因？ 曼儿顷刻间流下两行清泪，她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时间她看向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恍若神人。 曼儿激动地迎了上去，她噗通一声跪在萧牧的面前，俯身就朝地上欲要磕头致谢。 吓了一跳的萧牧慌忙躲开，如此莫名其妙的大礼，他可不敢这么随便承受。 “公子大恩大德，请受曼儿一拜。” 萧牧一时半刻搞不清状况，这小丫头纳头就拜说什么也不行。 苏玲珑将红着眼睛的曼儿扶起，她是明白这个妹妹的心思的，这段日子的确是苦了她了。 萧牧道：“曼儿妹妹千万别跟我客气，日后还要承蒙你多多照顾才是。” 曼儿不解，看向苏玲珑。 苏玲珑再次露出有着蚀人心神魔力的笑意，道：“从今天起，萧公子就和你一样，他对外宣称是我的贴身护卫。” 曼儿一下子目瞪口呆！ 而萧牧则是难得尴尬地抓了抓脑袋。 第025章 苏家族谱 萧牧是真的很尴尬，苏玲珑给他安了这么一个头衔，听起来风光无限，可明眼人，哦不，就是瞎子也看得出这其中有猫腻。 结丹期修士需要一个练气期的护卫吗？当时萧牧就这样质疑苏玲珑，可苏玲珑给出的答案却令萧牧无法反驳，她真的需要一个敢对裴家二小姐这类人不留情面的护卫。 苏玲珑态度很真诚，绝没有强迫萧牧的意思，换做是别人，萧牧说什么都是不会答应的，不过苏玲珑的话，他却不忍心也没法拒绝。 她兴许自己都不知道，她歪着头冲别人眨巴眼睛的时候，那种淳朴无邪与天真烂漫相结合的神情，是真的能让人瞬间缴械投降的。 反正除了被人背后指指点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萧牧别的本事没有，无视白眼却从小就开始修行了，再者说挂上这个头衔，以后在苏家行事，怎么也比一般人容易吧。 于是，萧牧就这样同意了，可在被曼儿看着的时候，他还是有那么一丝的......心虚。 晴朗湛蓝的高空万里无云，像碧玉一样澄澈，今天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苏玲珑走到小院中，极为享受的伸了个懒腰，旋即转过身来，对曼儿道：“我要去玄湖走一走，你带萧公子去熟悉下环境，不用跟来了。”接着她又对萧牧道：“为了更好的保护我和曼儿的周全，你还是先提升修为吧。” 说罢，苏玲珑一个人出去了，她背着手，踮着脚，竟然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良久，曼儿才低声喃喃道：“苏姐姐真的像变了个人一样。谢谢你！萧公子。” 萧牧道：“这个才应该是她本来该有的样子。” ...... 苏家果然不愧是四大家族之一，其宅院之大，萧牧跟着曼儿转了一个上午，才堪堪搞清了这里的方位布局，这还大多仅仅是匆匆一看，很多地方曼儿只是拿手一指报报名字，二人就直奔下一处地方。 地广，人也多，苏家嫡系只有苏林与苏玲珑二人，可这个家里姓苏的却不知凡几，萧牧仅仅是一上午看到的苏家子弟，就是一双手也数不过来，在这些人中，大都傲气十足，恨不能鼻孔朝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多高的修为。 曼儿从小跟着苏玲珑，整个苏家大宅都是知道的，放在原来还有人因为苏玲珑的身子对待曼儿像其他下人一样，可自从苏玲珑出关以来，再没有人敢对曼儿指手画脚，包括旁系那些苏家子弟，看到曼儿都会不自觉的收敛几分傲气。 而曼儿，对谁都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脸色，一些主动上来搭讪的，都被她白眼一番，打发回去。 萧牧打趣道：“你这小丫头，比大小姐还有派头。” 曼儿脸颊一红，道：“萧公子就别取笑曼儿了，曼儿也是没办法，小姐性子柔弱，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从没跟谁红过脸，哪怕是做错事，她也不会说一句重话，在这个家里，我知道很多人其实都是不把小姐放在眼里，再加上小姐深居浅出，尤其是最近，连我都不是每天能见到她。” 曼儿叹了口气，老气横秋道：“大少爷每日忙的见首不见尾，老爷就更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这个家争权夺利的人海了去，身为大小姐的丫鬟，我当然要替小姐争口气，不然就真的没人为她说话了。” 旋即曼儿转而一笑，对萧牧眨眨眼，俏皮道：“不过从现在开始，萧大哥也要为了大小姐的事努力加油哦，曼儿以后可以偷偷懒啦。” 一句萧大哥，拉近了萧牧与主仆二人的距离，萧牧同是笑了笑，朗声道：“好啊！” …… “老爷有三个兄弟，分别为二爷苏啸云，三爷苏啸风，四爷苏啸山。这四位是苏家的中流砥柱，也是苏家能屹立洛城多年不倒的保障，尤其是老爷苏啸天，是接近元婴期的修士，是距离那位神秘莫测的城主大人最接近的。” “这几位平日没机会看到，他们都在为苏家的基业忙碌操劳着。除非有盛大庆典或者其他大事，一般不会露面。下面我要说的这些人，萧大哥一定要注意了，他们才是你在苏家现在最需要警惕的。” “二爷有两子一女，苏豹，苏墨，苏苏；三爷有一子一女，苏屠与苏紫；四爷有两女一子，苏君，苏羽，苏瑞。这四男四女，是苏家年轻一辈的中坚力量，除了这几人以外，剩下的姓苏的就没多少分量了，当然我说的没分量是相对而言，你可真别拿他们不当回事啊！” “这几位表面上全部以大少爷马首是瞻，但私下却不一定是这么回事，毕竟谁都不是肯甘居人下的，最近几年苏豹少爷修为突飞猛进，展露头角，很多事情大少爷也都会让他去做，前不久外面都在传，苏家除了大少爷，就属苏豹少爷了。” 曼儿很认真的说着，她突然发现萧牧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她道：“萧大哥怎么这么看曼儿？” 萧牧道：“我很奇怪，你小小年纪，只是大小姐的一个丫头，脑袋里却琢磨这些与你不相干的事，不怕得罪了谁招来横祸吗？” 曼儿摇了摇头，清澈的眼中多了几分庄重，她道：“曼儿不管那些，曼儿只知道，是小姐给了我二次生命，她是真的拿曼儿当妹妹看，让曼儿活的有个人样，曼儿无以为报，没有修行天赋，不能帮小姐除去麻烦，那就只能用这里。”曼儿小手点了点脑袋，“多看些人，多记点事，多操点心，只要对小姐有益，曼儿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遭人惦记，就算是要曼儿的命，曼儿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第026章 意外之喜 曼儿认真如起誓的样子令萧牧动容，尽管才刚刚认识她几个时辰的时间，可萧牧却是相信，她是真的会说到做到，一个丫鬟能如此忠心不二可遇不可求，而能让一个丫鬟如此死心塌地甘心情愿，苏玲珑自然也很值得称道，这对主仆是萧牧来到苏家遇到的第一个惊喜，这让他对苏家原有的成见不经意间淡化了一些。 接下来，曼儿又将这几位需要留意的苏家子弟的脾气秉性大致和萧牧做了交代，怕是将她脑袋里的东西都掏空了，她才喝了口水，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嗓子。 “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不觉得亏啊？”萧牧问道，如果说之前的那些还都是流于表面的东西，那后来她说的这些，完全就得靠个人琢磨了，这其中需要下多大力气，可想而知。 曼儿笑了笑道：“萧大哥令小姐重现笑颜，就是曼儿的大恩人，曼儿无以为报，把知道的多告诉萧大哥点，也好让萧大哥在今后的日子里少吃亏。” ...... 萧牧的房间被安排在距离苏玲珑小院不远处的一间客房，条件自然是不差，这种待遇，放在苏家是能眼红死一大帮人的，萧牧对此当然并不知情，大小姐也当然有这个权利，躺在舒适的大床之上，萧牧开始回忆起这一天的经历，感慨连连。 他又一次想起那个已经远走高飞的沐老，他临走前的担心，似乎并没有发生，相反，通过简单接触，萧牧对苏玲珑的认识已经七七八八，她是那样的单纯与纯真，以至于会因为别人都不知晓她的一个秘密而暗自苦恼，郁郁寡欢。 萧牧恰到好处的对症下药完全是因为他提前知晓她的秘密，他也一早便猜出了苏林将他带到苏家的真实目的，顺水推舟的积德行善，萧牧做得是毫无压力，至于得了个贴身护卫的差事，算是意外之喜吧。 萧牧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独角，十几年来，一直安静地呆在那里，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别人提醒，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似乎真的是除了极为坚硬以外，再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萧牧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这只角促进了他与苏玲珑的相见，现在看来，从小被视作不祥之兆的它，实际上带给萧牧的都是福气，或许难看是难看了点，但独一无二啊，萧牧兀自晃了晃脑袋，脸上露出几分神气。 漆黑木剑被萧牧握在手中，自从他重见天日，便没有离开过萧牧的身体三寸之外，因为有淬炼灵气的神奇作用，萧牧现在所仰仗的其实全是这把不起眼的木剑，那日硬捍裴佩的一击，萧牧事后可是好生心疼了一阵，好在木剑的坚韧程度比他想象的要强悍的多，除了一道轻微划痕，几乎未伤根本，而现在看来，萧牧竟是发现，那道划痕也早已微不可查了。 萧牧忽然一骨碌坐起身来，将漆黑木剑放到了距离床榻一丈开外的桌子之上，接着他退回到床前，然后凝视着木剑，催动灵力，集中意念，带着几许期待之色，抬手对着那柄木剑轻轻地招了招手。 有那么一瞬间，萧牧觉得呼吸都停滞了，他死死地盯着木剑的剑柄，良久，却是未看到有丝毫的移动。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尝试，也做好了失败的准备，然而在真的看到木剑像条烂木头无动于衷的时候，萧牧心中还是有些许失落的。 修为不到？ 可分明裴家那个刁蛮丫头，也非结丹期。 这让萧牧有种挫败感，旋即他狠狠揉了揉脸庞，又是如法炮制了一次。 结局依旧悲凉，萧牧苦笑一声，还是有些急于求成了，于是他走近木剑，伸手就要将之取回。 或许是仍旧有些不甘心，也兴许是萧牧无意而为之，在即将抓住剑柄的时候，他的手指动了一动，然后那柄躺在桌子上的木剑，像是受到什么吸引之力，真的离开了桌面一寸的距离，主动落进了萧牧的手心之中。 “嗯？” 这个发现实在是太意外了！萧牧愣了少许，然后脸上猛地涌上狂喜之色！ “动了！真的动了！” 如果是有外人在旁边看着，一定不会发现这微不可查的丁点儿不一样，可萧牧却是真真正正地感受到，木剑主动入手的感觉。 那是一种神奇的感觉，那轻微的一个触动，仿佛整个天下都来到了他的手中。 哪怕只有短短的一段距离，一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萧牧深深吸了口气，按捺下自己的激动，他将木剑重新放到桌面之上，然后由近及远的开始一次次尝试这个距离。 一次，两次，三次...... 一寸！两寸！三寸...... 直到第五次，距离木剑半尺以上的时候，剑柄没有了任何动作的迹象，而萧牧也终于可以确定，以他现在的修为，仅仅是能够和木剑建立半尺以内的联系。 这半尺或许并不能影响到什么，但萧牧却是异常满足了，现在的半尺，如果等到了几个月乃至几年以后，会不会增长到几丈，几十丈，甚至上百丈。 那样的光景，单是想想，就让人感到热血沸腾啊！ 然而萧牧现在还不知道是，真正的剑道高手，是真的可以御剑万里，杀人于无影无踪的。 这次意外之喜，萧牧觉得此次苏家之行，有了一个好的开端，他开始琢磨从今后的日子要如何做才不虚此行。 在上午随曼儿逛的时候，萧牧就已经认准了两个地方，其一是苏家的一处修行场所，有灵阵支撑的聚灵洞，其二则是据说有重兵镇守的藏书阁。 权衡利弊之后，萧牧最后决定，还是先到藏书阁中一阅，以他现在的见识与认知，随着眼界越来越宽，越来越觉得自己像是个愣头青，这种感觉着实不好。 念及此处，萧牧心中一定，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一早先去找苏玲珑，反正她也说了要让自己先提升修为，这么简单的要求，该不会不答应吧。 第027章 闺房夜话 是夜，明月高悬，夜色怡人。 此刻，苏家大宅灯火通明，热闹喧嚣处占了大半，杂役下人规规矩矩不发一言，敢大声喧哗的，都是有着少爷小姐之称的。 不过他们也只是在子时之前才有这份胆量，一入午夜，苏家便会彻底安静下来，如一只蛰伏的猛兽，除了负责夜巡的护院，轻易不会有人出来走动。 苏玲珑的小院一直以来都是整个苏家最幽静的地方，苏玲珑喜静，之前身子羸弱，大少爷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处。而今，苏玲珑贵为结丹期，就更没有人不开眼的来这里聒噪。 再者苏玲珑虽是苏家大小姐，却一直是与世无争的态度，正因为此，就连下人也不愿主动跟着她，觉得那样腰杆不硬，当然，曼儿是个例外。 此刻，苏玲珑坐在窗前，一手拖着腮，昂首望向九天之上的皎洁明月，脸上的表情，恬静而温婉，眼中也有着淡淡的喜意。 她有着令人惊艳的面庞，秀发如丝，肌肤如玉，月光倾撒而下，落在她的脸上，身上，令她多了几分神圣之感。 这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很难想象再过几年，苏玲珑会成长至何种倾国倾城的境界。 曼儿站在苏玲珑身后一丈远的地方，看着她，眼中有激动之色，这才是她心目中苏姐姐该有的样子，这才是完美的苏姐姐。 “曼儿，以前真的没发现，月色竟也可以这样的美。”苏玲珑忽然感慨地说道。 曼儿本想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苏玲珑，闻言，她来到苏玲珑身边，轻轻为苏玲珑梳理着秀发，也顺着她的视线朝外面看了看，道：“月色是很美，可苏姐姐却是比这夜色还要美上数倍。” 苏玲珑嗔了她一眼，笑道：“油嘴滑舌。” 曼儿道：“我的好姐姐，曼儿说的可是实话，刚才看你看得都醉了。” 苏玲珑笑着道：“越说越没样儿，讨打。” 说着，苏玲珑伸出小手，在曼儿青涩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谢姐姐赏赐。”曼儿娇笑着道，苏玲珑翻了个白眼，一脸败给你的表情。 主仆二人，像是一对亲姐妹一样，毫无隔阂。 说说笑笑，苏玲珑忽然语气一变色，道：“曼儿妹妹，这段日子，让你受委屈了啊！” 曼儿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焦急道：“没有，没有，是曼儿太笨了，没有搞清楚姐姐心中所想，才惹姐姐不开心的。” 苏玲珑道：“千万别这么说，是姐姐的不是，你别介意好吗？” 曼儿道：“不不不，如果我能有萧大哥一半的聪明，姐姐就不会难过忧郁好几天了。” “萧大哥？”苏玲珑恍然道，“恩，叫他一声大哥，你也不亏。” “当然不亏，我现在除了苏姐姐你以外，最佩服的就是萧大哥了。” 苏玲珑道：“他确实很不容易，孤身一人从大山里出来，家中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哪像我这样，身后有一大家族做后盾。从他身上，我感受到一种积极乐观奋发向上的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在这个家里，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所以……” 曼儿接道：“所以姐姐就把他留下来，安个贴身护卫的头衔。” “嗯，我希望能和他一样，充满自信，顺其自然，面对世间的一切挑战。” “曼儿也要像萧大哥一样！” “好啊！”苏玲珑笑了起来，眼睛像是两道弯弯的月牙。 第028章 藏书一阁 次日清晨，曼儿推开门看到院中已经站着一人着实吓了一跳，那人是背着身子，并没有转过来的意思，曼儿仔细瞅了瞅才嗔怪着说道：“是萧大哥啊，一大早的，吓死人了。” 萧牧闻言知道屋中人并未责怪，才转过身，笑了笑道:“有点事儿要见大小姐，不知现在可方便。” 曼儿掩嘴一笑，道：“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萧牧这才注意到她端着铜盆搭着毛巾，心中了然，复又转过身去。 约莫半个时辰，萧牧见到了洗漱完毕的苏家大小姐，今天的她，眼中神采奕奕，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很高，她呼吸内敛而沉稳，在她身上，隐隐透露出几分气势，微微令人侧目。 萧牧在醉仙居二层见多了这种人，知道这才是结丹期修士该有的样子。 尽管她还是二八芳华的少女模样，但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在那里，谁也不容小觑。 萧牧开门见山，表明来意，在听清他要先进藏书阁再去聚灵洞的意思后，苏玲珑眼中有着一丝喜意，与她所想不谋而合，他来自与世隔绝的大山，只是在鱼龙混杂的醉仙居呆过一段时间，所见所闻实在寒酸，而单说苏家的藏书阁，不是妄自尊大，其他三大家族加在一起，充其量能与之一比，这还仅仅是数量，至于质量，苏家藏书阁就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 鉴于此，苏啸天不惜花费重兵镇守，可以想象，那里是何等金贵之地。 苏玲珑对此当然没有异议，她含笑答应了萧牧的请求，没有丝毫犹豫，这倒是急坏了站在一旁的曼儿。 曼儿对着萧牧施了一礼表示歉意，道：“苏姐姐，藏书阁那里只有姓苏的人才有资格进入，萧大哥他......” 萧牧讶然，道：“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苏玲珑眉头一蹙，道：“很久不去了，差点忘了。” 少许，苏玲珑道：“我与你去一趟吧，至少能让你先进一层，那里也够你呆一段时间了。” 萧牧笑着说好，却看到曼儿眼中全是惊异之色，她对着萧牧道：“萧大哥，你太厉害了，居然能让苏姐姐主动出面，曼儿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 昨日苏玲珑到玄湖一游并未被人看到，所以在苏家并未引起轰动，而今天一早，苏玲珑在曼儿以及一个陌生男子的陪同下，前往藏书阁，便很快被传的人尽皆知。 苏玲珑在苏家，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说她特殊，是因为她从小因体质纤弱，一直独处，很少露面，苏家上下，能见到她的人，着实不多；然而就是这样一位险些被人遗忘的大小姐，突然间就成了名满全城的结丹期修士，这又不得不让人想起她，可即便这样，苏玲珑依旧躲在深闺，自带神秘。 像今天这样大摇大摆大模大样的行走在苏家的院落中，想来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一路上一众下人神情错愕，甚至忘记行礼，待他们走过去，很多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惊骇，萧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道，还真是多亏了我啊，不然她的这份尊容，可真就埋没了。 藏书阁很快进入视线，三层楼宇，翘角飞檐，屋顶上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莹莹碎光。 一块沧桑感十足的牌匾之上，藏书阁三字龙飞凤舞。 第029章 入阁风波 镇守藏书阁第一道关卡的是一位平头男子，三十余岁，中人身材，此人面相老成，不苟言笑，在苏家素有铁面门神之称，当然一些被他拦在门外的倒霉蛋更喜欢叫他死人脸。 饶是这样一个人，在看到苏玲珑大驾光临后，也不免心头一跳，他早早迎了出来，对着苏玲珑行了一礼。 “大小姐！” 苏玲珑温婉一笑，将来意向此人说明，只见那人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他看向一旁的萧牧，面孔很陌生，看修为气息也非多么惊艳，不过他头顶上的是？ 铁面男子目光一凝，在萧牧的头顶上停了少许，旋即他转过头来，对苏玲珑道：“大小姐，此子面生的紧，怕不是苏家人吧。” 苏玲珑柔声道：“何大哥不也是外姓人，规矩是人定的，他虽刚来不久，却是我的贴身护卫，来这里，也是为开开眼界，还望何大哥成全。” 苏玲珑说话温言细语，令人生不起反驳之气，她的意思很明确，在这里守门有些年头的铁面男子自然不会是傻子。 萧牧往前一步，拱手道：“在下萧牧，还望何大哥高抬贵手。” 萧牧此举令何毅心中对他多了几分好感，至少他没有一味躲在大小姐身后，何毅重新将视线落在萧牧身上，对他说道：“外姓人想进藏书阁也并非没有可能，大小姐说话，原本我也不能违逆，不过，我想萧公子应该不是靠关系办事儿的人，不知何某说得可对？” 苏玲珑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只是不等她说话，萧牧抢道：“这是当然，在下初来乍到，不知苏家规矩，早知有法入阁，也不该麻烦大小姐，既如此，何大哥不妨划出道来，我萧牧自当凭本事进入。” “好！”何毅眼中一亮，道，“这边请。” …… 藏书阁前有一块空地，此刻何毅负手而立，在他对面，萧牧一身劲装，同样气度不凡。 萧牧想入藏书阁的条件简单也不简单，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到得了何毅身后，便算他通过。 曼儿扶着苏玲珑站在一旁，看着场中二人，曼儿嘟起嘴说道：“真是气人，这何毅太不近人情了，连姐姐你的面子都不给。” 苏玲珑道：“这才是他能镇守这里多年的原因啊，能给萧牧这样一个不惹人闲话的机会，其实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曼儿焦急道：“可萧大哥会是他的对手吗？” 苏玲珑道：“依我看，何大哥也只是稍做试探，只要萧牧不是太差劲，应该问题不大。” 曼儿恍然道：“对哦，萧大哥能不能过还不是他说了算嘛，反正别人也不知道萧大哥的深浅，若是有人问起来，何毅也能有所交代，同时也不算驳了姐姐你的面子，嘿嘿，这铁面门神的脑子可比那张脸灵活多了啊。” 苏玲珑含笑点了点头。 场中萧牧看到何毅并没有亮剑的意思，他也就收起动用漆黑木剑的心思，事实上，徒手作战才是萧牧最为擅长的，在看到何毅伸手做出请的动作后，萧牧身形猛然弓起，如离弦之箭冲向何毅的方向。 何毅与苏玲珑眼中同时一亮，曼儿则惊呼一声好快！ 在狩猎队练就的本事，萧牧从来不曾忘记，他从一开始便没想过要从两侧突破，那样未免太过不尊重对手，他直冲正面，如猛虎下山，体内灵力轰然涌出，有一种前面哪怕是一座山，也要将之一力撞开的架势。 “来得好！”何毅心中大赞一声，没想到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子竟选择硬捍这种最简单也最暴力的方式，他收敛起小觑之心，手中动作抱圆成盾，双腿微蹲，有淡淡气机弥漫开来，将他包裹在内，一时间防御固若金汤。 轰然一击！ 一股磅礡的力量迎面传来，那是一种纯粹的灵力，饶是何毅修为高出萧牧一大截，仍感到一种心悸，这种感觉就像是他张开了一张遮天大布，原本可以毫无悬念的将对手裹死，可偏偏被人从里面靠着坚韧利器戳出了一个洞，这个洞越来越大，片刻竟至难以弥补。 而可怕的是，萧牧分明没有动用身后那一把难看的木剑。 他的灵力有古怪！ 这是何毅心中瞬间想到的东西，也正是他的一个分神，萧牧捕捉到这个机会，稍一收势，身形灵动，左右一闪，脚下发力，何毅只觉得耳边风声阵阵，萧牧人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这么简单？”曼儿在一旁低声惊呼，这不由得令她对何毅少了几分埋怨，在她看来，何毅是故意将萧牧放过去的，只不过这个过场也太象征性了点儿。 曼儿看不出来，不代表苏玲珑也会掉以轻心，之前萧牧灵力外放的时候，便是她离得老远，也觉得有些异样，结丹期的修士感知力要比一般修士强很多，那一刻苏玲珑分明感觉到一股精纯的力量从萧牧体内涌现出来，几乎破掉了何毅的防御。 而场中何毅此刻脸上有种火辣辣的灼热感，幸亏他肤色偏黑，这才不容易被看出来，尽管他本意也是要让萧牧通过的，可眨眼的功夫被一个少年郎过掉，他身为藏书阁的镇守者，终究是很难下得来台。 “多谢何大哥手下留情。”萧牧的声音传来，令得何毅心里好过了点儿，他心里知道，哪里是他手下留情，分明是内心托大技不如人罢了。 萧牧给出的台阶，何毅不会傻到不收，他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藏书阁一层随便看，但不许带出来一本。” “好嘞！多谢！”萧牧笑着应道，他又和苏玲珑与曼儿打了招呼，便朝着藏书阁走去。 目的达到，皆大欢喜，苏玲珑与曼儿也该离去了，何毅恭送大小姐，然而就在苏玲珑身影刚刚消失在视线中时，便听到藏书阁的方向传来了一道令人倒胃口的嚷嚷声。 “老何！死哪儿去了！你这门是怎么守的？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让你放进来？还想不想干了！” 何毅的脸色顷刻间变得乌云密布！ 第030章 出手相助 何毅在苏家做事多年，一直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典范，这个似乎从来不会笑的男子，极其沉稳稳重，被苏啸天亲自安排到藏书阁把门，这份差事，看似清闲却极为枯燥，每日守在这里，根本没有时间风花雪月，以至于何毅三十多岁依然是孑然一身。 好在对于此何毅早有心理准备，藏书阁内一二两层完全对他开放，虔心修道的他，闲暇之余砥砺剑道，虽碍于天资有限，但有道是勤能补拙，何毅可以肯定自己不惑之年会有结本源丹的可能。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何毅从来不会羡艳苏家大大小小的少爷公子鲜衣怒马纸醉金迷，他守在藏书阁，应好这份差，却因为有时过于古板，而得罪一些人，尤其是那种自以为是的苏家人。 苏利就是不久前刚刚被何毅拒之门外的倒霉蛋，说起来苏利只是苏家一个旁系子弟，但因为姓苏，又巴结上苏墨，苏墨可是苏豹的亲弟弟，苏利自我感觉那就是正儿八经的苏家少爷，洛城百姓不知他的深浅，一听他姓苏，当然会以少爷相称，久而久之，苏利就更加目空一切。 苏利没有修道的兴趣，却对男女之事极为痴迷，刚满十八岁的他早已是花丛老手，洛城的大小勾栏妓院，提起苏利，那可是比苏林名头还响的苏家大少。 苏利前些日子领着一个风尘女子进入苏家，因向其炫耀苏家藏书阁海纳百川，那女子便缠着他要一睹真容，苏利拍着胸脯答应却不料被何毅拦在了门口，当时何毅很不客气的说了一句藏书阁哪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进的！ 落了面子的苏利为此对何毅怀恨在心，他找到苏墨恳求为他做主，与苏利一丘之貉的苏墨忙着依红偎翠，哪顾得上他，便让苏利自己去找场子，出了事再来找他。 有了苏墨撑腰，苏利当然不会怕一个外姓人，哪怕他有修为在身。 苏利这天一早来藏书阁就是找事的，可谁知何毅并未搭理他，苏利悻悻的在藏书阁一层转了一大圈，看着那一本本一册册的珍藏古卷，根本懒得翻一下，在他心里，这里所有的书加在一起，也没有他怀里的那一本好看。 就在苏利准备出去直接挑衅的时候，一个极为陌生的少年推门进来，苏利可以肯定，这个小子绝对不是苏家人！ 终于让老子逮到你了，苏利心头怒喜，他大步朝着藏书阁外走去，不等萧牧将门关上，他擦着萧牧的衣角出了门，便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苏利的气焰很嚣张，态度更是蛮横，他看到何毅走了过来，又是嚷道：“老何！你瞎了吗？没看到有人偷偷潜入了藏书阁？” 苏利之前说人是何毅放进去的，随后他觉得这样的罪名不够大，于是又改为有人偷偷溜了进去。 这种事情，苏利本就是无师自通，哪用得着人教。 何毅黑着脸看着面前这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苏家少爷，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他真的很想一把将他的脖子掐断，像丢狗屎一样把他丢在臭水沟里，这样的苏家蛀虫，根本不配来在他心里如同圣地一样的藏书阁！ 可是，何毅也知道，自己不能真的那样做，不为别的，因为他姓苏，不管是远是近，终归是挂着这个姓的，况且这里又是在苏家，何毅不愿因为这样一坨狗屎，而失去这份他珍而重之的差事。 何毅的表情，苏利看在眼中，他脸上挂着轻蔑的笑意，意思很明显，来打我啊！有种来打我啊！ 何毅道：“利少爷，那少年并非偷溜进去的，是我让他进去的。” 苏利哼了一声道：“老何你好大的胆子，我问你，他可姓苏？” “他姓萧。” “外姓人你也敢私自让进？” “这是大小姐的意思。” “大……大小姐？”苏利着实吓了一跳，苏玲珑如今在苏家那可是不得了的存在，若是苏玲珑出面，何毅当然有理由让他进去。 正思量着，何毅又补充道：“他是大小姐的贴身护卫。” “哈！”苏利突然怪笑一声，“大小姐玲珑的贴身护卫？老何啊老何，想不到你这人老了，还学会编瞎话了啊？拜托你下次说话前先动一动你的榆木脑袋，你搬出谁不好，非搬出深居浅出的大小姐！哦，就算这个也能说的过去，可玲珑如今是什么修为？结丹期！结丹期你懂吗，那是你一个快四十的老家伙一辈子也不可能触及的境界。” 何毅脸色越发阴沉了，在他身侧有气机流淌，甚至连背后的剑也开始嗡嗡作响。 苏利顿觉压力陡增，他甚至要站不住脚跟，只是苏利仍不解恨，他似是料定了何毅不敢动手，他强行稳了稳身子，还上前一步，讥讽说道：“怎么？想动手？还是想杀了我？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你不过就是苏家的一条看门狗而已！” 说完这话，苏利的压力突然间如潮水般退去，他真的是痛快极了，一个练气期的修士被他这样羞辱，还不敢动手，他不由得感谢那个死鬼老爹给他留下了苏字姓氏，哪怕他在那些真正的苏家子弟面前活的像条狗，他还是能在这些外姓人面前当爷，当大爷！ 苏利伸出手打算像教育晚辈一样，拍一拍何毅三十几岁修士的脸。 那一定是比拍怡红楼那些娘皮的水灵屁股还要过瘾的事。 在他的手离何毅的脸只有寸余距离的时候，苏利的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的时候，他的手腕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然后没来得及回神，苏利就像是曾经幻想了无数次的御剑行空一样飞上了天，再之后，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真是好一副狗吃屎的帅气模样。 第031章 读万卷书 剧烈的疼痛从嘴上传来，苏利知道大半牙齿怕是在不住了，他趴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不敢抬头，不敢起来。 “该不是惹怒那些守阁的老祖宗了吧？” 若真是那样，苏利现在就得和着血水把牙往肚子里咽，守阁的老祖宗，别说他苏利，就算是苏墨、苏林来了也照样得恭恭敬敬，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个臭虫，兴许连臭虫都不如。 苏利强忍着疼痛听着旁边的动静，只听得传来几声脚步声，那人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物件，然后用嫌弃的声音道：“何大哥，藏书阁内还有这种垃圾？” 何大哥？！ 苏利听到这个称呼，猛的抬起头来，他看到一个陌生又有些印象的少年，手里正拿着原本在他怀里视若珍宝的春~宫~图。 是他！之前在藏书阁内打过一个照面的小子！ 何毅扫了一眼萧牧手中的****再看向苏利的时候，眼中冒火，恨不能上去一脚把他碾死。 呸！ 何毅冲着苏利狠狠吐了一口！ 苏利哪里还忍得了，他叫嚣着从地上爬起来，吐出的血水夹带着好几颗白花花的牙齿，他指着萧牧的鼻子尖声道：“是你动的手！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萧牧一脸不屑道：“说说看！” “老子是苏利……” “啪啪！”不等苏利说完，萧牧上前又是两记耳光，直接把苏利给打蒙圈了。 萧牧瞥了他一眼，道：“你之前说谁是阿猫阿狗？” 苏利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牧，这小子是什么人，在听到他报上名后还敢动手，不想在苏家混了？他忽然想到何毅之前所说此子乃是玲珑的贴身护卫，难不成是真的？ 苏利眼中阴晴不定，思量了好一会儿，他却是对着何毅道：“老何，你给我等着，你勾结外人意欲潜入藏书阁，被我发现还要杀人灭口，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会有人来收拾你的！” 萧牧真是受够了这个只会乱咬人的疯狗，之前他对何毅的羞辱就已经触及了萧牧的神经，萧牧寒下脸来，对何毅说道：“何大哥，要不干脆……”说着，萧牧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利吓得面白如纸，这个岁数不大的小子，怎么如此心思歹毒，看样子他是真的会动手的。 苏利可不想凭白无故丢了性命，他敢和何毅大呼小叫是因为吃死了他，这个少年却根本不在苏利的掌控之中，苏利颤巍巍得向后退着，边退边叫嚣着：“你们等着！给我等着！” 因为缺了牙，苏利说话有些走风漏气。 苏利逃远了，何毅看向萧牧，抱拳道：“多谢萧兄弟仗义出手，只不过这小子是块狗屁膏药，黏人的很，萧兄弟这次为我出手，怕是会给兄弟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萧牧笑了笑，道：“没事儿，苏家又不都是不讲理的人，何大哥，你看这个？” 萧牧神色有些尴尬，将手中的春～宫～图，递给了何毅。 何毅接过这本册子，沉吟了片刻，道：“有了这个倒是有点用处。” 萧牧哑然，犹豫道：“莫非何大哥也……” 见萧牧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何毅忙道：“哪跟哪儿啊！萧兄弟快进阁吧，有了这个，那苏利就交给我对付好了。” 萧牧见何毅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不再啰嗦，他又招呼了一句有事叫我，便转身向藏书阁走去。 …… 藏书阁一层，有着庞大的藏书量，单论数量，抵得上二层三层加在一起的数余倍，其范围涉及之广，几乎囊括了整个天下。 但对于很多人来说，一层的书籍过于空泛，没有实质可言，尤其是大户人家苏家，从小耳濡目染大抵已经对此了解了七七八八，藏书阁一层，很多时候，只是被当做查阅东西的地方。 可在此时的萧牧看来，却是大不一样的，他生在大山，长在大山，来洛城也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对于这个天下知之甚少，单凭醉仙居食客们与同样坐井观天的刘全说的那些，并不能满足于他，而现在，到了这个地方，萧牧的心情微微有些激动，看着那分门别类码放整齐的书籍古册，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天地脉络》、《古往今来》、《名门正派》、《三教九流》、《妖魔传》…… 萧牧一口气拿了近十本古籍，堆在面前，开始慢慢阅读起来，时间过得很快，待到太阳落山，何毅出现在他身边时，萧牧才注意到，原来已经这个时辰了。 萧牧意犹未尽，看到何毅手中端着香气扑鼻的食物，顿时觉得腹中如雷，他一脸感激地道：“何大哥，给我的？” 何毅脸色很是欣慰，在这个家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像萧牧这样读书了，他将食物递到萧牧手中，道：“大小姐派曼儿给你送来的，还说你可以先在这里，直到想出去的那天。” “真的？”萧牧喜上眉梢，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这样的话，他便可以大大缩短时间了。 萧牧向何毅道了声谢，接着风卷残云般将食物消灭掉，便又投入到啃书浪潮之中。 如此这般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萧牧吃住在藏书阁，困了累了便打坐练气，精神恢复便继续啃书，从整个天下，到名山大川，从巨擘门派，到修道家族，萧牧由面到点，由远及近，由全到偏，由粗到细，几乎再也找不到他不曾涉猎的地方，才肯罢休，而就算如此，藏书阁一层的书，萧牧也才看了十分之一罢了。 他通读《万兽志》《百草集》，也没放过《神丹》与《铸剑》，就连《灵阵》与《灵符》也略知一二。 一个月下来，萧牧仿佛游历了一圈天下，见识了，领略了从来不曾触及到的风景，他险些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这个时候，他再也不是那个别人随便说点什么就会凑上前听热闹跟着叫好的楞头小子。 他的眼中，俨然已经多了几分睿智的光芒。 在将一本《天下名剑》合上的时候，萧牧终于狠下心，决定要离开藏书阁，他站起身，走向已经异常熟悉的地方，将《天下名剑》放回原处，接着他视线一扫，忽然看到一本只有几页纸的册子。 册子很薄，书名为《仙魔之争》，翻开书来，原来记载的是两名修士的一场大战。 那二人一个叫柳鸿，另一个，叫穆炎。 第032章 何方神圣 廖廖几页纸张，区区一场对战，萧牧自捧起这本《仙魔之争》，便仿佛坠入那百年之前的一场旷世之争，良久良久，不曾醒来。 原来，真的有人能以一己之力，撼动天威，牵连众生，那些人已经高高在上，成为整个天下的主宰。 可惜的是，剑仙与剑魔双双陨落，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过后，二人便在世间销声匿迹，书中说二人同归于尽化作尘埃，也可能是惹怒天神魂归异界，总之这个天下再也没有了他二人的踪迹，就连二人所用神剑，也不知去向，成为当世之谜。 《天下名剑》中有记载，冰灵神剑与炎魔神剑，排名一二，不分先后。 《仙魔之争》书中最后，也很直白的说道，倘若有人能重获冰灵神剑或是炎魔神剑，便可得剑仙与剑魔的传承，一步登天。 萧牧将书合上，长长出了一口气，久久难以平复激动的心情。 藏书阁的这段日子，令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脚下的路，还很长很长。 时刻关注着萧牧动静的何毅出现在他面前。 “何大哥，感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 何毅摆了摆手道：“萧兄弟不用客气，我老何在这里，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像你一样能静下心来看书的人了，只可惜老何没有让你上二层的权利，不然……” 萧牧截道：“何大哥客气了，这第一层我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至于以后得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萧兄弟说得没错，这段日子你的精神耗费过大，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以你大小姐贴身护卫的身份，将来不怕没有上二层的机会，倘若你结丹成功，三层也不无可能。” 萧牧哈哈一笑，没有在这贴身护卫的事上多做解释，他知道，说的越多，越说不清，还不如这样的好。 “对了，何大哥，那苏利后来……” 何毅道：“没事儿了，那日苏利叫来苏墨，刚巧大少爷过来找你，我把事情如实说了，大少爷很生气，当场甩了苏利一记耳光，那苏墨见状眼珠子一转，又是对苏利一顿毒打，可怜苏利身子骨孱弱，估计没有三两个月是下不了床了。” 萧牧哑然失笑，旋即问道：“大少爷来这里找过我？” 何毅道：“没错，那日你读书太过入迷，没有发现，大少爷见状，也没叫醒你，便出来了，萧兄弟，看得出来，大少爷那天极为高兴，还甚至为了你打了自家人，这可是我老何这么多年来，见到的第一次，萧兄弟，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萧牧笑道：“我还何方神圣，何大哥你真是太抬举我了，喏，你看我这角，曾经只有人问过我是何方妖孽，至于何方神圣，还是第一次听你说的。” 何毅道：“我老何向来说话耿直，说真的，整个苏家这一辈小辈，大小姐之前没有接触，不包括在内，除了大少爷，很少有人能入得了我的眼，可萧兄弟你不一样，我老何自认看人还有几分眼光，萧兄弟，将来的你，是会有大出息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萧牧偷偷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接着指了指头顶，示意何毅上头可是有着苏家的老祖宗守阁的，你这样蔑视苏家小辈，小心老家伙们跟你急。 何毅也自知失言，忙后怕地捂住了嘴，萧牧偷笑，原来，这个不苟言笑的汉子，也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不觉间与何毅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萧牧挥手与何毅告别，时隔一个月，走出了让他大开眼界的藏书阁。 …… 清风拂面，萧牧顿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惫，竟是瞬间一扫而空，之前他想着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却在出阁的一刹那改变了主意。 正是上午时分，天气又出奇的好，萧牧突然间很想去玄湖看看。 苏家大宅庭院深深，若非萧牧在识路辨向上独具天赋，还真难一个人找到想去的地方。 饶是如此，萧牧也稍稍费了一些力气，这让他不禁感叹，这大户人家，简直比大山中还要复杂。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下人丫鬟不知凡几，在看到萧牧之后，都不自觉的驻足停下，然后等他过去后才会动身继续前进，这令得萧牧极为诧异，怎么突然感觉有点不一样了，那些人好像都有些害怕自己，就像是遇上了主子一样。 发生了什么？ 难不成经过这一个月来的洗礼，自己不知不觉间上升了一个境界？ 萧牧兀自笑了笑，低头看了看身上，猜到问题一定不是出在自己这里。 随后，萧牧稍稍留了个心，他在走过那些主动停下给其让路的下人旁边时，脚步都会放得很慢很轻，同时凝聚心神，听听那些人会在背后议论他些什么。 结果从藏书阁出来，到达玄湖半个时辰的时间内，萧牧听到最多的就是那些人互相之间的嘀咕：“这个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何方神圣？是在说我？萧牧一时间感觉压力很大。 第033章 冤家路窄 萧牧不知道的是，在他沉醉于书海的一个月内，苏家发生了很多事，其中引发整个苏家暗流涌动的一件事，便是苏玲珑开始着手打理苏家的产业，尽管这当中有大少爷强行转手的意思，可放在原来，苏玲珑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在旁人眼中，自她接手的半个多月来，苏玲珑表现出与修道同样卓绝的天赋，一切事务均是打理的井井有条，便是比起在家族事务上费心多年的苏林也不遑多让。 这不禁让人感叹，苏玲珑，当真是一个玲珑剔透的奇女子。 为此苏家族长苏啸天大喜，苏林更是高兴的不得了，曾经必须亲力亲为的事情现在终于可卸下担子，而在看到最疼爱的妹子终于开始像常人一样成长成熟起来，苏林更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多亏了沐鬼医那个老家伙，当然还有那个藏书阁的小子，玲珑能有今天，他二人功不可没。 也正因为此，苏林对苏家宣布萧牧乃苏家的座上宾，这才令得萧牧名声大噪，有了如今走到哪儿都会引人退避的景象。 …… 万鲤朝天一直是苏家引以为傲的一处圣景，苏家小姐最是喜欢有事没事到玄湖之上亲手去绘制这一奇观，而但凡有贵客造访，玄湖也是必游一景，就像此刻苏林亲自接待的裴家姐妹，挥手撒下一把饵料，看着湖中翻腾如沸水一样的景观，眼神迷离。 鬼灵精裴佩不知为何，一把一把得将饵料撒向鱼群，咬牙切齿，身旁裴萱见状，蹙眉斥道：“不准胡闹。” 裴佩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撑死你们。” 苏林摆手道：“无妨无妨，佩儿高兴就好。” 裴佩小声道：“哼，假惺惺。” 裴萱对此无可奈何，知道这个妹妹刚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心情正差，也就不再训斥于她。 在苏林的引领下，美人裴萱款款前行，她曼妙的身段，优雅的举止，在这湖面之上，成为最亮眼的一道风景。 不理会一个人赌气的裴佩，苏林与裴萱边走边聊，逐渐和裴佩拉开了一段距离，裴佩抬眼看了看，啐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小翠儿抱着佩剑，杵在一旁，悄悄道：“小姐，苏公子可不是癞蛤蟆。” 裴佩瞪了她一眼，气道：“我说是就是，打我姐姐主意的都是癞蛤蟆！” 小翠儿吓得吐了吐舌头，不再吱声。 …… “苏公子，玲珑妹妹这些日子在洛城可谓是风头无二，引得叫好声一片，真是可喜可贺。” “哪里哪里，和裴姑娘比起来，舍妹那点道行还差的远，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若是佩儿能有玲珑妹妹一半儿，我也就省心了。” “佩儿这丫头是个鬼灵精，成大器是迟早的事，不然的话，裴伯父又怎么可能把燕灵剑传于她。” 裴萱莞尔一笑，如冰山初融，道：“苏公子好眼力，可惜她却是连剑都懒得自己去拿，更别说练剑了，到现在为止，只知道欺负人，在这洛城还好说，真要是出了城，谁还护得了她。”说到最后，裴萱轻轻叹了口气，有些黯然伤神，那般模样，令人有种将她搂在怀中，百般呵护的冲动。 苏林道：“裴姑娘放心，佩儿就和我亲妹妹一样，谁要是敢欺负她，我苏林第一个不答应。” 裴萱忙道：“苏公子言重了。”语气突又变得清冷。 苏林眼神灼热，沉声道：“我是认真的。” 裴萱微微有些后悔，每次谈及这个妹妹，她都会不由的以姐姐的身份为她操心，这令得她说话间有了漏洞，给了对方可趁之机，苏林对她有爱慕之意，裴萱是知道的，若不是今天妹妹死缠乱打缠着她来，裴萱哪里会主动拜访苏家，这若是传出去，只怕又要惹得满城风雨，而现在苏林突然又这么直白，裴萱只觉得头大了一圈。 抛开家族利益不谈，对这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裴萱是提不起丝毫兴趣的，纵然他修为高强，身世也没得可挑，但在裴萱眼里，这些通通可以忽略，在她心里，其实并不反对找一位伴侣共同进退，但肩负整个裴家大势，女儿身的她不得不让自己刚强起来，寒眼冷对一切可能动摇她心神的东西。 便在这时，忽然听到小翠儿发出一声惊呼，苏林裴萱寻声望去，只见裴佩一把从小翠手中拔出了燕灵剑，气势汹汹地朝着玄湖湖畔处跑去，边跑还边骂道：“混蛋！就知道说你在藏书阁是个幌子，这下让姑奶奶逮到你了，受死吧！” 裴佩是当真恨极了萧牧，因为他被关禁闭一个月，这一个月来，裴佩简直生不如死，刚一出来，裴佩就派人去醉仙居打探情况，一打听那个混蛋竟然进了苏家，为此她缠着姐姐到苏府一行，到了这儿又被告知那混蛋在藏书阁一个月没有出来。 裴佩心中一团火憋着没处发，却突然看到那个脑袋上有疙瘩的家伙出现在眼前，这让她如何还按捺的住，趁着有姐姐在，不怕苏大公子出手，裴佩铁了心，今天誓要将萧牧的脑袋割下来，让她当球踢。 苏林与裴萱也同样看到了萧牧的出现，但二人却是谁也没有出手的意思，二人对视一眼，抬脚跟了上去，决定先看看情况。 心情正好的萧牧终于找到了玄湖的位置，他刚刚伸了个懒腰，准备好好欣赏一下玄湖美景，突然感到一股杀气锁定了自己，萧牧一凛，朝着侧方看去，只见一黄衣少女手持一亮眼宝剑，脚下如风，极速而来。 是她？ 萧牧也认出了此女，他转过身来，裴佩高高跃起，身法轻灵落在萧牧一丈前，提剑直抵萧牧眉心，咬牙切齿道：“你这混蛋，可还记得姑奶奶是谁？” 萧牧大笑一声道：“当然，你不就是那……” 正说着，像是突然嘴里被风吹进了东西似得，萧牧忙把头扭到一旁道：“呸呸，呸！” 第034章 戾气初现 有过一次短暂的正面交锋且略有小胜的萧牧显然低估了裴佩的真实实力，这一次地界开阔，裴佩本就要取他性命，萧牧又故意激怒于她，裴佩手中燕灵剑轻啸一声，直袭萧牧眉心。 远处裴萱见妹妹出手毫不留情，显然是动了杀心，她欲要出手阻止，却被苏林示意看看再说。 裴萱疑惑地看了苏林一眼，没有说话。 “叮”的一声，萧牧拔出漆黑木剑一剑架开裴佩的燕灵剑，裴佩冷笑一声，道：“今天姑奶奶一定要将你这个烂人与这根烂木头切成两段。” 燕灵剑上，倏地亮起三尺剑芒，剑气逼人，裴佩周身气机流转，将她的衣衫吹动得猎猎起舞。 “你这混蛋，今天让你尝尝姑奶奶的厉害。”说罢，裴佩动了，这一次，她的身影如烟，轻轻袅袅，前一瞬息在萧牧胸前刺出一剑，下一剑却又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他的腋下，诡谲多变，令人防不胜防。 “燕灵身法。”不远处苏林眼色凝重，低声沉吟道，“看样子，佩儿结本源丹也是指日可待了。” 裴萱轻叹一声，却是兀自摇了摇头。 萧牧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个刁蛮丫头，身影飘忽不定，难以捉摸，出剑却是极为刁钻，专往他的要害上扎，若不是他天性警觉，好几次都要被直接捅个窟窿，饶是如此，萧牧依旧狼狈不堪，左支右绌，像个可笑的猴子。 “不行！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抢攻才行！”心里这样想着，萧牧努力寻找裴佩的破绽，可接连两次出手，都以失败告终，不仅没沾到裴佩的衣边，还被一剑划破了小臂，得不偿失，萧牧再也不敢冒然进攻了。 “咯咯咯咯！”裴佩欢快的笑出声来，她突然觉得，这样像猫戏老鼠一样戏弄这个混蛋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一念至此，裴佩身形突然间更快了几分，反倒是出剑再不像之前那样凌厉，她的剑多半是刺向萧牧的胳臂及大腿。不消片刻，萧牧身上又是多了几道伤口。 如此场面，裴佩大占上风，可不远处裴萱的眉头却是越蹙越深，这个佩儿，太托大了，燕灵身法耗费灵力巨大，长此下去，势必会后继无力，被人反败为胜，也罢，权当是给她个教训吧。 如此被一个刁蛮丫头戏弄，萧牧心中燃起熊熊怒火，他眯起双眼，耐心得寻找着一击致胜的机会，从小到大，萧牧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也不乏以弱胜强的经历，尤其是在察觉裴佩存了戏谑他的心思，萧牧甚至主动将手臂露出让她高兴的多划几道。 伤口不是很大，却也不觉间有鲜血顺着胳膊流了下来，萧牧看似抵挡得越来越吃力，马上就要支持不住，就在这时，裴佩的小脸之上忽然间一滞，她似乎察觉到了体内灵力难以维继，身形一顿，出剑也慢了几分。 就是现在！ 萧牧蛰伏许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个机会，只见他手中木剑倏然挑起，如同毒蛇吐出了噬人的信子，一剑划过裴佩的手腕。 “呀！”得一声，裴佩大惊失色，燕灵剑拿捏不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萧牧知道她有御剑之法，抬起一脚将燕灵剑踢落湖中，这才看着裴佩，眼神阴沉，道：“还有什么本事？亮出来吧。” “住手！” 裴萱这时轻叱一声，脚尖一点，飘然间来到萧牧的面前。 这个有如九天仙女一般的女子，挡在萧牧与裴佩中间，裴佩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姐，替我杀了这个混蛋。” “闭嘴！”裴萱斥道。 她看着身上伤口不下十余处的萧牧，歉然道：“这位公子，是佩儿不对在先，裴家裴萱在这儿给你陪个不是，这枚玄灵丹对你的伤势有些帮助，还请收下。” 萧牧眼神古怪，死死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仙女子，这就像是在大山里憋着气忍着苦好容易等着猎物进了套，这时却突然跑出一个外人，告诉他这猎物不能碰，然后给他点莫名其妙的药材作为交换，萧牧又不傻，能答应才怪。 萧牧这个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眼神如狼似虎，隐隐有些犯红，裴萱首当其冲，自然感受到了他的这份不甘与怒意，她其实能理解他的心思，被裴佩欺负了那么久，好容易轮到他报复，自己却出手干预，是谁也心有不甘。 可是，那又怎样呢，裴萱是不可能退让分毫的，她其实已经把姿态放的很低了，还要让步，那就是得寸进尺了。 苏林这时缓步走了上来，对于裴萱的行为，他也觉得欠妥，但他却不能多说什么，他看向萧牧，这一次，没有以修为强行让他退却，而是沉声道：“还不快收下？” 萧牧看似天人交战，只是谁也不知道，此刻他正经历着另一场战争。他在死死克制着自己不要做出傻事，胸中的憋闷与压抑不住的戾气像是火焰一样熊熊燃烧着，令得他几乎要把持不住。 手中漆黑木剑忽然传来一道精纯灵气，抵消了那即将引爆的戾气，这之后，萧牧重掌主动，将那道险些影响到他神智的戾气彻底压下，那道戾气，被围追堵截，无路可逃之际，突然间冲出重围，奔袭在萧牧的体内，它一路上涌，直到冲入萧牧的头顶独角之内，才彻底消散。 短短一瞬间，萧牧浑身被冷汗打湿，他长长舒了口气，眼中复又出现清明。 形势比人强，萧牧知道今天事已至此，结果已经很明确，他没有伸手去接那枚玄灵丹，而是反手将剑背于身后，挺直腰杆，一脸傲气道：“告辞！” 裴佩捂着手腕，御气抵消着那份酥麻的痛楚，其实与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痛苦比起来，这份耻辱才是她难以接受的，她咬牙切齿的盯着萧牧的后背，大声道：“下次我一定取你狗命。” 萧牧没有转身，却传来轻飘飘的讥讽话语：“已经死过两次的人还有脸叫嚣，真是恬不知耻。” 第035章 换位思考 没有人阻拦萧牧的离开，如果眼神能杀人，他只怕早已被裴佩千刀万剐了，苏林看着他的眼中有微不可查的赞赏之意，至于裴萱，却似乎又多了几分别的意味。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形容现在的萧牧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他甚至没来得及欣赏万鲤朝天的奇观，就被那个疯丫头搞的浑身是伤，更可气的是，那个不给他任何反抗机会的裴大小姐，萧牧暗暗咬了咬牙，他其实并不是特别记恨裴佩的刁蛮霸道，哪怕她口口声声要取自己性命，与她比起来，裴大小姐的软刀子才伤他更深，那种轻言细语就能让你不能有丝毫违逆的无奈，萧牧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变强，是萧牧迫在眉睫的事情，他还要闯荡天下，没有强大的修为，一切都将是空谈。 ...... 玄湖湖畔，裴萱素手掐决，几个变幻下，只见一道虹光从湖中亮起，一把秋水长剑跃出水面，长剑微鸣，在空中打了几个圈，停在裴佩的面前。 裴佩刚准备招呼小翠儿，却突然看到姐姐冷若冰霜的眼神，只得悻悻将剑握在手中。 裴家姐妹与苏林告辞，出了苏家大宅，一路上二人一句话没说，直到进了家门，裴佩才忍不住道：“姐姐，你为什么不出手替我要了那个混蛋的狗命？” 裴萱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她看着这个已经算作大姑娘的妹妹，道：“佩儿，没有什么人本该就是命贱如草的，你口口声声要那人的性命，却不想想，他是否真的做了伤害到你的事儿？” “一个醉仙居的杂役而已，走了狗屎运攀上苏家这棵大树，这种烂人，顶着个大疙瘩出来碍眼，本姑娘杀他也是为民除害，哼！” “结果呢？” “算他运气好，才侥幸活了下来。”裴佩不服气道。 “那你的运气岂不是比他好更多？” “我......我那是不小心！再有下次......” 裴萱毫不客气地截道：“下次我见到的就是你的尸体了。” 裴佩尖叫道：“姐姐，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姐？怎么帮着一个下等人说话！” “下等人？他只是出身不好而已，待日后他修道有成，你还敢说他是下等人？” 裴佩不屑道：“就凭他？” “他如何？关禁闭这一个月你看了几本书？你的灵力又增加了多少？” “关禁闭哪还有心思修炼，看书就更没心情了。” 裴萱很认真地道：“我问过苏林，你口口声声的下等人，这一个月读了近千本，他的眼界，早已不是你能轻易蔑视的。” 裴佩道：“哼！纸上谈兵而已，还不是被我打得满脸花？只会靠偷袭取胜，一看就是卑鄙小人。” 如果眼前这个不是自己的亲妹妹，裴萱纵然涵养再好，也要暴起杀人了。 她强行压下体内的怒气，道：“那我问你，如果今天换做你是他，你会怎样？” “我......”裴佩本想说我怎么可能成为那种烂人，但话到嘴边，却被她咽了下去，然后她的小脑袋本意是敷衍裴萱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却不料，裴佩竟是越陷越深。 她把今天的每一个细节都重现在脑海中，她把自己想成了那个被逼入绝境的萧牧，她想着自己冒死隐忍了许久就为了对手的一个疏忽，她想着自己捕捉到那一个瞬间时的狂喜，她想着自己看到对手失去反抗之力脸上出现的绝望，却在这时，一个实力高出一个等级的人阻止了自己的报复，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让她主动放弃，不容置疑！ 裴佩浑身开始不自由地发起抖来，她竟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她看到了自己发疯一样拔剑刺向那个人，然后被那个人随手一击便失去了行动力，她躺在地上，不甘与憋屈冲击着她，她吐血而亡，倒在了血泊中，而那些人，却依旧在这世上逍遥快活着！ “啊！！！”裴佩突然间大声尖叫起来，她重重地喘着粗气，背后冷汗打湿了她的衣襟。 她受不了！裴佩发誓，她绝对承受不了！ 裴萱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你看到了，这就是你眼中的下等人，在那样短暂的时间里，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你和他根本不在同一个境界！” 出奇的，这次裴佩竟然没有出言反驳。 ...... “姐，你说那个人在苏家会有出息吗？” “从今天的事看，苏林对他是有所期待的。” “就是说，他能获得良好的修行环境，不会比那些族人差？” “可能吧！” “那一个外姓人能在苏家获得怎样的地位？” “这得看他在修道上表现如何了，能在五年之内结丹成功，将来的苏家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这样啊，若是两年内结丹呢？” “两年？那他极有可能就是苏家的姑爷了！” “啊？那还是五年内结丹好了！” “怎么？” “哼！总不能让他比本小姐结丹还早吧！” ...... 第036章 玄奇的梦 萧牧一个人回到房间处理伤口，这对他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早已轻车熟路，比起内心深处的憋屈，这点小伤更是不足挂齿。 缠好绷带，萧牧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臂，并未有太多不适，只是精神与肉～体遭受双重打击，令得他疲惫不堪，处理完这一切，萧牧只觉得眼皮打架，困意如同洪水猛兽般袭来，不消片刻终于是支撑不住，倒头睡去。 漆黑木剑握在手里，安静地躺在萧牧的胸口上，萧牧睡得很沉，随着他的呼吸，漆黑木剑忽然亮起一道幽幽弱光，之前被萧牧顺着胳膊流下来的血液浸过的地方，出现一种毫无章法可言的纹路，歪歪扭扭，像难看的虫子，然后这些地方，有一丝亮眼的绿光渗透出来，仅仅是这一丝，便将整个房间印成了绿色，一股勃勃生机充斥着这里，如翡如翠，如梦如幻。 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萧牧甚至还有心情做了个梦，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萧牧带着憋屈睡着，却还能做着奇怪的梦，不知该不该说他心大的没了边。 那是一片杳无人烟的荒漠地带，天地昏沉，混沌难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萧牧一个人走在一条看不清脚下的道路之上，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他就这样孤零零的走着，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如同一只孤魂野鬼。 不知过了多久，萧牧近乎没了意识，就要摔倒在这陌生的地方。 突然，有一道绿光在这个昏暗的世界亮了起来，那一道如同斩开天地的绿光，释放着无与伦比的强大生机，绿光所过之处，草木横生，空气净化，清风习习，艳阳高照，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萧牧的眼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是一种纯粹的生机，弥漫在整个天地，萧牧浑身上下充满力量，飞驰在这梦幻一样的绿色海洋。 然后，他忽然呆住了，他远远地看到了一株直插天际的苍茫古树，树干笔直如剑，遒劲有力，相隔不知千里万里，那树蓬仿佛遮挡住整个苍天，天际垂下无数枝条，仿佛锁链悬挂在苍穹之上。 那是一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巨树，它像是顶天立地的巨人，撑起了这一方天地，然后萧牧看清了，那突然间出现的绿光，就是来自这株神秘莫测的参天古树。 这仅仅是一棵树，却孕育了整个天地。 萧牧喉咙处动了几下，发不出一丝声音，因为太过震撼，他失声了。 绿荫弥漫，生机盎然，生命在这里繁衍，萧牧惊讶的看到日月交替，斗转星移，唯一不变的只有参天巨树，笔直如一。 直到有一天，黑云翻腾，血腥四起，绿色的世界逐渐被鲜血所掩盖。杀戮的气息弥漫开来，如同瘟疫一般，侵蚀着整个世界。 仿佛无边无际的绿色一点一滴在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死亡之气，如同黑夜的降临，将巨树围在中央，虎视眈眈。 不知为何，萧牧能感受到巨树在做着垂死挣扎，他甚至能体会到巨树为了对抗那死亡气息而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巨树笼罩的范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率减少，百丈，八十丈，六十丈，三十丈，十丈...... 如同一只远古巨兽张开了血腥的嘴巴，丝丝黑气如锋利的牙齿吞噬着越来越微弱的绿色，巨树摇摇欲坠。 当所有枝干树叶全部被黑暗吞噬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消散了，萧牧只感受到一股股冰冷阴寒的气息弥漫开来，他的双目血红，几近疯狂，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杀！杀！杀！” ...... 然后萧牧猛地醒了过来，他大口喘息着，环视一圈，一切如常，漆黑木剑依旧安静地躺在他的手中，没有任何改动的迹象。 萧牧很奇怪为何会做这样一个玄奇的梦，那样一株参天古树到底是什么，他努力搜索记忆中藏书阁内是否有书籍中记载这样一株古树，想来想去，却没有找到丝毫有用的信息。 或许，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只是想着那样一株神奇的树被黑暗给吞噬掉，萧牧的心情总是不太好的，他努力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这种不好的情绪。 他向着窗外望去，惊奇的发现，天色已经擦黑了。 这一觉竟然睡了如此之久，萧牧心道，看来自己真的是累了。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一重两轻的声响，萧牧从床上下来，打开房门，看到的是曼儿端着一个药盘走了进来。 “是曼儿啊，好久不见。”萧牧笑着打着招呼。 曼儿道：“萧大哥，你快到床上躺着，下午听说你刚从藏书阁出来就碰上裴佩打上门来，苏姐姐一进家门，就让我来给你上点药。” “不用！都是小伤，这不，你看，我自己处理处理就没事儿了。” 曼儿不高兴地嘟起嘴道：“苏姐姐说了，你是她的护卫，就得听她的，现在我是代苏姐姐过来，所以你就得听我的，我要给你换药，你就得换。” 萧牧道：“你回去就跟大小姐说换过不就好了。” 曼儿道：“我的萧大哥，这药可是苏姐姐亲自给我的，价格可不菲，以苏姐姐的玲珑心思，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你总不能让我把这么金贵的东西倒掉吧。快点吧，换上这个药，保证你三天就能恢复如常，也不耽误你修行不是吗？” 听她这么一说，萧牧觉得很是那么回事，总不能辜负别人的一片好心，来都来了，换个药也费不了多大功夫。 一念至此，萧牧道：“那就有劳曼儿妹妹了。” 说罢，萧牧坐到椅子上，将缠满绷带的胳膊露了出来，曼儿给了他一个这样才对嘛的眼神，接着将药盘放在桌子上，她动作娴熟的解开萧牧的绷带，如此近距离的被一个女儿家服侍，萧牧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他只觉得尴尬无比，干脆把头向旁边一扭，任由曼儿去拆了。 他突然间觉得有些许不对劲，曼儿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萧牧转过头去，只见曼儿一脸恼怒地看着他，不高兴道：“萧大哥，你觉得这样逗曼儿开心，很有意思吗？” 萧牧满脑子雾水，疑道：“曼儿妹妹，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自己看！明明没有伤口，干嘛要缠上一圈绷带来戏弄我？” 萧牧这才看向他的手臂，刚刚被曼儿拆开的地方，哪有什么剑伤，那里皮肤光滑如镜，真是再健康不过了。 这怎么可能？ 萧牧一拍脑门，喃喃道：“该不是梦还没醒吧？” 第037章 什么东西 梦当然已经醒了，可一切都显得那样不真实，直到曼儿端着药盘离开，萧牧辛苦绑扎的绷带全部被带走，房间中只剩下一个人，萧牧仍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那些伤口竟奇迹般的全部愈合了，而这之间他不过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一棵神奇的树，仅此而已。 会是它的原因吗？萧牧想着，有时间得再去藏书阁看看，是否有这方面的记载。 夜色悄然间降临，睡了一下午的萧牧却是精神奕奕，他又一次想到那个裴家的女人，那个明明温言细语却有种拒人千里感觉的裴家大小姐。 萧牧吐出一口浊气，没别的办法，彻夜修炼！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天的练气与平日比起来，又有些许的提速，萧牧甚至能感受到丹田气海之内，那一滴浓郁的灵液在见眼的增加，不觉间已经有拳头大小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的时候，萧牧从修炼的状态中出来，他伸了伸懒腰，骨骼发出噼啪声响，运转灵力走遍全身，萧牧微微一笑，这一夜的努力，是效果最为显著的。 萧牧推开房门，刚准备享受一下清晨的新鲜空气，却看到苏玲珑与曼儿款款走了过来。 这么早？萧牧不由微微吃了一惊。 时隔一个月再次见到苏玲珑，萧牧还是感到很亲切，又很惊艳，精致的面孔，精致的妆容，就连那一袭大紫衣，也看得出经过了一番精心的收拾。 她看起来，似乎有了一些不一样，至于是哪里，萧牧也说不清，那只是一种感觉，形容不出的感觉。 或许是那股自信的姿态吧。 苏玲珑在看到萧牧的时候，眼中一喜，两道弯弯的月牙出现在她的脸上，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有一种魔力，会令人不自觉得沉浸其中。 “没事了？”苏玲珑问道，昨晚曼儿回去和她说起萧牧的情况，她很是诧异，哥哥分明说萧牧被裴佩所伤，有不少伤口，怎么到了曼儿嘴里就成了完好无损？ 看曼儿的样子绝不像是在撒谎，苏玲珑也不觉得哥哥会拿这个跟自己开玩笑，那就是说，萧牧的伤口竟自己愈合了，这让她感觉很是惊奇，这不一早起来顺道过来看上一看，她现在很忙，能为萧牧专门抽出时间，已经说明拿这个挂名的贴身护卫当做自己人。 萧牧道：“嗯，没事了。大小姐，这么早是？” 苏玲珑轻描淡写道：“百草坊那里有点事，得去看看。” 百草坊是苏家的一处最重要产业，萧牧在藏书阁看过一本介绍四大家族的书籍，对各个家族有了初步的了解，苏家百草坊，裴家千丹铺，袁家万剑堂以及王家神符阁，是各自家族的根基，苏玲珑一早起来赶往百草坊，可见不是寻常小事，即便如此苏玲珑还想着先来看看自己的伤，萧牧对此很是感激，他爽朗一笑，道：“大小姐有事先忙，我这没什么问题，如果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玲珑莞尔一笑道：“以后少不了让你出力，喏，这个收着。” 苏玲珑抛出一物，萧牧伸手接过，拿起一看，是一枚玉佩，玉佩之上花纹大方美观，还有淡淡的温润之气，萧牧猜到这是苏玲珑的贴身之物。 不等萧牧开口询问，苏玲珑已经道：“拿着这个可以随意出入聚灵洞，另外，藏书阁二层，哥哥昨天也准许你上去了，你可要好好努力哦，下次再碰上裴佩，可不能再被欺负了，那样我是会很没面子的。” 真是个让人暖心的女子啊！萧牧将玉佩攥在手心，像保证又像是起誓一样说道：“放心吧！” 苏玲珑在曼儿的陪伴下离开了，她已经试着开始扛起家族的重担，萧牧知道，一无所有的他，更加没有了松懈的理由。 …… 苏家后院，有一座山，山体绵延，成为洛城的天然屏障，苏家依山而建，也兼顾着守山的重任。 说其是山，只不过是相对而言，对从小生活在大山中的萧牧来说，这座山就显得渺小了许多，饶是如此，苏家开山建洞，布设灵阵，投入大量灵石，方才有如今聚灵洞的美名。 聚灵洞，顾名思义，汇聚灵气的修炼洞府，寻常人可没有这份资格到这里修行，若不是有苏玲珑给他的玉佩，萧牧离得老远就会被守山的人拦下。 一个鹤发鸡皮的老者耐心地打量着面前的萧牧，大小姐的玉佩他是认识的，出现在一个外姓人手中，容不得他不对此重视。 萧牧神色恭敬，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笑意，这让老者感到很舒服，他将玉佩还给萧牧，沙哑说道：“待会儿会有人为你安排洞府，一切听从安排，不可乱了秩序，去吧。” “多谢老伯。” 老伯这个称呼，令得老者神情一怔，他沉下脸来，语气不善道：“不准套近乎，叫我苏千长老。” 虽这样说着，萧牧却并未感觉到老者的不悦，他眼珠子一转，恭敬道：“好的，苏千老伯。” 看到老者终于破功露出笑脸，萧牧也是一笑，道：“先走了啊，老伯。” “还不快滚！混账小子！”苏千作势欲打，看到萧牧一溜烟跑远，才笑骂出声。 他望着萧牧，心中叹道：“苏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把自己当回事的后辈了吧！” …… 山体分做三层，共有近三十余个独立洞府，萧牧手中拿着一个编号为十一的铭牌，他有些搞不懂为何给他铭牌的小哥会露出那样惊骇的表情，莫不是大小姐的贴身护卫在这里也传开了？不太像啊。 昏暗的甬道之内，几颗月耀石将这里点缀的隐约朦胧，萧牧已经能够感受到那种浓郁如绸的灵气弥漫在周身的空气之中。 果然是修炼的绝佳地方，萧牧这样想着，他按照铭牌上的线路指引，找到了刻有十一字样的洞府前。 他眼中一喜，正要抬步迈进其内，突然一个娇蛮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耳畔。 “站住！你是什么东西？十一号也是你能享用的？” 第038章 有铭牌吗 聚灵洞乃是苏家为了整个家族斥巨资打造的修行圣地，对修士尤其是练气期的修士而言，这里的每一个洞府，都有着提升修行速率的妙用，当然，就像人有高低贵贱，聚灵洞府也分三六九等，除去二十余个公共洞府以外，这里有十一个，是专属洞府，其中编号为十与十一的两个，是聚灵洞府中的极品。 十号是苏林的专属洞府，十一则是苏玲珑的专属洞府。 由于苏玲珑情况特殊，这个专门为她打造的专属洞府，常年是闲置状态，鉴于此，为避免资源浪费，苏羽便自行将十一号洞府占据，对此负责看守聚灵洞的人也不能说什么，毕竟是四爷的爱女，在苏家地位尊崇，反正大小姐也不用，以苏羽小姐的身份，倒也说不上鸠占鹊巢。 也正是因为此，当萧牧准备踏足十一号洞府的时候，恰巧也在这时前来修炼的苏羽对他发出了质疑。 萧牧转过身来，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光线朦胧，但还是能看出她极为漂亮，她留着齐耳短发，看上去精神干练，肤白如玉，唇红如血，如火红衣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包裹起来，腰间斜挂着一把宝剑。 萧牧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问道：“你在说我吗？” 红衣女子语气很冲，道：“你瞎了吗？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萧牧哦了一声，道：“是没有人了。”他把‘人’字咬的很重，接着问道，“那请问你是什么东西？” 红衣女子怒道：“你说什么？你才是东西！” 萧牧语气平淡道：“那看来你不是东西。” 红衣女子着实被气得不轻，如果不是在聚灵洞，她早已拔剑出鞘，要了他的性命。 奈何在聚灵洞大打出手是这里最忌讳的，若是因为此影响到旁人修炼，致使他人走火入魔，后果绝对是难以承受的。 之前有人已经告诫过萧牧这些，所以他丝毫不担心红衣女子会脑子发热在这里对他出手。 她是挺无脑的，但总不会是白痴吧。 红衣女子咬牙切齿，正要发难，却突然看到萧牧把头一扭，朝着十一号洞府走去。 她急道：“站住，那是我的洞府！” 萧牧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洞府上方的牌号，又看了看手中的铭牌，对红衣女子道：“你的洞府？” “当然，我在这里已经练气两年有余！” 萧牧想了想，道：“那么你是？” “你给我听好了，本小姐名叫苏羽，四爷是我亲爹，族长是我亲大伯，苏林是我亲堂哥……” 听到苏羽这个名字，萧牧已经知道她是谁了，怪不得会这么蛮横，之前从曼儿那里已经知道此女性情火爆，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不过，无论怎么想，萧牧也不觉得自己是没理的那一方。 看到她一脸苏家正牌小姐的优越感，萧牧就觉得好笑，他脸色一转，语气突然也有了缓和：“原来是苏羽小姐，失敬失敬。” 一听这话，苏羽的脸色才好看了几分，这样的姿态才是一个外来人应该表现出来的嘛。 苏羽懒得再跟他浪费口舌，她将头颅昂起，高傲的像是一只火凤凰，大步走向十一号洞府。 一支结实的胳膊横在了她的面前，苏羽一愣，侧脸望去，只见那个家伙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轻声问道：“有铭牌吗？” …… 铭牌？ 多么陌生而又熟悉的字眼，苏羽几乎快要将之忘记的一样东西，她隐约记得她第一次来聚灵洞的时候，守卫说过，每个洞府都会有相应的铭牌，属于她自己的是八号。 不过，苏羽从来没有拿过铭牌这种东西，她认为那东西一点用处也没，难道铭牌还能比得上本小姐的这张脸？ 负责守卫这里的人自然也没有因为苏羽不带铭牌而拦过她一次，就连她强占了苏玲珑的十一号洞府也没有人因为铭牌的事儿敢难为她。 苏羽和其他很多兄弟姐妹一样，对铭牌这种东西，嗤之以鼻。 可就在今天，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挡住了她的方向，跟她要一个可有可无的铭牌，苏羽觉得，这是对她最最不能容忍的侮辱。 她的美眸中燃起一道烈火，看向萧牧的眼中却是一片寒意，“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要铭牌？” 萧牧毫无所惧，盯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我是没有这个资格，不过我有这个。” 他将手中印有十一号字样的铭牌亮了出来，那小小的一块黑色铭牌，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了苏羽的脸上！ 苏羽当即愣在当场，目送那个可恶的家伙进了聚灵洞，张了张嘴，却不知能说些什么。 第039章 聚灵洞府 这是一个如梦似幻般的地方，当萧牧一只脚刚刚踏进聚灵洞府的时候，他就很清楚，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洞府之内，别有洞天，没有丝毫阴沉与潮湿，宽敞、舒适，甚至有徐徐清风，萧牧以为是洞府与外界连通，走近了才发现在岩壁之上，刻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灵阵，灵阵之内，有着浓郁的风属性气息。 萧牧只在藏书阁中看到过关于灵阵的介绍，灵阵分两类，一种是刻画，一种是布置，前者与灵符异曲同工，唯一不同的是，灵符需要咒语启动；后者则需要绝对严密的图纸方能用各种灵材与灵石相结合得以实现。 整个聚灵洞便是属于后者，而眼前这个送风灵阵，则是刻画而成，但不论哪类灵阵，都绝非一般人所能完成，灵阵师是一种很稀缺的修士，很多人都听说过有些强大灵阵的威力能够厉害到一种境界，甚至连元婴期修士都要退避三分，但真正能够布置出那等灵阵的，却是无人得见，以至于灵阵师虽强悍，肯钻其道的却不多，而真正的灵阵师，又不得不依附于大宗门或大家族，没办法，这种人实在是太烧钱了。 窥一斑知全豹，单从这送风灵阵，就想象的出，这聚灵洞府堪称极品，萧牧大致可以猜出其他洞府不会像十一号洞府这般奢侈，不然也不会有与苏羽之前的那一幕。 聚灵洞府上方，并不是硬梆梆的岩石，萧牧抬头看去，洞顶比他想象的要高很多，星星点点的月耀石点缀在漆黑如墨的洞顶，有如星空般华丽。 洞府之内，灵气很足，且不会带给人压迫感，进入洞府，有如鱼入大海，倍感舒适。 不远平台之上，有一打坐蒲团，萧牧走上前去，盘膝坐在上面，将漆黑木剑平放于双腿之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萧牧看到了一片浓郁茂密的原始森林，万木丛生，芳草碧连天，空气中碧绿色的灵气如绸似缎，流过枝叶，拂过草面，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似欢快的翩翩起舞。 萧牧站在这里，看着这一切，却觉得似乎少了点儿什么。 是什么呢？ 萧牧缓缓向前走着，眼前的美景似曾相识，是在哪儿呢？ 萧牧突然想起了那一棵树，那棵曾在他梦中出现过一次的参天巨树，那一棵抵得上整片森林的神奇之树。 萧牧恍然，他知道了眼前这片森林缺少的是什么，是生机！这里的灵气虽浓郁至极，却没有像那个梦中展现过得勃勃生机。 看起来，这个灵阵的级别还不是特别高啊！ 萧牧有些意兴阑珊，他不由想到那棵被黑暗、死亡之气吞噬掉的苍莽古树，他突然产生了要解救它的欲望，只可惜，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狠狠甩了甩脑袋，萧牧将心中的阴霾散去，他停了下来，席地而坐，将那如实质般的灵气引入体内，开始真正的练气化力，聚灵洞内，那静静躺在他双腿之上的漆黑木剑，忽然变得虚幻起来，数息过后，悄然间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入定之中的萧牧忽然听到耳畔传来草节抽长的声音，噼啪，噼啪，噼噼啪啪，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声声不息。 萧牧猛的睁开双眼，旋即，他呆住了，原本在他身侧寸余长的小草，如同发疯了一样开始猛长，约么有三尺长短，才彻底停下了长势。 萧牧心中震撼，站起身来，他极目远眺，视线所及，地面之上，及腰的长草随风摇摆，如同一片绿色的海洋，风势渐大，草浪叠起，萧牧忽然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身下的草推了起来，不等他有所反应，他的双臂被草节缠住，如同服侍他躺下的意思，萧牧心中能感受到并无恶意，他没有挣扎。 萧牧躺在了草面之上，如同海浪之上漂泊的一只小船，随着身下草浪的交叠起伏，游荡在整片森林海洋。 他的身心从未有过如此玄奇的体验，随着一次次将他高高抛起，接着舒舒服服的将他接住，萧牧畅快大笑，在这片天地间回荡。 在这里他开心的像个孩子，在这里，他就是这里的王。 …… 第040章 当局者迷 自萧牧进入十一号洞府以后，苏羽就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火气，她带着这样的情绪回到专属于她的八号洞府，却根本进入不了状态，再这样下去，只怕会走火入魔，修为尽废。 苏羽快要气炸了，她走出聚灵洞，路过发放铭牌的地方，看到那个负责记录的兢兢业业的少年，她黑着脸走了过去，几声闷响与戛然而止的求饶声过后，苏羽才终于好受了些，她深深呼吸，然后选择离开，她的态度已经表示的很明白，相信等到萧牧从那里出来以后，十一号铭牌就会莫名其妙的丢失，除非苏玲珑亲自前来，否则那个家伙就别想再踏足那里一步，苏羽知道，苏玲珑最近是很忙的，任何人想从苏豹那个疯子手中夺回百草坊的执掌权，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第二天苏羽一早就来找那个昨天被她教训过的少年，少年名叫单瑞，是苏家的一个普通杂役，没天赋没背景，机缘巧合被安排到聚灵洞这里做事，一连数月，他都深深感谢老天开眼给了他这样一份既清闲又工钱不错的差事，除了在苏千长老补充灵阵的时候他跟着费费力气，大多时候单瑞都在一个人摸索修行之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聚灵洞，自然不会缺了灵气，单瑞不止一次的幻想过，说不定哪天他也有可能飞黄腾达，再不济，只要苏家不倒，他就不愁吃喝。 单瑞很是羡慕那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外姓人能有进入十一号洞府的资格，他同样清楚专属于苏玲珑的洞府长期被苏羽霸占，当时单瑞还留了个心眼，寻思了一下到底要不要把十一号铭牌给那个人，权衡利弊之下，单瑞做了一个自认为对却令他抱憾终生的错误决定，当苏羽将他当成沙包狂揍的时候，单瑞死得心都有了。 他不知该说幸运还是不幸，领教了苏羽小姐的火爆，当天夜里单瑞做梦都是她带着灼热气息的拳头，狠狠打在了他的面门。 心里阴影尚未褪去就看到苏羽的身影，单瑞陪着笑脸说那个家伙还没出来，请苏小姐稍等，苏羽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但单瑞感受得到她刻意压制的怒火。 第三天单瑞小脸苍白，如实禀报，十一号洞府没有动静，苏羽动了动剑鞘，也仅仅是动了动。 第四天单瑞险些跑到十一号洞府前磕头下跪了，萧牧依旧没有出来，这一次，苏羽一剑削掉了单瑞经常把玩的一块玉石一角。单瑞当时摸了摸后脖，只觉得嗖嗖得冒凉气。 第五天，锲而不舍的苏羽来了，没看到单瑞，一打听，原来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废物，连夜离开了苏家。 第六天，第七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整整三个月，萧牧自从进了聚灵洞府，就没有再出来过，苏羽从始至终坚持了下来，每天都会来看他是否出来，从最开始的暴怒，到疯狂，到平静，到无所谓，苏羽的心境经历了一段相当可怕的磨练期，为此，苏羽耽搁了修行，她居然没有觉得得不偿失。 她没有告诉旁人，她现在就是想看看，这个痴迷于修行的家伙，什么时候会出来。 ...... 负责灵阵补充的苏千长老，这三个月经历了一段忙碌的时期，尤其是自单瑞莫名其妙的走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苏千长老不得不亲力亲为。 从萧牧进去的第一天开始，苏千就监测到十一号洞府消耗灵气的数量比往常要多不少，随后几天，与日俱增，如果是十天八日，倒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可如此一连持续了整整一个月，这种递增幅度，纵然苏千见多识广，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如此磅礴的灵气都去了哪里，难道他不怕被撑死？ 庆幸的是，一个月后，十一号洞府消耗灵气的数量趋于平稳，苏千悄悄松了口气，但仍旧为此而暗暗咋舌。 曾经至少每半个月才会对灵阵进行一次补充，这段日子，苏千长老就补充了不下十次，灵阵的维持需要大量的灵石，而这三个月的消耗，是一个极为惊人的数字，倘若换成另外一个洞府，苏千一定不会这样无条件支持的。 苏千对那个有礼貌的小子印象不错，为此，就算家族利益受点损失，苏千也想助他一臂之力，他也很想看看，持续闭关三个月，那个小子的境界会有怎样的精进。 该不会就这么一举突破结丹期吧，苏千长老咧了咧嘴，那样也太不可思议了些。 ...... 洞中无岁月，第一次享受灵阵带来的快感，感受着修为稳扎稳打的增长，萧牧如痴如醉，他的气海之中，拳头大小的水滴已经化作一汪池水，丝丝灵力如电弧银蛇，在水池之中穿梭，随时待命，听从萧牧的差遣。 漆黑木剑重新躺在了萧牧的双膝之上，他旋即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萧牧的眼中有淡淡的绿芒闪现，如果有人在旁，细瞅的话，在他眼睛深处，那淡淡的绿芒，形状有隐约的树状，只可惜存在的时间不长，很快便消失了。 萧牧站起身来，没有丝毫的酸胀困麻，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这一次修行了多长时间，在那个绿色的世界中，萧牧全身心的融入其中，感觉只是一盏茶的功夫而已。 熟不知，这一盏茶就是三个月之久。 出了聚灵洞，正值上午时分，萧牧原本不错的心情，在看到那个红衣女子后，有些许的不爽。 吃一点亏就搞的不死不休，这种大户子弟的臭毛病，萧牧现在最是反感。 萧牧刚好也想活动一下筋骨，他径直走到苏羽的面前，态度冷淡道：“怎么着，专门在这儿等我，想要教训我？” 终于等到萧牧出来的苏羽，这次竟然没有被激怒，她缓缓道：“换在一个月前，你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至于现在嘛，我根本懒得对你动手。” “一个月前？我进去了一个月？”萧牧神色很惊讶。 只是更令他震惊的是，苏羽轻蔑得看了他一眼，不屑道：“装什么装，你以为你练气入境了，会不知道已经三个月了？” 第041章 入境剑法 入境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也是任何修士都梦寐以求的境界，据记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说清需要触动怎样的条件才能进入入境的状态，但有一个共通点却是，资质平平是很难入境的，只有有天赋的修士才会有入境的可能。 入境状态下，会忽略掉时间的概念，有传言称剑仙柳鸿曾经在入境状态下修炼三年，而他自己却只觉得是眨了一下眼睛而已。 入境时间越长，自己反而感觉时间越短，这样的入境修炼效果是极为可怕的，而这也同样意味着，修炼天赋也是无与伦比的。 修炼本就是很枯燥的事情，非大毅力者能有成，尤其在突破的关键时期，更是会出现灵幻、入魔的关卡，往往坚守不了本心便功亏一篑，这也是元婴期修士不多的最大原因。 而一旦入境，将会大大减少修炼冲关的风险，就像萧牧一样，他只是觉得在那翻腾的草浪之上游戏了一段时间，出来却被告知已经过了三个月，原本以为灵力提升不少是聚灵洞的原因，没想到竟被他幸运的进入入境状态，实在是意外之喜。 看萧牧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苏羽又是小小的郁闷了一下，人比人气死人，自己在十一号聚灵洞修行两年也不曾有过一次入境状态，他仅仅是第一次就入境三个月，这聚灵洞到底是不是苏家的？ 经过这三个月，苏羽明显发现自己的火爆脾气有了好转，她本意并非想要找萧牧的麻烦，可在听到萧牧入境修炼后，苏羽突然有些蠢蠢欲动，她很想知道入境过后，是不是真的就比寻常练气厉害。 她看着萧牧，右手轻轻按在剑柄之上。 剑光起，一道如火焰般赤剑出鞘，苏羽沐浴在火光之中，如凤凰涅槃。 萧牧双目一凝，苏家后院打斗可不受限制，看苏羽的样子，今天是要和他见真章了。 气海之内灵池翻滚，道道灵力如电蛇般穿梭，接着如同受到什么指引般，越出水面，瞬间在萧牧的体内弥漫。 萧牧心中轻念剑来，漆黑木剑在他背后微微蝉鸣，旋即化作一道黑色光影，绕在萧牧的身畔，稳稳落在他的手中。 苏羽眼角抽搐，那是御剑！她没想到那根不起眼的烂木头竟然还是一把有灵性的好剑。 这个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一剑袭来，苏羽恨恨地咬了咬牙，他居然率先出手，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不敢托大，却也断然没有不战而退的可能，对手虽不俗，她手中的赤焰难道就是吃素的？ 火光四溢，气机流转。 萧牧轻喝一声，漆黑木剑有淡淡绿色剑芒滋生，他的脑海之中，那绿色浪潮浮现，手中木剑带着奇异的韵律抖动起来，一圈圈的气机越来越盛，与苏羽嚣张的火焰分庭抗礼。 抬手出剑，苏羽顿觉压力陡增，仿佛气浪扑面而来，她横剑抵挡，火光一暗，不待她喘息，萧牧又是一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比第一剑气浪更重的气机叠了上来。 萧牧看似轻描淡写的连出五剑，一浪叠一浪，一浪盖过一浪，生生不息，层层压制，苏羽在接到第四剑的时候就只觉气血翻涌，难以抵挡，第五剑她咬紧牙关，火光冲天，却在那碧绿浪潮下如同被一泼水泼灭了的火堆，嗤得一声，苏羽连人带剑跌落在数丈之外的地上。 她美眸中布满了难以置信，骇然道：“这是什么鬼剑法？” 萧牧收剑，想了想后，说道：“要不就叫叠浪剑法吧。” 苏羽怒道：“什么叫要不就叫，不想说拉倒，谁稀罕知道你这破烂玩意儿。” 萧牧道：“要不你给起个名字？” 苏羽呸了一声，接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这剑法还没有名字？” “嗯！” “难不成是你自创的？”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嗯，就是。” “就在入境的这三个月？” “嗯。” 苏羽想吐血，不是被打的，是被气的。 ...... 从藏书阁第一层出来的时候，萧牧其实就知道，二层与三层才是真正实打实的东西，其中剑法占了很大一部分，身为一名剑修，没有剑法傍身是很难行走天下的，不过萧牧却并没有急于修炼剑法，他还是把提升修为当作首要任务，就像曾经在大山中遇上了如金刚转世的黑熊瞎子，你纵然花招再多，在熊瞎子面前，都只有转身逃跑的份，绝对力量，蛮横起来就是那么的不可理喻。 这次入境，悟出叠浪剑法算是个小小的惊喜，灵力的增长才是最重要的，那一池灵力令萧牧信心倍增，腰杆更加硬朗，再碰上裴家那位二小姐，萧牧相信，绝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狼狈。 说起来，自进入苏家一来，藏书阁一呆就是一个月，而今聚灵洞更是三个月之久，这让萧牧有点担心起苏玲珑来，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会不会有什么异样呢？ 身为苏玲珑的贴身护卫，萧牧自认为做的实在是太差劲了。 念及此处，萧牧决定先去找苏玲珑，算是向她报个平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