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永熙元年冬,还不到最冷的时候,夔州却已下起了漫天大雪,老百姓为躲避战事各个在家中闭门不出,夔州城内除了来来往往严正以待的士兵,大街上竟不见半个人影。 “浩子,你说,蜀王殿下真能成功吗?咱可是把身家性命全落在这上面了,听说以前在晋阳殿下可是丢下大部队自己跑了,现在虽说是打着为太子殿下复仇,解救先帝的旗号,可是秦王是个什么人?以前那些大大小小的战役可不是闹着玩的,各路反王都在他手里糟了央,我总觉得这起事很难成功。”城门口一个士兵边说边给双手哈气,这鬼天气,还不到十二月就那么冷了。 “晋阳那时候殿下才多大?今时不同往日了,再说太子殿下的死谁不知道和秦王脱不了干系啊,咱们可是师出有名,不是乱党,再说了,那秦王如今正与契丹对峙呢,来蜀中的燕王不过一未及弱冠的毛头小子,蜀中地势易守难攻,他讨不了便宜的。”叫浩子的士兵东张西望,今日守将神秘地对他说有大事发生,可他守了一天,如今天都黑了也没见什么大事,燕王带来的神策军在久攻不下后,这几天似乎也沉默了,既没有攻城,也没发现其他动作。 就在另一个士兵想说什么的时候,城门上一个士兵高叫着:“你是何人?如今战事紧急,进夔州所为何事?” 浩子听了,赶忙爬到城墙上,果见城门外穿着黑衣的两人,看着身材瘦小,头上都罩了面罩,看不清长相,先头一人将头罩取下,士兵们都倒吸了口气,那先头之人竟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脸如芙蓉,面色因为之前的奔跑色泽红润,一双大眼睛盈盈如水地向城门之上的士兵张望着,她福了福身道:“我是殿下派去执行特殊任务的暗卫,如今任务完成,特来夔州向殿下复命。” “清蕖,谢灵祯果真死了?”浩子听旁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回过头见蜀王殿下谢玮枫不知在什么时候来了这城墙楼上,一双眼睛深沉地望着城墙下,脸上的黑色胎记在雪光的映照下显得十分恐怖,士兵们听了他的话都惊吓异常,谢灵祯就是这次来平叛的主将燕王,如今蜀王竟说燕王死了,就楼下那个女人干的吗?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的,我亲眼见颜汐凝将匕首插入了他的心脏,离开时听军医在大营里说他没气息了,如今神策军已经群龙无首,陷入大乱之中。”清蕖沉声说道。 “杀了燕王竟仍旧让你们安然离开,宸妃娘娘果然厉害,不知道我亲爱的哥哥得到这个消息以后,会是怎样的表情。”谢纬枫哈哈大笑,吩咐人打开城门放她们进来。 浩子本以为燕王被刺杀的消息已经够让人吃惊了,没想到杀燕王的人竟是秦王登基后所封的宸妃,今年三月秦王登基后,为一个寒族女子特设宸妃之位,高于四妃之上,只屈居于皇后之位,而世人所知的秦王妃却只封了贵妃,民间传说今上对宸妃情深似海,独宠于后宫中,那样一位妃子,怎么会出现在蜀中的战场之上,甚至刺杀了和今上统一阵线的胞弟燕王? 城门在两人进门后缓缓关闭,谢纬枫来到城门口,越过清蕖径直走向她身后的黑衣人,声音低沉道:“颜汐凝,亲手杀了曾经疼爱的弟弟感觉如何?” 黑衣人站在他面前,无声无息,无波无澜。 “殿下,她体内种入噬魂蛊后,已失去常人知觉,与活死人无异,惟有用蛊笛吹响摄魂咒,方能号令她。”清蕖的声音在谢纬枫身后响起。 “是吗?”谢纬枫眉头微皱,走上前将黑衣人头上的面罩取下,露出一张清秀苍白的脸来,一双大眼睛毫无焦距的望着前方,空洞无神,若不是鼻间有微弱的热气呼出,与一个死人无异。 “如今谢灵祯已死,谢容华怕是不久便会来蜀中亲征,天蛊还有多久可以练成?”谢纬枫回过头望着清蕖。 “滕羯大人说半月之后,天蛊可成。”清蕖恭敬道。 “好,你将她带回夔州府吧,转告滕羯,他好好干,事成之后,我答应他的事情,定会一一为他实现。”谢纬枫点头说道。 清蕖应是,取出一把形制古怪的笛子,置于唇边,诡异的笛音缓缓响起,令人不寒而栗,身后的黑衣女子听着笛音,神色古怪异常,一曲既罢,清蕖对身后的黑衣女子道:“跟我走吧,回夔州府。” 黑衣女子听了清蕖的话,面无表情地点头,凌厉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向她迎面袭来,若是常人,早就伸手将脸挡住,以避寒风,她却无知无觉,任由寒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不堪,雪花扑打在她苍白的脸上,看着犹如鬼魅一般。 清蕖领着她,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大雪纷飞的夔州街道上…… 第一章 魂转时移 颜汐凝被此起彼伏的鸡鸣声闹醒,揉了揉眼睛,困难地爬起床,初春的天气带着几分寒凉,她掀开被子不禁打了个寒颤,顿时又想窝回被窝里了。 “汐凝?起来了吗?”敲门声响了几下,颜丰的声音随即在门外响起。 “嗯,起来了,我穿好衣服马上出来。”颜汐凝脱下自制的睡衣,不经意间碰到左后肩上的疤痕,不禁停下动作摸了摸,那是一个类似蜘蛛一样的胎记,记得她刚看到的时候还吃了一惊,这具身体的胎记实在是造型太独特了,随着身体的长大,那个“蜘蛛”也随之长大,如今竟有差不多拳头大小了。 “阿嚏!”颜汐凝揉揉鼻子,回过神来赶紧将衣服换好,动作麻利地将头发梳好,打开门出去。 颜汐凝来到大堂,看颜丰将早膳放在大堂的桌子上,有些埋怨地说:“爹,我不是说这些我来做就好吗?” “我把药材已经准备好了,反正也是闲着,就把早膳做了,也让你能多睡会儿。”颜丰呵呵笑着道。 颜汐凝拍拍头,有些懊恼,洗漱完毕后出来用膳,对颜丰低声道:“爹,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早起都做不到。” “怎么会?你的医术学得可快了,再过不久,怕就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颜丰摸着胡子,看着汐凝一脸骄傲。 颜汐凝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学得快完全是因为前世的自己也是学中医的,如果慢了,才真是丢人呢,忽然想到什么,对颜丰道:“既然如此,爹今天带我去洛阳吧,我想去洛阳的医馆帮帮忙呢。” 颜丰眉头微皱,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颜汐凝听他如此说,眼神黯淡下去,她来这个世界六年了,可是六年的时间里,除了福安村和附近的山里,她别的地方统统没去过,福安村离洛阳大概半天的路程,颜丰经常会去送药,却从不带颜汐凝去。 颜丰看着汐凝失望的样子,轻声安慰道:“等你大些了我再带你去,好不好?” “我都十四岁了。”汐凝小声嘟囔着。 颜丰长叹一口气,说道:“我先出门,你慢慢吃吧。” 颜汐凝看着颜丰离开的背影,对着眼前的早膳,也没了继续吃的欲望,她环视了下这个屋子,和六年前她刚来这个世界时一样的破败,大堂里除了一张供桌两把椅子,再无其他家具。她抬起双手看了看,记得刚来的时候这双手小小的,细皮嫩肉,如今因为长年劳作的关系,手已变得粗糙,指尖甚至长了厚茧。 “顾珩雪。”低低地声音从颜汐凝口中发出,她有多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了呢,记得刚来的时候她对周围世界的陌生恐惧,她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害怕被村子里的人发现她是异灵,也不敢开口说话,装疯卖傻了大半年,若不是颜丰不离会村民们异样的目光,坚持收留她对她好,她在这个世界恐怕活下来都困难,是的,收留她,她是颜丰从路边捡来的孩子,没人知道这个身体的亲生父母是谁,也没人知道,这个身体的灵魂,是她顾珩雪,真正的颜汐凝,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死去,她没有颜汐凝的记忆,却必须代替她活下去。 颜汐凝摇摇头,抛开自己的胡思乱想,起身收拾好碗筷,她是穷人,得努力劳动,没那么多时间想以前的事情,颜丰送药去了,她得把屋里剩余的药材整理好才行。不然下次就没药材可送了。 “彭彭彭!”汐凝正在院子里专注地整理药材,大门忽然传来急切地敲门声。她走过去打开门,见隔壁云叔家的儿子云亦凡神色慌张地说道:“汐凝,村长让全村子的人到村口集合,说是朝廷有政令颁布。” “哦,那我们先过去吧,我爹去洛阳城里了,现在人不在。”汐凝听云亦凡说得急切,赶忙跑进院子里把整理好的药材收拾好,就和云亦凡一起往村口跑去。 福安村的村口有棵百年的老槐树,树干足有三个成年男子合抱粗,树下有一个巨大的石阶,是村民们专门拖到树下的,以往农忙结束后,他们总喜欢来这里休息乘凉,说说近来村子里发生的大事,现在村长正摸着他花白的胡子,站在石阶之上,在聚集的人群中高出一个头来。 汐凝远远地便看见了人群中村长那异常显眼的脑袋瓜子,她默默叹气,每次朝廷颁布政令,他们的日子就更艰难几分,她还记得三年前是召集壮丁去修洛阳的行宫,村子里去了二三十个人,回来的不过五六人,那时村里举行了集体的丧葬仪式,震耳欲聋地哭丧声,那长长地白幡与棺材队伍,一眼都望不到头,那次事件给颜汐凝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让她做了快一个月的噩梦,也让她第一次真实地意识到,自己所在的是一个怎样残酷,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 颜汐凝和云亦凡走到云叔云婶身边,看着周围压抑的气氛,默默地和众人一起等待着噩耗。片刻之后,村长见大家到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说道:“大伙都静一静啊。” 见村长说话,大家停止了窃窃私语,颜汐凝看到好多人是直接从田地里赶来的,有的甚至连赤脚上沾满的泥巴都来不及洗干净。这么兴师动众,看来这次政令不比三年前那次小啊,颜汐凝腹诽道。 村长见大家安静了,拿出了怀里的政令,说道:“这次的事情是朝廷的大事,如果大家干好了,荣华富贵,光宗耀祖指日可待。”见村民们没什么大的反应,显然对他所谓的荣华富贵完全不信任,村长咳了咳,继续道:“李书生,你是读书人,来给大伙念念政令吧。” 被叫到名字的年轻男子上前,踏上石阶,接过政令打开,开始大声念起来:“高句丽对帝不敬,帝欲于于下月御驾领兵讨伐之,已振我大晋国威,今于全国招兵百万,凡家中男丁年满十八者,未极五十者,均入东征大军,每户少则一人,欲为国效力者,多人亦可,十日内于洛阳西郊军营报备,若有不从者,逃逸者,诛全家。”李书生越念脸色越苍白,声音越来越小,等念到诛全家时,双手都在发抖,手中那薄薄的纸张都快拿不稳了。 颜汐凝听李书生念完,整个人都呆住了,双手止不住颤抖起来,五十岁以内,她爹岂不是也要上战场…… 村民们被政令惊住,一时间竟无一人说话,老槐树下唯有树叶被风吹过的沙沙声,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这天杀的世道啊,这不是把我们往死里逼吗?”众人仿佛从梦中惊醒,老槐树下一片骚动,有的人家甚至已经抱头痛哭起来。 颜汐凝感觉云婶握自己的手越来越紧,无尽地痛楚从手上传来,汐凝默默感受着,用身体地痛来代替内心的恐慌,这样也好。 “你说他们当官的,平日里动不动就要加我们的各种税,如今又要让我们的家人上战场,那些当官的自己怎么不去打战。”云婶忍不住哀嚎道。 “娘,别说了,让他们听到,少不得有我们苦头吃了。”云亦凡劝说道,“咱们家就我去吧。”云家一共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是女儿,他是云叔云婶唯一的儿子,今年刚好过了十八岁。 “死孩子你胡说什么,你爹我还没到五十呢,你是我们家的希望,而且你走了汐凝怎么办?”云叔作势要打云亦凡。 颜汐凝听了云叔的话一愣,才意识到她和云亦凡是有婚约的,她变得“不傻”以后,颜丰便急急找村里的媒婆给她说了这门亲,云家一直对这亲事不是很满意,怕哪天她又傻了,无奈没找到其他更合适的,才一直拖着,颜汐凝倒没想到他们这时会拿这件事来说。 云亦凡听了云叔的话,歉疚地看了看汐凝,说道:“爹是一家的主心骨,主心骨若是倒了,咱们家就完了,我年轻力壮,去了战场说不定还能立军功光宗耀祖,至于汐凝,我从军后你若有喜欢的人了,自行婚嫁便是,不必等我。” “亦凡哥,我……”颜汐凝正想说点什么,村长又扯着嗓子吼了:“大家准备让家里谁去各自回家商量吧,记得十日内要去洛阳军营报备,否则官兵来抓人大家就都没好果子吃了。” “我们回去再说吧。”云叔低沉的声音传来。 颜汐凝听了,回答道:“云叔云婶,亦凡哥,我想在这里等我爹,你们先回去吧。” 云叔听到汐凝的话,想到颜家就颜丰一个男人,连选择都没有就必须去了,叹了口气便和老婆儿子先行离开了。 渐渐地人散得差不多了,颜汐凝走到老槐树下的石阶上坐,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不知不觉写出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的诗句,看着地上的诗句,她无奈地笑笑,一直以为自己不可能和战争扯上什么关系,没想到那么快,家里就有人要去打战了,可是古来征战几人回,颜丰这一去,能不能平安回来她一点把握都没有,想想三年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若是自己成了主角,她不敢往下想了…… 日头从东渐渐往西移,颜汐凝看着自己的影子在阳光下不断变化,突然一双老旧的布靴踩在她的影子上,她抬起头一看,颜丰站在她跟前,表情凝重,很明显是知道政令的内容了。 颜汐凝站起身说道:“爹,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啊?”她看着颜丰背篓中满满的药材,很显然,颜丰今天并没有把药材送到医馆去。 “汐凝”颜丰摸了摸颜汐凝的头,叹息说道:“我已经去洛阳军营报备了。” “哦。”颜汐凝低低地回答道,“爹,我们先回家吧。” 第二章 身世之谜 颜汐凝回家之后,急急忙忙去厨房做了饭,这一顿她弄了平时过节才会做的腊肉和鸡蛋。 吃饭的时候颜丰看着满桌的菜皱眉,“你把好东西都做了以后自己怎么办?” 颜汐凝见终于还是要说道这个话题,低声道:“爹,要不?咱们逃吧。” 他们家就两个人,又有一挤傍身,离开这里不愁活不下去,皇帝总不能就为一个逃犯大肆搜捕吧。 “胡闹,你怎么能生出这样的想法。”颜丰厉声道。 “爹,我说真的,你看之前那些被拉去修行宫的,我实在是怕,反正我们就两个人,在这里也没别的亲戚。”颜汐凝看颜丰生气了,却固执地说道,她实在不想颜丰去送死。 “汐凝,你可知大晋的律法,是要连坐的?”颜丰看着执着的女儿,叹气说道。 “连坐?”颜汐凝皱眉。 “我们若逃了,村长一家必定会被诛杀,和我们有姻亲关系的云家也逃不掉,孩子,你难道愿意爹做那为一己之私罔顾他人性命之人吗?我们就算是逃跑成功了,良心上又如何能心安啊?”颜丰叹息道。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一愣,碗从手中滑落,颜丰手疾眼快地接住,担忧道:“丫头,吓着你了?” “怪不得。”颜汐凝喃喃道,怪不得三年前那些人明知去洛阳修行宫是九死一生,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原来竟是这样吗?连坐,真是好残忍的律法,好狠心的皇帝。 “爹,既然没办法逃跑,那你答应我,上了战场保命要紧,不要冲锋陷阵,不要想着立功,哪怕当逃兵,哪怕手足皆残,也要留住性命回来。”颜汐凝握住颜丰的手,一双眼睛认真地望着他。 颜丰拍拍汐凝的手,笑着说道:“我知道的,一定平安回来见你,我还要看着女儿出嫁呢。”说道此处,忽然想到什么,对颜汐凝道:“丫头,将你脖子上带的银锁拿出来,为父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颜汐凝看颜丰凝重的样子,慌忙将颈间戴的银锁取下,那是她从小就带着的,那锁上刻着奇怪的花纹,上面刻着汐凝的名字。 颜丰接过汐凝递过来的锁,摸了摸上面的字,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四岁时见到我的样子。” 颜丰的话如晴天霹雳在颜汐凝耳中响起,她在这个身体八岁的时候来到这里,从后来的相处中她感觉到自己和他不是亲身父女的关系,可八岁以前的事情,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若不是今天颜丰说起,她都不知道他是在这个身体四岁时捡到她的。 颜丰看她呆住的样子,无奈地笑笑:“你八岁那年发了高烧,醒来整个人话都不会说了,他们都说你烧傻了,我却是不信的,我的女儿聪明伶俐,怎么会变成傻子呢,瞧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只是以前的事,怕你是真记不起来了。”颜丰记得他捡到颜汐凝时,她身上就这么一个银锁,救醒她后,她总是一个人沉默的,他问一句她才答一句,可是说起亲生父母,她便沉默了下来,她记得那时她对他说:“以后你做我爹好不好,我没有父母了。”那个神情,根本不像一个四岁的孩童,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八岁那年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活过来却像和之前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会说话,对很多东西都很恍惚,过了近半年才恢复神智,人虽不如以前聪明了,性子却开朗了许多,颜丰看她终于像一个普通正常的女孩子了,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我一直想找到你的亲身父母,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一点进展,前些日子去洛阳城里将这锁上的花纹画了给那些走南闯北的商人看,竟有一人是识得的,说他在蜀中一带见过类似的花纹,我想,也许你的亲生父母是蜀中人士也不一定。”颜丰说道。 “我虽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可这么多年咱们相依为命,爹待我比亲女儿还好,那不知名的父母既然不要我了,我何苦还巴巴地去找他们。”颜汐凝无所谓道,在她四岁时就把她扔了的父母,想想也没有什么找的必要。 “话虽如此,可是毕竟血浓于水,我想着有一天能让你认祖归宗也是好的。”颜丰叹了口气,“汐凝,这锁给我可好,在军中我若想你了,也好留个念想。” 颜汐凝点点头:“我不找生身父母,唯愿和爹相伴一辈子。”那父母反正不是顾珩雪的父母,比起他们来,颜丰对她重要得多。 颜丰听她如此说,摇摇头,将银锁往怀中揣好,又想起什么,道:“汐凝,我明天带你去洛阳见见齐大夫,你不是总想着去医馆帮忙吗?” “好。”颜汐凝只回了一个字,如果是平时听到颜丰这么说她肯定兴奋死了,洛阳城是她一直想去的地方,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到现在都还没消化完,实在对洛阳提不起多高的兴致来,颜汐凝的父母若真是蜀中人士,那到总算和顾珩雪有点共同点了,都是四川人啊,颜汐凝苦中作乐地想着。 晚上,颜汐凝脱了衣服,借着微弱的煤油灯光,用铜镜照着自己的左后肩部,铜镜中那“蜘蛛”神色狰狞的样子,如下一秒就要从镜中越出一般,汐凝用手摸了摸“蜘蛛”,触手一如既往地粗糙,今天听了颜丰的话,她望着这奇怪的胎记,想着这会不会根本不是什么胎记,而是类似天龙八部乔峰身上的狼纹身那样,属于家族印记什么的,原本她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今天听了颜丰的话,总觉得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有些不简单,她记得在现代自己是从山崖上摔下去的,醒来之后便成了颜汐凝,原本的“颜汐凝”应该是死了,可是为什么她的灵魂会到这具身体里,肩上的蜘蛛印记,这具身体的过去,她一无所知,这无知,让她的内心隐隐不安。 颜汐凝甩了甩头,放下铜镜,挥掉自己的胡思乱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她想再多又有什么用,无异于庸人自扰。 翌日一大早,颜汐凝便和颜丰出发去洛阳了,他们走在官道上,汐凝看着周遭的行人,大多是和他们一样只能靠步行的穷苦人家,也时不时有官兵或贵族子弟骑着马快速掠过,在他们身边溅起满地的灰尘,当然偶尔还会有华贵的马车缓缓驶过。 颜汐凝看着各式各样的行人,万分想念现代的交通工具,古代的交通实在是太落后了,速度既慢又使人劳累不堪,还好福安村离洛阳官道很近,他们不像那些偏远的村落一样进一次城就要走上几天几夜,否则进一次城还不知道有多痛苦呢。等颜丰和汐凝到达洛阳城门口时,早已过了午时,很显然因为汐凝的关系,颜丰到得比平时晚很多。 到了城门口,颜丰和颜汐凝排好队等着入城检查,在大晋,出入城必须要通过户籍检查才可以正常出入,就是说如果你是黑户的话,在这个朝代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大晋的子民都随身携带着简易的户籍证明,是用专门的木材制造的腰牌,上面有名字,出生地和户部的章,贵族和寒族上面的章不同,木材也不一样,普通的老百姓大多都是寒族,贵族分三等,第一等为显贵百年之久的大世家,比如洛阳的王家和高家,江南的柳家,长安的杜家等等,第二等是大晋之前的周国就留下来的十二上将军的后人,除掉之前因为谋反被抄家灭族的四位,现存八位世袭国公爵位,第三等便是普通的贵族了,家里人大多在朝廷有供职。 颜汐凝看着手中写着她名字的腰牌,她属于寒族平民,属于这个朝代的普通老百姓,贵族自然是比不上的,但却比那些卖身为奴为妓的好很多,他们入了贱籍,连生死自由都不能自己做主,而她的身份,虽然活动困难,至少还是自由的。 颜丰和汐凝顺利检查过关,过了城门,汐凝便好奇的东张西望,洛阳的主街道路宽广,周围还有很多小巷在房屋之间交错纵横,行人络绎不绝,可是这些房屋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华贵之处,看上去不像有钱人居住的,跟着颜丰走了一段路后,汐凝见远处的桥对面又是城墙,且比她先前见到的更雄伟壮丽,不禁好奇道:“爹,那是哪里?” 颜丰见他所指,解释道:“那是内城,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是外郭城,与内城以汾水,洛水,沂水,泗水相隔,看到河面上的桥了吗?那是东石桥,过了桥便能见到内城的建春门了。” “那里面和外郭城有什么不一样吗?”汐凝疑惑道。 “内城里住着达官显贵,皇亲国戚,王家,高家都住在内城,陛下在洛阳所修建的行宫也在内城宣阳门附近。”颜丰缓缓地说。 颜汐凝听了他的解释明白了,那里应该就是洛阳的富人区,与他们这些穷人没啥关系,不过她还是想去看看的,对这个世界,她了解到实在太少,想到这里,不由对颜丰道:“去了医馆,我们能不能进内城看看啊。” 颜丰看着女儿期待的样子,叹了口气。 颜汐凝听到父亲的叹气声,低声道:“是不是因为我们是寒族,所以没有资格进内城?” “这倒不是。”颜丰看看天色,估计今天也赶不回家了,看着颜汐凝垂头丧气的样子,说道:“等咱们去了医馆,便去里面看看吧。” “谢谢爹。”听了颜丰的话,颜汐凝高兴地道。 第三章 比武招亲 洛阳内城中心是皇帝在洛阳的行宫龙翔宫,靠近巍峨宫殿分布着大大小小贵族皇室子弟的府宅,虽比不上皇宫的富丽堂皇,也别有一番气派,府邸能靠着行宫,本身也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此刻高府门外的空地上,大红色的擂台格外惹人注意,飘扬的旗帜上比武招亲四字耀眼夺目,从各地闻讯赶来的贵族子弟早已把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在人群外的一个角落里,一位身着锦衣玉带的人影紧握双拳,眼中尽是愤怒与不甘。 “公子。”陪在一旁的小厮看了自家公子的样子,眼中满是担忧之色:“高小姐明明知道公子从不曾习武,偏偏要举行这劳什子比武招亲,这不是故意让公子难堪嘛。”语气中满是为自家公子报不平之色。 “她不过就是想告诉我,宁愿用这样的法子去寻一个素未谋面的夫君,也不愿嫁我罢了。”锦衣公子咬牙道:“我倒要瞧瞧,她用这样的法子能选出个什么样的人来。” “小姐,我听说各地的未婚贵族子弟都齐聚洛阳了,比武招亲马上就要开始了,小姐要去观看吗?”萍儿望着凭栏而望的红衣女子,将手中的瓜果小心地放于茶几之上。 红衣女子转过身,只见她身着大红纱衣,衣服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牡丹花,肤如凝脂,脸如白玉,一双眼睛如含有秋水一般,唇不点而朱,脸上只抹了薄薄地一层胭脂,衬得一张脸如芙蓉花般娇艳,虽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是一个顶尖的美人胚子,已能预见到以后沉鱼落雁之貌。美人此刻神色平静,仿佛那要选夫君的人并不是自己一般:“比武招亲的事不必我们费心,我爹爹和哥哥自会处理好的。” “他们大老爷们哪能懂女儿家的心思,毕竟是小姐未来的夫君,小姐还是亲自去看看好。”萍儿劝道,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哀叹道:“其实我觉得小姐嫁给王公子就好了,他那么喜欢小姐,小姐又是打小就和他相识了,说一句青梅竹马也不算过,何苦要费力搞这什么招亲?” “闭嘴。”高月听了她的话脸上有丝火气,“你又懂些什么?”正是因为太过熟悉,她很清楚他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勉强在一起他们谁也不会幸福,他是她很看重的朋友,不想以后成了怨偶,现在他恨她也罢,怨她也好,时日久了,她想他总会明白过来的。 “是,萍儿知错了,小姐,萍儿服侍你出门吧,兴许这比武招亲小姐能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呢。”萍儿见惹恼了高月,急忙诚恳认错。 高月叹了口气,意中人,但愿能寻到吧。 比武擂台周围早已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见下人将一副绣了一只孔雀的巨型屏风搬上擂台,脸上都是疑惑之情,高皓天在远处主坐上见了众人的神情,嘴角闪现似有若无的笑,他的妹妹聪明绝顶,这样的法子也不知能不能选到未来的妹夫,但愿一切顺利,也不枉他和父亲的一番苦心。 眼见吉时已到,高皓天起身将父亲高溥请出。 高溥缓缓走到台前,对台下众人高声说道:“大家都知道,老夫只有高月这一个女儿,也一直为她的婚事担忧,如今决定,在座的贵族子弟若有能从这红线处射中屏中孔雀的,老夫就把女儿嫁给他。” “孔雀那么大一只,虽隔得远,习武之人想射中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高大学士如此这般,不是把爱女的婚事闹着玩吗?”王珂坐于见证人的位子上,说道习武之人时咬牙切齿,谁不知道,这什么比武招亲就是用来拒绝他儿子的提亲的。 “王大人说笑了,老夫话还未说完呢,当然不是只要射中孔雀就可以了,这屏风背后有我女儿亲自画上去的两处标记,也就是说每位公子有两次机会,射中小女标记的位置了,那便是此次比武招亲的获胜者。”高溥摸着胡子,缓缓地说道。 “一般的贵族也可以参加吗?”擂台下一个相貌清俊的公子小心翼翼道。 “可以,各位公子请到高家管家处报备一下,小儿会根据各位报备的顺序一一念名上台。”高溥见擂台下的公子们纷纷往管家所在的案机跑去,回身往主坐走去。 “公子,咱们快去报备吧。”秦洛看着其他公子都跑管家那里去了,自家这个却盯着那屏风发呆,不由得催促道。 “不急,再等等。”白衣男子旁若无人地兀自站立着,习惯性地摸摸腰间的玉佩,一双丹凤眼深沉地望着擂台之上的屏风,若有所思。 “哎呦,我说公子,咱们离开长安的时候夫人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这次提亲事关重大,不容有失的,你这样万一最后高家不同意回去我又要挨骂了,反正夫人疼公子舍不得骂?公子什么事做得不好,挨骂挨罚的都是小的。”秦洛苦哈哈地道。 白衣公子看着秦洛哭丧的样子,不由打趣道:“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 秦洛看着他,苦着脸道:“我对公子的弓法自然有信心,可是如今连射哪里都不知道,弓法再高又有什么用呢?”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不能轻举妄动啊。”白衣公子淡然笑道,把目光转回屏风之上,片刻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自信地勾起,对一旁的秦洛道:“走吧,去管家那里。” ******************** 颜汐凝和颜丰出了和记医馆,两人走过东石桥,来到建春门城门口,顺利通过检查后,颜汐凝如好奇宝宝般东张西望。 内城的街道全部由大理石铺就而成,街道两旁都是高门大院,红墙瓦隔,偶尔可见从墙内伸出的盎然春色,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穿着光鲜亮丽,只有少数寒族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内城与外郭城分明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汐凝。”颜丰有些尴尬地道:“内城里的东西不是我们能买的,咱们只能看看。” “没事,我看看就好。”汐凝笑着宽慰颜丰,本来这里就不是他们该呆的地方。 汐凝和颜丰慢慢往前走,金碧辉煌的龙翔宫渐渐展现在他们眼前,龙翔宫的宫门名为承德门,巍峨大气,门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城墙高高的耸立在宫门两边,隐隐可见皇宫内的飞檐一角。 “爹,这个就是三年前你们修的行宫吗?”颜汐凝轻声问道。 “不错,这宫殿可大着呢,当时我们都以为至少得修三年,没成想一年就建成了。”颜丰感叹道,他没对颜汐凝道出其中的苦楚,一年建成,是用无数尸骨堆出来的华丽,和他一个帐子的人活着回家的不过四五人,若不是他会些医,也许活下来的人会更少些,那些工地上的鞭打和血泪,是他此生都无法淡忘的秘密。 “真漂亮啊。”颜汐凝不由感叹道。 “是啊,真漂亮。”颜丰喃喃重复道。 “你们俩鬼鬼祟祟地在承德门口做什么?”他们的驻足被守门的士兵发现,一个士兵上前凶神恶煞地道。 “这位官爷,我闺女第一次来洛阳,我只是带她长长见识,我们马上就走。”颜丰好声好气道。 “还不快滚,瞧你们这穷酸样,还长见识呢?我呸。”士兵语气亲蔑道。 “你……”颜汐凝的火一下子窜上来,被颜丰及时拉开往回走,“汐凝,别惹事,忍忍就过去了。” 颜汐凝听得鼻子一酸:“爹,他们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何苦和他们一般见识,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颜丰轻声劝道,若是平时,这样的言语讽刺他早已习以为常,不觉有什么,但是颜汐凝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他看女儿受委屈,心中也有些难受。 “咱们快走,那比武招亲指不定已经开始了,都怪你不早点叫醒我,害我睡过了头,也不知道谁有那福气娶到高小姐。”两个贵族公子哥从颜丰父女旁匆匆走过。 颜汐凝被他们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忘了方才的不快,好奇道:“什么比武招亲?什么高小姐啊?” 颜丰想了想,之前来洛阳到处在谈论高家比武招亲的事情,如今想来,好像就是今天。颜丰将这件事和汐凝说了,颜汐凝听后双眼发亮:“爹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她只在电视上看过比武招亲,现实版的还没看过呢。 颜丰想着带她进内城本就是看看稀奇,见女儿忘了方才的不快又高兴起来,自然愿意带她去凑凑这个热闹,他点点头,领着颜汐凝往高家大宅走去。 颜丰和颜汐凝到时,擂台边已围满了人群,大多是世家贵族子弟,偶尔可见几个凑热闹的寒族子弟,汐凝见前面的人把视线全挡住了,对颜丰道:“爹,我挤前面去看看啊。” 颜丰正想说什么,见汐凝已经挤入人群之中,看不见身影了,他皱皱眉头,这个闺女,有时候做事实在不象个女孩子,哪里有女儿家往男人堆里挤的,如今这里人多,他不想颜汐凝个头小能往人群中挤,也只能在这里等人散了再寻她了。 颜汐凝左突右闪,凭借着瘦小的身材,竟然成功穿过人群,挤到了第一排的位置上,她喘着粗气,听旁边的男子大声嚷嚷道:“薛公子,要射就赶紧射,看看你都站那多久了,我们还等着比呢。” 颜汐凝望向擂台,见一个紫袍男子举着弓箭,听了男子的话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射就射,你急什么?”说完使出吃奶的劲将弓拉到满月,脸色涨得通红,只听“嗖”地一声,箭离弦而出,从离屏风两三尺远的地方飞过。 颜汐凝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不会来参加比武招亲的贵族公子都是这样的货色吧,那还不如搞比文招亲呢,都这样有什么看头。 薛公子看着自己的杰作,一时间尴尬地愣在那里,高皓天咳了咳,大声道:“薛公子第一支箭未中屏风,要射第二支吗?” 擂台下爆发出哄笑声,薛公子自觉脸上无光,火大道:“小爷不比了,你们慢慢挣吧。”说完扔了弓箭跳下擂台。 第四章 雀屏中选 高皓天请下一位公子上场,这位公子步伐稳健,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汐凝见他嗖嗖两声,两只羽箭已射到了屏风的孔雀之上,高皓天还是一句未中将那公子送下擂台,如此这般,来来去去过了七八个人,都是一样的结果,颜汐凝纳闷了,她原本以为比武招亲是两个人打架来比,看了这么久知道他们是比射箭了,可个个都是未中,怎么样才算中啊。 “未中,杨公子海涵。”高皓天说道。 汐凝看那之前她旁边的公子哥从擂台走下,站回颜汐凝身边,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公子,这个怎么才算中了啊。” “我怎么知道,要知道也不会中不了了。”杨公子气急败坏地道,等看清了眼前问话之人的穿着打扮,火气更大了“贱民,离我远点,你没资格向本公子问话。” 贱民?颜汐凝意识到说的是自己,怒火中烧,可是这里是贵族的地盘,她不能惹,她咬牙切齿地转过头,将注意力转回擂台之上,又过了七八个人,那孔雀都快被射成窟窿了,还是未中,汐凝觉得这比武招亲真是没意思,这内城也一点意思没有,没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倒是惹了一肚子气,她撇撇嘴正准备离开,听高皓天说道:“请齐国公府独孤湛上台试箭。” 颜汐凝只见头顶一暗,一个人影已飞到了擂台之上,她一下子呆住,传说中的轻功啊。她回过神仔细看擂台之上,见一个青衣锦袍的公子对高皓天抱拳道:“独孤湛请公子赐教。”转过身对望春楼行礼,道:“请高小姐赐教。”众人听了他的话纷纷往不远处的望春楼望去,隐约可见一抹红影,正是此次比武招亲的主角高月。 颜汐凝见他风度翩翩,声音温润如玉,气度和之前的那些公子完全不同,她听旁边的杨公子自言自语道:“没想到长安独孤家的大公子也来了。” 颜汐凝对贵族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不过知道能被封为国公的都不是一般的贵族,这位独孤公子必定很有些来头。 独孤湛在兵器架上选了一把称手的弓,选好箭后站于红线之外,屏息静气,慢慢地将弓拉开,对准十丈外的屏风,“嗖”地一声,箭离弦而出,射在了一只孔雀的眼睛上。 高家的家丁仔细看了,跑过来和高皓天私语什么,高皓天一言不发,独孤湛已准备好,第二箭飞速射出,落在了第二只眼睛边缘。 颜汐凝隔得远也不知道他射哪里去了,看着反正也是在那孔雀身上,这次却迟迟不见高皓天说未中,这个,莫非是中了? 高皓天走到高溥身边,两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高皓天大声说道:“请独孤公子留在擂台之上,还有一人未比,我先请最后一位公子上台。” 独孤湛点点头,拿着弓箭于擂台一旁站好。 高皓天看了望春楼一眼,转头高声道:“有请最后一位公子,魏国公府谢容华上台试箭。” 颜汐凝只见一位白衣公子从擂台之下缓缓走上擂台,脸如刀刻斧砸般轮廓分明,一双丹凤眼称得整个人气质清华,除了腰间一块温润的玉佩,身上再无其他配饰,却仍旧让人感觉贵气逼人,明明也就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郎样子,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来,之前的独孤湛让颜汐凝感觉惊艳,而眼前的这个人,却让她感觉不敢靠近,她忽然想起以前书上看到的那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就是,谢容华吗? 独孤湛看着谢容华,眉头微微一皱,道:“没想到容华也来洛阳凑热闹了。” 谢容华向他鞠了一礼道:“容华奉父母之命来此向高家提亲,况且高小姐也是容华心仪之人,恐怕不能让给独孤兄了,望独孤兄见谅。”声音还带着处于变声期的嘶哑。 “哼。”独孤湛轻哼,“也要你有那个本事才行。” 谢容华未理会他的轻蔑,转头对高皓天道:“高兄,容华有个不情之请,能否使用我自带的弓箭?” 高皓天点头应道:“谢公子请自便。” 秦洛将谢容华的弓箭拿上擂台,颜汐凝听着周围的人们都倒吸了口气,那弓比寻常的弓足足大了一倍有余,颜汐凝望着台上的谢容华,他看着就是富家公子的样子,真能拉开这弓? 只见谢容华轻巧地举起弓,走到红线外,竟拿了两只羽箭搭于弓弦上,颜汐凝惊讶地捂住嘴巴,难道他想…… 没等颜汐凝想完,两只羽箭已飞了出去,只听呲地两声,竟是刚刚的羽箭劈开了之前独孤湛射出的羽箭,牢牢地定在了孔雀眼睛上。 擂台周围默然片刻,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独孤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高溥看着谢容华,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高皓天眉头微蹙,走到他身边,低声道:“爹,两人都射中了,这可如何是好?” 高溥低头沉思了片刻,起身说道:“独孤公子和谢公子都射中了孔雀的眼睛,然独孤公子射了两次,谢公子却一次便中了,老夫决定……” “等等。”独孤湛打断高溥的话道,“若不是我当先射中了孔雀的眼睛,谢容华还不一定知道是射哪里呢,这怎么能算他胜。” 高皓天听他这么说,眉头皱了起来,谢容华轻声道:“初时容华确实不知小姐心中所想,但比试过半后,容华便已想通,眼睛乃孔雀之魂,也是整个屏风上最难射中之处,若小姐有心挑选夫婿,自然会选最难的地方,不管独孤兄信不信,无论你我谁先谁后,结果不会变。” “你现在射中了,想怎么说自然随你。”独孤湛怒道,对高溥行了一礼,“高先生,先生乃博陵高氏一门的俊杰,贵族中的第一高门,谢容华不过魏国公府的二公子,怎堪与高大小姐匹配,若高先生将小姐许配与我,便是未来的齐国公府夫人,如此身份,才不致辱没了高家门楣,为了小姐的将来,望高先生三思。” “这……”高溥听了他的话,有一丝动摇,谢容华无论现在的身份地位,还是未来的前程,确实是比不上独孤湛的。 “举行这比武招亲,高月只为寻找心仪之入,既然独孤公子认为自己没有输,那不如与谢公子再比试一场如何?”一声澄澈的女声响起,颜汐凝循声望去,见高家小姐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擂台边,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地走上来,一袭红衣如火焰般热烈,称得肤如白玉,脸上蒙着薄薄一层面纱,虽看不清样貌,却已能窥得几分面纱下的倾城之姿。 高溥听了女儿的话,愣了愣,高皓天急忙跑到她身边,低声训斥道:“你出来添什么乱?” “哥哥放心,妹妹自有分寸。”高月轻声说道,转首望向谢容华:“谢公子可愿再与独孤公子单独比试一场?” “若是独孤公子愿意,容华自然乐意奉陪。”谢容华胸有成竹地看着高月,微微笑道。 高月望着他如清华的笑容,心跳不快抑制地加快,面色微红,急忙转而对独孤湛道:“独孤公子意下如何?” “我有什么不敢的,这次输的若还是我,那我就承认技不如人。”独孤湛哼哼道。 “好,我让家丁于十丈之外立两个箭靶,在你们射箭之前,会有家丁往空中抛起十枚铜钱,我要你们射中靶心的同时,谁箭上留下的铜钱数量多,谁便获胜,当然,如果穿起的铜钱数量多,却未射中靶心,那还是射中靶心之人获胜,若都未中靶心,那就铜钱数量多者胜,不过,机会只有一次,不知两位公子可有异议?”高月清亮的声音在擂台之上高声响起,传入台下众人的耳中。 颜汐凝倒吸一口冷气,想着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不知道那两人会不会有一人主动退出。 谢容华听了比试内容,依然面不改色道:“我没有异议。” 独孤湛看他一付胜券在握的样子,咬牙切齿道:“我也没有。”同为武将之家出生,他就不信独孤家不如谢家。 高月点点头,吩咐家丁准备好,坐于擂台一侧的王珂突然对高月道:“月儿,我看还是给谢公子换把弓箭比较好,不然担心结果又不“公平”啊?” 高月听了他的话,注意到谢容华手中的弓,对王珂点点头:“谢伯父提醒。”转而对谢容华轻声道:“谢公子见谅,为公平起见,还请两位公子都使用高家提供的弓箭。” “无妨。”谢容华将弓箭递给台下的秦洛,取了高家准备的普通弓箭,在红线之外站好。 王珂见着眼前的情景,微微苦笑,眼光一瞥,注意到隐藏在暗处的熟悉身影,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独孤湛也拿着弓箭站在红线之外,高月看他们准备好了,高声道:“比试开始。” 箭靶旁的两个家丁同时将铜钱抛向空中,不过须臾之间,只听得嗖嗖地几声,羽箭极速射出,穿过铜钱,稳稳地定在了红心之上。 台下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两个如此精于箭术的世家公子,真是难得一见啊。 独孤湛看了看谢容华,见他依然淡然的站在那里,仿佛已经胜了一般,兀自气愤难当之时,听高家的家丁道:“老爷,小姐,两位公子均射中靶心,独孤公子箭上有三枚铜钱,谢公子箭上有十枚铜钱。” “不可能,再厉害的神射手也不可能十枚全中。”独孤湛高声嚷嚷着,突然发现自己前方地上散落着几枚铜钱,而谢容华那边的地上空空如也,他不可置信地跑到谢容华射中的靶子边,细细一看,发现红心上根本不是一支箭,三支立于靶心的箭上分别穿着三枚,三枚,四枚铜钱。 “你……”独孤湛恶狠狠看着谢容华,说了一个你字之后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高月并没有说只能射一支箭,谢容华三支箭是同时射出的,并不算违规。 “独孤公子,你输了。”高月走到独孤湛身边,轻声宣布着最后的结果。 独孤湛狠狠盯着高月,将手里的弓握得咯吱作响,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败给魏国公的次子,明明自己是齐国公的嫡长子,竟不如谢云的二儿子吗?他环视了下擂台下窃窃私语的人群,仿佛听见了他们的嘲笑声,瞥见其中一抹青色的身影,嘴角浮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举起手中的弓,一支羽箭迅速地往那个青色的身影飞去。 第五章 东征大军 颜汐凝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围观热闹的人,竟会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见那箭飞快的往自己射来,已是躲避不急,她的一颗心极速地跳动,以为自己死定了,就在那箭离她不过两三公分距离时,从旁边飞来一支羽箭,刚好射到那箭的箭柄上,射向颜汐凝的箭应声而折,两支箭一起掉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众人,短暂的慌乱之后,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谢公子好箭法。” “我今天真是大开眼见啊。” 颜汐凝拍着胸口,刚刚的一幕让她心有余悸,她抬头望着擂台上举着弓对着她的谢容华,是他救了自己吗?旁边的喧嚣不止,颜汐凝低头微微苦笑,她果然是贱民呢,独孤湛输了就拿她撒气,而那些贵族公子光是赞叹谢容华箭法有多高,却无一人关心她有没有受伤,今天她真是不该来凑这个热闹的。 “姑娘,有没有伤到。”谢容华担忧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她抬头见谢容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擂台边上,皱着眉头望着她,颜汐凝静静看着他,四周的喧嚣仿佛远去,心中那股怨气缓缓消散,她摇摇头,诚恳地道:“我没事,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谢容华见她没有伤着,放下心来:“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客气。” “独孤湛,你未免太过分了。”高月转头叱责独孤湛道,还好今天胜的不是他,如此草菅人命之入,怎会值得她托付终生。 “不过一个贱民,就算死了又能怎么样?”独孤湛想着自己本是发泄怒火的,却让谢容华又出了一次风头,怒气不但没有平息,反而越加高涨起来,语气不在乎地说道。 谢容华回过头,盯着独孤湛,凤眸如深渊般黑沉:“难道在独孤兄的眼中,无辜百姓便可以因自己的一时之怒,随意射杀?” 独孤湛看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竟有了一丝害怕。 “独孤公子,既然比武已经结束,还是请公子早些离去吧。”高溥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状况,走上前打圆场道。 独孤湛哼了一声,气愤而去,高月缓缓走到谢容华旁边,对颜汐凝道:“姑娘今日受惊全因我而起,高家愿奉上纹银百两为姑娘压惊,望姑娘海涵。” 颜汐凝抬头看着眼前的绝色女子,一身红衣似火,站在她旁边的谢容华一身白衣如雪,果然是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我没什么事,钱什么的不用了,若不是谢公子相救,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怎么好意思再拿小姐的钱,恭喜小姐觅得良人了。”颜汐凝慌乱地摆着手。 高月听了她的话,脸色羞红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谢容华,谢容华感觉到她投过来的目光,对她微微一笑。 颜汐凝看着他们俩旁若无人的互动,心中无端有些气闷,她低声对两人道:“高小姐,谢公子,我爹还在等我,我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他们回话,迅速从人群缝隙中窜出。 颜丰看着从人群里出来的女儿,担忧道:“刚刚瞧着里面好像出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没事,爹,我们走吧,我不太喜欢内城,不想呆这里了。”颜汐凝挽着颜丰的手臂撒娇似地说道。 “好,回去吧,这里确实不怎么适合我们。”颜丰看颜汐凝心情不怎么好,也没再多问什么,父女两一起出了内城,往外郭城的客栈而去。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只余了几个收拾擂台的高家下人在那里忙碌。 “公子,咱们也回去吧。”小厮担忧的看着自家公子,今日结果已定,那高家小姐是铁定要嫁给谢家公子的,他家公子还是早日忘了高小姐才好。 “我从来没见她这样对我笑过,她不肯嫁我,我原本以为她是有苦衷的,如今看来,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哀伤的声音缓缓传来,一个落寞的背影迈着跄踉的步伐,缓缓离去。 十日之后,颜汐凝送颜丰去了洛阳城郊的军营,她将这几天给颜丰缝制的棉袄交给他,道:“爹,我听说高句丽那边比咱们这边冷很多,你一定得照顾好自己啊。” “这话这几天你都说了多少遍了,爹又不是小孩子,倒是你,以后一个人在家可得顾好自己,别被人欺负了去。”颜丰摸着汐凝的头,絮絮叨叨地说。 “放心吧,我有秘密武器,我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颜汐凝豪气地道,想起什么:“我听说云家是亦凡哥去,你们到时可以相互照应一下。” 颜丰点点头,“我已和云大哥商量好了,他们会帮我看顾好你的。” 颜汐凝还想说什么,听前面的军头叫道:“福安村的颜丰在不在?” “在呢。”颜丰答道。 军头看了他和颜汐凝一眼,说道:“入营了,别磨蹭啊。” “知道了。”颜丰摸摸汐凝的头,道:“为父这就进去了,你保重。”声音带了几丝哽咽。 颜汐凝看着颜丰的背影,强忍了泪水,对自己加油打气道:“颜汐凝,没事的,以后一个人也要好好的生活。” “汐凝啊。”云婶看着汐凝的背影,走了过来,“你爹进去了?” 颜汐凝转头看着云婶,点点头,“亦凡哥也去了吗?” “可不是。”云婶唉声叹气,“那孩子背着我们去报备了,不去也不行,云家真是对不住你了。” 颜汐凝摇摇头,“云婶别这么说,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大成八年三月初五,皇帝召集的百万士兵在洛阳集合,皇帝陛下从长安来到洛阳,登上建春门城楼,亲自击响了城楼上那个百年大鼓,敲响了出征的序幕。 谢容华站在城楼上,看着络绎不绝的军队,对身旁的秦洛道:“听高兄说陛下召集了十万劳工,要他们在一个月内修好三百艘征战的战船。” “是有这么回事,据说监工的是独孤家的人呢,不知又得死多少人了。”秦洛心有戚戚地说道,当今圣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啊。 谢容华叹了口气,如此劳民伤财,这个江山,怕是维持不了太久了。 “如今亲事已了,明日我们便回长安吧。” “是,公子。” ******************* 洛阳城门口,颜汐凝扶着云婶,和云叔一起挤在围观送行的人中间,他们昨天就到洛阳了,今天一早来到城门口占据了有利地形,这拥挤程度简直比现代人追星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汐凝感觉自己快要被挤扁了,呼吸都不顺畅。 “汐凝,你有没有看到你爹和亦凡啊?”云婶气息不稳地问。 “没呢。”颜汐凝大声答道,其实她不能确定人是还没到还是已经过去了,毕竟人太多了,想想自己以前看过的古装剧真是坑爹啊,百万大军也就用几百个群众演员演了,现在见识到真实的百万大军,她真是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气势如山河啊,这军队估计比高句丽整个国家的人还多吧,他们跑过去一人吐个口水估计都能把高句丽给淹了,这仗应该很快就能打完,颜丰和云亦凡也应该不久之后就能回来了,汐凝想象着。 她和云叔云婶从早等到晚,也没见到颜丰和云亦凡的影子,这队伍也不知道还有多长,御驾亲征的皇帝也没看到出发,围观人群实在熬不住了,都渐渐散开了,汐凝也和云叔云婶回了客栈,第二天他们看到那无穷无尽的队伍,商量过后决定不等了,直接回家。 未来日子证明他们当时的决定是英明无比的,因为汐凝半个月后去洛阳送草药,发现百万大军还在出发,队伍既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而且她竟然在出发的队伍里看到带着乐器的乐师和跳舞的舞姬,甚至还有官员的家眷,颜汐凝觉得她整个三观都被颠覆了,他们这是去打战?她怎么觉得他们是去旅游的呢,颜汐凝无语。 东征大军终于在历经一个月之久后,完成了大军出发的任务。老百姓的生活又渐渐归于平静,因为颜丰打战去了,村子里没了大夫,大伙儿有什么病痛就找汐凝试试了,毕竟他们没啥闲钱,也不想去外面请大夫花冤枉钱。渐渐地,村民们发现那个他们一直以为还是个孩子的小姑娘,医术并不比颜丰差,甚至有些病在她的调理方法下,起效比颜丰之前的药方还要好,村民们逐渐开始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了。 汐凝在去山上采药,去洛阳送药,给村民们看病的步调中忙碌地过完了颜丰离开的半年生活,平静安详,唯一特别的是在这半年里,她等到了颜汐凝的初潮,因为经历过,虽说现在条件比起前世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但她还是处理得不错的。 大成八年十月,金秋本是丰收的季节,老百姓们忙碌一年之后,这个季节本该是最令人高兴的,可是东征失败的消息如一枚炸弹在大晋的老百姓里炸开了锅,百万东征大军进攻高句丽一个不肯臣服的小国,败了,多么令人不可置信的消息,汐凝刚听到的时候甚至以为是听错了。 从前方传来的消息中说,东征大军死了三十万人之众,这对于朝廷来说,也许就是一个数字,可是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他们每日都在恐惧中,自己参军的亲人,谁也说不准就是这三十万人中的一个。 福安村也是一片愁云惨雾中,村民没甚至没有心情去收割田地里成熟的庄稼。大家都既期待又害怕从村长手中接过从军队里寄过来的信件,有的人家得知信的内容后喜极而泣,有的人家得知信的内容后悲痛欲绝,汐凝就在这种氛围中迎来了她的十五岁生辰。 那天汐凝一个人给自己做了长寿面,她告诉自己,她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做回顾珩雪,但颜汐凝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也要好好活下去,颜丰会没事的,她相信,她的父亲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不安得等待了十几天以后,汐凝从村长手中接过了寄给她的信件,因为村长知道汐凝识字,所以并没有直接拆开让人念给她听。汐凝接过信的双手都是颤抖的,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信封,看完信的内容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汐凝匆忙跑到云叔家敲门,云婶打开门看到她一脸急切的样子,紧张得握着她的手问道:“他们有消息了?” “嗯”汐凝点点头,笑着说:“我刚看过我爹寄来的信了,他和亦凡哥都平安无事,让我们放心。” “谢天谢地,这真是太好了,我得赶紧告诉老头子去,说完正准备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问汐凝道:“你爹有说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吗?” 汐凝皱皱眉头,说道:“我爹说他们现在还在高营坡训练,陛下并不甘于战败,说已经对回来的士兵们下了死命令,要他们抓紧时间训练,陛下打算明年再征高句丽。”颜丰在信里说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十分无奈,可是皇命难违。 云婶听汐凝这么说,本来因为儿子平安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这天杀的战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哦。”云婶大声哀号着,颜汐凝却不知如何劝她,打战,最苦的永远都是老百姓。 村长统计了村子里参军的死亡人数后,再一次举行了隆重的集体发丧仪式,因为几乎所有战死的人都没有寻回尸体,村长只得给他们建了衣冠冢,汐凝看着那长长的披麻戴孝的队伍,这一次竟然有些麻痹了,也许是因为颜丰平安无事,她并没有因为村子里哀嚎的氛围而感觉有多少难过,这样的情景,她以后应该还会经历很多,只愿她永远别做那个披麻戴孝的人就好。 第六章 天黯克星 两个月后,因为战败消息而受波及的老百姓渐渐平静下来,死去的人已经不可追,活着的还要继续准备打战,老百姓在哭过闹过之后也只能被动的接受下来,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时间不会因为谁的离开便停止走动。 汐凝裹着旧棉袄,在寒冷的冬天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就想呆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可是她是穷苦百姓,没有资格闲下来,若闲下来了,等官兵来收税的时候她就该哭了,冬天院子里过于湿冷了,药材只能放炭火旁边烤干,她在屋里整理着药材,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这么冷的天谁会找她?汐凝疑惑地打开门,见村里宋家的宋希一脸着急地道:“汐凝姐姐,去看看我姐姐吧,她身上长了好多红色的痘痘,好吓人。” “你别慌啊,我马上跟你去。”说完回屋背上看病的工具箱就和宋希往宋家去了。 到了宋家,见宋秀兰用被子捂着全身,不敢见人的样子。宋希跑过去,说道:“姐姐,汐凝姐姐来了,你让她看看,一定能治好你的。” 宋秀兰蒙着被子摇头,说道:“我现在好吓人,我怕吓到汐凝姐。” 汐凝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是大夫,什么吓人的东西都见过,不会害怕的,你让我看了,才知道怎么对症下药。” 听了汐凝的话,秀兰慢慢放下被子,露出脸来,刚一见,汐凝确实有些被吓到了,她的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的痘痘,有的甚至开始流脓了,汐凝仔细看了看,又把了她的脉,松了口气。 “出现痘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汐凝问道。 “大概七天前,脸上出现了些红疹子,我没在意,因为以前也会有,后来手臂和身上也起了,没过两天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汐凝姐,我会不会毁容啊,以后会不会嫁不出去啊。”宋秀兰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不会的,我保管你和以前一样漂漂亮亮的,别哭了啊,我再问你件事,你之前是不是和牛接触着啊?”汐凝边安慰她边问。 “是啊,我家的牛一直是我在喂着的。”宋秀兰听汐凝说不会毁容,也放下心来。 “阿希,带我去看看你家的牛。”汐凝对宋希说道,然后又回头对秀兰说:“秀兰你先好好休息吧,一会儿我让阿希去我那里拿药,你吃了过个六七天就会痊愈了。” 秀兰听了汐凝的话,点点头,通过汐凝的问话,她知道自己这病应该是和他们家的牛有关系的。 宋希带汐凝来到宋家的牛棚,果然有一头老黄牛在那里病歪歪地吃着草,汐凝让宋希牵好牛,仔细地看了看牛身上的病症,满意得笑了,对宋希说道:“阿希,果然和我想的一样,放心吧,你姐姐很快就会没事的。”你牵好它啊,我在它身上取点东西,就当作给你姐姐看病的报酬。” 宋希牵好老黄牛,只见汐凝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空的小瓷瓶,取出银针,在牛身上使劲扎了一针,老黄牛嚎叫了一声,使劲挣扎起来,还好宋希力气大,不然这牛指不定就撞汐凝身上去了。汐凝把牛身上流出的浓稠的液体装进瓷瓶,塞好塞子,将瓷瓶放进工具箱中,对宋希说道:“阿希,跟我回去给你姐姐拿药吧。” 走在去颜家的路上,宋希愁容满面道:“汐凝姐,你说我家的牛病了,它会死吗?我家还靠着它下地干活呢?” “别担心,这病对它没什么影响的,你们和平日一样喂它就好了?说不定它这病以后还能派上用场呢。”颜汐凝边琢磨自己的事情边安慰他道。 “那就好,我们家最值钱的就是那头牛了,要是没了它我爹娘得哭死。”宋希听了她的话笑颜又回到脸上,高悬的心终于放下。 当汐凝看到那头牛的时候就产生了一个想法,试试给自己种上牛痘。宋秀兰正是感染了牛痘,牛痘并不是什么大病,反而是预防一种大病最有效的方法,天花,在这个时代它的名字叫天黯,这种在现代社会已灭绝的病种却是古代社会的最大杀手,若是患上天黯,以她现在的能力,应该还是可以治好的,只是那病太过霸道,治疗期少则半年,多则一年以上,传染性又极强,若自己也患上,说不定自己的命也要搭进去,如果现在给自己种了牛痘了,这个身体就相当于对天黯绝缘了,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有些冒险,却很有必要试试。 汐凝送走了宋希,关上房门,开始准备给自己种痘了,她取出小刀在火上反复烤了后,在手指上划了一个伤口,将瓷瓶里的液体倒出来涂抹在手指的伤口上,又加了一层防止伤口发炎的草药,给自己把了把脉,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放心地去做其他事情了。 第二天她一起床便试了试自己的脉象,又仔细看了看胳膊和身体上各处皮肤,没有什么异象,莫非失败了?汐凝叹了口气,打算再等等看,便先去把要送到洛阳的药草整理了。 等她到了晚上收药材的时候,发现手臂上出现了红色的疹子,一颗心急促地跳动起来,赶紧放下手里的药材,去屋里取了铜镜仔细查看脸和脖子,果然也起了红色的疹子,看来有效果了,她松了口气,后面只要等发病到病愈就成功了。 后面几天,她的“病”果然开始恶化了,出现了和宋秀兰一样的痘痘,不过她因为一直在吃药,所以看起来并没有那么恐怖。在汐凝成功种痘的第二天,她便请要去洛阳的村民到和记医馆帮自己给齐大夫说一声了,她这几天可没办法去送药材。 宋希再次来颜家取药材的时候,汐凝一开门吓了他一跳:“汐凝姐,你脸怎么了?你不是说我姐姐的病不会传染人吗?怎么你?” “这是我自己弄的,和你姐姐没关系。”颜汐凝怕他误会,赶忙解释道。 宋希听了,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疯子,他飞快地拿了药,然后逃也似的离开颜家。 汐凝看着宋希远去的背影,摸摸自己的脸,痘痘已经开始起脓了,过几天应该就会脱落,她这举动无论谁看都像个疯子吧,如果不是自己知道结果,看着身边有人做类似的事情说不定反应比宋希还大呢。 大成八年的大年三十,汐凝在云叔家里陪云叔云婶吃了年夜饭,因为两个女儿已经出嫁了,儿子又在军队里,家里就三个人,自然比往年要冷清了许多,他们在子时点燃了鞭炮,希望一年的厄运可以在鞭炮声的驱赶下消散,来年风调雨顺,家人平安吉祥,最重要的是战争可以早日结束,颜丰和云亦凡可以早日回家。 春节之后不久,朝廷颁布了告示,定于三月初九进行第二次东征,皇帝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之前的大军人数太多,拉大了战线距离,往往前面的军队遭遇敌军埋伏,后面的军队还是一无所知,而且将士们没有皇帝的命令不能轻举妄动,这样下来,这军队只是看起来声势浩大而已,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军队没有凝聚力,也没有战斗力。所以这次皇帝特意让大军在离高句丽最近的高营坡就地驻扎,进行训练,然后去掉了老弱病残的士兵,文武百官的家眷之类的,一共四十万人,也放权给了各位将军们,让他们可以便宜行事。朝廷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相信可以一扫之前的晦气,大胜回朝。 开春的时节往往是疾病泛滥的季节,因此和记医馆有些忙不过来了,齐大夫便想到了汐凝,汐凝是姑娘家,所以齐大夫也只是让她帮忙给女患者看看病而已,毕竟她这个年纪,又是未嫁的姑娘,自然讲究男女大防。 因为要在和记医馆帮忙,若是回福安村过于不便,因此齐大夫在洛阳外郭城给汐凝租了一间屋子,让她就在那里住下,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再回福安村,汐凝自然乐得如此,不用她给钱,可以白吃白喝在洛阳呆一段时间,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汐凝呆在齐大夫给她租的屋子里,整理着自己的行医工具和钱财,挫败感油然而生,颜丰离开快一年了,她在这一年里不仅没赚到钱,颜丰留下来的钱也所剩无几了,汐凝在经过这一年的实践以后,对自己的医术还是有自信的,可是她的身份注定了靠她的医术也赚不了钱。 贵族子弟看病一般都在洛阳内城的回春堂,和记医馆都是给穷苦老百姓看病的,自然没几个钱,汐凝曾试着看能不能在回春堂找事情做,结果遭了一顿白眼,原因很简单,她是女子,而且是寒门子弟,回春堂的大夫可都是医学世家大家族出来的,怎么可能看上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女人,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接不了贵族的生意。 颜汐凝烦躁的抓抓头发,把窗户打开对着天空许愿道:“老天爷你让洛阳城的贵族生个大病吧,最好是让回春堂那群家伙都束手无策的病,这样就有她的用武之地了。” 颜汐凝不知道的是,在她许愿之前洛阳城就已经有贵族子弟得了她想要的大病了。 第七章 转变机遇 洛阳内城的王家府宅,下人们一片愁云惨淡,王夫人在王珂的书房外哭得声嘶力竭,王珂还是不答应她见儿子。 王承志被单独关在了建春门附近的王家别院里,每天由下人给他送饭送药,而进了别院的下人无一例外的都要被单独关在柴房三天,没有异常才放出来,有异常就杀了把尸体烧掉,短短七天不到,王家已经杀了四个下人了,现在王家的下人每天都在祈祷着不要派他们去别院。 去年比武招亲以后,高家和谢家正式联姻,王承志的心情郁结,不久便留书出走,说要去散散心,王珂看到信后大骂不孝子,如今大半年过去,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回来了,却不想刚回来没几日,便生了一场大病,把王家一众人等吓了个人仰马翻,急急忙忙找了回春堂的大夫来看,他们的话让王珂一阵晴天霹雳,王夫人更是立马晕了过去。因为王承志得的不是一般的病,而是一旦患上,必取人性命的天黯。 没有大夫会治疗也敢治疗天黯,遇到这样的病人,大夫都是建议直接杀掉把病人的尸体和衣物全部烧掉,因为天黯的传染性实在是太强了,稍不注意就会被传染上,可是王承志是王珂唯一的嫡子,他怎么可能忍心杀掉,只能命人将他送到平日里王承志长去的别院去,不让任何人和他接触。 听着王夫人在门外的哭声,王珂内心烦躁,把书房门打开,王夫人见了他,立刻跪了下来:“我求求老爷了,你就让我去见见承志吧,我们就这一个儿子啊,若是他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你以为我不想救承志,不想见他吗?可是他患的不是一般的病,我能怎么办,除了让他自生自灭我还能怎么办?”王珂说着说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夫君。”王夫人哭号着,突然恶狠狠道:“我要去找高家那丫头,让她还我儿子命来,若不是她,我儿怎么会好端端的离家出走,染上这等绝症,如今她到是欢欢喜喜等着嫁人了,可怜我儿还不知道能活多久。”说着就要往屋外走。 “你们给我拉住夫人。”王珂喝道,一旁的婢女赶紧上前将王夫人拉住,王珂沉着脸道:“你想闹得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我王珂的儿子得了天黯,让城里的人上门来逼我烧死自己的儿子是不是?” 王夫人身子一僵,抹着泪道:“可是夫君,我儿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甘心,凭什么她活得幸福美满,高高兴兴地在家里等着嫁人,我的儿子却要遭这种罪。” “唉,总之你别去高家胡闹,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今对外就说承志感染了风寒,让回春堂的大夫管好自己的嘴,那孙大夫也说了,若能找到传说中可治百病的续魂蛊,也许还有救,我已经派了大量人手快马加鞭赶去苗疆了,可是续魂蛊需百年方可成,如此珍贵之物,能不能找到还未可知。”王珂烦躁地抓着头发。 “老爷,那续魂蛊乃传说之物,根本没几个人见过,也不知何时才能找到,我知道夫君现在还年轻,若是承志没了,大不了和后院那群小妖精再生几个儿子就是,不比我就这一个儿子,承志若是没了,我也不活了。”王夫人沙哑着说道,语气带着浓浓的埋怨之意。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就不心疼儿子了,你放心,若是承志有个三长两短,这笔账我一定好好给高家算。”王珂说道,脸上带着狠绝之色。 看着面前憔悴的妇人,收敛神情道:“我暗地里会便访名医,想法子拖延住承志的病情的,你万不可去找高家的人,也绝不能单独去见儿子,知道吗?”王珂如今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这样拖延着。 “我知道了。”王夫人低头答道,心中却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汐凝如往常一般一早来到医馆,将药材分类放进药柜,她一刻也不敢懈怠,自己女子的身份本就是个麻烦,若是懒了,这份工作怕是就要给别人抢去了,不久之后齐大夫和其他的医童也来了,医馆很快便开门做起了生意,颜汐凝也如平常般忙碌了起来,午饭过后,医馆迎来了一位身着上等丝绸,梳着双环髻的女子,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侍女,齐大夫眼前一亮,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贵客,干嘛殷情地迎了上去。 “姑娘,可是要买点什么药材?” 萍儿有些嫌弃的打量了这个还不如她住的屋子大的厅堂,几个医童各自忙碌的,还有一个身着蓝裳的女子,那女子在她打量她的同时也好奇的望过来。 “她只是来帮忙的,不是咱医馆正经的大夫,姑娘放心,咱们医馆虽小,可医术也不比那回春堂的大夫差多少,姑娘有什么疑难杂症尽管说。”齐大夫挡在颜汐凝身前遮住萍儿的视线,暗地里挥手示意颜汐凝到后院去,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让眼前的大客户觉得自己不够专业,错失掉一桩好生意。 颜汐凝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活正欲离开,听见萍儿娇俏的声音响起:“是吗?那敢问大夫,天黯可能医治?” “你说啥?”齐大夫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家中有人得了天黯,敢问大夫可能医治?”萍儿再次重复了一遍。 齐大夫显然被她的话吓到了:“天,天黯,这病可是医不好的啊,姑娘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本姑娘哪有闲心和你开玩笑,不能医算了。”萍儿原本也没报希望,如今自然也算不上失望,如果不是小姐让她把洛阳城内的医馆都问一遍,她才不来这寒酸的医馆呢,说完这句话她便果断转身离开,打算去其他医馆继续问。 “得了天黯,那就等死吧,别染给别人就算好了,还医什么医。”看着大生意黄了,齐大夫带着几分怨气道。 颜汐凝捏了捏自己掌心,在心中快速做了一个决定,对齐大夫道:“齐爷爷,我有点急事要办,马上回来。”说完不等齐大夫答话,便奔出了医馆。 出了医馆,眼见正好上马车的萍儿,急忙上前道:“姑娘请留步?敢问姑娘府上是?” 萍儿停住脚步,回头望着颜汐凝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刚姑娘不是在打听谁会医治天黯吗?我刚好认识这个人,打听了姑娘府上,到时好让她去府上拜访。”颜汐凝犹豫片刻道。 “你认识的那人是谁?快带我去找他。”萍儿听了高兴地道。 “那人现下不在洛阳,我找到她自会带他去府上的。”颜汐凝答道。 “那要等多久?你不会是诓骗我的吧?”萍儿狐疑地看着她。 “不是,明日,至多后日我便带他来见你。”颜汐凝沉声道。 “好,那你两日后带他到龙翔宫北侧的高府来见我家小姐。”想了想又道:“你可别不来害我被我家小姐骂,这医馆我可记住了,要打听到你很容易。” “嗯,我叫颜汐凝,我不会食言的。”颜汐凝笑着道,语气坚决。 两日之后,高府大门外,一个身着白布粗麻衣服的女子牵着一头老黄牛站在高府门外,她的手紧紧握着缰绳,显出内心的忐忑,正是先前毛遂自荐的颜汐凝,她回福安村花光了所有的家当买下了宋家这头带病的老黄牛,她不清楚他们会不会真让她治天黯,可是如果不奋力一搏,她的人生也许就这样过去了,一贫如洗,一成不变,这个机会她不能放弃。 高家的大门缓缓打开,先前去通报的小厮和萍儿一起出了府门,萍儿见了她,高兴得道:“你果真来了,你说的那个会治天黯的朋友呢?他在哪儿?”萍儿四下环顾,除了这一人一牛,没看到其他人。 “其实。”颜汐凝咬了咬唇,道:“那个会治天黯的人就是我。” 萍儿听了,脸上怒意闪现:“你耍我呢?别说你就一个姑娘家,看你年纪和我一般大,我要把你带去见小姐说你会治天黯,不被我家小姐给骂死?” “真的,那天没直接告诉你是想去取了治病需要的药,确保万无一失后再来找你。”颜汐凝见她不信,有些焦急道。 “呵,你是不是要说你旁边这头牛就是药啊,当我三岁小孩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见我是高家的人,想趁机来讹钱是吧。”萍儿气呼呼道。 “不是,这牛真的是药,我也不是骗子,你怎么就不信呢。”颜汐凝不知道该怎么让她相信自己,她如今才虚岁十五,可是她真能医治天黯。 “信你才有鬼。”萍儿说完便要往回走,颜汐凝赶紧伸手拉住她:“萍儿姑娘,你带我见你家小姐吧,我真没骗你。” “松手。”萍儿力气不如颜汐凝,挣脱不得,高声叫一旁的小厮道:“你们在一边恁着做什么?还不快来帮我,把这人拉走。” “是,萍儿姑娘。”小厮答应着向前,正在几人拉扯之际,一个温柔却不失威严的女声响起:“萍儿,你们在做什么?” 第八章 进入王家 颜汐凝循声望去,见高月一身素净白衣,裙摆自然的垂坠,那衣服细看可见绣着暗花,只是一件极其简单的衣服,却让她穿得清丽脱俗,宛如九天上的仙女一般。 萍儿见状急忙挥开颜汐凝跑到高月身边,声音带着委屈道:“小姐,这是个骗子,奴婢正赶她走呢。” “骗子?”高月疑惑道,还未说什么,颜汐凝已经急急道:“小姐,我不是骗子,我是真的会治天黯。” 高月闻言看着颜汐凝,眼神带着惊疑诧异之色:“你就是萍儿说的会治天黯之人。” “才不是,是她骗奴婢说会带大夫过来的,现在又说自己会治,她年纪小不说,在奴婢去打听的医馆也不过是个打下手的,那医馆的大夫都说不会,她怎么可能会?小姐别信她,她定是来讹钱的。”萍儿翻着白眼,在高月一旁说道。 高月细细的打量颜汐凝,见她眉眼有些眼熟,脸上满是诚恳之色,想着刚才萍儿的话,道:“我如何信你说的话?” 颜汐凝微微松了口气,能听她解释最好,她定了定神,道:“医书有云,患天黯者,疮头面及身,须臾周匝状如火疮,皆戴白浆,随决随生,但这并不是这病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病极易蔓延扩散至周围的人,小姐若不信我,可以把我和病人关于一处,若我真是骗子,自然也活不成。” 高月听了她的话,迟疑道:“你不怕染上天黯?”她问过不少大夫,大都说无法医治,就是控制病情,也要在尽量不与病人接触的情形下进行,如今眼前这姑娘却直接说可以与病人共处,不由让她诧异。 颜汐凝摇摇头:“不怕,我能医治天黯,自然也有法子不让自己感染上,如今只求小姐能给我一个一展身手的机会。” 高月闻言,沉吟片刻后问道:“不知姑娘芳名为何?家在何地?” 颜汐凝听她如此问知道有戏了,高兴道:“我叫颜汐凝,家就在距崤山北侧十里外的福安村。” 高月点点头,对萍儿道:“萍儿,带颜姑娘进府。” 萍儿还想说什么,见自家小姐心意已决的样子,瘪着嘴道:“萍儿遵命。” 高府宅内的下人来来往往各自忙碌着,偶尔有几个见了萍儿停下手中的活计向她打招呼,颜汐凝跟着她,见高家的下人们忙着为走廊重新上漆,路过花园之时又见不少下人将花圃翻新重新栽种,随处还可见下人往窗棂上张贴大红喜字,在各处房梁高挂大红灯笼,一派喜气洋洋的情形,不由好奇地四处张望打量,萍儿带她到一处院落中,没好气地道:“别张望了,跟乡下土包子似的,你就在这儿等我家小姐过来,一会儿我家小姐换了衣裳会带你去王家。” 颜汐凝听了一愣,问道:“不是高府内有病人吗?” “呸,我家小姐还有三个月就要嫁到长安谢家去了,府内怎么会有病人,要不是王家大公子和小姐打小认识,小姐才不会沾这晦气,想到王夫人的嘴脸我就来气,好像她儿子染病是我家小姐弄的一样,小姐受了气还要四处为她儿子寻医,我可告诉你了,既然我家小姐信了你,那你无论如何可不能让我家小姐难堪,不然还指不定王家怎么闹高家呢。”萍儿越说越来气,一脸的愤愤不平。 “萍儿,休要胡说。”一声叱咤传来,高月将之前的常服换成了一袭翠绿色的华裳,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流云髻,上面只简单地插了一直珠玉发钗,整个人显得明艳而庄重。 萍儿一脸委屈的噤声,颜汐凝见高月过来,与她见了礼:“高小姐。” “萍儿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只是我虽然信了你,也只能是将你引荐给王伯伯而已,能不能为承志治病,还得看王伯伯怎么说。”高月打量了颜汐凝片刻,对萍儿道:“萍儿,去帮颜姑娘好好梳洗一番,今日我们便去王家。” 王夫人听说高月来了王家,还找到给儿子治病的大夫了,匆忙迎出来,等看清了站在面前的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心里刚刚升起的希望又灭了,不由火气上扬。 “高月,这就是你给我儿子找的大夫?你是嫌我儿子死得不够快,怕你和谢家的亲事染上晦气吧。”王夫人指着颜汐凝愤怒道。 “惠姨别生气,颜姑娘年纪虽轻,却医术了得,高月万不敢戏弄惠姨,也绝不敢拿承志哥哥的命开玩笑。”高月拉着颜汐凝,示意她放宽心,接着道:“惠姨不妨先听听颜姑娘怎么说。” 王夫人没好气地坐到主位之上,一双眼睛轻蔑地看着颜汐凝,道:“那我就听她说说。” 颜汐凝沉了沉气,对王夫人伏了伏身子道:“小女子洛阳福安村人士,名唤颜汐凝,见过王夫人。” 王夫人哼了声,并不答话,颜汐凝只得继续说道:“患天黯者,四肢乏力,体温冷热不均,全身肌肤长满脓逗,高小姐和我提过,公子患病已半月有余,此刻怕是痛苦异常,生不如死。” 王夫人听到她描述儿子的惨状时,心不由得抽疼,她见不到儿子,可光凭想象,也能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孤独,语气也不由好了几分:“小姑娘,你真能治我儿子的病?可莫要信口雌黄,回春堂的大夫来看过都说没得救了。” “我知道要夫人相信我能治好令公子的病很难,不如这样,把我送到令公子身边去,七日之后,我若能让公子的病情有所好转,夫人再考虑相不相信小女子的话,不知夫人以为如何?” “你不怕染上病?”王夫人还未说话,从外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赶回来的王珂插声道。高月见状赶忙起身给王珂见礼:“高月见过伯父。” “不必多礼。”王珂摆摆手,转而望向颜汐凝问道:“姑娘不怕染上天黯?” “汐凝既然敢提出这样的建议,自然是有把握的。”颜汐凝盯着王珂的眼睛,诚恳地说道。 “老爷,夫人,不好了,公子他,公子他出事了。”福伯跌跌撞撞地冲进大堂,气息急促地说道。 “承志怎么了?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王夫人听了福伯的话,冲过去抓着他急切的问道。高月闻言也站了起来。 “刚去给公子送饭的人回来说公子的眼睛看不见了。”福伯哀嚎道。 “什么?我的儿啊,怎么会这样,你快带我去见公子,他看不见了怎么受得了。”王夫人抓着福伯就要往外冲。 “福伯拦住夫人。”王珂听到福伯的话心里也一阵慌乱,可他毕竟是一家之主,强制镇定了下来。 福伯听了王珂的命令,死命地拉住王夫人,王夫人死命挣脱不得,整个人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王珂转过头看着汐凝,见她依然是一付不慌不乱的样子,握了握双手,说道:“颜姑娘,你可知承志眼睛为何会看不见。“ 汐凝答道:“自然也是因为天黯的关系,很多病人患天黯后死亡并不是因为天黯本身,而是由它带来的其他病症,败血症,脑炎,肺炎,失明等等,因人体各异各人不尽相同。“ 王夫人听汐凝说的头头是道,回过身来对王珂说道:“老爷,不如我们就让颜姑娘试一试吧。” 王珂低头沉思了下,如今已没有别的办法,虽然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姑娘,医术比花甲之年的神医还厉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他如今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颜姑娘,希望你不要令王,高两家失望才是。” 高月听了这话知道王珂同意了让颜汐凝给王承志治病,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王珂吩咐人带颜汐凝去别院见王承志,高月走到她身旁,对颜汐凝道:“有劳颜姑娘了,若承志哥哥的病能治好,报酬的事情姑娘不必忧心。” 颜汐凝点点头,随下人一同离去。 高月正待告辞,王珂说道:“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夫人不得走漏承志生病的消息,她还是找了贤侄,若是她说了什么令贤侄不快的话王珂代为道歉。” 高月摇头道:“承志哥哥的病怎么说高月也有责任,惠姨也是担忧才找高月的,伯父放心,除了颜姑娘,高月寻的其他大夫并不知道患此病的是承志哥哥,此事绝不会传出去的。” “这就好。”王珂点头道:“再有三个月贤侄便要与谢公子成亲了,只是承志如今这样子,恐怕老夫和承志是没法参加贤侄的婚礼了。” “伯父与惠姨有这份心意便已足矣,不能亲临也是情有可原,高月只愿承志哥哥能早日康复,二老脸上能重展笑颜。”高月温柔道。 第九章 王家公子 颜汐凝坐上王家准备的马车,往建春门的方向驶去,她透过车窗,看着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群,处处雕梁画栋,精细非常的建筑,真是美不胜收,想想外郭城里的百姓,心中又升出一丝悲凉来。 “喂,你真能治好我家公子的病?”一个年轻的声音将颜汐凝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拉开车帘,见是一个年轻的小厮,眼睛一边望着马车行驶的方向一边往颜汐凝的方向瞟。 “呃,我叫颜汐凝,既然来了这里,自然有治好你家公子病的信心。” “哦,我叫卫川。”卫川听了她的话,沉思了会儿道:“福伯说你要在别院照顾公子七天,你不怕被传染吗?” “不是七天,估计往后的大半年,我都得陪着你家公子了。”汐凝笑嘻嘻地说道,有个人说话,气氛好过多了。 “大半年?这么久?”卫川显然被吓了一跳。 “大半年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呢,若是不顺利,治个一年也是有可能的。”颜汐凝说道,忽然想到什么,继续道:“看你对你家公子这么关心,要不要来别院和我们一起住啊。” “你是大夫不怕传染,虽然公子对我很好,可是我还是害怕被传染上的,你还不知道吧,王家已经有好些下人被传染了,他们一发病就被杀了,连尸体都烧成了灰烬,我前两次都是有惊无险的躲过去的,今天送你去了别院回去又得被关柴房三天,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去。”卫川可怜兮兮地说道。 汐凝听了卫川的话沉默了,这个时代就是这样的,像王承志那种贵族,得了天黯还有机会治,一般的老百姓得了都是直接杀掉了事,贵族不能容忍天黯蔓延,伤害到他们自身,寒族贱民的命在他们看来,也许还不如贵族养的一条宠物狗值钱。 “到了。”卫川说着,停下了马车。 颜汐凝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王家的别院,虽然比不上王家主宅富丽堂皇,看着也是清雅别致的,大门牌匾上写着青岚小筑四个大字,门被一把大锁锁着。 颜汐凝从药瓶里倒出一粒药递给卫川:“把药吃了,带我去见你家公子吧,这药不能保证你一定不被传染,不过可以减小被传染的机会。” 卫川从汐凝手中接过药,把药往口中一放,一口吞了,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他却觉得心中一股暖流趟过,颜汐凝是王家请来给公子治病的大夫,像他这样的下人的死活根本与她无关,她却愿意拿防止传染的药给他,这是第一次,有除了父母以外的人担心他的性命。 “想什么呢,快走了,这药的效力可持续不了多久。”颜汐凝看卫川吃了药开始发呆,催促道。 “哦。”卫川听了她的话,取出钥匙将别院的大门打开,带着颜汐凝进了门。 颜汐凝进了青岚小筑,仔细地左看右看,就和那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卫川见了好笑,说道:“在王家也没见你这样啊。” 汐凝白了他一眼,道:“王家我就是一过路的,又不在那里久呆,这里就不一样了,我要在这里住好久呢,当然要好好看看。” 卫川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快步领汐凝往庭院深处走去。 到了别院最里面,他们眼前出现一个别致的小院子,上书翠竹轩,卫川说:“这就是公子所在的院子了。” 颜汐凝走进去,果然看见院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翠竹,微风一吹便发出沙沙的声音,清幽雅致,空气中甚至可以闻到竹香。卫川走上前去敲门,说道:“公子,我带大夫来看你了。” “让他滚,我反正也活不成了,你们也别白费心思了,回去告诉我爹,让他放把火把这屋子连同我一起烧了吧。”王承志虚弱的声音从屋里子传出来。 “公子,这大夫可是高月小姐专门为你寻来的,你这样高月小姐会伤心的。”卫川委屈地说道。 屋内沉默良久,虚弱的男声缓缓响起:“让她进来。” 卫川正准备推开房门,被颜汐凝拦住了:“你别进去,就在这院子里等我。” 卫川听了她的话,往后退开。 颜汐凝推开房门,屋里光线晦暗不明,地上一片狼藉,应该是之前来的人送的吃的全被王承志摔地上了,汐凝绕开障碍慢慢往里走,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坐在床脚,把脸完全遮挡住了,身上的衣服因为穿了太久,原本的华服看着肮脏不已。 王承志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感觉到来人慢慢的靠近自己,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之前他一直乖乖吃饭喝药,觉得也许会有一线生机,直到今天发现失明了,他终于心灰意冷。 颜汐凝走到王承志跟前,缓缓蹲下,将他的头发分开,把脸露出来,一张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痘痘,以前的容貌全然看不出来,他的双眼因为长期的睡眠不足已经凹陷下去,失明让他的眼睛失去聚焦,整个人都骨瘦如柴,死气沉沉的样子,饶是汐凝有心里准备,也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颜汐凝开口说道:“王公子,我叫颜汐凝,是来给你治病的大夫。” 女孩子?王承志皱了皱眉头:“你真是高月找来的大夫?” “是的,高小姐很担心你,后面的日子我都会陪着你,直到你痊愈。” 王承志听了她的话,嗤笑一声,说道:“她就要成亲了,怎么可能担心我。” “高小姐是真的担心公子,她为公子寻遍了洛阳的大夫,所以公子一定不能放弃自己啊。”谈到高月王承志的精神要好些,颜汐凝边说边从工具箱里掏出一套银针,这屋子太暗了,不好下针呢,她琢磨着,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对门外的卫川说道:“卫川,你走远一点,我要把这屋子的窗户都打开了。” “哦。”屋外的卫川听了,忙朝翠竹轩外走。 颜汐凝把窗户全都打开,屋子里果然亮堂多了。她回到王承志身边,问道:“公子现在还能动吗?” 王承志点点头,汐凝扶着他到光线充足的窗边坐好。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毫无所觉,问道:“公子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发现失明的。” “今天早上?我也不能确定,今天直到有人来给我送东西,我才知道我看不见了,之前一直以为是天还没亮。”王承志答道。 “哦。“汐凝听完王承志的话,拿起他的手把了很久的脉,又仔细地检查脸他脸上和手臂上的痘疮。 王承志感受着汐凝的手指拂过他皮肤上的触感,这双手并不细腻,甚至比不上以前服侍他的丫鬟,指腹上有很明显的厚茧,应该是长期劳动产生的。王承志胡思乱想着,突然听颜汐凝说道:“我要给公子下针了,公子先忍耐一下。” “嗯。”王承志点点头,感觉头皮一痛,眉头皱了下。 “眼睛有没有感觉到光亮?” 王承志眨了眨眼睛,眼前依然漆黑一片,摇摇头。 颜汐凝又加了几针在其他穴道上,继续问他,他使劲的又眨了眨眼,眼前似乎能看到模糊的光线了,虽然十分微弱。 他一把握住颜汐凝的手,道:“我能见到很微弱的光线了。”声音中难掩激动,这一丝光线,也照亮了他的心。 听了他的话,颜汐凝答道:“好的。”说完将银针取下。 随着银针的取下,王承志发现那一丝光线又不见了,内心也如那光线一样明明暗暗,急忙说道:“我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颜汐凝拍拍他的手,如安慰一个小孩一样说道:“你以后乖乖听我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看见的。” 颜汐凝收拾好银针之后,对王承志说道:“王公子,你的身体太过疲惫了,需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能有精力和病魔做斗争啊。” “我睡不着,一睡着就会被噩梦惊醒。”王承志答道。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想了想,从包里取出了自制的安神香,这是在东征失败后她因为担心颜丰安危晚上睡不着而采药制作的,包里还剩了些,应该还能用。 “王公子,我先扶你到床上躺着吧,我把安神香点上,你一会就能睡着了。” 王承志点点头,由着颜汐凝扶他到床上躺下,盖好被子,汐凝将安神香点燃放在离他床头不远处的香炉里,他闻着安神香淡雅的香味,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颜汐凝看他眼睛闭上了,在房间里找了笔墨纸砚,开始写药方,没过一会,听到王承志问:“颜汐凝,你还在吗?” “在呢,你安心睡觉吧,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王承志听到她的声音,心里渐渐安定下来,她是高月找来的,高月还担心他,他一定不能让她失望,他要好起来,渐渐地眼皮沉重,沉入梦乡之中。 卫川百无聊赖的在花园里坐着,见颜汐凝出来赶忙走上前去说道:“公子怎么样了?” “还好,因为一直有吃药,病情恶化地不严重。现在已经睡着了,这是我开的药方,你明天把这些药材带来给我。” 颜汐凝说完,看卫川一脸为难的样子,想到他回去是要被关柴房的,叹气说道:“你回去以后告诉王老爷和王夫人,以后来送东西的人不用进来了,我会放个篮子在大门口,你们把东西放篮子里就行,你家公子的病情和我的需要也会写字条放篮子里,让你们及时知道的。” “好,我这就回去和老爷夫人说。”卫川听了颜汐凝的话,心安下来,接过她的药方便匆匆离开了。 王夫人看着卫川带回来的药方,想着他带回来的话,对王珂道:“老爷,你说,这颜汐凝当真能治好承志的病吗?” 王珂皱了皱眉,他已经让人去查过颜汐凝的身份,确实如她所说,在福安村长大,从小跟父亲学医,她爹应征入伍后,她就一直在和记医馆帮忙,至于是不是能治好承志的病,他的调查结果是汐凝之前没看过什么太大的病,可是高月既寻了她来,这姑娘又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住到别院去了,若真没几分本事,和承志呆上七天也足够她染上天黯了。 “夫人别再多虑了,她行不行,七天之后自然见分晓,我已加派了人手去蜀中苗疆,他们一有续魂蛊的消息便会通知我的。”王珂沉吟道。 第十章 医治天黯 颜汐凝刚收拾完王承志隔壁的房间,就听到隔壁传来彭的一声巨响,她赶忙跑过去打开门,就看见王承志摔倒在床下,急忙跑过去扶起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啊?” 王承志握着颜汐凝的胳膊,不确定地说道:“颜汐凝?” “是啊,不是我还能是谁。”颜汐凝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我还以为你走了。”王承志说完笑了起来,他一觉醒来喊颜汐凝没人答应,一慌之下才从床上滚下来的。 “别笑了,本来脸就够吓人的,这一笑更渗人了。”颜汐凝看着那张满脸疙瘩的脸上扭曲的笑容,实在是很想一巴掌扇过去。 王承志听汐凝这样说,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想着自己原本是洛阳城的翩翩佳公子,如今却落到这个田地,再也笑不出来了。 “我饿了。”王承志闷闷地说道,早上的饭菜他一怒之下全摔地上了。 听他说自己饿了,颜汐凝才突然想起她自己今日忙活了一整天都还没有吃东西,肚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是因为一直忙碌着,也没想到这事。 “你家里一般什么时辰给你送饭过来啊?”颜汐凝问王承志。 “辰时一次,午时一次,酉时一次。”王承志答道。 颜汐凝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快酉时了,对王承志说:“我去拿饭,你等着。” 她到了大门口,果然见篮子里已经放好了食盒和她吩咐的药材,拿出食盒来打开,里面的饭菜荤素搭配有致,色香味俱全,还冒着热气,果然是有钱人啊,颜汐凝腹诽道,盖上盖子提着篮子找王承志吃饭去了。 因为王承志看不见,颜汐凝只好一口一口喂他吃饭,一顿饭吃完,感觉比自己做饭还累,她暗下决定一定要尽快让王承志复明。 晚上熬了药喂王承志喝下,因为药材里加了催眠的药材,没多久王承志就睡着了。 颜汐凝的第一天私人大夫生活终于结束,她吐了口气,躺在红木大床上滚来滚去,这么软的床她有多少年没睡过了,真是想念啊,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加油吧,她对自己说。 经过几天的治疗后,颜汐凝取下了王承志的眼罩,让他试着慢慢睁开眼睛。 王承志缓缓睁开眼睛,终于又见到了久违的光线,等适应光线后,一个容貌清秀姑娘出现在他眼前,穿着鹅黄色的襦裙,头发随便地绑了个马尾,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颜汐凝看他的目光从兴奋到失落,担心地问道:“怎么了,眼睛还是看不见?” “不是,怎么和我想象中的长得不一样。”王承志答道。 颜汐凝一开始没懂他的意思,等想明白了,咬牙切齿地道:“你是嫌弃我长得丑吗?” “丑倒不丑,没想的那么漂亮罢了。”王承志顺嘴说道,一看汐凝的表情更难看了,赶忙接着说道:“我怎么又感觉饿了。” 颜汐凝见他这样生硬得转移话题,哼了一声,拿出准备好的纸笔说道:“既然公子眼睛可以看见了,给你爹娘报个好消息吧。”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王承志发现了,如果汐凝还叫他公子的话,那就是还没发火,如果是王承志王承志的叫了,就代表她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颜汐凝平时还是个挺温柔的姑娘的,只是一发火就成了两个人了,想想他洛阳太守的儿子,如今被一个女人管得一点脾气不敢发,真是憋屈,不过也没办法,谁让这里他只有她可以依靠呢。 就这样,王承志在汐凝的“挟持”下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封家书,到了午时汐凝去取东西的时候,把她想好的各种要求和王承志报平安的家书一起放进了篮子里。 福伯将今天从别院的消息带回来交给老爷夫人看了以后,就听到了他们自公子生病就再没出现的笑声。王夫人激动万分得说道:“老爷,这是承志亲笔写的信啊,他真能看见了,他还说病情控制得很好,颜姑娘把他照顾得很好,让我们不要担心。” “是啊。”王珂摸着胡子,一扫之前的晦气,虽然之前颜汐凝一直有传消息说一切顺利,可是毕竟没有其他人证实,他们一直是将信将疑的,续魂蛊又一直寻不到,提心吊胆了好些天,如今见到儿子的亲笔信,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看来颜姑娘没说假话,她是真能治天黯啊,而且她和承志呆这么多天居然一点事也没有,我儿一定能在她手上痊愈的。”王夫人说着说着又要哭出来了。 “夫人,这是好事,怎么又哭了。”王珂无奈道。 “老爷,我们担心了这么久,我这是喜极而泣,老天保佑,承志福大命大能挺过去了。”王夫人抹着眼泪回答道,突然想到什么,继续说道:“对了,这另外一封信是颜姑娘写的,夫君也看看吧。” 王珂接过来看了看,上面字体虽难看,不过还勉强能够辨认,实际上颜汐凝认字已经让他有些惊诧了,那信上写着报酬白银万两,汗血宝马一匹,另外还添加了之后治病需要的药材和不可或缺的事物:寄放在高家的老黄牛和卫川。 王珂在看了这奇怪的报酬之后对这颜汐凝更觉古怪,白银万两他很好理解,毕竟银子对谁都是最重要的物事,至于汗血宝马,这一个姑娘家要这种东西做什么?他有些迷惑,不过也没多想,这些报酬对王家来说并不算大事,跟儿子性命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他说道:“福伯你给颜姑娘回个信,说她说的这些王家都答应了,让她只管安心给承志治病。” 福伯答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汐凝信上说的东西了,如今公子的病有救了,整个王家终于可以从战战兢兢中解脱出来。 翌日一早,颜汐凝来到别院大门,就看见卫川牵着宋家那头病怏怏的老黄牛,抱着一大堆药材在那里愁眉不展的样子。 第十一章 别院生活(一) “卫川兄,几天不见别来无恙啊。”颜汐凝高兴地上前和卫川打招呼。 卫川见到她可一点也不高兴,“福伯说是你在信上说给公子治病必须要有我,还有它的。”卫川指着老黄牛说道。 “对啊,是我说的。”汐凝点点头,看老黄牛精神比起以前好不少,看来在高家过得不错。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公子的病会传染,治疗公子的病要用我的命去换吗?”卫川忐忑地说道,他来之前福伯唉声叹息地对他说王家会记得他,会好好厚待他父母,他觉得自己过来必死无疑了。 “什么啊,谁要你的命,只不过我一个人忙不过来,需要一个帮手,王家我除了你谁也不认识,自然就让他们送你来了。“汐凝无奈地道,这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那公子的病不会传到我身上?”卫川不安的问道。 “现在自然会。”颜汐凝答道,看卫川苦着脸,赶忙加了句:“等我处理好了就不会了。” 卫川不可思议得望着她:“真的?” “自然是真的,你看我和你家公子在一起这么多天,有发生什么异常吗?”颜汐凝说着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卫川看着她摇摇头。 “这就对了不是,你先帮我拉好它啊。”颜汐凝指了指卫川背后的老黄牛。 “哦。”卫川看她从老黄牛身上取出浓稠的液体放入一个干净的小瓷瓶中。 “可以了,你现在带它去畜生棚,好好照顾它,它出事了你家公子可就完蛋了。”颜汐凝接过卫川手中的药材和食盒,在离开前又加了句:“你现在就在畜生棚那边呆着,我一会儿过去找你,别乱跑啊,你现在还没有抵御天黯的能力。” “哦。”卫川答完,想到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封信道:“这是我去高家牵牛的时候高小姐让我交给公子的信。” 颜汐凝微皱着眉头接过信,虽然只有她来这里的第一天王承志在她面前提过高月,可是她能感觉得到,王承志和高月之间不简单,这信也不知道王承志看了是好是坏,算了,反正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她做好自己份内之事就好。 颜汐凝拿着食盒刚进翠竹轩,就听见王承志的声音:“你今天怎么去了这么久。”明显地不高兴。 颜汐凝看着他披散着头发站在屋门口,显然起来了一会儿了,走过去拉他到院子里坐下,开始给他梳头发,答道:“让卫川帮忙把你的药看管好,忙活了一阵。”她每天要伺候这公子梳头穿衣,吃喝拉撒,等卫川来了,自己就终于可以解放了。 “卫川怎么来了?他不怕我的病气传给他?”王承志疑惑地道。 “我有办法让他不怕,你就不用担心了,公子你只需要当心你自己就可以了。”颜汐凝给他绾好发,又端来漱口水给他漱了口。 见王承志心情还不错,她取出信封递给王承志,状似不经意道:“这是高小姐给公子的信,公子看看吧。” 王承志神色一僵,死死盯着颜汐凝手里的信封,久久不接过去,颜汐凝叹了口气:“公子不想看便算了。”说着要将信收起来,却被王承志一把抓住揣进自己怀里。 “今天的治疗什么时候开始?”王承志带着些许怒气问道。 “早饭过后。”汐凝边说边取出食盒里的食物摆好,示意王承志吃早饭。 王承志默默地拿出碗筷吃饭,仿佛刚刚那封信并不存在一样。 颜汐凝摇头苦笑,待二人吃完早饭,颜汐凝为王承志针灸过后,便急急赶去找卫川了。 此刻卫川正在畜生棚百无聊赖地喂老黄牛吃草,见汐凝来了,赶紧站起来。 颜汐凝带卫川来到离翠竹轩最远的一个房间里,让卫川坐下,卫川见她取出刀子,在火上烤了之后朝他走来,吓得吞了吞口水,结巴道:“汐,汐凝,你要做什么?” “给你种痘,干嘛那么害怕,男子汉大丈夫的。”说着抓起卫川的手,在他的手指上割了一个小口子,将早上从老黄牛身上取出来的液体涂抹在伤口上。 “这样真的有用?”卫川有些不敢相信,抹了这东西就不怕天黯了?那牛这么厉害? “我就是这样才不怕你家公子的,你说管不管用。” “哦。”卫川傻傻地应道。 “我去看你家公子了,你记得别去你家公子那边啊,等我明天来看情况。”颜汐凝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王承志这一天的治疗后,便早早回房休息了,颜汐凝见他神色和平日里并无太大区别,也不知道那信他到底看了没有。 翌日一早,卫川大叫着冲进了翠竹轩,把正在吃早饭的颜汐凝和王承志吓了一大跳。 “不是让你千万别来这边吗?你怎么跑过来了。”汐凝放下碗筷,气急败坏地说道。 “不是,汐凝,我,你看看我,我得天黯了,我要死了。”卫川抓着颜汐凝哀嚎道。 汐凝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上果然出现了些红疹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见效了,她还以为卫川和自己一样要过段时间才能见效呢。 “你真得天黯了?”王承志疑惑道,奇怪,之前他来接触了自己几次都没事,这次离自己不知道多远反而被传染了? “他得的不是天黯,只是症状有些像罢了。”颜汐凝笑着道。 听了她的话,卫川总算松了口气,突然想到自己离公子那么近,吓得就要往外跑,颜汐凝及时叫住了他:“等等,你现在不用怕被你家公子传染了,他传染不到你的。” 既然卫川的痘已经种好了,就该安排他干活了,她可不想一直累死累活下去。 听了颜汐凝的话,卫川回过头来,指着自己问道:“这样以后就不怕了?” “是啊,所以我要安排你干活了。”卫川听颜汐凝说道,“从今天开始,我只负责帮你家公子看病熬药,其他的取东西,喂牛,还有陪你家公子说话,伺候你家公子的事情,全都由你来做了。” 卫川还没说什么,王承志已经反对了:“不行。” 颜汐凝瞪着他:“为什么不行?” “我不习惯一个男人伺候我。” “那就从今天开始习惯。” “我习惯不了。” 颜汐凝怒了:“王承志,这种事情有什么习惯不了的,你要实在习惯不了男人伺候,那就别让人伺候了,自己穿衣梳头吃饭,我是大夫,不是下人,你是不是非要累死我才满意啊。” 卫川被颜汐凝和公子的话惊呆了,他没想到她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公子说话,更没想到的是公子居然接受了,他听见公子闷闷不乐地说:“那梳头你来做,其他的交给卫川做。” “好,成交。”颜汐凝咬牙切齿,能把大部分事情推掉已经不错了。 第十二章 别院生活(二) 不知不觉,王承志的治疗已过了一月有余,病情渐渐稳定了下来,颜汐凝也总算有点时间干自己想做的事情了,这一日趁王承志睡着了,安排了卫川去干活,便往书房而去。 青岚小筑的书房就在翠竹轩的一侧,门外的走廊院落因为近日无人打扫,落了一地的树叶,牌匾上的天一阁三字带着苍劲雄浑地力道,颜汐凝推开房门,书房的案桌上还摆有文房笔墨,不过上面厚厚的灰尘预示着这里很久没人来过了,书案后面是一排巨大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颜汐凝走过去随手抽了几本,都是讲什么刚理伦常中庸之道的,这些她可没什么兴趣,她想了解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应该看历史和地理风俗志一类的书才有用处,她将手里的书放回去,仔细辨认下发现书架每一格下方都有小字用来分类书,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历史相关的书,莫非放上面了?颜汐凝想着,搬了椅子站上去,终于找到了自己要的书,可是书放得地方太高,她站椅子上也取不了,只得垫着脚尖去取,不想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下去。 “啊。”颜汐凝高叫,匆忙中伸手在书柜乱抓一通,随着她的倒下,书柜中零零散散的书跟着掉落下来,“彭”地一声,原本放在书柜最高处的一个盒子掉下,有惊无险地落在摔倒的颜汐凝身侧,盖子滑落,里面存放的画卷四散开来。 颜汐凝暗道倒霉,还好摔得不严重,她还是让卫川来帮自己取吧,颜汐凝想着爬起身,将地上的画卷捡起准备放好,看着画上的内容神色一怔。 画中的女子绝色倾城,身着湖蓝色的锦袍靠在窗边,眼中带着盈盈的笑意,神色中毫无娇羞之色,一片坦坦荡荡的模样,却更让人觉得心动,颜汐凝又捡起其他几幅画卷看了,它们画的皆是同一个人,或悲或喜,神情各异,却皆栩栩如生,不难看出作画人对画中女子的一片深情,她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画中人------高月。 “你在做什么?”王承志醒过来没见到颜汐凝,问了卫川便到书房来找她,看她愣在那里原本打算从身后吓她一吓,待看清她手里的画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一把夺过画卷,厉声道:“谁准你翻我的东西的。” 颜汐凝看着王承志眼中浓浓的怒意,原本难看的脸上甚至带了些阴狠的味道,让她心生寒意,颜汐凝吞吐道:“我,我只是想找点书,并不是故意……” “出去。”王承志沉声道。 “我……”颜汐凝还想解释王承志却明显不想听她的话:“我说让你出去。”声音带着暴怒之色。 颜汐凝见他这样也不敢再留下,扔下一句对不起便匆匆离开。 等书房只留下了王承志之后,他沉默着看着手中的画,前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杀心了,所有人都知道高月不久便会嫁给谢容华,这些画像的存在仿佛在提醒着他,自己的一往情深有多么难堪,而这种难堪,还被别人知晓了,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一直想毁了这些画,却也一直狠不下心,想着前些日子高月信中的内容,他握紧双拳,也许,是个时候跟过去做个了断了。 卫川看着慌慌张张进门的颜汐凝,奇道:“公子说他去找你了,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 颜汐凝平息下自己的惧意,小声对卫川道:“卫川,你能不能跟我讲讲你家公子和高小姐的事情。” 卫川听了脸色一变,直摇头道:“你还是别问了,这事你还是不知道得好。” 颜汐凝还想说什么,王承志已经回来了:“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便是,何必问旁人。” 颜汐凝见他不声不响地回来,之前怒火冲天的他仿佛不存在一般,不由有些心虚道:“我真不是故意看你的东西的,我只是想找些书看罢了。” “颜汐凝,你真的是福安村人士?你的学识气度,完全不像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王承志有些怀疑地看着她,原本这个女人会写字已经让他惊诧了,以他的了解,那些穷苦人家出生的人,连家里的男孩送去读书识字的都少之又少,何况她这样一个女孩子。 颜汐凝有些心虚,这个时代确实没人教她认字,可前世她怎么说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这个世界的字体都是繁体字,她根据颜丰开的药方还有家里的一些医书,把那些字认了个七七八八,虽然字写得丑,但好歹能写了,可这些又怎么能对王承志说呢,她反驳道:“我家虽穷,我爹对我却是极好的,他会的都教我了,难道一个乡村的大夫就不能教女儿识字了,公子不相信我,总不会不信王大人的调查吧。” 他爹会放她进来,必然对她的家世背景做过全方位的调查,如此他也不再追究一个穷乡僻壤的大夫断文识字的问题,转而问道:“你想看什么?” “历史地理志一类的书籍,我想多长点见识。”颜汐凝诚恳地道。 王承志倒没笑话她一个姑娘家看这些,只道:“如今我病情稳定下来了,也想找些书解闷,明日起我就陪你一起去书房,你想看什么书便看,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颜汐凝眼睛一亮,高声道:“谢谢公子。” “不必谢我,你好好替我治病即可。”王承志说完便自顾自进了屋,精神显得有些疲惫。 从这天开始,汐凝觉得日子过得快了很多,她每日治病读书,偶尔练习下写字,有王承志的帮忙,她的进步非常快,从各类书中获取到的知识,也让她对这个时代的了解也与日俱增,和王承志相处的久了,她发现自己一直小看了王承志,这个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聪明绝顶,那满屋子在颜汐凝看来如山高的书籍,他竟是全部熟读过的,很多内容甚至可以倒背如流,颜汐凝有时听他讲书中的内容会入迷,这样的男人,却入不了高月的眼,偶尔颜汐凝也会为他感到惋惜。 时间渐渐流逝,他们三人被与世隔绝在青岚小筑这一方别院里,全然不知外面的世界已经起了风云巨变,天下,渐渐开始乱了。 第十三章 山雨欲来 大成九年四月二十日,原本应该是无比寻常的一天,却被洛阳城突如其来人数众多的官兵打破,城门被关闭,墙上迅速布满了告示,整个洛阳城只许人进,不许人出,如此诡异的情形让老百姓人心惶惶,多方打听之下终于知晓,在第二次东征大军出发一个多月后,原本负责东征大军粮草的宋州刺史秦启明在黎阳起兵造反,如今已经快要打到洛阳了。 高府在前一天已被官府围得水泄不通,整个府邸没了原本将要办喜事的气氛,显得死气沉沉,只因为那造反的秦启明,是高溥的得意门生,甚至秦启明能到达如今的官位,高溥对他的提拔也功不可没,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高家想置身事外自然不可能。 “小姐,我们可怎么办啊?”萍儿看着门外守着的官兵,害怕道。 “别怕,高家和造反之事毫无瓜葛,待这次叛乱平叛后,陛下定会给高家一个公道的。”高月心中也充满不安,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如此安慰萍儿。 一个家丁急匆匆进来,高声道:“小姐,王大人来了,正和老爷大公子在正厅续话呢。” 高月听了,急忙让萍儿为她梳妆,王珂如今还能来高家,也许是有救高家之意,毕竟王高两家也算世交。 高家正厅内,高溥皱眉看着手中的信件,道:“贤弟今日来,就是为了送此信给我?” “一来是给高兄送信,二来是想告诉高兄,秦启明的军队已经快到洛阳城下了。”王珂慢慢道。 “王伯伯这是何意?你与我父亲认识已久,他为人如何,王伯伯自然知晓,这秦启明造反大逆不道,高家绝没有参与丝毫,否则也不会在此任您的人马围了高家。”高皓天气愤道,高溥在一旁沉默不语。 “我自然知道高家没有参与此事,可天下人皆知秦启明与高家的关系,我怎么认为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是怎么认为的?以陛下的性子,王某只能在现在做个抉择,否则怕王家也无法保住,高兄要怨我恨我我无话可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朝中谁不是这样的,看看谢家,他们千辛万苦才求得的亲事,如今不也说悔就悔了。”王珂坦然道,他必须在皇帝回来前与高家划清界限,秦启明叛军看似声势浩大,可与东征军相比又能有多大优势。 “王伯伯,你说什么?谢家退亲了。”高月刚进大厅,便听到了王珂的话,整个人一僵,脸色惨白地就要往后倒,高皓天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她,担心道:“妹妹。” 王珂此时才注意到前来的高月,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道:“是的,退婚书我已经送到你父亲手中了,谢家如此做法也无可厚非,今日过后,我要全力准备洛阳的守备,也不会来此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王珂说完欲离开,高月一把拉住他,声音带着哭腔道:“王伯伯,看在我为承志哥哥寻医的份上,我求求你,救救高家,高月求你了。” “我……”王珂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已被高溥打断道:“月儿,你过来,不要丢了我高家的脸。” “爹。”高月满脸泪痕地看着高溥,这一天对她来说这样残忍,原本的良人没有了,连原本的家也保不住了吗? “听你爹的话吧,我帮不了你们,如何处置你们,陛下自有决断。”王珂扯出衣袖,对高溥道:“高兄,我们就此别过。” 王珂出了高府,管家福伯见他满脸倦意,道:“大人,要先回府休息吗?” “不必了,去见薛将军。”王珂揉揉眉心,见福伯欲言又止的样子,道:“你还有什么事?” “高家的事情,需要告诉公子那边吗?毕竟公子对高小姐……”福伯犹豫着问道。javascript: “不准告诉他,叛军的事,高家的事一个字也不许说,告诉送东西的人,他们若透露了半点风声,便是死路一条。”王珂厉声道。 “是,老奴明白。”福伯应道。 ********************** 六月初五一早,天气晴朗。 “今天是什么日子?”正欲喝药的王承志突然放下药碗,抬头问伺候一旁的卫川。 “今日?”卫川低头细细算了一下,答道:“今日是六月初五,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六月初五吗?”王承志喃喃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明天就是六月初六了。” “是啊,公子治病都三月有余了呢,原本想着这日子枯燥难熬,倒没料到过着也这么快。”卫川没发现王承志的异常,以为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这病治了多久了。 王承志将黑糊糊的药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从嘴边往心里蔓延开来,这药喝久了还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苦,他淡淡地想,口中却道:“去给送东西过来的人说,让他们今晚送两坛好酒过来,我要喝酒。” 卫川显然受到了惊吓,高叫道:“公子你如今还病着呢,这病还没好怎么能喝酒呢。” “叫你去你就去,再说废话,就让我爹换个人来伺候我。”王承志一把放下碗,恶狠狠道,一脸没得商量。 卫川苦兮兮地出了屋子,直奔书房而去,颜汐凝平常无事,都会在书房里看书,他见了她高声道:“汐凝,公子要喝酒,我拦不住,你快去劝劝他。” 颜汐凝一愣,放下手中的书道:“他这段日子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要喝酒了,你是不是哪惹他了?” “我没惹啊,公子问我今天什么日子,我答了,就多说了句来这别院治疗三月了。”卫川一脸的委屈。 还有三月我家小姐就要嫁到谢家了。萍儿的话在颜汐凝脑中响起,王承志要喝酒,莫非是因这高月出嫁。她沉思片刻,对卫川道:“按照你家公子的吩咐去取酒,就说是我治病要用的,拿回来交给我,由我给你家公子送去。” “这……真不会出什么问题?”卫川小声问道,要是王承志出了事,他这命也别想保住了。 “有我在呢,没问题,我还是挺珍惜我自己性命的。”颜汐凝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道。 “哦,这就好。”卫川看颜汐凝这样说,放下心来,高高兴兴的出门了。 颜汐凝望着他的背影,却陷入了沉思。 第十四章 斩断前缘 听到院外传来的脚步声,王承志一脸不耐烦道:“叫你拿个酒磨蹭了这么久,不要以为这别院就你一个下人公子我就不敢罚你了。” “公子心情不好,何必拿下人撒气。”颜汐凝叹了一声。 王承志没想到来的人会是颜汐凝,作为一个病人,面对大夫时难免带了几分心虚,他别开眼不敢看她,轻声道:“怎么是你,你不是说今天的治疗已经结束了吗?” 颜汐凝扬了扬手中的酒坛,道:“公子不是想喝酒吗?我来给公子送酒的。”说着将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王家的酒,都是珍藏数十年的佳酿,颜汐凝刚拍开封泥,浓郁的酒香便在院中四散开来,王承志看她取出碗倒满酒,放在他面前,笑道:“公子喝吧。” “你,不是来阻止我喝酒的?”王承志记得颜汐凝嘱咐过卫川应该吃什么配合治疗,这酒是被明令禁止的,可如今她却这么大方的将酒送到自己面前。 “我阻止了公子就不喝了?”颜汐凝轻声问道。 “当然不是。”王承志赶忙接道。 “既然如此,我何苦多此一举。”颜汐凝淡笑道,语气云淡风轻:“我知道高小姐成亲了,公子很难过,心里不痛快,若不借这酒发泄一番,今日怕是熬不下去。” 王承志听了这话脸色难看,道:“谁告诉你我是因她成亲要这酒的。”想了想意识到什么,怒道:“莫非你偷看了我的信?” “我可没看,这洛阳谁不知道高谢两家的亲事就在这几天,而能让公子这么反常的,除了高小姐又还能有谁?”颜汐凝摇头苦笑,言罢她端起桌上的酒递到王承志嘴边,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公子若觉得只有这酒才能让公子得到解脱,那公子就尽情喝吧,我会守着你,不会让这酒要了你的命的,大不了咱们在这别院多住上一年半载,反正这里日子比我家里舒服多了。” 王承志看着她一脸诚恳的样子,却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他一把挥开嘴边的酒,酒碗飞了出去,应声而碎,酒水撒了满地。颜汐凝怔愣了片刻,便走到碎碗边,蹲下身小心地捡起地上的碎片。 “你这是在可怜我,同情我?”王承志看着她的动作,咬牙切齿道。 颜汐凝站起身,将碎片用手帕包起来后,才望着王承志轻声道:“琅琊王氏,百年大族,祖上出过宰相四人,大儒两人,三朝元老一人,王叔权更是拯救国家于水火之中,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王家屹立的时间,比这大晋还要久,而今王大人作为王氏的族长,他的儿子,我这乡野来的丫头为何要同情他?可怜他?” “你……”王承志被她的话噎住,只闷闷道了句:“这些日子你的书倒是没白看。” “若不是公子这病,我恐怕这辈子都长不了这几个月的见识。”颜汐凝讪讪道。 “那你给我送酒,到底什么意思,我可不认为你真是想在这别院多呆上一年半载。”王承志道,经这一闹,他想借酒消愁的念头倒是消散了些许。 “高小姐和我说过,公子的病因她而起,嘱咐我无论如何要治好公子。” “和她没关系,是我自己不注意染上的。”王承志急忙开口,打断颜汐凝的话。 颜汐凝笑笑,继续道:“汐凝虽对公子与高小姐的过往不甚了解,却也可从公子的言行中感受到公子的深情,只是感情之事不能勉强,既然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且如今高小姐已是他人之妻,公子何不早日放下,给自己也给高小姐一个解脱。” “放下?”王承志嗤笑道:“你说得到容易,能放下我还会折磨自己到现在?颜姑娘怕是还没遇上自己心仪之人,才能如此畅快地说出此等风凉话。” “汐凝是一个连生存都还不能安稳的人,确实没心思也没机会去感受公子所谓的男女之情。”颜汐凝自嘲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承志见不小心伤了她自尊,有些抱歉。 “我自然知道公子不是这个意思。”颜汐凝笑笑,转身进屋端了一个烧得火热的炭火金盆出来,放在地上。 “这是做什么?”王承志疑惑道。 “公子是要借酒消愁还是决定放下这段情,还请公子自己决定,今晚公子无论决定如何,汐凝都会在公子身边陪着。”颜汐凝道。 王承志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一时征住,片刻后握紧拳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往书房方向走去。 颜汐凝看着他的背影,总算松了口气。 这夜,王承志没有喝酒,清醒地展开他视如珍宝的画卷,为颜汐凝细细讲述画中的场景,或喜或悲,或哭或笑,颜汐凝在一旁静静聆听,看着他每讲完一幅画,便将它们扔进火盆之中,火星四溅,其中的画卷慢慢变为灰烬,犹如他对高月长久以来单恋的祭奠,颜汐凝知道,他对高月的感情并不会随着这些画卷的烧毁而消逝,但至少,这是他走出自己执念的开始,时间终会将他的痛苦慢慢抚平。 七月初,洛阳城已被叛军围了快一月,外郭城已被叛军攻陷,洛阳老百姓纷纷四散逃离,王珂带着洛阳守军退回了内城,此时城内粮草已极度匮乏,连他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如今只盼着援军能早日到达,福伯奔上城墙,对忙碌的王珂轻声道:“大人,公子问送去的食物和药草为何越来越少,这样下去怕是瞒不住了,要不要将这城中情况告知公子,以免他胡乱猜测。” “不行,和他说了只会让他担心,影响他的病情。”王珂皱眉,厉声警告他道。 “可是公子那么聪明,若我们什么都不说,他心中必然会有所怀疑。”福伯有些忧虑的说道。 王珂想了想,轻声吩咐他:”这样,你就告诉他淮河泛滥,下游百姓闹了涝灾,难民逃难到洛阳,城内的大部分食物和药材都救济难民了,承志心善,定然不会再说什么。” 福伯听了他的话,点头应是,快速退下城墙。 第十五章 池鱼之殃 大成九年七月十五日,王珂终于等来了从东北前线赶回的东征大军,叛军与守军已酣战了一个多月,本就疲惫不堪,如今援军到来,守军士气大增,与援军两面夹击,叛军步步后退,最后终于支撑不住,以失败告终,叛军从造反到失败,仅支撑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秦启明看着自己的兵败如山倒,害怕被抓后的残酷责罚,在军营中自杀身亡。 洛阳行宫龙翔宫的宣政殿上,皇帝眼神阴骘地扫了一眼朝堂上地各位朝臣,缓缓说道:“秦启明自裁,叛军归降,可朕心中怒火难消,各位爱卿给朕说说,朕该怎么治秦启明的大逆不道之罪,才能以儆效尤呢?” 朝堂下面一片沉默,大臣们都知道,皇帝这次是震怒非常的,原本这次东征一切顺利,可以一扫之前的晦气,没想到中途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造成了第二次东征失败,齐国公独孤凯出列说道:“臣以为,秦启明之罪,罪不容诛,唯有将其九族杀尽方能震慑四方,还我大晋威仪。” 各位同僚听了独孤凯的上奏,纷纷跪地称是,请求皇帝诛杀九族。 皇帝沉默了一会,厉声道:“诛杀九族怎能平朕心头之怒,人都说子不教,父之过,那徒弟的罪大恶极,做师傅的又怎能脱得了干系,高溥教了几十年,引以为傲的好徒弟,就教了这么个东西出来,朕对秦家一向仁至义尽,没想到他们就这么回报朕,既如此,就在九族之上再添一族,洛阳高氏一族,尽诛之。” 下面的朝臣听了,俱是浑身发冷,这次造反,高溥并不知情,只是因为秦启明是高溥的弟子,便要诛杀高氏一族,这是何等的池鱼之殃啊。 “陛下,高溥乃大晋名望极高的大学士,高家乃洛阳百年的豪门望族,若诛杀高氏一家,恐天下寒心,望陛下三思啊。”礼部侍郎魏凯之上书道。 “你的意思是说,高家比朕还要尊贵了?”皇帝轻声道。 “臣不敢。”魏凯之恐惶。 “呵呵,你不敢?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民间都流传的什么,洛阳高氏,离天尺五,今日朕便偏要动这比天还高的高氏一族,看他们能耐我何?”皇帝震怒道,“来人,今日先把魏凯之拖下去砍了。” “陛下饶命啊。”魏凯之恐惧的声音在侍卫的拖拽下渐行渐远,朝堂上的其他大臣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谢云,朕记得你和高家有姻亲关系是吧,容华和高家的大小姐,婚期是定在什么时候?”皇帝转头盯着谢云说道。 谢云听到皇帝叫自己的名字,浑身一震,出列回道:“之前确有此事,可是早在两个月前,臣便已送了退婚书到高家,谢家与高家早已没了牵扯,还望陛下明察。”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转头望向王珂,笑道:“王卿此次守城有功,拟旨擢升为东都留守司。” 王珂出列,俯首道:“臣叩谢陛下恩典。” 皇帝示意他平身,道:“秋后处决叛党与高氏一族的重任也交予爱卿了,望爱卿不要让朕失望才是。” 王珂身形一僵,王家与高家的渊源皇帝不可能不知,如今这样安排,就是故意的试探了,若这件事他稍有闪失,那王家也将万劫不复,他笑着答道:“陛下放心,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如此甚好,各位爱卿还有没有异议。”皇帝望向殿下的众大臣,脸上笑意不再,又威严了起来。 “陛下英明,臣等没有异议。”各位朝臣跪下答道。连谢云和王珂都抛弃高家了,其他人除非是傻瓜,才不会选择正确的立场呢。 “好,那明日便启程回长安,离京多日,不知道堆积了多少事等朕处理呢。”皇帝说完,起身离开。 “恭送陛下。”各位大臣神情恭敬地送皇帝离去。 半月后,谢云一回到长安,便心急火燎地赶回魏国公府,见到抱病出来的等候夫人,皱眉道:“你不好好歇着,出来担心吹了风加重病情。” 谢夫人摇摇头,握住谢云的手道:“陛下怎么说?” 谢云惨淡地摇头,说道:“别说为高家求情,若不是我们早前已给高家发了退婚书,谢家恐怕也难逃牵连,高氏一族,如今已是走到了尽头,陛下令王珂处理监斩叛军余党和高家,分明是连高家最后的活路都给断了。劳烦夫人,另外帮容华挑个妻子吧,这高家我们是救不回来了。” 谢夫人听了他的话吓得后退了一步,喃喃道:“怎么会?高家并未参与造反之事,这事夫君怎么看。” 谢云皱眉道:“在朝堂上陛下说了一句话,洛阳高氏,离天尺五,怕是早就想动高家了,如今只是借秦启明之事寻个由头罢了,而动高家恐怕只是一个开始,五姓七望如今已是人心惶惶,害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吧。”谢云摇头叹息。 “原本想着高家势大,可以借高家之势保全谢氏一族,巴巴地让容华去洛阳求了这门亲事来,如今看来,幸好在他们成亲之前秦启明反了,否则容华如何是好啊。”谢夫人哀叹道:“夫君,这事瞒着容华吧,原本我们退亲之事他便多有怨言,若不是我这病体拖着他,他早跑洛阳趟浑水去了。” 谢云点点头,吩咐下人不得将消息透漏给二公子知道,只要捱过秋后,一切便太平了。 ********************** 昏暗的天牢内,高月一身囚服,蜷缩在监狱的角落里,美丽的脸上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棱窗落下的丝丝光明。 “妹妹,真是委屈你了,你若不是高家人,该多好。”高皓天看着高月这个样子,心中抽痛,从知道谢家退婚那刻起,他便再没见过高月的笑容。 高月摇摇头,说道:“我从不后悔自己生为高家人,若我不是高家人,他又怎会向我求亲,我知道他也是明哲保身,只是免不了心里的难受罢了。” “妹妹。”高皓天梗咽道。 “哥哥不必自责,父兄疼了月儿十六年,什么事情总是依着我,连婚姻大事都由着月儿的任性,自己做主,若有来生,月儿希望依然是父亲的女儿,兄长的妹妹。”高月道,声音坚定。 一直闭眼沉默的高溥闻言,蓦然睁眼,眼中满是泪水,他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月儿,我多么希望你能活着,离开这天牢。” 第十六章 天牢劫狱 “公子,你真的要去洛阳,太危险了,要是国公大人知道了非杀了小的不可。”秦洛哭丧着脸道。 “如今父亲并不知道我已知晓此事,我已告知家里人在熙云寺为母亲的病斋戒一月,你在这里扮作我为母亲祈福,帮我瞒着此事,若成功,不出一月我就能回来,若失败,我也绝对不会连累谢家的。”谢容华沉声说道。 这几天他总觉得谢家有什么不对劲,似家中有事瞒着他,沿着蛛丝马迹寻了下去,竟是高家要被灭族抄家,如今谢家不能出面,可高家他不能不救。 “可是公子,这事情咱们管不了啊,你就别管了,况且高家早已收到了谢家的退婚书,咱们与高家如今毫无瓜葛,公子何必以身涉险。”秦洛劝道,他实在不想谢容华去洛阳,他一个人去洛阳营救高家,一个谢家随从都不带,出事了他可怎么跟老爷夫人交待啊。 “我不能就此放弃,我和高月虽然没有拜堂成亲,可是从我踏上洛阳擂台那一刻起,就已经认定了她是妻子,如今妻子家里有难,做丈夫的怎能不闻不问,既然明的没办法救他们,那就试试暗的,未尝没有机会。”谢容华看着秦洛说道,也不等秦洛回答,一甩马鞭,已绝尘而去。 秦洛看着谢容华远去的身影,哀叹连连,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祈求老天爷,无论公子能不能救出高家,都保佑公子平平安安,早日归来。 九月初,天气已进入初秋,夜晚的风寒冷萧瑟,守着洛阳大狱的士兵们来来回回的巡视着,毕竟还有好些反贼的同党没有抓获,陛下留着牢里的反贼家眷秋后才问斩,也是为了引出逃匿在外的余党,随时都会有人来劫狱。 突然有什么声音响起,一个士兵回头一看,感觉脖子一痛,眼前一黑便晕过去了,其他守卫听见声响,高喊着有人劫狱,赶过来便和前来的两个黑衣人缠斗起来。 两个黑衣人见前来围攻的人越来越多,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便逃逸开去,围攻的士兵拔腿就要追上去,突然一个士兵浑身是血的从西北面监狱的方向冲出来,气若游丝地说道:“中计了,他们的目标不是高溥,秦启明的儿子被救走了,快追。”说完便昏死过去。 士兵听了他的话,暗道糟糕,秦启明的儿子可是这群犯人里最重要的人物,若是丢了他,他们恐怕都得陪葬,赶忙往西北方向追去。 士兵们走后不久,从暗处竟又走出了一个黑衣人,因为大部分士兵都去追秦启明的儿子了,这边不过留了几个人防守,前来的黑衣人身手极好,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击晕过去。高溥看着前来的黑衣人,他脸上戴了一个昆仑奴的面具,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不知是敌是友,高溥试探道:“不知阁下是?” 只见黑衣人已取下面具,露出一张极年轻英俊的面孔出来,说道:“高先生请快快随我离开此地。” 高皓天惊道:“容华。” 高月也是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在皇天大道上,四个身着洛阳守卫军的士兵快速奔走着,来到建春门,守门的侍卫道:“这么晚了你们还要出内城?” 一个士兵低着头哑声道:“大狱有人将秦弈劫走了,大人怕城外有人接应,派我等出城查看。”说完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侍卫,侍卫查看腰牌无误后,正准备开门放行,身后一个声音突然道:“慢着,我可不记得有派人出内城查看。” 谢容华暗叫糟糕,和高皓天对了一个眼色,趁侍卫还没反应过来,谢容华拉着高月,高皓天拉着高溥往离城门最近的小巷中跑去,因为侍卫的衣服太大,高月被谢容华拉着跑得太快,帽子被风吹走,一头长发随风飘散,她回过头来,一张美丽的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清晰地露在追来的人眼中,王珂自然是认得高月的,他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从狱中逃了出来,叫道:“他们是死囚,不能让他们跑了,给我追。” 谢容华带着他们逃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藏好,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高溥喘息着道:“今天我们怕是走不了了,贤侄啊,你一个人逃吧,不能让他们抓到你,否则谢家也完了。” 谢容华双手握得咯吱作响,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了,若不是王珂突然出现,他们现在已逃出了生天。他想了想,说道:“高先生,我去引开他们,你们想办法找个躲藏的地方,明天天亮后再想办法出城。” 高溥摇摇头,对王珂他再了解不过,如今这个境况,他们就算等到天明,也无法出城了,“你能来救我们,这份恩情,高家感激不尽,如今已不能再拖累你了,你武功高强,他们也没看清你的样子,你只要躲过他们,到天明便能安然无恙了。” 高溥转过头,看着自己的一双子女,轻声道:“随我出去,护谢公子离开可好。” 高月和高皓天互相看看,点点头,高月道:“父亲,我能不能再和谢公子说几句话,等我片刻便好。” 高溥知道这是她和谢容华的最后一面,自然不忍拒绝:“好,爹与皓天在巷口等你。” 高月回过头看着谢容华,她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样子,那时她躲在望春楼上,看着他姿态闲适地走上擂台,从容不迫地拉开弓箭,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听着父亲有抛弃他而选独孤湛的可能,她想帮他,竟不顾女儿家的矜持冲到擂台之上,那时她看着他,面红耳赤,心跳快得如同要跳出胸腔一般,她知道,自己遇到了一直等待的良人。 和他定亲后,她一直盼望着自己的十六岁生辰,期待着成为他真正的夫人,终于,婚期越来越近,她每日每夜地绣着自己的嫁衣,原本她是不擅长刺绣的,可是为了他,她愿意去和绣娘学,她希望大婚那天,能让他见到最美的自己,只是没想到,她和他的缘分竟然这样浅,还没开始,便已经走到了终点。 高月握了握双手,缓缓对谢容华道:“谢公子,高月能不能称你一声夫君。” 谢容华看着她深情的目光,点点头,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高月靠着他的肩膀,温柔地笑着说:“夫君,谢谢你能来,让高月感觉不枉此生,也让高月找到了世间最好的夫君。” 谢容华轻抚她的发丝,声音中带着浓浓地愧疚之意:“我并不好,不能救你们出去。” “高月笑着摇头,泪水不可抑止地从眼中溢出:“不,你很好,你能我们做到这步,高月已经满足了。”她擦擦眼泪,离开谢容华的怀抱,夜晚凉风袭来,令人寒彻心扉:“夫君,我要走了,爹爹和哥哥还在等我呢。” 谢容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挽留的话语,高月放开他,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往巷口跑去。 待高家三人跑出巷子没多久,便听到侍卫的声音叫道:“他们在这里,快追。” 谢容华倚在黑暗中,摇了摇头,他已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已没能力救他们走,他身后有整个谢家,如今必须保证自己不被王珂抓住才好。谢容华将穿在外面的士兵服脱掉,露出里面的一身黑衣,戴上昆仑奴面具,施展轻功往黑暗中飞驰而去。 高溥一行没多久便被侍卫们抓住了,王珂发现少了一个人,让侍卫们继续搜查,绝不能放过劫狱的反贼。 “高兄,王高两家一直交情颇深,我也不想为难你们,若是你能说出救你的人是谁,我可以考虑当今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上报朝廷。”王珂对高溥说道。 高溥呵呵笑道:“王大人不必多言,那人的身份高某也不知,王大人想如何处置,高某悉听尊便,反正我们高家也难逃一死不是。” 王珂见他顾左右而言他,正想继续说什么,一个侍卫跑过来道:“王大人,发现反贼的踪迹了。” 第十七章 洛阳再遇 王珂见高家三人神色一紧,看了他们一眼,也不再多说,让人押他们回牢房,骑上马便让侍卫带路追击反贼。 谢容华没想到明月楼的人会败得这么快,居然有那么多的人追查自己,他再小心翼翼,还是泄漏了踪迹,如今被侍卫团团围住,他平心静气地观察着,寻找着一丝一毫地逃脱时机。 王珂骑马来到谢容华面前,见他一身黑衣,脸上戴着昆仑奴面具,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很明显,他不想让人见到他的面容。 王珂上前道:“阁下如今已没了退路,不如束手就擒,王某可以考虑为阁下留个全尸。” “是吗?”谢容华呵呵笑着。 “大人小心。”边上的侍卫见谢容华趁他们不备,向王珂射去了一把匕首,王珂也吓了一跳,堪堪躲过射过来的匕首,等回过神来,发现谢容华竟打伤了几个侍卫,冲出了重围向远处飞奔而去。 “给我放箭。”王珂咬牙道,没想到在重重包围下这反贼竟还敢当众袭击他,这人究竟是谁? 谢容华功夫再好,也敌不过万箭齐发,他左躲右闪,还是免不了右肩被一支羽箭射中。 王珂见他拖着带伤的身体往青岚小筑的方向去了,对侍卫道:“追,他受了伤,跑不了多远。” ********************* 颜汐凝又是施针又是给王承志敷帕降温,忙活了大半夜,总算把温度降下来了,这次发烧,可真是来势汹汹啊,她让卫川守着他家公子,揉了揉酸软的手臂,打算先回去睡一会儿。 走到桂香园门口,才想起来自己白天晾在花园里的草药还没有收,感叹着自己真是劳碌命,刚走到花园就听见彭地一声响声,她朝响声处走过去,发现地上躺了一个人,一个黑衣人,一墙之隔的外面不久便火光冲天,她听见外面的人大叫道:“反贼跑进青岚小筑了,怎么办?” 反贼?就是地上那个黑衣人吗?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秘密武器,慢慢朝黑衣人走去,准备一有不对劲就麻痹他保命。只是她的动作显然是不够快的,还没靠近黑衣人,便被他用剑抵着脖子了。 颜汐凝后悔了,她就应该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离开就好了嘛,干嘛要好奇,前人都说好奇心害死猫,她怎么就不吸取前人的教训呢。 “英雄,你别乱来啊,我只是个过路的,你不要伤及无辜啊。”颜汐凝可怜兮兮地说。 谢容华借着外面的火光,看清眼前人的样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碧色的襦裙,容貌清秀,一双乌黑的眼睛正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他不知道为什么逃到了这里外面那群侍卫就不追了,只是,他现在总算有时间喘息一下了。 颜汐凝看他戴着昆仑奴的面具,完全看不见长什么样子,自然更是看不见表情了,自己装可怜也不知道起效果没有,发现他右肩上插着箭,血还在往外流,赶忙说道:“壮士,你受伤了,我是大夫,医术很好的,我帮你看伤好不好?” 谢容华犹豫了下,缓缓放下剑,颜汐凝一得机会,取出秘密武器向谢容华喷去,谢容华只觉得那药粉一触到自己的手上,自己便全身肌肉僵硬,动弹不得了,剑也从手中掉落。 颜汐凝拍拍胸口,刚刚真是吓死她了,还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了,现在危机解除,总算松了口气。她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既然他是反贼,干脆去找卫川来把他送出大门,让外面那群侍卫带走好了。 颜汐凝正准备去叫卫川,突然想到,叫卫川之前她先看看反贼的样子好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刺激的事情呢,错过这次,估计以后就没这种机会了。 谢容华见她要来摘自己的面具,加紧运内力,可是那药也不知是什么药,自己用内力居然逼不出来药,只能言语恐吓道:“你若摘了我的面具,我一定杀了你。” 颜汐凝现在占着上风,而且打算看了他样子以后就让卫川来把他扔出去了,自然不怕他的威胁,在谢容华欲杀人的目光里,缓缓摘下了那个昆仑奴面具,一张风华绝代,既陌生又熟悉的脸慢慢显现在她眼前,她惊道:“是你。” 颜汐凝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见到谢容华,反贼,怎么会和魏国公家的二公子扯上关系呢,一下愣在了那里,等反应过来,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的话脱口而出:“你别怕,我会救你的。” 青岚小筑外,侍卫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侍卫对王珂道:“大人,反贼逃进青岚小筑了,咱们还追吗?” 王珂沉吟许久,道:“承志的病还没痊愈,我们若贸然追进去,恐怕都会有性命之忧,吩咐下去各个侍卫守好青岚小筑的每一个出口,我们守株待兔,我就不信他敢躲在里面一直不出来。” “是,大人。”侍卫答道,领命而去。 颜汐凝拖着谢容华,一步一步地挪到桂香园,她在他身边说道:“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是你,这药粉没解药,一炷香的时间后会自动失效的。”谢容华四肢动弹不了,只能由着她扶着自己往前移动,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姑娘见到他的容貌后便决定救他了,似乎是旧识,他却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谢容华闻着她身上的药香味,想着她说她是个大夫,倒是没有骗人呢。 颜汐凝把谢容华弄到她住的房间的时候,整个人都快累摊了,可是她还不能倒下,还要去花园把痕迹处理一下,还有谢容华身上的伤,虽然不严重,可是也拖不得。 等颜汐凝把一切弄完,天边已经渐渐泛白了,她正打算打个盹,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看着躺床上的谢容华,虽然那些箭啊血水啊都被她处理掉了,可是那大活人现在就在床上呢,一进门就可以看见,她没来得及多想,一骨碌爬到床上去,把床上的帷帐刚掀下来,门就被人推开了。 第十八章 摆脱困境 卫川推开门看着垂下的帷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帷帐中愤怒的女声骂得狗血淋头:“卫川,你进门前不知道敲门啊?女儿家的屋子是大男人随便进的吗?你这样我以后还要不要嫁人了。” 卫川被她骂得脸色通红,平常这个时候颜汐凝早就起床了,他以为这屋子没人才冒然闯进来的,没想到汐凝竟然还在房间里,他结结巴巴道:“我,我以为你已经起来了,不在房里才进来的,我……” “你先出去,把门关上,有什么事情等我换好衣服出来和你说。”颜汐凝打断他的话道。 “哦。”卫川乖乖的退出去关好门,在门外等着。 颜汐凝看卫川出去了,提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她拍拍胸脯,还好她反应够快,不然就惨了,一回过头,便看到一双漆黑的丹凤眼紧盯着她,如要把她整个人吸进去般。 “那个,你醒了?有没有感觉不舒服。”颜汐凝讪笑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和谢容华呆一张床上,说不尽的暧昧,慌忙从床上爬下来,神色尴尬:“刚刚是权宜之计,你别介意啊。” 谢容华本就没有睡着,不过是在闭目养神,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正准备动手,不料颜汐凝突然冲到床上来,打断了他的动作,他看着眼前这个用手不住绞着发梢来掩饰尴尬的姑娘,低声问道:“我和姑娘什么时候见过吗?”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忽略掉心中那丝似有若无的失落感,回答道:“去年春天,在洛阳比武招亲的擂台上,谢公子救了小女子一命。” 谢容华顺着她的话想了想,恍然大悟,她就是当时独孤湛发泄怒气用箭射向的那个姑娘:“没想到当日的举手之劳,换得这次姑娘相救之恩,我们还真是有缘。” “是啊,那次之后,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颜汐凝笑着说,突然想到什么,暗道糟糕,焦急地对谢容华道:“谢公子就呆在这里,千万不要出门,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说完把帷帐放下,将谢容华藏好,也不等谢容华回答,便匆忙往门外跑去。 卫川一直在门外守着,见颜汐凝出来,匆忙迎上前道:“汐凝,我今天去取东西的时候老爷就在大门外,他说这里逃进来了反贼,让我们仔细搜查。”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停下了脚步,问道:“你刚才那样匆忙进我房间就是在搜查反贼吗?” 卫川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打算把别院的屋子都搜查一遍,刚刚查到你的房间,平时这个时辰你都不在屋里了,所以我才没有敲门就进去。” 颜汐凝点点头,对卫川道:“你也太小心了,要我说,我们根本不用搜查,你想想,你家公子得的可是天黯,若是那反贼知道了,肯定拼死也要往外冲的,若是他不走,留在这里反正是个死,等我们得闲了慢慢搜就是,现在你家公子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反贼怎么样我不清楚,我们两个肯定是要陪葬的,你现在与其花时间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搜,不如去你家公子跟前守着,以免他出差池。” 卫川听了她的话,深觉有理,尤其想到昨天公子高烧不止的样子,打了个寒颤,说道:“那我先去守着公子,你快弄了药送过来啊。”说完匆忙往翠竹轩跑去。 颜汐凝哄走了他,一刻不敢耽搁地往畜牲棚跑,昨晚她太大意了,王承志住的翠竹轩就在桂香园旁边,她之前为了把卫川扔她以前住的房间,让他好照顾王承志,自己搬到了桂香园去,可是还是太近了,谢容华在那里呆了不少时间了,万一出事了,汐凝简直不敢想下去,她快速地从老黄牛身上取了牛痘,等她跑回房间的时候,却见屋子里没了谢容华的身影,床上空荡荡的,如他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不是让你在这里等我,哪里都别去的吗?”颜汐凝气急地跺跺脚,快哭出来,突然身后一阵风飘过,她回过头,见谢容华站在她面前,一颗心总算落下。 “我觉得藏在房梁上比藏在床上要安全些。”谢容华看她快哭的样子,不由地解释道。 颜汐凝也没功夫和他多说,将他拉过来坐下,在他的手上割了一道小口子,将瓷瓶里的液体给他涂抹上。 谢容华看她奇怪的举动,想到早上听到她和那个叫卫川的小厮的对话,心中有些了然,但还是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药?” 颜汐凝弄完了帮他包扎好,不答反问道:“公子可知道为何你逃进了这里以后便没人追进来了?” 谢容华看着她,轻皱眉头道:“这里住了一个患天黯的病人。” 颜汐凝听他这样答有些诧异,吃惊道:“你知道?” “早上我听到了你和那个卫川在门外说的话。”谢容华点点头。 颜汐凝看他如此淡定的样子,惊奇不已,谢容华还是她见过的人里面第一个听了天黯后没有表情大变的,就是她自己也做不到那么淡然,不禁奇怪道:“难道公子不害怕天黯吗?” “传说天黯传染性极强,且无药可救,我又怎么可能不怕。”谢容华苦笑道。 “那公子听到我们的对话,还继续呆在这里……”颜汐凝疑惑问道。 “我不能出去,不瞒姑娘,若我被抓住,后果比染上天黯严重千万倍。况且姑娘曾说过,你是大夫,想必在此处已呆了不少日子,我想,如今的情况,我留在你身边是最安全的,我相信姑娘会用一切办法救我。”谢容华认真道,他看了手上刚刚被她涂抹上液体的伤口处,嘴角凝了丝笑意,“或许,姑娘已经给我上了防止传染的药物了。”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惊诧于他的聪明绝顶和临危不乱,她低声询问道:“公子就不怕我害你吗?我若把你送出去邀功,能拿不少好处。” “你不会的。”谢容华看着她,自信地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何况,若你真要害我,就不会回来了。”明明是一个刚见面不到几个时辰的陌生人,若不是她提醒,他根本记不起去年救过她的事情,可是很奇怪,他对她却有莫名的信任感,认定了她一定会帮自己。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反而对自己的试探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声道:“你救过汐凝的命,我一定会想办法送你安全离开的,你说得对,我刚刚给你弄的就是让你不被传染的药,如果之后发现手上或者脸上起了红色的疹子你也别急,那是正常的反应。”眼见和他已经说了好长时间的话,若再不离开,卫川恐怕会起疑,她起身道:“我得先去王公子那边看看他,公子你安心在这里等我,这别院只有我和卫川在,没有旁人,我会稳住他,不会有人再寻到这边来的。” “嗯,我早上听卫川唤你汐凝,姑娘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谢容华轻声问道。 他的声音轻柔,颜汐凝听了心里一动,道:“我姓颜,叫颜汐凝。” 谢容华点点头,正欲说什么,颜汐凝已打断他道:“我知道,公子是魏国公府的二公子谢容华。”去年她就把他的身份记得很清楚了。 谢容华扬起唇角,炫目的笑容仿佛能照亮人心,让颜汐凝微微晃了晃神,她回过神,轻轻给他施了一礼,便匆忙离开,走前还不忘把门关好。 谢容华听着她匆匆离去的脚步声,默念道:“颜汐凝!” 第十九章 短暂相处(一) 颜汐凝为王承志针灸过后,将自己配的药往他脸上抹去,然后把药递给卫川,说道:“把他全身上下生疮的地方都抹上药。” “哦,汐凝,公子真的会好吗?怎么脸看着越来越恐怖了。”卫川接过药忐忑地道。 “现在是最坏的时候,这段时间熬过去了,等痘疮脱落了就会慢慢变好了。”汐凝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心中想着不知道谢容华那边牛痘成功种上没,如果成功了就可以保证他不被传染了,如果失败,有可能他已经被传染,只是还在潜伏期没有发作,但愿一切顺利。 “对了,老爷一会儿问起来怎么答啊。”卫川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他在颜汐凝的劝说下,就没再搜查过反贼了。 颜汐凝低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先弄着,我去取午饭,大人那边我会回复的。” “哦,那你快点回来啊。”卫川说着,继续手中的工作。 颜汐凝走到大门口,扒着大门的门缝向外张望,外面围满了侍卫,直接冲出去显然是不可能的。汐凝想了想,大声往外道:“外面的人能听见我说话吗?” 门外的一个侍卫跑到大门外,急着答道:“怎么了,抓住那贼人了吗?” “那倒不是。”汐凝叹气道,“你们确定那反贼进了这屋子吗?我们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会不会已经逃出去了啊?” “不可能,我们把这院外都守死了,他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侍卫肯定地道。 颜汐凝正想继续说什么,门外响起了王珂的声音“是颜姑娘在里面吗?” 颜汐凝答道:“是的,大人。” “承志这段时间劳姑娘费心了,只是,老夫有一事想请教姑娘。” “王大人客气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姑娘与我儿长居于此数月却毫发无伤,连卫川也无半点异样,王某想问问姑娘,是否有什么药物可让人不被天黯病气所染,若有希望姑娘将药物提供王某一二,王某可安排精兵进入搜查,毕竟颜姑娘只是个弱女子,卫川也非武功高强之辈,贼人要躲过你们的搜查并不难。”王珂沉吟说道。 “确实有这样的药物,只是此药炼制十分困难,汐凝耗费心力也只能保得两人不受病气所染而已。”颜汐凝唉声叹气地说道,语气中满是遗憾之意。 王珂听了她的话,并不觉得意外,只得安慰道:“既如此,反贼的事情姑娘不必忧心,我自会解决,姑娘只需照顾好承志就好。” “汐凝明白,愿大人早日抓住那反贼。”颜汐凝答话间,见送午饭的人已经到了,大门缓缓打开,一个丫鬟战战兢兢地跑进来将东西放地上就慌忙跑出去了,外面的侍卫们见到颜汐凝俱是一愣,他们早就听说给王大公子治病的是个女子,却没想到竟是一个这样年轻的女子,只是样貌还没有看清,大门便又匆匆被关上了。 颜汐凝拿起地上的东西,直接回了桂香园。见着谢容华脸上已经开始出现红疹子,为他把了把脉,心安下来,对谢容华道:“公子,先吃点东西吧。” 谢容华点点头,接着问道:“颜姑娘,是否起了这个,就不必怕被天黯病气所侵了?”说着挽起衣袖给汐凝看手腕上的红疹。 颜汐凝点头应道:“不错,不过这红疹会越来越厉害,状似天黯而非天黯,七八天后自然痊愈,我一会儿会送药过来给公子,公子喝了应该可以缩短痊愈的时间。” 状似天黯吗?谢容华若有所思,眸色渐深。 谢容华吃过东西后,颜汐凝赶忙去了翠竹轩,卫川见了她,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和王大人说了会儿话。”汐凝答道,忽然想到什么,对卫川道:“你可千万别把我防治被天黯传染的方法说出去,知道吗?” “为何?”卫川疑惑道。 “刚刚王大人问我有没有法子让那些侍卫也不被天黯病气传染,我骗他说药已经用完了。”汐凝回道。 “什么?你骗了大人,为什么?”卫川被吓到了,没想到汐凝胆子这么大,这样的大事也会欺骗王珂。 “你傻啊,王承志的病全靠那头牛,要是被那群侍卫给用了,你家公子后面还怎么治?那牛本来就经不起啥折腾了。”颜汐凝翻着白眼道。 卫川想到畜生棚那头老黄牛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没敢再说什么。 夜晚,繁星如织,一个黑色的人影从青岚小筑的大门前飞快掠过,正是谢容华。 他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见外面的守卫手持弓箭,时刻注意着青岚小筑的动向,眉头皱了皱,思考了片刻,退回了桂香园。 本想借着自己身上类似天黯的“病”冲出去,可他们都准备着弓箭,看来是没打算和自己近身交手了,若冒然出去,万箭齐发,他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更不用说逃出生天了,谢容华回到桂香园,见颜汐凝正要出门,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哦,我要去给王承志守夜,他现在身边离不了人。”汐凝答道,她和卫川商量好了,她晚上守着王承志,卫川白天守着,这样白天她才有足够的理由去取东西,而且,也避免了晚上和谢容华同处一室的尴尬。“对了,我晚上不会回来这边了,你安心在这里休息吧。”汐凝想想又加了一句。 谢容华看着她,沉思良久道:“在下有些事想请教颜姑娘,不知姑娘现在方便吗?” “你有什么话我们进屋说吧。”颜汐凝和谢容华进了房间,将门关好。 “据我所知,颜姑娘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治好天黯的大夫。”谢容华低沉的声音响起。 颜汐凝点点头:“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也就是说,若你出事,王承志也必死无疑。”谢容华肯定地道。 “公子想做什么?”汐凝皱了皱眉。 “颜姑娘放心,你乃容华的救命恩人,容华定不会加害于姑娘,只是想请姑娘帮我一个忙。”谢容华看她皱眉,急忙解释道。 “谢公子请讲,只要不是害别人的,汐凝能力所及,必不推辞。”颜汐凝低声答道。 谢容华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颜汐凝,颜汐凝仔细想了想,自己应该不会有危险,也能保谢容华后顾无忧,便答应道:“公子需要的药物我可以做出来,只是明日恐怕还不能送公子离开。” “为什么?那药需要时间?”谢容华疑惑道。 颜汐凝摇摇头:“那药不难,只是谢公子如今病情没有发作到最严重的时候,而且我现在不能离开王公子,需等王公子病情稳定了,汐凝才能送谢公子离开。” “好,那便等他病情无大碍后我们再走,有什么需要容华帮忙的,颜姑娘尽管开口。”谢容华点头答道。 颜汐凝站起身笑着说:“你好好养伤,别再受伤就行。”毕竟她现在没有太多的精力照顾两个病人。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狼狈过了。 第二十章 短暂相处(二) 青岚小筑外,王珂神色凝重地问面前的侍卫:“抓住的那几个人口中当真什么消息也没问出?” “黄大人各种方法都试了,那群人只说自己是明月楼的人,雇主找他们只说救出秦奕,并没有旁的。”侍卫答道。 明月楼是江湖中的门派,里面大多是亡命之人,只要钱足够,什么活都接。 “那雇主是谁他们不知道?”王珂皱眉问道。 “雇主见他们时带着面具,给了他们五百两金子的定金,说事成之后再给另一半。”侍卫小心答道。 “罢了,你先下去吧。”王珂烦躁地挥挥手,捉不到人,也不知道主谋是谁,为今之计,只能将这件事情压下了,否则上报了又说不出个结果,以皇帝的脾气,自己必定是要倒大霉的,幸而牢里并未丢了犯人,不然这事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翌日早上,谢容华是被开门的声音惊醒的,看着从帷帐中透进来的光线,才意识到自己这一晚竟然睡得这么沉,透过帷帐的缝隙,他看见那个青色的身影轻手轻脚地取出早膳,又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出去,脸上不禁出现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 ************** 长安城熙云寺,谢云气急败坏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秦洛,咬牙道:“好一个在熙云寺为母亲斋戒祈福,你眼里是不是只有二公子,当我这个家主不存在,若我今天不来,你还打算为他瞒到什么时候去?” 秦洛哭丧着脸道:“我也劝过公子了,可是他不听我的劝告。” “不听你劝告,不听你劝告你不会绑着他带到我面前来?”谢云愤怒道。 “可是小的不是公子的对手啊。”秦洛小声道。 “你……”谢云愤怒地抬起手准备打秦洛,被身边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拦住,谢蕴之道:“爹,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该派人到洛阳打探消息,保证容华的安全才好。” “那个忤逆子,他就是死在外面也是他自找的,若他能有你一半让我省心,也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谢云愤慨地对谢蕴之道。 “容华年纪毕竟还小,做事冲动在所难免,如今洛阳并没有消息传来,没有消息,也就是最好的消息,秦洛,你找几个谢家的亲信赶去洛阳找二公子,我和父亲在这样的情况下不适合出现在洛阳。”谢蕴之沉吟道。 谢云也渐渐冷静下来,说道:“你按大公子说的话做,记住在没有找到二公子前不得暴露谢家人的身份,有什么消息立马传回魏国公府,不准擅作主张。” “是,大人。”秦洛答道,赶紧起身去办事情了。 “蕴之,你去温家把慕言接回来陪陪你母亲吧,将容华的事情告诉慕言,让她别露出马脚,免得你母亲忧心,眼看你母亲病情好转了,我不想她为容华的事情担忧,使病情又恶化起来。”谢云叹气地道,走出了熙云寺。 谢蕴之点点头,随谢云慢慢走了出去。 夜晚,颜汐凝仔细地检查了王承志的病情,便倚着床脚坐在地上,看王承志脸上的痘疮,这两天应该就会全部脱落了,等痘疮脱落后,他就不会再传染到其他人了,只是脸上和身上会留下很多痘疮脱落的痕迹,还需要药浴来除掉这些痕迹。至多后天,她便能带谢容华离开了。 她抱着膝盖,连日以来的劳累让她身体疲惫不堪,这样坐着,虽然强打着精神,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周公所吸引,渐渐沉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翠竹轩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挺拔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他环顾了一下屋内的环境,看着靠在床脚,沉入梦乡的女子不由皱了皱眉,他走近她,轻声唤道:“颜姑娘。” 颜汐凝毫无所觉,她已经睡得很沉了,谢容华蹲下身子,看她眼眶下泛着淡淡的青色,心中带了些许歉意,这几天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颜汐凝和卫川,他们轮流照顾王承志,颜汐凝在卫川照顾王承志的时候,为他的离开做准备工作,她日日夜夜忙碌着,这几日几乎没睡过一场觉。他轻叹一声,将她轻轻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不远处的软塌上,为她盖上被子。 颜汐凝在睡梦中并不安稳,她皱着眉,在梦中喃喃道:“颜汐凝,你撑住,王承志很快就渡过危险期了,你现在还不能睡。” 谢容华听了她的梦话,不由自主地抚了抚她的眉头,安慰道:“傻瓜,你安心睡吧,我帮你守着他,不会让他出事的。” 他的话语好像起了效果,颜汐凝的眉头渐渐舒张开来,他看了她许久,才起身走回王承志床边,探了探他的呼吸,见他呼吸平稳,并没有什么异常,正打算坐下,却见王承志睫毛微动,口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高月。” 谢容华的手一僵,眸色深沉起来,在昏迷时还念念不忘的人自然是对自己万分重要之人,而这个人,差点成为了他的妻子。 颜汐凝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她一时有些疑惑,明明自己是在王承志床边坐着给他守夜的,怎么睡着了,而去还睡到了这边的软塌上,她有些懊恼地拍拍脑袋,待稍微清醒了些,便急忙下床去看王承志的情况,王承志的脉象已经趋于平稳,没有了之前的大起大伏,脸上和身上结痂的地方也呈现了深褐色,估计这两天就会脱落了,看到他危险期已过,颜汐凝这段时间紧绷着的心总算松了下来。 卫川进了屋子,道:“汐凝,我把早膳和今天用的药材取回来了。” 颜汐凝点点头,想起什么,问卫川道:“你昨晚来过这边吗?” “啊?”卫川疑惑地摸摸脑袋,小声道:“你不是不让我过来吗?” 不是他,突然,一个身影在颜汐凝脑中出现,莫非是他,她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卫川注意到她脸上神色的变化,不由紧张道:“汐凝,是不是昨晚公子出什么事了。” “不是,没什么事。”颜汐凝安慰他,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对卫川道:“你家公子已经渡过危险期了,今天应该就可以苏醒,等这些结痂脱落,就没有传染性了,到时王大人和王夫人也可以来看看他。” “这么说公子的病快要大好了?”卫川高兴地说道,公子的病快好了,这几个月的苦日子总算要到头了。 “嗯,我先去准备今天的药材,你一个时辰后过来桂香园取。”颜汐凝低着头,轻声道。 “好。”卫川仍旧沉浸在即将脱离苦海的兴奋中,并没有察觉到颜汐凝的异常。 颜汐凝回到桂香园的房间,见房间里没人,又往房梁上张望,也不见人影,他去哪里了?正思考之际,谢容华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在找我?”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颜汐凝一跳,她回过头,对谢容华道:“谢公子在这别院住了些日子,倒是越发把这当自己家了。” 谢容华点点头,开玩笑道:“这家住着倒是挺舒服的,一直有人伺候着。” “那公子不想走了?”颜汐凝笑着打趣他。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回过味来,脸色正经了起来,他轻声问道:“你那边的事情都忙完了。” 颜汐凝点点头,他认真看了看谢容华现在的样子,如今他身上植入的牛痘已经完全发作,脸上长满了痘疮,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样子了,时间刚刚好。颜汐凝沉吟道:“谢公子,我们今日便离开这里。” 第二十一章 离开别院 一个时辰后,卫川按约定过来拿药,谁知刚进院子便看见一个带着昆仑奴面具的黑衣人用剑指着颜汐凝,颜汐凝吓得花容失色,见到卫川尖声叫道:“卫川救我。” 卫川也是学过皮毛功夫的,见此情况正要出手,可是黑衣人已经迅速地抓住了颜汐凝,剑横在她脖子上,厉声道:“你再过来一步,我便要了她的命。” 卫川见汐凝脸色苍白的样子,不敢再前行,对黑衣人道:“阁下已经来这里几天了,如今才现身,怕是实在找不到出去的办法吧,可我们不过是两个下人,就算抓了我们,阁下恐怕也没命逃出去。” “呵呵,下人,我观察了你们好几天了,你们可不是普通的下人,这里染病的公子是王太守王大人的公子吧,而这位姑娘,前日和王大人的对话在下可听得清清楚楚,若没了她,王公子的病怕是也没得救了。”黑衣人说着,剑又往汐凝脖子上送了几分,颜汐凝听了他的话脸上血色更少了几分,显然没想到他听到了自己和王珂的对话。 “你可知我家公子得的何病,你如此这般,不怕染上公子的病吗?”卫川焦急地说道,他不能让颜汐凝出事。 “哈哈哈。”卫川听见黑衣人狂妄的笑声,他取下面具,说道:“我已经染上了病,还有什么好怕的。”他的脸上布满了和王承志差不多的痘疮,一张脸恐怖异常,面目全非。 怪不得抓的人是颜汐凝,他恐怕是想逃出去以后汐凝还能为他把病治好吧,这样说来,他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伤害汐凝的,卫川思考片刻,说道:“阁下想我怎么做?” “告诉王珂,我要安全的离开这里,让他们给我备一匹好马,若不然,便让你们三人给我陪葬。”谢容华沉声道。 “我这就去告诉老爷,提醒阁下一句,你身上的病,只有颜姑娘能治,若她有个好歹,阁下必定命丧黄泉。”卫川狠狠说完,便匆忙往别院大门跑去。 王珂听了卫川的话,脸色铁青,没想到那反贼染了病还想拼死一博,如今王承志的病还未痊愈,他不能用儿子的命去冒险,想到此处,对下属道:“按他的吩咐去做,他染了天黯,体力大不如前,我们在后面紧追着他们,见机行事,一定要确保颜姑娘的安全。” “是,大人。”下属答道,急忙去准备马匹了。 卫川将王珂的决定告诉谢容华后,谢容华押着颜汐凝往外走,青岚小筑外的侍卫看着谢容华那张吓人的脸,不禁往后退去,王珂见着谢容华,道:“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希望阁下将颜姑娘放了。” 谢容华答道:“王大人放心,待在下病好之后,自然会放这位姑娘安然归来。”说完利落的翻身上马,将颜汐凝拉上马坐到自己身后,环视了下举着弓箭对准自己的侍卫,对王珂道:“大人若想从背后暗箭伤人,也请考虑清楚了。”说完一夹马腹,马儿便如离弦的箭飞奔而去。 王珂赶忙率侍卫随之追去,卫川也想跟上,被留下的侍卫拦下,侍卫道:“大人让你守着公子,马上回春堂的大夫会过来。” 卫川听了,只得咬牙回了青岚小筑。 谢容华专门往繁华的街道跑,街上的人见他的样子,纷纷惊恐地退让开,王珂的大队人马因街道行人众多,速度只得慢下来,与谢容华的距离越来越远。 建春门的守卫早已得到消息,严整以待地想困住谢容华,没想到谢容华驭马之术极高,马儿竟从他们头顶直接越了过去,待他们反应过来,只见马儿绝尘而去,已经出了内城,外郭城住的都是普通洛阳老百姓,守卫也不如内城森严,谢容华轻轻松松地便出了洛阳城。 颜汐凝紧紧地抱着谢容华的腰,她没想到自己第一次骑马竟然会如此刺激,感觉全身都要散架了,可是她不敢松手,若从马上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谢容华见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腰,放慢了速度,问道:“怎么样?撑得住吗?” 颜汐凝颤声道:“别管我,我还挺得住,咱们必须快点到崤山才行,被他们追上就完了。” 谢容华定了定神,一拉僵绳,马儿嘶鸣一声,慢慢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汐凝急道,后面可是有追兵的。 谢容华将她抱到自己前方,说道:“抓紧我了,我不会让他们追上的。”说完一甩马鞭,马儿火速往前冲去。汐凝在马上颠簸得难受极了,她才发现之前谢容华一直顾及着自己在身后,竟是没有用尽全力的,现在的速度,她根本不敢看前方,只能使劲地拽着谢容华的衣服,将头埋入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散发的薄荷清香,她才感觉好受了些。 也不知道这样高速奔跑了多久,等马儿终于停下,汐凝感觉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她从来不知道,骑马竟然是这么难受的一件事,看来策马奔腾什么的实在是不适合她。谢容华将她小心翼翼地从马背抱下,汐凝看着四周的环境,他们已经到了崤山脚下了。 “马要怎么办?”颜汐凝问谢容华,他们要上山,山路崎岖,马儿是不好带着爬山的。 谢容华想了想,抽出汐凝身上随身携带的匕首,往马屁股上一插,马儿痛苦地嘶鸣一声,便继续往前面的大路冲去。“他们会顺着马蹄印追过去,等发现不对再回过头来,可以给我们留下不少时间。”谢容华道。 汐凝点点头,刚想往前迈两步,腿便疼得厉害,自己也太没用了点吧,颜汐凝汗颜。谢容华看她难受,想了想,在她面前蹲下身来,说道:“上来吧,我背你。” “公子身份尊贵,我一介寒族女子,这怎么好。”颜汐凝看着他的举动,着实被吓了一跳,这个年代本就男尊女卑,连普通的男人都不会做出这种举动,更何况谢容华那种身份地位的贵族子弟。 “你继续犹豫他们就追上来了。”谢容华皱眉道。 颜汐凝见他这样说,想到现在的境况,也不再矫情,说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第二十二章 脱身之计 崤山北面是洛阳有名的乱葬岗,被官府抄家杀害或者是穷苦人家无钱买棺材埋葬亡人的,都会选择将尸体裹一卷草席,在乱葬岗草草掩埋掉。谢容华是练武之人,尽管背上背着颜汐凝,依然健步如飞,因为颜汐凝以前常来崤山采药,对这一带自然比较熟悉,她指点着谢容华,他们一个时辰后便抵达了乱葬岗,这时天已经快黑了。 谢容华将颜汐凝放下,脱掉外面的夜行衣交给汐凝,见她左右观望着,担忧道:“你怕不怕。”颜汐凝毕竟是女子,在这四处是死尸的坟场,一般女孩子总是会受到惊吓的。 颜汐凝望着他漆黑的双眸,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怕,你小心点,坟场多瘴气,久了对人身体不好,找到合适的尸体后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嗯。”谢容华点点头,快速地跃进坟场,用剑挖着看着刚翻新不久的泥土,在寻找了六七具尸体后,总算找到了一具和自己身量相似的男性尸体,等他将尸体从坟地拖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摸黑来到汐凝呆的地方,却没有寻到她,内心一阵慌乱。 “颜姑娘,颜汐凝。”他大声喊着,四周除了一阵阵阴风吹过,再没有别的回音。 颜汐凝绑好火把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将一根火把用火褶子点燃,快速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不知道谢容华找到尸体没有,刚进入乱葬岗,眼前一个人影扑过来抱住她,吓得她尖叫起来,手中的火把掉在地上,滚落了几圈便熄灭了。 “你刚刚跑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回来见不到你,快被吓死了。”谢容华难掩怒气的声音传来,她确定扑过来的不是鬼怪,一颗心才放下来。 “对不起,我看天快黑了,想起来这附近有松树,就过去做了两个火把,方便晚上使用。”颜汐凝自知没打招呼就离开了,错在自己,声音轻如蚊蝇。 谢容华并没有因为她的回答消气,严厉地说:“有什么事我去做就好,你好好呆在我身边,不准离开,听到没有。” “哦,尸体找到了吗?”汐凝怕继续被指责,赶紧转移话题。 谢容华捡起掉在地上的火把点燃,牵着颜汐凝的手走到尸体旁边,颜汐凝就着火光仔细地看了看,点点头,对谢容华道:“在南边有一个山洞,以前我和爹采药的时候在那里躲过雨,我们把尸体拖到那边去,我把尸体处理一下,王大人应该不久就会找上来了。”那马受了伤又没人控制,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王珂他们追上,看到马儿的情况自然知道他们中途下了马,这附近只有崤山是最好的躲藏之处,他们有心很快就会发现蛛丝马迹追过来。 谢容华点点头,将尸体扛在肩上,牵着颜汐凝的手往她说的山洞走去。 来到山洞里,谢容华将尸体放地上,把火把插在尸体旁边,颜汐凝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瓷瓶里的粉末均匀地撒在那尸体的脸上和四肢上,一炷香过后,那尸体脸上和四肢上便起了和他一样的密密麻麻的痘疮,将本来面目完全掩盖住了。 颜汐凝将谢容华的夜行衣给尸体换上后,看看谢容华,又看看尸体,满意地点点头,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分辨出这具尸体的真假了。 谢容华看着那具尸体,赞叹道:“姑娘的医术真是好极了,这比我想象中的效果还好。” “公子过奖了,这种程度一般的大夫也能办到,若是有心人仔细检查很容易识破的,还好他们以为你得的是天黯。”颜汐凝笑着摆手。 谢容华点点头,将火把熄灭,牵着颜汐凝走到山洞口坐下。 夜晚山中温差极大,冷风吹来,颜汐凝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谢容华见状眉头紧蹙,自责道:“你一个姑娘家受不了这样的寒气,是我疏忽了,抱歉。”说完一只手伸过来,握住颜汐凝的手。 颜汐凝正想说什么,感觉一阵暖流从谢容华的手中传到自己身上,将周身的严寒驱散开来,惊奇道:“这是?” “用内力帮你驱寒。”谢容华轻声说。 “怪不得你穿得比我单薄还不怕冷。”颜汐凝看着谢容华只穿着单薄的中衣,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呵呵,我是习武之人,这样的寒冷自然不算什么。”谢容华笑着道。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不知怎么地想到了去年的比武招亲,他身边站着的那个女子,红衣似火,风华绝代,那是他的妻子,高月。突然之间,她很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出,觉得被冷风吹着,也比让他驱寒好受,这样想着,便真的挣脱开了他的手,一时温暖不在,冷风袭来,竟比之前更觉得寒冷几分。 谢容华见了她的举动,眉头皱了皱,强硬地再次握住她的手:“怎么了,当心着凉。” 见颜汐凝低着头,沉默不语,担忧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颜汐凝摇摇头,知道刚刚是自己任性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就不高兴了,这样的自己,她有些厌弃,那温暖源源不断地传过来,她却觉得再也进不了自己的心里。她抬起头,强笑着道:“公子说到习武,我突然想起去年比武招亲的事?公子和高小姐成亲了吧?我之前一直没问过公子,为什么王大人要抓你?” 哪知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神色一变,眼中一片落寞:“我和她,今生有缘无份。” “怎么会?你们不是好好的吗?”颜汐凝惊讶道。 谢容华看她一无所知的样子也有些惊讶:“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颜汐凝迷茫道,她记得高月成亲的时候王承志还想借酒消愁呢,他们怎么会没成成亲呢。 谢容华看她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缓缓将这几月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颜汐凝听了惊讶连连,她苦笑道:“我这半年一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没想到洛阳竟发生了这么多大事,说起来,如果不是高小姐,我还不会有机会去王家给王公子治病呢。” 想起高月,谢容华的神色也不由自主柔和了几分:“她确实是个好姑娘,可惜我没用,救不了她。” 颜汐凝看他有些落寞,正想安慰他,没想到他下一句话吓了颜汐凝一跳:“昨夜我守着王承志,没想到他在昏睡之中竟然会叫高月的名字。” “这,你别误会,王公子他……”颜汐凝吞吞吐吐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果然王承志嘴上说放下了,心里还是念念不忘,“高月只倾心于公子,王公子那是他自己一厢情愿,我也劝过他了。” “我都明白,你不用帮他解释。”谢容华轻叹道。 颜汐凝见他这样说了,也不好再帮王承志解释些什么,她偏头看着谢容华的侧颜,他的眼睛黑白分明,脸上的痘疮在月光下显得恐怖而诡异,却并不让她觉得害怕,虽然和他相处的日子不长,但和他在一起,她总会有莫名的安心感,甚至有些理解为何高月要选他而不是王承志了。 第二十三章 全身而退 注意到颜汐凝的目光,谢容华转过头,轻声问:“怎么了?” 颜汐凝仿佛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一瞬间脸上羞赫难当,好在夜色将她的这份尴尬掩藏了下来,她慌忙低下头,声如蚊蝇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再过片刻便要与公子分别了,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谢容华想了想,摸了摸腰间的玉佩,霎那间做了决断,他一把取下玉佩,放入颜汐凝手掌心,说道:“这个,送给你。” 颜汐凝瞪大眼睛看着手心上的玉佩,色泽通透澄静,触手升温,精细地刻着君子兰的花纹,一看就是价值连城之物,赶紧摇头推辞道:“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说着就要把玉佩还给谢容华。 谢容华握住汐凝的手,沉声道:“再贵重的物品,也不过身外之物,我今日能逃出生天,全靠姑娘相助,这玉佩留给姑娘,若姑娘日后有需要容华的地方,带着它来长安魏国公府,容华能力所及,必定全力相助。” “可是……”颜汐凝还想说什么,谢容华皱眉道:“有人来了。” 颜汐凝一听,回过头去,果然见远处有微微的火光在缓缓靠近,赶紧对谢容华道:“看火光来的人应当不少,估计是王大人的人马,公子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吧,等我们离开后你再出来。” 谢容华点点头,见颜汐凝要抽手离开,他急忙握紧,说道:“汐凝。” “嗯?”颜汐凝抬起头看着谢容华,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情要说。 “……你保重。”谢容华翕动了下嘴唇,最终只说出了这三个字。 “公子也保重,汐凝愿公子今后一路平安。”颜汐凝笑着握紧手中的玉佩,从他掌心将手抽出。 谢容华起身,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颜汐凝收好玉佩,吸了吸气,慢慢站起身来。 眼看着火光越来越近,颜汐凝大声叫道:“是王大人的人吗?我在这里。” 侍卫听见她的声音,快速往这边跑来,到山洞口隔着几步的距离便不敢再接近了,他们还是惧怕颜汐凝身上的病气。 王珂走上前来,在离颜汐凝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问道:“颜姑娘,那贼人呢?” 颜汐凝指了指山洞里面,说道:“在里面,他熬不过去,已经断气了。” 王珂听了颜汐凝的话一愣,没想到那反贼这么快就断气了,带了几个侍卫进山洞,远远地果然看见“反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的痘疮甚至开始流脓,王珂吩咐侍卫用弓箭射杀“反贼”,嗖嗖地几声下,黑衣人身上已插了好几支羽箭,黑色的血液顺着羽箭流出,“反贼”依旧丝毫未动,王珂见他果真死透,感觉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他带侍卫走出山洞,问颜汐凝道:“颜姑娘可否将你被那贼人劫走后的情况与老夫说说。” 颜汐凝点点头,说道:“他带我逃到半路上,天黯发作开始体力不支,便拖了我下马来,让我给他治疗,我告诉他我身上没有药材治不了,他要杀我陪葬,我害怕就骗他说崤山上有治天黯的药材,他便取过我的匕首刺了那马儿,然后带我往崤山上来了。” 王珂点点头,他们确实追到了那受伤的马儿,发现被骗才又重新返回来追的,示意颜汐凝继续说下去。 “到了山上以后,我们找到了这个山洞,他受不了便让我先用银针帮他缓解疼痛,还说若我有小动作他的剑一定比我的手快。”汐凝心有余悸地说。 “那姑娘当真帮她治疗了?”王珂疑惑地说道。 “自然不会真帮他治疗,大人也知道,治疗这病需要特殊的药材,光靠针灸根本起不了作用,我只是用针帮他缓解了疼痛,然后骗他说我要去找药材,想借此机会逃开,可是那贼人奸险,他不放心我一个人离开,说要一起去,我又不是真有可采的药材,哪里敢带他一起去,就拒绝了,骗他说可以用针灸稳定他的病情,等他稳定了再去找药。”颜汐凝假装回想着道。 “然后呢?”王珂点头道。 “到了晚上病症发作他又开始痛了,让我帮他疗伤,可是这次病情来势汹汹,用针没办法稳住,我趁他疼痛难耐之际,寻了机会跑出来,可是外面天太黑一个人又不敢下山,只敢躲在洞外观察洞里的动静,等里面没什么声响了,就偷偷摸摸地进去,才发现他已经断气了。”颜汐凝心有余悸地说道。 “那贼子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王珂沉吟道。 颜汐凝摇摇头:“他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大人,汐凝建议那尸体尽快毁掉比较好,以免病气传播。” 王珂听她这样说,看周围的侍卫俱是脸色一变,往后退了几步,神色恐慌,叹息道:“此事就有劳姑娘动手了。” 颜汐凝点点头,说道:“烦请大人帮我准备些柴火。” ************* 颜汐凝将侍卫们堆放在山洞口的柴火抱进去堆放在黑衣人身下及四周,拿过点燃的火把,在点燃尸体前默念道:“大哥,虽然不知道你的姓名,但是我以后在清明时节一定会为你多烧几柱香的,你死后还救人一命,一定可以早登极乐的,请原谅我让你尸骨无存的罪过吧。”念完点燃尸体,退出了山洞。 侍卫们都离汐凝远远地站在山洞外面,他们可不想和山洞里的人一个死法,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时辰才熄灭,颜汐凝进去看一切都化成了灰烬,出来对王珂道:“大人,可以了。” 王珂点点头,便命令侍卫们一起下山了,因为颜汐凝身上的病气,虽然她是女子,那些侍卫看她走得艰难也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帮忙,颜汐凝找了根树枝拄着,一步一步地朝山下走,开始怀念上山的时候谢容华背着她的感觉,她摸了摸怀中的玉佩,温暖一点点通过指尖传入她的心中。 等他们都走远了,谢容华才从一块巨大的石头后走出来,看着远处的火光,渐行渐远。 第二十四章 无辜迁怒 颜汐凝回到青岚小筑,卫川见她平安归来,急急忙忙地上前,焦急道:“汐凝,你可算回来了,没受伤吧。” 颜汐凝笑着道:“承蒙挂念,我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你还笑,我担心了整宿,就怕你出事了,我良心上怎么能安生哦……”卫川正要和平日里一样长篇大论,却被王承志的声音打断:“颜姑娘,烦请你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颜汐凝看着倚在门边的王承志,看样子他是才醒过来没多久,精神还不是太好。 “公子,你怎么出来了,大夫说你刚醒气色虚弱,还不能吹风呢。”卫川说着上前将王承志扶进屋里躺好,颜汐凝也跟着他们进了屋。 王承志抬头看了颜汐凝一眼,对卫川道:“卫川你出去守着,我要和颜姑娘单独说话。” 卫川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欲言又止,终是退了出去。 颜汐凝看王承志反常的样子,也知道他肯定是知道了些什么了,她轻声开口道:“公子……” “那贼子,死了吗?”王承志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颜汐凝犹豫了片刻,还是道:“死了,他逃跑的时候太过劳累,又染上了天黯,撑不下去便死了,我当着王大人的面一把火把尸体烧了。” 王承志突兀的起身,一把扯住颜汐凝的衣领,眼神死死的锁着她:“你不是可以医治天黯的吗?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要让他死,咳,咳。”语气太过激动,使得他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放开颜汐凝,颓废地倒下。 颜汐凝急忙上前帮他顺气,担心道:“公子你别激动,慢慢说,你的身体要紧。” 他一把挥开颜汐凝的手,虚弱道:“你知不知道那人是去救高家的,他若活着,或许还会想到办法救高家,如今他死了,月儿该怎么办?” “对不起,对不起。”颜汐凝低头不住的道歉,他不能告诉王承志实情,这里是王家的地盘,如今王承志的病已没了传染性,她不能保证这别院的暗处有没有人监视着他们,谢容华的事情,她对谁也不能说。 “你下去吧,沈大夫说我的病已经好了七八分了,天黯也失了传染性,以后这里也用不着你了。”王承志闭上眼睛,轻声道,他看着颜汐凝的样子也有些不忍,明知这事错不在她,甚至她还算受害者,可是心内的火气,他总要寻一个发泄,才能撑下去。 “那汐凝先告退了,公子若有需要汐凝的地方,便让卫川到桂香园唤我。”颜汐凝叹了口气,起身退了出去。 两天之后,秦洛带着谢家的心腹,在昼夜兼程,快马加鞭下终于赶到了洛阳,他暗地里打听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没有谢容华的消息,只知道有个劫狱的人在青岚小筑染上了天黯,逃到崤山之后死在那里了,那个人王珂一直没查出身份,他暗自猜测该不会是他家公 子吧,为了防止自己乱想,遂决定带入去崤山查探一下。 来到消息中的那个山洞,里面看得出之前遭遇了一场大火,可是不对劲,看这山洞留下的痕迹,在大火后分明还有人在山洞里呆过,可这里死了天黯病人的消息早已传遍洛阳,还有谁在短时间内敢来这里? “秦兄弟,外面发现了可疑的踪迹。”齐鲁冲进来对秦洛道。 秦洛听了他的话,急忙随之出去,见林子里的脚印很明显是刚留下的,看来山洞中呆的人定然是发现了他们躲起来了。 “咱们跟着脚印,小心追查。”秦洛凝神道。 谢家一行人在林中跟着足迹查探,突然身后有冷箭射出,他们回过头,急忙躲避,听得齐鲁惊呼一声,秦洛回头一看,见齐鲁和谢家几人已跌入了一个深坑中。 “什么人装神弄鬼算计你爷爷。”秦洛怒道。 林中风声呼呼刮过,并没有人答他。 “秦兄弟,过来拉我们一把,这坑挖得真他娘的深。”齐鲁气呼呼的话从坑中传出。 秦洛让剩下的两人守着,自己扒到坑边打算拉他们上来,不料这次竟有三支羽箭从三个方向射出,守着的两人用剑打掉两支,最后一支秦洛见来不及打掉,往旁边一闪,见那箭直直射到一颗树的蔓藤上,蔓藤断裂,秦洛只觉脚下一紧,自己的脚已经被缠住,将他倒 挂到了半空中,余下两人见此情况不敢轻易过来救人了,都凝神防备着,怕敌人又使出什么阴招。 “阁下若是英雄好汉便现身相见,暗箭伤人,鼠辈所为。”秦洛咬牙切齿道。 “哈哈哈,秦洛,一月不见,脾气见长啊。”林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秦洛一听这声音,惊喜道:“二公子!” 只见一个身影从树上飞身而下,手中还拿着自制的弓箭,衣服上面沾满了泥浆,把白色都快染成了灰色,来人缓缓走近,阳光透过树荫照在他如刀刻斧凿般的脸庞上,一双丹凤眼熠熠生辉,不是谢容华又是谁。 “我的公子诶,我们找你都快疯了,你还有心思戏耍我们。”秦洛和齐鲁被救出来,秦洛忙不迭地埋怨道。 “你们来了这里,这么说来我的事情爹已经知道了。”谢容华沉吟道。 “可不是,大人发现你不见了,都快气死了,公子你快随我们回长安吧,看公子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贵族子弟的样子。” 谢容华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现在还不能回长安,一会儿你们先去找件衣服给我换上,我们进洛阳城。” 秦洛听了他的话快抓狂了,气愤道:“公子你莫非还要救高家,大人说了绝不能再让你肆意行动,若你不听我们的劝告,绑也要把你绑回去。”看着谢容华的样子,顿了顿又道:“我知道公子你功夫比咱们高,但我们那么多人,定能擒了你押回去的。”说完示意了 周围几个人,打算谢容华再反对就来硬的了。 谢容华看他们严肃的样子,叹气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再做什么,谢家如今的处境,我不是不知道。” “那公子还去洛阳做什么,随我们直接返回长安便好了。”齐鲁说道。 “经过上次的劫狱,他们一定会严防死守,再想救出高家已不可能,如今我只希望能送他们最后一程罢了。”谢容华的表情难掩失落。 听谢容华说他放弃救高家,众人都松了口气,想着既然如此,就让公子再呆洛阳些时日吧,公子的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 “那劳烦公子到了洛阳之后寄一封家书回长安,告诉大人你的打算,以免大人忧心。”秦洛想了想妥协道。 “这是自然。” 第二十五章 天牢探视 颜汐凝在青岚小筑的日子突然之间闲了下来,回春堂的大夫住了进来接手了她的工作,她不是王家的下人,也不用做下人的活计,卫川也再没来找过她,她偶尔听住进来的下人小声的议论什么公子又发火不吃药了,公子吵着要见老爷夫人等,颜汐凝如此等了几日, 想着左右无事,不如早日向王珂要了报酬,离开这里算了,免得拖久了横生变故,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去给王承志告个辞,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大半年,虽然最后闹得不太愉快,但自己决定离开,还是知会他一声比较好。 颜汐凝收拾好了包袱,走到王承志的房门外便被两个丫鬟拦住了:“颜姑娘,老爷和公子在房内谈话,姑娘有事还请稍等片刻。” 颜汐凝点点头,问道:“王大人进去多久了?不是说他在高家行刑前都不会来吗?” “原本是这样的,可是公子不肯喝药吃饭,好不容易去了天黯,本来身子骨就弱,这样一折腾,那身体还不得垮掉,报告了老爷,老爷今早便来了别院,和公子在屋里已经呆了好一会儿了呢。”一个丫鬟轻声细语道。 颜汐凝听着,正想再问点什么,门从里面被打开,王珂走了出来,神色间满是疲惫,看到颜汐凝背着包袱站在院子里有些讶异道:“颜姑娘这是?” 颜汐凝笑笑道:“汐凝原本打算来跟公子辞行后再去王府找大人的,既然大人也在,汐凝倒是可以少奔波一趟了。” “承志的病还未痊愈,姑娘怎可就此离去?”王珂道,语气有些不高兴。 “大人,恕汐凝直言,汐凝留下来,所能做的与回春堂的大夫无异,可公子无心医治,就算是华陀在世也无计可施啊。”颜汐凝叹息道。 “你放下,我已好好和他说了,今后他会好好听大夫的话,不会再闹脾气了,天黯毕竟是姑娘所治,这剩下的治疗还是接着由姑娘来比较好,姑娘放心,王家允诺姑娘的报酬,绝不会食言。”王珂道:“姑娘先进去看看承志吧。” 颜汐凝叹了一声,对王珂道:“那汐凝便听大人的话再留下些日子吧。” “如此甚好。”王珂说完大步而去,颜汐凝缓缓走进王承志的屋子,希望他如王珂所说,不会再乱发脾气才好。 室内光线晦暗,王承志蜷缩在床榻的一个角落里,空气中都弥漫着悲伤绝望的气息,不知怎么让颜汐凝想到她第一次见王承志的情形,与现在何其相似,她走到床边,轻声道:“王公子。” 王承志闻言,缓缓抬起埋在双臂下的脸,满面泪痕的他让颜汐凝一惊,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就是她刚来的时候,那样绝望的王承志都没有哭过,而现在,他却在哭。 “公子,你……”颜汐凝惊得不知该说什么,他知道他是为高月的事情伤心,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好。 王承志擦擦泪水,道:“让你见笑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乱发火了,也会听你的话,把身体养好。” 颜汐凝看她这样,觉得有些心疼,明知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出口道:“大人和王公子谈了些什么?” “没什么?他只是问我,是要救高月,还是要保王家。”王承志苦笑连连:“我以为自己有多喜欢她,可再父亲给我分析了利害关系的后,我竟发现,自己的选择是舍弃她,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爱她。” 颜汐凝当然知道事情不会像他说得那么简单,可是他既然做出了选择,颜汐凝也不便再多问。 “你好好为我医治,父亲说三日之后会安排我去天牢见她,到时你和我一起去吧,怎么说她也算对你有知遇之恩。”王承志轻轻地道,语气中难辨悲喜。 三日之后的晚上,颜汐凝随王承志来到洛阳行宫内的天牢,因为之前发生的劫狱事件,如今大牢被防得严严实实,侍卫见了王承志,恭谨地向他行礼,将他事先吩咐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他。 颜汐凝看着那个和谢容华所戴的一模一样的面具,讶异道:“公子,这是……” “我想知道冒性命之陷来救她的那人是谁,想必你也想知道吧。”王承志淡淡地说着,将那面具戴到脸上。 侍卫领着二人进入大牢,大牢的走道狭小,两边的火炬将走道照亮,人影映在墙上,虽有光,却依旧让人感觉阴暗异常,走了不久,前方宽敞起来,是一个方形的区域,摆了一张方桌,几根长凳,几个狱卒正坐凳子上嗑着瓜子,看了来人一愣,那侍卫赶紧道:“王 公子来了还不起身迎接。” 狱卒们反映过来,赶紧起身,对王承志施礼道:“小的不知大公子来了,有失远迎,还请大公子恕罪。” “高溥的牢房是哪间?”王承志沉吟道。 “往里走的最里间,公子有需要小的帮忙的吗?”狱卒点头哈腰道。 “把牢门钥匙给我,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必进去了。”王承志说道。 “这……还是小的们陪着公子进去吧。”狱卒犹豫地说道,这人戴着面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王公子,虽然侍卫张浩他们很熟悉,可他们要是再把犯人弄丢了他们可就性命难保,必须小心翼翼才行。 “看来你们是怕了这面具了。”王承志轻笑着取下了面具。 狱卒们看了他的脸,惊讶地往后退,是王公子没错,可这脸上密密麻麻的疤痕实在是吓人,赶紧道:“小的不该怀疑公子,公子请便。”说完把钥匙恭敬地递到王承志手上。 “汐凝。”王承志拿到钥匙回头叫颜汐凝,见她的视线集中在不远处的各种刑具上,刑具上血迹斑斑,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这些都是审讯犯人时的工具,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进去吧。”王承志轻声道。 “嗯。”颜汐凝点点头,随王承志往里走去,希望高小姐他们没被用刑才好。 狱卒们看着两人的背影,对张浩道:“那女人是谁?跑大牢里来做什么。” “是帮公子治病的颜姑娘,你们可小心些,别惹到她,大人和公子可都很看重她的。”张浩轻声道。 外面的监狱关押的是高家的旁支远亲,一边关着男人,另一边关着女眷,见进来的两人不是狱卒,男人手里还拿着钥匙,明明知道是无望的挣扎,依然声嘶力竭地向他们求救。王承志拉着颜汐凝快步走着,颜汐凝在女眷里寻找高月的身影,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王 承志在在耳边对她说:“高月身份不一样,和她父兄关在一起。” 颜汐凝点点头,随着王承志快速穿过,又走过一段悠长的走道,尽头是往下的阶梯,王承志停住脚步,对颜汐凝低声道:“高溥就在下面的牢房里了,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叫你的时候你再下来。” 第二十六章 再见高月 颜汐凝知道他要试探一番,她想自己是不是现在趁现在把谢容华的事情告诉他,想想还是闭了嘴,忍了下来。 高皓天看着高月无精打采的样子,走过去安慰她道:“你别担心,他不会有事情的。” “我知道他不会有事,只是,我以后再没机会见到他了,心有不甘罢了。”高月惨然地笑着。 高皓天看着妹妹伤心的样子,打算安慰几句,忽听低沉的脚步声传来,蹙眉道:“有人来了。” 高月收起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来。高溥也从闭目养神中睁开眼睛。 来人一身白衣,戴着他们熟悉的面具,高月眼前一亮,一颗心怦怦直跳?是他吗,可是他怎么会再来? 高溥见他一句话也不说,走到牢门前用钥匙将门打开,走了进来,一双眼睛只盯着高月瞧。 那眼神高月很熟悉,却知道不是谢容华,原本晶亮的眼神暗淡下来,勉强笑道:“承志哥哥,你病好了。” 王承志看着她瞬息万变的脸,叹息着摘下面具,自嘲道:“看来我在月儿的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分量的,否则也不会在片刻间认出我来,多亏月儿为我寻的大夫,我才能这样站在你们面前。”王承志回过头高声道:“颜姑娘,出来见见故人吧。” 只见一个身穿襦裙的年轻女子缓缓走下来,一张清秀小巧的脸上带着丝不安,她走到王承志身边,说道:“高小姐,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会在这样的情形下。”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再见到她,高月也有些唏嘘,对高溥和高皓天道:“爹,哥哥,这位是颜汐凝,为承志哥哥医治天黯的大夫。” 高溥和高皓天都对王承志患病的事略有了解,却没想到这大夫竟是个和高月一般大小的姑娘,若不是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的王承志,真不敢相信这姑娘有这么厉害的医术。 “汐凝见过两位大人。”颜汐凝恭敬道。 “如今老夫一介死囚,哪里还当得起大人二字。”高溥叹道:“姑娘莫要折杀老夫了。”说完便轻轻闭上了双眼,将叙旧的时间都留给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承志,你来这里的事,你爹知道吗?”高皓天轻声问王承志。 王承志点点头,对高皓天道:“高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高皓天点头,随着王承志出去,往远一些的角落站着低声交谈。 颜汐凝看了看闭目养神的高溥,确定没人注意自己,悄悄走到高月身边,将她拉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她耳边小声道:“高小姐放心,谢公子安然无恙。” 高月听了她的话喜悦溢于言表,她捂着嘴以免自己惊呼出声,缓过情绪后才小声道:“你怎么知道……” 颜汐凝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谢公子逃到了王公子治病的别院里,我帮他逃出去了。” “可是我听说……”高月有些不可置信,王珂派人和他们说的救他们的人染上天黯,被烧死了。 “那是骗他们的尸体,不是谢公子。”颜汐凝想着谢容华李代桃僵的这个法子,还隐隐有些佩服。 “颜姑娘,真是谢谢你了。”高月感激道,若不是她冒了这么大险,容华怕是没法逃出生天,却有些疑惑道:“姑娘为何会冒这么大险帮我们,若是被王珂知晓了,恐怕你性命难保。” “小姐还记不记得去年你比武招亲的擂台上,谢公子救过一个女子。”颜汐凝轻轻道。 高月打量着她,和去年记忆中那个台下的身影渐渐重合起来:“原来是你,怪不得我在高府见你的时候感觉有些眼熟,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那时我怕小姐觉得我没真本事,想和你套近乎才……”颜汐凝话未说完,只觉后脑一痛,眼一翻倒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变故令高月措手不及,她慌忙伸出手扶住颜汐凝,怒视还保持着手刀姿势的高皓天,不悦道:“哥,你做什么?” “月儿,和她换了衣裳,随承志一起离开天牢。”高皓天沉声道。 高月一刹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对高皓天身后的王承志道:“是你让我哥哥这样做的吧,王承志,你怎么能这么卑鄙,颜姑娘救了你的命,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原本闭目养神的高溥听着动静也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情形,皱眉道:“皓天,这是作何?” 王承志解释道:“伯父,三日之后你们就要行刑了,承志无能,无力救高家一家,却想做最后的努力,让月儿逃出生天,只要月儿换了颜汐凝的衣裳,低头随我出去,外面的狱卒不会注意到的,只要躲过了这三日,我爹没有其他法子,也只能将之掩饰过去,之后月儿隐姓埋名,便可重获新生。” “爹,别听他的,我不会做这种事的,这是让颜姑娘替我去死,她何其无辜。”高月着急道,她不能做这么自私的事情,况且颜汐凝才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谢容华,若她这样出去,谢容华会怎么想她。 “月儿,你听我说,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颜汐凝,可若是有其他人选,我又何必出此下策,除了她,我爹根本不允许我带其他人进来,我保证,出去以后,我一定会补偿她的家人的。”王承志焦急劝说道。 “妹妹,承志说得对,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颜汐凝不过一个乡野丫头,这次我们对不住她,以后补偿她的家人便是,你听哥哥一句劝,和承志走吧,不然生还的机会便真的没有了。”高皓天看着高月倔强的样子,也一同上前劝说。 高溥看看昏迷的颜汐凝,又看看自己的女儿,叹了口气:“月儿,爹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你想清楚要怎么做,那便去做吧。” “不,我不走,我宁愿和父兄一道赴死,也不愿这样苟且偷生,你们知道吗?颜姑娘才豁出性命救了容华,她救了容华,等于是救了我的命,我怎能再这样对她。”高月望着他们三人,泪如雨下。 第二十七章 高家问斩 皓月当空,一架豪华的马车在皇天大道上疾驰着,往青岚小筑的方向而去,颜汐凝在马车的颠簸下幽幽转醒,她扶着还有些疼痛的后颈,一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你醒了?”王承志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颜汐凝一跳,她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王承志,疑惑道:“这是去哪里?我怎么昏过去了?” “我们在回青岚小筑的路上,我和高月有些话要说,不想被外人听到,一时失手将你打晕了,对不住。”王承志带着歉意解释道。 颜汐凝想着自己第一次发现他的画时他的态度,对他的说辞不疑有他,可是心里免不了有几分不舒服,声音中便也带了些情绪:“你和高小姐或者高家其他人要说什么不方便我这外人听去的话,直接让我在大牢外面等着就是,我也没想过要听,干什么粗暴的把人打晕,我好歹也是女孩子,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下。” 王承志看着她带着怒意的脸,想着高月的话,心中歉意更深了几分,他难得语气低下的道:“对不起,我下次绝不会这样了。”其实原本他是没有用颜汐凝代替高月的想法的,只是在牢中见到高月表情变化的那一刻,他已经确定了之前劫狱的人是谢容华,颜汐凝曾信誓旦旦地和他说谢容华死了,他以为他救出高月,自己和她之间也许还有什么可能,便一时起了冲动,只是,到底是他的妄想罢了,还差点将无辜之人卷入其中,高月说的对,他果真是自私又无耻。 颜汐凝原本以为以他的性子还会辩解几句的,没想到竟然直接低声下气跟自己承志错误了,也不好继续发火,她摆摆手道:“算了,反正等你病好了,我拿了报酬离开,以后我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想来我也没下次机会遇到这样的事,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王承志张了张嘴,原本想问问她和谢容华在自己昏迷期间的事情,想到今日的境况,最终也没能问出口,车内两人各怀心事,静默相对,之余下马车行驶过的吱拗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中响起。 三日后的早上,天还未亮,青岚小筑内一个黑影躲过巡夜的侍卫,悄悄地往大门走去,到了门口,望着从内上锁的门扉,他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忽听不远处传来声响,他大惊道:“谁?” “公子,是我。”见王承志已经发现了自己,颜汐凝也不再躲藏,从角落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是你。”王承志脸上带着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是我爹让你来的?” 颜汐凝摇摇头,晃晃手上的钥匙,道:“大人知道公子不会武功,将别院的各个出入口都上了锁,我是来助公子出去的。”边说边上前打开门锁。 王承志看着他的动作,不由对自己刚才的怀疑有些歉意:“你,你为什么要帮我?”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他没想到颜汐凝还会帮他。 “今日是行刑的日子,公子若是见不到高小姐最后一面,一定会抱憾终生吧。”颜汐凝低声轻叹道。 王承志听了她的话,脸上闪过诧异之色,却很快平静下来,他对颜汐凝诚恳道:“汐凝,谢谢你。” 颜汐凝打开大门,催促他道:“快走吧,要是被人发现就走不了了。” 王承志点点头,和她一道迅速出了青岚小筑。 洛阳城内人头耸动,无论是寒族百姓,还是贵族子弟,都围聚在洛阳暮鼓楼下的广场上,围观这些因为造反而即将命丧黄泉的人们,皇帝用最真实地行动告诉他们反抗的下场。颜汐凝和王承志淹没在人群中,视线紧紧地注视着刑场。 王珂端坐于监斩官的位置上,当扫视到人堆中的王承志时,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福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大惊失色,小声在他耳边道:“老爷,老奴该死,竟然没能看好公子,老奴立马让人将公子带回去。” 王珂摇摇头,道:“如今人多眼杂,不要打草惊蛇,你找几个侍卫装扮一番混在他们中间,若发现公子有任何异常行为便及时出手,还有颜汐凝,到时也一道带回去,如今先由着他们。” “是。”福伯领命,退下去做安排。 坐在王珂左下方的官员见时候差不多了,恭声提醒道:“大人,时候已到,可以开始了吗?” 王珂示意他开始,他站起身,拿出随身携带的罪状纸,念着罪人的姓名,和反贼的关系,所犯的罪状,一批批人被拉上侯斩台,有的沉默寡言,有的大喊冤枉,可无论过程怎样,结果都是一样的,头颅被一刀砍下,鲜血喷溅而出,尸体被一旁的侍卫拖走,整个过程简单利索,看得颜汐凝一阵噁心,她侧过脸强制忍着,王承志看她难受的样子,皱眉说道:“汐凝,你回去吧,我自己呆这里就可以。” 颜汐凝摇摇头,拒绝道:“不行,到时候你看到高小姐,一激动身体出事我可担不起责任。”高月是王承志的软肋,她怕他看到高月行刑挺不过去。 王承志低头握紧双拳,却不再说什么。 高家人被拖上刑场时,时间已接近午时,前面处决了多少人,颜汐凝已记不清了。 “高家作为乱贼之师,教徒无方,斩立决。”王珂说道,“高兄,你莫要怪我,皇命难为。” 高溥笑着说道:“我自然不会怪王大人。” 颜汐凝紧紧盯着侯斩台上最前面的三人,三日不见,他们都憔悴了不少,在他们身后还有几十个高家的旁支近亲,他们整齐地跪在那里,脸上毫无生气,他们在等待着,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颜汐凝的手腕突然传来一阵痛意,她转过头,只见王承志双目通红,他死死盯着台上,强制克制着自己冲上去的冲动。 高月似是注意到了王承志的视线,她抬头望向他,对他微微一笑,安详而柔美。 刽子手拿起酒坛,喝了一大口酒,将酒喷洒在砍刀上,将刀上的血冲刷干净,正准备行刑之时,突然插入一个清朗的男声:“大人且慢。” 第二十八章 香消玉殒 颜汐凝心里一颤,是他,侧头望去,只见谢容华从自动让开的人群中走出,神色平静而淡然,他对王珂行礼道:“魏国公府谢容华参见王大人。” 王珂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带着笑意道:“谢公子,令尊可还好,老夫记得在朝堂上令尊曾言已为你退了高家的亲事,谢家与高家早已没了关系,不知今日谢公子来此有何贵干?”王珂话音一落,刑场上的侍卫个个严阵以待,就怕眼前之人带来什么变故。 谢容华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他低叹一声,突然掀起衣袍下摆,跪下向王珂行了一个大礼,诚挚的声音响彻刑场:“容华今日来此并不代表谢家,只为自己的私心而已,容华知道家父早已斩断了我与高家的牵连,只是我毕竟与高小姐相识相知一场,我与她今生缘尽,只想在这最后的时刻,送她一程,送高家一程,还望大人成全。” 他的声音本就清华澄净,如今又在王珂面前如此放低姿态,让围观众人都觉得可怜可叹,一阵唏嘘,去年惊动整个洛阳的屏雀中选,原本该是洛阳的一段佳话,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大人,您便答应了谢公子吧。”人群中有一人高声道,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附和起来。 王珂眉头一皱,道:“谢公子如此有情有义,看来今日老夫若是回绝了谢公子的请求,倒显得冷血无情了。”他一挥手,侍卫各自退回原位,王珂缓缓道:“望公子抓紧时间,莫要误了老夫的大事。” “多谢大人。”谢容华站起身,接过秦洛递给他的酒杯和酒壶,缓缓走到侯斩台上,他先为高溥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无奈道:“高先生,容华无能,不能为你们洗清罪名,如今能做的,唯有这一杯薄酒,希望他能让您在黄泉路上,不至于太过清冷。” 高溥大笑着接过酒杯,一干而尽道:“好孩子,今日你能来送老夫一程,比起那些无情无义之辈已好上万千,你放心,到了下面,老夫一定会护着你的。” 谢容华凝重地对着他鞠了一躬,起身走到高皓天身边,倒了酒道:“高兄,我敬你。” 高皓天也不多话,笑着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在喝酒的缝隙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暴君无道,谢家应随时做好拼死一博的准备,以免步了高家后尘。” 谢容华拍拍高皓天的肩膀,提着酒壶来到高月身边,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叹了口气,以手为梳温柔地将她的头发理顺,拭掉她的眼泪,柔声道:“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高月听了他的话,破涕为笑,笑容如春天百花盛开般绚烂,从谢容华出现的那刻起,她的眼里便没有了旁人:“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糟糕。”高月擦了擦脸上的狼狈,含羞说道。 “你现在很好。”谢容华温柔地说着,拿起酒杯将酒倒入其中,高月看着那细细的酒水从酒壶中缓缓流出,想着若是时间能就此停住,该有多好。 可是不过片刻,酒杯里的酒还是满了,谢容华将酒杯递给她,低声道:“既然我们喝不成交杯酒,那这酒,便权当我送你最后的祝福,月儿,愿你来生,不会再遭受这些磨难。”声音中带着难以遏制的悲凉。 “你别替我难过,能见到你我很高兴。”高月轻轻摇头,接过他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她是真很高兴,死亡已如此之近,可是在此时,他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随后的死亡便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谢容华看她这个样子,心中愧疚,低声道:“其实,我是有私心……” “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容华,我愿成全你的私心,也能请你成全我的私心吗?”高月的笑容如花般灿烂,她曾称呼他谢公子,也曾唤过他夫君,这却是第一次叫他容华,谢容华看着他的笑颜,一时竟迷失了自己。 高月不等他回答,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之时,捧起谢容华的脸,将自己的唇印到了谢容华的唇上,她从谢容华惊诧的凤眸中看到满脸通红的自己,她知道此刻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大胆,有多么惊世骇俗,不守礼教,可是她马上就要死了,不是吗?如今,她总算和他有了肌肤之亲,算得上真正的夫妻了。 颜汐凝远远看着邢台上亲吻的两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若没有这些变故,他们该是最好的金童玉女的。 王承志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开了颜汐凝的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两人,眼神空洞,脸色苍白,脑中一片空白,明明只是一瞬间,高月已经放开了谢容华,他却觉得那个画面一直持续着,在自己心里久久不能挥散。 在场的其他人被高月大胆的举动震在当场,一时间台下鸦雀无声,唯有高溥放声笑道:“果然是我的女儿。” 谢容华摸了摸自己的唇,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酒的香味从唇上发散开来,如能醉人,他低笑着说道:“这就是你的私心?” “这下,天下人都知道我是你的女人了,你怎么也赖不掉了。”高月一脸得意,随后温柔笑道:“容华,你的生命中,一定会出现你挚爱的女子,我没能成为你的挚爱,是幸也是不幸,我要走了,你别伤心。” 谢容华认真望着她,这个女子温柔聪慧,能轻易看穿他的所思所想,若是他们成亲了,她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只可惜,造化弄人。 王珂见此刻的气氛非常不对劲,大咳了一声打破了谢容华和高月之间的牵绊,说道:“时辰不早了,请谢公子退下吧。” 谢容华将思绪拉回现实之中,对王珂行礼道:“多谢王大人了。”随之最后看了高月一眼,高月点点头,他转身往台下走去,背影落寞而决绝。 “高兄,你若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可以在此告知在下,在下能力所及必定不负所托。”王珂看着高溥,高声说道。 “高某只想奉劝王大人一句,高家的今天,未必不是王家的明天,无道暴君,大晋必因之而亡啊。”高溥轻蔑地看着王珂,高声说道。 “高溥你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来人,行刑。”王珂闻言脸色一变,咬牙切齿地说道。 周围的人看着高家即将行刑,纷纷注意着谢容华的反应,可惜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台上,一双眼睛如深渊般黑沉地看不到尽头,也不知究竟在想着什么。 高月闭上了双眼,缓缓跪下,露出了幸福美丽的笑容,这世间再没什么她还留念的了,她只愿好好陪着父兄,安安稳稳地走完那黄泉之路,来世再做父亲的女儿,兄长的妹妹。 颜汐凝紧紧盯着高月,只见侩子手手起刀落,她美丽的头颅落下,鲜血从颈项喷涌而出,血腥残忍,却又带着极致的优雅美丽,如那血红的彼岸花般,绝望而凄美,这个画面,她永生难忘。 “噗通。”颜汐凝被身边的声音惊醒,急忙回头,见王承志已倒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天牢真相 “公子。”旁边的乔装的侍卫急忙上前,将王承志扶住,颜汐凝此时才发现他们身边这几个都是王家的人,她还未反应过来,侍卫已背起王承志,拉着她从人群中挤出,匆忙之间她只回头轻望了谢容华一眼,他依然注视着邢台之上,放佛已独立于这世间之外。 一行人刚回到青岚小筑,侍卫便将颜汐凝关入柴房之中,颜汐凝拍打着房门,高声道:“你们做什么关我,公子晕过去了,还需要我给他治病呢。” “颜姑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公子的事姑娘不用担心,回春堂的大夫已经在公子身边医治了,至于姑娘,在大人回来之前,就先委屈一下吧。”侍卫说完便离开了,任颜汐凝继续拍打喊闹,也再无人理会。 颜汐凝见没人理她,也不再喊叫了,安静地屈膝坐到柴堆旁边,这柴房虽小,却还算干净,颜汐凝也算过过苦日子的,因此并没有多难适应,她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高月死了,王承志怕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激怒攻心,一时气血不畅才会晕了过去,王承志都这样了,那曾冒死来救高月的谢容华现在会怎么样呢,她掏出怀中的玉佩,抚摸着上面的花纹,这玉佩她怕被旁人发现,一直随身携带着,一刻也不敢离身,她想起最后看到谢容华的那一眼,他那么专注的望着邢台,那时他的心情一定悲痛万分吧。 突然颜汐凝一拍脑门,拍散自己的圣母心,她现在可是自身难保,管旁人难不难受呢,她收好玉佩,稳定情绪,思考着对策。她私自将王承志放出去,见了王珂要怎么和他说他才会放过自己呢,王承志也不知醒了没有,他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怎么说自己也是为了他才弄成现在这样的。 颜汐凝一直等到傍晚,也没等到王珂来,倒是卫川给她送了饭来:“汐凝,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将公子给放出去了呢?” 卫川放下食物,不由抱怨道。 颜汐凝打开食盒,见他们在吃食上并未亏待,也算安心了几分,她不答反问道:“公子如今醒了吗?大人有没有回来?” “大夫说公子受了惊,还要过些时候才能醒过来,大人处理公务也还未归,你应该庆幸公子没事,不然你可死定了。”卫川叹息道。 颜汐凝取出筷子开始吃饭,边吃边道:“我就知道他肯定没事,卫川,大人回来了或者公子醒了你可得提醒他们我还被关着呢,让他们尽早放我出来。” “你放心,公子一醒我就让他来救你。”卫川承诺道,他也不能在这里久呆,很快便退了出去。 到了晚上,秋夜的夜晚有些寒凉,颜汐凝不由搓搓自己手臂来保持温度,柴房外守着的两个侍卫岿然不动地立在那里,颜汐凝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拍门打商量道:“两位大哥,今晚我怕是得在这里过夜了,两位行行好,帮我叫卫川取两床被子来吧,不然没等到大人来,我就被冻死了。” 两位侍卫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如同没听见一般,气得颜汐凝想破口大骂,正在她预备发火的当口,王珂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把门打开。” 颜汐凝赶忙退回角落,见柴房门开了,王珂一脸严肃的走进来,盯着颜汐凝半晌才道:“姑娘可知老夫为何关你在此?” 颜汐凝点点头:“我私自带公子去了刑场,坏了大人的规矩。” 王珂走向前,侍卫见了也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凳子,放在颜汐凝面前,王珂就势坐了下去,他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打,仿佛在思考什么,看得颜汐凝惴惴不安,她见王珂久久不开口,也不知打算怎么对付自己,赶紧低声认错道:“汐凝知道自己错了,下次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这次大人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吧。” “下次,姑娘可没下次自作主张的机会了。”王珂放佛听了什么笑话,轻笑道。 颜汐凝脸色一变,这王珂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自己的命吧。 王珂看她惊惧的样子,出声安抚道:“姑娘不必害怕,这次老夫并没想对你怎么样,姑娘虽坏了我的规矩,好在结果并不坏,承志今日去刑场的所见,想必可以令他对高月彻底放下了。” “那大人还关我。”听见他不会对付自己,颜汐凝也放了心,不由嘀咕道。 王珂没理会她的抱怨,转而问道:“姑娘可知上一次老夫为何让你陪承志去天牢见高月?” 颜汐凝一时跟不上他的思路,愣了愣,才道:“因为大人怕公子受刺激影响身体,让我能时刻照顾公子左右,而且我与高小姐也算有些渊源,大人也是给个恩情让我再见见她。” 王珂听了她的话,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叹气道:“姑娘的心性,未免过于天真了,今日老夫也不瞒你,让你陪承志去天牢,老夫只是想探探他对老夫的承诺是否真心,看看他会不会行那李代桃僵之法,我的儿子我再清楚不过,他若之前是假意骗我,那绝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幸好,他没有骗我,带出天牢的人还是你,如若不然,老夫恐怕也只能为了王家,舍弃这个爱子了。”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只觉背脊一阵寒凉,她想起那一日自己被击晕过去,醒来时王承志对她说对不起,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到了王珂的意图而放弃的,可是在击晕自己的那一刻,他定是有李代桃僵的打算的,她颤声道:“大人为何告诉我这些?” 王珂还未及回答,福伯已经冲进柴房,对王珂道:“大人,公子醒了,现在闹着要见颜姑娘呢,大人你看?” 王珂颇有深意的看了颜汐凝一眼,道:“带颜姑娘去见公子吧。” 颜汐凝迟疑地跟福伯出门,在跨出房门那刻,身后传来王珂幽幽的声音,带着丝警告:“今日老夫与颜姑娘的谈话,姑娘自个记在心里就好。” “汐凝明白。”颜汐凝答道,声音低不可闻。 第三十章 谢母病逝 王承志病歪歪地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盯着门口,待颜汐凝的身影出现时,他才终于松了口气:“他们没为难你吧,今日都怪我连累了你,实在对不住。” 颜汐凝听着他的话语,看着他一脸的担心之色,心中五味陈杂,曾经,她觉得自己和王承志算得上朋友了,可今日王珂的一番话,却让她彻底明白,自己在王家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为王大公子治病的大夫,与回春堂的那些大夫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只是他的大夫,仅此而已,她恭声道:“多谢公子关心,大人并没有为难汐凝,我很好。” “你没事就好,要不然我真是良心难安,今日真是谢谢你了。”王承志听了她没事,总算放心了些。 “公子若真想谢汐凝,便多加配合汐凝的治疗,使自己早日痊愈,这便是对汐凝最好的谢意了。”颜汐凝轻轻道,声音听不出情绪。 王承志看着眼前的颜汐凝,总觉得有些怪异,他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只得笑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你,让身体早日康复。” 洛阳城郊,几座孤坟在月光下凄凉地立于荒野之中,墓碑上未刻一个字,几个黑衣人站在墓前,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定不会发现他们的存在,谢容华俯下身,轻抚那未刻名字的墓碑,他的脸色平静,眼眸却黑得看不到尽头,许久之后,他才慢慢站起身来。 “公子,我们该回长安了。”秦洛见夜已深沉,不由上前轻声提醒道。 “走吧。”谢容华点头道,最后看了这群坟墓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开。但愿我下次再来之时,能为你们在这墓碑上刻上名字。他在心里默念道。 谢容华从来没想到过,回到长安迎接自己的不是父亲的责罚,而是母亲病重的消息,他匆匆赶回魏国公府,来到母亲房间外面,一时却害怕地不敢踏进去。 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穿着青纱的绝色女子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谢容华,激动地道:“容华,你总算回来了。” 谢容华看着谢慕言湿润红肿的眼眶,有些不知所措地道:“姐姐,我一入长安,忠叔便告知娘亲病危,她,她怎么样了?” 谢慕言听了他的话,眼神黯淡下来:“娘亲一直盼着你回来呢,你快进去看看她吧,御医说她熬不了多久了。”话还没说完,声音已经哽咽起来。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急忙奔进房去,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道,谢家一众兄弟姐妹,姨娘侍妾都在谢夫人床边跪着,隐隐约约传来低沉地哭泣声,谢容华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到谢夫人床边,缓缓掀开了帷帐。 床上的妇人满脸倦容,脸色苍白,黑色的头发中隐隐可见白色的发丝,一双眼睛紧闭着,比起月前他离开之时,竟是老了十余岁的样子,谢容华轻轻开口道:“娘亲,我回来了。”声音带着微微地颤抖。 谢夫人听到他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面容,微微笑了笑,伸出一支如枯树般的手来,谢容华赶紧握住她的手,在她床边跪下。 谢夫人气息微弱地说道:“你平安回来了,真好。”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鼻子一酸,哽咽道:“我平安无事回来了,娘亲也要好好的。” 谢夫人摇摇头,低声道:“傻孩子,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原本还想着,能看着你成家,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如今,娘怕是要耽误你了。” 谢容华摇头,泪水终于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滴在谢夫人枯槁的手背上。 “好孩子,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是娘亲最骄傲的儿子。”谢夫人轻声安慰他,说得太急,不可抑制地清咳了数声,谢容华急忙道:“娘,你有什么话慢慢说,别着急。” “咳,咳,蕴之,慕言,你们过来。”谢夫人吃力望着不远处的兄妹二人说道,两人闻言急忙走过来,跪在谢容华身边。 “我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人死如灯灭,荣华富贵了一辈子,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待我死后,丧事一切从简,切莫让外人捉到谢家的错处。”谢夫人缓了缓气,继续说道:“秦启明叛乱之后,陛下对世家贵族猜忌之心日益加重,已在一步步削弱贵族的势力,我不求谢家能继续荣华富贵,只愿你们能一世平安,切忌不可锋芒太过,行差踏错,记得,凡事三思而后行,要多帮衬着你们父亲。” “母亲放心,我们一定听从母亲的话,小心行事。”谢蕴之庄重地回答道。 谢夫人点点头,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握紧谢容华,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容华,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你答应娘,无论什么时候,都以家族为先,不要再如今次这般,做出危及家族的事情,哪怕是委屈自己,好吗?” 谢容华看着谢夫人期盼的样子,知道这次自己私自的行动母亲心底到底是不赞成的,他点点头,承诺道:“容华明白,今后定顾全大局,不让谢家陷入危境之中。” 谢夫人看他答应了自己,心里松了口气,大石落下,再也没了牵挂,她笑着缓缓闭上眼睛,手从谢容华手中慢慢滑落。 “娘!!!”随着谢夫人的断气,屋内顿时哭喊声一片,唯有一人跪在角落里,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人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打扮,但脸上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横亘而过,看着恐怖异常,他的脸上没有悲伤,仿佛离世之人与他毫无瓜葛一般。 谢容华出了谢夫人的房间,望着自己的哥哥姐姐,声音嘶哑道:“娘亲病危,爹为何人不在此?” 谢慕言闻言一脸愤慨:“爹爹如今在去晋阳上任的路上,若不是那份任命调令,怎会刺激到娘亲,她又怎会突然撒手人寰。” 谢容华疑惑道:“什么调令?” “娘亲原本身体已见好转,昨日陛下突然给爹发了紧急任命书,调任父亲去晋阳做晋阳留守,处理晋阳一带的盗匪,即刻启程,不得延误。娘亲听到消息后,当场便一口鲜血吐出,不省人事了,御医来看了说思虑过重,又怒极攻心,已无力回天,只让我们准备后事。”谢蕴之神情严肃地说道:“还好你回来的及时,娘最想见的人就是你,最后一刻总算见到了。”说完一声叹息。 第三十一章 谢家风云 谢容华听了谢蕴之的话,手握成拳,眼中尽是不甘:“都怪我,连累了爹。”洛阳刑场的事,到底还是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谢蕴之摇摇头,道:“容华,你别多想,此事与你无关,爹调任之事,陛下怕是早就想好了的,就算你不去洛阳,这也是早晚的事。”他拍拍谢容华的肩膀,开导他道:“爹走的时候,和我说你做得很好,如今天下人都知道你对高家有情有义,高家虽然倒了,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曾经受过高家恩惠的人,以后都会站到我们这边的。” 谢容华轻叹了声,神色凝重:“除了爹,还有谁一起去吗?” 谢蕴之摇摇头:“谢家就爹一个,随他前去任命副留守的两人是陛下的亲信冯坤和魏言表。” “是吗?”谢容华低头沉思:“除了谢家,还有其他家族被调任吗?” “独孤凯被任命为乐寿留守,也已经在路上了。”谢慕言说道:“容华,往后我们行事再不能有一步踏错了,若不然,定会让谢家万劫不复。” 谢容华点点头,看着神色凝重的谢蕴之和谢慕言,心中下了决定:“等为母亲办完丧事,我便去晋阳陪着爹,也好有个照应。” “容华你一个人去?”谢慕言惊讶道。 “自然我一个人去,长安谢家不能没有主事的人,大哥必须留在这里,姐姐你已嫁到温家,自然以温家为主,唯有我无妻无子,无牵无挂,我过去最合适不过。”谢容华点头答道。 “二哥,你才回来,又要离开长安吗?”突然窜出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带着哭腔抱住谢容华,正是谢家的庶子谢灵祯。 “灵祯,二哥要去陪着爹,他身边需要信任的人在,你在家里乖乖听大哥的话,二哥和爹很快就会回来看你了。”谢容华蹲下身,摸着他的头轻声道。 “那我和二哥一起去陪爹,二哥不要扔下灵祯。”谢灵祯摇头,二哥是他在家里最喜欢的人,虽然娘说自己和二哥不一样,二哥是大夫人的孩子,身份不是他能比的,让他不要经常去打扰二哥,他还是最喜欢和二哥一起,二哥好久都没陪他玩了,他不想和他分开。 谢容华蹙了蹙眉,严肃道:“灵祯听话,二哥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你不能跟着去,你乖乖在家好好读书习武,要听大哥的话,等我回来,可是要考你的,知道吗?” 谢灵祯看谢容华有些不高兴了,不敢再开口说要和他一起去晋阳,他看看谢容华,又看看谢蕴之,最后终于低着头,语带沮丧道:“我会乖乖的,二哥一定要早点回来看灵祯。” “这样才对,走,我们去母亲房里,为她收拾东西好不好?”谢容华见他不再闹腾了,声音又柔和了下来。 谢灵祯点点头,谢容华起身看了谢慕言一眼,谢慕言轻轻颔首,他对谢蕴之道:“大哥,我们去帮母亲收拾遗物,丧事那边就交给你了。” “你们放心去吧,外面的事我会处理好的。”谢蕴之点头应道,看着谢容华和谢慕言牵着弟弟离开的背影,微不可闻地低叹一声,转身欲离开,却没想到会看到谢纬枫躲在回廊的一个角落里,脸色阴沉地望着谢容华离开的方向,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三弟,你怎么在这里?”谢蕴之讶异道,谢纬枫是他同父同母的弟弟,只是这个弟弟出生的时候脸上天生有一大块黑色的胎记,称得容貌极其丑陋吓人,而娘亲又是风华绝代的美人,父亲也潇洒俊美,他,慕言,容华都是非常漂亮的孩子,偏偏这第四个孩子长成了这般恐怖的模样,娘亲总说他不详,不愿和他亲近,对纬枫从来没有好脸色,他在这个家里的位置一直很尴尬,甚至不如姨娘生的孩子,对这个弟弟谢蕴之是有些同情的,只是他性子阴沉,从不与家里其他兄弟相交,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导他才好。 “我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你们都没有发现罢了。”谢纬枫轻蔑地笑道。 谢蕴之听他如此说,叹了口气,道:“三弟,你随我去处理母亲的丧事吧。” “呵呵,我为什么要为她处理丧事,她根本没拿我当她孩子看待过,连最后一刻也不曾想起过我,明明同样是她十月怀胎所生,为什么待遇却相差如此之大,就因为我长相丑陋,令她丢人吗?”谢纬枫看着谢蕴之,阴郁地道。 他的疑问,谢蕴之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宽慰道:“三弟,如今娘亲已去,以前的事,你便放下吧,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谢家堂堂正正嫡出的三公子。” “三公子?”谢纬枫嗤笑一声,对谢蕴之道:“大哥,我常常在想,她总是如此偏心谢容华,甚至在自己最后一刻,想到的都是他,大哥心里当真就没有一点想法?”问完不待谢蕴之回答,便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我差点忘了,大哥可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子啊,谢家所有的一切以后都会是你的,大哥自然不屑和谢容华争那一丝半点的宠爱,谢容华在大哥面前算个什么东西。” 谢蕴之听他如此说,皱了皱眉:“三弟,容华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哥哥,你不该这样说他,咱们兄弟和睦不好吗?” “他算我什么哥哥,我与他相差不到两岁,可是他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过的又是什么日子?所有人见了他都宠他爱他,见了我都避如蛇蝎,父母如此,下人也如此,你有见过待遇相差如此之大的亲兄弟吗?”谢纬枫哈哈大笑,语气中满是嘲讽。 “三弟,这一切并不是容华造成的,他并没有对你做过什么?”谢蕴之不想他把一切仇恨都转移到谢容华身上,开口劝道。 “大哥心胸可真是宽广,我真想知道,若是有一天谢容华威胁到了大哥最想要的东西时,大哥还能不能如现在一般,如此自在地说着兄友弟恭的话。”谢纬枫说完笑着离开,那笑容称得他原本丑陋的脸更加扭曲恐怖。 第三十二章 离开王家 自从那一日王承志答应了颜汐凝后,他便真的开始好好配合治疗,整个人恢复得很好,脸上的痕迹也慢慢消失,露出原本俊朗的面容来,王夫人每日都会来别院看他,见他一日好过一日,别提心里多高兴了,总不住地感谢颜汐凝。 颜汐凝见她如此,只是淡淡地笑着回道,她只是尽自己的本份罢了,终于,在见王承志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后,颜汐凝向王珂提出了离去的请求,经过这次的事情,她自认自己适应不了这些大家贵族捉摸不定的心思,以后都不想和贵族子弟再有任何瓜葛。 “颜姑娘这就要走了?怎么不多呆些日子呢?”王夫人如今对她的态度已不似当初,随着儿子在她的医治下一日好过一日,原本对她的怀疑早已变成了感激。 “汐凝感谢大人夫人一直以来的厚待,只是如今公子的病已经大好,只需再喝几付药便可完全痊愈了,汐凝继续留下并无多少作用,而且汐凝离家已快一年了,如今很想回去看看。”颜汐凝说道,语气诚恳。 “姑娘既如此说王某也不便多留,姑娘的酬劳老夫会让人送到姑娘家中,此次救命之恩王某没齿难忘,今后姑娘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王家,王某能力所及必定倾力相助。”王珂摸着胡子缓缓地说。 “多谢大人。”颜汐凝知道他说的都是些场面话,并未放在心上,只要他们能把承诺的报酬给她,其他于她并不重要。 告别王珂王夫人,颜汐凝顿了顿脚步,还是往王承志的房间而去,自从他的大好之后,他们就搬回了王家主宅,如今要走了,好歹得跟他打个招呼才是。 王承志正在喝药,见前来的颜汐凝和她身上背着的包袱,一时有些意外:“你这是?准备离开了。” 颜汐凝向他行了礼,答道:“公子的病已经大好,汐凝已没什么用处了,也是时候离开了,今日来和公子告辞,愿公子好好保重。” “你,和我爹娘说了吗?”王承志轻问道。 颜汐凝点点头:“我已先行见过大人夫人,他们已经同意了。” “汐凝,你干嘛不就留在王家呢,那福安村又不是啥好地方,又穷又破的,你留在王家老爷夫人都会善待你,公子也会护着你,岂不是比回那福安村强上千百倍。”在王承志一旁候着的卫川忍不住开口道。 “福安村再不好,也总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那里有我的亲人,也有我的牵绊,王家千好万好,到底不是我的家。”颜汐凝轻声道:“离家太久,我想家了。” “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没有强留你下来的道理,只是颜姑娘离开前,我有些话想和姑娘说说。”王承志思考片刻后开口,对卫川使了个神色,卫川识相的离开,将房门关好。 “请坐。”王承志抬手道。 颜汐凝依言坐下,王承志取出茶杯,缓缓斟满茶放在颜汐凝面前,才慢慢开口:“我想知道颜姑娘真正想离开的原因,我能感觉到,自我醒来那日后,姑娘对我似乎客气疏远了很多,我以为姑娘已当我是朋友了。” 颜汐凝听他这样说,不知怎么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是该笑她自己还是该笑王承志:“我曾经也以为,与公子在同个屋檐下生活这么久,我们算是朋友了,可后来我才明白我错了。” “此话怎讲?”王承志疑惑道。 “那就要问问公子了,公子带我去天牢是怎么个想法,又为何把我弄晕,若是把我当朋友,为何要利用我,难道你们的命贵如黄金,我颜汐凝的命就该低如草芥吗?”颜汐凝看他疑惑不解的样子,藏于心中的怨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你,你都知道了。”王承志看她一脸愤慨,知道她很难过,声音不由自主低了下去。 “是,虽然我很笨,但我到底是知道了,颜汐凝身份低微,本就不该妄想公子待汐凝,当如汐凝待公子一般,只是颜汐凝不想再搅和到你们贵族世家的阴谋阳谋之中,我的命你们不珍惜,我却是看中的,今日一别,但愿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公子若无其他事情,颜汐凝便就此别过了。”颜汐凝抑制住自己委屈的眼泪,站起来打算离开,她不想也不能在他面前示弱。 “颜汐凝,你口口声声说不想搅和到我们之间,那你为何要救谢容华,你若不救他,随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不会知道高月的事情,也不会想着用你去换她。”他的话成功使颜汐凝止住脚步,颜汐凝回头,脸色有些难看:“你怎么知道……” “是高月告诉我的,说起来,你也该庆幸你救的人是谢容华,如若不然,她也不会死命要保住你。”王承志自嘲地笑笑,“若我早知道谢容华在比武招亲的时候救的人是你,我也不会多此一举求我爹让你陪我去天牢了。” “公子的意思,一切都是汐凝咎由自取了?”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皱眉道。 “我只是想说,一切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王承志轻叹:“出了天牢之后,我是真心实意想把你当朋友看待的,可是现在,你大概是不想要我这个朋友了吧。” 颜汐凝轻咬自己嘴唇,静默片刻后才道:“汐凝与公子也许本就不适合成为朋友,我走了,公子好好保重身体吧,汐凝祝愿公子前程似锦。” 王承志见她如此,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开口叫卫川送颜汐凝回家。 出了王家,颜汐凝背着行李,看着依旧富丽堂皇的内城,高家倒了,对内城的达官贵人们看不出有多大的影响,可谁又知道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会有怎样的惊涛骇浪呢,这一年的经历于她犹如一场梦一般,她说不出算是美梦还是噩梦,只是梦醒了,她就该回到自己真实的生活中去,有了那一万两银子,她下半辈子就是当个米虫,也可以安稳一生了,颜汐凝把未来想得很美好,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属于她的命运,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三十三章 返身归家 卫川牵着马车出来,颜汐凝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坐了上去,卫川驾着马车,一路上和她有的没得说一通,希望她能改变心意,却一直等到马车到达颜汐凝家门口还是没能说动她。 颜汐凝下了马车,对卫川道:“敝舍简陋,我就不留你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如今已是傍晚,福安村经过战乱后不少人逃离了村子,村子更显破败,卫川看着那残破不堪的院落,皱眉道:“你真要留在这里,我走了,以后你再想见我和公子可就不容易了,你当真不和我回去。” 颜汐凝噗嗤一笑,道:“这是我家,我不留这里还去哪里,你快回去吧,天黑了路就不好走了,对了,记得回去提醒他们把报酬早日给我送来,不然我可是会把王公子得过天黯的事情传扬出去的。” 卫川看她还有心开玩笑,知道是没法劝动她了,垂头丧气地上了马车,最后望了她一眼:“我可真走了,你以后后悔也没用了。” “你走吧,我不会后悔的。”颜汐凝催促着,卫川总算驾车离开。 颜汐凝环顾村落,这里和自己离开前有了些不同,经历了战乱,处处死气沉沉的样子,颜汐凝从包袱中翻出钥匙,正准备开门进屋,身后一个声音道:“小姐,这家现在已经没人了,你若有事可以去找村长。” 颜汐凝转身,见一个肤色黝黑的大叔好奇地站在不远处,背上扛着锄头,一副刚做完农活回来的样子,这个人颜汐凝是认识的,她走上前,道:“梁叔,我是汐凝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梁叔听了一惊,扛着的锄头都掉落在地上,他仔细地打量着颜汐凝,见她一身上等绸缎裁织的衣裳,头发绑了个简单的发髻,肤色白里透红,整个人都带着些许贵气,这是颜汐凝?那个脸色蜡黄瘦小的丫头? “你,你真是颜汐凝?”梁叔带着些许怀疑道,眼前的人怎么看都像城里的小姐,颜汐凝失踪快一年了,村里人都说她死了,突然跳出个人说她是颜汐凝,他实在难以相信。 “真是我啊,你仔细看看,对了,庆嫂子的咳嗽症好了没啊?”颜汐凝说着又走近了几分。 梁叔见她提到自己儿媳,颜汐凝曾经给她开过药,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终于发现她的轮廓和五官与以前的颜汐凝极其相似,他惊呼道:“天啊,你真是汐凝,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呢,你怎么突然成了城里的小姐了,不行,我要去告诉大家伙儿,让他们都来瞧瞧。”说完飞也似地跑开了。 我不是城里的小姐,颜汐凝还没来得及解释,梁叔已经跑远了,她叹了口气,回身打开屋门,进了屋去。 颜汐凝正打扫房间,闻讯而来的村民挤满了她小小的院子,全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在一旁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颜汐凝耐着性子对他们笑脸相迎,内心却似有千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这种被人当猴子围观的感觉实在是让她难受。 “汐凝。”一个男声打破了村民们和颜汐凝之间的虚情假意,她往声音处看去,见一个皮肤黝黑,相貌老实的年轻男子一瘸一拐地靠近,待走近了,她终于认出他来:“你是,亦凡哥?” 那男子笑着点头,“快两年不见,我都有些认不出你了。”他其实早就来了,只是犹豫着该不该出现而已,人群中的颜汐凝,两年不见她已长成了大姑娘,清雅灵秀,气质高雅,和他们这一群人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他和所有人一样,以为她死了,没想到她还活着,比他们所有人都过得好,今日不见以后他也总得面对,这样想着,他还是选择站了出来。 “我也是,你要不出声,我都没认出来是你。”颜汐凝看他腿不便,快速往他走去。 村民们看着云亦凡,想到什么,全都识趣地告辞离开,云家以为颜汐凝死了,给云亦凡又找了一门媳妇,如今都成亲好几个月了,现在颜汐凝回来了,她和云亦凡可是定过亲的,这前媳妇和现任老婆之间肯定有得热闹瞧,不过现在他们不好大剌剌的杵在这里瞧罢了。 “你的腿我看看。”颜汐凝看着他受伤的腿皱眉。 “那时候颜叔也帮我看了,说是医不好了,我倒是庆幸医不好了,否则也回不来。”云亦凡伤感地说道。 颜汐凝让他坐下,卷起他的裤腿仔细摸了摸他受伤的地方,正要说什么,身后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声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颜汐凝注意到云亦凡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急急回头,怒道:“你怎么过来了?” 颜汐凝站起身,见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姑娘站在他们不远处,那姑娘脸蛋圆圆的,带着婴儿肥,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大而有神,上身穿着淡黄色的襦衣,下着青绿色的襦裙,头发已梳了成人髻,是一个十分可爱的女孩子。 “你,你就是颜汐凝吗?”颜汐凝打量她的时候,她同样在打量着颜汐凝,看着眼前清雅的女子,她内心有些忐忑不安。 颜汐凝点点头:“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她叫慕红翘,是我,是我的妻子。”云亦凡低头有些羞愧地道:“汐凝,对,对不起,我回来没见着你,他们都说你死在战乱中了,我打听了你的下落好些日子也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云亦凡抬头看颜汐凝并没有发怒的样子,继续低声道:“后来我爹娘又给我找了一门亲,两个月前,我,我已经和红翘成亲了。” 颜汐凝虽有些意外,却并不难过,她对云亦凡本来也无所谓男女之前,她安慰他道:“这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我该想办法让你们知道我的下落的。” 她微笑着招呼慕红翘:“红翘姑娘,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慕红翘看颜汐凝态度友好,松了口气,看起来颜汐凝并不讨厌她,这样就好了,她靠近他们:“相公曾经和我说过你是大夫,你刚刚是在给他看伤吗?他的腿还能治吗?” 第三十四章 解除婚约 “主经脉伤得很严重,虽然现在已经合拢了,但是无法使上力气,所以没法正常行走。”颜汐凝皱眉道。 “意思是治不好吗?”慕红翘有些低落。 “红翘,你别担心,反正我都习惯这个样子了,也没什么。”云亦凡宽慰她说道。 颜汐凝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上扬,说道:“你们都别担心,还是有办法治的,只是需要一些珍贵的药材。” 云亦凡本听着她前半句话眼睛发亮,到了后半句又黯淡下去:“我们哪里有钱买珍贵药材。” “什么药材,要多少钱,我可以去想办法弄,你一定要救救她。”红翘眼巴巴地看着颜汐凝。 “放心吧,一切交给我,你们别担心。”颜汐凝保证道,等王家的钱送到,买药材的钱足够了。 “汐凝……”云亦凡想说什么,颜汐凝打断他道:“亦凡哥,我想单独和你说点话。” 慕红翘听了她的话脸色一白,对他们道:“相,相公,颜姑娘,有话你们慢慢说,我先回去了。”说完落荒而逃。 颜汐凝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云亦凡愧疚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汐凝,是我对不起你,你别怪红翘,这事她也是被牵连进来的。” “亦凡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喜欢我吗?”颜汐凝盯着他,表情严肃。 云亦凡躲开她的目光,躇踌道:“我……” “我一直把亦凡哥当亲哥哥看待,没有男女之情。”颜汐凝肯定地说。 云亦凡被她的话弄得一愣,还没说什么,听她接着道:“既然我们彼此没有感情,你身边如今又有了慕姑娘,我们的婚事,就当作不存在吧。” “不存在?”云亦凡迷茫地看着她。 “我看你们彼此互相维护,感情想必很好,我也很羡慕,这样美好的感情,怎么能因为我们曾经的婚约而让它产生裂痕呢。”颜汐凝认真地看着云亦凡,语气带着丝羡慕。 “那你怎么办?离开军队的时候我答应了颜叔要好好照顾你的。”云亦凡皱眉。 “我去找个喜欢我的人娶我啊。”颜汐凝打趣道,“你放心吧,就是没慕姑娘我也会和你解除婚约的,我要嫁给我喜欢的人,如今看你有人照顾,我说出来这话也少了负罪感,心安许多。” 云亦凡回到家,把颜汐凝今天的话和家里人说了,慕红翘绞着衣角道:“是不是因为我,她才故意这么说的。” 云婶安慰她道:“和你没关系,这汐凝啊,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一直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就说她去给王家公子治病的事吧,这么大的事情都没回来和我们商量一下就直接去王家了,还害得我们都以为她死了,为她伤心了那么久。”云婶语气有些生气,她觉得颜汐凝从来就没把他们当一家人看待,今天云亦凡说她要解除婚约,她也丝毫不意外。 “我们没见着她尸体便认定她死了,也算我们不对,如今汐凝还承诺了要给亦凡治腿,也算还念着我们的,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那婚约也只当不存在就好。”云叔抽着斗烟,吐着烟圈缓缓说道。 “好吧。”云婶想到儿子的腿能治好,心里也高兴,“明儿我就做点好吃的请她过来,也好商量给亦凡治伤和退婚的事情。” 颜汐凝早上在久违地此起彼伏的鸡鸣声中醒过来,她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只想放声哀嚎。高床软枕睡习惯了,昨天夜里翻来覆去了好久才睡过去,如今又一大早就被闹醒,这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真是古人诚不欺我啊。 颜汐凝磨磨蹭蹭地爬起身,洗了个冷水脸缓了缓,总算是舒服些了,她昨日回来那些热情的村民送了她不少东西,她就着那些东西做了早饭,吃完后活动了下筋骨,一时间对接下来要做什么有丝迷茫,以前这个时候她会出发山上采药或者呆家里处理之前采集好的草药,但今天王家的人会来送东西,自然不能上山了,家里也无草药可处理,她想了想,拿出纸笔将治疗云亦凡腿伤的药材写下,这几味药材都极难采摘,不过洛阳内城的回春堂应该有卖,虽然要花不少钱,不过等一万两到手了要买这些药材还是很轻松的,她刚把药方写好,便听见敲门的声音,她打开门,见福伯一张笑脸望着她:“颜姑娘早上好,我奉命来给姑娘送东西了。” 颜汐凝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早,赶忙将人迎进屋,福伯打量着颜汐凝的家,汐凝有些尴尬地说道:“敝舍寒陋,让福伯见笑了。” 福伯摇摇头,将手中的银票递给汐凝道:“这是王家答应姑娘的酬劳,一万两白银的银票,姑娘可以在各处钱庄兑换现银,另外这马?” 颜汐凝接过银票,听福伯提醒才注意到了随福伯进来的随从手上牵着的汗血宝马,只见那马高度足有一丈,体型修长优美,前胸肌肉宽大结实,后肢强健有力,小腹收紧,皮薄毛细,可以清晰地看到皮下血管。赤色的鬓毛没至马膝处,油亮反光,马蹄足有碗口大,粗壮的马尾垂到了地上,一双眼睛黑得发亮,鼻孔喷着热气,头高昂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真是一匹漂亮至极的马啊,汐凝感叹道,想了想自己家里面没有畜生棚,只得让他们将套马的绳子绑在院子中的大树上。 福伯看颜汐凝盯着马的样子,笑着说道:“姑娘可得看好它了,你所有的报酬里面,它可是最珍贵的。” 颜汐凝惊讶地张大嘴巴,结巴道:“它,它这么值钱?” “自然,这样的马,整个洛阳至多不超过三匹,汗血马在漠北草原出没,速度极快,极难捕捉,价值千金毫不为过,只是老奴不知姑娘要这马来做何用?”福伯疑惑道,上下打量了颜汐凝,摇头叹息道:“汗血马性子极烈,就是骑术高超的驭马人也只有极少数能降得住它,恕老奴直言,姑娘若想驯服这马,成为这马的主人,绝无可能。” 第三十五章 汗血宝马 颜汐凝汗颜,她之前只想着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她有了它,就等于有了古代社会最好的交通工具,去哪里都比较方便,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驾驭不了这个问题…… 福伯又提醒道:“差点忘了告诉姑娘,喂养汗血马时除了草料外,还需要给它喂食燕麦,玉米一类的杂粮,它的食量极大,姑娘最好多备一些,另外它不喜欢喝水,姑娘适当喂它些就好。” “哦。”颜汐凝没想到养匹马竟然这么麻烦,不由望向福伯道:“我可不可以不要了啊,把它换成等价的银两给我。” 福伯惊诧地看着她,道:“姑娘不要了?” 颜汐凝看看他,又看看那马,摆手道:“算了,我还是养着吧。” 送走了福伯一行人,院子里就剩下颜汐凝和那马大眼瞪小眼了,她微微靠近了些,对着那马儿道:“你长得这么漂亮,我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她托腮沉思了会儿,说道:“追风,闪电?” 马儿看了她两眼,把头扭开,仿佛她让它不忍直视一样。 颜汐凝一头黑线,想了想,道:“我以后就叫你炽焰好了,如火一般赤红漂亮,刚好和你的外貌搭配。” 马儿鼻孔喷了喷气,没有其他反应,看不出高兴不高兴。 “我能不能摸摸你啊,炽焰。”颜汐凝笑着说道,伸手想摸摸它,那马儿见她伸手,往后退了两步,一双黑沉的眼睛紧盯着她,喷出的气息越发沉重,这次很明显它不高兴了,颜汐凝看它的样子赶忙把手缩回来,她可不想惹怒它。 一个早上,颜汐凝就在和炽焰的对视中度过,她看着这高傲的马儿,不知不觉就想起了那次惊心动魄的马上逃跑,若是谢容华在,定能驯服这马儿的吧,颜汐凝烦躁的揉揉头发,懊恼的起身,出门去帮马找吃的。 颜汐凝抱了一大堆草料回来,又去屋里拿了燕麦和玉米,和草料混在一起,拿到炽焰跟前放下,炽焰防备地后退了两步,见汐凝放下草料走开,它缓缓上前,低下头嗅了嗅草料,又抬头看看汐凝,才低头慢慢吃起来。汐凝看它吃东西了,放下了心,去厨房准备自己的午饭了。 到了下午,马儿躁动不安起来,汐凝想着它中午吃了那么多,不是又饿了吧,汐凝将中午留着的打算晚上喂它的草料取了些放它面前,它也不吃,只是鼻孔里喘着粗气,马蹄来回走动着。 这是怎么了?难道中午吃坏肚子了?颜汐凝无奈了,可是炽焰又不让她靠近,她是大夫,虽说是给人看病的,不过牲畜一般的病她还是能看出来的,但那得先让她近身啊,正不知所措之际,敲门声响起,颜汐凝打开门见是云亦凡,问道:“亦凡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娘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晚上去我们家吃饭,正好商量退婚和治腿的事情。”云亦凡说着突然顿住,盯着汐凝院子里的马儿眼睛发亮。 “汐凝,这,这不是汗血宝马吗?你从哪里弄来的?”云亦凡说着绕过颜汐凝,一瘸一拐地走到马儿面前。 颜汐凝奇道:“你认得它,那你看看它怎么了?是不是病了,它不让我靠近。” “我在军中的时候在训马场呆过一段时间,这样的好马难得一见啊。”云亦凡道,他仔细看了看炽焰的情况,说道:“不是病了,只是它想活动了。” “想活动?”颜汐凝重复道。 “越是好的马越喜欢奔跑的感觉,它们不喜欢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云亦凡答道。 “那怎么办?它又不让我靠近它,我怎么带它活动啊。”汐凝懊恼道。 “我来帮你吧。”云亦凡说着,学着马儿嘶鸣的声音,缓步靠近它,炽焰听着他的声音,往后退着,但并没有采取什么攻势,云亦凡顺利取下马缰,将马儿牵着走出去,示意汐凝跟着他。 颜汐凝跟着云亦凡来到福安村附近的一片草场上,云亦凡腿脚不便,指导着她靠近炽焰,将马缰递给她,让她牵着马儿跑几圈,颜汐凝带着炽焰跑了几圈后受不了了,将马儿绑在一棵树上,来到云亦凡身边坐下。气喘吁吁地问道:“亦凡哥,你知道怎么养它那你能不能驾驭它啊,骑着它跑比拉着它跑轻松很多吧。” 云亦凡苦笑着摇头:“我可不行,莫说我现在腿脚不便,就是腿脚方便之时,以我的骑术也驾驭不了它,不过我可以教你怎么和它相处。” “哦。”颜汐凝遗憾地道,她还想着如果云亦凡能驾驭它就把马儿送他呢,如今看他说他也不行,只能自己继续养着它了。 “对了,汐凝,你还没告诉我这马哪里来的呢?”云亦凡问道。 “这是给王家大公子看病得的报酬,我想着有了它以后出门就方便了,没想到自己完全驾驭不了它。”颜汐凝懊恼地答道。 云亦凡看她一脸苦恼的样子也不知该怎么宽慰她,汗血马可不是普通人能够驾驭的。 “对了,亦凡哥,我有钱了,明天就去洛阳把治疗你的腿要用的药材买回来,不过你的腿恐怕要再次将愈合的骨头断裂,重新接骨才行。”颜汐凝对云亦凡说道。 云亦凡点点头,语气愧疚地道:“汐凝,谢谢你了,你好不容易赚到的钱,却要用在我身上。” “你这个花不了多少的,王大人对他家宝贝儿子出手可大方了,我治好你的腿伤,就当你教我养炽焰的学费了,怎么样?”颜汐凝笑着说,笑容如沐春风。 “好,我一定把知道的都教给你。”云亦凡看着她承诺道。 大成十一年十月,颜汐凝在给云亦凡治腿与训练炽焰的忙碌生活中,度过了她的十六岁生日,她与云家解除婚约,闹得村里流言纷纷,不过见颜汐凝并不与云家生疏,还给云亦凡治腿,红翘也常常去颜家帮忙照顾炽焰,村里的流言终于渐渐消散。 在云亦凡的精心教导下,颜汐凝和炽焰总算能够和平友好的相处了,虽然炽焰还是不让她骑,但是至少让她摸了,颜汐凝帮它洗澡的时候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辛辛苦苦弄了匹宝马回来,骑不了不说,还得像祖宗一样供着它,她摸着它光亮的鬓毛,说道:“炽焰啊炽焰,你为什么就不肯让我骑骑你呢,你真的就觉得我非常弱小,没有资格骑在你高贵的马背上吗?” 炽焰哼了哼,仿佛对颜汐凝的话深表赞同,弄得她更加抓狂了,她决定要想个法子,这样下去实在不行,炽焰光做宠物用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第三十六章 再次招兵 颜汐凝花重金去洛阳城订制了一个特别的马车,云亦凡的筋骨是打断重接的,因此现在还不能正常行走,他在红翘的搀扶下来到颜家,正见着颜汐凝往炽焰身上套马车套子,云亦凡惊恐道:“汐凝,你怎么能让汗血马去拉马车呢?” “哎呀,它又不让骑,我只能让它拉了,不然就这样养着它太浪费了。”颜汐凝满头大汗的忙着,炽焰躲躲闪闪,不想被套住。 “汗血马讨厌身上束缚太多,那样会让它很不舒服。”云亦凡认真说道。 “套着多跑跑就习惯了,哪里能什么都由着它的性子来,我看着这么好的马,只能看不能用实在是难受。”颜汐凝停下说道,她一定要教会炽焰拉马车,以后她离开洛阳,炽焰自然也要跟着去,若一直这样,难不成以后出门她牵着它慢慢走?绝对不行。 云亦凡见劝不动她,也不再多说,炽焰是颜汐凝的马,自然她说了算,叹息道:“若是爱马之人见到你这样的举动肯定会有杀了你的冲动。” 颜汐凝翻翻白眼,她又没有虐待炽焰,她温柔地摸摸炽焰的鬓毛,轻声说道:“你乖啊,为了我们未来的日子,就委屈一下吧。”说完继续吃力得给它上套。 废了大半天劲,终于全部弄好,颜汐凝满意得看着自己的杰作,可是炽焰明显的不高兴了,烦躁得身体来回扭动,想甩掉束缚自己的东西,颜汐凝哄着它往前走,它一步也不肯动。 “我就说了,套上这个它肯定难受的。”云亦凡用果然如此的神情对颜汐凝道。 颜汐凝见这种情况皱了皱眉,想了想,将炽焰喜欢吃的食物拿出来,隔一段距离放一点,炽焰闻到味道,果然开始慢慢的往食物的方向移动,马车也跟在后面一点点的动起来。 云亦凡和红翘都吃惊地看着,听颜汐凝自信地道:“我慢慢地训练它,一定可以成功的。” 在颜汐凝抓紧时间训练炽焰的时候,讨伐高句丽的檄文突然贴遍了洛阳城的大街小巷,也贴在了福安村村口的老槐树上,所有人都没料到,皇帝竟然还要东征,原以为会渐渐平定的生活,再次翻起了滔天巨浪。 因为秦启明叛乱,死了不少人,这次的东征再次全民大点兵,整个村子哭嚎声一片,云婶拉着颜汐凝的手道:“眼看着亦凡的腿快好了,又要征兵,汐凝啊,干脆让亦凡的腿就这么废了吧,也好过再次进军队去。” “云婶,你别慌,我想想办法,就算亦凡哥去不了,他们也一定会抓云叔去的。”颜汐凝凝重地说道。 “此次征兵,大家好好考虑人选吧,三日之后把名单报给我,我好上报朝廷,我知道大家心里的怨气,可是……罢了,大伙先散了吧,回家去好好商量对策。”村长叹息着道。 第二日午时,村长又在村口的皂角树下召集了各位村民,询问大家昨夜有没有考虑出什么对策,村民们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时,一个声音突兀地道:“哟,这村里是有什么大事了?这么热闹。” 村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正打算斥责时却立马禁了声,来人是一个年轻的小哥,身上穿着王家家仆特有的服饰,正是之前送颜汐凝回来的卫川。 村长见着卫川,神色一变,抖着身子上前道:“公子来我们村子,可是王家有什么事要我们办?” 卫川摸摸鼻子,笑道:“抱歉,我不是有意打断你们的,我来村子找人的,是我家公子的私事。”他看向颜汐凝,高声道:“汐凝,我们又见面了,我这次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随着他的呼唤,众人方想起来颜汐凝和王家的渊源,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颜汐凝身上,颜汐凝从看到卫川的那刻起便叹了口气,如今自己成了中心人物,心中更是无奈,她上前道:“我们去别的地说话吧,别妨碍了村长他们议事。” 颜汐凝领着卫川来到了她往常领着赤焰遛弯的草场,阳光洒在葱绿的草场上,带着几分清新的味道,颜汐凝开门见山地道:“你找我做什么?我记得该拿的报酬我都拿了,和王家没什么关系了。” “你别板着个脸嘛,咱们好歹是旧识,你离开以后公子总觉得内疚,对不住你,在他心里,是真的把你当做朋友看待的。”卫川道。 “你来就是说这个的。”颜汐凝眉头微皱。 “不是,我是来给你送请柬的。”卫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信封,递给颜汐凝道:“三日之后我家公子就要大婚了,公子希望你能出席他的婚礼,他想好好跟你赔个不是。” “他要成亲了?是和哪家的小姐?”颜汐凝一愣,没想到王承志会这么快就成亲,她还记得他对高月浓烈绝望的感情,那感情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却的。 “江南柳家的小姐,王柳两家门当户对,这是大人早就和柳家定好的亲事,若不是公子生病了,也不会拖到现在。”卫川解释道。 “哦。”颜汐凝叹息了一声,原来他早就定亲了,她接过请柬道:“这请柬我收下了,到时候会备上一份贺礼送上,不过王家公子的婚礼想必到场的都是达官贵人,我这样的升斗小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吧。” “哎呀,公子就是怕你不去,才专程让我来给你送请柬的,公子说了,别的人都是为着王家公子的婚礼来的,他希望能有一个人是为着王承志这个人而不是王家公子这个身份,公子希望婚礼那天能见到你。”卫川听她说不去,急忙道。 “颜姑娘,你便去吧,我看王公子是真心把你当做朋友的。”村长突然出声打断二人的谈话,颜汐凝见着他一愣,道:“村长,你不是在议事吗?” “他们商量着,我过来看看你。”村长说道,对卫川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婚礼颜姑娘会去的,你安心吧。” “好,我这就回去复命。”卫川说着,生怕颜汐凝反悔,撒腿便跑了,颜汐凝对村长擅自为她做决定有些不满,带着丝抱怨道:“村长,我已经回拒了他了,你怎么代替我答应了呢,那日在场的都是显贵之人,我不想去。” “汐凝,你必须去。”村长沉吟道,突然之间给她跪下,颜汐凝看着他突兀的举动一阵错愕:“村长,你这是做什么?” “王公子大婚,王大人必然心情畅快,颜姑娘,老夫求你救救福安村,你去参加婚礼,借机向王大人求个情,让他放过福安村吧,咱们全村人都指望着你啊。” 颜汐凝看着他企盼的眼神,内心挣扎,她扶着村长道:“村长,你先起来,这事我考虑考虑。” “姑娘若不答应,老夫便长跪不起。”村长倔强地说道。 颜汐凝握了握拳,咬牙道:“好,我答应你,只是我不能保证什么,只能尽力而为。” 第三十七章 韬光养晦 晋阳郊外,一只海东青在天上畅快地飞翔着,锐利地双眼紧盯着地面,突然一个急速俯冲,锐利的双爪抓住了一只急速逃跑的野兔,兔血从海东青爪缝流出,野兔使劲挣扎了几下,便没有了气息。 伴着急促的马蹄声,一个年轻男子迅速跳下马,他将野兔从海东青爪下取出,拿出匕首给野兔开膛破肚,将内脏扔给等在一旁的海东QH东青飞身接住,欢快地吃起来。 “二公子花了短短三月就将这畜生驯服地如此听话,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裴智望着远处谢容华的身影,摸着胡子赞叹道。 “裴大人谬赞了,容华自小便喜爱驯马熬鹰这类事物,来这晋阳以后,若不是徐大人送了这海东青的雏鸟来给他,他怕是现在还为他母亲的事情郁郁寡欢着。”谢云嘴上谦虚着,却带着满脸的骄傲之色。 “我当时也是看着这海东青漂亮,顺手从契丹人那里买来的,还想着驯服不了就直接放生,没想到这东西竟入了二公子的眼,如今看它这么听话,倒是没浪费了我那几个小钱。”徐伟杰听了谢云的慌,连忙陪笑道。 谢容华见海东青吃得差不多了,摸了摸它黑亮的羽毛,道:“阿隼,再去寻点其他的猎物吧。” 阿隼如能听懂他的话一般,长啸一声,张开翅膀往天空直冲而去,谢容华将兔子尸体挂到马上,翻身上马,朝谢云一行人奔去。 “爹。”谢容华回到谢云身边,谢云看着他马上肥壮的野兔,点点头道:“阿隼猎的这兔子倒是挺强壮的。” “国公大人和几位大人真是好兴致啊。”远处疾驰而来两人,其中一人笑着说道。 “冯大人和魏大人怎么有空来这郊外,要与我们一起打猎吗?”裴智邀请道。 “谢裴大人了,我们二人公务在身,自然不如你们落得清闲。”冯坤倨傲地道,拿出手中的卷宗:“这是晋阳点兵的卷宗,还请国公大人过目,若没什么问题,小的便按此征兵了。” 谢云没接他手里的卷宗,摸着胡子点头道:“两位大人多年在朝为官,深得陛下信任,点兵之事,二位看着办就好,不必再询问谢某。” “如此我们便不打扰大人打猎了。”冯坤志得意满地收好卷宗,示意魏言表离开。 魏言表调转马头时,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徐伟杰,却对着谢容华感叹道:“方才我在远处见着二公子养的那海东青捕猎时的勇猛身姿,真不愧神鹰之名。” “魏大人过奖了,阿隼不过是容华闲来无事的消遣之物。”谢容华淡淡地答道。 魏言表笑了笑,话锋却突地一转,缓缓道:“虽说只是二公子的消遣之物,只是海东青怎么说也是凶残的烈鹰,二公子可要好生看管才是,若是这畜生在外伤了什么人,这责任还是得算二公子头上。” “魏大人说得是,容华受教,定会好生看管那畜生。”谢容华诚恳地点头道。 “二公子明白就好。”魏言表对他和谢云略一施礼,便随冯坤扬长而去。 待他们走远了,徐伟杰连忙翻身下马,对谢云和谢容华躬身行礼,道:“前些日子我见魏言表的小厮在晋阳强抢了一良家妇女,说是要给魏言表做小妾,我便出手救了那姑娘,如今他怕是怀恨在心,要把账记到大人和二公子头上了。” 谢云听了他的话,皱了皱眉:“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多说无益,谅他们还不敢因为这样的事情对谢家怎么样。”他看看天色,有些疲惫地说:“今日我也累了,狩猎到此为止吧。”说完一马当先而去,裴智赶忙紧随其后。 谢容华策马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件事徐大人不必往心里去,谢家如今就算再不招陛下待见,我爹也还是这晋阳留守,他们再猖狂,也还不至于以下犯上,更何况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人之常情。” 徐伟杰点点头,有些愤恨道:“他们要怎么对付我我无话可说,只是这晋阳留守明明是大人,大人和公子却要在这里对他们处处忍让,我实在是不甘心。” “没什么好不甘心的,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谢容华笑道:“何况,他们一次次地挑衅我爹和我,不就是希望我们生气吗?我们越是生气,便越是容易犯错,这样,他们便越容易抓到谢家的把柄了,晋阳留守这差事,他们可一直盯着呢。” 徐伟杰听他这样说,不由低叹一声,道:“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徐大人不要忧心了,多想无益,如今我们不如尽情享乐,候机而动。”谢容华微笑道,向天空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阿隼听见,飞到他身边,稳稳地立在了他的肩膀上:“我要去见一个朋友,大人可愿随我一起。” 徐伟杰知道谢容华来晋阳后结交了不少当地的朋友,不过大都是江湖草莽之辈,他并没有多少兴致去听那些江湖民间之事,便抱拳答道:“二公子请自便,我还有些事,便不陪二公子去了。” *********************** 晋阳城东一个不起眼的民房内,一个身穿蓝衫的男子正在专心致志地摆弄着院中大大小小的木质零件,突然一只鹰从空中跃下,直直立在他面前的零件上,将他吓了一大跳,他爬起来,转身往大门而去,将门打开,对着门外悠然自得的谢容华怒道:“谢二公子,每次你来能不能敲门,不要让你那宠物来扰乱我的思路。” 谢容华无奈地耸耸肩,笑道:“以前我不是没敲过门,有几次你是来给我开门的,不过阿隼每次去叫你,你都很快就来开门了,你看我才刚到,你已经过来开门了。” 听了他的话,岑行只觉得自己一肚子的火气不知该怎么发泄,转身快速往院中走去,不再理会他。 谢容华也不在意他的态度,走到院中,捡起地上大大小小的零件,询问道:“这又是在做什么?” 岑行看了他一眼,脸色不太高兴道:“你管我做什么,若不是看在高家的面子上,我根本就不想让你进我家。”岑行一直醉心于研究各种机关术,然而他的这些东西,在世人眼中却是奇技淫巧之术,他无法以他们为生,甚至为了他们花光了家产,被家里人赶了出来,好在后来遇到了高溥,他见过他的设计后十分欣赏,甚至愿意资助他继续研究这些东西,可是后来高家被满门抄斩,他远在晋阳毫无办法,以为又会过回眼前的日子,放弃掉这些木甲机关,却没想到谢容华不知通过什么方式找到了他,并表示愿意继续资助他,他高兴自然是高兴,可是谢容华远不像高溥那样让他自由,他闲来无事便会过来看他都做了些什么东西,甚至会提出一些东西让他去做,他总觉得自己上了一条贼船,可是谢容华曾经是高家的乘龙快婿,洛阳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他不知道现在除了谢容华,他还有谁可以依靠。 谢容华看了他一眼,道:“岑兄今日火气好大,看来我该让岑兄冷静几日再过来。” 岑行一瞬间便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他这是要断了他的银子,那他哪里还有钱买材料,想到此处,不由压住了火气,冷静下来道:“你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别威胁我啊。”说完乖乖走到谢容华身边,为他详细地介绍起来。 第三十八章 王家婚礼 因王柳两家皆为世家贵族,两家的婚礼也就成了洛阳城中的大事,城中处处都洋溢着欢喜热闹,颜汐凝怀里抱着从崤山上挖来的野山参,脚步缓慢地朝王家而去,她的心情与洛阳城中的热闹格格不入,以前的经历告诉她,不会有什么结果,王家如今行事处处小心,怎么可能因为她一个小女子的请求以身犯险,可是想到村民们企盼的眼神,她只能前进。 这个时代的婚俗和现代完全不同,婚礼都是傍晚举行的,一路上百姓都围堵在道路两旁,等候着难得一遇的热闹场面,颜汐凝穿过他们,终于来到王家门前,高高的府门上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庆之色,福伯远远地见了她,高兴地道:“颜姑娘,你可算来了,卫川那小子就怕你不到呢。” 颜汐凝尴尬地笑笑,随着福伯往大厅一旁的偏厅走去。 王夫人在偏厅招待着前来的女眷,见着颜汐凝上前笑道:“颜姑娘,好些日子不见,姑娘的气色更好了。” 颜汐凝双手奉上带来的贺礼,道:“汐凝小小的贺礼,望夫人莫要嫌弃。” “姑娘哪里的话,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见到你,承志想必能开怀不少。”王夫人示意下人接过贺礼,握住颜汐凝的手叹息道。 “今日公子大喜,定然是春风得意的。”颜汐凝假装不懂,轻声道。 “唉,你不是不知道,高月那事……算了,就不在今天这个日子提旁人了,我给你介绍介绍各位夫人小姐,她们听说了你给承志治病的事情,都对你好奇得很呢。”王夫人拍拍汐凝的手,拉着她欲往里屋走。 汐凝今日来这里是有事的,自然没心思认识什么夫人小姐,她开口道:“夫人,不知大人可得闲见汐凝一面,不瞒夫人,汐凝这次来洛阳其一是参加令公子的婚事,此外还有一事想求大人帮忙。” 王夫人听了她的话倒不甚在意,笑道:“姑娘是承志的救命恩人,有什么忙王家能帮的自然会帮,翠儿,带姑娘去前厅见大人。” “听说颜姑娘有事找老夫帮忙?”王珂屏退众人后,才对颜汐凝客气地道。 颜汐凝沉默了会,轻声说道:“我看到了征讨高句丽的檄文。” 王珂长叹一声,“高句丽是陛下的心病,朝堂上劝说的人都被斩了,姑娘若是担心你爹,可告知王某你爹在哪个将军帐下,王某可写信托人照顾一二。” 颜汐凝摇摇头,不知道如何启齿,躇踌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不是我爹,我想,我想求大人,洛阳征兵之时可不可以放过福安村的村民。” 王珂听了她的话眉头紧皱,“姑娘的意思是要王某别让福安村的男丁充军?” 颜汐凝给王珂深深鞠了一躬,“我知道这让大人很为难,可是从去年初,福安村剩下的男丁已不过百人,百人于东征并无太大用处,如今世道艰难,老百姓何辜,颜汐凝求大人放过他们。” 王珂的手敲打在椅背上,敲得颜汐凝心中阵阵忐忑,许久之后,他才歉声道:“抱歉,颜姑娘,你的请求,恕王某不能答应。” “大人?”虽然有心理准备,可被王珂直接拒绝,颜汐凝还是有些无措。 “姑娘说得对,福安村男丁不过百人,于出征并无多少助益,但姑娘是否想过,若王某放过福安村,其他州县村民如何服气,若不一视同仁,洛阳周边必定大乱,消息传到陛下那里,就是王某也无法全身而退,王某必须顾全大局,望颜姑娘见谅。”王珂沉声和她解释着。 “是汐凝想的不周,让大人为难了。”颜汐凝握紧双拳,苦笑着对王珂道,她早就知道,以她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救他们。 “在下并不是有意搪塞姑娘,望姑娘理解在下的难处。”王珂轻声开口道。 颜汐凝神情落寞地点点头,心中一片茫然,她无力地道:“既如此,汐凝先退下了,不耽误大人的正事。” 吉时到了,王家门前鞭炮声阵阵,王承志穿着一声大红喜袍,在欢快的唢呐声中踢了轿门,喜娘上前背起新娘子下轿,新娘子跨过火盆,在王承志的引导下穿过重重院落,来到主厅,宾客早己聚集在主厅之中,王承志环视主厅,见到隐藏在人群中盯着他的颜汐凝,阴云密布的脸上总算带了丝笑意,司仪高声开口道:“新郎新娘一叩首,跪拜天地。” 新娘子在喜娘的搀扶下转身跪下,新郎却迟迟不动,卫川赶紧上前,轻声提醒道:“公子。”王承志眉头微皱,犹豫片刻,终于缓缓地跪下,和新娘一起完成漫长的礼仪,在进入洞房的前一刻他再次往颜汐凝所在的方向望去,却不见了她的身影。 颜汐凝站在池塘边上,静静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周遭的喜庆繁华衬着她的孤寂,更显得格格不入。 “你来了是不是代表原谅我了,我真怕你不来。”王承志的声音传来,她不由回头,见他身上还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戴着新郎官的帽子,语气中散发着酒气,想来刚喝了不少酒。 “新郎官不去陪新娘子,怎么跑这里来了?”颜汐凝皱眉道。 “什么新郎官,不过是世家大族之间的联姻罢了,没有感情,只有利益,我连那柳小姐是美是丑都不清楚。”王承志唏嘘道,在颜汐凝身旁随意找了块石头便坐了下去。 “你这样不怕你爹找你麻烦?”王珂可不好惹。 王承志嗤笑一声,道:“你以为我在这儿我爹不知道?我已经如了他的愿接了这门亲,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新婚之夜,让新娘子久等始终不好。”颜汐凝叹息道。 “别提她了,我好不容易清净一会儿。”王承志怒道,沉默许久,神情落寞下来:“你说,如果她知道我成亲了,会不会有一丝丝的难过。” “高小姐已经离开了。”颜汐凝看着他,有些不忍道。 “我知道她离开了,永远不会再出现了,那一日的场景,我怎么会忘,我只是在意,她在最后一刻为什么连看我一眼也不愿,谢容华就那么好吗?”王承志站起身,火气冲天地对颜汐凝道,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池塘,溅起一圈圈水花。 第三十九章 李代桃僵(一) 远处有隐约的欢笑声传来,显得此处更加清冷孤寂,颜汐凝看着那水花一圈一圈地散开,最终归于沉寂,她轻轻地笑了笑,不再开口说话,王承志为情所困,在她看来,并不算什么事,他是王家公子,衣食无忧,有权有势,不像他们,总是要为生计而奔波,连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弄丢的人,哪有心思谈风花雪月之事。 “你来,除了参加我的婚礼,是不是还有旁的事情?”王承志终于注意到颜汐凝的神态不对劲,她看他,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 “没事。”颜汐凝淡淡地道。 “绝对有事,你告诉我……”王承志的话音未落,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伴着卫川的高喊:“公子,可找着你了,大人知道你还没进洞房,正发火呢,你快随我去见新娘子吧。” “怎么了?新娘子闹脾气了。”王承志问道。 “这倒不是,少夫人很安静,一直在新房里等着公子过去,没哭也没闹。”卫川答道,“可是大人可气得不轻,说用绑的也要把公子绑过去。” 王承志唔了一声,道:“她当真一句抱怨都没有。” “真没有,我在门口守了好长时间呢,公子若不信可以自己去瞧瞧。”卫川肯定道。 “卫川,我的房间是以前那里吗?”颜汐凝打断二人的对话问道。 “嗯,是按照你之前的喜好收拾的。”卫川点头道。 “好,公子,没什么事汐凝先告退了。”不待王承志回答,颜汐凝便转身离开,王珂已经生气了,她可不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回到以前自己住的房间,颜汐凝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她早早的便躺在了床上,却怎么样都睡不着,村民企盼的眼神和热闹地婚礼景象在她眼前交错重叠着出现,她只觉得心中的烦躁怎么也消除不去,好不容易刚有了睡意,却被门外急切的敲门声惊醒,她披了衣服打开房门,只见卫川满脸焦急地对她道:“汐凝,你快随我去新房,出事了。” 颜汐凝一惊,没想到王承志还真在洞房之夜弄出事情来了,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卫川有些为难,不好明说,只道:“有人受伤了,叫旁的大夫不太方便,公子让我来请你过去。” 颜汐凝一瞬间便会过意来,惊讶道:“新娘子受伤了?” 卫川点点头,急道:“你快随我过去吧。” 颜汐凝跟着卫川到了新房所在院落,发现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一片,竟然一个伺候的丫鬟仆人都没有,但是王珂王夫人还有王承志却全都在这里,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大人,公子,颜姑娘来了。”卫川出声提醒道。 王珂王夫人看向她,脸色不太好看,但是颜汐凝知道并不是因为她,因为王夫人已经开口道:“承志,你找颜姑娘来做什么?还嫌人丢得不够?” 王承志皱皱眉,道:“她怎么也是柳家的人。”转头对颜汐凝道:“汐凝,你去屋里看看她吧!” 颜汐凝对他们的对话有些莫名,跟他们行了一礼,便进了新房。 新房布置得火红华丽,地上却一片狼藉,很明显这里先前大闹过一场,颜汐凝缓缓走近,才发现床上躺着的女子,她的一身大红嫁衣还穿在身上,头上的发钗甚至都没有取下,脸上有一个火红的巴掌印,额头上应该是倒下时撞到了什么,鼓起了一大片,尽管伤成了这样,可是这个女子依旧是美丽的,她有丝毫不逊色于高月的美丽,若说高月如月般皎洁,那她便如繁星般璀璨,这样的女子,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她怎么会被伤成这样? 颜汐凝走到她身边,检查了她身上没有其他的伤势后,才取出伤药,轻轻地为她上药。 女子轻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带着点点惧意,开口道:“你是谁?” 声音也很好听,难得的美人,颜汐凝想着,一边为她上药一边低声回答道:“少夫人别怕,我叫颜汐凝,是个大夫,专程来为你治伤的。” 女子听了她的话,眼中一片落寞之色,她颤颤地开口道:“你别叫我少夫人,我不是少夫人,你叫我柳絮吧。” 颜汐凝手中一僵,也不多问,只笑着道:“好,柳絮,你放心,等上了药,你的伤很快会好的。” 柳絮闻言,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她低声叹息,好似在自言自语:“好了又怎么样,我的命本就如柳絮般,轻薄无根,无依无靠。”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神色复杂,她不明白,柳家的小姐,怎么会轻薄无根,无依无靠,忍不住问道:“今晚是王公子打了你吗?” 柳絮有些激动地道:“不是他。”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平复了情绪,才缓声道:“不是他,他是一个好人。”是这世上为数不多曾经给过她温暖的人,尽管今夜他如此陌生,可是是柳家欺骗他在先,她不怪他。 颜汐凝没想到提到王承志她会这么激动,想到屋外院中站着的人,低声问道:“那是王大人吗?” 柳絮沉默不语,默认了她的话,颜汐凝见她这样,不由有些怜悯,她握紧她的手,沉声道:“金陵柳氏是江南名望最高的世家贵族,你虽嫁进了他们王家,也不必就这样受他们的气,今夜的事情,你可以告诉你爹,让他为你做主。” 柳絮感受到她手中传来的暖意,微微有些诧异,她没想到这个王家派来给她治伤的大夫竟然会站在她这边,脸上渐渐有了笑意,只是那笑意还没有蔓延开,便消失了,她的嘴角溢出苦笑:“我不怪他们,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脸上满是疑惑,柳絮静静地看着她,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眼前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子,她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担心和关怀,既然王家让她来了,想必她也是王家信任的人,想到此处,她轻声开口道:“颜姑娘,你是一个好人,我不想让你对王家产生误会,这事不怪他们,因为是柳家骗他们在先,我并不是柳家的大小姐。” 第四十章 李代桃僵(二) “你不是柳家小姐?你爹不是柳弘业吗?”颜汐凝听了她的话震惊道,她怎么也没想到,柳家竟然敢送个替身来嫁给王承志,怪不得他们那么生气,这换作普通人家也接受不了,何况王家这种大家族。 “我爹是柳弘业,但是我不是柳家小姐。”柳絮的嘴角带着苦涩:“柳家从来都只有一个小姐。”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明白了几分,有些同情道:“你是庶出的?” 柳絮摇摇头,苦笑道:“若是庶出,也比我在柳家的身份强。” 她看着颜汐凝,缓缓道出了那些从前不愿在人前提及的心酸过往:“我娘是金陵燕春楼中最有名的舞姬,你知道燕春楼吗?”她也不等颜汐凝回答,便自己答道:“那是金陵最低等的青楼,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我是在那里出生的,在我四岁那年,母亲说,我的底子太好了,长大了一定比她还要美,可是在青楼之中,美本身就是一个女子悲剧的开始,她不愿我走她的老路,带着我去柳家见了柳弘业,那时我才知道,我竟然有这样一个声名显赫的父亲,我不知道娘亲和他说了什么,让他认了我这个女儿,可是那一晚,娘亲就上吊自杀了。”说到这段往事,她的声音颤颤地,仿佛还不能从那段噩梦中解脱一般。“后来,我就在柳家做了丫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柳弘业和一个低贱的舞姬生的女儿,我没有资格上族谱,名义上的父亲也从来不愿在人前提起我,在他眼中,我是他一生最大的污点,而我的姐姐,从来不允许我叫她姐姐,我只能称呼她大小姐,若有谁对我稍微好一些,她便会严厉地惩罚那个人,所以柳家没有人敢对我好。”她擦了擦泪,淡淡笑道:“和王公子订亲以后,她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王公子得了天黯的事,虽然说治好了,她却怕王公子容貌已毁,何况她不能确定他的病有没有复发的可能性,所以,她不愿嫁过来,便安排了我嫁过来。” “柳家大小姐做的这些事,你爹不知道吗?”颜汐凝低声问道,听了她的身世,她只觉得她万分可怜,她家虽然穷,颜丰却对她疼爱有加,而柳絮,虽然身在柳家,却没有过过一天快乐的日子。 “怎么会不知道呢?”柳絮低低地笑道:“柳泠玉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儿,只要不是大逆不道的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停顿了片刻,低声道:“出嫁前一天,我爹找到我,对我说,等我和王公子有了肌肤之亲后,王家就算知道了我不是柳泠玉,也无法再改变什么,我虽然不是柳家小姐,身上好歹也流着柳家的血,所以,在洞房之前,让我一定不能露出马脚。” 颜汐凝还未开口,一个男声已插入道:“那你为何在我掀开盖头后,便告诉了我你不是柳泠玉,你若不主动承认,暂时,我们不会知道?” 颜汐凝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王承志,皱了皱眉,她看向柳絮,发现她眼中带着泪花,痴痴地望着王承志,那眼光竟带着几分缱绻,她低低地开口,声音中带着对过往的怀念:“去年公子在金陵救过一个女子,公子还记得吗?” 王承志看着她眯了眯眼,陷入沉思之中,去年高月和谢容华订亲以后,家里便安排了他去金陵提亲,那时他心中郁结,去金陵打了个照面便往漠北散心了,金陵发生的事他早就抛诸脑后,此时听柳絮说起,隐隐想起在离开金陵时似乎在一个破庙中救过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当时那女子蓬头垢面,与眼前姿容卓绝的女子,怎么也无法联系在一起。 柳絮看到他眼中的惊讶,她苦笑道:“公子定然没认出我吧,那时,小姐说我是个祸水,为了避免我在她嫁人后,勾引男人,连累柳家名声,便想在她出嫁前,将我嫁给杜员外做填房,那杜员外已年过八旬,我不甘心嫁给他,便逃了出来,那时我身上身无分文,怕遇到心怀不轨的人,只能把自己弄成不人不鬼的样子,沿街乞讨,若不是遇到公子,也许我早就饿死了。”她说得轻描淡写,但那些日子的难过却只有她自己知晓,柳家唯一对她好的丫环为了帮她逃出去,被他们活活打死,王承志是她那段日子唯一的温暖,他的出现,犹如一道阳光,将她从黑暗中照亮。她的声音轻柔动听,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后来,我还是被他们抓回去了,幸好,杜员外还没来得及娶我,便暴毙而亡了,我在柳家心惊胆战的活着,再后来,大小姐让我替她嫁到王家,我想,嫁到王家,再难过也好过嫁给杜员外那样的人,便答应了她。”她的脸上带着落寞与难过,幽幽道:“若我知道小姐要嫁的人是公子你,我就算死也不会同意的,原本我就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所以,你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选择了对我坦白?”王承志动容道,他想起他掀开盖头时她脸上的震惊之色,他去端合卺酒回身时便看到她跪在他面前,说她不是柳泠玉,只是代替她出嫁的,此事事关重大,他叫来了自己的父母,却没想到父亲听完她的话后便给了她一巴掌,他来不及阻止,她已撞上了桌角,昏了过去。 柳絮低垂了眼睑,低声道:“王家现在快马加鞭,还可以追上柳家送亲的人,讨要一个说法。” 王承志低笑道:“这个不用你说,说法我自然会找柳家要。” 颜汐凝抚了抚柳絮的手背,站起身来,对王承志道:“王公子,我可不可以单独和你说两句话。” 王承志点头,颜汐凝随他出了屋子,发现院子中的王珂和王夫人已经不在了,王承志知道她在找什么,解释道:“我已经劝他们先回去休息了,这件事情算是家丑,还没有妥善的解决时,不宜让太多人知道。” 颜汐凝点点头,问他道:“你打算怎么解决,将柳絮送回柳家,换柳泠玉过来吗?” 王承志低声道:“爹是有这个打算,他们虽然送了个冒牌货过来,但这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可以暗暗将人换了,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毕竟因为一个女人和柳家撕破脸面,大家脸上都不好过。” “可是,你将柳絮送回去,他们知道是她告诉你一切的,一定不会给她活路的。”颜汐凝急急道。 “我知道,听她的说法,那柳泠玉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我也不想娶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回王家。”王承志皱眉道:“汐凝,这是我的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好一切,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把她送回柳家的。” 颜汐凝轻轻一叹:“我知道你的难处,毕竟你身后是整个王家,不管你打算怎么做,我只希望,你能尽力保住她一命,毕竟,她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一切皆是身不由己。” 王承志点点头,轻声道:“汐凝,今晚谢谢你了,忙了一晚,你先回去休息吧。” 远处的天空微微泛白,天快要亮了。颜汐凝摇头对王承志道:“天快亮了,我也该告辞回家了,便就此别过吧。” 王承志点点头,他如今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也不想让颜汐凝掺和进来:“我让卫川送你回去。” 踏出院门时,颜汐凝不由回头望了望新房禁闭的房门,在心中祷告道:“柳絮,但愿往后你能幸福。” 第四十一章 星夜逃亡(一) 颜汐凝回到福安村,看着村民们企盼的眼神,她无奈地摇摇头:“对不起。” 村民一阵稍乱,经历了希望之后的绝望让人更加绝望,大家哭天喊地,抱头痛哭,看着他们的痛苦,无力感蔓延颜汐凝全身,这一天一夜的经历,让她切身体会到自己有多么没用,她救不了福安村的村民,也帮不了柳絮。 在檄文发布的半月之后,民间渐渐流传起了一首诗歌: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绵背裆。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反叛的诗歌越传越广,叛乱的人,入山为寇的盗匪也越来越多,洛阳附近兴起了一个扶风寨,专打劫官兵富人,救济穷苦百姓,在短短的时间里竟聚集了近万之众。 眼看着参军的时间越来越近,村长和众村民商议后,决定带领整个村的人去投靠扶风寨。 “你们真的要去扶风寨,去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颜汐凝知道他们的打算后,皱眉道,“真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汐凝,该求的人求了,该做的我们也做了,若是有其他路子,我们又何必走这一条不归路,你看看村子里近几年都死了多少人了,若是继续下去,咱们整个村子就要完了。”村长唉声叹气地说着,他大小也算是个吃朝廷俸禄的人,连他都不能忍受了,这村里又还有几人能够忍受。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汐凝,我是去过战场九死一生回来的人,你不知道有多么可怕,反正都是要死,不如为了那一线希望拼上一拼,至少还不会与家人分开。”云亦凡低沉地声音传到颜汐凝耳边。 村民们听了云亦凡的话,个个群情激愤地吼着:“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大家静一静。”村长作势让大家安静,“我有些事情要安排。” 大伙安静地看着他,村长沉声道:“我会先派人去扶风寨告诉他们杜老大,让他们在寨口接应我们,这段时间大家不要露了蛛丝马迹,引起附近士兵的怀疑。” 见众人点点头,继续说道:“到时村子里的女人和小孩子先走,男人最后走,亦凡,你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到时候村民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请村长放心,我一定把大家安全送到扶风寨。”云亦凡认真地承诺道。 “好,汐凝。”村长转头看向颜汐凝:“老夫请你这段时间帮忙给大家研制些能保命的药物,可以吗?” 颜汐凝点点头,她知道他们心意已决,自己也想做些能力所及之事,村长满意地笑道:“多谢了,若是你不愿和我们一起去扶风寨,便去洛阳内城找王大人吧,你于他们有那份恩情在,他们想必不至于为难你的。” 颜汐凝思虑了片刻,方才出声道:“我是福安村的人,我和你们一起走。”她不想再回王家,更害怕面对柳絮无助的眼神,或许离开,对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好,到时我会帮你们打掩护,你们定要抓紧时间。”村长摸了摸他的胡子,缓缓说道。 “村长,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云亦凡惊讶道。 村长摇摇头:“村子里若是一个人都没有,他们定会立马察觉的,我会想办法缠着他们,老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最后能为这个村子做点事情,也算知足了。” 在场众人听了他的话,瞬间沉默了,大家都知道,村长留下来,必定会没命的,颜汐凝第一次认真地打量面前这个瘦小的老头,以前她是不喜欢他的,每次他找她都没什么好事,可是现在回头想想,他一直在为保全福安村做最大的努力,以前的集体丧事也都是他在操持,现在更是决定为了他们丢掉性命,颜汐凝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人是伟大的,可是此时此刻,她觉得村长足够伟大。 这些日子,村民们白日里和往常一般活动,夜晚却各自为逃亡做着准备,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成则生,败则死,没有退路,所有人都不敢大意。 十天之后的一个夜晚,繁星璀璨,一月的天气让人遍体生寒,颜汐凝将剩下的九千两银票分成三份,一份用一个罐子装好,挖了个深坑埋在了院子的老槐树下面,将另一份贴身放好。 她从屋里取出一个雕刻精致的檀木盒子打开,拿出里面放着的玉佩,轻轻抚摸上面的花纹,温润的触觉从指尖传进心里,这么漂亮精致的玉佩,她特意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了个檀木盒子来放才觉得匹配了些,谢容华,你还好吗? 望着满天的繁星,她突然想到他,那次逃亡,他在身边,她很安心,今夜没有他在,他们能顺利逃出去吗?炽焰的嘶鸣声把她的思绪唤回,她赶紧将最后一份钱压在盒子的底部,再将玉佩放回去,盖好盒子放入包袱中藏好。 颜汐凝整理好一切后,将炽焰牵出门,为它套好马车套子,炽焰照旧不高兴地哼哼,颜汐凝摸摸它的鬓毛,低声道:“你今天一定要乖啊,一会儿我们可全靠你了,千万别输给凡夫俗马。” 颜汐凝正低声安抚着炽焰,见红翘,云婶,宋秀兰领着几个孩子过来,正了正神色,低声问道:“我给你们的药粉都带着的吗?” 三人点点头,颜汐凝嘱咐道:“记着别和自己的皮肤接触到了,先把孩子抱上马车吧。” 说完四人迅速将孩子们抱上马车,随后红翘她们也进了去。 颜汐凝刚坐上驾驶坐,见宋希从马车里爬到她身边,吓了她一跳:“我的祖宗,你别吓我,快给我进去。” “汐凝姐姐,我想帮你驾车。”宋希说道,他一直知道颜汐凝的马非常漂亮,总算有机会近距离看看了。 “别,炽焰很凶,今日事关重大,不是在玩,你快进去坐好。”颜汐凝皱眉,厉声道。 “希儿,别给汐凝姐添乱,”宋秀兰掀开车帘,拉拽着总算把他弄进去了。 颜汐凝吐了吐气,平复自己心中的不安,她取出特制的铃铛,摇了摇,清脆的声音有规律地响起,炽焰听了反射性的开始往前走,马车往村口方向缓缓驶去。 第四十二章 星夜逃亡(二) 到了村口,见其他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汐凝停下马车,云亦凡对她道:“天亮之后村长会和他们周旋一段时间,但是瞒不了太久,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这里到扶风寨大概两天的路程。” 颜汐凝点点头,村里一队人马在叮叮当当的铃声和马蹄声中往扶风寨的方向驶去。 他们不敢走官道,只能走僻静的小路,好在洛阳这边是平原,虽是小路,亦不影响马车的驾驶,天渐渐亮了起来,他们也不敢休息,继续绷紧神经快速往前赶,在提心吊胆中顺利地度过这一天,待天黑的时候,除了炽焰,其他马儿在长时间的奔跑后早已疲惫不堪,云亦凡见这样的情况让队伍停下休息。 颜汐凝找了草料喂了炽焰,又让它喝了水,炽焰精神抖擞地甩了甩身体,想把套子甩下来。 “不愧是汗血马,其他马儿都累得不行了,它还这么精神。”云亦凡走过来赞叹道。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左右看看,果然其他的马儿都神采全无,有的甚至直接趴地上休息了。 “如果不是要和我们一起,你让炽焰放开速度跑的话,也许你们现在已经到了扶风寨了。”云亦凡感叹着。 颜汐凝想想它训练炽焰时感受到它的速度,没有异议地点点头,“亦凡哥,到了扶风寨以后,我们就一直呆下去吗?他们毕竟是寇匪。” “我也不知道,总之先躲过征兵,走一步算一步吧。”云亦凡迷惘地说道,待大家休息了半个时辰,队伍又开始行进,可是很明显那些马儿休息的时间不足,只能慢慢地往前走,跑不起来了。 炽焰在缓慢地行进中,颜汐凝发现它越来越不高兴了,鼻子里喘着粗气,颜汐凝为了安抚它,让它走的速度快了些,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突然后面有嗒嗒的马蹄声传来,云亦凡一惊,高声道:“大家快跑,追兵来了。” 村民们慌张地使劲抽打马儿,马儿在剧烈的疼痛中终于加快了速度往前跑,颜汐凝也让炽焰加快了速度,可是一般的马匹怎么能跑得过军马,不一会儿,云亦凡他们就被追上了,领头的一个将士高叫着:“大胆贱民,胆敢私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炽焰领着颜汐凝一行人甩掉了他们,红翘掀开马车帘,着急地道:“汐凝,我们不能抛下亦凡哥他们不管啊。” “他们身上带着我给的药粉,应该能撑一段时间,说不定后面还有追兵,我们现在去扶风寨搬救兵。”颜汐凝冷静地说,快速驱使着炽焰,“你照顾好云婶和孩子们,炽焰要尽全力跑了。” 在炽焰风驰电掣的速度下,马车里的人都被颠簸得东倒西歪,几个孩子哇哇哭了起来,颜汐凝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车玄,另一只手用铃铛控制着炽焰。 终于,扶风寨近在眼前,颜汐凝控制炽焰停下,等在寨门前的人上前:“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福安村来投靠扶风寨的村民。”颜汐凝顺着气说。 “福安村?不是明天才能到吗?”那人震惊地道。 “我们的人在关山被官兵追上了,你们快派人去救他们。”颜汐凝抓住眼前的人,急急地说道。 那人听了,朝寨子里吼了声:“兄弟们,快出寨去救我们的新兄弟。” 听了他的吼声,不一会儿便有几十个人骑马出了寨子,往她说的方向飞奔而去。 马车里的红翘和云婶她们总算缓过劲来,抱着孩子下了马车,云婶急急地道:“汐凝啊,他们能不能救出亦凡他们啊。” 颜汐凝也没有把握,但还是宽慰云婶道:“云婶放心,他们一定能平安无事的。” “你们是福安村的家眷?”面前的男人打量着她们道。 颜汐凝看着眼前高大魁梧的男人,说道:“我们是福安村的村民,我叫颜汐凝。” “哦,我叫陈大,之前我们老大就接到你们投靠的信件了,随我进寨子吧。”陈大憨厚地笑着说。 颜汐凝一行人正要进寨,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高叫道:“慢着。” 颜汐凝望去,见一个身穿青衣的清俊少年,手握长枪缓缓向她们走来,颜汐凝还没反应过来,他便用长枪抵着她的脖子:“你们究竟是何人,从实招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这位兄台,咱们有话好说啊,我们真是福安村的村民。”颜汐凝看着抵在脖子前的长枪,心惊胆战。 “我说杜威,你别这么对人家姑娘啊。”陈大着急道,这个杜威从进了寨子就冷冰冰的,除了老大谁都不放在眼里。 “闭嘴。”杜威狠狠瞪了他一眼,望着不远处的炽焰道:“姑娘莫不是把我当三岁小儿,福安村的村民能用得上汗血马?” “公子,我们确实是福安村的村民,那汗血马是王公子给汐凝的报酬。”宋秀兰小声地解释着,几个孩子感觉到此时紧张的气氛,使劲儿往红翘和云婶身后躲。 “报酬?”杜威皱了皱眉,对颜汐凝道:“她说的是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啊,公子,你先放下兵器行不?”颜汐凝哭丧着脸道。 杜威沉思了会儿,收回长枪,颜汐凝正打算松口气,只见他吹了个口哨,一匹黑色的马从扶风寨飞奔而出,颜汐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抓到了马背上,杜威对陈大道:“看好她们了,我去关山,如果是陷阱的话,我立马宰了她。”说完疾驰而去。 “诶,你放开汐凝啊。”红翘对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焦急地道,“娘,汐凝会不会出事啊。” 云婶还没说话,陈大安慰道:“放心,你们之前没说谎的话,我那兄弟不会对颜姑娘怎么样的。” 颜汐凝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杜威骑术高超,速度极快,他们还未到关山,便听到了前方的打斗声,他一把拽下汐凝扔在路边,便上前加入了战斗,颜汐凝被摔得四肢都要散了,她骂骂咧咧地吼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对女人这么粗鲁。” 云亦凡正和官兵厮杀着,突然发现颜汐凝,奋力突出重围来到她身边:“你不是冲出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是被挟持回来的。”颜汐凝欲哭无泪,“小心啊。”突然一个官兵冲过来,颜汐凝尖叫道。 云亦凡无暇顾及她,返身又加入了战斗。 因着杜威的加入,原本势均力敌的局势突然扭转,他的银枪在官兵包围中左突右刺,不过几招便取人性命,颜汐凝注意着眼前的刀光剑影,不料一个官兵走到了她的身后,提剑便要往她刺去。 “汐凝!”云亦凡惊恐地叫道,颜汐凝回头,只见一柄银枪从离她头顶三公分处刺出,插入了举着剑的官兵脖子里,银枪毫不犹豫地拔出,立即加入到另外的厮杀中,一大股鲜血兜头朝颜汐凝喷来,浓重的血腥味传入鼻中,她感觉脸上一片粘稠之感,饶是颜汐凝自认见过很多恶心的东西了,还是受不住如此强烈的刺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扶风生活 “汐凝姐,你终于醒了,昨晚云大哥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全身都是血,可把我们吓坏了。”宋秀兰见颜汐凝睁开眼睛,高兴地说道。 颜汐凝看了看四周,这是一个简单的木屋,不远处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她一时有些不知身在何处,顿了顿,道:“秀兰,我怎么了,这是哪里?” “云大哥说昨晚你被他们厮杀的场面吓晕过去了,这里是扶风寨啊,我们顺利进入寨子,已经安全了。”宋秀兰耐心地解释着。 “哦。”颜汐凝回想起昨晚的事情,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咬牙切齿道:“那个叫杜威的死小孩在哪里,我要找他算账。”昨晚若不是他,她现在怎么会躺这里。 宋秀兰看她怒火中烧的样子,诺诺地道:“汐凝姐,你别生气了,云大哥和翟老大说清楚了,已经没事了。” “说清楚就完了?我一定要教训一下那小子。”颜汐凝气呼呼地说。 “他们在寨子的练武场里。”宋秀兰刚说完,颜汐凝就冲了出去,她赶忙追上去:“汐凝姐,你等等我,你不认识路,我带你过去。” 两人到扶风寨的练武场时,练武场周围已围了一大圈人,颜汐凝挤进去,见场中一人一马正互相较劲,骑在马上的少年使劲地抱着马的脖子,用双腿夹紧马腹,赤红色的马儿一边跑一边使劲左右甩动,想把背上的人甩下来,正是杜威与炽焰。 “他在干嘛呢?”颜汐凝问旁边的一个山寨小伙。 “杜威说要驯服这千里马。”那小伙激动地答道。 就凭他?颜汐凝看着杜威,在心里默默地为炽焰加油:炽焰你要争气,你主人我才被欺负了,你可不能再被欺负,狠狠地把他甩下来吧。 炽焰仿佛听到了颜汐凝心里的话,挣扎地越发使劲,前腿高高地抬起,长嘶一声,奋力跳跃起来,杜威勉强稳住身形,不料炽焰快速地蹲下前蹄,杜威一个不察,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干得好。”颜汐凝大笑着,炽焰算是帮她报仇了。 杜威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一圈,炽焰已经站起身,抬起马蹄眼看就要踏在杜威身上。 “小心。”一个人影飞越而出,将杜威从马蹄下有惊无险地拉出。 颜汐凝见炽焰火气暴躁,眼看继续下去要出事了,赶忙冲上前去安抚炽焰。 “主公,对不起,我失败了。”杜威看着眼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沮丧地说。 “你才十六岁,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少年英雄了,假以时日,定能驯服汗血马的。”男人扶起他安慰道。 颜汐凝安抚完了炽焰,回过头瞪着杜威:“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动我的马的?” “驯服了它可以带着作战,总比让它跟着你拉马车强。”杜威冷漠地说着。 “你……”颜汐凝正要回嘴,一个声音打断她道:“想必这位就是颜姑娘吧。” 颜汐凝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身灰色长袍,下巴蓄着短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上一派庄重正义之色,看着让人感觉有几分亲近:“我是颜汐凝,不知阁下是?” “呵呵,我是扶风寨的寨主翟长孙,今日是我让杜威试着驯服姑娘的马的,还望姑娘见谅。”翟长孙诚恳说道。 “呃,没事,寨主不必见外。”颜汐凝可不敢得罪扶风寨的老大。 “那多谢姑娘了,我听云亦凡说这马是王家给姑娘的报酬,也不知姑娘为王家做了什么,竟能要到这么贵重的马儿作为报酬。”翟长孙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暗自称奇。 “呃,其实也没什么,王公子生了场大病,汐凝有幸治好了他,得了这报酬罢了。”颜汐凝有所保留地道。 “原来姑娘会医术,杜威,你带颜姑娘去寨子里的医馆看看吧。”翟长孙摸着胡子缓缓说道。 杜威点点头,领着颜汐凝往医馆走,路上有意无意地瞟着她,颜汐凝看着他道:“有什么话就说。” “能因为治病得到汗血马,这么说你的医术很高明了。”杜威看她这么年轻,实在不敢相信。 “医馆还有多远?”颜汐凝不答反问道。 “就前面那绿色的房屋了。”杜威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座竹子搭成的房屋说道。 “那多谢杜兄弟给我带路了。”颜汐凝说完,突然从袖中拿出她的秘密武器,喷到杜威的脸上。 那药粉一接触皮肤,杜威顿觉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他体内运气,全如石沉大海般毫无半点作用,愤怒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让你吃点苦头罢了,昨天的事我可没忘,你不是疑惑我医术高不高明吗?”颜汐凝笑嘻嘻地说:“不久你就知道了。”说完拍拍杜威的脸,扬长而去。 “颜汐凝,你给我回来。”杜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愤怒地吼着。 颜汐凝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一脸得意的离开。 这日之后,颜汐凝便和福安村的村民在扶风寨安置了下来,她与寨中的民众渐渐熟悉了以后,才发现他们虽然是山匪,却很讲道义,只劫取那些为富不仁的人,对于穷苦百姓,愿意加入他们的他们欢迎,不愿的他们也会尽力接济他们一些钱财,颜汐凝甚至觉得,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府中人,他们更有人情味,以往对他们的偏见也慢慢消失,而杜威,和颜汐凝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杜威在寨中以冷面修罗闻名,颜汐凝却总能将他气得暴跳如雷,两人在你来我往的打闹中,也渐渐熟识了起来。 一晃便过了半年,颜汐凝听说王家没有将柳絮送走,不知道王家和柳家达成了什么协议,总之,柳弘业将柳絮加入族谱之中,正式让她认祖归宗,以柳家庶女的身份做了王家的少夫人,颜汐凝想,王承志多少对柳絮也是有怜悯之情在的,若这怜悯,日后能幻化成爱情便好了,那日柳絮看王承志的眼神,她知道,她是在意他的。 “汐凝,不好了,翟先生受伤了。” 红翘惊慌失措的声音打断了颜汐凝的思绪,她道:“你别慌,我马上过去。”说完拿了药箱便往翟长孙所在的院子跑去。 第四十四章 不速之客 杜威远远的见她来了,急忙迎上去,颜汐凝顾不上和他说话,走入翟长孙的房间,见他趴在床上,已昏迷不醒,背上沾满了鲜血。 颜汐凝走过去将他的衣服用剪刀剪开,见背部有好几道刀伤,杜威站在一旁焦急万分:“主公怎么样了。” “背部中了三刀,肩部中了两刀,还好没伤到筋骨,如今翟先生失血过多,晕过去了,你去准备些红糖水过来。”颜汐凝一边检查伤口一边说道。 “好。”杜威答完匆忙退下,不一会儿便端了糖水过来,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其他几个扶风寨的兄弟。 颜汐凝给翟长孙上好药,让杜威扶着他,给他喂了红糖水后才注意到和杜威一起进来的人,竟有一个陌生面孔。 那男人一生青裳布衣,站在一个角落里,三十几岁的模样,他眉头皱成了川字形,显然对翟长孙的情况十分担心。 “这位大哥看着好生面生,我来了这里大半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呢。”颜汐凝看着他出声询问道。 陈大嘿嘿一笑,出声解释道:“这位是陈洛陈大哥,刚来咱们寨子的,今天要不是他帮忙,翟老大说不定就回不来了,陈大哥,这是咱们扶风寨的大夫,颜汐凝颜姑娘。” “你们今天不是说有富贵人家从黎山脚下过,去接大买卖吗?怎么这么狼狈,翟大哥还受了重伤回来?”颜汐凝想起他们昨天和她兴致勃勃地说有大买卖,怎么今天差点丢了命。 “别提了,什么大买卖,那群人是官兵伪装的,想把我们寨子的主力一网打尽呢。”富大力愤慨地说:“还好陈大哥的人马出现的及时,不然咱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将翟大哥伤得如此重,我绝饶不了他们。”杜威咬牙切齿地说。 “杜兄弟莫要激动,此事需从长计议才好。”陈洛轻声道。 “麻烦诸位好好照顾翟大哥,我先去熬药了。”颜汐凝出声打断他们,退出了屋子。 她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凝神细想,陈洛这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熟悉呢?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想了起来,朝廷一直在捉拿秦启明造反案的同党,那个陈洛,不就是秦启明军中的参谋吗?他竟然还没被捉到,还逃到了这里,也不知道翟长孙他们知道这个事情不,她得给他们提个醒才好,那个陈洛能逃那么久不被抓住,定不是一般人,他们刚出事他便恰好出现相救,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颜汐凝回到翟长孙房间时,他已经醒过来了,在他床边围坐着几个人:杜威,云亦凡,陈大,齐修言,还有陈洛。 翟长孙见她进来,轻声道:“汐凝,今天辛苦你了。” 颜汐凝走到他身边,摇摇头道:“翟大哥不必客气,快把药喝了吧,你需要好好休息,不可思虑过重。”说完将药碗递给他。 翟长孙一口气喝完药,将药碗递给她:“你说的我也清楚,待我交待几件事,便好好养伤。” 他看着周围围坐着的五人,沉声道:“翟某在黎山上建这扶风寨,原本是想给不愿去辽东送死的老百姓一个容身之所,未料一年不到,竟聚集了万余众,怕是已为朝廷心腹之大患,以前扶风寨的大小事务皆由我亲力亲为,如今人数众多,我早已力不从心,诸位这些日子在寨中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各位都是扶风寨的中流砥柱,如今,我希望诸位能与我一起管理寨子,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五人互相看看,皆无异议地点点头。 “好,以我之下,修言和陈洛以后就是扶风寨的二当家,修言负责整个寨子的物资分配,陈洛谋略过人,负责为整个寨子出谋划策,黎山,我们怕是不能久呆了。”翟长孙缓了缓气,继续道:“杜威,陈大,亦凡你们就是扶风寨的三当家,负责扶风寨内众人的安全。各位看如此安排怎么样?” “能得翟大哥的信任,陈某定会为扶风寨鞠躬尽瘁,从今以后,翟大哥就是陈某的主公了。”陈洛起身对翟长孙施了一个大礼,语气诚恳地说道。 其余四人也纷纷起立施礼,开口道:“主公放心,属下定不负主公所托。” “好。”翟长孙点头,好像扯动了伤势,脸孔不由得扭曲了下,他有些疲惫地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先休息一下,具体事务我会再找你们的。” “是,主公好好休息吧,我们下去了。”陈洛开口道,领着一干人离开。 翟长孙打算闭眼休息,发觉颜汐凝还在屋子里,轻声道:“汐凝,你怎么还没离开?” “翟大,主公。”颜汐凝突然改口道,“不知陈洛的身份,主公是否清楚?” “什么身份,说来听听吧。”翟长孙看着她轻声道。 “他之前是秦启明军中的谋士,直到现在,还是朝廷的头号通缉犯,我们扶风寨虽然主要是由逃兵役的人组成的,可是毕竟也只是一般的盗匪,如今收留了反贼,还让他做二当家,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颜汐凝慢慢地说道,她总感觉陈洛来这山寨的时机太过巧合,扶风寨刚刚做大,他便来了。 “哈哈。”翟长孙笑道:“没想到汐凝你还如此关心军国大事,不过你多虑了,我醒来之时他便已告知我们他的身份,今日若不是他施计相救,我恐怕早已丧命,至于让他做二当家,一来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二来他带了三千人马进入扶风寨,做个二当家怎么也不为过,至于朝廷。”翟长孙脸色一沉,“我何必看他们脸色行事。” “可是主公,你就不觉得他来的时机巧得有些过分了吗?”颜汐凝不由道。 “你不必再说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中自有计较。”翟长孙有些不耐烦地道。 “既如此,主公好好休息吧,汐凝先退下了。”颜汐凝见他已对自己心生不悦,也不好再劝说,止住话头,缓缓退了出去。 第四十五章 扶风得势 大成十二年三月初七,皇帝开始了第三次东征,这一次军队士气低迷,大家都没有打仗的欲望,东征路上不断有人逃跑,皇帝下令凡是逃跑者,抓住后格杀勿论,尽管如此,依然不能阻止逃跑的人,到达辽东城下时,四十万大军已剩不到三十五万。 高句丽在连续不断的东征下,早已没了什么生气,见着城下的大军,大臣和高丽王几经商议后,决定不战而降,皇帝看着眼前的投降书,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之感,穷举国之力历经三次东征,最后竟是这种啼笑皆非的结果,他接受了降书,带着浩浩汤汤的军队回国。 五月中旬,高句丽不战而降的消息传遍大晋,消息传入扶风寨,颜汐凝终于松了口气,既然没有实质性的作战,颜丰应该是平安无事的。 这段时间,因着陈洛以前在军中的经验,将扶风寨的男丁大大整顿了番,也将治军之道传给杜威,云亦凡,陈大三人,他又出寨劝说附近的流民和小队伍盗匪前来扶风寨,扶风寨经过训练后实力大增,朝廷期间派了好几次军队剿匪,最终都失败而归,扶风寨一时之间风头无两,皇帝东征回朝,得此消息大怒,派右武侯大将军宇文近领精兵一万人剿匪。 七月十日,云亦凡与杜威率领五千人马伏击在洛北平原,前后夹击,宇文近军队反应不及,被打得溃不成军,士兵纷纷逃散,杜威神勇无敌,生擒了宇文近,消息传到扶风寨后,翟长孙喜不自胜,当即决定为二人举办庆功宴。 夜晚,天空中月明星疏,扶风寨的广场上点燃了巨大的火把,照得广场上如白昼一般明亮,场上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几个妙龄少女在广场上跳着勾人的舞蹈,舞姿魅惑动人,周围坐着的武将们看得热血沸腾,翟长孙举起侍女倒的酒,向左右下首坐着的云亦凡和杜威道:“多亏两位神勇,才让扶风寨此次能够化险为夷,我敬你们一杯。” “主公哪里的话,若非陈大哥料得先机,让我们利用夏季木草繁茂之势伏击于洛北平原,打了宇文近一个措手不及,这次又怎会如此顺利获胜。”云亦凡起身将酒喝了,又倒了一杯对陈洛敬道:“我敬陈大哥一杯。” “贤弟不必多礼。”陈洛说着,将酒一饮而尽。 “亦凡说得不错,自陈贤弟来了扶风寨,使我们短时间内实力大增,成为了朝廷最忌惮的势力,就连我这个寨主,比起你来都要自愧不如啊。”翟长孙笑着说道。 “主公这样说,不是折杀我吗?”陈洛听了翟长孙的话,赶紧起身恐惶施礼道。 “陈贤弟不必自谦,你的能力,我们大家有目共睹。”翟长孙示意陈洛坐下,继续道:“如今宇文近在我们手上,如何处置他才好呢?” 陈洛听了他的话,回答道:“如今东征战事结束,大军班师回朝,这次皇帝派兵围剿我们失败,不久必定会有下一步动作,长此以往,我们必是抵御不住的,我提议离开黎山,攻占荥阳,那里不仅有稳固的城池,还有大晋的粮仓永济仓,只要攻占下来,就能作为我们的大后方,与朝廷长期对峙了。” “荥阳?那可是朝廷有重兵把守的军事重城,我们的军力恐怕攻不下来吧?”原本专心看舞蹈的陈大回过神来,嚷嚷说道。 “宇文近在荥阳当过三年驻守,对城内的行军守备了如指掌,只要他归降我们,攻下荥阳,不说十分把握,七八分把握还是有的。”陈洛环视众人,沉声说道。 “右武侯大将军可是正三品的官,他能扔下正三品官背叛朝廷?我们现在对比朝廷可不占什么优势啊?”杜威不以为然地说道。 “呵呵,这个杜兄弟不必担心,他如今吃了败战,以皇帝的性子,他回去就算不丢掉性命官位怕是也保不住的,何况,他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陈洛看着众人,一派胸有成竹的样子。 “什么致命弱点?”听他的话翟长孙来了兴趣。 “主公有所不知,宇文近对他的夫人情深一片,宇文夫人善妒,宇文近便当真为了她连妾室都不要,皇帝送给他的美女也一概拒绝,这次他领兵剿匪,皇帝怕他反咬一口,竟将他的妻儿软禁了起来,我在长安的暗探前些日子已救出了他们,不日应该就会到达扶风寨,只要宇文夫人答应了,宇文近断然不会再拒绝。”陈洛对翟长孙解释道。 “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皇帝如此这般,恐怕失的不止是民心,连官员士族之心也维持不了多久了,陈贤弟在长安救了宇文夫人一事为何先前不曾听你说起?”翟长孙疑惑地看着陈洛。 “能不能救出宇文夫人,我之前并无把握,因此先前并未告知主公,说到此处,这还得多亏了颜姑娘帮我制的药呢,若不是她的药,恐怕救出宇文夫人一事还得颇费周折。”陈洛正感叹时,一个士兵跑进对翟长孙行礼道:“主公,颜汐凝姑娘求见。” “正说到她呢,她就来了,让她进来吧。”翟长孙哈哈大笑道。 颜汐凝走进广场时,闻着前方飘来的浓重酒香味,显然他们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场中的舞女和乐手早在翟长孙他们开始议事时便识趣地退下了,如今场上剩下的都是在扶风寨里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物,颜汐凝环视四周,见他们都看着自己,不由得有几分紧张,她给翟长孙行礼道:“主公,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翟长孙笑道:“你来得可正是时候,刚陈贤弟还说到你呢。” 说到我?说我什么?颜汐凝疑惑地看着陈洛。 陈洛咳了一声,笑道:“刚巧说到姑娘医术高超,帮了我们寨主不少忙呢,姑娘就来了。” “陈大哥过奖了,汐凝承蒙扶风寨收留,这些事自然是汐凝该做的。”她转头看着翟长孙,毫无预兆地单膝跪地,给翟长孙行了一个大礼:“主公,颜汐凝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主公成全。” 翟长孙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扶起她:“姑娘有话但说无妨,何必行此大礼。” 颜汐凝抬头看着翟长孙,吸了口气,缓缓道:“我想离开扶风寨。” 第四十六章 离开扶风(求收藏) 翟长孙听了她的话,动作一僵,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你要离开扶风寨,这是为何?咱们不是相处得挺好的嘛。”翟长孙还未说话,陈大便已嚷嚷起来。 “翟某自认从姑娘来了这里后,并未对姑娘有任何亏待之处,姑娘何故要离开此处?”翟长孙终于缓声开口,声音中辩不出喜怒。 “主公待我很好,寨子里的兄弟姐妹待我也很好,只是我放心不下我爹,我曾托陈大哥帮我打听我爹的下落,如今有了消息,他人在关中巩县的军营内,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必须去将他救出来。”颜汐凝诚恳地说道。 翟长孙望向陈洛,陈洛点头答道:“确有此事,颜姑娘一片孝心,着实难得。” “姑娘这样说,翟某也没有再留你的道理,只是翟某一直有个疑问想问姑娘,既然姑娘如今快离开了,我便趁此机会请姑娘为我一解疑惑吧。”翟长孙轻轻地说,看着颜汐凝的目光黑沉一片。 “主公想问什么?汐凝定当知无不言。”颜汐凝点头答道。 “姑娘入扶风寨时,我便知道姑娘曾经救治好了王家公子,对王家可以说有救命之恩,那时福安村众人逃离兵役,村民们害怕受到牵连而来了扶风寨,而对于姑娘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况且比起扶风寨,很显然王家是更好的去处,姑娘为何最后却选择来了扶风寨,而不是去王家呢?”翟长孙看着颜汐凝,一脸疑惑之色。 “真没想到颜姑娘竟会与王家有这样的渊源。”陈洛自言自语道,盯着颜汐凝,一脸沉思之色。 颜汐凝听了翟长孙的话,脸刷地一白:“主公这是在,怀疑我?” 翟长孙凝视着她,并不答话,显然是默认了她的说法,突如其来地进入寨子,又突如其来地说要离开,他不得不怀疑。 颜汐凝深吸一口气,答道:“我确实对王公子有救命之恩,可是王家同样给了我大量钱财作为报酬,我和王家,可以说是银货两讫的关系,既然我已经接受了他们的报酬,事了之后因自己遇到困难,再去求助王家,也就是我欠了他们一个恩情,主公应该知道,洛阳王家出自琅琊王氏,高门望族里暗藏了太多的波涛汹涌,我不想卷入其中,可我若是受了王家庇护,便不得不卷入其中了,而来扶风寨,我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在这里生存的,扶风寨收留了我,我同样也为扶风寨做了不少事,互相并无亏欠。” “我与汐凝从小一起长大,她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她绝不会是王家派来的探子的。”云亦凡起身,单膝跪地大声道。 翟长孙点点头,叹息道:“真是对不住姑娘了,只是有些事我必须考虑周全,毕竟一个不小心就会给扶风寨带来灭顶之灾,姑娘以后若无路可去了,我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翟某在此祝姑娘一路平安,早日找到令尊。” 颜汐凝轻声道谢:“谢主公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汐凝先告退了。” 颜汐凝起身离开,背上冷汗浸浸,这个地方与她来时似乎全然不同了,她方才的答案虽然牵强,翟长孙好歹是放过她了,这次她若不能顺利离开,下次想走,怕就是难如登天了,她必须尽早离开才好。 云亦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急忙对翟长孙道:“主公,我也先告辞了。”说完朝颜汐凝追去,“汐凝,你等等我,我有话和你说。” 陈洛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对翟长孙道:“主公当真相信刚才那一番说辞?” “她确实让你帮忙找过她爹,来了寨子以后也从来没有过异常之举,应该不会有问题的。”翟长孙疲惫地道。 “我觉得吧,管她是不是细作,直接除去,不就能永绝后患了,何必如此费心的猜。”一直未说话的齐修言突然开口道。 “呵,她要是细作,来了扶风寨这么久,直接毒死我们岂不是更容易,陈大哥不是也很佩服她的医术吗?有这样的本事何必费心来当个探子。”杜威不屑地说道。 “我也觉得她不是细作,咱们议事时可从没当她面议过,她能知道多少。”陈大懒洋洋地说。 “都别说了,我既然答应了放她离开,那就让她离开,今日我也累了,大家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翟长孙说完,起身离开了广场。 颜汐凝背靠着高高的茅草垛席地而坐,抬头望着明月偷偷的躲进云彩中,又慢慢的闪现出来,光线忽明忽暗地从空中照射下来,在地上投下影影绰绰的影子。 “为什么突然就要离开了呢?”云亦凡低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颜汐凝转头望向他,“其实并不突然,东征结束后,我就在考虑这件事情了,前两天接到长安传来的消息,有了我爹的下落,我怕我不尽快动身,他又不知道会被指派到哪里去,到时找起来就更困难了。” “你一个人去长安,路途遥远,我实在不放心。”云亦凡在她旁边坐下,低声道。 “别担心,我这段时间制作了不少自保的药,不会有事的,难不成你也觉得我是一个弱女子,需要人随时保护着?”颜汐凝笑嘻嘻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不是弱女子,可是你毕竟没有武艺傍身,你那些把戏遇到一般人还好办,要是遇到武艺高强之人就束手无策了。”云亦凡认真的说。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武艺高强之人让我碰到,再说我还有炽焰啊,一般的马可跑不过它的,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自己呢?这扶风寨,已经不是我们来时的那个扶风寨了。”颜汐凝叹气着说道。 云亦凡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原来你也感觉到了,主公是要做大事的人,我能得到他的重用,是三世修来的福分,若不是来了这里,我现在只怕还是那个什么见识都没有的无知村民,汐凝,人都说富贵险中求,我必须要拿命去闯一闯,不止是为了我,也为了我的爹娘,还有红翘,我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颜汐凝笑着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道:“那你便好好干,亦凡哥,你是个有能力的人,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的,等我找到我爹,就给你送信报平安。” “好,若遇到难处,一定回来找我,女孩子不要逞强。”云亦凡盯着颜汐凝,一脸认真。 颜汐凝点点头,微微一笑,转身往自己的住所走去,留给云亦凡一个潇洒的背影。 第四十七章 遭遇伏击 翌日一早,天边才微微泛白,一个瘦小的身影已在马厩忙碌着了。 颜汐凝身着一身男装,将炽焰喂饱,把自己整理好的包袱药箱放进马车之中,牵出炽焰为它套上马车套,缓缓地朝山寨大门走去。 刚到大门口,便见着门口一围了一圈熟悉的面孔。 “你这丫头,要走也不和云婶说说,还一大早偷偷摸摸离开,要不是亦凡昨夜回来和我们说,怕是你什么时候不见了我都不知道。”云婶说着,眼泪就要落下。 颜汐凝就是害怕这种离别的场面才只告诉了极少人自己要离开的,没想到大家还是知道了,她上前宽慰道:“云婶别哭,我就是怕您难受才没告诉您的,再说我是去找我爹,找到了指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唉,你爹离家也快三年了,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汐凝啊,在外可得好好照顾好自己。”云婶擦了眼泪仔细地叮嘱着。 “嗯,我知道的。”颜汐凝和云婶说着,又转过头和其他人寒喧了番。 “汐凝姐姐,找到你爹,你可要回来啊。” “汐凝,你看你走了,以后咱看病就只能找李二麻子了,他医术也没你好……”声音未落便被李二麻子一个爆栗,“俺医术虽然比不上颜姑娘,可在大夫里也是不错了,你这话是看不起俺不是。” 颜汐凝看着他们恋恋不舍的笑容,一阵暖心,如果不是担心颜丰的安危,不是在扶风寨,她一直和他们一起也不错。 “汐凝,你看到杜威没啊?”陈大开口说道。 颜汐凝摇头,“怎么了?” “那小子说好了今天一起来送送你的,我早上去他屋不见他人,还以为他先到了呢。”陈大挠挠头说道。 “也许他有事耽搁了吧。”颜汐凝轻声道,看天色差不多了,对来送行的人说道:“大家回去忙吧,天色不早,我先上路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语气颇有几分武林中人的派头。 “瞧你这丫头。”云婶被她的装腔作势冲散了离别的愁绪,再次嘱咐道:“路上可小心了。” 颜汐凝点点头,坐上马车,摇响铃铛,炽焰起步往扶风寨外走去。 送行的众人渐渐散去,陈大去寨子外检查了守卫布防,见时间差不多,准备回去参加议事,刚走进寨子,便见一个身影骑着马儿飞奔而出,正是杜威。 “我说你小子,马上要议事了,你怎么往寨子外头跑。”陈大一个飞身上前,握住杜威的马缰,马儿长鸣一声缓缓停下。 “让开,陈洛找人埋伏在了山下,要诛杀颜汐凝。”杜威一把挥开陈大,急驰而去。 陈大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话的意思,急忙往寨子里头跑去。 颜汐凝驾着马车,在山道上优哉游哉地走着,黎山山势并不高,因此山坡上才修了可供马车行驶的道路,颜汐凝呼吸着山林里的新鲜空气,听着树上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一片心旷神怡,她打量着周围繁盛的林木,感慨道:果然只有古代才会有这样的植被覆盖率。 突然林中传出什么动静,一只兔子从草丛中窜出,炽焰一个停顿,弄得马车一个颠簸,颜汐凝不可抑制地往后仰去,从马车上滚下来,摔了她个狗啃泥,还好马车速度不快,并没有伤到她,颜汐凝爬起身,正准备教训炽焰,忽然发现她刚坐的位置上插了一根羽箭,瞬时心中一个激灵。 “什么人敢在黎山脚下放肆?”颜汐凝高声叫道,内心一片忐忑,刚刚若不是那个颠簸,那箭射中的就是她了,背靠着一块岩石,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粉,紧握手中,凝神观察着四方的动静。 两个青衣男子从树上飞身而下,他们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颜汐凝见了他们,厉声道:“你们是谁,谁派你们来的?” “姑娘你都死到临头了,也就别问那么多了,谁让你入了扶风寨,偏又想着离开呢。”其中一个男人说完,举起手中的刀飞身扑来,颜汐凝见状将药粉喷向他,险险地躲过他手上的刀。 男人被撒了药粉动弹不得,摔倒在颜汐凝身边,颜汐凝一把抓起他,躲到他身后,从腰间抽出匕首,抵在那人的脖子上,“你们是扶风寨的人,为什么杀我?寨主已经答应放我离开了。” 对面的男人见状,沉声道:“怪不得…说要小心你,颜姑娘果然有一手。” 颜汐凝手中冷汗涔涔,她逼迫着自己要冷静,沉声说道:“你别乱动,再过来你同伴就没命了。” “姑娘不会武,何必做无谓的挣扎,若是配合我,我可以让姑娘走得不那么痛苦。”那男人缓缓靠近,时刻注意着颜汐凝手中的动作。 “我呸,让你去死你肯不肯乖乖配合啊。”颜汐凝气愤地说,手中匕首紧了紧,在身前男人脖子上划出了一条细细地血痕。 对面的男人皱眉道:“既然如此,姑娘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举起手中的弓箭,只见“嗖”地一声,对面的男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应声倒下去。 颜汐凝放开身前的人,双腿发软地跌倒在地,不一会儿,不远处传来马儿哒哒的声音,难道还有人来追杀?她一阵慌乱地爬起身,躲到岩石后面。 杜威赶到时,见地上躺着两人,颜汐凝的马车停在一旁,他试了试地上两人的气息,见他们只是昏过去了,一人身上无伤,一人胸口插着一枚小小的袖箭。 “杜威。” 杜威听到声音转过头,见颜汐凝的脑袋从一块岩石后露出来,眼神中尽是防备之色,“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我怎么可能来杀你。”杜威叹气道,“我是赶来救你的,不过目前看来,你没什么要我救的。”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松了口气,她扶着岩石起身走到杜威身边,“是谁要杀我?” “陈洛,他为了以防万一,决定除掉你。”杜威沉声道。 “我还帮过他,他竟然要杀我。”颜汐凝咬牙切齿地说,转头看向杜威:“你真信我不是细作?我们认识也就一年不到。” “王家要真想派细作来,怎么可能派个和他们有关联的人来,这不是明目张胆地让人怀疑吗?王珂才没那么傻。”杜威说道,又看了眼颜汐凝,“而且你功夫也不会,除了那点医术,实在没有其他让人称道的地方,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派你来当细作。” 虽然他语气有几分看不起她的意思,不过念在他对她全然的信任上,她也就不计较了,“我先走了,你把这两个人带回去,好好告陈洛一状,帮我报仇,知道吗?” 杜威看她从一个男人身上将袖箭拔出,起身上了马车,打算离开,出声道:“颜汐凝,长安的路上自己保重,可以的话,以后别回扶风寨了,这里不适合你。” 颜汐凝侧头看向他,认真地点点头,“谢谢你了,那个陈洛心思深沉,行事狠辣,你最好小心着他,我看寨主很信任他的样子。” 杜威点点头,听着清脆的铃声在山林间响起,叮叮当当如一首悦耳动听的歌曲,炽焰的速度从慢到快,不一会儿马车便消失在了山林尽头,林间只留下马车驶过的痕迹,歪歪斜斜地延伸到远方。 第四十八章 暗流汹涌 天香楼是晋阳城内最大的酒楼,今日楼内阁外热闹,不时有谈笑声传出,酒楼老板却并不如寻常时候开心,只因今日是魏言表魏大人的五十岁寿辰,他包下了整个酒楼做寿宴,虽说是包下了,可给的那银子,连菜钱都不够,他还必须要用最好的酒菜招待他们,尽心尽力的服侍,唯恐得罪了这群官爷,以后日子不好过,这晋阳留守虽说是谢云,可这么些日子来晋阳的老百姓也明白了,谢云并不怎么管事,大小事务几乎都是魏言表和冯坤做主,他们在晋阳横行霸道惯了,谁不不敢得罪他们,晋阳州县的官员也是上赶着巴结奉承,这不,不过一个副留守过寿辰,那些官员都上赶着来参加,搞得如同是谢云过寿辰一般。 老板低叹一声,见楼上陆陆续续有人下来了,知道他们吃好喝好了,赶忙上前谄笑道:“魏大人,今日在这天香楼可还尽兴。” 魏言表砸了砸嘴巴,笑着拍拍老板的肩:“还不错,放心,我会给你介绍更多的客源过来的。” 老板心中腹诽道,这个世道打战都打了几拨了,这酒楼的生意一日比一日难做,他这副留守指不定哪天就回长安了,能给他介绍什么客源,脸上却笑意连连:“那有劳魏大人以后多多照顾了。” “好说好说。”魏言表笑着,带着浩浩汤汤的人马出了酒楼,上了酒楼外的马车,如今时日还早,他们打算再去寻芳阁热闹一番,听说那里新来了几个不错的姑娘,他也有些心痒难耐。 冯坤自然是和魏言表同坐一辆马车的,他从车帘的缝隙往外看,突然神色一凝,他打开车窗,对魏言表道:“魏兄,我刚刚好像看到谢容华了。” “看到就看到了,他本来就在晋阳,看到他了有什么好奇怪的。”魏言表不以为然道。 “不是,他刚刚好像进了聚财居,这谢家二公子什么时候学会赌博了。”冯坤奇怪道。聚财居是晋阳的赌场,虽然比不上长安的长乐坊那样出名,没有那必须携带五万两银子才能进入的规矩,却也在晋阳小有名气,那些地位不高的商人最喜欢流连在那里,世家贵族子弟因着身份,倒是一向很顾忌去赌场,就算心里痒痒想去,一般也会乔装打扮一番,尽量避免人认出,可他看谢容华那一身白衣与寻常无意,只要见过他的人,恐怕没人不认得他,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出入赌场,实在是不寻常。 魏言表听了他的话嗤笑一声,笑道:“冯兄前些日子回了趟长安,不清楚也是自然,如今晋阳这好赌之人,怕是没人不认识谢容华了,这谢容华来了晋阳之后,身无一官半职,他成日里闲得发慌,之前不是老和一群江湖术士混在一起嘛,开始的时候还是在酒楼喝酒说书,后来不知怎得,就混到聚财居去了,你也知道,赌这个东西,有时候比女人更有吸引力,去过一次,谢二公子便染上了赌瘾,成日里逮着机会就往聚财居跑,这文武双全的谢二公子,怕是要被这聚财居给毁喽。” 冯坤听了有些惊讶,道:“谢云没管他儿子?” “怎么没管,我去见他的时候,不止一次听到他在骂谢容华,可是有什么作用,你刚刚也看见了,他连伪装一下身份都懒得了,也是,现在晋阳谁不知道咱们谢大人的公子嗜赌成性,何必掩耳盗铃呢。”魏言表幸灾乐祸地道,“不过话说回来,人生在世,无非吃喝嫖赌,谢容华如今有孝在身,自然不敢大逆不道去行那‘嫖’,那也只能在剩余的三项中寻找乐子了。” 马车在二人的谈话声中离聚财居越来越远,往长街尽头的寻芳阁疾驰而去。 聚财居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赌桌,每张赌桌周围都围满了人,那些掷色的,在那里呼么喝六,掘钱的在那里唤字叫背,没有一处不喧闹,谢容华一身白衣,在这些人群中显得尤其显眼,他是聚财居的贵客,一来便被迎为了上宾,他们这一桌聚集的人尤其多,几乎所有赌徒都想和谢容华赌,原因无他,只因谢容华在这聚财居十有九输,他来了,赌徒们便犹如见了财神爷一般,今日也一样,不过寥寥数局之后,摆在谢容华面前的银子便输了一大半。他叹一口气道:“看来我今日又要血本无归了。” “公子哪里的话,这赌场如战场,不到最后一刻,哪里能说谁输谁赢呢,公子手里剩的银子,足够翻盘了。”一个壮汉望着谢容华面前的银子,两眼发光道。 “嗯,你说得也对,不过,我今日运气太差,还是换秦洛来试试吧。”他转头吩咐秦洛道:“你接着和他们玩,输了算我的,若是赢回来了,我便把银子分你一半。” 秦洛高兴地接过他的位置,道:“谢谢公子。” 赌徒们都沉浸在赌博的快感之中,谁都没有注意到谢容华悄然离开,去了聚财居的后院。 聚财居的老板名叫钱跃进,是一个身材瘦小,眼带精光的中年男子,他早已在后院等了许久,见谢容华进来,急忙上前躬身道:“公子。” “不必多礼,钱老板,他们人来了吗?”谢容华抬手,止住了他行礼的动作。 “公子随我来。”钱跃进领着谢容华往一条小道走去,谢容华在路上一边走一边歉声道;“抱歉,我今日怕是又输了不少钱老板的银子出去了。” “公子哪里的话,那些银子输给他们了,聚财居随时可以从他们身上取回来,能为公子做事,是钱某三生修来的福气,公子不嫌弃钱某是个开赌场的,钱某已经感激不尽了。”钱跃进道,他是在机缘巧合下认识谢容华,开赌场这个行当,他其实早就不想干了,银子他赚得足够多了,可是别人背地里说起他来,不是鄙夷就是咒骂,结交的也多是些士农工商里最低等的商人,世家贵族就算偶尔来赌场一回,也是玩玩就罢了,对于结交他这一类人,从来都是不屑的,他倒是没想到,谢容华愿意与他结交,在和谢容华几次接触后,当有一天谢容华问他,想不想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还记得,那时谢容华笑着对他说:“你不必这么快回答我,这需要你付出你所有的钱财,也就是说,聚财居所有的收益,都要归我所用,这样你也愿意吗?” 机会稍纵即逝,他知道,若是他错过了,谢容华怕是便不会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他虽无一官半职,却是谢云的儿子,这些决定,绝不可能是谢容华一个人的意思,他也知道如今朝廷对谢家打压得厉害,他们需要帮助,如今找到他,他若答应了,便是雪中送炭,若是他日谢家飞黄腾踏,定不会忘了他的这份恩情,想到这些,他便果断的答应了,从那以后,聚财居虽然还是他在管理,但他的主人,却变成了谢容华,而他,也完全依附了谢家。 钱跃进除了管理聚财居,还负责为谢容华推荐那些和他一样渴望功名利禄的商人,若是有人想见谢容华,他便会想办法通知他,他会来赌场和赌场内的赌徒玩上一阵子,再寻机见他们,以掩人耳目。 秦洛一边注意赌桌上的动静,一边观察四周,眼见桌上的筹码越来越少了,谢容华却还没回来,他有些担心起来,一时便分了心。 “秦小哥,你押大还是小啊,看你这么久没动作,是看银两快输光了,丢了你家公子脸面吧。”一个壮汉笑嘻嘻道。 他的话让其他人回过神了,一个人往四周看看,不由奇道:“咦,谢公子去哪里了?” “我上一把押的什么来着?”秦洛见状赶紧嚷嚷着,以免他们追问谢容华的去向。 “你瞧你,上把你押的大,结果二三四小啊,这你也能忘。”之前笑话他的壮汉道。 “那我这把还押大,我就不信,它能次次都小。”秦洛高声道,他这一打岔,众人便忘了问谢容华去向的事,又把注意力转回了赌桌上,见他押大,其余人纷纷押小。 “一二三,小。”结果出来,周围哄笑一片,众人上赶着将秦洛跟前的银子往自己面前掏,起哄道:“秦小哥,多谢了。” 秦洛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托盘,脸都绿了,原本想着这么多把好歹会赢几把的,能为谢容华多争取点时间,没想到每把都输,这么快便把银子输了个精光,他欲哭无泪,众人幸灾乐祸道:“秦小哥脸色好难看啊,银子输光了,还赌吗?” 谢容华还没回来,他没银子也得继续赌,想了想心一横,将外衣脱了,道:“赌,我输了这衣服给你们了。” 有钱人家的小厮,就算是衣服也是值几个钱的,众人见他如此,当然乐得继续,谢容华回来的时候,看到光着上身赌博的秦洛,不由笑道:“我不过去透了个气回来,你怎么不仅银子输光了,连衣服也输出去了。” “公子,我……”秦洛脸上满是委屈,谢容华代替了他的位置,拱手笑道:“今日容华的钱财都输给了各位,看来手气实在不加,今日便到此为止了,再继续下去,恐怕不止秦洛,我的衣服也要被诸位拿去了。” 那些赌徒都赢了不少钱,自然也不会为难他们,笑着道:“好好好,谢公子有钱了记得来找我们玩啊,和谢公子赌钱,是人生一大快事。” “这是自然,我还想把输的钱赢回来呢。”谢容华笑道,向伙计借了一件斗篷递给秦洛,秦洛迅速披上,灰头土脸地随谢容华离开了聚财居。 翌日,谢家二公子在聚财居不仅把钱输光了,连小厮的衣服都输干净了的流言迅速传遍了晋阳的大街小巷。 第四十九章 长安之行 颜汐凝到达长安城门的时候,已经是离开扶风寨一月之后的事情了,原本到长安的路程并不远,以赤焰的脚程,三天便能到达,可是她在一路上遇到了太多的流民,原本她是想不管他们直接离开的,可是看到他们中有人饿得昏倒了,那一双双渴望帮助的眼睛让她这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实在无法忽视,她只得停下来帮助他们,后来才发现,他们中许多人都身染恶疾,若不救治,恐怕都走不到长安地界便命丧黄泉了,如此一来,她便又耽搁了许多时日,前前后后弄了近一月才和他们分开,他们叫她活菩萨的时候,颜汐凝的内心是悲凉的,若是他们身在一个太平盛世,又岂会需要她这样的活菩萨。 长安乃帝都,城墙比一般的城市高大许多,足有十余丈高,城门共有三个入口,每个入口都有官兵把守着,过往行人络绎不绝,显然外间的纷乱并未影响到帝都的繁华,她想到一路而来的景象,只觉得繁华的帝都犹如一个病入膏肓而不自知的病人,他每日衣着光鲜,内里却早已腐烂一片,颜汐凝低叹一声,牵着炽焰跟在人群后排队,顺利通过检查,终于走进了这个王朝的核心。 长安城的朱雀大街宽阔悠长,两边用高墙围成了一个个的坊,大街上行人匆匆,各个坊内有各种人声传出,在朱雀大街上往坊里打望,隐隐可见坊里的朱梁画栋。颜汐凝向一个路人打听了客栈的位置,坐上马车往长安西市而去。 西市上热闹繁华,各种商贩吆喝叫卖着,路边还有耍着杂耍卖艺的艺人,旁边有不少人围着叫好,颜汐凝看着眼前的繁华景致,竟有几分恍然如梦的错觉,这样的热闹,她有多久没见过了? 颜汐凝欣赏着一路的繁华,在一家名为悦来客栈前停下,小二见状赶忙上前招呼:“姑娘看着风尘仆仆的样子,刚到长安吧?不知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既打尖也住店,帮我准备好你们最好的草料,我这马儿一般草料它可不吃。”颜汐凝下了马车,给了小二一贯铜钱。 那小二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看眼前这姑娘虽然不像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但出手大方,那马儿一眼看去就不是普通的马,当即热忱地道:“姑娘放心,小的在这悦来客栈呆了六七年了,喂过的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无论是西域的大宛马还是漠北的汗血宝马,没有我没照顾过的,你就把它安安心心地交我手上吧。” 颜汐凝见他牵马动作娴熟,炽焰也没有反抗,看来确实是没有骗人,她放心地走进客栈,向掌柜的要了一间上房并几个小菜,寻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客栈里另一个小二见状机灵地跑过来又擦桌子又倒水:“姑娘先喝碗水,您点的菜马上就到。” 悦来客栈不是长安城最豪华的客栈,却也算是名声在外的客栈,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小二忙得像个旋转的陀螺似的,一刻也不得停歇,颜汐凝旁桌的两个男人一边吃喝,一边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声音清晰的传入颜汐凝耳中。 “前些日子我在风陵渡,恰巧遇见了皇帝下江南的队伍,那龙舟的气势,真是让我毕生难忘。” “那你见着皇帝没啊?” “真龙天子哪那么容易见,当时风陵渡的渡口边可都是禁军,我听说这次有十万禁军随皇帝出巡呢,那队伍长得,我在风陵渡等了一天一夜才坐到船。” “你说到这里我倒是奇怪了,不是说宇文将军刚吃了败战,还被俘虏了?皇帝不想着怎么把这反贼剿灭,去金陵干啥?” “我怎么知道?不过话说回来,扶风寨的声势是越来越大了,本来长安一带的流寇看东征大军回来了,都躲山林里不敢随意出来,结果扶风寨这一胜,他们又坐不住了?我听三儿说啊,他家老大想做长安的翟长孙呢。” “你怎么还认识山匪?可别乱说话。” 两人说到敏感的地方,声音放低,没一会儿便结账匆忙离开了。 颜汐凝正想着他们刚才说的皇帝出行的事,她到达潼关时除了守关的军队,并未见到其他队伍,想来她到时皇帝一行已离开潼关几日了。 “姑娘,久等了,请慢用。”小二将饭菜端上来后便要继续忙活,被颜汐凝叫住:“等等,我向你打听点事。” 小二见现在客栈已没方才那么忙了,爽快道:“姑娘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从小在长安长大,整个长安没我不知道的事情。” “长安魏国公府从客栈出去,怎么走呢?”颜汐凝直接问道。 小二听了她的话惊奇的瞪大眼睛,仔细打量这眼前的女子:“姑娘要去魏国公府?” “怎么了?”颜汐凝看他的神色不对,奇怪地道。 “姑娘是有什么亲戚在魏国公府做事吧?看姑娘的样子,应当是今日才到长安,怕是不知道魏国公府的事,姑娘若是想去投靠你家亲戚,还是别去了,这魏国公府指不定哪天就倒了呢?”小二好心地提醒着她。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心里一紧,手中的筷子几乎握不住:“谢家出什么事了?”声音隐隐有丝颤抖。 “姑娘别慌,谢家还没出事呢?只是我听坊间传闻,谢家如今大不如前了,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放下心来,问道:“为什么说大不如前了?” “去年魏国公被圣上派到晋阳做太守去了,据说第二天谢夫人就过世了,当时谢家真是哭天抢地啊,魏国公走了,谢夫人又过世,谢家现在就大公子做着主,我听说,魏国公几个儿子都没有官职在身,圣上一直防着谢家呢,虽说谢家和高家取消了婚事,可是洛阳刑场上那一幕谁人不知,天下人倒是说谢二公子和高小姐情深意重,令人叹息了,可这让皇帝怎么想呢,让魏国公去晋阳,指不定啊就是要拿谢家开刀,这一年多来,魏国公府的声势是一天不如一天,好些达官显贵都不和他们来往了,就怕引火烧身。”小二娓娓道来。 “那谢家二公子如今人在何处呢?”颜汐凝听他说了半天,却半个字都没提到谢容华,不由开口问道。 “二公子?”小二疑惑了,“魏国公走后谢家一直是大公子做主,没听说有二公子什么事啊?倒是前不久听庄家当铺的伙计说见过三公子和大公子一起去他们那里办过事,还说那三公子长得吓人,看着都不像谢公子的嫡亲兄弟呢。”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有事我会叫你的。”颜汐凝阻止了他的滔滔不绝,她对谢家其他人并没有多大兴趣。 “哦,那姑娘有事尽管叫我。”小二说完转身离开。 颜汐凝看着桌上的饭菜突然之间没了胃口,原本想着来长安找他,以魏国公府的权势帮她把颜丰救出来,可如今谢家自身难保,皇帝随时在抓谢家的错处,她又怎么能再去找他,颜丰的事她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翌日,颜汐凝离开长安,到了来到了巩县郊外的军营,以钱财买通守将帮她寻颜丰,守将告诉他颜丰在禁军队伍中,随皇帝下江南去了,颜汐凝懊恼地想,要是她狠心一些,没理会那些流民,是不是就不会错过颜丰了,只是,再选一次,她还是不能抛下那些流民不理吧,她叹息一声,老天爷真是爱和她开玩笑,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 守卫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想着这姑娘出手挺大方的,给她建议道:“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去江南了,还有不少大臣陪同,每隔两日门下省都会将最近重要的地方奏书整理起来送去给陛下批阅,姑娘可以想办法去长安联系送信的人,让他们帮你送封信,先联系上你爹,再做打算。” “谢小哥告知。”颜汐凝道谢后离开军营,走进巩县县城内,这个小县城因离长安不远,比起一般的县城要繁华许多,颜汐凝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着,突然一个声音惊讶道:“汐凝?你是汐凝吗?” 颜汐凝回头,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是惊讶道:“齐爷爷,你怎么会在这里?”在洛阳的时候,齐大夫对她还不错,洛阳战乱以后,她便没见过齐大夫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齐大夫看着她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拉了她去他常去的茶馆,一边喝茶一边对她道:“上一次见你,还是你说有急事要办给我告假,后来洛阳发生了战乱,外郭城都被毁了,我的医馆自然也没了,便来这边投靠了我侄子,你这两年过得好吗?怎么也过来了这里?” 颜汐凝略去到王家治病的经历,只和他大概说了来这边找颜丰的事,齐大夫听了,叹道:“颜老弟也是命苦,不过你现在贸然去江南也是无头苍蝇一般找,不如听那个士兵的话,送点银子托人先帮你打听一下情况,等有消息了再作打算比较好,说不定过一两个月,你爹便随皇帝回长安了。” 颜汐凝点点头,齐大夫想了想,问道:“汐凝,你现在有落脚的地方吗?没有的话,便先跟着我吧,我答应了你爹关照你,你医术也不错,我侄子在巩县也开了医馆,我现在是那里的大夫,你也一起来帮忙吧。” “你侄子的医馆,我过去方便吗?”颜汐凝有些不好意思道。 “有什么不方便的,反正都是我在打理,他就是个甩手掌柜,三个月能来一次医馆就不错了。”齐大夫高声道。 颜汐凝听他这样说,便答应了下来,她先在巩县租了一处屋子,便去长安找了军营守卫说的给金陵送信的人,托他帮自己联系颜丰,自然又花费了一笔不菲的银子。做完这些,她便在齐大夫侄子的医馆安定下来,静待颜丰的消息。 第五十章 纷争四起 大成十三年三月初,扶风寨在夺去了荥阳后,又陆陆续续地攻下了洛阳周边的几个州县,星星之火,渐成燎原之势,翟长孙突然将位子让给陈洛,陈洛自封平昌王,率扶风军围剿洛阳,皇帝大怒,派了苏宏茂率五万人马从金陵出发,去营救洛阳,扶风军退兵,与苏宏茂僵持起来,王珂也因让扶风寨坐大被治了罪,革了官职。 谢容华看了从洛阳传来的檄文,赞叹道:“磬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这檄文不知出自谁的手笔,文采斐然,恐怕很快,陛下这罄竹难书的罪状便会传得天下皆知了。” “那些读书人,本来因为高家的事就对陛下心存怨愤,他们定会推波助澜一番,将老百姓的愤怒都带起来,公子,我们需要有所行动吗?”徐伟杰在一旁轻声问道。 谢容华摇摇头:“父亲那边还没有动作,况且如今还未到最好的时机,再等等看吧。” 徐伟杰听了他的话,有些不安道:“公子,你该劝劝大人,若是一直犹豫不决,恐贻误时机啊。” 谢容华低头想了想,对徐伟杰道:“你帮我办件事吧。”他低声在徐伟杰耳边低语了几句,徐伟杰眼睛一亮,抱拳道:“请公子放心,我一定办好此事。”说完躬身退了下去。 徐伟杰离开后,谢容华揉了揉额头,缓解了一下疲惫,想到洛阳的形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倩影,他的神色微微动容,犹豫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了三个字,将秦洛唤了进来:“在王家帮我找到这个人,若有可能,将她带来晋阳。” 秦洛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名字,诧异道:“公子,这是谁?” “在洛阳时曾经救我一命的人。”谢容华想到旧时的情形,温柔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 大成十三年三月下旬,契丹突然撕毁了与大晋的合约,举兵南下,晋阳一带首当其冲,魏言表和冯坤因为之前收到过风声,做了一些准备,虽然损失了不少人马,好歹是守住了,皇帝得到消息,朝臣一片哗然,因为契丹的趁火打劫,皇帝不得不下放权力,让谢云负责在晋阳一带招兵买马,全力抗击契丹。 大成十三年五月,晋阳以北的马邑,原本带率兵讨伐契丹的大将军詹子濯叛变,暗杀了马邑太守,在契丹的支持下自立为王,挥军南下,迅速占领了十几个郡县。消息传到金陵城,朝臣一片哗然,扶风寨还没有解决,竟然这么快又来了一股造反势力,皇帝当场便砸了奏折,遣使者去晋阳,带谢云至金陵问罪。 使者到达晋阳时,谢云还不知晓皇帝的决定,刚派了崔剑云去募集军队防备詹子濯,自己便被使者带来的军士捉拿,下了大牢,留守府一时人心惶惶。 “二公子,这可如何是好?大人要真去了金陵,那性命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啊。”裴智一脸愁容道。 “我已派人去给使者送了大量金银财宝,爹至少还可在晋阳多留几日。”谢容华的脸色也很不好。 “公子,如今形势严竣,今日我收到消息,独孤家在山东也反了,消息恐怕不日就会传到金陵,自从扶风寨的檄文在天下散布开以后,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有一股势力造反,如今天下皆反,公子何不劝劝大人,皇帝既有桀纣之行,大人未尝不可成汤武之事。”徐伟杰沉声道出了自己早就想劝说谢云,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出口的话语。 “徐伟杰,你的意思是?”裴智一脸惊恐地望着他,这可是件没有回头路的事情啊。 “事到如今,我不信裴大人心里还对大晋的皇帝有多少忠义之心。”徐伟杰话都说到这里也,也再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谢容华对他的提议并不感到惊讶,他轻笑一声:“大人就这样对容华直言不讳地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怕容华告密吗?” 徐伟杰不置可否地笑笑:“我从见到国公大人和公子起,便坚信你们乃非常之人,若公子今日要将我捉拿送官,我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谢容华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凤眼如深渊般黑沉,他握紧双拳,坚定低沉的声音响起:“徐大人对我和父亲如此信任,容华也必不负所托。” 转头看向裴智,笑道:“裴大人与我爹乃知己好友,今后还望大人助谢家一臂之力。” 明明是如沐春风的笑容,裴智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知道,若是今日自己反对,这个屋子,他怕是不能活着走出去了,况且他和谢家,早已有了脱不开的关系,若是谢家倒了,他也只能跟着完蛋:“公子放心,我定与谢家共存亡,只是当务之急是要令尊大人同意。” 谢容华取出怀中的字条,递给他们道:“这样的大事,容华自然不敢自作主张的,这是父亲在被他们押走前塞到我手心的,请二位过目。” 裴智和徐伟杰上前展开字条一看,上面写着六个字:“事急矣,可举事。”正是谢云的笔迹,原来谢云在被抓的那刻已经下定决心了。 谢容华将那字条放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字条在火焰中一点一点地消失无踪,他轻声吩咐道:“我会尽快救出我爹,还请各位挑选可信之人,帮忙募集军队,在我爹平安之前,切莫轻举妄动,注意两位副留守,莫要让他们察觉。” 晋阳城东一个民房内,岑行正做着他的研究,冷不防门被人从外推开,吓了他一跳。来人也不和他客套,将一卷画递给他,直接道:“照着这图做一个足可以假乱真的玉玺,三日之内我就要,能做好吗?” 岑行接过画卷端详了片刻道:“应该没问题,你要这个做什么?”突然想到什么,惊道:“难不成你要造反?” 谢容华但笑不语,不料岑行兴奋地道:“你真要造反的话别忘了带上我。” 谢容华被他的话弄得一愣,没想到岑行对造反的态度竟然如此兴奋,疑惑道:“你为何想造反,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他杀了我的恩人,我早就想造反了替高家报仇了,奈何无权无势。”他看了谢容华一眼,笑道:“如今跟着你,能为他们报仇,倒也痛快。” 谢容华看他毫无惧意的样子,也笑了起来,道:“那你以后便好好干吧,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很多,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宜久留,三日之后我会来取玉玺,记住了,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第五十一章 暗渡陈仓 使者在晋阳好吃好喝的呆了五日后,意识到不能再呆下去了,不然皇帝怕是要发火了,他们把谢云押入一辆马车后,对谢容华抱拳道:“这几日多谢二公子款待了,我们在路上定会好好照顾国公大人的,陛下一时怒急,这事原本怪不到国公大人头上,相信等陛下想清楚了,国公大人很快就会被放回来了。” “如此,有劳二位了。”谢容华感激道,一旁送行的冯坤和魏言表皮笑肉不笑地说:“如今各处战事不断,还请二位特使护得谢大人周全,莫要没到金陵,就遭了不测。” “二位副留守言重了,谢某好歹有武艺傍身,还不至如此不济,晋阳一带的事情就交给二位了,也请帮我照顾好容华,待我归来,必定重谢二位。”谢云掀开车帘,淡然地对冯坤和魏言表道。 二人听了他的话,正想酸讽两句,不料前方一人一骑风尘仆仆而来,举着黄布卷高声道:“陛下有敕令,释放谢云,命谢云尽速募集军队,北击契丹,收复马邑。” 押送谢云的特使一愣,待前来的使者下马,他们检查了他带来的敕令确认无误后,疑惑道:“怎么才说要将谢大人送到金陵,不过几日又不送了,果然是君心难测啊。” 冯坤脸色铁青地夺过敕令,认真看后一把将敕令甩在地上,领着魏言表气愤而去。 谢容华捡起地上的敕令,掀开马车,扶着谢云下来庆幸的说:“还好这释放的敕令在爹还未出发时送到了,否则还得派人快马加鞭去追赶。” 前来的使者无奈道:“可不是,前两位使者刚走不过几天,陛下突然又想通了,说谢大人不能离开晋阳,让我快马加鞭前来送信呢。” 折腾了几日,没想到白忙活了一场,之前两位使者道:“既然陛下说不带大人回去了,我们就此告辞了。” 谢云点点头,刚来的那个使者嚷嚷道:“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复命。” “你不是刚到?一路奔波,不休息几天再回去?”二人疑惑道。 那使者摇头:“你们不知道,这一路上战乱不断,到处是盗贼和乱军,和我一起的禁军都死了,我好不容易才躲着来了这儿,可不想再一个人回去了。” 听了他的话,二人了然地点点头,三人在一队禁军的护送下,绝尘而去。待他们走远了,谢云才低声对谢容华道:“可送信回长安了?” 谢容华点点头,“大哥他们已收到信,做好掩护就出发来晋阳与我们会合。” “好,容华,今后是化家为国,亦或家破人亡,就全凭我们的造化了。”谢云的声音无悲无喜,带着壮士断腕地苍凉轻轻的说。 天还未亮,两个男人在魏国公府的马厩低声争执着什么。 “大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再不走,天亮了就不好走了。”谢玮枫气急败坏地道。 “可是,我们不带他们一起,等事发后,他们必定会没命的。”谢蕴之犹豫不决地说。 “成大事者,自然要有所牺牲,谢家如果一下子都没人在了,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事有蹊跷,我们要造反吗?那样别说晋阳了,我们潼关都别想过。”谢玮枫看着谢蕴之没好气地道:“嫂子已经回雍州娘家了,大哥莫非是舍不得家里的小妾们。” “胡说什么?”谢蕴之叱责道,“启程吧,今日内必须到潼关。” 谢玮枫见谢蕴之终于肯走了,松了口气,正准备上马,冷不防串出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拉住他道:“三哥,大哥,你们要去哪儿?别扔下我。” 原本谢灵祯是夜里睡不着,打算来马厩牵马偷偷出去跑一下的,没想到过来偷听到谢蕴之和谢纬枫的谈话,看他们要走了,赶紧跑了出来。 谢玮枫眉头一皱,一脚将谢灵祯踢开,道:“什么东西,离我远点。” 谢灵祯看着谢玮枫一脸可怕的样子,不敢再拉他,转而拉住谢蕴之,带着哭腔低泣道:“大哥,不要抛下灵祯。” 谢蕴之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叹道:“灵祯牵起自己的马,随我们走吧,不可以让其他人发现我们的踪迹,知道吗?” 谢灵祯懂事地点头。 “大哥你疯了,带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们还怎么赶路?”谢玮枫抓狂道。 “不必说了,我意已决,灵祯毕竟是我们的弟弟。”谢蕴之翻身上马,率先往谢家大门而去。 “不准拖累我们,听到没有。”谢纬枫看着那马背上瘦小的身影,恶狠狠道。 “我知道了。”谢灵祯一直都很害怕这个三哥,急忙追着谢蕴之出去。 ***************** 长安京兆府,京兆府尹姚瑞听了下属的回报后脸色一变。 “你说今日一大早,魏国公家的公子们都出城去了?”姚瑞再次确认道。 “是的,天刚亮他们就离开长安了。”下属答道。 “魏国公府其他人呢?” “其他人并没有异常。” 姚瑞正打算松口气,突然想到什么,急道:“温有达人还在不在温家,谢慕言呢?” “温大人今早也出城了,并未看到温夫人。” “去查查谢慕言人在哪里?另外派人守着魏国公府,一有异常马上来报。”姚瑞沉声命令道。 姚瑞等了半日,得到找不到谢慕言的消息,而且魏国公府的人也在四处找他们家公子,他们竟然也不知道谢家公子们的去向。他回过味来,拍桌怒道:“马上调集京畿卫,出城捉拿谢家的几个公子,封锁谢家,将谢家的家眷全部押入天牢待审。” 谢蕴之和谢纬枫不眠不休地到达潼关后,才发现谢灵祯跟丢了,谢蕴之皱眉调转马头,打算回去找他,被谢纬枫拦住:“大哥你疯了?长安现在怕是已经发觉不对劲了,在四处找我们呢,我们不赶紧过了黄河,还回去找他做什么?” “可灵祯从没离开过长安方圆三十里的地方,他一个孩子,我们就这样扔下他不管,他不是只有死路一条?”谢蕴之心有不安道。 “要去你去,我反正不去。”谢纬枫嘀咕道,策马继续前行。 谢蕴之看着回去的路,犹豫了,他是谢家的嫡长子,若是被抓住了,爹不可能不管他,这样必定会成为爹起兵的障碍,他必须以大局为重,望着来时的路,他长叹道:“灵祯,大哥只能对不起你了。”调头往谢纬枫追去。 谢纬枫看着赶上来的谢蕴之,笑道:“我就说嘛,管那个累赘做什么,只会拖累我们。” 谢蕴之一脸阴沉地道:“加快速度,天黑之前我们要赶到风陵渡。” 第五十二章 晋阳夺权 一日之间,晋阳的各郡县到处贴满了征兵令,皇帝竟然要第四次东征,不参加抗击契丹的军队的,就要去东征军,对老百姓来说,东征无异于噩梦一般的存在,北抗契丹,好歹比东征强些,百姓们为了不去东征,争先恐后地报了去抗击契丹的军队,不到三日,入伍的竟然有两万余人。 冯坤和魏言表看着前方那一长队前来登记的人,冯坤嗤笑道:“看来前日的来使把我们谢太守吓得够呛啊,如今竟然亲自处理征兵事宜了,若是再来一次叛变,他的项上人头恐怕就真的保不住了。” 魏言表笑道:“随他怎么折腾,那些新兵嘛,不过是乌合之众,要把他们训练出来,还得好一段日子呢。” “不过谢云还真有办法,知道百姓不想打战,居然想了这么个损招出来。”冯坤酸讽道,他这样一招兵,比起他和魏言表征兵的时候,那名声可好听多了。 “罢了,随他去吧,反正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我先去军营巡视。”魏言表正欲转身离开。 前方一个士兵匆忙跑来,高声道:“魏大人留步。” 魏言表停下脚步,那士兵在他和冯坤身前行礼恭敬道:“二位大人,谢大人有急事相商,请你们往太守府议事厅一叙。” 魏言表从来不把谢云放在心上,听到他找他,不以为意道:“你先下去吧,我们随后就过去。” 那士兵却并不离开,只恭敬道:“大人说事情紧急,让我带两位大人即刻前往。” 魏言表神色一凝,与冯坤对视一眼,心中都在疑惑谢云又在搞什么花样,却不好再拒绝,随着士兵往太守府而去。 他们到达议事厅的时候,晋阳有些地位的高官几乎都在厅内了,魏言表看他们这么大阵仗,不由笑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围了这么多人。” 谢云看着他们二人,脸色带了沉重之色,他沉声道:“陛下对两位大人向来恩厚,谢某自问也对二位不薄,却没想到你们竟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魏言表听了他的话脸色一变,厉声道:“谢大人什么意思?” 谢云扔给他们两封信:“两位看看,这是不是你们的亲笔信。” 冯坤展开信件,脸色大变,辩道:“我没写过这样的信,定是有人陷害我。” “通敌的罪名,你们自然不会承认,带证人。”谢云高声道。 一个一身戎装的年轻男子闻声而入,正是魏言表的亲信崔剑云,崔剑云进了议事厅,单膝跪下道:“崔剑云参见大人。” 谢云示意他起身:“把你知道的都说说。” “是。”崔剑云站起身,不急不缓地道:“半月前我在魏大人营外巡逻之时,发现有可疑之人从魏大人营帐内出没,探查之下发现他竟是詹子濯的亲信。那之后没多久詹子濯便造反了,我觉得不对,便暗中查探,发现了魏大人和冯大人写给契丹的亲笔书信,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敢自作主张,只能禀报大人处理。” 冯坤听了他的话,气的脸色铁青,他抽出宝剑指着崔剑云道:“我根本没写过什么给契丹的信,我杀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在他动作之前,崔剑云已经有所准备,迅速躲开了他的攻势,谢云气急败坏地道:“住手,冯大人莫非是想杀人灭口。” 魏言表拉住冯坤,看向谢云,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他方才想到之前的征兵,又与现在的情形结合起来,已经明白了谢云要做什么,他高声骂道:“好你个谢云,明明是你想造反,还污蔑我们通敌叛国,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个反贼。”说罢抽出宝剑,飞身往谢云刺去。 谢云错身躲过,喝道:“不仅通敌叛国还以下犯上,来人,格杀勿论。” 一群侍卫冲进来将两人团团围住,冯坤和魏言表看着那些原本对他二人毕恭毕敬的官员,如今都在一旁冷冷地望着他们,知道他们已经对谢云投诚,如今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二人毕竟是在沙场拼杀过多年的人,奋力搏杀倒也未落下风,在他们不要命的攻势下,竟从围攻中撕开了一道口子,谢云脸色一变,高声道:“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太守府。” 侍卫们听了谢云的命令,攻势越发猛烈,冯坤身上被刺了几剑,却也搏杀出一条血路,拉着魏言表冲出了议政厅,二人刚飞身而出,便有一支羽箭飞速袭来,攻势凌冽,直直地从冯坤喉哝穿过,鲜血如注地从喉咙流出,他直径倒下,魏言表高叫道:“冯兄!”他从对面望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手握弓箭,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泰然自若地站在院落门口。 魏言表颜色猩红,高声吼道:“谢容华,我杀了你。”他一脚踢飞追上来的侍卫,朝谢容华扑去,谢容华面色一沉,迅速地往后退几步,弓弦绞住了他的剑,缓住了他的攻势,在利剑的攻击下,弓从中间折断,谢容华放开手,脚尖轻点身后的墙壁,借力纵身跃过魏言表头顶,同时抽出腰间的佩剑,从他身后刺出一剑,速度太快,魏言表还来不及看清,便已被刺中,他闷哼一声,追上来的侍卫赶紧上前,几剑下去,魏言表便没了气息。 谢云走出议政厅,看到二人俱已伏诛,松了一口气,道:“将他们二人的尸体拉下去。” “是。”侍卫将两人的尸体带走,谢容华上前,对谢云道:“父亲!” “做得不错。”他拍拍谢容华的肩膀欣慰道,“徐伟杰那边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契丹收了我们大量的金银珠宝,已经答应暂时不犯我边境了,他们也会暂时控制住詹子濯,短时间内詹子濯应该不会有什么动静。”谢容华回答道。 “好,看来还真不能小看那些地位低下的商人,如今万事俱备,举事在即,希望蕴之能早日和我们汇合。”谢云笑道。 “希望如此,我先下去做准备。”谢容华点头答道。 “你去吧。”谢云应允道。 谢容华还未出太守府,身后便有一个人追上来道:“二公子。” 谢容华回头,看着追来的崔剑云,笑道:“这一年多来,你伪装的辛苦了。” “能得二公子器重,是我的福气,想到以后可以和二公子在人前毫无避忌的畅谈,属下就觉得这些辛苦都值得了。”崔剑云笑道。 “我说过,我们是朋友,你不必以属下自居,也不必如此见外。”谢容华笑道,“如今事多,等到了长安,我们可以好好喝一杯。” “好,我也很期待那个时候。”崔剑云点头应道。 第五十三章 得罪小人 颜汐凝在巩县已经呆了三个多月了,她一边在医馆帮忙一边等颜丰的消息,可颜丰的消息还没等到,天下却在短短几个月内完全乱了,医馆里不时有从外地逃难来的受伤的难民,齐大夫心善,也不舍得多收他们的银子,这样一来,医馆一个月的收入突然就少了很多。 这一日,颜汐凝正在里间捣药,医馆外面突然吵闹了起来,她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往外走去。 “我说怎么这医馆收入突然少了这么多,原来是老头子你拿我的医馆当善堂用了。”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男子扯着齐大夫的衣领大吼道,他转头看向在医馆休息的那些难民,大骂道:“没钱治什么病,还不给我滚!”那些难民见他凶神恶煞的样子,迅速起身离开了医馆。 颜汐凝见了这样的场景,干嘛上前拉开他,扶住齐大夫,对那男子厉声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能对一个老人这样无理?” 那男子看着眼前容貌姣好的年轻女子,双眼一亮,调笑道:“哟,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小娘子,我是谁?老头子,你说说我是谁啊?” 齐大夫年事已高,方才被他挟着衣领,勒得脸色发红,他缓和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他拍了拍颜汐凝的手,示意她忍耐,对她低声道:“这是冯氏医馆的少东家,冯子明,我的侄孙。” 颜汐凝瞪着冯子明,咬牙道:“少东家又怎么样?您是他的长辈,他怎么能这样对您。” “哼,若不是靠我家收留,老头子早就流落街头了,我爹把医馆交给他打理,他没挣到钱不说,反倒拿我家的钱去接济什么难民,我教训他关你什么事?”冯子明冷哼道。 “收留受伤的难民是我的主意,和齐爷爷没有关系,你损失了多少银子,我赔给你就是。”颜汐凝没想到原来齐大夫这寄人篱下的日子竟然是这样的,她不想以后齐大夫在医馆难过,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小娘子口气不小,你有钱吗?”冯子明上下打量着她,突然不怀好意地上前,抬手欲摸她的脸:“这样吧,我也不要你赔钱了,小娘子跟了我做个小妾,以后我们就一起侍奉我舅爷,如何?” 颜汐凝慌忙退后一步,恨恨地看着他,厉声道:“登徒子,别碰我。” “性子还挺烈,我今天就偏要碰你了。”冯子明说完就要上前动手。 齐大夫将颜汐凝挡到身后,怒道:“畜生,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汐凝是我故人之女。” “滚开,你的故人之女又如何,这里我说了算。”冯子明一把推开齐大夫,拉了颜汐凝就要往里屋走。 “放开我。”颜汐凝激烈挣扎着,可是她的力气又哪里敌得过冯子明,眼看就要被他拖进里屋,她迅速取出腰间的银针,狠狠朝他的上关穴刺去,冯子明松了手,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齐大夫跟上来,看着倒在地上的冯子明,上前道:“汐凝,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我刺了他的上关穴,他暂时昏过去了。”颜汐凝捏着银针,心有余悸地道。 “都怪我,我不该请你来医馆帮忙的,连累了你。”齐大夫懊悔道,“汐凝,你快走吧,不然他醒了,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齐爷爷,你和我一起走吧。”颜汐凝对齐大夫道,不然这个冯子明醒来了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他呢。 齐大夫摇摇头,对她道:“我好歹是他舅爷,他最多羞辱我两句便罢了,不敢真对我怎么样的,我如今年事已高,经不起路上的折腾,何况外面四处都在战乱,我跟着你,也是一个累赘,我还是就呆在这里好。” 颜汐凝知道他说得对,如今她漂泊无依,带着他,她也没办法保证他的安全,她沉默片刻,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票,塞给齐大夫道:“齐爷爷,这钱你收着,若他们再欺负你,你就离开他们吧。” 齐大夫展开一看,摇头道:“这么多钱,我不能收,你把钱给我了,你怎么办?” “你放心,我还有银子,你收下吧,不然我也走不安心。”颜汐凝坚决道。 齐大夫见她态度坚决,也没在推辞,拍着她的手道:“汐凝,你快走吧,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醒了,这巩县地方也不大,你最好离开巩县,免得被他找到。”他这个侄孙的心性,他还是了解几分的。 颜汐凝点点头,对他许诺道:“齐爷爷,以后我开医馆了,就接你过去,你就不用在这里受气了。” 齐大夫笑了笑,只当她是在说玩笑话。 颜汐凝怕横生事端,当日便收拾行李离开了巩县,颜丰一直没有音讯,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去金陵,马车在官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个路人见她往潼关的方向去,好心上前劝道:“姑娘,潼关如今被封锁了,如今只准进,不准出,你别过去了。” 颜汐凝回过神来,问他:“潼关为什么会被封锁。” “姑娘还不知道?听说魏国公一家造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过来,如今潼关已经军事戒严了。”那人叹气道。 “魏国公造反了?”颜汐凝惊道。 “是啊,听说姚大人奉恭王令,把魏国公留下的一家女眷都给杀了。”恭王是留守在长安皇帝的儿子,如今也不过才十四岁。 “那魏国公府的公子们呢?”颜汐凝慌忙问道,心中充满不安。 “不清楚,如今关中各处都是搜寻他们的告示,最小的那个公子才十一岁,也是可怜。”他有些怜悯地说道:“听说姚大人把谢家主坟都挖了,谢夫人才过世不过两年,便被抛尸荒野,唉。” 颜汐凝听得心惊肉跳,那路人想她是怕了,劝道:“姑娘,如今四处都在造反,估计皇帝也不会回长安来了,你还是早点找过安全的地方,躲避战乱吧。” “多谢你提醒。”颜汐凝对他道了谢,便改了道,将马车往僻静的山道赶,打算先顺道采些草药再走,四周除了她空无一人,突然远远地传来隐隐约约的打斗声,她停下了马车,神色一凛,理智让她别去好奇,身体却已先一步下车,在灌木的掩护下往打斗处走去。 第五十四章 初遇灵祯 一个侍卫看着面前苦苦支撑的孩子,眼中的同情一闪而过,他高声道:“谢灵祯,你的哥哥姐姐们在哪?你若说了,我便让你死得痛快些,给你留个全尸。” “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谢灵祯奄奄一息地说,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在打斗中受了伤,鲜血将他的衣服浸染成了暗红色,此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不要怪我,谁让你爹做什么不好,偏偏要造反,下辈子投胎去一个好人家吧。”侍卫见他不像说谎,也不想他活着去姚瑞那里受刑,便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打算一招了结掉谢灵祯的命,嗖地一声,他的剑没落下,自己却往地上栽去。 一旁另外一个侍卫警觉起来,小心地往暗器射出的地方走去:“什么人?敢妨碍京畿卫办事。” “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一个蒙面的女子走出,侍卫一愣,没想到会是个女人。 颜汐凝趁愣怔之际迅速抛出药粉,侍卫闪躲不及,也倒了下去。 颜汐凝快步走到谢灵祯身边,刚一碰到他,他就倒在了颜汐凝怀里。 “喂。”颜汐凝想着刚刚那侍卫的称呼,唤道:“谢灵祯,你醒醒。” 颜汐凝看着他还在流血的伤口,掏出身上的金疮药简单给他上了药,背着他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将谢灵祯放入马车,颜汐凝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架起马车往最近的桃林镇而去,路上遇到一队京畿卫和她的马车擦身而过,好在她今日穿的正好是深色的衣服,看不出身上的血迹,侍卫只是多看了炽焰两眼,并未对她产生怀疑。 潼关南有秦岭屏障,北有黄河天堑,东有年头原踞高临下,中有禁沟、原望沟、满洛川等横断东西的天然防线,势成“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古往今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在这里发生过不计其数的征战,因此,离潼关最近的桃林镇在无数战争的洗礼下,民风变得比其他地方彪悍许多。 颜汐凝找了个客栈把谢灵祯放下,为他把脉诊治后,将满身是血的衣裳换下便匆忙去附近的药铺买了需要的药材,谁知刚回到客栈,便遇到了之前那一队京畿卫,她将手里的药材用宽大的衣袖掩住,若无其事地缓缓上楼进屋,心急如焚地打探逃跑之路。 颜汐凝打开窗户往外张望,客栈背后是一个隐蔽的小巷子,不见行人从这里过,她思考片刻,用被子裹紧谢灵祯,把包袱里玉佩和银票贴身藏好,把余下的衣服全部抖出,将衣服一件一件拧起来,打成死结,绑住谢灵祯,把他从二楼吊下去。 还来不及休息,她便打开房门,从二楼打量大堂的情况,如果运气好没被发现,他们走了后她再把谢灵祯拉上来。 可惜天不如人愿,没过一会儿,一个侍卫从客栈内堂慌忙跑出,高声道:“统领,我刚在马厩看见了那女人的马了,他们一定在这客栈里。” 颜汐凝暗道糟糕,快速返回房间将门锁好,从窗户逃出客栈。 等京畿卫一脚踢开屋门时,房间内已空空如也,他们冲进去四处查看,一个侍卫抓起窗边的“绳子”道:“统领你看。” 统领走到窗边向下望去,见小巷的地上散落的被子和隐隐约约的血渍,厉声道:“你去告诉林都尉,派人守死桃林镇的每一个出口,其余人跟我追。” 颜汐凝背着谢灵祯气喘吁吁地一路狂奔,见到岔路口就靠直觉选一条路,没想到跑着跑着,竟然跑到了一个死胡同里,颜汐凝欲哭无泪,往回走肯定会被抓,可是留在这里也早晚会被找到,莫非是天要亡她。 颜汐凝将谢灵祯放下,看着他脸色苍白的样子,如果她扔下他往回跑,那些侍卫不认识她,她肯定还有命可活,可是谢灵祯就只有死路了,可是她留下,除了和他一起死,也没有第二条路啊。 颜汐凝绝望的抓着头发,做着最后的挣扎,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她惊慌失措地回头,对面的人惊喜道:“颜姑娘,是你。” 颜汐凝愣了下,只觉得她有些眼熟,开门的女子道:“我是许秋霞啊,你在秦岭官道上救过我和我女儿。” 颜汐凝听她说是自己救过的人,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她的手,道:“许姐姐,救救我和我弟弟。” 许秋霞刚把颜汐凝和谢灵祯藏进地窖,许家大门便被敲响,颜汐凝通过地窖的透气孔小心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许秋霞刚打开门,便被京畿卫一把挥倒在地:“磨蹭这么久才开门,活得不耐烦了,给我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搜。” 几个京畿卫迅速进了屋子,把许家乱七八糟翻了一通,春儿被吓地哇哇大哭,许秋霞的爹娘抱着她躲在一个小角落里。 “各位官爷在找什么?我们家一直是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啊。”许秋霞上前哭嚎道。 京畿卫搜不到人,拿出一张画像,画像上有一男一女,男的正是颜汐凝的“弟弟”。 “这两个人有没有见过?”侍卫问道。 颜汐凝感觉怀里的人动了动,低头一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正要开口说话,颜汐凝赶忙用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抵住唇,示意他别出声,外面的的许秋霞接过画像仔细看了,摇头道:“没见过。” 侍卫拔出宝剑,恶狠狠道:“你可知私藏要犯的后果?” 许秋霞吓得往后退一步,恐惧道:“官爷,我是真的没见过啊。” 侍卫收回剑,沉声道:“无论见到这两人中的谁?记得立马上报,明白吗。” 见许秋霞害怕地点点头,方才领着其他京畿卫扬长而去。 等确定他们已经走远了,许秋霞才将颜汐凝和谢灵祯从地窖放出,疑惑地问道:“颜姑娘的弟弟,怎么会是朝廷钦犯?” 谢灵祯听她说自己是颜汐凝的弟弟,身体挣扎了几下,想从颜汐凝怀里起身,离她远点,不料扯动伤口,痛得他闷哼一声。 “别乱动,你身上伤得可不轻。”颜汐凝轻声叱责,对许秋霞道:“今日多亏遇到许姐姐,姐姐的问题,原谅汐凝不能回答,姐姐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许秋霞了然的点头,“姑娘你们放心在这里住下吧。”她转头看向从屋子里出来的爹娘和女儿,道:“这里就我爹娘和春儿。” “爹,娘,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颜姑娘。”许秋霞介绍道。 二老激动地走到颜汐凝跟前,秋霞娘老泪纵横道:“多谢姑娘了,若没有姑娘,这辈子我们怕是女儿死在外面了都不知。” “老婆子快别说这些了,快把颜姑娘的弟弟扶到屋子里去,他还伤着呢。”秋霞爹颤颤巍巍地嘱咐着,就要去扶谢灵祯,没想到被他一把躲开,一阵尴尬。 “我来吧,实在对不住许伯伯,我弟弟害怕陌生人。”颜汐凝硬着头皮解释道,将谢灵祯一把扶起身。 春儿一脸好奇地看着慢慢进屋的谢灵祯,扯着许秋霞的衣袖道:“娘,那个哥哥长得好好看啊。” “春儿乖,记得不要对别人说家里来了个哥哥,知道吗?”许秋霞摸着春儿的头,细细嘱咐道。 “为什么?”春儿满脸疑惑。 “其他人知道了哥哥,哥哥就会被抓走了,春儿以后就见不到他了。” “哦,那春儿不告诉别人家里有哥哥。” 谢灵祯见许家一家人都出门以后,才一脸防备地盯着颜汐凝:“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第五十五章 逃亡之路 颜汐凝看他小小年纪就知道陪她在人前作戏,待只有他们两人了才问出疑问,不愧是高门贵族长大的孩子。她想了想措词,道:“我是你二哥的朋友。” “二哥的朋友。”谢灵祯低声重复,突然神色一变,厉声道:“你少唬我,我二哥离开长安都两年了,我也从没听二哥提起过你,你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颜汐凝看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解释道:“你二哥叫谢容华,去洛阳参加过高家的比武招亲对不对?我们就是那时认识的。”她看谢灵祯依旧将信将疑的样子,从怀中掏出玉佩递给谢灵祯:“这是你二哥的玉佩,你总该认得吧。” 谢灵祯接过玉佩仔细端详着,确认无误后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吓得颜汐凝手足无措,她语气慌乱地安慰他:“你别哭啊,玉佩你也看了,我真不是骗子。” 谢灵祯不理她,自顾自紧抓着玉佩,扁嘴哭道:“二哥,我好害怕,大哥和三哥都不要我了,好多人都要杀我。” 颜汐凝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将他抱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你别害怕,现在没有坏人了,我会保护你的。” 谢灵祯再怎么装老成,实际上不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放下防备后之前的恐惧席卷而来,他身上还带着伤,在颜汐凝怀中哭了不久后,便沉沉昏睡过去。 颜汐凝避开他的伤口将他安置在床上,看他的伤口在一番折腾后又有些开裂了,她掏出怀中的金创药给他上好药,把伤口重新给他包扎了一番,从包袱中取出药材,出了屋门。 许秋霞见她出来,急忙上前问道:“颜姑娘,你那弟弟没事吧。” 颜汐凝点点头,“伤势还算稳定,这几天怕是要劳烦你们一家了。” “姑娘说的什么话,你们便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下吧,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我说就是。”许秋霞一脸笑容地答道。 颜汐凝也不再和她客套,将药递给她道:“许姐姐,借你胭脂水粉一用,我要出去一趟,我弟弟现在睡着了,劳烦你帮我把药熬了,待他醒了让他先吃点东西,再把药喝了。” “姑娘有什么事情我帮姑娘去打听吧,若是你被他们认出来了可怎么办?”许秋霞担忧地道。 颜汐凝摇摇头:“我和他们没正面遇到过,乔装一下应该没问题,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能再让你犯险。” 许秋霞见她劝不动,只得帮颜汐凝打扮了一番,送她出门。 桃木镇上处处可见京畿卫的人马,他们在挨家挨户地搜查着,大街上的行人们都吓得往家中逃串,颜汐凝低着头急匆匆地走着,寻着炽焰的踪迹,熟悉地嘶鸣声传来,她循声寻去,小心翼翼地躲进一个角落,注意前方的动静。 炽焰喘着粗气,不住地往后蹬,发出一声声嘶鸣,显然已经怒极,几个京畿卫死拽着缰绳,拖着它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妈的,这畜牲果然不好相与,你们可抓紧缰绳别让它跑了。”一个京畿卫啐道。 “队长,听统领说这是汗血千里马,那女人一定会回来找它的,能有这么好的马,那女人是不是谢慕言啊。” “应该不是,谢慕言会功夫,看那女人逃跑的样子,不像会武的,不过说不定和谢慕言有什么关系,反正咱们看好这马就好,京畿卫把桃木镇都围住了,谢灵祯在这里,咱们总能找到的,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谢慕言呢。” 强烈的痛感从指尖传来,颜汐凝才发现自己扶着墙的手不可抑制地抠着墙壁,指尖已被磨破了,血顺着墙壁留下,她深吸气,告诉自己不能冲动,本想寻回炽焰,如今怕是不能了,炽焰目标太大,纵然心里万般不舍,可如今她要救谢灵祯,唯有舍弃炽焰,好在它是千里马,那些人应该还不至于虐待它。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含泪离开。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了,大街小巷上贴满了捉拿钦犯的告示,男的是谢灵祯,女的便是方才她在那几个京畿卫口中听到的谢慕言,她是谢云的大女儿。 颜汐凝刚回到许家,春儿便上前抱住她,嚎啕大哭道:“颜姑姑,哥哥好凶,不吃饭也不喝药,还凶我和我娘,我不喜欢哥哥了。” “春儿别哭,我帮你骂哥哥啊。”颜汐凝安慰她道,许秋霞见她回来松了口气,拉过春儿,对颜汐凝无奈道:“颜姑娘,你进屋看看令弟吧,他醒来吵着要见你,什么都不吃,我也没法子了。” 颜汐凝点点头,“对不住你了,剩下的我来吧。” 颜汐凝端着药和粥进屋,谢灵祯抬眼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 颜汐凝探了探他的额头,没有发烧的迹象,松了口气,舀了一勺粥递到他嘴前,道:“吃点东西,伤养好了咱们才好离开。” 谢灵祯撇过头,不吃东西也不发一语,显然是生气了。 颜汐凝放下碗,叹气道:“谢灵祯,你要是不听话,我可不管你了。” 谢灵祯听了她的话,双眼通红道:“你说你不会扔下我,我醒了你就不见了,现在还说不管我了,你根本不是二哥的朋友,我要去找二哥,我不要你了。” 颜汐凝听了他孩子气的话,抚额无力道:“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我出门是为了打探消息,绝不是想扔下你。” “真的不是想丢下我?三哥说我是个累赘。”谢灵祯语气低落地说。 “除非带你见到你的亲人,否则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我发誓行不行?”颜汐凝作势要发誓。 谢灵祯拦住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她,道:“你发誓,除非你带我见到我二哥了,不然你不能扔下我。” 谢灵祯看她久久没有动作,立马扁了嘴,一副要哭的样子:“你果然是骗我的,一定也觉得我是累赘,想把我扔下不管。”说着就要起身:“我要去找我二哥,只有二哥才不会扔下我。” 现在外面那么乱,哪里能让他就这样出去,颜汐凝慌忙拦住他道:“你别动,还伤着呢,我发誓,我发誓好了。” 谢灵祯看颜汐凝郑重其事的发了誓,脸上终于雨过天晴,乖乖地喝了粥吃了药,颜汐凝对他真是没办法,叹了口气,想到今天在外打探的事情,问谢灵祯:“我看他们找的人不仅有你,还有你大姐,你知道你大姐的去向吗?” “大姐。”谢灵祯重复了下,摇摇头:“我和大哥三哥一起出长安的,并没见过大姐。” 颜汐凝看他一脸沮丧的样子,安慰道:“别多想了,你先好好养伤,其他事我们再想办法。”如今直接出潼关找谢容华不可能,她得先打听到谢慕言的下落,与她会合才好。 第五十六章 逃亡之路(二) 经过几天的养伤之后,谢灵祯的身体已大有好转,颜汐凝每天都会出门打探消息,京畿卫将桃木镇翻遍了也没找到谢灵祯,如今医馆和出入口都被京畿卫控制了,老百姓除非伤者直接去医馆,否则不给抓药治病,采取了守株待兔的架势。 这一天,颜汐凝在桃木镇的茶馆里听到一个特别的消息,户县突然出现了一个谢公子,文武双全,腰缠万贯,却行事古怪,不与权贵相交,反而对穷苦百姓多加资助,甚至那些反对朝廷的起义军,也与他多有来往,原本快被打散的几只农民起义军,在他的支助下竟然死灰复燃,几只军队联合起来,有了上万人的规模,朝廷怕谢公子坐大,派大军围剿,没想到不仅没能攻下户县,户县周边的几个县城,都被谢公子占领了,朝廷一时竟是无法对付他。 颜汐凝回去后对谢灵祯说了这事,谢灵祯听了双眼发亮,激动道:“那一定是我大姐。” “你确定?别因为都姓谢就认是自家人啊。”颜汐凝反复确认道。 “户县有我家的庄园,那是我爹秘密置办的,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大姐一定是变卖了庄园才有那些钱财的。”谢灵祯肯定地说。 够养军队的钱财,可不是小数目,谢云私下在长安附近置办了这样的东西,想得还真够长远的,颜汐凝看着一脸兴奋的谢灵祯,果断道:“你既然肯定那是你大姐,那我们去找她吧,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京畿卫在桃木镇找了他们五天了,继续下去,恐怕他们就藏不住了,这样也会害了许秋霞一家,还是尽早离开最好。 “嗯,可是你不是说桃木镇出入口都有人把守吗?他们肯定认得我的。”谢灵祯皱眉道。 颜汐凝看着他漂亮的脸蛋上笼罩着丝丝愁绪,因为年纪还不大,愁眉紧锁的样子竟然带了几分女气。颜汐凝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说:“我想到法子了,他们一定想不到那是你的。” 颜汐凝牵着一身女装的谢灵祯往镇口走去,快要到京畿卫面前时低声在谢灵祯耳边道:“一会儿记得什么都别说,都听我的,明白吗?” “哼。”谢灵祯扭头不理她,颜汐凝知道他还在生气,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谢灵祯放下了小男子汉内心的尊严,扮成了这女儿身,如今他还气着呢。 颜汐凝将自己的路引给侍卫检查了,侍卫指着谢灵祯道:“她的呢?” “我表妹的路引在路上弄丢了,劳烦官爷行个方便。”颜汐凝陪笑解释,往侍卫手里塞银子。 “路引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意弄丢呢,还蒙着面纱,莫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侍卫掂着手里的银子,边说边要去揭谢灵祯脸上的面纱,吓得谢灵祯朝颜汐凝身后躲。 “怎么?还不让看了。”侍卫语气有丝不耐烦。 颜汐凝拍着谢灵祯的手安抚他,又往侍卫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陪笑道:“我表妹怕生,官爷见谅则过。”说完伸手轻轻将谢灵祯脸上的面纱揭下。 侍卫看着谢灵祯的脸,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倒吸了口气,语气不由温柔了几分,道:“这妹妹如此花容月貌,确实不能让一般人看了去,不知妹妹芳名?多大年纪了,有无许配人家。” 谢灵祯听了他的话,脸色气得通红,一双眼冷冷地瞪着他,颜汐凝急忙挡在谢灵祯面前,轻声道:“对不住官爷,我这表妹名唤顾珩雪,生下来就是个哑巴,如今才十二岁,还不到许配人家的年龄呢。” 侍卫听了一脸惋惜之色,如此貌美的佳人竟然是个哑巴,实在可惜。 “官爷,我们不是你要寻的人,可以走了吗?后面的人还等着检查呢。”颜汐凝提醒着发愣的侍卫。 侍卫回过神来,道:“走吧,走吧。” 颜汐凝拉着谢灵祯快速往前走去,不过片刻间,那侍卫突然道:“等一等。” 颜汐凝握紧谢灵祯的手,对他使了眼色,情况不对就只能拼命逃了。 那侍卫追到他们面前,笑呵呵地对颜汐凝道:“颜姑娘,这银子你拿回去,另外,这是我家的住址,如今天下不太平,你们若有什么难处,随时可以来找我。”他将一张皱巴巴的纸塞到颜汐凝手中,绕过颜汐凝,对谢灵祯道:“顾姑娘,我……你别自卑,喜欢你的人不会因为你不会说话就嫌弃你的。”说完不好意思地看了谢灵祯一眼,快速跑回去继续他的检查工作。 颜汐凝只觉得头上有无数的乌鸦盘旋而过,她没理解错的话,那侍卫是对谢灵祯一见钟情了吧,没想到她第一次见识一见钟情,竟然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孩的。 两人到了山脚下后,谢灵祯便跑到山石后去换衣服,待换好衣服出来,远远便见颜汐凝坐在草丛上,打开那侍卫留下的纸看着,一张脸笑得见眉不见眼,他大步走过去,夺过那纸揉成一团,扔到远处的草丛中去。 颜汐凝看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少年郎,起身拍着他的肩膀道:“小孩子不要那么大脾气,再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还能忍胯下之辱呢,你就不要在计较这些了,若不是那个刘大耳被你的美貌迷惑,我们能不能这么顺利脱身还说不准呢。” 谢灵祯听了她的话,冷哼了一声,问道:“你真有个妹妹叫顾珩雪的?”当时情况危急,能一下子想出来这么个有名有姓的女人名字,必定是之前认识或者听过的才对。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有一瞬间的沉默,缓缓道:“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语气中带了不易察觉的悲凉。 “哦。”谢灵祯听了她的话,也不再多问,抬头看看天色,道:“我们快进山林吧。” 颜汐凝点点头,拿出徐秋霞给她画的地图,细细对谢灵祯嘱咐道:“官道上都是官兵,我们只能走偏远的小道,这里到户县得翻过几座山头才行,我们怕是要在山里住上好些天了,趁着天还没黑,我先在山里采些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两人边走边说,朝着深山之中,渐行渐远。 第五十七章 晋阳起事 晋阳城郊,初升的太阳为大地带来丝丝暖意,演武场四周旌旗烈烈,场上的一队士兵们手握军刀,在一声令下奋勇向前冲去,将飞身而来的稻草人们一分为二,场上喊杀声震天,另一队士兵手握弓箭,一轮又一轮地射击着远处的箭靶,谢云坐于上首,看着眼前训练有素的新兵们,心里有了些底气,他之前请术士为这次起义做了占卜,挂相虽是大吉,但想着三天后便要正式起兵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 远处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一队骑兵从远处飞奔而来,在他们身后飞起漫天的尘烟,为首之人骑着一匹通体雪白,唯四蹄乌黑裎亮的骏马,身着银色盔甲,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那人身形挺拔,如天神一般离得越来越近,他一抬手,身后的队伍便整齐划一地停了下来。 谢云看着自己的儿子,眼中满是骄傲之色,在晋阳的这段日子,容华可是帮了他许多的忙。谢容华翻身下马,对谢云行军礼道:“报告元帅,一切已准备妥当。” “很好,你也辛苦了。”谢云摸着胡子,欣慰地说。 一个士兵匆匆跑来,高声道:“元帅,将军,大公子,三公子和温大人到了。” 谢云听了他的话,激动地起身道:“他们人在哪里?”这些天他最担心的就是到他起兵之时,谢蕴之一行还未到,可是起兵日期不可能改,如今听到他们到了的消息,心中的巨石总算放下了。 谢蕴之一行三人风尘仆仆地赶到,谢蕴之对谢云和谢容华道:“爹爹,容华,我我们总算赶在你们起事前到晋阳了。” 谢云看着他们皱皱巴巴的衣裳,显然一路上一刻也不曾停歇,关心道:“我儿一路辛苦了。” “大哥,为何你们三人一起?其他人呢?”谢容华在一旁问道。 “我和三弟是在路上碰到温大哥的,至于其他人,”谢蕴之说到此处,跪下道:“儿子无能,护不了他们周全,望父亲大人责罚。”谢纬枫随之跪下,道:“不能怪大哥,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姚瑞处处监视着谢家,大哥与我也差点没能逃出关中。” 谢云听了他的话一愣,握紧了双拳,眼中满是悲痛之色,他长叹一声,将他们扶起来,哀声道:“罢了,成大事哪能没有牺牲,他们便是我谢家起兵的第一批功臣。” “慕言已在H县为岳父大人进攻长安招揽人士,长安如今群龙无首,正是我们夺取的最佳时机,她让我转告岳父大人,她会在潼关与我们里应外合,岳父大人不必忧心。”温大有上前说道。 “好,我的女儿,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总算有一个让他心情好些的消息,他看向谢蕴之,道:“我已封了容华为右武卫大将军,如今封你为左武卫大将军,你和容华一起,随我直取关中,大有为兵马粮草总管,这两天,你们需要尽快熟悉军事要务,有疑惑的地方随时问我和容华。” “是,儿子/大有领命。”谢蕴之和温大有齐声道。 “父亲,那我……”谢纬枫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道。 “纬枫你年纪还小,况且晋阳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你便留守晋阳,我们的粮草还需要你帮忙,虽然派了使臣和契丹达成了协议,可也不能保证他们在背后捅我们一刀,所以你一定要多多留意契丹动向,晋阳就靠你了,这是我们的大本营,万万不可失守,明白吗?”谢云凝重地道,如今人手不够,如此重大的责任,希望纬枫可以担当才好。 谢纬枫眼睛一亮,道:“父亲放心,纬枫定不负所托。” 谢容华沉着眼睑站在他们一旁,他还记得离开的时候,灵祯那么舍不得他,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会是他们最后的想见,他抬头望向长安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 颜汐凝和谢灵祯在山中走了近五日,才出了灵隐山,几日的风餐露宿下来,二人身上都狼狈不堪,看着不远处的H县的轮廓,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灵祯,一会儿我们进城以后,我先找个客栈把你安顿下来,我再去打探那个谢公子的来历。”颜汐凝望着近在眼前的H县嘱咐谢灵祯道。 “为什么?我们进城之后直接去找他就行了。”谢灵祯疑惑道。 “不行,万一那不是你姐姐,你的身份暴露了,他们难免会对你不利,若真是你姐姐,我再带她来见你。”颜汐凝摇头,坚决道。 谢灵祯看着她的神色,微微有些动容,他没想到,颜汐凝会把他的安危看得这么重要,从前他在谢家,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他早就习惯了别人的不在意,原来被人看重着,保护着,是这样的感觉。 “汐凝姐,我一切都听你的。”他认真地回答颜汐凝,声音带了微弱的沙哑。 “好。”颜汐凝笑着点点头,在路边抓了一把土,把自己和谢灵祯的脸上都抹得脏兮兮地,又把谢灵祯的头发揉乱,加上他身上从许秋霞家弄来的皱巴巴的寻常百姓衣服,贵族公子的气质荡然无存。 他们二人来到H县城门处,H县是一个小县城,进出都只有这一个矮小的城门,可是此刻,城门入口的检查却一点也不比那些大城市轻松,所有入城的人都要例行检查一番。 “你们从什么地方来的?”守门的侍卫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询问道。 “我们是从洛阳一带逃难过来的,那边现在到处都在打战,村庄都被毁了,我和弟弟一路逃来了这里。”颜汐凝一边说着,一边还流下了悲伤的眼泪,她曾经在一路上帮过不少流民,如今要扮演他们,也有了好的参照物。 侍卫见他们二人衣衫脏乱,灰头土脸的样子,又听颜汐凝的口音确实是洛阳一带的,便不再怀疑,他往身后招呼道:“吕光,又有逃难的流民来了,你把他们带去城西。” 第五十八章 初见慕言 那个叫吕光的应了一声,走过来看二人脸上带着惊疑,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家将军在城西的城隍庙搭建了收留你们的住所,也会给你们发放食物,你们放心,到了H县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 颜汐凝点点头,牵起谢灵祯,对吕光道:“有劳大哥带我们过去了。” 颜汐凝一边走一边想,这谢公子救济难民的传言果然不假,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谢慕言,H县城中如今都是戒备森严的状态,街道上只有稀稀疏疏的老百姓走过,不过他们神色安宁,并不见慌乱,他们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城西,城隍庙里已经有不少难民在那里,见来了新人,他们很有默契地为他们让出一个位置,吕光招呼人给她和谢灵祯发了一床被子和一些干粮,道:“你们便先在这里落脚吧。” “谢谢大哥。”颜汐凝接过他手中的物什道谢,又试探着问吕光道:“将军待我们如此大恩,不知我等能否有幸见将军一面,好当面向他道谢。” “将军每日事情繁多,恐怕没时间来见你们,你们放心,只要我们还在H县一日,便不会让你们没有落脚之处。”吕光笑着道。 “那多谢了。”颜汐凝见此刻没有机会,也不再强求。 她拉着谢灵祯坐下,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谢灵祯低声道:“汐凝姐,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颜汐凝正欲回答他,突然有人高声叫道:“丹儿,你怎么了?” 颜汐凝循声望过去,见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八岁左右的小男孩,如今那男孩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哇哇大哭。 “快去找大夫啊。”围着的人群道,颜汐凝急忙起身走过去,蹲下身道:“让我看看。” “姑娘,你行吗?”妇人望着她有些怀疑道。 “我是大夫。”颜汐凝低笑道,也不多耽搁,她扶起男孩,众人只见她按了那孩子肚子的几个地方,又取出银针为他扎了几针,那孩子便止住哭声,对那妇人道:“娘,我不疼了。” 那妇人感激道:“谢谢姑娘了,我儿子这是这么了?” “他只是吃坏了肚子,有些胀气,这两****用陈皮煮了水给他喝了便没事了。”颜汐凝收了银针,安慰她道。 “好好。”妇人点头道,一旁有人对颜汐凝道:“姑娘你有这等本事,可以去谢公子那边帮忙啊,如今谢公子广招贤士,姑娘可以去试试,那样以后也能过上好点的日子。” “谢公子,女子也收吗?”颜汐凝问道,这个世道,很少有人看得起女人的。 “当然,无论男女,只要有真本事,谢公子那边来者不拒。”提议的那人答道。 颜汐凝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她和那人具体打听了一番后,便走回谢灵祯身边,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看看,如果真是你姐姐,我便马上带她来见你。”如今她已有七八分把握那个谢公子便是谢慕言,但为安全起见,她还是决定等见了谢慕言本人再带她过来见谢灵祯。 颜汐凝走出城隍庙,用清水将脸擦洗干净,又扯了扯皱皱巴巴的衣服,确保自己不是非常狼狈后,便往城中的县衙走去,来到县衙门口,果然看到了招揽贤士的公告,她向门口的侍卫说了来意,很快便有人将她迎了进去。 一个年轻男子出来见了她,见是一个女子,有些怔愣,不过脸上倒并未显出轻慢的意思,他抱拳道:“在下齐达枫,是将军的副将,听说姑娘自荐而来,不知姑娘有什么本事?” “小女子颜汐凝,也没有什么大本事,只是从小修习医术,如今也算小有所成,希望这小小的本事能在将军手下谋得一差半职。”颜汐凝认真地答道。 齐达枫听了点点头,吩咐人找来了军中的军医,那军医对颜汐凝考教了一番,听她回答得头头是道,不由得赞不绝口,对齐达枫道:“齐副将,颜姑娘虽身为女子,对医道专研之深却不逊与属下,属下认为,留下颜姑娘,对我军今后的行军救治,大有裨益。” 齐达枫点点头,对颜汐凝道:“姑娘确实有真本事,姑娘今日便先在府上住下,明日我便为姑娘安排差事。” 颜汐凝却道:“多谢齐副将,不过汐凝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副将可否成全。” “姑娘请说。”齐达枫抬手道。 “汐凝听闻谢公子文武双全,对周边百姓诸多恩厚,汐凝对他仰慕已久,不知齐副将能否为汐凝引荐一番。”颜汐凝低眉说道。 齐达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你随我来吧,她见到你,想必也会很高兴的。” 颜汐凝没想到这么容易便能见到人,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愣片刻才高兴道:“是。” 她一路随着齐达枫走入后院,很快便看到了院中舞着银枪的身影,那人身材高挑,一身男装,头发简单绑了个马尾,干净白皙的脸庞有五六分像谢容华,却比起他多了些阴柔,她手中的长枪看着与她瘦小的身形有些不匹配,却在她手中挥舞自如,那枪浑身上下,好似与她融为一体,随着她的动作左突右刺,激起院中的片片落叶,随风飞扬,说不出的潇洒风流。以前在扶风寨的时候,颜汐凝也见过杜威练枪,他的枪耍得出神入化,又因为长得好看,寨子里的人便给他取了玉面银枪修罗的外号,如今看着眼前这女子的枪法,竟丝毫不逊色于杜威,她的英姿飒爽给了颜汐凝极大的震撼,铿锵玫瑰,巾帼须眉,原来这就是谢慕言,她的眼中满是羡慕,如果她也能像她那样就好了。 谢慕言听到动静,用长枪在武器架上挑起一把剑扔给齐达枫,高声道:“齐副将,陪我练一会儿。” 齐达枫接了剑,却只上前挡住了她的攻势,无奈道:“将军,我还是下次再陪你练吧,今日带了客人来见你。” 谢慕言收了枪,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女子,疑惑道:“这位是?” “在下颜汐凝,见过谢小姐。”不等齐达枫介绍,颜汐凝已抢先说道。 谢慕言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愣,笑道:“想不到姑娘一眼就认出我是女子了。”她身着男装,刻意做了男人的装扮,有心之人认真观察确实不难识出她的女子身份,不过她在H县呆了这些日子,第一眼便认出的人还是寥寥无几的。 颜汐凝见她并不隐瞒自己的身份,有些激动道:“谢小姐,总算见到你了,请你和我走一趟,灵祯还在等着你。” 听了她的话,谢慕言的脸色一变,她急切地握住颜汐凝的手臂,声音中都带着丝丝颤抖:“灵祯,他还活着?”她已经联系上了谢容华和父亲,他们明明说,灵祯已经死了。 “嗯,他还活着,现在就在城西的城隍庙里。”颜汐凝点头道,“请谢小姐和我去接他吧。” 第五十九章 姐弟团聚 谢慕言快马加鞭来到城隍庙内,里面的流民见到她立时骚动了起来,她的目光在他们中穿梭而过,高声道:“灵祯,你在不在?” 原本在角落坐着的谢灵祯听到她的声音,迅速起身,从人群中挤出,高声答道:“大姐,我在这里。”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他的眼中迅速带了湿意,声音也有了丝哽咽。 谢慕言迅速走到他面前,眼前的少年穿着皱皱巴巴的麻布衣服,脸上沾满了泥土,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最小的弟弟,她抱住她,声音中溢满劫后重生的喜悦:“真的是你,你知道吗?我们都以为你死了,还好你没事,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大姐,我和大哥三哥原本是一起去晋阳的,后来和他们走散了,差点被官兵杀了,是汐凝姐救了我。”谢灵祯抬头对谢慕言道,他抬头四处张望,却没见到颜汐凝的身影,急忙拉住谢慕言,惊慌道:“汐凝姐呢?她说去找你的。” “你别担心,她随后就到。”谢慕言宽慰他道,她急着确定谢灵祯是不是还活着,便先快马加鞭过来了,颜汐凝还在她后面,她看谢灵祯焦急的样子,抬手将他脸色的泥渍擦了一些,皱眉道:“你怎么弄得这么脏?” “汐凝姐说,让人认出我我会有危险,便把我打扮成这样了。”谢灵祯笑着道,谢慕言想到方才见过的女子,带着赞许道:“她倒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一旁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明白了,那个男孩子竟然是谢慕言的弟弟,都高兴道:“恭喜将军找到弟弟了。” 颜汐凝走进城隍庙,见到亲人相聚的场景,脸上带着笑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的任务总算完成了。 谢慕言将谢灵祯和颜汐凝一起接进了县衙,颜汐凝知道他们姐弟二人有许多话要说,早早地便告辞下去休息了。 谢慕言让人伺候谢灵祯沐浴更衣后,见他终于变回了自己熟悉的模样,拉着他坐到自己身前,道:“灵祯,你和我详细说说这段日子你是怎么过的,那个颜姑娘为什么会救你?” 谢灵祯将一路的遭遇说了,谢慕言疑惑道:“容华的朋友,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我也没见过,一开始我还怀疑她呢,要不是她有二哥的玉佩,我也不敢就这么相信她。”谢灵祯感叹道:“还好汐凝姐对我一开始的怀疑没有介意,她一路上对我很好,要不是她,我也见不到姐姐你了。” 谢慕言笑了笑,道:“等你二哥来了,以后我们一起好好报答救命恩人。”她突然想到什么,站起身道:“对了,我得把你平安无事的消息告诉父亲他们,也好让他们安心。” “姐姐,你能联系上爹和二哥?”谢灵祯听了激动道。 “嗯,是你二哥先联系上我的,他在信中说大哥和三弟已经和他们汇合了,也说了你的事,如今你平安,我得早点让他们知道。”她点头答道,见谢灵祯听到谢蕴之和谢纬枫平安到达的消息,眼神有些落寞,显然对他们半路扔下他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的。 “灵祯,大哥和三弟也是不得已,你不要怪他们。”谢慕言低声安慰他道。 “我知道,要以大局为重。”谢灵祯语气中带着一丝怨气道。 “你别难过了,如今不是好好的嘛,走,我带你去看看你二哥的海东青,我就是用它来和你二哥通信的。”谢慕言为了分散他难过的心思,匆忙转移了话题。 谢灵祯听了她的话,眼睛一亮:“海东青,我去叫汐凝姐也来看看。”他高兴地起身便往外跑去,谢慕言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无奈笑了笑,这心性,果然还是一个孩子。 颜汐凝这些日子都紧绷着神经,如今终于放松下来,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和衣倒在床上,很快便沉睡了过去,直到谢灵祯的敲门声将她叫醒。 “怎么了?”颜汐凝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谢灵祯。 “汐凝姐,走,我带你去看二哥养的海东青。”谢灵祯说着,便拉着她往外冲去。 二人来到谢慕言的房外时,谢慕言已经准备好了回复的信件,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好像在等着什么。 “姐姐,那海东青在哪里?”谢灵祯兴奋道。 “嘘!”谢慕言示意他不要说话,轻声道:“很快你就能看到了。”之前她收到过谢容华的信,他和她约定了,每隔七日便会和她联系一次,今日恰好离上次他们联系过了七日了。 颜汐凝看他们的样子,脸上还带着迷茫之色,等了没多久,便听到空中有鹰啸声传来,她抬头往空中望去,只见一直黑色的鹰在他们上空盘旋,谢慕言站起身,取下腰间的绶带朝它挥舞,高声道:“阿隼,这里。” 那鹰似有所觉,俯冲而下,不过片刻间,便停在了谢慕言身前,它一双锐利的眼睛左右张望着,带着倨傲的气势,锋利无比的爪子紧紧扣着地面,腿上绑了一个信筒。 颜汐凝看着一脸好奇,她见过信鸽,却是第一次见到用老鹰送信的,这就是海东青?看着好骄傲啊。 “姐姐,这个就是二哥养的海东青,好漂亮啊。”谢灵祯说着,就要蹲下身去捉它,被谢慕言急急忙忙地拦住,她斥道:“灵祯,不要乱动,阿隼对外人很凶猛的,小心它伤了你。” “我怎么能算是外人。”谢灵祯听它这么说,有些不高兴道。 “它和你不熟悉,你自然是外人。”谢慕言挽起衣袖,手腕上有淡淡的爪痕,她笑道:“你看,这是我第一次见它时它给我的见面礼,连我都被它伤了,你怎么可能躲过去。” 颜汐凝见了,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他们两个会武功,而她什么都不会,可不想被这海东青伤到。 谢慕言见颜汐凝害怕的样子,笑着宽慰她道:“颜姑娘放心,你不去惹它,它没有容华的命令不会主动攻击人的。”说完后,她缓缓走到阿隼跟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他腿边,将信件取出,又把两张写好的字条卷了塞入它腿上的信筒中,低声道:“阿隼,去吧,把信带给你的主人。” 阿隼看了她一眼,一展翅便往空中飞去,迅速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好像摸摸它啊。”谢灵祯抬头看着它飞远的影子,遗憾地道。 颜汐凝心中的想法和谢灵祯一样,望着空中有些恋恋不舍。 谢慕言看他们二人的样子不由笑道:“等容华到了,你们和他说,就能摸到阿隼了。” “二哥什么时候能到?”谢灵祯听了谢慕言的话迅速上前问道。 谢慕言展开信件,读罢对谢灵祯道:“他们如今在去霍邑的路上,若能顺利攻下霍邑,那一月后就能到达潼关了。”她沉了沉眼睑,看来她也是时候做些准备了。 第六十章 秋雨抉择 “容华,你在看什么?这么高兴。”谢云步入他的营帐,见他脸色掩藏不住的高兴之色,不由出声询问道。 “父亲。”谢容华唤了一声,将手中刚收的谢慕言的回信递给谢云,笑道:“这是姐姐传来的消息,灵祯还活着,如今和姐姐在一起。” “是吗?”谢云听了他的话,激动的接过信件,待看完后,老泪纵横道:“天佑我儿啊,这真是个大好的消息,我现在就去告诉蕴之。”说完便冲出了营帐。 谢容华望着他的背影,笑意依旧,他取出另一封信,上面问他是否认识一个叫颜汐凝的女子,是她救了灵祯,他的手缓缓拂过那个许久不见的名字,他曾经暗中派人在洛阳寻她,却没有得到她的消息,原来她去了长安。 颜汐凝,很快我们便会再见了。 **************** 陈洛率领的扶风军久围洛阳而未攻下,闻得谢云一路军队北上中原,在收到谢云推他为盟主的亲笔信后,思虑再三决定先全力夺下洛阳,不管谢云,他怕自己大军去阻止谢云,粮仓被洛阳军队夺回去,自己便得不偿失了,不如待谢云在关中与禁军两败俱伤之时,再去坐收渔翁之利。 魏军一路从晋阳出发半月之后,天上突然阴雨绵绵,下了几日不曾间断,缓慢的行军速度,久等不至的粮草终于令谢云决定安营扎寨,停止行军。 大帅营帐中,谢云来回渡步,忧心忡忡看着营外的雨帘,回身皱眉对众人道:“这雨也不知会下到何时,我们带的粮草已所剩无几,老天爷莫非是在给我们暗示,出师……”他硬生生把不利二字噎回口中。 众人脸上也是一片凝重之色,裴智缓声出言道:“如今天气恶劣,封桀,卫长生连兵据险,实在不易攻下。”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虽和契丹有协议,可蛮夷之人,贪得无厌,唯利是图,并非守信之辈,近日军中已有他们攻打晋阳的传言,军中人的家眷大多在晋阳,军心已有些涣散了,这雨也没有停的迹象,依我看,不如咱们先回晋阳,把晋阳稳固住,再图他谋也未尝不可。” 众将士纷纷赞成裴智的意见,认为这样持重,是万全之策。 “不行。”谢容华突然出声反对道:“现在这里遍地都是青苗,如果粮食真的断了,还可以煮谷浆吃,活人还怕被饿死吗?卫长生这人轻躁得很,可以一战而擒,詹子濯与契丹表面上拉得很近,其实内心里互相猜忌.他敢南下抄我们的晋阳,就不怕契丹抄了他的马邑么!当初我们举义起兵,立意就是要不顾一切代价先入长安,号令天下.现在不过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便想着班师回晋阳,就不怕凉了义军的心吗?” “容华,你这话说得严重了吧。”裴智仿佛对谢容华如此决绝的反对有丝不满,拂了拂衣袖道:“不回晋阳,就继续呆在这儿躲雨,不进不退的,万一晋阳真失守了,你能保证军队不哗变么?回到了晋阳军队就真会散吗?元帅领兵多年,威望极高,怎么可能让军队说垮就垮,倒是公子你年纪太轻,不懂事情的轻重缓急,一味急躁冒进,实在容易坏事。” 谢容华看他以辈分压人,咬了咬牙,不再言语,只看着谢云。 “谁知道这雨下到什么时候为止啊?往年这个时候,一下就是一个多月。”左领军长史徐闻英旁敲侧击地说道。 “是啊,是啊,还是稳当点儿好。”众人都表示赞同。 “蕴之,说说你的看法吧。”谢云看着一直未发一言的谢蕴之道。 “我同意容华的看法,不能就这样退兵。”谢蕴之皱眉轻声道。 “行军最是忌讳犹豫不决,看看秦启明的前车之鉴,他当时若取长安……”谢容华紧握拳头,竭力保持语气的平静。 “你爹爹可不是秦启明那样有勇无谋的莽夫。”裴智笑嘻嘻地摆摆手,打断了谢容华的话。 “算了,大家就议到这里吧.“谢云出面平息了这场争议,对众人说出了最后的决定:“先退回晋阳吧,那詹子濯不先收拾了,我总觉得心里没底。” “那,元帅决定什么时候开拔?”崔剑云出声询问道。 “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左三统今天下午就走.右三统准备着明天一早走.兵贵神速。“谢云回道。 秋雨像在响应着裴智的话,下得越来越大了,风将雨水吹成长长的丝线一般,天在乌云密布的天气下很快地黑了下来。 谢容华站在军营的一个角落,看着左三统的将士正一队队向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撤退,脚步踏在水洼中,发出哗哗的趟水声,就像命运的脚步,踢踏在他的心上。他终于忍不住心中的郁结之气,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血混合着雨水,从指缝间缓缓流下。 “公子……”秦洛看着这样的谢容华,小声劝慰道。 谢容华突然大踏步往前走去,他找到崔剑云,让他将往回撤的将士停下,崔剑云有心劝他道:“将军,方才在大营元帅对你已经有所不满了,若我现在停下,恐怕……” “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元帅那边,我一定会劝他收回军令的。”谢容华沉声道。 大雨中谢容华走到谢云的住处,帐外站着四位穿蓑衣的卫士,为首的见了谢容华,轻声地说:“将军,元帅已经睡了,他说明日要赶早走!” 谢容华并不多言,于帐外双膝跪地,朗声对帐内的谢云道:“父亲,我知道你还未休息,只是不愿见我罢了,儿子愿长跪于帐外,至父亲见我为止。” 帐内并没有动静,大雨倾盆而下,谢容华全身早已湿透,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下,他只是紧握双拳,一双凤眼盯着大帐,挺直脊背默默地跪着,时间在哗哗的雨声中缓缓逝去,大帐外的卫士看着谢容华,低低地叹气。 终于,谢云从帐内走出,看着雨中跪立的儿子,长叹道:“容华,你这又是何苦呢。” 第六十一章 攻打霍邑 谢容华并不起身,抬头看着谢云平静地道:“父亲,现在我军不过刚刚举义,看起来声势浩大,可是我们都清楚,其实大家心里都没有底,如果一直向前进,大军就会斗志高昂:一旦后撤,它就会一哄而散:我们现在太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可如今一仗未打,便先撤军,士气溃散,若后面的敌人跟着上来,我们如何还有招架之力?” “继续讲!“谢云用命令的口气盯着谢容华说道。 “现在朝廷已经知道我们起兵了,他们把骁将精兵都依次布置在我军西进的路上。这是一场决战,势必要分出个你死我活来的,如果我们没和敌人接触便轻率地撤退,我们知道自己的考量,那些士卒们呢?他们还以为敌人太强大,是我们自己不战而降,必定胡乱恐慌,你吓我我吓你,军队大乱,那时候北边的契丹和詹子濯将趁火打劫,南边的封桀和卫长生也会追逼过来,到时我们再无可退之地,只能落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陈洛把那几个粮仓看得跟宝贝一样,就怕他领兵西进了有人去夺了他的粮仓,困于洛阳一带而不敢出,没有一点深谋远虑,把关中之地白白地让给我们,我们难道也像他那么傻,放着关中不要,又让给别人吗?时机一旦错过,就再难寻得了。父亲,我知道您不可能真的信了他们的话,他们口头上说是要保卫晋阳,其实是想顾他们的家,保他们的命,为这找一个好听的借口罢了!父亲小时候教育容华,术业有专攻,现在打仗您是不是要问我们这些打仗的,问他们那些文人做什么!” “我们谢家为这次起事已经牺牲了太多,长安的家已经被毁,谢家主坟被挖,母亲被抛尸荒野,姐姐和灵祯还在H县等着我们,就算姐姐再厉害,她领的始终是孤军,支撑不了太长的日子,我们若这样退回去,那她和灵祯唯有死路一条,灵祯好不容易才捡回了一条命,父亲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再一次丢掉?为了他们,也为了那些逝去的亲人,我们亦不能退缩半分,元帅,容华愿向元帅立下军令状,如果不能杀了卫长生,攻下霍邑,容华愿意割下脑袋见您!” 谢云看着眼前一脸倔强的孩子,他突然发现,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了,谢云感慨地道:“容华啊,你终于把为父说服了。” 谢容华一脸欣喜地站起身,激动道:“谢谢父亲,我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谢云差人将谢蕴之叫来,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谢蕴之也非常赞同,派人将已经出发的士兵追回,第二日一大早,谢云以自己做的梦为依托,告诉众人山神托梦提醒自己,秋雨很快会停,若前进他会帮我们夺取霍邑,若退缩则会有灭顶之灾。裴智等人早已知晓昨晚发生的事情,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但谢云是元帅,他决定的事情自己也无力反对。、 老天爷也仿佛是在帮着谢家,没过两日,雨渐渐停了下来,温大有将粮草也运到了,他告诉谢云晋阳一切安好,让他不必担心,谢云庆幸自己没有退兵,军队里渐渐流传了谢云的梦,士卒看着老天那么帮自己,个个信心满满,军中士气空前高涨。 大军在整顿两日后,继续出发,从霍SD南取道,离他们要攻取的第一城霍邑越来越近。 霍山在太阳的照拂下,秋高气爽,雨后的山林散发出独特的气息,令人心旷神怡,谢云看着山下远处的霍邑城,对着两个儿子道:“今天的行动,就交给两位将军了。” “元帅放心,末将定不负所托。”谢蕴之和谢容华抱拳领命,领着左右三统军部分人马朝霍邑而去。 “容华,如今老天爷都帮着我们,那卫长生看着这样的态势,怕是不敢和我们正面野战的,他若一直闭门不出,我们如何是好?”谢蕴之望着不远处紧闭城门的霍邑,皱眉道。 “据我知道的情况,这个卫长生出生寒微,能有现在的地位就是靠这段时间讨缴关中的各类盗匪得了名声,才受到朝廷重用的,观他以往行事,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这次他来霍邑前,肯定受了很大的犒赏,如果他不出战,就不害怕上头的人怀疑他畏缩不前么?我们先派人去城下骂他,若他不出战。我们便可以诬赖他和我们暗中有联络,他又没有什么见识,下面的人多的是不服他的,肯定会猜疑他而上密表告他,到时不用我们动手,他怕就有得好果子吃了。”谢容华立于马上,胸有成竹的看着霍邑,仿佛那已经是他掌中之物。 谢蕴之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到时他为了洗刷嫌疑也不得不出战。” 谢容华和谢蕴之将将队伍分成十几个小分队,领着他们从城东南串到城西南,又像攻城又像要安营扎寨的架势,陆胥嵩按照谢容华的要求,领了几个轻骑开始在城下高声叫骂起来。 “卫长生,你爷爷来了,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卫长生,老子是上天派来收你的,你就乖乖投降吧。” “卫长生,有胆拦我路你倒是有胆出来和老子战个痛快啊,个没种的缩头乌龟。” …… 城下的人越骂越难听,越骂越粗俗,城上的人焦躁地向他们丢下石子和羽箭,可隔得远了没射中,反而让城下之人高声以更下流的语言骂回来。 谢容华微笑着骑在马上,上前在崔剑云耳边说了些什么,崔剑云点点头,带领众人跟在谢容华后面绕着霍邑城转悠,骂声一直不停歇。 转了几圈后,见着远处谢云的大部队已经到了,他示意骂军继续,自己则策马和谢云大军汇合,将得到的情报一一报告给谢云,又提笔画了霍邑附近的地形图。 卫长生的身子隐在盔甲中,忍受着城下不间断的辱骂,他皱皱眉,问身边的将士:“刚刚离开的那个年轻将领是谁?” 第六十二章 势如破竹 “报告将军,据探子来报,应该是谢云的二公子。”士兵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卫长生听了大怒,抓起士兵的衣领道:“怎么不早说?刚刚若是抓了他也可威胁谢云几分。” “我们也是刚查清楚的,谁也没想到这么高级的将领会直接在城下转悠啊。”士兵一脸委屈,这实在不是他的错啊。 卫长生一把放开他,转头继续看着城下,灰黑色的胡子都翘了起来,那些该死的义军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真是气死他了。 突然城下骂军停止叫骂,退了回去,谢云的大军以半圆的形式缓缓展开,有的已经开始安营,卫长生暗道不好,反贼是想直接迫近到霍邑城下安营了,那样他的二万兵力便要被围困在城中出不去了。如今敌人刚至不久,正是疲乏之时,他若错过这个良机,怕是要和他们陷入苦战了,于是他命二万步骑兵力分两路,一路从南门杀出,一路从东门杀出,他自己亲自率领东门这一路上战场厮杀。 谢云看着气势汹汹出城来的卫长生,当即命令军队往后退,避其锋芒。 卫长生看着扔下军帐撤退的反贼,暗自高兴,想着自己的时机果然把握的不错,命令大军趁势往前缉拿反贼。 谢云的军队在前面跑,卫长生便带着人马在后面使劲地追,哪知在离城一里远的平原上一阵战鼓响起,义军朝左右分开,有一队人马冲了出来,顺速摆好了军阵。 卫长生看着前方的大军,暗道糟糕,他高声道:“中计了,鸣金收兵,快撤回去。” 晋军刚调了个头,却发现后路也被包围,崔剑云高声笑道:“卫长生,看你还往哪里跑,乖乖投降吧。” 无路可退,卫长生只得带着军队奋力厮杀,希望能杀出一条血路,退回城中。 羽箭像雨一样飞向晋军,晋军前队霎时倒下了一片,后面的队伍见状快速举起盾牌,凶猛地吼叫着冲了上来。义军是新军,战斗经验不足,经不起这般猛烈的冲击,包围圈生生被撕裂开一道口子来,谢蕴之在突如其来的冲撞下打算调转马头,不料马儿受了惊吓,生生将他摔了下来,他旁边的将士急忙上前将他扶起,一时间义军更加混乱,谢云高声叫着,让金解等人堵住卫长生的路,不能让他逃回霍邑城。 谢容华奉命带着右军在两里之外待命,远远见着左军呈现溃败之势,当机立断,让长史温大有率五千军士原地待命,自己则领着其余人马前去救援。卫长生注意到了义军的弱点,他高声叫道:“他们是新兵,战斗力不足为惧大家不要害怕。” 晋军的士兵见义军战斗力不如自己,士气大振,一时间两军形式急速颠倒过来,义军中甚至有士兵开始有逃跑之意。 谢容华领着援兵赶到,看着眼前不容乐观的形式,高声道:“杀啊,砍下卫长生的人头者,赏黄金万两。”说完率先骑着骏马,冲入战局之中。 义军听到了谢容华的喊声,眼见这位年轻将军抡刀左挥右砍,一个个头颅和肉块儿在血光中飞舞,所到之处晋军像草杆儿似地倒下,马蹄从残肢断臂中、从血泊中、从正在嘶哭的晋军士卒头上踏过,他的盔甲上,脸上布满了血渍,整个人如同地狱来的修罗一般。 义军见谢容华如此勇猛,受到激励,一时豪气顿发,个个杀红了眼,突然有人高声叫道:“卫长生死了。” 晋军听到主帅阵亡,一下子大乱了起来,纷纷逃散,卫长生见状双眼通红,扯着嗓子大吼道:“老子没事,给老子杀啊。”将困在自己周围的义军士兵一个个砍翻到地。 谢容华听到他的吼声,奋力一扯缰绳,马儿嘶鸣一声,竟高高跃起,他在马上迅速搭弓射箭,一双凤眼沉静地盯着在人群中厮杀的卫长生,羽箭以强势的冲透力破空而出,直直地插到了卫长生到脑颅中心。 卫长生手上的刀缓缓落下,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马上的修罗青年,颓然倒地,谢容华的马儿落下,躲避不急的人群被踢翻倒地,发出阵阵哀嚎。 事情不过发生在一瞬间,晋军和义军都被眼前的情景惊呆,反应过来后,义军杀得更欢,晋军则高声喊着:“卫将军死了,快逃啊。” 晋军像无数只野兔四下乱窜,将军仗旗帜丢了满地,义军像撵兔子似地穷追不舍,军头们想维持队形,喝令士卒不要走远,可哪里还管得住,队形全乱套了。 在卫长生不远处的义军冲过去将卫长生的头颅一刀砍下,提起来大叫道:“我砍下卫长生的头了。” 夕阳西下,秋风卷起战场上浓浓的血腥味,战场上尸横遍野,不过一日,霍邑的守军已宣告覆灭,谢云留下几队人马收拾战场和亲点俘虏,自己则领着谢蕴之和谢容华,带着卫长生的头颅前去霍邑城,谢蕴之看着全身是血的谢容华,眉头微皱,他马上挂着的砍刀上坑坑洼洼,足可见今日有多少人死于那刀下,他来到谢容华身旁,低声道:“容华,你今天实在是太鲁莽了,你乃右军的最高统帅,如此深入敌军,若有个三长两短,右军怎么办?”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满不在乎地笑道:“若是统领上阵杀敌畏首畏尾,怎么让跟着你的军士相信你这是一支勇猛之军呢?” “可是,今天你还是太涉险了,万一出事可怎么办?”谢蕴之一阵担忧之色。 “大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一仗我们打得必须漂亮,才能让更多的人加入我们,至于我的安危,大哥放心,容华不是那种不惜命之人。”谢容华缓缓说道。 谢蕴之长叹一声,知道他性子倔强,认定的事情不会改,也不再说什么。 一行人到了霍邑城下,城里的将士已经寥寥无几,看着卫长生的头颅,知道他们已无力反抗,便打开城门投降了。 第六十三章 军中见闻 H县县衙的西苑是谢慕言临时搭建的伤兵收容所,谢慕言以H县为中心向外扩张,与朝廷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因此,有源源不断的伤兵被送来了这里,颜汐凝在这里的一月,便一直和洛大夫一道在此地救治伤兵。 她为手下昏睡的士兵包扎好伤口,抬头揉了揉酸软的胳膊,缓解片刻后便继续为一个人士兵处理伤口。 洛大夫也在一旁忙碌着,脸色带着些疲惫之色,他看向颜汐凝,见她脸色苍白,这两日伤兵太多,虽然有一下医童在打下手,但他们还是一刻也不得休息,见颜汐凝现在的样子,不由开口道:“颜姑娘,你先休息一下吧。” 颜汐凝摇摇头,笑道:“没事,我还行。” “你两日没有休息过了,又不像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身体这么好,还是先休息下,否则你累倒了,洛某可是担不起这个重责。”洛大夫坚持道,谢慕言亲自嘱咐过他照顾好颜汐凝,若是人倒下了,他可担不起这个重责。 颜汐凝见他坚持,也不再固执推脱:“那好吧,洛先生,我先去休息一会儿,你若忙不过来了,一定叫人来唤我。” “你放心去吧。”洛大夫点头应道,颜汐凝将手下的士兵伤口处理完毕,便起身出了西苑。 刚出西苑,便听见空中有鹰啸声,她抬头望去,见空中一只黑灰色的海东青往谢慕言住的院子俯冲而去,是阿隼来送信了?她见状不由往谢慕言所在的院子跑去。 颜汐凝到了的时候,谢慕言正好看完信件,见她来了,不由笑道:“颜姑娘来了,有什么事吗?” 颜汐凝指指她身边的阿隼,有些急切地问道:“我看到阿隼来了,是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谢慕言点点头,道:“我父亲已经攻下霍邑了,如今正往潼关而来。”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补充道:“容华一切都好,你不必为他担心。” 颜汐凝舒了口气,却并未急着离开,她看了看谢慕言,犹豫片刻,开口道:“谢小姐,我能不能见见灵祯?” 她和谢灵祯在这里呆了不过三天,谢慕言便差人来领谢灵祯去军队参加训练了,他才十三岁,颜汐凝总怕他吃不了那么大的苦。 谢慕言听了她的话笑了起来,道:“比起我,颜姑娘更像他的亲姐姐呢。” 见她有些难为情,谢慕言道:“你不用担心他,他在军队里很好,听说这几日伤兵很多,你也累坏了,先去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我便带你去见他。” 颜汐凝听她这样说,点头道:“那我先下去休息了,不打扰谢小姐做事。” 颜汐凝离开后,谢慕言的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忧愁之色布满眉间,谢云要进攻潼关,吩咐她带兵将封桀拖住,以免他领兵救援,时间定在五日之后,封桀在大晋也是威名远播的勇将,她听过他以往的一些事迹,这个将军实力不容小觑,与他对上,她也没有几分胜算,要想将他拖住,她必须得好好计划一番才行。 军营并不在H县城内,而是驻扎在距离H县十里外的城郊,第二日一早,颜汐凝便随着谢慕言去了军营时,她一身戎装,虽是女儿身,却神色威严,气势凛然,所到之处,士兵对她无不恭敬万分,颜汐凝就算在扶风寨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在军营待过,她第一次进入军营,难免对这里的一切都有些好奇。 各式各色的士兵穿梭与营帐之间,他们各司其职,并没有因为谢慕言的到来有所慌乱,偶尔会有一两个士兵对颜汐凝好奇地打望一眼,不过他们对她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军中最高统领就是一个女人,她再带一个女人进入军中,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谢慕言问负责新兵训练的副将道:“灵祯今日的表现怎么样?” “报告将军,谢小公子与新兵同吃同住,一道训练,如今对各项基本训练已经习惯,表现良好,属下认为,已经勉强有了上战场的条件了。”副将高声答道。 “何副将,我有没有说过,灵祯入了军营,便不再是谢家的小公子了?”谢慕言沉声道。 “末将一时失言,请将军责罚。”和副将一听,急忙单膝跪地领罪。 谢慕言点点头,道:“你自己下去领十军棍吧。” “末将遵命。”何副将领命退下,颜汐凝看他退下的身影,暗暗想着谢慕言虽然是一个女子,治军之严却一点也不逊色于男子,怪不得外人都叫她铁娘子。 “汐凝。”谢慕言的声音将颜汐凝唤回,颜汐凝点头道:“谢小姐。” “有些事情我必须先提醒你,进了这军营,军法如山,谁都不能违背,有违令者,无论亲疏,我都会一视同仁,所以你进来以后,我希望若无必要,你不要做让我为难的事情。”谢慕言神情严肃地道。 “是,小姐。”颜汐凝答道,谢慕言笑了笑,道:“入了营我便不再是谢家小姐了,你要和他们一样,唤我将军。” 颜汐凝回过神来,重复道:“是,将军。” 谢慕言看她紧张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只要你不违反军规,不会有事的,走吧,我带你去见灵祯。” 颜汐凝点点头,却没有马上行动,而是不解地问道:“将军,按你话中的意思,我似乎见了灵祯后便不需回H县了,是吗?” 谢慕言点点头,叹道:“汐凝,我的父兄即将攻打潼关,我需要集齐所有兵力助他们一臂之力,为此,我必须舍弃H县她抬头望着一望无垠地天空,H县是她花了许多努力才保下来的,可若要阻截封桀,又要守住H县以她的兵力判断,实在是太难了,如今她只能孤注一掷,只要谢云能顺利攻下潼关,那么,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颜汐凝知道她下这个决定也是不得不为之,她点点头,也没有再多问,只回答道:“我一切听将军的吩咐。” 她们二人来到新兵校场的时候,新兵正在训练,一队身着普通士兵的年轻男人手握大刀,机械地重复砍杀的动作,谢灵祯看着是他们中年龄最小的,他的脸上布满汗渍,神情却严肃坚定,颜汐凝远远望着他,只觉得短短数日,他似乎便脱离了稚气,变得成熟了许多。 随着结束的指令响起,新兵放下兵器,坐到地上原地休息,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谢慕言的到来,练兵的教头见了谢慕言,正欲开口唤她,被谢慕言抬手止住,她将他叫过来,道:“把谢灵祯给我叫过来。” 教头明白了她并不想兴师动众,也不想谢灵祯在那些一道训练的新兵面前暴露身份,便悄悄地领了谢灵祯过来,谢灵祯远远地看见颜汐凝对他笑,他也跟着笑起来,飞快地奔过来,对颜汐凝高兴道:“汐凝姐,你来了。” 第六十四章 军营遭袭 颜汐凝还未答话,谢慕言已经开口道:“怎么,见到你汐凝姐姐,便忘了另外一个姐姐了。” 谢灵祯看向谢慕言,正欲说姐姐,突然反应过来,他神色恭敬地对谢慕言行礼道:“右翊卫伍长谢灵祯参见将军。” “伍长?”谢慕言眉头一挑,谢灵祯急道:“我没有暴露身份,这是我昨日凭自己的本事选上的。” 谢慕言点点头,看向颜汐凝,道:“你陪他说会儿话吧,不过时间不宜太长,一炷香以后他还有训练,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的营帐在军医营帐旁边,一会儿会有人带你过去。” “是。”颜汐凝答罢,谢慕言便起身离开,等她走远了,谢灵祯才拉着颜汐凝,兴高采烈道:“汐凝姐,这一个月你过得好不好,我姐姐没欺负你吧。” 颜汐凝听了一愣,笑道:“你姐姐待我很好,她为什么要欺负我?” “是吗?那就好,你不知道,我第一天来军营的时候,便被她罚了,到了这里,我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我那个温柔豪爽的亲姐姐,简直……”他四下张望了下,才小声道:“简直像母夜叉一样,我现在可怕她了。” 颜汐凝听了他的形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声道:“你没上过战场,你姐姐这是为你好,你可不能这么想她。”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不怪她,不过总得让我抱怨一两句我心里才能舒坦。”谢灵祯哼声道。 “灵祯,这些日子你还习惯吗?”颜汐凝看着他比以前黑了好几度的面庞,不由问道。 “还好,我本来就学过武艺,那些以前只干过苦力活的新兵才真是吃不住呢。”谢灵祯有些骄傲地道,“汐凝姐,我现在已经是伍长了,以后还会是什长,都伯,百人将,总之等我强大了,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颜汐凝看他如数家珍般说到那些军职,不由笑意吟吟,谢灵祯被教养得很好,也许是因为是庶出,又小小年纪亲人就不在身边的关系,并没有世家子弟身上的骄纵跋扈,他如今能吃苦,也能和那些无权无势地新兵打成一片,其实她知道,以他的身份,并不需要一级一级地升上去,谢慕言虽然说不让他走后门,可等他们真攻下了长安,是不会让他从小兵做起的,但她现在不会告诉他,男人,有志气是好事。 “谢灵祯,该训练了。”教头走过来高声道。 “哦。”谢灵祯有些遗憾道,“汐凝姐,我先走了。” “你去吧,照顾好自己。”颜汐凝点头道,谢灵祯离开后,便有一个士兵上前,带着她往军医营帐那边走去。 封桀是六十岁的老将,在大晋威名远播,却因为出言顶撞皇帝,被撤了军职,霍邑战败的消息传到长安,潼关岌岌可危,恭王拜他为将,令他领精兵即可救援潼关。 封桀领兵一路往潼关赶,却没想到在必经之路上竟然会招到伏击。 “将军,据探子报,这批军队是从H县的方向来的,若是消息准确,应该是谢慕言带的军队。”封桀的副将禀报道。 “谢慕言?”封桀的眉头微皱,这个时候来阻截他,看来是算准了他会领兵救援了,他问道:“他们的驻扎营帐你可有探听到。” “在我军东北以西五十里处。”副将答道。 “好,你领三千精兵伏击他们的军营,本将亲自会会谢云的这个女儿。”他们的兵不过都是些参加寥寥数月的民兵,他并不放在眼中,如今他只想速战速决,以免潼关被谢云的大军攻下。 “是,末将领命。”副将答道。 ************ “汐凝姐,姐姐为什么不带我一起上战场啊?”谢灵祯望望营帐外面,眼中带着渴望之色。 “你姐姐不是说了吗?要你守好军营,敌人很可能趁机攻过来。”颜汐凝一边帮手下的伤兵包扎伤口,一边宽慰谢灵祯道。 “可是不能上阵杀敌,而且现在营内都是齐达枫做主,又没有我什么事?”谢灵祯不满道。 “你不要还得保护我吗?”颜汐凝笑了笑,谢灵祯正欲反驳她,营帐外突然响起了急切的战鼓声,谢灵祯脸色一变,道:“真让姐姐猜中了,果然有人夜袭军营。” 谢灵祯说完,急急地便出了军营营帐,颜汐凝刚刚包扎完伤口的士兵也急匆匆地起身,颜汐凝急切道:“你的伤。” “没事,我还能动。”那士兵道,他起身后,营帐内受伤不重的士兵也纷纷拿起武器出了营帐,帐中只剩了一些重伤的士兵和几个军医。 “姑娘别怕,我们一直有所防备,应该不会有事。”洛大夫宽慰她道。 颜汐凝点点头,可是营帐外越来越近的打斗声,却让她的心安定不下来,突然有一个敌军士兵冲进了营帐,提刀便往洛大夫砍去,洛大夫只会最普通的拳脚功夫,险险地躲开,那士兵又要补上一刀,被人从身后一剑贯穿,谢灵祯脸上布满血渍,他抽回宝剑,对营内众人道:“他们的人太多,都是精兵,我们抵挡不住,大家快逃吧。” 被吓傻的众人听了他的话,四散而逃,谢灵祯上前拉了颜汐凝,在军医营帐背后划了一道口子,带着颜汐凝钻了出去。 “灵祯,那些受伤的士兵怎么办?”颜汐凝一脸焦急。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先离开这里。”谢灵祯摸了把脸上的血,一脸坚毅。 谢灵祯领着颜汐凝,一路砍杀之下,好不容易出得营帐,却没想到才出营帐,又碰上几个敌军的人,他将颜汐凝挡到身后,低声道:“汐凝姐,这里过去有一个树林,你藏到林子里去。” “那你呢?”颜汐凝颤声道。 “我断后,你先走。”谢灵祯说完,便上前和那几个士兵缠斗在了一起,颜汐凝知道自己继续留着,只能是他的拖累,她咬咬牙,转身飞奔往谢灵祯说的树林而去。 和谢灵祯缠斗的一个士兵摆脱了他,迅速追着颜汐凝而去。 道路在暗夜之下一片黑暗,颜汐凝一个劲儿地发足狂奔,只觉得自己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耳侧有呼呼地风声呼啸而过,身后有人追赶而来的脚步声,她不敢回头看,只怕一回头,就被追上了,脚步声突然停止了,颜汐凝正暗自庆幸自己甩掉他了,却突然传来嗖地一声,利箭划破空中,直直地刺进她的肩膀,颜汐凝痛地倒了下去。 身后的士兵很快追上,抽出佩剑道:“我看你还怎么跑?”说着就要对她痛下杀手,却突然注意到她姣好的脸部轮廓,他收了剑,捏起她的下颚,待看清她的容貌后,一脸淫笑道:“没想到这军营里除了谢慕言,竟然还有别的女人,今日运气还真是好。”他说着就要去扯颜汐凝的衣服:“我先爽快爽快,再送你去见阎王老子。” 颜汐凝的肩上中了箭,手上使不出一丝力气,她的手无力地抗拒着他,眼中充满恐惧与绝望,高声尖叫道:“救命,灵祯,快来救我。” “你叫吧,引来了更多的人,让他们也尝尝你的滋味。”那士兵大笑一声,刺啦一声便撕开了她穿在外面的士兵衣服。 第六十五章 故人相逢 空中突然有鹰啸声传来,颜汐凝高声尖叫道:“阿隼,阿隼救我。”她不知道是不是阿隼,她已经没有办法了。 那士兵正要将她的里衣撕开之际,突然有一只海东青俯冲而下,一瞬间戳破了他的一只眼睛,士兵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快速往后退去。 “该死的畜生……”那士兵的怒吼还没出口,喉咙便被一支利箭穿喉而过,颜汐凝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身后有哒哒地马蹄声传来,她艰难地站起身,慢慢转过头去。 一队骑兵快速的往她的方向而来,他们举着火把,犹如暗夜中唯一的光明,为首那一人墨发银甲,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他的容颜如初见时那般俊美,两年的时光在他身上添加了沉稳,颜汐凝望着她如天神一般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一步一步向他走去,泪水不禁溢满了她的双眼。 谢容华并没有停下行军的速度,在经过她时,他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置于身前。颜汐凝犹如一只受伤的小兽,紧紧地抓住他坚硬的铠甲,她的嘴唇发白,整个身体微微颤抖着,还无法从方才的恐惧中平静下来。 “没事了,汐凝,我来了,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了。”谢容华伸手将她肩上的羽箭折断,用披风将她整个人遮住,低头紧紧凝视着她,轻抚她的脊背轻声安慰着,他在路上听到女子的尖叫声,便唤了阿隼去救人,离得近了才发现是她,他心中庆幸着幸好自己到的及时,否则他恐怕会内疚一辈子。 他的眼眸在火光中闪着点点光芒,给予了她强大的力量,让她渐渐平静下来,意识回笼,她突然想到什么,抓住他的手急切道:“灵祯,快去救灵祯,他还在军营那边。” 谢容华点点头,一队人马快速往军营而去。 谢灵祯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能力比以前提高很多,却也受不了敌人如车轮战般的攻势,他在体力快要耗尽之时,突然有几个士兵飞身上前来帮他将敌军击退,他们的衣着,并不是谢慕言的人马,他吃惊地回头,待看见马上的谢容华时,眼中满是惊喜,他快速地跑过去,高兴道:“二哥,二哥真的是你吗?” 谢容华看着他,点头笑道:“灵祯,两年不见,你长大了。” “是啊,我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了。”谢灵祯笑道,突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变,道:“二哥,汐凝姐……” “灵祯,我没事。”颜汐凝从谢容华的怀中探出头,轻声说道,脸色有些苍白。 谢灵祯这才发现颜汐凝坐在谢容华前面,她身上盖着谢容华的披风,一时他竟没发现,见到她安然无事,他的心也放下了几分。 谢容华看着面前火光冲天的军营,沉下脸,对身后的人马下令道:“传我的令下去,今夜无论如何,要夺回军营,让封桀知道我在这里。” “末将领命。”后面的人马齐声领命,声如洪钟。 颜汐凝靠在他的怀中,抬头望着他坚毅的下巴,他的身上带着肃杀之气,却无端让她觉得安心,有他在的地方,她总觉得就是安全的,这些日子以来,脑中紧绷着的弦终于断裂,她终于不用再害怕了,这样想着,眼皮越来越重,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谢灵祯注意到颜汐凝的不对劲,高声道:“二哥,汐凝姐怎么了?” 谢容华低头看去,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他轻声道:“她受了伤,让她先这样休息一会儿吧。” 随着援军的到来,很快他们便夺回了军营,谢容华小心翼翼地抱着颜汐凝下了马背,原本躲在角落里的洛大夫见状,急忙上前道:“颜姑娘受了伤,我是军医,我来替她疗伤吧!” 谢容华抬眼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轻皱,他轻声吩咐道:“你把药给我,这里我来就行了,你去看看其他受伤的将士。” 洛大夫一愣,在谢容华一旁的士兵催促下,才慌忙将伤药取出交到他手上。 谢容华握紧手中的药,抱着颜汐凝大步进了营帐。 秦洛上前拍拍洛大夫的肩膀,道:“大夫你别介意,颜姑娘好歹是未出阁的姑娘,这男女授受不亲啊。” 洛大夫连声应是,转身准备去为别的受伤将士治伤,走到半路却突然止住脚步,他心中疑惑道,他和颜姑娘男女授受不亲,那谢公子不也和她男女授受不亲,谢慕言不在,这军营没有别的女人,那谁给她上药治伤? 颜汐凝迷迷糊糊中只觉肩膀微凉,有一个温柔的男声在她耳边道:“我要把箭头拔出来,会有点疼,你忍忍。” 片刻后,肩上骤然传来利器拔出的疼痛感,她不由闷哼一声,很快便感觉到有药物洒在伤口上,激起丝丝凉意,疼痛感渐渐减轻,她一直都迷迷糊糊的,很快便又昏睡过去。 颜汐凝因为是趴在床上睡的,睡的并不安稳,她一动,扯到肩上的伤处,不由的便睁开了眼睛,她环顾四周,帐外有隐隐约约的光线透进来,现在已经是白天了。 营帐突然被人掀开,谢灵祯端着一个碗进来,见她醒了,快步走到床边,高兴道:“汐凝姐,你醒了?伤有没有好些,先把药喝了吧!” 颜汐凝慢慢爬起来,接过他手中的药,将药一饮而尽,她放下药碗,昨晚发生的事情慢慢浮现在脑中,她看向谢灵祯,声音带着急切:“昨晚你二哥是不是来了?” 谢灵祯笑道:“是啊,二哥带了援兵过来,我们才能夺回营帐。” 原来并不是她做梦,他真的来了。 “那你二哥人呢?在军营吗?”颜汐凝轻声开口问道。 谢灵祯摇摇头:“昨晚二哥就带兵出发去援救大姐了,现在还没回来。”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有些紧张道:“你二哥带了多少人马?不会出事吧?” “不会的,二哥那么厉害。”谢灵祯自信满满地道,他扶着颜汐凝侧身躺下,避免压到她的伤处,道:“汐凝姐,二哥走的时候让我好好照顾你,你还伤着,要多休息。” 颜汐凝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闭上眼睛休憩了一会儿,心中却始终定不下来,便爬了起身,小心翼翼地穿上外衣,出了营帐。 谢灵祯一直守在她帐外,见她出来了,脸上还带着失血过多后的苍白,焦急道:“汐凝姐,你怎么出来了,你还伤着呢?” “我没事,你别担心。”她笑着宽慰他,抬头看向军营的入口方向,眼中带了担忧之色。 隐隐有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传来,谢灵祯高兴道:“二哥他们回来了。”说完便急匆匆地往入口处跑去。 颜汐凝跟在他身后,心中满是紧张与期许! 第六十六章 前缘再续 一队人马携着烟尘滚滚而来,为首的两人一人身着玄色铠甲,一人身着银色铠甲,面容有六七分相似,正是谢慕言与谢容华。 谢灵祯急急上前,高声道:“大姐,二哥,你们回来了!” 谢容华向他望去,突然神色一变,迅速下了马,直直越过谢灵祯,走到颜汐凝面前,脸上满是担忧之色:“你身上还有伤,出来做什么!”不待颜汐凝回答,他已回头对谢灵祯责备道::“我不是让你把人照顾好吗?你就这样照顾的。” 谢灵祯没想到他下马对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责备,脸上满是委屈之色,嘴角不自觉地抿了起来。 “不怪灵祯,是我自己出来的。”颜汐凝急忙上前解释道,“我受的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你别担心,我自己是大夫,有分寸的。” 谢容华叹息一声,道:“你虽是大夫,但这里是军营,外面来来往往士兵那么多,万一再伤到你怎么办?” 颜汐凝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也不好再拂了他的好意,况且她只是担心他的安危才急忙出来的,如今他既然安然无恙,她也没必要再留下来妨碍他们做事,她点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谢容华低声道,声音轻缓了下来,“你先回去,我把事情处理完,就去找你。”他说着看向谢灵祯道:“灵祯,送颜姑娘回去休息!” “哦!”谢灵祯低声答道,走到颜汐凝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汐凝姐,我送你回去。” 颜汐凝看他一脸沮丧的样子,歉意道:“抱歉,害你被骂了。” 他们二人刚才走出一小段路,颜汐凝突然回头,见谢容华仍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她嘴角微扬,道:“谢公子,昨晚谢谢你救我!” 谢容华摇头低笑,道:“你我之间,无须言谢。” 颜汐凝点点头,和谢灵祯一起离开,谢慕言下马后便一直站在一旁注意着谢容华和颜汐凝之间的一举一动,看她都走远了,自家弟弟却还望着她离开的方向,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她上前两步,学着方才谢容华的语气,重复道:“你我之间,无须言谢!” 谢容华回过神来,看她不正经的样子,皱眉道:“谢慕言,你现在是将军,严肃点。” “不过两年不见,连姐姐都不愿叫的人,却对别的女人这么温柔,我很嫉妒啊!”谢慕言拍拍他的肩,玩味笑道:“容华,老实说灵祯第一次告诉我她是你的朋友时我是怀疑的,我怎么也想不出来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女子,不过现在嘛……”她顿了顿,看向颜汐凝离去的方向道:“我确信她不止是你的朋友,还是在你心中很有分量的人,毕竟我们家容华,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的。” 谢容华听了谢慕言的话,思绪陷入回忆中,他低声道:“姐姐可还记得我去洛阳的事情。” “那次你把父亲气得半死,我怎么会忘记?”谢慕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两年前的事情。 “在洛阳遇险之时,我和她曾经共历生死,那一次,如果没有遇见她,或许我已经为了不连累家族自裁了。”他的声音很轻,谢慕言却从他短短的话语中感受到他对那段过往的怀念。 “你是说她救了你?”谢慕言凝重道,“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不止是他,颜汐凝也从来没有和她说过,她还救过谢容华。 “这件事和高家有关,皇帝还在,我自然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我会有危险,她更会有危险。”谢容华看向谢慕言道:“姐姐觉得她说一个怎样的女子?” 谢慕言低头想了片刻,忆起她第一次见颜汐凝的情形,缓缓道:“她历经万险救下灵祯,带他到我身边,这个女子足够冷静,也足够聪慧,老实说,若不是她自己坦言只是福安村的村民,我绝对看不出她只是一个村中出来的少女,她的胆识与见识,觉不是一个普通村姑该有的。” 谢容华淡淡一笑,道:“姐姐说得不错,她不是普通女子,她有一颗绝不向命运屈服的心。” 谢慕言轻轻点头,突然看向他,笑道:“绝不向命运屈服,这一点她和你倒是很像。”谢容华眉头一挑,她继续道:“容华,你胆子未免太大了,你出现的时候,我真的以为父亲已经将潼关攻下了,没想到你只带了一千人马突围来救我,你可知若是封桀没有上当,退回河东城,那我们都得死。”昨晚他携着人马赶到,漫山遍野都是义军的旗帜,战鼓声震天,那一刻莫说是封桀被他骗得退了兵,连她也真的以为是义军的大部队赶到了,待脱困之后,她才发现他只带了一千人马,那漫山遍野的声势,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我知道以姐姐的兵力对上封桀太勉强,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出事的,如今潼关不过是在做最后的支撑,姐姐带着休整后的大军从后方突袭,与父亲里应外合,很快便能彻底攻下潼关。”谢容华沉吟道。 “好,我即刻带着大军前去潼关,这里就交给你了,封桀,你要小心。”谢慕言点头应道。 “姐姐放心,一切有我,对了,姐姐带上灵祯吧,父亲很挂念他。”谢容华道。 “好,我这就去做准备。”谢慕言答应后,与谢容华分道而行。 谢容华进颜汐凝营帐的时候,她刚好喝完药,谢容华在她身旁坐下,见她脸色比早前见面时好了许多,放下心来,他开口问道:“身上的伤换过药了吗?” 颜汐凝点点头:“换过了。”二人对望良久,一时都没有言语,太长时间没见,如今静下心来说话,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许久之后,二人突然同时开口:“你……”默契地开口,让二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颜汐凝轻笑着道:“谢公子,你先说吧!” 谢容华淡笑着问道:“这两年你过得好吗?为什么突然来了长安?” 第六十七章 怪人岑行 “我过得还好,劳公子记挂了。”颜汐凝轻声道:“去年打听到我爹在长安的军营中,我便来找他了。”她苦笑了下:“可惜我来晚了一步,等我到长安的时候,他已经随皇帝下江南去了,后来四处都在打战,我也不敢再独自出去寻他,便留在长安了,再后来便遇到了灵祯……” 谢容华看她提到父亲事脸上带着化不开的忧愁,不由出声安慰道:“你爹不会有事的,等我们攻下长安,我便派人去江南寻你爹,好不好?” 颜汐凝点点头,笑了起来,道:“你呢?我到长安的时候原本想去魏国公府上找你的,后来听说你两年前便离开长安去晋阳了。”想到谢家先前的处境,她的笑意淡了下来,轻声道:“想必你在晋阳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我听说谢家被皇帝打压地厉害。” “那些都过去了,如今我们形势一片大好,很快父亲便能攻下潼关,到时我们会一举夺下长安,而未来,我们会拥有整个天下。”谢容华看着她,眼中熠熠生辉,声音中满是豪情壮志。 颜汐凝呆呆地望着他,与两年前的他相比,他的身上多了一些傲睨万物的气势,人也变得凌厉成熟许多,两年前那个睿智聪颖的男子,如今已成为了一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她喃喃道:“两年之后,我们都长大了,都变了好多。”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笑了起来,他轻刮她的鼻梁道:“这两年我确实成长了许多,不过在我看来,你还是和两年前一样,一点也没变。”还是会和他说着话,便突然发起呆来。 他无意的举动,引得颜汐凝心中一颤,她抬眼看谢容华,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不由摸摸自己的鼻子,轻声道:“怎么可能一点不变,人总会变的。” 谢容华正欲答她,帐外突然有士兵高声道:“将军!” 谢容华眉头一皱,颜汐凝道:“你去忙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谢容华点点头,有些遗憾地道:“军务繁忙,我恐怕不能常常来看你,你要照顾好自己。” “嗯,你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颜汐凝点头道。 谢容华将她散乱的发别到耳后,深深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出了营帐,他方出营帐,颜汐凝便听到那个士兵和他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 她伸手触碰他方才坐过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点点温度,笑意不由在她脸上蔓延开来。 过了几日,颜汐凝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自那日之后,她便没能有机会和谢容华单独说上话,谢云一行顺利攻下了潼关,如今谢家入主关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关中原本群龙无首的人马都陆陆续续的前来投靠,因为谢容华带的军队在最前面,他们就近便来入了这只队伍,几千人的队伍极速扩张到十万余人。 颜汐凝因为之前受着伤,又是女子,一直没有再去军医营那边帮忙,她此刻拨弄着自己坏掉的武器,有些唉声叹气,她的袖箭在救谢灵祯的时候弄坏了,一直也没找到人修,如今闲下来,她打算自己动手,可是这东西原本是她让扶风寨的兄弟帮忙做的,如今才发现自己对它只能束手无策。 前来送饭的士兵见她对着袖箭发呆的样子,上前道:“姑娘是不是在苦恼怎么修这个?” 颜汐凝一听,高兴道:“是啊,你会吗?” 那士兵摇头道:“我自然是不会的,不过姑娘可以去找军器监的人问问,我们武器坏了需要修或者是换都是找他们帮忙的。” “他们在哪里?”颜汐凝急切问道。 “就在军营的西北角,外面堆了很多铁具和木具的营帐,很好找的。” “谢谢。”颜汐凝道了谢,快速吃完饭,便带着袖箭往军营西北角而去,远远便见着军器监的营帐,她加快脚步,却与横亘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她手中的袖箭与那人手里的东西都掉在了地上。 那人撞了人也不道歉,低头捡起东西就要离开,颜汐凝见他把自己的袖箭也拿了,叫住他道:“等等,把我的袖箭还我。” 那人回身,低头在抱着的东西里扒拉一阵,拿出她的袖箭,看了一眼便看向她道:“这破玩意儿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我刚刚掉的,被你捡起来了。”颜汐凝怒道,这人不道歉,现在还说她的袖箭是破玩意,让她怒火中烧。 “哦,那还给你。”那人将袖箭扔给她后,便径直往前走去,颜汐凝接过袖箭,继续往军器监走,那人却突然回头,皱眉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谁跟着你了,这路又不是你家的。”颜汐凝哼声道,越过他直接进了营帐。 军器监的营帐比普通营帐打了许多,里面有打铁声和伐木声,这段日子来了许多新兵,在运械队伍没到前,他们需要尽快做一些临时的武器给新兵使用练兵。望着突如其来的女子,他们看了她一眼,便继续手中的活计,军营里现在只有一个女人,来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并不会感到意外。 颜汐凝找了个看着不那么忙的工匠,低声道:“大哥,你帮我看看,这个袖箭能不能修好呢?” 那人还没回话,身后已有一个声音道:“不能修。” 颜汐凝回头,见是方才在帐外遇到的那个男人,正欲斥责他,那个工匠已经躬身道:“头,你回来了。”说着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退下。 颜汐凝讶异地指着眼前的男人,道:“你是他们的头儿?” “怎么?看不起我?”那男人一脸骄傲之色。 “没有看不起你。”颜汐凝收敛了语气,将袖箭递给他道:“你既然是他们的头,肯定是最厉害的,帮我修修这个吧。” 那男人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手中的东西道:“我才不修这个东西。”他看了颜汐凝一眼,得意道:“你放心,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也不敢给你修的。”说着还往营帐忙碌的众人指了指。 颜汐凝被他气得要吐血,她看向那男人,带着些咬牙切齿道:“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没有,只是你那个东西太破,我若修了,有辱我的名声。”他一本正经地道,说完便不再理她。 眼见颜汐凝就要发火,那个接东西去而复返的工匠急忙上前,打圆场道:“姑娘,你别介意,我们头儿没有恶意,他就是这样的性子,这军营里除了将军,也没人管得住他了。” 颜汐凝哼了哼,举起手中的袖箭道:“你们头儿一直说我这是破玩意儿,他很厉害吗?” “呃。”那工匠有些尴尬道:“我们头儿叫岑行,自比当代鲁班,是将军亲自带进军营的。” 第六十八章 阿隼受伤 “当代鲁班?”颜汐凝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走上前,对岑行道:“喂,岑行,我们打个赌吧,我出一个问题,你要是能答上,那我便立马离开,不再让你帮我修袖箭,若是答不上。”她顿了顿,道:“就麻烦你,亲自帮我把袖箭修好,如何?” 岑行轻蔑地看她一眼,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打赌?” “啧啧,看来你是不敢了,怕输给一个女孩子没面子。”颜汐凝叹声道。 “谁说我怕了,你一个女人能有什么见识。“他对颜汐凝怒目而视,半响后高声道:”好,我跟你赌,如果我答不上,我不会帮你修那个东西,我给你做一个新的,比你那个好上千万倍。”他不信他会被一个女人难住。 “行,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颜汐凝想了想,这个岑行这么自信,一般的题目肯定唬不了他,不过古人没学过现代数学,也许她可以试试,她看着岑行笑了笑,流利地说道:“有三个人去客栈投宿,一晚三十文钱.三个人每人掏了十文凑够三十文交给了老板.后来老板说今天优惠只要二十五文就够了,拿出五文命令店小二退还给他们,店小二偷偷藏起了两文,然后,把剩下的三文分给了那三个人,每人分到一文,这样,一开始每人掏了十文,现在又退回一文,也就是每人只花了九文钱,一共花了二十七文钱,再加上店小二藏起来的两文钱,一共二十九文钱,请问还有一文钱去哪里了?” 听了她的问题,围观众人纷纷傻眼,颜汐凝旁边的工匠问岑行道:“头儿,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怎么会少了一文钱呢?” 岑行沉了脸,他认真地看着颜汐凝道:“我倒是小看你了?” “怎么样?答得出来吗?”颜汐凝笑吟吟地望着他,他脸色恢复如常,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来:“根本就没有少一文钱,三个人每人退了一文钱,也就是说一共退了三文,他们每人花九文,一共二十七文,加起来不就是三十文钱。” 听了他的话,颜汐凝的脸色难看起来,怎么一个古人做现代数学题还这么快,她真是低估他了。 “头儿,按照你说的确实没少,可刚刚颜姑娘说的那确实少了啊?怎么回事?”旁边的匠人摸着脑袋,还是想不明白。 颜汐凝叹息一声,轻声道:“方才我说的方法没有把店小二藏起来的两文钱算到房钱里面,你们的头儿很厉害,我认输。”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岑行却叫住了她:“等等。” 颜汐凝回头,有些不高兴道:“我都认输了,你好想怎么样?” “我帮你做袖箭。”岑行道。 “你说什么?”颜汐凝一时没反应过来,岑行再次重复道:“我帮你做袖箭,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你说真的?“颜汐凝有些惊讶,怕他反悔,急忙道:“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啊。” “既然答应你了,当然不会反悔。”岑行点头道。 “好,你知道我住哪个营帐?”颜汐凝想到他说给自己送过去,不由问道。 岑行有些不屑道:“这军中就你一个女人,要打听你的住处还不简单。” 虽然他的态度不好,不过说的也是事实,颜汐凝点点头道:“那我等着你,你尽快做好啊。” “知道了,别杵在这儿妨碍我们做事。”他摆手做赶人的动作。 颜汐凝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拿到了想要的,她便离开营帐,这个岑行,还真是奇怪,明明他赢了她,却突然答应帮她做袖箭了。 颜汐凝一边想着,一边往自己的营帐走去,突然一团黑影突然从空中笔直地坠落在她面前,不由地吓了她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受伤的海东青,它的翅膀上还插着一支断裂的羽箭,血还在缓缓往外流,一双锐利的眼睛带着丝涣散盯着她,令颜汐凝立马想到了谢容华养的那只海东青。 “阿隼,你是阿隼吗?怎么受伤了,我帮你治伤好不好。”颜汐凝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想抱起它,阿隼却在她靠近时突然用爪子攻击她的手背。 “嘶。”颜汐凝急忙收回手,只觉手背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幸好它已经受伤了,没什么力气,不然这一下有够她受的。 她耐心地安抚它道:“阿隼,我是颜汐凝啊,你救过我呢,你不记得了吗?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 阿隼锐利的眼依旧直直地盯着她,看得颜汐凝心里有些发毛,这阿隼太凶了,她是不是该去找人通知谢容华来,可是它血还在一直流,都飞不动了伤势定然不轻了,她要是再耽搁下去,它命能不能保住另说,这翅膀肯定保不住了,不能飞对一只鹰来说太可怕了,何况还是骄傲的海东青,颜汐凝想着,从衣角撕下一些布料,将手掌和手臂包了个严严实实,果断一把抓起阿隼,阿隼不住挣扎,她只死死抱住它,此时一对巡逻的士兵路过,见此情形,不由结巴道:“这,这怎么回事?” “将军的海东青受伤了,你们赶紧去禀报将军。”颜汐凝满头大汗地抱起阿隼,朝自己的营帐快速走去。 谢容华得到消息时正在和几位幕僚议事,听士兵说颜汐凝将阿隼抱走治伤后他心中一紧,却不是为阿隼,而是怕阿隼伤到颜汐凝,海东青本性凶残,虽然受伤了,但也不是像一般禽类那样好相与的,他暂停了议事,匆匆往颜汐凝的营帐赶去。 待谢容华赶过去时,只见颜汐凝正在为阿隼包扎伤口,阿隼有气无力地躺在她的腿上,察觉到谢容华来了缓缓的挣扎了几下,却挣脱不了颜汐凝手。 颜汐凝转头见谢容华道:“谢公子你来了,阿隼的伤口有些深,估计得再养一段日子才能再次飞了。” “我来吧。”谢容华见阿隼丝毫不配合颜汐凝,将阿隼轻抱过来,接着替它包扎。 颜汐凝也不客气,将工作转交给谢容华,她是用了麻药才帮阿隼拔箭上药的,包扎的时候它使劲缩着翅膀,颜汐凝包着十分费劲,如今它主人来了,她自然乐得解放。 颜汐凝看阿隼在谢容华手里顺从乖巧的样子,不由得感叹这家伙还真认主人,想到什么,去一旁取过拔下来的羽箭,递给谢容华道:“这是从阿隼翅膀上取下的,公子看看能不能知晓是谁将它射伤的。” 谢容华的目光首先注意到的不是颜汐凝手中的羽箭,而是她手背上细细的抓伤,他立马停下手中动作,握住颜汐凝的手查看伤口道:“这是阿隼抓的?怎么不上药?” 第六十九章 救治阿隼 “我想着先帮阿隼弄完伤口再弄的,反正这伤也不重,不碍事的。”颜?32??凝想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却不想谢容华越握越紧。 “阿隼再精贵,也不过是一只鹰,怎么能比人更重要,我先帮你上药包扎。”谢容华皱眉,沉声道。 “我的伤口自己来处理就好了,你还是先帮阿隼包扎吧。”颜汐凝说道,可谢容华并不放开她,另一只手取过一旁的金创药,沉声道:“坐好,我帮你处理伤口。”语气不容拒绝。 颜汐凝见反抗无效,只得乖乖坐到他旁边,任由他为自己上药。 谢容华动作娴熟地将药粉撒到伤口上,将药粉吹散均匀后,取过布条轻轻为她包扎,颜汐凝心中一阵暖流趟过,看着他认真仔细的侧颜,竟不觉有些痴了。 “好了。”谢容华道,声音将颜汐凝惊醒,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忙低下头,将手抽回,轻抚缠好的绷带,有些尴尬道:“有劳公子了,没想到公子对处理外伤这么有经验。” “在战场上难免会受些外伤,处理多了也便熟了,在你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谢容华轻笑道。 “不是的,公子做得很好,再说公子会的东西那么多,简直是全才了,不像我,除了治病,其他什么也不会。”颜汐凝摇头,一本正经道。 “虽然我不喜欢听恭维话,不过这恭维话从你口中说出来,我倒是挺受用的。”谢容华展颜一笑,温柔迷人。 颜汐凝看着他的笑容,不由想这人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呢,笑起来也这么好看。 “咕咕。”仿佛在抗议主人对自己的冷落,阿隼在谢容华怀中委屈地叫了起来,颜汐凝才想起它翅膀的伤还没包扎完呢,对谢容华道:“公子,你快帮阿隼包扎吧。” 谢容华不为所动道:“它伤了你,本就该受些惩罚。” “我没事啊,它也不知道我是谁,只是本能反应罢了,公子别怪它,它有一段日子不能飞,已经够可怜了。”颜汐凝看阿隼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替它求情。 “你来替它包扎。”谢容华轻轻扯开阿隼的翅膀,示意颜汐凝上前。 颜汐凝迟疑着上前,接着小心地帮它裹起未完成的包扎,阿隼抬起的眼睛带着锐利,却碍于主人在场不敢发作,因为它的配合,颜汐凝这次倒完成地很快,包扎完毕后,谢容华将阿隼抱起放入颜汐凝怀中,阿隼欲挣扎,被谢容华按住,带着命令的语气道:“阿隼,你再不可伤了这个人,她与我一样,都是你的主人,你对她要如同对我一般,明白吗?” 阿隼有些委屈地呆在颜汐凝怀中,伸着脑袋看看谢容华,不时又看看颜汐凝,倒不再挣扎了。 颜汐凝惊奇道:“它真能听懂你说话?” “大概能懂吧,动物是很有灵性的,它就算不懂,也能感觉到我现在对它很生气。”谢容华道,“我平日里很忙,不可能时时过来看顾它,之后还要你替它治伤,若是它不听话,你尽管对它用药,万不能让它再伤到你,不然我留着这不听话的畜生也没什么意思了,明白吗?” 阿隼似乎真能感受到什么,悄悄往颜汐凝怀里躲了躲,颜汐凝安抚似地摸了摸它的羽毛,道:“我会照顾好阿隼的,它也不会再伤我的,你放心,嗯,平日里你是怎么使唤它的,你教教我吧,或许对我和它以后的相处有用。” “好。”谢容华答道,将自己常用的指令和阿隼日常的习性一一告诉颜汐凝,待有士兵过来通报有急事时,他方才离开,走时不忘将射伤阿隼的羽箭带走。 颜汐凝看他匆匆离去的身影,抚着怀中的阿隼,自言自语道:“下次能和他这样说话也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 阿隼“咕咕”两声从颜汐凝怀中挣脱,跳到远处转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锐气瞪着颜汐凝,凶相毕露,谢容华走了它也就不用继续装乖了。 颜汐凝看它这翻脸如同翻书的样子,也算是见识到这海东青的灵性了,她也不怕它,上前两步蹲下身与它对视,带着诡异笑容道:“阿隼,你要是不乖乖听我话,我就去你家主人面前说你弄伤我了,以后他可就不要你了,说不定你还会被宰了。” 阿隼似乎有些懂了,气势弱了几分,高傲地转身躲到一个角落窝着休息了,颜汐凝轻哼一声,以后日子还长,这阿隼她就不信还搞不定它了。 *********************** “将军,如今我军已收编新兵数十万,何不乘这势如破竹之势一举夺下河东城,将军为何下令围而不攻,若时日拖长了,军心生变可就难办了。”这河东城也围了好些天了,这左武卫大将军却一点进攻的苗头都没有,在他看来谢容华不过一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谢云看着河东城大势已去才让他一边招兵买马一边攻打河东城的,没想到都兵临城下了谢容华却做了缩头乌龟,许应庆想着这说起话来语气也不由带了些怨气。 谢容华笑笑,没直接回答他的质问,取出一只断裂的羽箭拿到众人面前,道:“前些日子,阿隼便是中了这箭才受伤的。” 许应庆看了那箭一眼,不高兴道:“如今咱们在说正事,将军有闲心关心你那鹰还不如好好考虑考虑如何尽早攻下这河东城。” “许大人这便有所不知了,这箭来头可不一般,我派人确认过了,它的箭尾刻了一个封字,乃是封桀专用之羽箭。”一旁的唐许补充道,在霍邑之战他可是见识过谢容华的能力,知道他说这话定有深意,也不敢小瞧这个年轻的主帅。 “是封桀的箭又如何,难不成将军想说封桀连您那神勇的海东青都给射伤了,实力超凡,将军害怕了,想打道回府?”许应庆不屑道。 站在谢容华旁边的秦洛见他如此口不择言,欲开口斥责他以下犯上,被崔剑云拦住,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坐于主位的谢容华轻笑,把弄着手中的残箭,轻缓开口道:“许大人,我听说大人曾在封桀手下当过差,那大人对封桀想必比容华了解。” “是又如何,那封桀脾气倔又自视甚高,实力是有那么几分,可如今被我们的大军困住,若我们强攻,未尝不能攻下河东城。”许应庆没好气道。 “那大人觉得他为何要射伤阿隼?”谢容华没接他攻城的话,转而问道。 “不就是为了吓唬将军吗,瞧将军你现在的样子,他这一举动好像效果还不错。”许应庆带着嘲笑的语气道。 第七十章 情愫暗生 “原来大人是这样想的。”谢容华轻笑,目光一变,严肃道:“我却认?34??他这一举动,不过是想激怒我,而让我下令早日攻城。” 许应庆被他突然的转变震住,语气不由低了几分,道:“那将军为何不下令攻城。” “大人以为,我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谢容华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开口问道。 “攻,攻下河东城,进军长安。”许应庆答道。 “错,我们只需要进军长安,至于能不能攻下河东城,此时并不重要。”谢容华摇头道。 “不攻下河东城,如何进军长安?”许应庆不解道。 谢容华展开军事地图,指着河东城与长安的位置,道:“从河东城进入长安确实距离最近,但入长安的路并非只有河东城,封桀手握重兵,如今我们虽有七成把握将它攻下,可是代价如何呢?我们的力量会有多大的损失,大人可估量过?莫要忘了,长安还有十万羽林军守着呢,我们攻下河东城之后,还要多久能攻下长安?而这期间,又会有多少其他的势力来争夺这块肥肉,这些大人可曾想过?” 许应庆被他周全的思虑震住,呐呐道:“那难不成我们就这么围而不攻,然后让主帅绕道进军长安?可这样一来封桀若是和羽林军成合围之势我们不是要完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的大军在这里,他没有把握我们会不会冒险绕过河东城直接进军长安,若他回防却发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这河东城便会轻易易主,长安便近在咫尺了。”谢容华笑道。 许应庆被他说得越发迷糊,不懂到底他们是准备绕道直取长安还是说绕道只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而已:“将军的意思我不太明白,那我们到底是绕道还是不绕啊?” “大人记得我们只需要耐住性子等待就好,等待最佳的绝杀时机。”谢容华缓缓道,眼中精光闪现。 大帐外,谢容华与一中年儒士并肩而立,谢容华望着远方连绵的营帐,开口叹道:“先生方才何故一言不发,容华知道以先生之能,心中定有自己的见解。” 男子儒雅一笑,道:“张玄策不过将军手下一名寂寂无名的参事,那许大人本就对将军有所不满,我若再僭越开口,只会让将军处境更加艰难,毕竟现在我们最缺的是将士一心。” “先生乃关中第一谋士,何苦如此自谦,若是让父亲知道有你加入了我们,定能让他非常高兴。”谢容华道。 “世人只知谋士玄智,却不知张玄策其人,我会留下,是因为我与将军那一夜长谈,将军令我信服,我愿意追随将军,与谢家无关,将军也答应过我,不会透露给旁人我玄智的身份。”张玄策答道。 “容华自当信守对先生的承诺,先生尽管放心,容华如今想问问先生,经过这些日子的议事,先生觉得他们如何?”谢容华轻声问道。 张玄策不答反问:“将军自己觉得呢。” “崔剑云是从晋阳和我一道来这里的,除了他以外,新加入的这些人,容华自觉他们大多乃平庸之辈,并无可造之材。”谢容华叹道。 “所以,将军是想将封桀的事情交给崔剑云去办?”张玄策问道。 “我们长期留在此处也不是办法,父亲那边还需要我。”谢容华叹了口气,抬头却被空中一团熟悉的黑影吸引。 张玄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那是将军的海东青吧。” “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它又能飞起来了。”谢容华说着,曲起手指吹响指令,阿隼听见了,欢快地朝他飞来。 颜汐凝放飞阿隼只是看它伤势好了大半,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也算听她话了,没想到阿隼却越飞越远了,她吹了好几遍谢容华教她的指令却完全不管用,只得顺着阿隼的方向追去,便追边气道:“阿隼啊阿隼,我是看你可怜才放你出来的,你竟然跟我装乖欺骗我,我们相处这么久了,我好歹也算是你半个主人了吧,你这样折腾我,看我逮到你了怎么教训你。” “你要怎么教训它?”谢容华看着骂骂咧咧地奔过来的颜汐凝笑道。 “不给它五花肉吃,让它吃它最讨厌的肥肉,这几天也不放出来……”颜汐凝喘着气边答边抬头,看着眼前的谢容华和他肩膀上神清气爽的阿隼,一句话就卡在了那里。 她直起身,带着丝怨气道:“原来是见着真主人了,怪不得抛弃我这半个主人抛弃地这么干脆。” 谢容华看着她满是怨气的脸,却不由得笑了:“看来阿隼惹颜姑娘生气了,我有比让它吃肥肉更有效的教训它的方法,姑娘要不要听?” “什么方法?”颜汐凝好奇道。 “将它关在一个密不透光的牢笼内,三日三夜不要喂它食物和水,让它陷入黑暗饥饿之中,这才是它最害怕的事情。”谢容华摸摸阿隼那还带着伤痕的翅膀,事不关己道。 颜汐凝想了想,浑身一个激灵,道:“这样对它,会不会残忍了些,公子以前都这样教训它的,看它对公子那么依赖,阿隼莫不是受虐狂?” 谢容华看她深信不疑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一扫之前心中那份郁结之气,道:“你不会真的信了吧,我骗你的。” 颜汐凝瞪大眼睛,带着丝羞怒道:“你,你现在可是一军统帅,怎么能这样戏弄我呢。”她对谢容华说的话一向是深信不疑的,却没想到他也有和自己这样开玩笑的一天。 张玄策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二人,见他们旁若无人地谈笑,似乎将他遗忘了,不由出声对谢容华提醒道:“将军,属下先行告退了。” 谢容华这时才意识到张玄策还没走,他止住笑容,对张玄策道:“先生请等一等。”他为二人介绍道:“先生,这是颜汐凝颜姑娘,阿隼的伤现在是她在治疗,颜姑娘,这位是我的谋士张玄策张先生。” 第七十一章 情愫暗生(二) 张玄策没想到他会将颜汐凝介绍给他,不过他只怔愣了片刻,便神色如?34??,点头微笑道:“原来是颜姑娘,传说军中只有两位女子,一位骁勇善战,一位妙手仁心,今日见姑娘真容,果然一表人才。” 颜汐凝早在他和谢容华说话时便在打量他了,张玄策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蓝色的布袍,嘴上续着短须,脸上一片慈祥之色,眼神深邃,看着一副儒雅的样子,与普通儒士并无差别,虽然谢容华只说是他的谋士,但从他对他尊敬的语气来看,这个谋士必然不一般,如今他突然这样夸赞自己,颜汐凝不由挠头惭愧道:“先生过奖了,谢小姐是巾帼英雄,我不过一个平凡女子,哪能和她相提并论,如今留在这军中,只愿别拖你们后腿才好。” 张玄策看了谢容华一眼,话中有话道:“颜姑娘不必妄自菲薄,将军看中的人,自然不会是泛泛之辈。”他说完对谢容华行了一礼,接着道:“将军若无其他事,我便先退下了。” 谢容华点点头,待他走远了,才对颜汐凝道:“这几天,你……”他顿了顿,侧眼看向肩头的阿隼道:“阿隼还好吧?它有没有不听话?” “它挺好的,现在已经勉强可以飞了,再养几天就伤就可以痊愈了。”颜汐凝笑道。 “那你呢?”谢容华凝着她问道。 “我?”颜汐凝反应过来他是问阿隼有没有不听话,笑道:“你放心,阿隼他欺负不了我了,现在我已经能使唤动它了,它也不敢欺负我了。” 谢容华见她会错了意,却也不好开口再问,他轻叹一声,将手臂伸到肩头,阿隼自然地跃上他的手臂,他把阿隼递到颜汐凝面前,道:“给你!” 颜汐凝将阿隼抱入怀中,对谢容华点头道:“谢公子,我先回去了,等你忙完了,有机会就来看看阿隼吧。” “我送你回去。”谢容华开口道,见颜汐凝正要回绝,他补充道:“我要去查探军中布防,顺便送送你。” “哦!”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松了一口气,却又有淡淡地失落感,她看着谢容华走在前面的身影,压下思绪,快步跟了上去。 颜汐凝跟着谢容华,看他一路上和遇见的士兵将士交谈行军布防的事,她一时有些无聊,低头左右张望间,注意力突然被地上的影子吸引住,此时已是下午时分,谢容华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她鬼使神差地轻轻走到他的身后,踩住他的影子,将自己完全置于他的影子之中。 忘记了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的话,如果踩住一个人的影子,就会和这个人在一起一辈子,她如今踩中了他的影子,那是不是…… “你在想什么?”谢容华吩咐完事情,回头便看到躲在自己身后的颜汐凝,她被他的身影笼罩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他叫她的名字也毫无反应,不得不走到她跟前来。 近在咫尺的声音将颜汐凝惊醒,她抬头看到面前放大的俊颜,如同心事被人看透,脸一瞬间变得通红,她快步退后一步,绕过他快步往前走,声音急切道:“没想什么,我们快走吧!” 谢容华看着她的背影,低头轻笑,大步跟了上去。 颜汐凝因为刚刚的事情,也不敢回头看谢容华,飞快地走着,待离自己营帐不远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上前道:“岑行,你是在等我吗?” 岑行听到她的声音,转身正要和她说话,看到她怀中的阿隼时却脸色突然大变,后退了一大步,高声道:“你怎么会和这个家伙在一起?” 颜汐凝看看阿隼又看看他,开口道:“阿隼受了伤,我在给它治伤啊!”她走近一步岑行便后退一步,她回过味来,好笑道:“岑行,难不成你怕阿隼?” 岑行气得脸色通红道:“谁说我怕它的。”话是这样说,人却在往后退,颜汐凝看他嘴硬的样子,不由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她笑道:“既然不怕,那你躲什么?”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去拉他。 “你放开我!”岑行看着越来越近的阿隼,声音中都带了惊惧。 “你们在做什么?”谢容华的声音带了一丝冷意,打断了二人的动作,颜汐凝手一松,岑行快步躲到了谢容华身后,见她怀中的阿隼一直冷冷地盯着自己,不由瞪了它一眼,他从怀中掏出袖箭,没好气地道:“我好心好意来给她送这个,她竟然捉弄我!” 谢容华接过袖箭,看向颜汐凝道:“你让他做的?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颜汐凝放下阿隼,拿过袖箭,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几天前才认识的,岑行,你给我送袖箭,怎么不早说呢?” 听了她的话,岑行没好气道:“你给过我机会早说了吗?” “谁让你自己不承认怕阿隼的。”颜汐凝嘀咕两声,便低头把弄手中的袖箭,她越看越喜欢,新的袖箭不仅比她以前的小了许多轻了许多,而且一次可以存放十枚箭,想想她以前那个最多只能放三枚,她抬头真情实感地赞叹道:“岑行,你可真厉害啊,这么快就做好了,还做得这么好。” “也不看看我是谁。”岑行一脸骄傲地道。 谢容华见颜汐凝一脸崇拜地望着岑行,只觉得胸中有些气闷,他上前取过颜汐凝手中的袖箭,对岑行道:“给我们示范一下,看看你这袖箭做得有多厉害。” 岑行一听便傻了眼:“让我示范?” “这是你做的,不由你示范还能让谁示范。”谢容华眉毛一挑,将袖箭不容拒绝地塞入岑行手中。 岑行看他毫无转圜余地的表情,心一横,脚一跺,咬牙切齿道:“示范就示范。”说完便拿了袖箭往较场而去。 “走吧,我们跟过去看看。”谢容华笑道,那笑容让颜汐凝觉得他似乎在幸灾乐祸的样子。 到了较场,还有许多士兵正在训练,谢容华并不想打扰到他们,带着岑行和颜汐凝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 “开始吧。”谢容华事不关己地道。 岑行死死地盯着十丈之外的箭靶,半晌后才视死如归地举起手,将手中的袖箭射了出去。 “嗖”的一声后,便没了声音,颜汐凝跑到靶子那边,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射出的袖箭,急忙回去,问岑行道:“你是往箭靶射的吗?我在箭靶和周围都找过了,没找到袖箭啊?” 岑行看她一脸天真地问自己,脸色变得铁青,他取下袖箭扔给颜汐凝,愤然离开。 颜汐凝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一头雾水,谢容华走到她跟前,将袖箭绑到她的左手手腕上,脸上和眼中都是满足的笑意。 “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让他生气了?”颜汐凝看着他的笑容,不由问道。 “没有,他气的人是我。”谢容华绑好带子,走到颜汐凝身后。 “他为什么要气你?”颜汐凝回头问他。 他一只手抬起颜汐凝的左臂,另一只握住她的右手,从她的胸前绕过搭在了袖箭的机关上。“明知道他毫无射击功底却要让他做示范,让他在人前出丑。” 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如今他们的姿势在远处看就好像是他在身后拥着她一样,她想到这里脸色绯红,声音也有些颤抖起来:“那,那你为什么要让他出丑。”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夸他的样子。”谢容华轻轻一笑,低沉的声音擦着颜汐凝的耳廓响起:“汐凝,看着前面,我教你怎么使用袖箭。” 他的声音好像带着魔力,颜汐凝不由自主地望向前方,他带着她的手扳动机关,“叮”地一声,袖箭正中靶心,同时也将她的整颗心狠狠穿透。 第七十二章 入主长安 谢慕言与谢云汇合后,按照谢云的要求,她与谢蕴之兵分两路,绕开河东城,将西行长安路上的障碍扫清,随着他们行动的顺利,在九月初,谢容华收到了谢云总攻的命令,他下令崔剑云继续对河东城围而不攻,自己则带着一队精兵悄悄潜入长安城下。 时间一转眼到了九月底,谢云领着大军围困长安后,并没下令攻城,而是向长安发了一道又一道清君侧的上表,告诉他们自己意在“尊晋”,绝不会对城中的无辜官员大开杀戒,长安除了加派守城人手,再无其他回应。 如此僵持几日后,义军将领纷纷闹了起来,表示长安城内的官员们不识好歹,他们也不必对他们客气了。 谢云对各位将领安抚了番,义军表面上服从,背地里却有些队伍偷偷攻城,谢云在屡禁不止下,无奈决定顺从民意,下令攻城。 封桀收到长安的急报,确苦于被困河东城,他试着突围,却遭到崔剑云的奋力阻拦,三日之后,长安城破的消息传来,崔剑云大大地松了口气,封桀只得仰天长叹,无力回天。 大势已定,崔剑云三次亲临城下,劝降封桀,封桀眼见周围的亲信一个一个归降,终于放弃抵抗,开城投降。 进入长安城的义军严守军纪,并不扰民,百姓们见义军军法严明,自己没有生命危险,悄悄地扒上坊间的土墙,围观朱雀大道上浩浩汤汤的军队,谢云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神情,高声道:“诸位不必忧心,义军前来,只为清君侧,肃宫廷,并无打扰百姓生活之意。”说完示意一旁的裴智宣读长安民众约法十二条,并废除了大晋各项苛刻的法令,赢得了百姓的阵阵欢呼。 兴庆宫是大晋的皇宫,在得到长安城破的消息后,宫娥太监们跑的跑,逃的逃,谢云命令将太监和宫娥抓住但不得问刑,派兵在各宫搜索留守长安的庆王司马灏的下落,最终在御花园的假山内找到了年仅十四岁的庆王。 长安城东南姚府紧闭的大门被人用力踹开,谢容华走进姚府,看着姚家四下乱窜的家丁和眷属,眼中杀气毕露,他厉声道:“将姚家的人全给我抓了,一个也不能放过。” “是。”士兵领命下去,很快姚府便被拆了个天翻地覆,一排排的人被反绑了押在院子中央跪着,谢容华从他们跟前一个一个地走过去,走到一个白须中年男子跟前,他低下头,压抑着滔天的怒气:“姚瑞,我母亲的尸首在哪里?” 姚瑞轻蔑一笑,唾道:“乱臣贼子,怎配入土为安,我早已将她抛尸荒野,如今怕是早被豺狼野豹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谢容华瞳孔一缩,怒极反笑道:“好,你很好,你既然敢这样对我母亲,那我又怎么能不让你感受一下这刻骨之痛。”他转头对一旁的士兵道:“去牵几条饿极的野狗过来。” “谢容华,你要做什么?”姚瑞高声道,“我是朝廷重臣,你敢对我还未审讯便下私刑?” 谢容华蹲下身,对着他轻轻一笑,道:“放心,不是给你准备的。” 他看向他身边跪着的姚夫人和一个年轻女子,似是思考般道:“是姚夫人先来还是姚小姐先来呢?” 姚夫人和姚小姐听了他的话脸色惨白,整个人跪在地上抖得不成样子。 “祸不及妇孺,谢容华,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有什么怨恨冲着我来。”姚瑞高声叫道。 谢容华一把揪住他的领口,狠狠道:“你毁我谢家主坟将我母亲抛尸荒野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祸不及妇孺呢?何况,我从来都不是君子,我最后问你一次,我母亲的尸首在哪里?” 姚瑞被他的神色所震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士兵已经牵了几条野狗过来,那几条野狗被饿了许久,见着人两眼放光,吼着凶狠的犬吠声,姚夫人被吓得大哭起来,姚瑞回过神,急切答道:“你母亲的尸体被扔在了长安东郊的乱葬岗,就算没被豺狼野豹吃净,如今也不可能找到了。” 谢容华松开他的领口,目光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凝着浓浓的悲伤与怒意,他突然笑了起来,指着姚夫人轻声道:“将她和这些野狗关到一个屋子里去。”声音似乎来自地狱。 有士兵上前押起姚夫人,她绝望地挣扎着,高声尖叫道:“不要,不要把我和它们关到一起,夫君救我,夫君救我啊!” “谢容华,我求你放过我夫人。”姚瑞跪在他跟前,第一次对他低声下气。 “太晚了,你将我母亲抛尸的那日,便该想到如今的结果。”他低声道,转身决绝地离开,有女子凄厉的惨叫声夹杂着烈犬的狂吠声响彻院落,渐渐地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消失不见,姚瑞在那声音的折磨下一瞬间老了十余岁,最后终于抵挡不住,晕了过去。 姚府门外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见着谢容华满身杀气地出了府,不由往后退了一步,不久后便听到府内隐隐约约地惨叫声,他们顿时便小声议论了起来。 “你说,方才那声音是谁的?这么外面都听到了,可见有多惨。”一个男人低声对另一个人男人道。 “听着像是女声,不过姚家挖了谢家的主坟,如今谢家入主长安,姚家怕是没有一个人能得善终了,这也是天道轮回,要是当初姚大人没做得这么绝,如今又怎么会弄到现在的地步。”那男人唏嘘道。 过了许久,姚家的一干钦犯被押出府,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恐惧绝望这色,姚瑞被扶着出府时,整张脸色都是惨白的,连头发都白了许多,最后几个士兵抬着一个血迹斑斑的担架出来,上面罩着白布,也不知道是谁,围观的人群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人群中有一男一女,女子身着白衣,带着白色的纬帽,看不清长相,男子带着佩剑,虽长相英俊却一脸冰霜,杀气腾腾,看着便不好惹,二人隐于围观人群中,并不显眼,随着士兵的走动,担架上有手臂滑出白布,手腕上是一汪碧色的玉镯, 女子呼吸一窒,欲上前,被一旁的男子扣住手腕,男子低身在他耳边吼道:“小姐,你答应过我的。” 第七十三章 墓前倾诉 女子眼睛猩红,低吼道:“你放开我,那是……”她话还没说完,已被男子捂着嘴,强拉着离开。 等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女子一把推开他,泣不成声道:“你为什么要拦我,那是我的娘亲,她就这样惨死在我面前,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为什么那么没用。” “小姐,老爷夫人好不容易才把小姐换出来,让玉儿替了小姐的身份,如今小姐这样,是要他们的辛苦都白费了吗?”男子握着他的肩膀,苦口婆心道。 “我知道,可是,我娘就这样死了,你要我怎么甘心。”她痛哭道,声音中带了刻骨地仇恨:“谢容华,他怎么能这么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母亲。” 男子看着她眼中的仇恨一惊,握着她的手道:“小姐,现在关中一带已经是谢家的天下了,你斗不过他们的,不要做傻事,你听老爷和夫人的话,和我一起离开长安吧,我们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一个隐蔽的居所,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女子惨然一笑,道:“我知道,我不会做傻事的,我答应过爹娘,会好好活下去的。” 男子听了他的话,放下心来,看她突然平静下来的脸,松了口气,忽略掉心中隐隐的不安,他再次承诺道:“小姐,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的,你不要害怕。” 女子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将她所有的情绪都掩盖了起来,她幽幽道:“我不会害怕的,如今,我还能有什么可害怕的。” 颜汐凝是与后面的运械部队一起进入长安的,她刚入长安城门,便见谢慕言带着一队人马朝她疾驰而来。 “谢小姐。”颜汐凝对她行礼道。 谢慕言扶住她,神色有些着急道:“颜姑娘不必多礼,我想请颜姑娘帮个忙。” 颜汐凝闻言一愣,道:“我能帮什么忙?” “你跟我来。”谢慕言点头道,谢慕言领着颜汐凝一路往谢家重建的墓园走,她一边走一边将事情和颜汐凝说了,颜汐凝听了心中一惊,她没想到,谢夫人会尸骨无存,更没想到,谢容华会虐杀姚瑞的夫人。 “已经三天了,容华什么也不说,只是跪在母亲的墓前,我和大哥都劝说过,可是什么用也没有,他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惊动父亲的,颜姑娘,你帮我劝劝他吧,你的话,他也许会听。” 她们到达墓园时,远远便见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孤零零地跪在一座墓前,他挺着笔直的身躯,目光直直得盯着身前的墓碑,对周遭所有的动静置若罔闻,仿佛这片天地只有他一个人一般。颜汐凝远远看着他,对谢慕言道:“谢小姐,我自己过去吧,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他的,你先去忙吧。” 谢慕言点点头,停下脚步,看着她一步步向谢容华走去。 谢容华听到脚步声,并未回头,直到来人在他身边缓缓跪下,他才发现来的人是颜汐凝,他的目光微动,却并未说话,依旧看着墓碑,似乎在透过墓碑看着别的什么。 颜汐凝认真地点了三炷香,规规矩矩地行了祭拜之礼,礼成后却并未起身,她就那样跪着,静静地望着墓碑前的香火一寸一寸燃尽,二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黑了下来,谢容华的嘴唇终于动了动,他轻声开口道:“你回去吧,不用管我!”他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沙哑。 颜汐凝摇摇头,看向他认真道:“我不会走的,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难过了。” 谢容华目光微动,很快别过眼,他低哑道:“我难过什么?” “难过没能找到谢夫人的尸首,难过虐杀了姚瑞的夫人。”颜汐凝轻声道,她握紧他的手,认真地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因为独孤湛将怒气发泄在我这个无辜之人的身上时,那么愤怒,从前你最厌恶这样的人,而这次,你自己成了这样的人,所以你在厌弃你自己。” 谢容华的身体微微一颤,他转头看向她,却并未开口说话,颜汐凝继续道:“谢小姐带我来的时候,告诉我姚瑞在狱中自杀了,容华,你听到这个消息,你开心吗?” 谢容华看向谢夫人的墓碑,低声道:“我不知道,他是我恨之入骨的仇人,可是就算姚家所有人都死了又怎么样,我的母亲再也不能入土为安,我是个不孝子,以前总让她操心,在她受病痛折磨时也不在她身边,如今她离开了,我连找回她尸首的能力都没有。” “可是你守住了这个家,你的父亲带着你们,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荣耀,你的母亲会欣慰的。”她低声道:“我相信,她希望此刻自己的孩子是意气风发的,她看着你们入主关中,她所有的牺牲,都没有白白浪费,而这个天下,会是你孝敬给她最好的回馈。”她的眼中闪着流光溢彩,令谢容华神色动容,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看向谢夫人的墓碑,犹如誓言般低声道:“母亲,我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你会和我们建立起来的整个帝国,接受万世荣光。” 他说完后,在谢夫人墓前磕了三个响头,看向颜汐凝道:“我们回去吧,还有许多事情在等着我。” 颜汐凝看他想通了,高兴地点点头,正欲起身,可是跪得久了,刚站起便又不受控制地要跪下去,谢容华一把扶住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颜汐凝扶着他的肩膀,揉了揉酸软的膝盖,缓缓直起了身,她抬起头,与谢容华的目光触碰到一起,二人不由地笑了起来。 十月初,谢云为庆王举行了登基仪式,新帝在登基大典上将谢云封为大司马,将谢蕴之封为广平郡王,谢容华封为渭南郡王,谢慕言封为清和郡主,又以功劳大小为举兵的义士分封官职。大家心照不宣皇帝不过是傀儡,至此,关中一带的大权皆握在谢云这位大司马手中。 第七十四章 苗疆滕羯 山野小路上,一群衣衫褴褛的难民步履蹒跚地往晋阳城方向行走,个个面黄肌瘦,神情涣散,远处突然传来急切的马蹄声,他们神情慌张地往后张望,脸上布满了恐惧,若是遇上强盗,他们就要命丧于此了。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来人的身影见见明晰,不是强盗,只是一个穿着布衣的年轻男子,看样子应该是赶路的人,他们松了口气,没想到还会有人骑马行这样的小道,不是盗匪就好,如今各处战火连连,每日有大量的人丧命,他们唯一的渴望,只是活下来。 骑马的男人快速超过他们,往远处而去,不过片刻,却又倒了回来,男人停在这群人前方,目光从这群人身上一一扫过,突然开口道:“滕羯,别躲了,你偷了苗寨的禁书,偷学禁术是大罪,快随我回苗寨领罪。”男人说的是苗语,难民们听不懂,见他神情并不像恶人,一个老汉上前道:“小兄弟,我们都是中原人,你说的话咱们都听不懂,你是要问路还是怎么的?会说中原话吗?” 男人并不理老汉,自顾自用苗语说道:“躲在人群里无济于事,我不想吓到无辜的中原人,你知道的,论驭蛊之术,你不是我的对手。” 老汉看他不说中原话,自己退回了队伍,“我看这蛮子八成不会中原话,也不知他在说什么,我们绕过他继续赶路吧。” 众人正要上路,人群中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娘,我好痛,有虫子专进我的手臂里去了。” 一个身影快速越出人群,笑道:“叶修泽,论驭蛊我现在是比不过你,我倒要看看你现在是选择抓我还是救人。”说完快速往后逃去。 这次说的是中原话,人们都听懂了,小女孩痛得在地上不住打滚,头上大汗淋漓,一个妇人连滚带爬上前拉住叶修泽的马缰,不住道:“救救我女儿,救救我女儿。” 叶修泽皱眉看着逃远的滕羯,叹气下马,来到小女孩的身边,封了她几处穴道,小女孩终于不在痛得满地打滚。 “各位请离她远些,我要将她体内的蛊引出来。”叶修泽用中原话说道。 蛊,围着的众人来不及感叹叶修泽原来会说中原话,就被他话里的内容吓地赶紧躲开。 小女孩的母亲脸色苍白地道:“公子,我女儿不会有事吧?” 叶修泽道:“她中了阴蛇蛊,如今这蛊并未侵入心脉,立时引出便可无碍了。” 众人在远处好奇地观望,只见叶修泽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瓶塞,在小女孩身旁不远处倒出药粉,不过片刻,只见大量的黑色小虫子从小女孩的口鼻爬出,爬到了到了药粉的地方。 众人见着眼前这恐怖的场景几欲作呕,小女孩的母亲若不是有人扶着,早就吓倒在地了,过了差不多一柱香功夫,终于不再有虫子爬出,叶修泽点燃火褶子,将引出的蛊虫化为灰烬。 叶修泽回头,众人害怕的后退一步,他也不上前,只是淡淡道:“蛊已经全部取出,她休息两天就无事了。”说完脚尖轻点,一个闪身跃上马背,朝滕羯逃跑的方向疾驰而去。 众人见他远去的背影,犹自惊魂未定,只愿此生再也不会遇到这两个人。 滕羯施展轻功一路逃跑,看着前方茫茫的平原,四处寻着藏身之地,却已躲不开了,追赶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不过片刻间,叶修泽已近在眼前。 “滕羯,你跑不掉的,我在你体内种下了寻踪蛊,你还是随我回去领罪吧。”叶修泽看着眼前神情慌乱的男人,淡淡地说道。 “我呸,随你回去像我爹一样被活活烧死吗?叶修泽,若不是大长老一直让人监视着我,禁止我练习蛊术,大祭司又怎么会落到你头上。”滕羯满脸愤恨。 “十五年前你爹偷练族中禁术,犯下大错,原本你也是不能活下来的,大长老怜你年幼无辜,才饶了你一命,这么多年苗寨也从未亏待于你,大长老只是遵循族中规定,才不让你练蛊术,没想到你如今竟想走上你父亲的老路,实在令族人寒心。”叶修泽长叹道:“如今我必须抓你回去,才能防止你铸成弥天大祸,回了苗寨,我会请长老饶你一命的。” “哈哈哈,什么弥天大祸,若天蛊得成,这天下间也没人能奈何我,何愁我族不能兴盛,可恨那些老古董避天蛊如蛇蝎,还将我爹活活烧死,既然你们不愿做,那就让我替我爹完成他的夙愿好了,偏偏你们还要阻拦。”滕羯仰天大笑,状若疯魔,双眼迸发出深刻的仇恨。 “天蛊若出,必定生灵涂炭,为了个人私欲却要残害万千生灵,你若执迷不悟,我也保你不得。”叶修泽眼见劝说无用,轻轻抬起手,准备施蛊制服他。 “好一个生灵涂炭,如今这世道战火连天,不也一样是饿俘遍野,天蛊还能让他们死得痛快些,免了这战乱之苦,这有什么不好。”滕羯以言语攻击转移叶修泽的注意,飞身展袖,数千蛊虫从他袖中朝叶修泽袭去。 叶修泽迅速跃下马背躲开,只听得马儿惨叫一声,带着满身的蛊虫飞奔而去。 滕羯脚尖刚刚落地,便觉脚下一痛,他低头看去,不断有红褐色的虫子沿着他裤腿往上爬,叶修泽低着头,嘴上不断默念着诡异的咒语,语调低沉嘶哑,那虫子越聚越多,滕羯只觉得周身麻痹,挣扎不脱,他喘着粗气道:“你竟然能使用万蛊咒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蛊虫几乎盖住了滕羯全身,他呼吸困难的跪倒在地,全身肌肤已被蛊虫咬破,不断有蛊虫往他体内专去,在他快要支撑不住时,听得一个女声娇叱道:“哥,你快停手,再念下去滕羯哥要没命了。” 叶修泽停下动作,见拉着自己胳膊的苗族少女,皱眉道:“清渠,谁让你出寨子的,还不给我回去。” “我不回去,若不是我偷偷跟着你,你就把滕羯哥给杀了。”少女撅着嘴,对叶修泽怒目而视,飞快地跑到滕羯身边,从身上挎着的包包里取出一个瓶子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原本没有方向的蛊虫闻着那香味,迅速从滕羯身上散开,露出他被蛊虫咬得残破不堪的脸来。 叶清渠看着滕羯的样子回头怒道:“叶修泽,你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叶修泽并理会她,走上前对地上的滕羯道:“你体内的蛊毒还需要时日才能清除,我带你回寨子,一切交有大长老定夺。” 第七十五章 苗疆滕羯(二) 滕羯一把抓住叶清渠的手,苦苦哀求道:“清渠妹妹,我不能回去,大长老一定不会饶了我的,十四年前我爹什么下场,他们又怎么对凝香姨的?你让你哥放过我吧。” 清渠眉头紧锁,回头看叶修泽,请求道:“哥……” “不准胡闹。”叶修泽怒斥叶清渠,转头对滕羯道:“滕羯,你偷了族中禁书和蛊笛,欲炼天蛊,我怎能放过你?” “我把禁书和蛊笛藏在一个地方了,若你们答应放我,我便带你们去取,否则,我就算和你们回了寨子,你们还是找不到它们,蛊笛留在外面有多危险,大祭司不会不清楚。”滕羯喘着粗气,惨然笑道。 “哥,没了蛊笛,就算知道禁书的内容也炼不成天蛊的,你就放过滕羯哥吧,好不好?”叶清渠拉着叶修泽,不住撒娇道。 叶修泽并没直接答应滕羯,只道:“先带我去取了蛊笛再谈其他。” 晋阳城脚下,滕羯从一个石缝中取出一个用锦布包裹住的长方形木盒,叶修泽正要上前接过,不料滕羯使力将木盒抛向远方,叶修泽一个飞身上前接过木盒,再回头时已没了滕羯的身影,他打开木盒,见里面躺着一卷破旧的羊皮纸,傍边放着一把奇怪的碧色笛子,那笛似玉非玉,似骨非骨,散发着诡异地光泽,若仔细查看,可见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繁复古怪的花纹。 叶修泽盖上盒子,欲上前追滕羯,被叶清蕖一把拦住,少女哀求道:“哥,如今蛊笛和禁书我们都拿到了,就放过滕羯哥哥吧。” “他犯下大错且并无悔过之心,我不能将他留在外面。”叶修泽皱眉道。 “哥,缚魂蛊没有蛊笛根本练不成,没了缚魂,怎么会有天蛊?我们若是带他回去,大长老就是不罚他火刑,也会关他一辈子的,你想他和凝香姑姑一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吗?”清蕖死命抓着叶修泽,泫然欲泣。 叶修泽看自家亲妹妹这样子,是要跟自己拼命的架势,低叹道:“好吧,这次就放他一次,可若他以蛊害人,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 晋阳城,寻芳阁雅间内,花魁芝拂在悠扬的曲子中,身子曼妙地扭动着,身上披着粉色半透明的纱衣,胸前的景色呼之欲出,凝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一张芙蓉面俏丽活泼,在性感与纯真之间游刃有余地游走,任是哪个男人看了都会热血澎湃,把持不住。 一舞既罢,她回头看着案前的男人,却见他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压根没看她跳舞。芝拂看着谢玮枫丑陋的面容,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脸上如往常一样堆起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伸出芙蓉玉臂握住谢玮枫举杯的手,娇滴滴地道:“公子,奴家的舞跳的那么卖力,你连看都不看一眼,也太伤奴家心了。” 谢玮枫一把将芝拂拉入怀中,点着她的鼻尖调笑道:“公子我今天心里不痛快,冷落了我的小美人,这就罚酒一杯可好。”说完也不待芝拂回答,将酒饮尽嘴中,俯下身吻住芝拂,以唇将酒哺入她口中,两人吻得难分难舍,暧昧的气氛在他们身边萦绕,乐人识趣地退下,关门离开。 “公子真讨厌,说要罚酒,这酒都让我喝了去了。”芝拂脸色通红,媚眼如丝地撒娇道。 “哈哈哈,我说罚酒,可没说自己喝的。”谢玮枫大笑道,心情显然比之前好了些。 芝拂双手圈住谢玮枫的脖颈,吐气如兰:“既然公子来了这寻芳阁,就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今夜就让芝拂好好伺候公子可好?” 谢玮枫捏着她滑嫩的肌肤,叹道:“我又何尝不想与美人共度春宵,可惜今夜我一气之下出了府,今夜还得给我爹回信,不能陪美人了。” 芝拂眼中带着浓浓地落寞,依依不舍道:“那你办完事可就要来找我。” “当然,你可是我的小美人。”谢玮枫调笑着,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你讨厌……”芝拂满面羞红地推开他,谢玮枫哈哈大笑着,开门离去。 屋里的芝拂在谢玮枫将门关上那一刻,脸色迅速地冷了下来,与之前娇媚的样子判若两人,屋门很快又开了,一个丫头进屋收拾,芝拂淡淡问道:“谢玮枫走了?” “嗯。”丫头恭敬地答道。 “帮我准备水沐浴,一身酒味难闻死了。”芝拂边整理衣服边抱怨道:“谢玮枫人长得丑就算了,性子也不好,阴晴不定的,你是不知道,我每次和他在一起都觉得度日如年,若不是为了寻芳阁在晋阳的立足之地,老娘才不想伺候他。” 小丫头看着芝拂背后突然出现的人,面色苍白,颤颤巍巍地小声道:“姑娘,别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也不知道怎么谢大人就把晋阳给他管了呢,如果留下来的是二公子该有多好,我曾经远远见过他一面,可惜他一直在守孝,都不曾来过寻芳阁。”芝拂没注意到小丫头的异样,自顾自地说着。 “是吗?”身后低沉的男声响起,芝拂身子一僵,回过头看着一脸阴沉的谢玮枫,脸色惨白,她哆哆嗦嗦道:“公,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原本回来拿我落下的玉佩,却意外地听到了小美人的肺腑之言。”谢玮枫绕过她,捡起案机下的玉佩,低沉地说。 芝拂扑通一声跪下,急急忙忙辩解道:“我不是……刚刚我说得那都是……” 还不等她话说完,雪亮的剑已出鞘,一剑割断了她的喉咙,鲜血从芝拂脖颈喷涌而出,她一双美丽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一旁的丫头惊声尖叫起来,慌慌张张地夺门而出,原本在楼下等着的陈正甫听到动静奔上楼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吃惊道:“大人,这……” “我最讨厌别人拿我和谢容华做比较了。”谢玮枫阴狠地道:“正甫,将寻芳阁给我封了。” “这……”陈正甫犹豫着。 “怎么?我没被封为郡王,不能命令你了?”谢玮枫阴郁地道。 “不是,小的这就去办,大人放心。”陈正甫低头领命,匆匆离去。 谢玮枫怒气匆匆地出了寻芳阁,路过一个小巷子时看几个小孩子围了一圈,往圈里扔着石块,口中念念叨叨道:“打死你,丑八怪,打死你,丑八怪,让你吓小花。” 谢玮枫想到自己,怒道:“你们说谁丑八怪呢?” 几个小孩子闻声转头,见着谢玮枫大叫道:“又来了一个丑八怪,打死他。”说着将手里剩下的石子向他扔来。 谢玮枫愤怒难当的拔剑将扔过来的石子挡开,剑身依稀可见之前杀芝拂时留下的红褐色血迹。 “丑八怪要杀人了,快跑啊。”小孩子们看着谢玮枫吓人的样子,惊叫着四散开来。 谢玮枫往地上呸了一声,走上前,见巷子角落窝着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男人,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张脸坑坑洼洼,比谢玮枫自己的脸还恐怖几分,他伸手试探男人鼻息,虽然微弱,却依然存在着,他正要抽回手,突然被男人抓住,微弱地声音传来:“救我。” 第七十六章 情窦初开 攻下长安后,颜汐凝便暂居在谢慕言的郡主府中,她被谢慕言以贵客之礼相待,专门为她配了一个服侍她的丫鬟幻琴,不过颜夕凝并不习惯别人伺候,穿衣吃饭也一向简单,幻琴乐得清闲,很快便对颜夕凝没有最初的忐忑,两人相处不像主仆,更像朋友一般。 “颜姑娘,颜姑娘。”颜汐凝正在屋里配药,被幻琴急切地声音打断,她停下动作出了房门,看着飞奔而来的幻琴,不由好笑道:“什么事跑得这么急?” “那个岑公子往这边来了,估计是来找你的!”幻琴焦急道。 颜汐凝听了面色一变,慌张道:“你帮我打发他,我得找个地方躲躲。” 颜汐凝一面快步离开一面悔不当初,前些日子她听说谢容华给岑行专门准备了一个场所让他研究改进武器,一时兴起便去凑热闹看了看,然后在那里嘴贱得瑟了下自己曾经学过的理科知识,一不小心便引上了煞神,被岑行因为知己,死活要收她做徒弟承接他的衣钵,她好不容易不用学理科了,怎么可能再去跳火坑,当时就拒绝了他,可是她没想到岑行这么执着,三天两头来郡主府缠着她要收她为徒,她从没见过这么执着的人,也是真的怕了见他。 “纬枫从晋阳传来的消息,之前给耶律璟准备的礼物很得他欢心,被他牵制着,应该不会有异动,让我们放心!”温大有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谢容华,却不见他回应,抬头看去,只见他凭栏望着西苑的方向,眼神迷茫,早已神游天外的样子! “容华!”他叫了一声,谢容华依旧不为所动,他不得不高声叫道:“容华!” 谢容华骤然回过神来,看向他轻笑道:“姐夫方才说的什么?” 温大有还未开口,他身旁的谢慕言已噗嗤地笑了出来,她娇笑道:“大有,你也别怪他,我这弟弟好不容易走次神。”她走到谢容华身旁,望着他刚才看的方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弟弟,要不要姐姐我帮你一把。”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神色一窒,脸色有些难看道:“姐姐在胡说什么,我如今还在为母亲守孝,怎么可能去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 “是吗?那你方才在看什么又在想什么?前些日子是谁想把人家还未出阁的姑娘接到自己王府住的?那时你怎么没想到自己还在守孝呢?”谢慕言啧啧叹息道,她拍了拍谢容华的肩膀,摇头感叹道:“容华,我从来没有见你对哪个女子这么上心过,你现在不愿承认也没关系,等人家姑娘被人拐跑了,你想和人家儿女情长也没人理你了,慧眼识珠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瞳孔一缩,盯着她问道:“谁想拐跑她?” “不是说自己没那心思嘛,那你还管??”她原本还想打趣谢容华几句,却看到远处拉扯着的两个人影,转而看好戏道:“你回头看看,想拐跑她的人就在那儿呢!” 谢容华回头一望,迅速起身往湖边的二人走去。 “走,我们去看好戏!”谢慕言拉了温大有起身,温大有看她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无奈又宠溺地叹了口气。 颜汐凝没想到她躲着岑行还是被她给找到了,他抓着她的手腕防止她再次逃跑,颜汐凝无奈地恳求道:“大哥,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真不想做你徒弟。” “这天底下大夫那么多,不差你一个,可有和我一样天赋的人少之又少,你不跟着我学习成为大师,你不觉得可惜吗?” “不觉得,而且我这不是天赋。”颜汐凝急忙打断他的洗脑道。 岑行正欲追问她,突然手腕传来强烈地疼痛感,他不得不放开颜汐凝的手腕,高声尖叫起来:“痛,谢容华你松手。” 谢容华气势凌人地盯着他,骤然松手,岑行捂着受伤的手腕,冷汗涔涔。 颜汐凝没想到谢容华回突然出现,还下这么重的手,看岑行难受的样子,她欲上前却被谢容华拦住,他盯着岑行,声音中溢满了怒气:“你方才想对她做什么?” “我??”岑行一说话便疼得吸气,颜汐凝看他这样,急忙解释道:“殿下,你误会了,他没有伤害我。”她急急地上前为岑行看伤,皱眉道:“不行,得上药才行,我去拿药,你在这儿等我。” 谢容华看颜汐凝对他这么关心,脸色更难看了,谢慕言和温大有到时,便看到这剑拔弩张地状况,不由道:“这是怎么了?” 岑行已经缓过来了些,脸色也不太好看,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过想让颜汐凝做我徒弟,谁知道渭南王殿下过来便弄伤了我。” 徒弟?三人皆是一愣,谢容华原本难看的脸色好了些,谢慕言走上前,摇头笑道:“岑行,我听下人说你见天往我府里跑,次次都是找颜姑娘,我还以为??”她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岑行疑惑道:“以为什么?” 谢慕言看了谢容华一眼,笑道:“没什么!” 颜汐凝抱着药箱赶来,见谢慕言和温大有也在,匆忙给他们行了礼,便为岑行上药包扎,她温声嘱咐道:“这几天你不要乱动,过几天就好了。” 她起身上前走到谢容华旁边,有些颠怒道:“殿下,你下次可不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伤人了。” 谢容华却并没有答她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想做他的徒弟吗?” 颜汐凝一愣,尴尬道:“你都知道了?” 谢容华点点头:“刚刚岑行已经和我说了,那你愿意吗?” 颜汐凝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道:“殿下,你要帮我,别让他再来烦我了。” 谢容华微微一笑,看向岑行:“岑行,你也听到了,汐凝并不想做你的徒弟,你以后不准再来骚扰她了,你若不听话,我便将你赶回晋阳去。” “对,你要是不听话,就赶你回晋阳。”颜汐凝在一旁狐假虎威道。 岑行听了这话对他们怒目而视,却敢怒不敢言。 谢慕言笑着上前,蹲下身在岑行耳边低语了什么,岑行眼睛一亮,看了看颜汐凝,沉思片刻道:“我懂了,多谢郡主提点。”说完起身高高兴兴地告辞离开。 “你和他说什么了?”谢容华一脸疑惑地问道,谢慕言高深莫测地笑着,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谢容华面色阴沉,瞪着她怒道:“谢慕言,你??”他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颜汐凝一脸莫名地望着谢慕言,疑惑道:“郡主,你和他们说什么了,怎么一个那么高兴,一个那么愤怒?” 谢慕言走上前,仔细地打量颜汐凝,伸手将她的发别到耳后,笑道:“汐凝以后就知道了,我很喜欢你,以后能做一家人就好了。” 颜汐凝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一瞬间红了脸,羞涩道:“郡主你就别打趣我了。” 温大有上前拉过谢慕言,带着歉意笑道:“慕言顽皮,颜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第七十七章 西郊马场 颜汐凝再见到谢灵祯时,已是和他分别三个月后的事情了,他看着眼前骤然出现在郡主府中的阳光少年,眼中的惊喜藏也藏不住。 “汐凝姐,没想到我会来吧,你是不是很高兴!”谢灵祯看着颜汐凝惊喜激动的样子,一脸得意地道。 颜汐凝轻打了他一下,带着埋怨道:“你这小子,要过来怎么也不事先知会我一声,突然就出现了,吓我一跳。”她突然想到什么,不安道:“你是怎么出来的,不会是私自跑出来的吧?这要让你二哥和你姐姐知道了……” “不是不是。”谢灵祯急忙打断她的话,反驳道:“我是那么不守军规的人吗?这段日子在练骑射,我表现良好,教头说每个骑兵都应该有一匹固定的战马同自己一起作战,便让我们出军营去长安西郊马场选马。”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点点头,道:“不是就好,那你战马选好了吗?” 谢灵祯摇摇头,道:“明天一早才去选,今日太晚了,我住在驿站,过来找你说会儿话,一会儿就得回去了。”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想到什么,问谢灵祯道:“所有的马都是养在西郊的马场吗?” 谢灵祯摆手道:“那里主要是还没有被驯服的马?给将士挑选用的。” 没有被驯服的马?炽焰绝不可能轻易被人驯服,若是有将士寻到它,也会把它交给西郊马场饲养吧,她想到这里,问谢灵祯道:“明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西郊马场吗?” 谢灵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他呐呐道:“汐凝姐,你不是不会骑马吗?去西郊马场做什么?” 颜汐凝有些落寞地道:“我是不会骑马,可是我曾经有一匹很好的马,在救你的时候把它弄丢了,我一直在找它,我想,它也许被送到了西郊马场。” 谢灵祯一听说是因为救他才弄丢的,一时有些愧疚,既然是救他弄丢的,那他得负责找回来才行,这样想着,他对颜汐凝道:“汐凝姐,这样,如今我们俩个子差不多高,我一会儿给你送一件我的军服过来,明日你换上,跟在我们的队伍里,明日有不少选马的将士,到时你混进去应该不难。”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颜汐凝惊讶地望着他,没想到他会给自己出这样的主意。 “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而且明日二哥也会去马场,就算被发现了,有二哥在,你不会有事的,大不了我被骂一顿。”谢灵祯拍着胸脯保证道。 颜汐凝听他说谢容华也会去,顿时就放下心来,她心中隐隐有种感觉,炽焰就在西郊马场。 ************************* 翌日,颜汐凝按照谢灵祯说得方法乔装打扮,果然混进了西郊马场,西郊马场的马是专门为军队准备的,这里的马匹比普通的马都要高大一些,颜汐凝虽然有过一匹汗血马,但对马儿的优良却并没有多少见识,只觉得这里的马虽然不如炽焰,却都还不错,马场的管事见她左挑右选都挑不出来一匹马,不由有些不耐烦道:“这位小兄弟,你到底要找什么样的马?这都挑了多久了。” 颜汐凝找来找去也没找到炽焰,看他在催了,便询问他道:“有没有见过一匹火红色的马?四肢大概有这么粗,鬃毛大概有这么长,对了,它的额头中间有一撮白色的绒毛。”颜汐凝一边比划一边道。 那管事想了片刻,道:“听你的描述好像见过。”他一拍手道:“我想起来了,是匹汗血马。”他上下打量着颜汐凝道:“你这小兄弟看着细皮嫩肉的,这眼光倒是够高,一眼就看上了汗血马,可惜那马可不是给你这样的士兵用的,再说已经被人挑走了,你想也没用了,还是选别的吧。” “被谁挑走了?”颜汐凝有了炽焰的消息,心中激动,听他说被人挑走了,急忙出声问道。 “那马已经被渭南王殿下驯服了,现在是殿下的坐骑。”管事说着,突然手指向远处道,“你看,殿下现在骑着的就是它。” 颜汐凝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谢容华领着几个人策马而来,他今日只身着淡紫色的锦袍,并未穿上盔甲,胯下的赤色骏马身姿矫健,姿态昂扬地奔于最前方,神色傲然,那样的表情颜汐凝再熟悉不过,那是炽焰,她可以肯定那就是炽焰,它高兴的时候就是这种样子。 颜汐凝朝着炽焰狂奔而去,那管事的追着她高声道:“喂,你停下,你想冲撞殿下吗?快回来。” 谢容华见着奔来的士兵一惊,等看清了她的容颜,他面色大变,急急地拉起缰绳,炽焰嘶鸣一声,前蹄高高地扬起,堪堪停在颜汐凝跟前。 谢容华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他迅速翻身下马,一把拉过颜汐凝,喝道:“颜汐凝,你突然冲过来做什么?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差一点你就没命了。”他看向四周,怒道:“你们怎么做事的,是谁放她进来的?” 追过来的管事听了他的话,才知道这个人原来并不是军中的人,他吓得跪倒在地,抖着身子道:“殿下饶命,他是和林中候带来的人一道进来的,小的以为,小的以为……” “她穿了男装你就看不出来她是个女人吗?你连这点眼力都没有!”谢容华冷冷地打断他,不耐烦道:“林中候人呢,让他来见我。” 颜汐凝拉了拉他的衣袖,歉疚道:“是我自己混进来的。”她的眼神越过他,温柔地望着他身后的马儿道:“我来找炽焰,炽焰它不会伤害我的。”她说着便越过他上前,伸出颤抖的双手环抱住眼前的汗血宝马,声音温柔如水:“炽焰,我好想你,看你没事太好了,当初扔下你是我不对,你不要生我的气!” 炽焰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很自然的蹭了蹭她,发出低低地呜鸣声,在场的众人都惊在了当场,这马谢容华几日前才驯服,除了谢容华,它几乎不允许其他人近身的,如今竟会对一个女子这样温柔。 第七十八章 西郊马场(二) “右军中候林旭参见将军。”林都尉赶来见礼的声音,将愣住的众人惊醒。 谢容华如今已没了开始那么愤怒,他抬手道:“你先起来。” “是。”林旭起身站到一旁,谢容华环顾四周,问林旭道:“谢灵祯呢?” 林旭一愣,瞬间便明白过来,以前他曾经见颜汐凝找过谢灵祯,如今她能混进来,定是谢灵祯帮的忙了,他还未答话,原本在马场另一边的谢灵祯听到动静,已策马赶了过来,他远远看到颜汐凝抚摸着一匹赤红色的马匹,高兴地大声道:“汐凝姐,你找到马了,它就是你弄丢的那匹马吗?” 谢容华看向他,脸一沉道:“谢灵祯,你给我下来,私自带人混入军中马场,什么罪名你知道吗?” 谢灵祯不情不愿地下马,跪下道:“灵祯知罪。” 颜汐凝见此情形,也没时间再和炽焰温存,她急忙走到谢灵祯身边,跪下道:“私自混入马场,是我的错,请殿下不要责罚其他人。” “汐凝姐,是我提议你让你混进来的,不关你的事。”他抬头看向谢容华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罚就罚我吧。” 谢容华看他们二人争相认错,无奈摇头,他上前扶起颜汐凝,对谢灵祯道:“看你认错态度还好,便将你降职为什长,无令不得再私自出营,如若再犯,本王必不轻饶。” “是。”谢灵祯应道,慢慢站起身,谢容华对林旭道:“林中侯,带他回营,好好管教。” “属下领命。”林旭抱拳答道,领了谢灵祯离开,颜汐凝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愧疚,等谢容华支走了他身后的将士,这里只余了他们二人时,她才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衣袖,轻声道:“你真的要罚灵祯吗?是我求他带我进来的。” “无论有何缘由,错了就是错了,你不用再为他求情了,不让他吃点苦,在军中他只会越来越无法无天。”谢容华淡然答道。 “可是……”她辩解的话还没说完,谢容华已走到炽焰旁边,摸了摸炽焰的头,轻声问道:“它叫炽焰?是你的马?”显然他不想再和她谈论谢灵祯的事情。 眼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颜汐凝低声叹了口气,她只能下次再找机会补偿谢灵祯了,她走上前,低声答道:“殿下还记得我在洛阳给王公子治病的事吗?它是我从王家要来的,在桃林镇和它走散了,我一直在找它,如今看它没事,便放心了。” “前些日子京畿卫的人将它献上来,我也是近日方才驯服它,若早知道你在寻他,便早点带它去见你了。”他摸着炽焰的耳朵,低喃道:“炽焰。” 炽焰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侧头高兴地嘶鸣了两声,谢容华摸着它的头笑道:“前几日给你取了好些名字都不喜欢,看来你最喜欢的,还是原来的名字。” 炽焰顺势在他掌心蹭了蹭,颜汐凝看炽焰不过和他相处了几日,便和他这么亲近,想到以前自己为了让它接受自己这个主人,近乎卑微的讨好,一时心中泛酸,她走上去,捧着炽焰的头佯怒道:“有了新主人,就忘了旧主人,忘恩负义。” 谢容华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不由大笑起来,他拍拍炽焰的头,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抢它的,你永远都是它的主人。”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以为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要和你要回它,它跟着我也就能拉拉马车,实在是大材小用,还是让它跟着殿下吧。” 谢容华望着眼前紧张地和自己解释的女子,心中微荡,他柔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他握住颜汐凝的手,将二人的手共同覆于炽焰身上,对她轻声道:“以后它就算跟着我,它的主人还是你,任何时候,你想它了,都可以来看它。” “嗯,好。”颜汐凝看着马背上交叠的双手,心跳微微加快,好在谢容华很快松了手,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心底微微有点失落,二人沉默之际,谢容华的亲卫突然赶了过来,颜汐凝见他有事要禀告的样子,急忙正了神色,往后退了一步。 那亲卫上前,低声在谢容华耳边耳语了几句,谢容华点了点头,他便恭敬地退下了,颜汐凝见此情形,知道他有事要做,便出声道:“殿下有事忙,我先回去了。” “我正好也要回城去,先送你回郡主府。”谢容华说着,翻身上了马背,朝颜汐凝伸出手。 颜汐凝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马,瞪大双眼,犹豫着摇头道:“还是算了,炽焰从来都不让我骑它的,一定会把我摔下来,我找得到路,自己回去就行。” “怎么会?还有我在呢,它会很听话的。”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哂笑道。 颜汐凝心里还是有些犹豫,她曾经试过骑炽焰,差点没摔死她,之后她就老老实实让炽焰拉马车了,那以后她对骑马多少有些心里阴影在,谢容华见她依旧犹豫不决,鼓励道:“想想我们以前一起骑马的时候,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你相信我!” 他的话,让颜汐凝想起她和谢容华在洛阳策马狂奔的经历,他的驭马之术确实是很好的,如今炽焰也被他驯服了,她看着谢容华自信满满的双眼,心里也有了勇气,终于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心传来的力量稳稳地将她提起,不过一瞬间,她便已置身于马背之上。 谢容华见怀里的人紧闭双眼,一脸害怕的神情,微微一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已经在炽焰背上了,它没有要摔下你,睁开眼睛看看。” 温热的气息喷在颜汐凝耳边,她不由地脸色微红,慢慢睁开眼睛,见自己果然已高出地面一截,炽焰乖乖的,并没有如以前一样使劲挣扎,她激动地摸摸炽焰脑袋上的鬓毛,回头兴奋地对谢容华道:“它果真没摔下我了。” 姣美的容颜上尽是兴奋之色,那笑容如春日里盛开的花朵般灿烂美好,他不由地被晃花了眼,谢容华微微摇头,强自定下神来,圈紧了颜汐凝,握紧缰绳道:“抓紧了,我们要上路了。” 话音刚落,炽焰便如离弦的箭般飞奔起来,载着马背上的二人绝尘而去,很快便出了西郊马场。 第七十九章 金陵宫变 长安西郊有一大片草场,旷野中,只有一匹赤色强壮的马儿在路上稳健地奔驰着,背上虽有两人,它却并不显得吃力,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有风从颜汐凝耳旁呼啸而过,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只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不管是身后的人还是胯下的马,都让她安心,她一脸笑容回头望向身后的人,道:“原来策马奔腾是这样的感觉,我以前不会骑马,前面几次骑马的经历也很不好,不过今天之后,我好想学会骑马啊,这样你不在时,我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肆意潇洒。” “好啊,等有机会,我便挑一匹温顺的马儿给你,再教你骑马,凭我的驭马之术,定能让你获益匪浅。”谢容华一手驭马,一手将颜汐凝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她耳后,眼中满是宠溺。 “嗯,你连炽焰都能驯服,教我肯定没问题的。”颜汐凝高兴道,天空中有鹰啸声传来,颜汐凝抬头望去,一只海东青跟着他们翱翔而来,颜汐凝兴奋地向它招手,高声叫道:“阿隼,我在这里,你看到我了吗?” “小心。”谢容华无奈叹气,稍稍放慢速度,怕她这样乱动摔下去,将她紧紧揽入怀中,颜汐凝顺势倚入他怀中,双眼紧盯着前方的炽焰,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炽焰的脚力很快,不过一炷香时间,他们便到了长安城,谢容华在郡主府门前停下,自己先下了马背,再将颜汐凝抱下。 颜汐凝站稳后,念念不舍地摸摸炽焰,叹道:“炽焰跑得可真快,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容华看她意犹未尽的样子,笑道:“今天不凑巧,等我下次找个时间,痛痛快快地陪你骑一天。” 颜汐凝正欲答话,身后突然想起谢慕言的声音:“容华,父亲不是让我们进宫吗?你怎么到我府上来了?” 颜汐凝回身,见到一身正装的谢慕言与温大有,上前行礼道:“汐凝见过郡主郡马!” 谢慕言看她的打扮,有些诧异道:“原来是汐凝,我说怎么背影看着有点熟悉呢,你去军营了?” 颜汐凝摸摸鼻梁,不好意思道:“没有,我去了一趟西郊马场,这衣服是灵祯的,等我换下浆洗后劳烦郡主差人给他送去。” 谢慕言了然地点点头,颜汐凝知道他们三人还有要事,便告辞道:“我先回去了,不耽误你们进宫。” 她说完正欲离开,却被谢容华叫住:“汐凝!” “嗯?”颜汐凝回头,等着他说话。 谢容华见她一脸疑问地望着自己,有些难为情的别过脸,他看向炽焰,开口道:“炽焰就在王府里,什么时候你想它了,都可以去王府看它!” “好。”颜汐凝笑着答道,“我先回去了。” 等谢容华点了头,她才转身离开,谢慕言走上前,盯着谢容华道:“你到底是想让人家去王府看马,还是看你啊?” “谢慕言,你别闹了。”谢容华有些无奈的叹气。 谢慕言冷哼一声,道:“你就死不承认吧,也不知道是谁把岑行调到矿山那边去了。” 谢容华正欲辩解,温大有已上前道:“别在这耽搁了,我们快进宫吧,别让父亲久等了。” 二人听了他的话,神色一正,他们谈话间管家已牵了谢慕言和温大有的马来,三人上了马,往兴庆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谢容华三人赶到兴庆宫宣政殿时,殿内已经来了不少官员,全都是谢家的心腹忠臣,谢云坐在首座上,满面春风之色,大臣们见了他礼节性地寒暄了几句,谢容华走到武将首位站好,他望向一旁的谢蕴之,轻声道:“大哥可知父亲急着召我们进宫所谓何时。” 谢蕴之一直都在宫中帮助谢云处理政务,他事先已听到了些风声,此刻谢容华问起,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金陵传来急报,萧盛死了。” 萧盛便是大晋的皇帝,如今天下大乱,谢容华知道他早晚逃不过一死,不过看谁最先做出头鸟,行这大逆不道之举罢了,只是没想到他会死得这么快,他们入主长安不到半年,他竟然就被杀了。 谢云见人已到齐,轻哼了声,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大家纷纷抬首看着首座的谢云,等待他发言。 谢云清了清嗓子,平静地开口道:“在座的各位都是为本座出生入死的兄弟,本座也不瞒各位,今早金陵传来急报,前日在金陵皇宫发生了禁军逼宫之事,先帝如今已身首异处。” 大殿上众人听了他的话顿时骚动了起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不可一世的暴君,竟然最后是死在自己一手培养的禁军手上的,徐伟杰出列问道:“大人,臣想知道,带禁军逼宫的人是谁?” 谢云还未开口,裴智已经答道:“是苏裴之!” 苏裴之?那是萧盛最宠幸信任的大臣,徐伟杰没想到会是他,他看向裴智,冷声道:“裴大人的消息到灵通。”自从谢家入主长安后,裴智和徐伟杰私下便有些不对盘,裴智听到他酸讽的声音,向上首的谢云拱手自豪道:“我一直跟在大司马左右,自然消息比旁人快一些。”谢云对他的信任众人皆知,如今萧盛已死,谢云登基就是迟早的事情,而他倒是自然也会位极人臣,此时说话便有了些高人一等的气势。 徐伟杰想呛他两句,被谢容华拦住,谢容华看向谢云,道:“父亲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这消息很快便会传遍天下,你要想办法安抚好关中一带的百姓,蕴之,你带三千人马去洛阳边境,我猜苏裴之会带着人马北上,途经洛阳时恐怕会与扶风军,苏宏茂的人交手,你在暗处静观其变,若扶风军或者苏宏茂败了,你便想办法游说他们归降我们,若苏裴之败了,你便退回来。”谢云点头沉吟道,苏裴之的军队有弑君的名号,不是他们可以招降的队伍,只能弃之。 “是!”谢蕴之和谢容华齐声答道。 “大人,那称帝之事?”裴智提醒道。 “先不急,我们静观其变。”谢云笑着打断他,称帝如今已没什么阻碍,并不是他如今最担心的事情。 第八十章 大魏建国 萧盛被逼宫杀害的消息在短短半月的时间传遍了大晋的各个角落,人们由最初的震惊渐渐变得恐慌起来,这王朝本就变得四分五裂,但好歹名义上的帝王还活着,各个地方势力也只敢称王不敢称帝,可如今皇帝没了,那这天下是不是要分成几个国家,几个皇帝,年年战乱,大晋不过才一统天下不到百年,人们对百年前四分五裂的乱世还未淡忘,却极有可能未来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了,人心难免骚动难安,而那些原本皇帝在时还审时度势不敢轻举妄动的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各地方势力称帝的消息陆陆续续传到长安城内,天下间迅速分裂为了十数个国家,势力较大的有:崤山以东盘踞河洛一带的陈齐,晋阳北面的詹梁,黄河以北独孤家的荣国,蜀中的徐宋以及西秦的张秦,依旧尊晋的只有洛阳城,江南和关中一带,洛阳被王家和苏宏茂把持,江南在禁军北上后,被柳家所控,关中则被谢云牢牢控制住,形势变得更为复杂起来。 四月初七的早朝上,皇帝萧鸣(傀儡皇帝)提议将皇位禅让于谢云,谢云固辞,三日之后萧鸣再次提起,谢云不接受,又过了五日,萧鸣又提出了禅让,大臣们在谢云表态前率先跪下,上表谢云天命所归,请求他不要再推迟,谢云无奈,“勉强”接受了皇位。 四月十五谢云正式举行了登基大典,改国号为魏,年号为奉天,册封长子谢蕴之为太子,次子谢容华为尚书令、右翊卫大将军,进封秦王,三子谢玮枫为司徒,左武卫大将军,进封晋王,四子谢灵祯为燕王,并特设靖平军,由嫡长女谢慕言统帅,进封靖平长公主,拜裴智为丞相。 夜晚,长安城内最大的酒楼广和楼内,谢容华一脸笑意地举杯望向崔剑云,道:“之前就说过到长安要与你好好喝一杯,没想到倒先让你做东请我了。” 崔剑云急忙站起身,与他碰杯道:“殿下哪里的话,若非殿下提点,剑云走不到今天,今日殿下晋封亲王,属下自当祝贺一番。”他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谢容华饮了酒,示意他坐下道:“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不必这么拘谨,我说过,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在魏言表手下做一个小小的副将实在可惜,你自己也懂得把握机会,劝降封桀的事你办得很好,如今你的一切都是你应当得的,不必感谢我。” 崔剑云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他没有什么背景,好不容易才在军中混了个副将,因为办好了几件魏言表的差事,得到了他的信任,但魏言表为人傲慢自大,对手下总是颐指气使,毫无尊重可言,他内心对他不满,表面却只能顺从他,他的人生能有如此大的改变,是在晋阳结识谢容华之后,他给了他机会,给了他信任,从那时起,他就下了决心,要对这个人忠诚一辈子,如今他身居要职,又在长安结识了心爱的女人,想到那个女子,他一时有些恍惚起来。 谢容华看他走神的样子,笑道:“在想什么?” 崔剑云骤然回神,道:“属下在想……”他好似下定决心一般,骤然起身跪下道:“属下有一事想求殿下帮忙,还请殿下成全。” 谢容华了然地笑笑,摇头道:“我就知道,你请我喝酒不止庆贺我晋封那么简单。”他抬手示意他起身,道:“什么事,你说吧!” 崔剑云起身,犹豫片刻后才道:“并不是公事,是我私人的事情,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子。”他看着谢容华道:“希望殿下能成全我们。” 谢容华兴致颇高地问道:“是哪家的小姐?你配不上她,要我帮忙给她提亲?” 崔剑云摇摇头,他低声道:“她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她是,她是……”他握紧双拳,高声道:“她是天香楼的歌姬,名唤绮云,我想为她赎身,想请殿下为她批一道赦令,让她脱离贱籍。” 谢容华一怔,皱眉道:“青楼女子?”他看向崔剑云,认真道:“你想好了?要知道,青楼女子,皆是贱籍,就算你为她赎了身,我给她下了敕令,她的身份,依然不能做你的正妻,而且她跟着你,会变成你的污点,往后会成为你的政敌攻击的对象,会影响你的前程,这样你还是要她?” “这些我都知道,绮云她不在乎能不能做正妻,她只想和我在一起,我不愿她继续在青楼过那种卖笑为生的日子,她,她不该过那种日子的。”他看着谢容华,低声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没有办法为她脱籍,所以我只能来求殿下,若殿下能成全我们,他日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殿下的。” 谢容华叹了口气,道:“既然你想好了,我可以帮她脱离贱籍。”崔剑云听了他的话,欣喜若狂道:“殿下答应我了。” 谢容华点点头,道:“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坏了大事,失了原则,你可以宠她爱她,却绝不能受制于她。” 崔剑云点头保证道:“殿下放心,我不会沉溺于儿女私情的,多谢殿下成全。” 谢容华看他兴奋的样子,就是在大殿上升官时也没有这么高兴,不由好奇问道:“剑云,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崔剑云被他问得一愣,傻道:“殿下没有喜欢的女子吗?” 谢容华倒是被他问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有些不自然道:“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喜欢,所以才想问问你。” 崔剑云看他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道:“殿下既然不确定,那想必是喜欢了?”他看谢容华一脸疑惑的样子,心中暗笑道没想到英明神武的秦王竟然会对感情的事情那么迟钝,他低笑道:“在遇见绮云之前,我也没想过我会这么在意一个女子,看她开心,我会跟着开心,看她难过,我会担心,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和伤害,她一笑,我便觉得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她的笑容更美,见不到她时,时时想见她,看到她和别的男子在一起时,便会莫名地心中烦躁,愤怒,只想把她藏起来,给我一个人看。若殿下对那女子如我对绮云这般,那便是喜欢了。” 第八十一章 红玉芍药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回忆前尘种种,颜汐凝的笑颜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他的心中那些不确定都变得明朗起来,从来没有一刻这么肯定,他一直都渴望着那个女人。 崔剑云看他的样子,笑道:“看来殿下已经想明白了!” 谢容华哑然一笑,叹道:“你说得对,之前我一直不愿承认,总觉得母亲丧期未过,我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一个女人,如今看来,无论我愿不愿意承认,事实都是我喜欢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把她放在心上的。” 崔剑云听了他的话,有些好奇道:“那个幸运的女子是谁,殿下能不能和属下说说。” 谢容华瞪了他一眼,威胁道:“不想和你的绮云姑娘在一起了。” 崔剑云赶紧闭嘴,暗道看得这么紧,那喜欢可不是一般的喜欢了。 谢容华回到秦王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王府中却灯火通明,他一进府,秦洛便上前道:“殿下,你可回来了,小的恭候多时了。” “出什么事了?”谢容华不明所以道。 “是好事,殿下进王府大殿就知道了。”秦洛笑道。 谢容华刚踏进王府大殿,便见殿中堆了几个箱子,隐约可见里面堆积的金银珠宝,十个绝色佳人站在箱子两旁,见到他躬身行礼道:“妾身恭迎殿下回府。” “这是……”他转头望向秦洛,秦洛答道:“这是陛下给殿下的赏赐,殿下出宫不久,宫里就赏赐下来了。” 谢容华打开箱子,随意捡起里面的珠宝看了看,笑道:“父皇赏赐这些便算了,她们是怎么回事?” 秦洛上前道:“陛下的人来传话说了,殿下如今已经是亲王,若府上还没有女人照顾,太过冷清,陛下知道殿下对皇后娘娘的一片孝心,让殿下不要过于墨守成规,有她们照顾着,陛下才能对殿下放心,至于王妃,待殿下孝期满后,陛下便会着手为殿下挑选了。” 谢容华低叹一声,看向那十个娇羞望着他的少女,无奈道:“父皇还有没有说别的?” “还有这个。”秦洛说着端上一个漆盘,谢容华掀开上面罩着的红绸,一个色泽通透的红色玉坠出现在漆盘上,它的红泛着淡淡地光华,一看便是极其罕见的和田红玉,谢容华拾起来仔细端详,喃喃道:“芍药?” “对,芍药!”秦洛笑道:“都说玉石挂红,价值连城,更难得的是这玉天然就长成了芍药花的样子,可以说在天下间独一无二,陛下将这么贵重的红玉芍药赐给殿下,可见是有多盼着殿下早日成家了,殿下以后将它送给王妃,不知道王妃会有多高兴呢。” 谢容华抚摸着那鲜艳的红色,一时思绪万千,大晋的习俗,在上巳节送女子芍药以示定情,他刚刚寻到心爱的女子,这玉坠便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上天的暗示吗? 殿上的女子听着秦洛说的话,都伸着脖子偷看谢容华手中的红玉芍药,她们的眼中带着希冀和向往,这芍药玉坠永远不可能是她们的,这一次,也许是她们唯一一次见到它的机会。 谢容华将那玉坠握在手心中,转身看向她们,她们赶紧恭恭敬敬地站好,谢容华淡然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十个女子一一将自己的名字家世报了,谢容华了然地点点头,他将殿中的宝箱一一打开,指着宝箱对那些女子慷慨道:“你们随意在里面挑一样东西,权当本王送你们的见面礼。” 女子们脸上是受宠若惊地神情,她们矜持着上前,随意选了一件珠宝,也不敢久留,很快便老老实实地退了回去。 谢容华见她们都还算听话,对秦洛道:“将她们安置到摘星楼里。” 秦洛点头,随即问道:“殿下,您不留一个下来服侍您吗?” 谢容华瞪了他一眼,他知道自己多嘴了,急忙转身,对那些女子道:“各位姑娘随我来吧。” 等人都走光了,谢容华坐到首座上,他摊开手心,望着躺在手心的玉坠,想象着颜汐凝带上它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溢出藏也藏不住的笑容。 “唉!”颜汐凝以手托腮,望着眼前碧绿的湖泊,唉声叹气,这些日子她听到外面的传言,知道之前大晋的皇帝被杀了,各个势力都相继称帝,谢云如今也称帝了,谢容华也从郡王变成了亲王,郡主府成了公主府,所有的人都很忙,她偶尔能见谢慕言一面,而谢容华,距离她上次见他,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 “姑娘叹气做什么?”一旁的幻琴见状上前问道。 她看向幻琴,有些沮丧道:“好像所有人都有事在忙,就我闲着,总觉得这样在公主府白吃白住的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不是给公主军中的将士配了金疮药嘛,也算不得闲着。”幻琴宽慰她道。 颜汐凝摇摇头,道:“那算什么啊,谁都能做的事,总觉得我应该找点事情来做。”她站起身,望着天空,认真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幻琴抬头,看着远远走过来的人影,正欲开口请安,来人挥挥手,她便识趣地退下了。 颜汐凝想了好一会儿,问幻琴道:“幻琴,你说,我在长安开一家医馆怎么样?你知道长安都有哪些医馆吗?”她说着转身,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俊颜,吓得往后退一步,一脚踏空,眼看就要摔进湖中,被眼前的人拉住,骤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怎么这么不小心?”谢容华眉头微皱,拥紧她叹息道。 颜汐凝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瞪了他一眼,颠怒道:“谁让你不声不响出现在我后面的,吓了我一大跳。” “唔!”谢容华做低头沉思状,“为了表达我的歉意,送你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颜汐凝有些好奇,见他从怀中抽出一封信,接过来打开道:“这是什么?” “我答应过你,帮你打探你爹的下落,已经找到人了。”谢容华笑着解释。 颜汐凝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鼻尖一酸,眼泪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没有人知道,她等颜丰的这封平安信等了有多久,今天,她终于等到了。 谢容华看着她眼中掉下的眼泪,心疼道:“我给你送信可不是让你哭的。”说着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珠。 颜汐凝吸了吸鼻子,展颜一笑,道:“谢谢你帮我。”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谢容华将她脸上的泪都擦干了,才柔声道:“现在在金陵有人保护着你爹,等金陵那边再安稳一些,我便让他们送你爹来长安和你团聚,好不好?” 第八十二章 红玉芍药(二) “好。”颜汐凝笑着点头,将信小心翼翼地叠好收入袖中,谢容华盯着她的动作,缓缓开口道:“汐凝!” “嗯?”颜汐凝抬头望着他,等着他说话。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变扭的开口道:“这两个月,你没有想炽焰吗?我说过,你想它了,随时可以去王府看它的。”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神色有些尴尬道:“我也不是不想它,只是我看这段日子你们那么忙,我想如果我去王府,一定会打扰到你做事的。” “怎么会?你去了,我,它高兴还来不及。”谢容华急切地道。 “是吗?那我以后经常去看它好了。”颜汐凝笑了起来。 “这段日子怕是不行了。”谢容华叹息了一声,道:“明日它就要随我出征了。” “你要出征?”颜汐凝诧异道,虽然知道他一定会出征,可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西秦建国以后,张善仁带了精兵骚扰关中一带,父皇要我带兵和他们会一会,不是大战,你不必担心。”谢容华安慰她道,“最多两个月,我就回来了。” “那,你是因为明日要出征,今日才专程来见我的吗?”颜汐凝有些忐忑地问道。 “你说呢?”谢容华不答反问,看她有些发窘,也不再逗她,他拿出今日来此的真正目的,对她道:“汐凝,这个,才是我真正想送你的东西,明日我便要离开长安了,在离开之前,我希望能看你戴上它。” 颜汐凝看他手上的玉坠,红得通透,闪着盈盈地光泽,她伸手接过,有些惊奇道:“红色的玉?” “对,这是和田红玉,你仔细看它像什么?”谢容华笑吟吟地望着她。 颜汐凝仔仔细细地看了,不确定地问道:“芍药?” “没错,就是芍药,这是父皇赏赐给我的,我看到它的第一眼,便觉得它和你再相配不过,你行医,芍药刚好也是一味药。我把它送给你,你喜欢吗?”谢容华紧紧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丝表情。 “喜欢,可是这个是你父皇赏赐给你的东西,应该很贵重吧,你把它给我会不会不太好。”颜汐凝第一眼看到这个坠子就打心眼儿里喜欢了,可是看它的样子也知道很贵重,都说无功不受禄,这样接受别人的厚礼,她心里有些犹豫,却又有些舍不得不要。 “你喜欢就好,这是我的东西,我想送给谁自然就给谁。”谢容华见她喜欢,放下心来,高兴地道,“我给你戴上。”他说着走到她身后,温热地气息喷到颜汐凝颈后,颜汐凝只觉自己的头发被他温柔地撩起,有沁人心脾的凉意袭来,明明只有一瞬间,她却觉得时间在这刻仿佛凝固了。 “好了。”谢容华将她扳过身来,柔声道:“让我看看怎么样?” 颜汐凝面向他,羞涩地低下头,只觉得一颗心跳得极快,谢容华抬起她的头,强迫她看着自己,颜汐凝呆呆地望着他,从他漆黑如墨地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他的眼中溢满笑意与柔情:“和我想的一样美。”他眼睛亮得惊人,手轻抚着她微微泛红地脸颊,低低地开口道:“汐凝,你知道吗?” “容华!”谢慕言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二人之间的缱绻,颜汐凝慌张地退后一步,与谢容华拉开一定距离。 谢容华眉头一皱,放下抬起的手,无奈地转身,看到一脸笑意的谢慕言,语气有些不好道:“你怎么来了?” “听到下人来报说你到了公主府,我还以为你来和我谈明日出征的事情呢,等了半天都不见你人影,只好自己出来找啦。”谢慕言幸灾乐祸地笑道,她看了看颜汐凝,装作不懂地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殿下得到了我爹的消息,特意给我送过来。”颜汐凝慌乱地解释道:“我不耽误你们谈事情,先走了。”她抓紧颈间的玉坠,快速地转身,好似落荒而逃。 “汐凝,等我回来。”谢容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不过片刻间,便快步离开。 谢慕言看着颜汐凝离去的背影,斜睨谢容华道:“看来你是开窍了?” 谢容华没好气地道:“你刚刚是故意的吧,明明来了很久了,偏偏在那个时候出声。” 谢慕言笑道:“还以为你佳人在怀,早已忘了周遭的一切了呢?看来秦王殿下还没有色令智昏。”看他还是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摇着他的手投降道:“好了,我承认我刚刚是故意的,就是不想看你那么顺利地抱得美人归。” 谢容华抽出手,气愤道:“谢慕言,你怎么从小到大就见不得别人好呢,你这性子,也就温大有能忍受你。” “你直呼我名字可以,直呼你姐夫你名字可不行。”谢慕言护短道,见他还没消气的样子,宽慰他道:“别生你姐姐的气了,你都做得这么明显了,就算话还没说,她也知道你的心意了,就不要和我闹别扭了。” 谢容华冷哼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颜汐凝心慌意乱地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幻琴见了她道:“姑娘脸怎么这么红?” 颜汐凝瞪了她一眼,道:“你还说,秦王殿下来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是殿下不让的啊!”幻琴咕噜道。 颜汐凝绕过她,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取下颈间的玉坠,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想到方才在湖边的情形,痴痴地笑了起来。 幻琴在她对面坐下,看了她手中的玉坠,凑近她问道:“这是秦王殿下送给姑娘的?秦王殿下喜欢姑娘!”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脸一红,羞涩道:“你胡说什么?他怎么会喜欢我?” “都送姑娘芍药玉坠了,怎么不是喜欢。”幻琴一脸艳羡道:“红色的芍药玉坠我还是第一次见呢,殿下对姑娘可真上心。” “为什么送这个就是喜欢?说不定他只是感谢我之前对灵祯的救命之恩呢?”颜汐凝想起他曾经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时送她的那块玉佩,虽然隐隐觉得这次与那次不同,却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 “救命之恩怎么可能送芍药,姑娘不知道在我们这儿男子送女子芍药代表什么吗?”幻琴诧异地看着她,这习俗前朝就流传下来了,怎么还会有人不知道的。 第八十三章 侍妾容霜 颜汐凝傻傻地摇头,她在这个时代不过生活了十来年,福安村识字的人都没几个,到了王家她也只顾学习地理和历史方面的知识,对民间习俗,确实知之甚少,难不成,芍药在这里和现代的红玫瑰含义相同? 幻琴见她确实是不知道的样子,解释道:“在长安,每年的上巳节,未成婚的成年男女都会聚集到曲江池畔边出游踏青,男子手持芍药,若遇上倾慕的姑娘,便将芍药赠予她,已示仰慕!殿下送姑娘的玉坠是芍药的样子,不是喜欢姑娘又是什么?”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想到方才谢容华被谢慕言打断的话,他,是想向自己表白吗?颜汐凝的一颗心怦怦直跳,只觉得一切这样不可思议,却又这样理所应当。 幻琴看她羞涩地样子,打趣道:“姑娘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高兴,感觉特别幸福,这长安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巴望着殿下呢,可是啊,殿下就单单看上我们姑娘了。” “去你的!”颜汐凝作势要打她,她笑着躲开,嬉笑道:“姑娘,殿下既然送了你玉坠,那你亲手绣个香囊回他吧!” “香囊?”颜汐凝尴尬道:“我不会绣花,做出来肯定很丑,还是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姑娘不会,我可以教你啊,这是姑娘的一片心意,无论做得好不好,殿下收到一定会很喜欢的。”幻琴笑着劝她。 “真的不会嫌弃吗?”颜汐凝想象自己做出来的样子,连自己都会嫌弃呢。 “不会的,姑娘你放心吧,明日殿下要出征,你肯定要去送他吧,等你回来,我就教你,我们争取在殿下回长安之前做好!”幻琴怂恿道。 “好吧,那你可要好好教我,别让我太丢人现眼。”颜汐凝下定决心道,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 翌日一早,谢容华领兵出征,因为不是什么大战,并没有进行出征前的祭祀仪式,知道的人并不多,赶早集的百姓三三两两地围在街边,欣赏大魏秦王的风姿。 “姑娘,你看,殿下朝我们看过来了,他一定还记得姑娘。”灵玉摇着身旁的绝色佳人,一脸兴奋道。 “嘘,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身份吗?”女子小声地道,女子名叫容霜,是谢云赐给谢容华的十个侍妾之一,自从那一晚见过谢容华后,她便再没见过他了,打听到今日谢容华要出征,她早早地便领了婢女灵玉偷偷出了王府,只想能在他出征时再见他一面。 灵玉吐了吐舌头,道:“姑娘放心,殿下既然还记得姑娘,说明姑娘在他心中不一般,不会责罚姑娘的,你看,殿下朝我们笑了。” 容霜看过去,谢容华确实看着她们所在的方向笑了,那笑容如沐春风,满是宠溺,可是很快,她就发现那笑容不是给她的,他也并不是看向她的,她仔细辨认他目光的落脚处,才发现他一直看的是她身旁的女子,她转头看去,那女子容貌秀丽,衣着素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的视线和谢容华纠缠在一起,深情缱绻,仿佛这里只有他们,再无旁人。 有将士轻声催促谢容华,他回过神来,无声地对远处看着他的女子道:“等我!” 颜汐凝看懂了他说的话,笑着对他轻声道:“保重!” 大军离开后,围观的人群渐渐散了,原本人就不多,很快街道便恢复了安静,颜汐凝转身正要离开,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将她叫住:“姑娘请留步!” 颜汐凝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好似主仆的二人,疑惑地道:“你是叫我?” 容霜点点头,她盯着她颈间玉坠,嘴唇微微有些发抖,脸上的血色缓缓褪去。 颜汐凝注意到她的目光,以手护住颈间的玉坠,眼带防备地看着她。 灵玉看了颜汐凝的举动,有些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又不会抢你的东西,不过也就看看,什么东西我们秦王府难道没有吗?” “灵玉,别说了。”容霜喝止她,颜汐凝却已经疑惑道:“你们是秦王府的人?” “是啊,我家姑娘可是秦王殿下的人,说不定哪日就被封了侧妃,到时要什么好东西没有,怎么会来抢你的东西呢?”灵玉骄傲地道。 “灵玉!”容霜厉声喝止她,看向颜汐凝歉声道:“容霜管教下人不严,我代她向姑娘道歉,方才我只是看姑娘的玉坠有些眼熟,便多看了两眼,希望姑娘不要误会。” 颜汐凝死死地盯着她,有些颤抖地开口问道:“你是谢容华的女人?” 容霜没想到她竟然敢直呼秦王的名讳,而且她在意的,好像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她斟词酌句地开口道:“我只是秦王府中一个小小的侍妾罢了,并不是什么秦王侧妃,能服侍殿下是容霜的福气,容霜也不敢有旁的奢求。” “侍妾?侧妃?”颜汐凝突然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她的身体颤抖着,脚步凌乱地离开,仿佛遭受了莫大的刺激。 “姑娘,这人好生奇怪,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了?姑娘做什么要和她搭话?”灵玉不满道。 “灵玉,你可知道你刚刚得罪了什么人?那姑娘带着的玉坠是殿下的红玉芍药,若不是殿下心爱的女子,殿下怎么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她!”容霜皱眉道,心中有隐隐的不安! 灵玉听了脸色大变,她哭丧着脸道:“那,那我方才和她那样说话,她一定生气了,姑娘,我这就去追她给她赔礼道歉,你看这样行吗?殿下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不用了。”容霜沉声道:“我们马上回王府,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们见过她,明白吗?” “可是,要是那姑娘在殿下跟前告状怎么办?”灵玉带着哭腔道。 “殿下才刚走,等殿下回来,那姑娘兴许早就忘了今天的事了,再说王府十个侍妾,殿下自己都还分不清楚谁是谁呢,你听我的,我们先回去,你记住了,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第八十四章 梦醒时分 颜汐凝神色恍惚地走在长安城的大街上,周围是来来往往地行人,她却觉得那么孤独,那么寂寞,和谢容华相处的一幕幕从眼前缓缓而过,最后停留在容霜礼貌疏离的笑容之上,她只觉胸口突然疼得厉害,她捂着胸口,靠着街角的墙壁躬下腰身,喘息了好久才透过气来,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爱一个人会是这样的痛,明明上一秒她还在美妙的天堂中,老天爷却要她下一秒便堕入无间的地狱。 颜汐凝,你怎么能这么傻呢,她苦笑着对自己道,她不该爱他的,她在这个世界生存了十年,怎么能忘了,他的身份,她爱不起呢,怎么能妄想着可以和他在一起呢,他如今虽然没有成亲,可是成年的贵族男子,家中有侍妾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何况他是秦王殿下,今日没有容霜,也会有其他的人出现,哪怕没有,他也总会娶正妃,而无论是侍妾,还是正妃,都没有她的位置,做他的姬妾之一,她不愿,做正妃,她不能,他和她之前,原来从来都是一个死局。 颜汐凝脖间的玉坠因为她躬下的腰身,滑了出了,那鲜艳欲滴的红色,如今在她眼前是如此的刺眼,她突然觉得,自己与这玉坠有多么的不相配,它该戴在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身上,而不是她这样无依无靠的孤女。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去看大夫。”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走到她跟前,将她从那无尽的悲哀中唤醒。 她看向那个孩子,强撑出笑容道:“谢谢你,我没……”她感谢的话还未说完,那孩子突然将手伸向她的玉坠,颜汐凝只觉脖子一痛,他已经速度极快地拽下玉坠,一溜烟地跑远了。 颜汐凝摸着空荡荡的颈间,突然反应过来,惊呼道:“我的玉坠。”她慌忙站起身,发疯一般往孩童的方向追去。 孩童显然没想到颜汐凝会追他这么紧,他看她不舒服,以为她追不上他的,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心中原本就紧张,见此情形,直往人少的巷子里躲,颜汐凝越追人烟越少,在一个拐角处,被脚下的东西一绊,狠狠往地上摔去。她艰难的爬起身,抬头望去,哪里还有那孩童的身影,突然之间,她失去了追回玉坠的勇气,玉坠没有了,是不是老天爷也在提醒她,不要痴心妄想,去追求那本就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颜汐凝终于支撑不住,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在孩童从自己身边跑过的时候,警觉的凌飞羽便醒了,他整个身子淹没在一堆稻草中间,见眼前的女子狂奔而来,摔了一跤后便蹲在地上,痛哭不止,他原本不该管这事,却见她哭得那么伤心,如同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一般,突然就想到了自家小姐,那时候,她也是这么伤心,自己想做什么,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站起身走到颜汐凝面前,低声道:“喂,你别哭了。” 原本就哭的伤心的颜汐凝听到他说话,不仅没止住哭泣,反而哭地愈加伤心。 “诶,你等着。”凌飞羽说完,飞快的消失了,不过片刻后,便扯着跑远的孩童来到他面前,他将孩童一把扯到颜汐凝面前,对孩童道:“小子,把你拿的东西还给姐姐,你看她都哭成什么样了。” 孩童原本正庆幸着自己得手了,不料被突如其来的男人抓了过来,他看着伤心的颜汐凝,看她衣着,原本以为她是有家底的,没想到会因为失了玉坠这么难过,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玉坠,扁嘴道:“姐姐,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玉坠还你,你别哭了。” 颜汐凝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的玉坠,却并不伸手接住。 “喂,你傻了?”凌飞羽看不过去,接过玉坠,仔细打量道:“这坠子可是价值连城啊,小子你可真有眼光。”他将玉坠递给颜汐凝道:“给你,快别哭了。” 那孩童没想到自己抢的玉坠这么值钱,突然哭了起来,道:“姐姐,我不知道这玉坠这么值钱,也不是故意要抢你玉坠的,我娘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家里没钱,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只是想把玉坠当了给娘治病,我说的都是真的,明达真的不是坏孩子。” “既然不是坏孩子,以后就不能做这样的事了。”凌飞羽瞪着他道,见颜汐凝还不伸手接玉坠,只得握起她的手,将玉坠塞到她手心中,道:“玉坠还给你了,我看着小子不像说谎的样子,你就饶过他这次吧,也别报官了。” 颜汐凝摩挲着手心的玉坠,神色起伏不定,她握紧玉坠,心中涌起万千思绪,最后却只化为一句哽咽:“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一个路人而已,你在这里哭影响我休息了,我只是想让你闭嘴罢了。”凌飞羽笑道,转头对还在哭的孩童道:“你也别哭了,今天这事就算了,快点回家去了。” 明达抽泣着道:“我,我娘怎么办?我不想我娘死……” 颜汐凝抹了抹眼泪,大哭过一场,心中也仿佛没那么压抑了,她深吸口气,对明达道:“你说你是因为你娘病重才抢我玉坠的,是真的吗?”她的声音还带着微微的嘶哑。 “真的,我不知道这玉坠对姐姐你也这么重要,我以为姐姐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不会在乎的。”明达点头如蒜捣。 颜汐凝叹了一声,对明达道:“我是大夫,可以帮你给你娘治病,但你要答应我,以后再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了!” “真的吗?姐姐真能给我娘治病?我答应姐姐,以后不再做这样的事情了,我以后一定做个好人。”明达听了颜汐凝的话,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 “带我去你家吧,我给你娘看看。”颜汐凝点头道,转而对凌飞羽说:“今日谢公子出手相助了,我叫颜汐凝,不知公子姓名,家住何处?改日有机会定当登门拜访。” “我叫凌飞羽,登门拜访就不必了,我说了只是不想你扰了我休息罢了,况且我也没有家。”凌飞羽摸着鼻子笑嘻嘻道:“你真信这小子的话,不怕和他一道走后面又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第八十五章 行医救人 “我……”颜汐凝听他这样说不由有些迟疑。 “姐姐你若是信不过我,就让这个大哥哥陪你一道去我家,大哥哥这么厉害,有他在姐姐你就不用害怕了。”明达见颜汐凝犹豫了,急忙开口道,救治娘亲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展颜对凌飞羽道:“公子不如好人做到底,就陪我走这一趟吧。” 凌飞羽本想开口拒绝,见一大一小两个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人,低叹道:“算了,就陪你们走这一趟吧。”他真是挖坑自己跳了,早知道就不提醒颜汐凝了。 熙宁坊坐落在长安城西南方的一个角落中,这里的房屋破落不堪,处处透露着居住在这里的人的贫穷,明达领着颜汐凝和凌飞羽走入其中一个院落,刚进院子,便听到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伴着妇人虚弱的声音传来:“咳咳咳,明达,是你回来了吗?” 明达快步跑进屋里,边跑边道:“娘,我给你找了大夫回来,你很快就会没事了。” “找什么大夫,娘喝了你采来的草药,已经好多了,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妇人埋怨道。 “这大夫说不收我家钱的。”明达拍着妇人的背,抬头望向颜汐凝和凌飞羽,道:“姐姐,这就是我娘亲了,你帮我看看吧。” 颜汐凝见妇人脸色苍白,神色带着疲倦,偶尔咳嗽两声,她上前为妇人仔细探查脉象,对明达道:“把这几****娘喝的药给我看看。” 明达神色一变,道:“是因为那些药我娘的病才加重的吗?我,我是偷偷看善堂的大夫治病,他们就是用的这种药,我自己去山上采来给娘喝的,我以为这样可以给娘治病的。” “不是,你别担心,先把药给我看看。”颜汐凝出声安抚道。 明达听她这样说总算放下心,将煎药的残渣端了过来。 凌飞羽见颜汐凝仔细辨别药渣,明达在一旁认真看着,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退了出去,他环顾破败的四周,回到京城已过了快一个月,他身上的盘缠早已用尽,小姐却依旧音信全无,小姐一个弱女子,若身上的钱财如今日颜汐凝一般被抢了,又没有遇到帮助的人,那后果……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自己如今不该再管这旁的闲事,需尽早找到小姐才好,这样想着,他回身,欲进屋向众人告辞,却与走出来的明达碰了个正着。 “凌哥哥,我要去公主府捎信,哥哥要随我一道去吗?”明达开口道。 凌飞羽正欲拒绝,突然听到他说公主府,神色一变,道:“你说的公主府,是哪个公主府?”声音带着厉色。 “哥哥你怎么了?颜姐姐说我娘发了高烧,要给我娘退热止烧,今日可能赶回去了,要我去公主府说一声,免得府上的人担心。”明达有些害怕地小声说道。 凌飞羽正了正脸色,神色如常道:“没什么,我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颜姑娘竟然是公主府的人。” “我也没想到呢,还好姐姐不怪我,还来给我娘治病,不然那些官差找过来,我肯定惨了,凌哥哥要和我一道去吗?颜姐姐说这里她自己留下就够了。”明达吐了吐舌头,调皮地问道。 凌飞羽透过房门望着屋中忙碌的身影,沉思片刻,道:“好,我和你一道去,有什么事也好帮上忙。” 待给郑氏退完烧,让她睡下时,天色已经微微泛白了,颜汐凝伸了伸酸软的手臂,起身走到屋外,守在院外的明达急忙跑上前,道:“颜姐姐,我娘没事吧?” “没事,烧已经退了,你娘患了肺炎,得好好调养些日子,等天一亮我就去抓药,你每日饭后喂你娘喝,我每隔三日会过来为她施一次针,你娘这病也亏得你采的那些草药才吊到了现在,不过那些药不可再与我开的混着吃了,明白吗?”颜汐凝细细嘱咐道。 “我知道了。”明达点头道。 颜汐凝想起什么,问道:“我让你去公主府送信你去了吗?” “去了,开始他们还不信我,若不是凌哥哥提醒我取姐姐写的信给他们瞧我怕得被公主府的人抓起来了。”明达忍不住吐槽道。 “凌哥哥?”颜汐凝经他提醒,才发现凌飞羽还在这里,他抱着双臂背对着他们望着暗灰色的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啊,多亏了凌哥哥呢,姐姐我先去看我娘,你和凌哥哥先说会话吧。”明达说完,一溜烟跑进屋中去了,颜汐凝看看仍旧背对她的凌飞羽,走上前对他道:“今日的事多谢凌公子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罢了。”凌飞羽客气道,“不过姑娘既然是公主府的人,不知能否帮在下一个忙。” “其实,我并不算公主府的人,不过是借住在公主府中罢了,不过公子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告诉我,若我能帮,定不会推辞。”颜汐凝解释道。 “是吗?不瞒姑娘,我来京城是为了寻一位故人,只是人没找到,盘缠已经用尽了,如今只能流落街头,长安地界自然是谢家的天下,姑娘既然能住在公主府,想必与谢家颇有渊源,大概姑娘也看出来我会些拳脚功夫,若是能得姑娘引荐,在公主府谋个一差半职,有个落脚处好让我得以继续寻找故人,飞羽感激不尽。”凌飞羽抱拳为礼,郑重其事道。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眉头微皱,将他介绍给谢慕言,对她而言确实不算难事,可是今日的事后,她已决心远离谢容华和谢家,又怎么能再将凌飞羽引荐到公主府呢,她踌躇片刻道:“若是公子只求温饱,我倒是有个别的方法,不必去公主府。” “什么方法?”凌飞羽一时有些讶异,没想到她会直接拒绝自己。 “不瞒公子,我打算在长安开一家医馆,如今正在寻人帮我处理这事,若是公子不嫌弃,可以来帮忙,医馆开张后,公子也可以留在医馆,钱财方面公子不用担心,我绝对不会亏待公子,若是公子有一日找到故人了,打算离开,汐凝也绝不强留。”颜汐凝开口道,她如今已经冷静下来,知道她不能在公主府久呆下去了,而离开公主府,她必须要找一个落脚处。 第八十六章 购置医馆 “姑娘既然住在公主府,又何必出来费心弄什么医馆?”凌飞羽对她的回答大感意外,他原本就是别有所图,自然希望颜汐凝能改变想法。 “寄人篱下,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颜汐凝叹道,她并不愿透露其中的隐情,看凌飞羽有些为难,开口道:“若是公子不愿做我这差事,我也不会强求公子,只是公子想结识谢家人的事,汐凝真的帮不上什么忙,让公子失望了。” 凌飞羽皱眉,今日他陪明达去公主府送信,看他们对颜汐凝的重视,绝不单单是借住那般简单,况且守卫的嘀咕言犹在耳:“颜姑娘不是去送秦王殿下出征嘛,怎么又行医救人去了?” 秦王谢容华,想到他凌飞羽眼中隐约有火光闪烁,他收敛情绪,脸上带着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姑娘收留了,姑娘放心,我虽要寻故人,却也定不会光拿姑娘的银子不办事的。” 颜汐凝舒了口气,笑道:“如此,这几日有劳公子先在来福客栈住下,帮我打听长安城有没有医馆要转手的,最好是带后院的那种,银子的事公子不用操心,我会想办法!” 凌飞羽看她把事情全权交给自己办,不由诧异道:“我们今日才第一次见,姑娘就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讹你银子?” “若你是那样的人,今日就不会帮我。”颜汐凝笑道,“凌公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更鼓的钟声敲响,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颜汐凝小憩片刻后便出门为郑氏抓药,回来后明达听说她要开医馆的事,闹着要跟她学医,她原想拒绝,却耐不住郑氏苦苦哀求,看明达也算有天分,便让凌飞羽先带着他,自己一个人回了公主府。 回到公主府时已是日上三竿,幻琴焦急地在门口等她,看到她人了才算松了口气:“姑娘,您这一晚不归,虽然送了信回来,却也太让人担心了,我正说你要还不回来便让管家带人去寻你了呢。” “我没事,为一个妇人治病罢了。”颜汐凝宽慰她道。 幻琴注意到她脖间的玉坠不见了,惊呼道:“姑娘,你的玉坠呢?” 颜汐凝摸了摸空落落的颈间,笑道:“我收起来了,那东西太贵重,太惹眼了,还是收起来好。” 幻琴见她虽然在笑,那笑意却并没有达到眼底,有些担心道:“姑娘,你真的没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颜汐凝叹道,“累了一夜,我先去休息了!” 幻琴看她确实很疲惫的样子,有些心疼道:“看姑娘的样子就知道昨夜定然没怎么休息,我已经铺好了床铺,姑娘去躺躺吧,等姑娘休息好了,我便教姑娘绣香囊。” 原本欲离去的颜汐凝听了她的话脚下一顿,轻声道:“幻琴,那香囊你不用教我绣了。” “啊?姑娘不是决定要绣了吗?怎么又不绣了。”幻琴疑惑道。 “殿下身份尊贵,这样的东西,他带在身上只会惹人闲话,还是别绣了。”颜汐凝轻描淡写道。 “可是……”幻琴还想说什么,颜汐凝已经走远了,她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总觉得今日颜汐凝回来后,有什么东西变了,明明昨日出门时她还很高兴的,可现在,她却觉得她的身上满是忧伤与孤寂。 凌飞羽的办事速度很快,三日之后,便通知她寻到了一处要转手的医馆,颜汐凝和他一起去看了,那医馆所在的地段并不繁华,看样子也开了些年头,里面的设施显得有些陈旧,好在屋子足够大,医馆后面有一个配套的四合院,有四个房间,院子中间还有一棵老槐树,给寂静的院子添了一些生机,颜汐凝抬头看着茂盛的树枝,想必炎炎夏日在这树下也不会太难熬! “小姐,这棵树可有好几十年了,是我曾祖父小时候种下的,我这是祖业,若不是实在缺钱,也舍不得变卖的,姑娘看了这许久可还满意?”医馆的老板出声问道。 “勉强可以吧,不过你要一千五百两银子,我感觉还是贵了些,你这医馆不在主街边,又很多地方都老旧了,我接手之后还需要翻新一番,这又是一笔钱!”颜汐凝掰着手算账,摇头道,“我看我还是再去看看别的地方!”说完便招呼凌飞羽离开。 “哎!姑娘别走啊,价钱我们还可以再商量的嘛!” 那医馆老板本来看要买房子的是一个小姑娘,想着小姑娘大都好忽悠,便把价格往高了些报,没想到遇到一个精明的主,他暗道倒霉! 颜汐凝被他拦住去路,皱眉道:“那你再说一个价,我考虑考虑?” 老板眼睛转了转,为难道:“这样吧,便宜你两百两,一千三如何?” 颜汐凝笑了笑,招呼凌飞羽道:“走,我们去下家看看,你不是说还有好几家医馆准备转手吗?” 凌飞羽一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笑着配合道:“是啊,京城如今人口不比从前,关了不少医馆,好多在等着转手呢。” 二人绕开老板就要离开,那老板一把抓住凌飞羽,道:“小哥,你别走啊,帮我劝劝你家小姐,别家医馆可没我这儿地大,长安怎么说也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凌飞羽叹气道:“我不是不想帮你,但我们小姐是个认死理的人,你报的价格她觉得高了,便不会买的。” 颜汐凝出门见凌飞羽没跟上来,只得返身道:“凌飞羽,你磨蹭什么呢?” 医馆老板见她回来了,急忙上前道:“颜小姐,这样吧,你开个价,我实在是着急用钱。” 颜汐凝和凌飞羽对视一眼,对老板道:“一千两,多一两银子我也没有,如果你诚心卖,我们今日就可以立字据下定金,徐老板意下如何?” 徐老板见她把价压得这么低,一张脸纠结起来,颜汐凝看他久不答应,激道:“既然徐老板没想好,我们就先告辞了!” 徐老板见她要走了,急道:“等等!”他万般不情愿地道:“我同意了,不过我三日内就要收到银子!” “可以!”颜汐凝笑道,暗中松了口气,毕竟这医馆,她心里是很喜欢的,若是这老板不答应,她另外寻又要浪费不少时间。 一切处理妥当后,颜汐凝和凌飞羽走出医馆,凌飞羽看着她望着手中字据满意地笑容,奇道:“没想到姑娘还会杀价?” “钱是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自然不能随便让人坑了去。”颜汐凝收好字据,对凌飞羽正色道,“那医馆还需要翻新一遍,你帮我找一家工匠来弄吧,最好能在半个月内完工,可以多给他们些工钱。” “这时你又不吝啬了,就这么想早点搬出公主府吗?”凌飞羽讶异道。 第八十七章 初遇滕羯 颜汐凝停下脚步,神色落寞下来,凌飞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歉意道:“我不该打听你的私事。” 颜汐凝摇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大声道:“糟糕,刚刚忘了和老板说,这两天他得把他自己的东西全部弄走,我拿了钥匙就要翻修医馆了!” “我回去和他说一声,你在前面的路口等我,我用轻功,来回很快的。”凌飞羽嘱咐道。 颜汐凝点点头,凌飞羽很快便消失在视线中,她一个人走到主街的路口处,突然传来急切的马蹄声,颜汐凝回头一看,有马队飞速而来,速度极快,她要闪躲已来不及,吓得往后退,摔倒在地上,为首的一人急勒马缰,马儿双腿高高地抬起,发出阵阵的嘶吼声,马儿堪堪在她头顶前方停下。 “什么人不长眼睛,胆敢拦了滕羯大人的去路,若是误了晋王殿下的差事,有十个脑袋你也赔不起!”那人身后的侍卫高声呵斥道。 颜汐凝快速抬头看了一眼,那马上的人一身青衣锦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英俊的脸上带了丝邪气,他此刻紧紧盯着她,眼中带着惊诧与疑惑。 颜汐凝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为首的人皱眉道:“大魏律法,在长安西市街头不得疾驰扰民,是你们不守规矩,怎么还反过来怪我?” 那侍卫没想到竟然遇到个敢和他呛声的,正要继续骂她,滕羯抬手阻止,对颜汐凝缓缓笑道:“抱歉,我们奉晋王殿下之命从晋阳而来,今日初入长安,姑娘说的律法有所不知,望姑娘见谅。” “算了。”颜汐凝看他还算讲理,见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恐怕也有要紧事,她没受伤,也不想和他们多做纠缠,“你们下次注意一些就行。” 滕羯点点头,道:“今日是我的人冲撞了姑娘,请姑娘和我走一趟,我让人检查一下你身上是否有伤。” “不必了,我没受伤,就此别过。”颜汐凝说完转身要离开,却没想到才走出两步,便有几个人下了马,拦住了她的去路,她转身回头,看着滕羯恼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姑娘一见如故,想请姑娘跟我走一趟,我们好好聊聊。”滕羯沉声笑道。 “你……”枉费她方才还觉得他是好人,没想到不过片刻,就被他打了脸,颜汐凝沉声道:“我不认识大人,也没有认识的打算,请大人放我离开。” “今日之后,不就认识了吗?若姑娘不配合,就别怪我动手了。”他笑道。 颜汐凝气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这人竟然这样胆大包天,敢当街强抢民女,她退后一步,惊怒道:“我是长公主府上的人,你们敢抓我,便是与公主作对。” 拦着她的两人听了她的话,有些迟疑,滕羯嗤笑道:“她说你们就信了?” 两个侍卫不再迟疑,迅速上前抓了颜汐凝,颜汐凝奋力也挣脱不得,她大叫救命,可围观的人见着他们身上的官服,哪敢管这样的闲事,纠缠之间,突然间侍卫惨叫两声,颜汐凝只觉被人拉住迅速后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凌飞羽担忧的声音在上方响起:“你没事吧……” 颜汐凝抬头对他轻轻摇头,滕羯见凌飞羽不费吹灰之力便从侍卫手中夺下颜汐凝,不由打量他片刻,道:“公子好俊的功夫,只是为了一个女人和晋王府作对,公子莫不是以为自己真能全身而退?” 他的话提醒了颜汐凝此刻的境遇,凌飞羽方才救了自己,不能让他被这群人伤到,她镇定下来,对滕羯道:“我说过了,我是长公主府的人,晋王殿下是公主殿下的亲弟弟,你们这样对我,就不怕丢了晋王殿下的脸面吗?”她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道:“你们不认识我,秦王殿下的玉佩你们总该认识吧?” 她话音刚落,只觉扶着自己的双手微微一僵,跟前的侍卫本就是谢家的旧部,上前检查了玉佩后,面色大变,一人回到滕羯身边道:“那玉佩确实是秦王殿下的,大人,我们初到长安,若是得罪了长公主和秦王,和殿下不好交待啊。” 滕羯神色微微一凝,随即笑道:“方才是我无理了,我想认识姑娘,只是因为姑娘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既然姑娘是长公主府上的人,那我们必然还有见面的机会,这次多有得罪,先告辞了。” 颜汐凝恨恨地看着他,嘲讽道:“大人慢走,我并不想再见大人。” 滕羯也不理会她的嘲讽,带了人马离开,等他们走远了,凌飞羽才放开她,他看着她手中的玉佩,迟疑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长公主府上的人,为什么身上会有秦王的玉佩?”他更想问的是,她和秦王到底是什么关系,如今他已经隐约感觉到,她和谢容华的关系,似乎比和谢慕言更亲近。 颜汐凝缓缓将玉佩收好,苦笑道:“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总之,这确实是秦王的玉佩。” 凌飞羽见她不想说,也不好再追问,只得转移话题道:“方才那人说你像他的故人,你认识他吗?” “不过是个登徒子的搭讪手段,我也是第一次见他。”颜汐凝皱眉道。 “我看他的样子不会善罢甘休,这些日子你还是呆在公主府好,医馆的事情就交给我了,你不用担心。”凌飞羽说道。 “那有劳你了。”颜汐凝答道,望着滕羯离去的方向,心中隐约有些不安,那个滕羯离开时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是他的猎物一般,让她的心里非常不舒服。 滕羯带着人出了西市,停下马对跟着的侍卫道:“晋敏,方才那位姑娘,你好好去查一下,我要知道她的名字和来历!” 那侍卫诧异道:“大人,你真看上她了,她是长公主和秦王的人,我们得罪不起啊。” 滕羯微眯了眼,沉声道:“如果她是那个人,就算她是天王老子的人,我也要把她弄到手。”那个女人身上有他非常熟悉的气息,他敢肯定,她身上带了蛊,而且不是普通的蛊,若她真是十四年前所有人都以为死去的那个人,那不得不说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叶修泽,你夺回了蛊笛又如何?你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十四年前的那个女孩,有可能还活着。 第八十八章 殿前拒婚 初夏的夜风带着微微的凉意,吹皱了太液池平静的湖面,太液池中央有一座修得富丽堂皇的宫殿,名唤广陵殿,从前朝起便是笙歌曼舞,皇家举行宫宴的所在,此时殿中灯火通明,有悠扬地乐曲声和欢声笑语从殿中传出,今日太子返回长安,带了不少好消息回来,秦王那边也传了捷报,谢云龙颜大悦,便趁兴邀了群臣举办晚宴! 觥筹交错一番后,谢云带着几分醉意道:“三年多前,朕迫于形势离京赴晋阳,连妻子最后一面也无法见到。谁能想到如今会有这样的风光,只可惜了婉莹,她不能同朕一起享受这风光。”婉莹即是先皇后闺名。 “父皇,今日是高兴的日子,父皇又何苦想那些伤心往事,母亲在天上也定然是希望我们一家都开开心心的。”谢蕴之轻声安慰道。 “太子殿下说得对,苏裴之带着北上的人马如今已被扶风军所灭,那陈洛和苏宏茂互相牵制着,暂时谁也不能北上,太子殿下此次洛阳之行,虽然没与他们交手,却救回了王家的公子,有王家相助,可助我们一臂之力,张褚的队伍已退回西秦,如今大魏形势大好,陛下何必感怀过往。”裴智笑着随声附和道。 “说得也对,今日喜事连连,我该想些高兴的事的,可惜容华还没赶回来,不然席间更热闹些。”谢云摸着胡子笑道。 “父皇放心,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过不了几日,父皇就能见到他了。”谢慕言笑道,她在殿中望了一圈,却没发现王承志,不由对谢蕴之疑惑道:“不是说大哥救了王公子吗?怎么没见王公子来参加晚宴?” “他身上还有伤,太医嘱咐卧床静养,我便没带他过来了。”谢蕴之答道。 “死里逃生,难为他了。”谢云轻叹道,王家在洛阳的变故,他早有耳闻,王珂和他的夫人都丢了性命,王家如今群龙无首,各个旁支争相抢夺王氏一族的族长之位,他们怕是谁都没想到,王承志还活着,如今他已放出风声,想必很快,王氏的大族长们便会来长安寻他们未来的族长了,王氏一族虽然伤了元气,但根基仍在,若是有了他们的相助,那他们的势力便能有十足的增长。 一番感叹后,谢云笑道:“今日不该谈那些烦心之事的,诸位随朕出生入死多日,朕赏了你们高官厚禄,金银财宝,今日高兴,再赠诸位美人如何?” 谢云说着轻击双掌,一队身着粉色纱衣的妙龄女子鱼贯而入,个个娇艳如花,她们脸上带着丝丝羞怯与害怕,谁也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命运是什么? 座下的众人看着殿上的美女目光炙热如火,早前听说谢云赏了谢容华十个绝色佳人,他们心中羡慕得紧,没想到今日自己也能有这样的机会,他们站起身高声对谢云道谢,不过虽然心痒难耐,却也还知道身份,躬身请太子谢蕴之先行选择。 谢蕴之摆手推辞道:“父皇,我有太子妃相伴,府上又有几名侧妃侍妾,这美人,就让给其他更需要的人吧。” 殿上的女子听了她的话,神色皆黯淡了几分,前些日子没能被选中入秦王府,原本听说今日太子回来,以为会有被太子看上的机会,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拒绝了。 “太子殿下真是体谅下属啊。”官员们纷纷赞叹道。 谢云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朕也不好勉强你。”他示意众人按照官位功劳一一上前挑选,轮到滕羯时,他却未上前,而是起身对谢云行了一个大礼,道:“滕羯受晋王殿下所托来到长安,得陛下赏识,不胜感激,今日陛下恩赐美人,本该叩谢隆恩,只是滕羯在长安得遇心爱之人,陛下赐的美人,滕羯无福消受,只恳求陛下能成全了微臣这一桩心事,为微臣与她赐婚。” “哦,你看上了哪家女子说与朕听听?朕赐的美女难道比不过她不成?”谢云听了,倒是来了兴趣,其他大臣也一脸好奇的看向他。 滕羯的脸上带了微微的羞赫之意,他看向谢慕言道:“她是长公主府上的颜汐凝颜姑娘!” 谢慕言原本正和驸马温大有低声耳语,听了他的话,不由看向那个从晚宴开始就不曾正眼瞧过的男子,她眉头微皱,脸上毫无喜悦之色,向滕羯确认道:“你说的是汐凝?” “不错,我与她不久前在西市有过一面之缘,那日之后,我便再也忘不了她,请陛下和长公主殿下成全微臣。”滕羯点头道。 “颜汐凝,这名字有几分耳熟。”谢云默念道。 “父皇忘了,就是她救下灵祯性命的。”谢蕴之提醒道。 殿上的大臣听了谢蕴之的话,都想起来了这个人,暗暗有些吃惊,颜汐凝虽然有一身好本事,可毕竟是平民女子,朝中未婚大臣,哪个不想娶五姓七贵之家的女子来光耀门楣,开拓仕途,这滕羯好歹是个四品官员,竟愿意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如此看来,不知道有多喜欢那姑娘呢。 谢云恍然大悟,笑道:“是她啊,说起来,这姑娘朕还没见过呢?倒是让你先看上了。” “颜姑娘蕙质兰心,微臣对她一见倾心,还请陛下成全!”滕羯再次叩首道。 “唔!”谢云看他如此执着,正欲答应下来,谢慕言已抢先一步走到殿中,对他开口道:“父皇,颜姑娘自来长安后,一直住在女儿家中,我与她相处多日,也算对她有几分了解,颜姑娘年纪虽轻,却极有主见,又对我们有恩在先,父皇想为她结一段良缘自然是好事,但若颜姑娘已有心上人,那父皇如今的决定岂非弄巧成拙?君无戏言,女儿以为,赐婚这事,不宜操之过急。”颜汐凝是谢容华看中的人,如今他人不在,她可不能让旁人乘虚而入,抢了她弟弟的宝贝。 “公主这是什么话,滕大人一表人才,又官居四品,那颜姑娘不过一介布衣,能攀上这样的亲事,估计笑都笑醒了,怎么可能不满意,就算她有心上人,那心上人还能比过滕大人不成。”殿中一个官员调笑道。 第八十九章 殿前拒婚(二) “大人以这样的眼光看颜姑娘,未免太多轻视,试问,若颜姑娘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又怎么会在谢家众叛亲离时对灵祯舍命相救?若那时大人在长安遇见奄奄一息的灵祯,大人敢救吗?”方才开口的人被谢慕言问得面红耳赤,他本就是在谢家得势后才投奔来的,如今谢慕言这样一问,让他哑口无言,只能羞愧地低下头去,殿上众人见谢慕言对颜汐凝这样维护,不由得对她多了些好奇之心。 “公主殿下,我是真心求娶颜姑娘的,保证以后一定会对她好,不日之后,我就要返回晋阳了,若错过这次机会,往后和她怕是再无可能,臣求公主成全,求陛下成全。”滕羯低声下气地请求,让谢云左右为难起来。 谢慕言见此情形,开口道:“父皇不妨请颜姑娘入宫来,问问她的想法,若她愿意,女儿自然也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可若她不愿,也请滕大人不要强人所难。”她心中有数,若是给颜汐凝选择的机会,她定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毕竟她和谢容华,她在一旁一直看得清清楚楚。 “公主!”滕羯脸色有些不好的开口,他原本想通过谢云直接赐婚,谅颜汐凝也没有胆子抗旨,可如今谢慕言横插一杠,把他的计划都给破坏了。 “怎么?滕大人怕被拒绝?”谢慕言淡笑道。 谢云见状,对一旁的太监总管尚喜耳语了几句,尚喜默默地退下,他对滕羯答道:“朕方才吩咐尚喜下去将颜姑娘带进宫来,若是她也有意于你,朕便即刻为你们赐婚,正好朕也想见见她。” 滕羯见谢云已经做了决定,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宫人通报颜姑娘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好奇地盯着大殿门外,想看看这个让长公主如此重视,让滕羯一见倾心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 从殿外缓缓而入的女子眉目清秀,身着一身碧色深衣,上面绣着简单的兰草图案,头发一丝不苟的绾着,以一根碧玉簪固定住,她的装扮在繁华的宫殿中似乎过于简单了些,想来突然的召见,让她来不及梳妆打扮,好在整个人透着一股清爽利落,倒也不算殿前失仪。 颜汐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做万众瞩目的焦点,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宫人突然召她进宫见驾,一路忐忑地过来,见谢慕言对她微微点头后,才终于安定下来几分。她眼观鼻鼻观心,对着坐于正位,身穿玄色龙袍的男子行大礼道:“民女颜汐凝,参见陛下。” 沉稳的男声带着笑意道:“姑娘不必拘谨,朕早就想见见你了,可惜政务繁忙,今日才有机会一见,姑娘把头抬起来吧,让朕好生瞧瞧。”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轻吸一口气,低声道:“是。”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座上的男人,他的面容和谢容华有几分相似,却多了几分威严之势,无形中让人有些压迫感,不知是当了皇帝才有的气质还是本身就有的。 寻常女子见了谢云,无不紧张慌乱,可颜汐凝却一脸从容,谢云不由对她多了几分赞赏,他看着她笑道:“姑娘果然与寻常女子不同,难怪滕长史对你一见倾心。” 他的话将颜汐凝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问道:“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好谢云并未在意她的无礼,转而对滕羯道:“滕长史,把你方才对朕说的,给颜姑娘说说。” 滕羯上前,颜汐凝才认出来是之前西市街头拦住她的男人,只见滕羯面带不安地道:“不知姑娘还记不记得在下,几日前与姑娘一别,姑娘的倩影便留在了我的心里,今日我已向陛下请求为我们赐婚,不知,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颜汐凝看着眼前忐忑的男人,和她之前见的那人判若两人,对她一见钟情?颜汐凝只觉得荒谬,他那日的举动,哪里是对一个喜欢的姑娘钟情的样子,她这几日足不出户,就是怕再遇到他,没想到还是遇上了,还是在这皇宫的大殿之上。她不知道这男人为什么缠着她,她与他萍水相逢,毫无瓜葛,可如今他竟然向皇帝求赐婚,他到底想做什么?颜汐凝握紧双拳,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她对谢云扣首道:“汐凝谢陛下厚爱,可是这门亲事,恕汐凝不能答应。” “哦?滕长史相貌堂堂,年纪也与姑娘相仿,又身居四品要员,说一句青年才俊不为过?姑娘为何要拒绝,难道姑娘已有心仪之人?”谢云见她拒绝地斩钉截铁,想到之前谢慕言的话,不由好奇问道。 颜汐凝微微点头,轻声道:“汐凝早已心有所属,此生非他不嫁,望陛下成全。” “哦,那人是谁?如今可在长安,若在长安,朕便为你们赐婚!”谢云看她一脸坚决的样子,不由笑道。 谢慕言听了谢云的话心中一紧,她看向颜汐凝,微微向她摇头,若是颜汐凝说出谢容华的名字,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颜汐凝并没有看谢慕言,她静静地跪着,似乎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姓名无足轻重,况且他现在人也不在长安,陛下的心意汐凝心领了。” 谢慕言听了她的话,微微松了一口气,谢云有些遗憾道:“如此,也只能算了。”他看向滕羯:“滕长史,既然颜姑娘心中已有良人,朕也不好逼迫她,此事就此作罢吧。” 滕羯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在此时不能再有什么举动,他有些落寞道:“臣遵旨!” “给颜姑娘赐坐!”谢云开口道,很快便有宫人领着她坐到谢慕言身边,谢慕言笑着对她眨眨眼睛,却见她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大殿中央,一直到宫宴结束,她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颜汐凝神思恍惚地随众大臣恭送谢云离开,跟在谢慕言后面出了宫殿,出了广陵殿,谢慕言停下脚步,有些不安地握住她的手,担忧道:“汐凝,你怎么了?” 第九十章 深陷迷局 谢慕言的话和殿外吹来的冷风,让颜汐凝回过神来,她轻声开口道:“我没事,公主。”她神色间带着丝惆怅,望着远处太液池上泛舟而来的宫人,落寞地开口道:“我只是在想,如果今晚没有公主在,若陛下为我赐了婚,我是不是就不能抗旨,只能毫无选择地嫁给滕羯了。” 谢慕言以为她是因为今晚的风波,心中害怕,不由出声安慰道:“你别怕,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我答应过容华,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公主,我和殿下,其实……”颜汐凝想向她解释,自己和谢容华并没有儿女私情,话还没说完,却被从殿中出来的温大有打断:“你们怎么没先上船,这里风大,着凉了可就不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披风展开,小心地为谢慕言披上。 “还不是在等你嘛!”谢慕言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带着些撒娇的意味道,“我让你去打听的事情怎么样?”那个滕羯今晚的举动,让她有些奇怪,她不好出面,便让温大有在晚宴结束后,借着与其他大臣攀谈的机会打听一二。 “朝中的大臣很多也是第一次见他,听说他是三弟在晋阳认识的,颇有几分能耐,很得三弟信任,不过短短数月,三弟便封他做了自己府上的长史,三弟要驻守晋阳不能回长安,便让他替了自己来长安恭贺父皇登基之喜,这个人在父皇面前毕恭毕敬,进退有度,可是私底下,我却听说有几分狠厉,对了,听说他还养了各种各样的虫子,怪吓人的,也不知三弟怎么看上他了。“温大有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谢慕言眉头微皱,低声重复道:“虫子?莫不是蛊?” “也许是吧,我也没见过,听说他是苗疆的人,那样养蛊也就不奇怪了。”他看向颜汐凝,笑道:“颜姑娘,还好你拒绝了他,我看他对你,一定是别有所图。”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心中一紧,对蛊术她毫无了解,只知道是出自苗疆的秘术,常理来说,他这样的人不是该混迹江湖吗?怎么会做了晋王府的长史?苗疆,她突然想起颜丰曾经和她说过,颜汐凝带的银锁,纹饰出自蜀中,苗疆也在蜀中,这之间,难道有什么联系,那个滕羯说她是故人,难道真的是认识颜汐凝的人?她想起滕羯看她的眼神,心中微微发寒。 谢慕言看颜汐凝脸色不太好,握住她的手道:“汐凝,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你别担心,而且容华也快回来了,有他在,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的。”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颤声道:“他要回来了?”不是说要两个月才会回来吗?为什么这么快,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样面对他。 谢慕言没看出她的异样,笑道:“是啊,战事已了,他可不得回来了。” ********************** 入夏以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碧云湖上的荷花虽然还没有开放,荷叶却已覆满大片湖面,颜汐凝身着粉色纱衣站在碧云湖边上,沉默着眺望着那接天莲叶的碧色,心事重重,凌飞羽托人带信给他,医馆已经修整得差不多了,她想,她是时候告诉谢慕言自己要离开公主府的事了。 “颜姑娘,这是厨房的阿宽新研制的点心,我试了试,可好吃了,你尝尝看!”幻琴端着一盘点心飞快地向她跑来,颜汐凝看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抬手拾起点心放入口中,味道甜而不腻,有淡淡的清香在口中蔓延开来,确实很好吃。 “怎么样?好吃吧,我以后让他天天给姑娘做。”幻琴高兴地道,她总觉得自从秦王殿下离开长安后,颜汐凝整个人就有些不一样了,虽然住在公主府中,心却似乎并不在这里,她曾经偷听到她和外面来送信的人间的谈话,在说什么开医馆的事,幻琴怕她要离开,这些日子总是想方设法地讨好她。 颜汐凝看她一脸讨好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道:“幻琴,我过几日就要离开公主府了,以后你要照顾好你自己。” 幻琴听了她的话,脸上的神采渐渐消失,她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她有些委屈地道:“姑娘,是不是嫌幻琴伺候地不够好。” “没有,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原因。”颜汐凝轻声宽慰她道,“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 “可是公主说了,姑娘可以把公主府当作自己家的,姑娘,你别走好不好?我不想你走。”幻琴摇头道。 “傻瓜,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我住得再久,终有一日会离开的,你陪我回去收拾东西吧。”颜汐凝捏捏她的脸,笑道,“放心,有空我会回来看你的。”颜汐凝正欲转身离开,突然脚下一痛,她只觉重心不稳,脚下一滑,整个人扑通一声扑入碧云湖中,惊起阵阵浪花。 “颜姑娘。”幻琴见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扔掉了手中的盘子,她想拉住她却已来不及,站在湖边惊慌道:“颜姑娘,你没事吧?” “别担心,我没事。”颜汐凝划了几下水,露出脑袋,将呛进去的水吐出。 幻琴见此总算松了口气,她身体前倾,伸手道:“姑娘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岸边的水并不深,颜汐凝拉住幻琴,站起身来正欲爬上去,幻琴却惊道:“颜姑娘,你的衣裳。” 她一说,颜汐凝才注意到湿透的衣裳透明的贴在身上,除了里面的诃子,其他地方和没穿没什么两样,以现代眼光估计就是穿吊带的样子,在古代若是被外人见到却是大不妥的,她看了看四周,还好并没有其他人经过。 颜汐凝放开幻琴的手,返身沉入湖中,露出脑袋对她道:“你去帮我拿件干净的外衫来,我这样要是在路上碰到人就麻烦了,我先游到荷叶中间躲躲。” “那姑娘,你可藏好了,我很快就回来。”幻琴嘱咐道,急匆匆往颜汐凝住的屋子而去。 两个人都没发现,在不远处的屋檐之上,一双眼睛紧盯着颜汐凝,腾羯看着她肩上黑褐色的类似蜘蛛的印迹,双眼带着狂喜之色,他寻了好久,才寻到机会潜入公主府中,如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枉他这几日费尽心机。颜汐凝,我们还会见面的,他的嘴角露出阴测测的笑容,快速闪身离去。 幻琴飞快地跑着,在走廊的拐角处不小心撞着一个人,她起身飞快的说了声对不起,还没看清来人便欲离开。 “站住。”带着些不满的声音响起,幻琴停住脚步望去,见到一身戎装的谢容华,胆子都吓破了:“殿,殿下,你回来了?” 第九十一章 人是情非 谢容华看她慌乱的样子,皱眉道:“你不在颜姑娘跟前伺候着,在府上乱跑什么?” 颜姑娘?幻琴经他一提醒,也顾不得不敬,焦急地高声道:“殿下,颜姑娘掉到碧云湖里去了,我……”谢容华听到此处脸色突变,不等她说完,已飞身往碧云湖的方向掠去。 “我去拿衣服给颜姑娘换。”幻琴说完话时,早已不见了谢容华的身影,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追着他跑着大叫道:“哎呀,殿下你现在不能过去啊。” 颜汐凝藏在莲叶之间,渐渐地倒是生出了几分惬意,来这古代以后,她就基本没游过泳了,如今泡在这湖里,在夏日中难得地舒爽异常,那些将她束缚住的烦恼,仿佛也可以就此洗去一般。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她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幻琴回来了,将挡住自己的荷叶掀开一个缝隙,还没来得及看清前来的人,便觉肩上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待反应过来时,脚已踏在了坚实的地上。 “汐凝,你没事吧。”谢容华握着她的肩,仔仔细细打量着,脸上满是紧张之色。 颜汐凝呆呆的看着他,他身上还穿着一身戎装,玄色的披风,银白色的盔甲,英姿勃发,比起一个月前,他好像瘦了些,也黑了些,她怎么也没想到,再见他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良久她才反应过来,低声道:“我没事。” 谢容华见她没事,总算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此刻,他才注意到,透明的衣裳紧紧地贴在颜汐凝白皙的肌肤上,她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湿透的衣裳将她姣好的身材完完全全地勾勒出来,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美好,谢容华只觉口干舌燥起来,他紧紧凝着她,眼神渐渐变得幽暗,握着颜汐凝肩膀的手温度也越来越高。 颜汐凝见到他本就心烦意乱,待发现他眼中赤裸裸的欲望时,才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是有多么不妥,她慌忙伸出手将他的眼睛蒙上,紧张道:“你别看。”脸一瞬间变得通红。 也许是因为她藏在莲叶中太久,谢容华只觉得覆盖在他眼睛上的手传来丝丝凉意与阵阵清香,明明荷花还没有开,他却好像闻到了荷花的香味,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抬手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它披到颜汐凝的身上:“别着凉了。” 男人的阳刚味道顺着披风袭遍颜汐凝全身,她的脸不由更红了几分,谢容华的披风宽大,将她整个身子都包裹了进去,把她围得严严实实,颜汐凝正犹豫着要不要放下蒙着他眼睛的手,温热的大掌已将她的手覆住,谢容华带笑的声音响起:“现在看不到了,可以放开我了吧。” 谢容华一边说着,一边将她的手拿下来,握在掌中,他看着她的眼中盛满了宠溺,颜汐凝不敢多看,只觉多看一眼,她便会沉溺其中,她低下头,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那大掌却握得紧紧地,让她抽动不了分毫。 谢容华以为她是在害羞,低声开口道:“汐凝!” “殿下,殿下你不能过去啊。”幻琴气喘吁吁的声音渐渐近了,颜汐凝高声道:“幻琴。” 谢容华微皱了下眉,不得不放开她的手,眼中的遗憾之色一闪而过。 幻琴赶过来,看着两人的样子,急忙跑到颜汐凝身边,小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殿下跑得太快,我赶不上他!” 颜汐凝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她看向谢容华,微微行礼道:“多谢殿下相救,我们先回去了,披风我改日还给殿下!”说完便急着要离开,却没想到刚踏出一步,脚腕处便袭来一阵痛意,在她差点摔倒之际,身边的人一把打横将她抱起,一路快步往她的院子而去。 颜汐凝依偎在他的怀中,望着他坚毅的下巴,眼中一片酸楚之意,她闭上眼睛,最终还是靠到了他的怀中,她在心中默念道,就让她自欺欺人片刻,享受这最后的温暖吧。 谢容华抱了她进屋,将她放到床上后,小心地挽起她的裤脚,看到脚腕肿了一块,似是被利物击中的样子,不由沉了脸,道:“这伤是怎么回事?” “殿下,姑娘在湖边好好的,突然就摔到湖里去了,我也不知道这伤怎么来的?”幻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道。 “当时周围没人吗?”他皱眉问道。 “没有,当时就我和颜姑娘两个人在湖边。”幻琴肯定地答道。 “我没事!”颜汐凝刚说完这话,却抑制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谢容华看她这样,急忙起身,吩咐幻琴道:“你伺候颜姑娘把湿衣换了,再让厨房备些姜汤,好好照顾姑娘。” “奴婢遵命!”幻琴恭敬道。 谢容华握住颜汐凝的手,对她温声道:“你先换衣服,好好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殿下去忙吧,我没事的。”颜汐凝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对他轻声道。 谢容华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快步出了屋子,幻琴找出干净的衣服,正要伺候她换下湿衣,却见颜汐凝已取下披风握在手中,她紧攥着手中的披风,看向幻琴道:“一会儿殿下过来,你帮我拦住他,别让她进来,就说我已经睡着了!”她看了一眼手中的披风,递给幻琴道:“这披风到时你帮我还给他吧。” “姑娘?”幻琴接过披风讶异道,“殿下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为什么要躲着他?” “你别管了,幻琴,若是你真心把我当朋友,便按照我的话去做,好吗?”颜汐凝苦笑道,接过她手中干净的衣裳,起身走到屏风后去换衣裳。 幻琴张了张嘴,望着屏风后的人影,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秦王殿下回来了,她以为颜姑娘应该很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她在她的眼中,没有看到一丝高兴的情绪,反而盛满了忧伤,她不明白,颜姑娘对秦王殿下,态度为什么突然就变了,看着手中的披风,她一脸纠结,按理她是不能欺瞒主子的,可是颜姑娘一直对她都很好,从来没拿她当下人看过,她天人交战了会儿,咬牙暗下决心,算了,如果这样颜姑娘能好受点,那她骗一次主子应该也不打紧的。 第九十二章 避而不见 谢慕言和温大有正在花园里下棋,有下人来报秦王殿下来了,她看向温大有,狡黠道:“容华今日一早才回长安,看这日头,八成是刚出宫便来我这边了,可惜不是来找我的,果然是情窦初开。” 温大有拿起身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水,看向谢慕言身后,笑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来找你的,如今人不是过来了吗?” 谢慕言听了他的话,回头看去,果然见谢容华疾步朝他们走来,不过那脸色看着,似乎并不太高兴。 待人走近了,谢慕言站起身,笑道:“这是怎么了?谁惹秦王殿下不高兴了?” 谢慕言沉着脸,看向谢慕言身边侯着的贴身护卫,道:“隆庆,你去把公主府除了幻琴外的所有仆从侍卫叫过来。” 隆庆看了谢慕言一眼,谢慕言正了脸色,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姐姐,我怀疑有人混入了公主府中。”谢容华沉声道,将今日颜汐凝身上发生的事大略说了说。 等所有人到齐了,一查之下,才发现少了一个人,谢慕言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沉声问道:“少的人是谁?” “回公主,是负责采买的阿坤,前两日我还见过他,不过这两日没有注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去碧云湖那边里里外外的搜一搜,也许会有什么发现。”一直沉默的谢容华开口道。 “是,殿下。”侍卫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便抬着一具尸体进来,复命道:“殿下,我们在碧云湖边的假山里找到了阿宽的尸体。” 谢容华走上前,在尸体上探了探气息,低声道:“果然如我所想。” “容华,这是怎么回事?有那人的线索了。”谢慕言上前问道。 “那人如今怕是已经逃出去了,他通过阿宽进了公主府,再离开前杀人灭口,我们怕是查不出他的身份了。”谢容华垂眸道。 “隆庆,你好好查查,公主府内有没有丢东西,还有每个下人都好好盘查一下,对公主府有二心的人,绝不能再留。”温大有沉声道。 “是,驸马!”隆庆领命而去,谢容华看向他们二人,问谢慕言道:“姐姐,我不在的日子里可有发生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谢慕言一下子就想到了滕羯,不过他既然想娶颜汐凝,又何故要潜入公主府中伤了颜汐凝,颜汐凝除了落水的意外,伤得并不重,谢慕言将滕羯的事情说了,补充了一句道:“公主府的事,我不能确定是他,而去他是三弟的人,容华,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我明白。”谢容华沉着脸,眼中凝着暴风骤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这个滕羯,竟然想染指他的女人,他不会放过他的。 “容华,汐凝怎么样了,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她吧,别受了惊吓才好。”谢慕言为了防止他再胡思乱想,赶忙将颜汐凝搬了出来。 谢容华的脸色终于好了几分,他点点头,对温大有道:“姐夫,我们先走了。” 温大有笑道:“你们去吧,这里还有我呢。” 二人一同来到颜汐凝住的院子,却被幻琴挡在了门外,幻琴有些哆嗦着道:“奴婢见过公主殿下,见过秦王殿下。” “颜姑娘怎么样了?”谢容华问着,就要绕开她进屋,幻琴急忙走上前,拦住他道:“殿下,你现在不能进去。” 谢容华眉头一挑,等着他回话。 幻琴有些紧张道:“颜姑娘吃了药刚睡着,现在不方便见殿下。” “睡着了?”谢慕言有些惊讶道,“她不知道我们会过来吗?” “姑娘今日受了惊吓,落了水又受了伤,太累了,撑不住就睡着了。”幻琴捏着汗涔涔的双手,开口说道。 谢容华眉头皱了皱,很快却又舒展开来,他问幻琴:“颜姑娘有没有吃药,脚上的伤有没有处理?” “都处理了,殿下放心,颜姑娘是大夫,已经给自己检查过了,不过她入水之后染了风寒,颜姑娘说风寒易传染,让我转告公主和殿下,你们的心意她心领了,这几日便不要过来看她了,以免将病气过给你们!”幻琴一顿一顿地说着颜汐凝给她的说辞,不安地看了眼前二人一眼,见谢慕言盯着她看,赶紧低下头去。 谢容华听她这样说,也不想打扰颜汐凝休息,他点头低声道:“那你好好照顾她,我过几日再来看她。” “是。”幻琴答了,拿起手中的披风,恭敬地递给谢容华,道:“姑娘让我转交给殿下的。” 谢容华没多想,笑着接了过去,对谢慕言道:“姐姐,那我们先走吧,让她先好好休息下。” 谢慕言点点头,和他一起转身离开,幻琴看他们走远了,转身轻轻敲门,小声道:“姑娘!” “进来吧!”低低的女声响起,幻琴轻轻推开门,赶紧关上,走上前去,低声道:“姑娘,方才我真怕公主和殿下看出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说谎呢,吓死我了。” 颜汐凝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头顶地帷幔,轻轻开口道:“多谢你了。” 她还来不及高兴,房门已经被人大力的推开,谢慕言倚在门边笑道:“你果然还没休息,我养的丫环竟然敢骗主人了,看来是我管教不严。” 幻琴脸色一白,跪下颤声道:“公主,奴婢知错了。” “公主,你别怪她,是我逼她的。”颜汐凝撑起身,为幻琴求情道。 谢慕言示意幻琴起身,道:“你先下去,我有话和汐凝说,记住下不为例,不然公主府也没留你的必要了。” 幻琴磕头道:“是,奴婢明白了,谢公主。”说完不敢在停留,起身快步退了出去。 颜汐凝有些担忧地看向谢慕言的身后,谢慕言走到她的床边坐下,拍着她的肩道:“放心,幻琴没骗过我,到把他给糊弄过去了。”她盯着颜汐凝认真问道:“汐凝,你为什么要对我们避而不见?或者应该问你为什么要躲着容华?你不想见他?” 第九十三章 情深难诉 颜汐凝知道再也瞒不过她,她将头埋入双膝之中,低声道:“公主,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谢慕言诧异道,“你担心滕羯的事?怕容华保护不了你?” 颜汐凝摇摇头,再抬起来时,眼中氤氲着朦胧的雾气,她开口道:“我怕泥足深陷,我怕离不开他,我怕爱上他。”她喃喃道:“我不能爱上他的。” 谢慕言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惊讶道:“你知道容华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能爱上他,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过,你们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颜汐凝摇摇头,惨然笑道:“公主,我不能和他在一起,我想要的感情是独一无二,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就像你和驸马的感情那样,可是我知道,他的身份是亲王,以后无论如何都会娶一个家世显赫的女子为正妃,那个人,怎么样也不会是我,和别的女人分享感情,我做不到,与其这样日后痛苦,那我和他之间,倒不如不要开始。” 谢慕言听了她的话心中微微一震,温大有从不纳妾,外面的人都说是因为她太过强势,温大有怕她所以不敢,只有她自己明白,那是因为他们足够相爱,若是有一天他纳妾了,她想必也无法忍受吧,比起颜汐凝来,她很幸运,她和温大有门当户对,深爱彼此,所以他们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过他们自己的生活,可是颜汐凝不一样,她的身份,父皇绝不会同意她做秦王妃的,原来她想着,容华那么喜欢她,那以后封她做侧妃也是一件很好的事,现在看来,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甚至秦王妃的名分也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那个人,可是她要不起。谢慕言看着颜汐凝的目光中多了些怜悯,她拉起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中,低叹道:“可是,你如今已经爱上他了,不是吗?” 颜汐凝惨然一笑,答道:“是,所以我不能再靠近他了,只要离他远远的,有一天,我会忘记他的,他也会忘记我。公主,这个秘密,你能帮我守住吗?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让它烂在我的心里。” 谢慕言看着颜汐凝落寞的神情,微微有些心疼,她惋惜道:“你这又是何苦,汐凝,感情的事情,半点由不得自己,你这样逼你自己,只会让自己难受,让他也难受,这些事,你或许可以告诉他。” 颜汐凝摇摇头,低声道:“我知道会难受,可现在难受,总比以后难受要好,公主放心,我会找机会和他说清楚的,他那么好,有那么多女子喜欢,很快就会忘记我的吧。” 谢慕言知道,她再怎么说颜汐凝的想法也不会改变的,这个女子,表面温婉贤淑,内心却和谢容华一样的倔强固执,这两个人,也许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她低叹一声,道:“你好好休息吧,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和旁人说起的,你和容华之间的事,我也不会再插手。” 颜汐凝望着她,带着感激道:“谢谢公主。” ************************* 夜深人静,一个人影在夜色的掩护下跃进公主府,躲开值夜巡逻的侍卫,快速往西南角的小院而去。 “公主,那人进了颜姑娘的院子。”谢慕言今晚一直躲在颜汐凝的院外,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低叹了一声,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道:“那是秦王,不用追了。”果然和她想的一样,谢容华放心不下颜汐凝,白日虽然被拒绝了见面,晚上还是偷偷地潜入公主府了。 “秦王殿下?”侍卫长大嘴巴,吃惊道。 “今晚这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我们回去吧。”谢慕言开口道,她站起身,望了一眼颜汐凝的院子,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之色,容华这样的在乎,真的会像颜汐凝说的那样,忘记她吗?希望以后不要出乱子才好。 颜汐凝房间的窗户无声无息地被推开,谢容华足尖轻点,不动声色地进了房间,月光从窗外照进屋内,为漆黑的房间注入了一丝光亮,谢容华轻轻走到床边,犹豫片刻,缓缓掀开帷幔。 颜汐凝熟睡的脸庞一点点展现在他眼前,她呼吸平顺,脸色因为生病,带了微微的苍白。 谢容华沿着床沿坐下,神色温柔地注视着沉睡的女子,伸手轻抚她的脸庞,内心出奇地平静柔软,若能一直这样瞧着她也是好的,他想着,握住她裸露在外面的手轻贴自己的脸庞,有微微的凉意传来,他眉头轻皱,将她的手放入被子中,俯下身在她额头印上了一吻,低声笑道:“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怎么让我放心。”他的手划过颜汐凝的眉眼,仿佛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问她:“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进王府,好不好?把你放在别人身边,我不放心,你只有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 颜汐凝的睫毛轻颤,似乎下一刻就要醒过来,可是她只是翻了一个身,便又平静下去,谢容华在以为她会醒的时候,脸上有些慌乱,可是看她并没有醒过来,又不由得有些失落,他暗笑自己这患得患失的样子,微微摇头,又静静地在颜汐凝床边坐了半响后,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开。 小心翼翼地关窗声传来,片刻之后,屋子中又恢复了黑暗与静瑟,原本应该熟睡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之色,颜汐凝轻抚被他吻过的额头,眼中凄楚一片,她想,她必须及早离开公主府了。 翌日,颜汐凝向谢慕言提出离开公主府的事,谢慕言了然地叹道:“这样也好,我过几日也要离开长安了!” “公主要离开长安?”颜汐凝诧异道。 “今日父皇把我和驸马召进宫中,希望我和驸马能与滕羯一同去晋阳,玮枫年纪还太小,父皇怕他威信不足,让我去晋阳帮他,以免他弄出什么岔子。”她笑了笑,道:“我会帮你监视着滕羯的,不会让他再找你麻烦。” “汐凝在此谢过公主,只是公主去了晋阳,往后我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颜汐凝有些惆怅地道。 “等我回长安的时候,我们自然能再见。”谢慕言握住她的手,认真道:“汐凝,不管你和容华以后如何,我们都是朋友,对吗?” 颜汐凝看着她,认真地点头道:“这一生,公主都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忘记公主的。” “那就好。”谢慕言笑道,“往后我不在长安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撑着,我会把幻琴留在公主府,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找她。” 颜汐凝站起身,轻拥住她,低声道:“公主,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第九十四章 医堂寒水(求首订) “那个,你真要离开公主府搬这儿来?”凌飞羽看着站在身边的颜汐凝,开口问道。 颜汐凝盯着正在挂牌匾的工匠,笑道:“自然是真的,不然我这段日子都让你忙什么呢?” “姑娘,你看这样如何?”那工匠挂好了牌匾,大声问她。 颜汐凝看着寒水堂三个字,点头道:“可以了,多谢。”寒水堂,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 那工匠收拾好工具下来,领了酬劳便离开了,凌飞羽用看怪人的眼神看着她,道:“我真是没见过像你这么奇怪的人,谢家可是这魏国的皇室,哪怕天下还不稳,但他们占据关中,最后一统的可能性可是大大的,旁的人若是能和皇室搭上关系,那定要好好经营以求荣华富贵,你倒好,明明和长公主关系匪浅,偏偏要离开公主府,开这劳什子医馆,做这种丢西瓜捡芝麻的事,也不想想每天巴结他们的人有多少,等他们忘了你这号人,没了靠山你才知道在这长安立足有多难?到时候后悔可都来不及了。” 颜汐凝转头盯着他,目光带着怀疑:“我怎么觉得你那么不希望我离开公主府呢?” “我只是不想你一个女人过得太艰难了。”凌飞羽耸肩笑道,“这医馆如今也弄得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搬过来?” 颜汐凝沉思片刻,对他道:“你陪我去一趟巩县,我要去接一个人。” 冯子明本来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那日颜汐凝走后,他便一直找人盯着齐大夫,听说颜汐凝回来了,带了人马气势汹汹便去了医馆,准备直接绑了颜汐凝回家。 颜汐凝和齐大夫说了来意,邀请他去自己的医馆,齐大夫在这里受够了气,自然愿意跟她走,他收拾好东西,却不想和颜汐凝还没出医馆,便被冯子明带来的人拦住去路。 “小娘子,上次的事情我还记得呢,怎么?这次又想跑了?我看你往哪里跑。”他说着,吩咐身后的人道:“把她给我抓回去。” 颜汐凝看了身旁的凌飞羽一眼,低声道:“靠你了!”说完退后一步,齐大夫有些担心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她握住齐大夫的手,宽慰她道:“齐爷爷别担心,凌公子很厉害的。” 凌飞羽无奈地摇头,上前和围上来的人打斗起来,几招之内,那些打手便被他打得落花流水,他走到冯子明面前,冯子明有些畏惧地后退,却壮胆高声道:“哪里来的小白脸,敢管爷的……啊!” 冯子明的手腕传来骨头被捏碎的声音,他惨叫着,求饶道:“疼,英雄饶命,饶命啊!”他哭丧着脸,看向齐大夫,可怜巴巴道:“舅爷,舅爷救我啊!” 齐大夫看他的样子,摇头叹息,转头对颜汐凝道:“汐凝,放了他吧,怎么说,他也是我侄孙。” 颜汐凝示意凌飞羽放开他,上前对他不屑道:“齐爷爷我接走了,以后你们不要来找他,还有,再为非作歹的话,我还会让人收拾你的。” “我知道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冯子明扶着受伤的手臂,对她连连求饶道。 颜汐凝不再理他,带了齐大夫和凌飞羽离开。 驶往长安的马车上,颜汐凝和齐大夫坐在车里,凌飞羽在外驾车,齐大夫对颜汐凝好奇道:“汐凝,这些日子你都经历了什么?怎么在长安开了医馆,还有外面那个人,他是谁?那功夫看着可不像寻常人。” “这些事说来话长,总之,以后我的医馆就要齐爷爷帮忙了,我也会孝敬您,把您当亲爷爷待的,外面驾车的人叫凌飞羽,是一个江湖剑客,他是我雇佣的伙计,以后也会在医馆帮忙的。”颜汐凝简短地解释道。 “他也会医术?”齐大夫奇道。 “不会,不过你也看到了,他的功夫很好,以后医馆有他在,就没有敢来闹事了。”颜汐凝笑道,“对了,我还收了一个徒弟,到时他和他娘也会和我们住在一起,以后医馆会恨热闹的。” “好,好,好!”齐大夫连道三个好字,脸上乐得笑开了花。 颜汐凝掀帘坐到凌飞羽身边,道:“今天多谢了。” 凌飞羽看了她一眼,道:“你早就料到那个人会找麻烦,所以才带了我一起出来接人吧。” “我这是物尽其用。”颜汐凝笑道,看他驾车技术娴熟,不由问道:“凌飞羽,你会骑马吗?” “我浪迹天涯,若是连马都不会骑,岂不是寸步难行?”凌飞羽看着她好笑道。 “哦。”颜汐凝低声答道,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好似下定决心般地抬头对他道:“那你教我骑马吧?” “你想学骑马?”凌飞羽诧异道。 “嗯,以后或许会上山采草药,会骑马的话总是方便许多。”颜汐凝答道,二人谈话间,很快便到了长安,凌飞羽驾车在寒水堂前停下,颜汐凝扶了齐爷爷下车,帮他把屋子收拾好后才离开。 “汐凝,你不住这里?”齐大夫惊讶道。 “我现在住在一个朋友那里,过两天就搬过来了。”颜汐凝答道,看向凌飞羽:“齐爷爷就麻烦你照顾了,还有明达和春婶,你明日便把他们接过来吧,寻一个黄道吉日,我们医馆就可以开张了。” 凌飞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答道:“好!”颜汐凝铁了心要离开,他有些怀疑,继续留在这里能不能等到小姐了。 颜汐凝回到公主府时,已经到了傍晚,幻琴见了她急忙迎上来,道:“姑娘,你怎么现在才回来,秦王殿下等了你一个下午呢。” 颜汐凝脚下一顿,询问道:“殿下人呢?” “方才有事先离开了,让我转告姑娘过两日再来看姑娘。”幻琴低声答道,看颜汐凝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禁不住出声问道:“颜姑娘,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殿下呢?” 颜汐凝没有正面答她这个问题,只说道:“幻琴,我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这两日就要从公主府搬出去了。” “什么?这么快就走了,颜姑娘,你就不能留下来吗?”幻琴不舍道,一时也忘了问她躲谢容华的事。 颜汐凝摇摇头,对她笑道:“开一家医馆是我的梦想,我总不能一直在公主府里无所事事。” 幻琴抱着她的手背,依依不舍道:“姑娘,你走了,过几日公主和驸马也要走了,这公主府一下就冷清了下来,我好不习惯。” 颜汐凝轻拍她的手臂,宽慰她道:“我虽然不住公主府了,可是还在长安城啊,你想我了可以去西市清槐街的寒水堂来找我,我有空也会常来看你的。”(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长亭送别 长安城东南外的长亭建在官道旁边,一直以来,都是长安人民送别友人的场所,此刻,官道上聚集了几百人的队伍,各个身穿铠甲,神情严肃,显示着这一次在长亭送别的人,并非普通的百姓。 太子谢蕴之将酒斟满,递到一身戎装打扮的谢慕言和温大有跟前,低声道:“慕言,大有,我替父皇来送你们,往后,晋阳的安危和玮枫,就有劳你们多看顾了。” “大哥这是什么话,能为父皇尽一分心力,是慕言的本分。”谢慕言豪爽地将酒一干为尽,笑道:“我走以后,父皇的身边,就有劳大哥和容华多担待了。” “姐姐,你多保重。”谢容华看着她凝重道,晋阳表面安稳,暗地里却潜藏着无数危机,谢慕言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回来。 谢慕言拍拍他的肩,笑道:“你也是,往后可要照顾好自己,别让家人为你操心。” 谢容华对她哂然一笑,滕羯见状,走上前来,斟满酒递给谢蕴之,躬身道:“滕羯拜别太子殿下。”, 谢蕴之接了酒,对他温声道:“公主和驸马对晋阳还不熟悉,到时你可要多多帮助他们。” “微臣遵令!”他答道,又斟了一杯酒递给谢容华,躬身道:“滕羯拜别秦王殿下。” 谢容华盯着他,并不接过酒,两人这样僵持着,在滕羯感到自己脸上的笑意已经僵硬时,谢容华终于伸手接了酒,他看他的眼中带着浓浓的审视,低声问道:“你就是滕羯。” “是。”滕羯点头答道。 谢容华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道:“听说你是苗疆来的,苗疆在蜀中一带,与晋阳相隔千里,不知你是怎么遇上三弟的?” 滕羯的眼神闪了闪,笑道:“没想到殿下会如此关心微臣的过往,不瞒殿下,微臣被族中奸佞小人诬陷,被逐出族中,不得不浪迹天涯,有幸在晋阳得晋王殿下赏识,才有了小人的今日。” “滕大人果真是被诬陷的吗?”谢容华笑了笑,看滕羯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示意他不要激动:“本王开个玩笑而已,大人不必反应这么激烈,不过,你如今既然不是苗疆的人了,那苗疆的蛊术,能不用就不用吧,毕竟蛊在中原人的眼里,算不得什么好东西,若是出了什么乱子,丢得也是三弟的脸面!” 滕羯养蛊的事,原本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虽然心里对他有微词,但他是晋王跟前的红人,其他人也不敢当面说什么,如今谢容华这样在众目睽睽下告诫他不要再养蛊,让他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秦王的话他不得不听,以后他再养蛊,也只能暗中进行了,此时只能强撑着笑意道:“秦王殿下的话,微臣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谢容华将酒一饮而尽,轻笑道:“什么事大人能做,什么事大人不能做,大人可要想清楚了,中原不比苗疆,若大人做了不该做的事,本王对大人,可就不止驱逐这么简单了。” “殿下教训的是。”滕羯咬牙道,他低下头,一时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让他这样针对自己,脑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突然想起初遇颜汐凝那次她拿出的不是公主的玉佩,而是秦王的玉佩,他一下回过味来,这颜汐凝,是谢慕言的人是假,是谢容华的人恐怕才是真的,她带给他的惊喜还真是多,如今他已经证实了他想知道的事,此时并不想打草惊蛇,更加不能得罪谢容华,让他误了他的大事,想到此处,他抬起头,恭敬道:“殿下的话微臣谨记在心,殿下放心,微臣绝不敢再觊觎殿下的心爱之物。” 谢容华看他此刻满脸真诚,虽不知真假,但他能这样回答,看来已经明白了他的警告,以后也不敢再对颜汐凝有什么非分之想,他也不想再为难他,满意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一旁的人对二人的对话有些摸不着头脑,谢慕言却听得分明,她看着谢容华的样子,眉头轻皱,上前在谢容华耳边小声道:“容华,借一步说话。” 谢容华挑眉看了她一眼,跟着她走到一个角落去,温大有见状赶紧上前与谢蕴之寒暄,以免他看出什么端倪来。 “姐姐有什么话非要偷偷摸摸和我说?”谢容华轻笑道。 “这段日子,你见过汐凝吗?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谢慕言犹豫着道。 “她怎么了?”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神色一紧:“前些日子她落水生病,需要静养,我因为要接收姐姐手里的军队,也没能抽出空去看她,之前去公主府又恰巧遇到她出门了,等了许久不见她回来,我有急事便先走了,姐姐,她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你别担心!”谢慕言看他这样,赶忙宽慰他道,看来他还不知道颜汐凝搬出公主府的事情,也还没有见到她,她看着谢容华,欲言又止道:“容华,你对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那日找她,便是要接她进王府的,可是她人不在,今日姐姐走了,我送姐姐离开后便去找她,我可不敢留她一个人在公主府。”谢容华摸着鼻子,掩饰自己害羞的心情。 原以为谢慕言会像以往一样嘲笑他,这次却见她神色分外凝重,她对谢容华道:“容华,你要记住,你是大魏的秦王,万不可感情用事。”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谢慕言叹息了一声,绕开谢容华,对长亭中的谢蕴之道:“大哥,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好,你们路上小心!”谢蕴之喊了谢容华,二人一起送了他们上路,等谢慕言的队伍渐渐走远了,谢蕴之才对谢容华道:“容华,我们也回去吧!” 二人带着亲卫,策马走在回京的路上,谢蕴之看谢容华神色间有些恍惚,出声问道:“慕言和你说了什么?怎么那之后你就有些奇怪?” “没什么!”谢容华对他笑了笑,心中却惊疑不定,以他对谢慕言的了解,她最后的话分明是在向他暗示,她为什么要自己对汐凝不要感情用事,他的心中压抑着,只想早点见到颜汐凝。 阿隼突然从空中飞了下来,在谢容华的头顶盘旋嘶鸣,谢容华看着它笑道:“你看到她了,她就在这附近?” 阿隼低叫一声,往西郊草场的方向飞去,谢蕴之好奇道:“它看到什么了?” “大哥,我有事要办,你先回京见父皇吧!”谢容华说完,便调转了马头,跟着阿隼的方向策马飞奔而去。 “容华!”谢蕴之高声叫他,可哪里还能看到他的身影,他的眼中布满疑惑之色,什么事这么重要?让谢容华连回京复命的事都可以耽搁下来!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草场冲突 长安西郊有一片广大的草地,对于初学骑马的颜汐凝来说是最好不过的场地。 “夹紧马肚,拉紧缰绳,脚瞪着马镫不要动。”凌飞羽拉着缰绳,扶着在马背上忐忑不安的颜汐凝,安慰她道:“你先顺着它的步伐,它快你就快些,它慢你就慢点,这样便不会轻易被颠下来了。” “真的?”颜汐凝小心问道,之前都摔了几次了,若不是凌飞羽功夫好,次次接住她,她都不敢再上马了。 “你之前就是没听我的才摔下来的,再说这马现在已经跟你熟悉很多了,你不要怕,反正也有我在一旁的不是,就算被颠下来我也会接住你的,你不是想早日学会嘛,老这样前怕后怕的还怎么学。”凌飞羽无奈地道,他能教的技巧都教了,颜汐凝其实已经差不多能骑了,只是之前被摔过,骑马时总是瞻前顾后的。 “行了,我明白了,你放手吧,我再试试。”颜汐凝握紧缰绳,屏住呼吸。 “那我放手了,记得我说的话,放心大胆去驾驭它,我在旁边呢,怎么也不至于让你被伤着。”凌飞羽说着放开了手,让出了道路,骑上旁边的马儿。 颜汐凝坐稳了,吸了口气,扯着缰绳轻叫道:“驾。” 胯下的马儿速度由慢到快的轻跑起来,颜汐凝总结了先前的教训,努力回想凌飞羽教的技巧,渐渐适应了下来,马儿平稳地前进,她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越跑越快,凌飞羽驾着马儿和她保持着一样的速度,道:“看吧,我说骑马简单吧,你这不是骑得很好吗?” “多谢凌公子的教导了。”颜汐凝笑道,会骑马以后,往后上山采药就方便许多了。 空中有黑点渐渐的接近,传来一阵阵的鹰唳声,凌飞羽抬头看去,笑道:“没想到在这长安郊外还能看到如此矫健的海东青!” 颜汐凝望向空中,突然之间就变了脸色,阿隼在这里,也就意味着谢容华就在附近,她突然间慌乱了起来,急急地甩了马鞭抽打身下的马儿,只想立马离开这里。 “喂,你刚会骑马,别随便甩马鞭啊。”凌飞羽说话间已经迟了,那马儿吃痛,疯狂地摆动身体,颜汐凝握不住马缰,被它甩了下来,凌飞羽从马上跃起,飞速上前,堪堪接住她,两人在地上滚了几个圈才停下来。 “我说,你怎么还没学会跑就想飞呢!”凌飞羽看身下的人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 颜汐凝脸色苍白地望着他的身后,高声道:“凌飞羽,小心!” 凌飞羽神色一变,快速地往旁边翻滚了一圈,堪堪躲过身后的攻击,他定睛望去,竟然是方才见到的海东青,那海东青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就要再次袭来。 颜汐凝从地上爬起来,大声阻止阿隼:“阿隼,不要。”她的话音刚落,身后一个大力袭来,她一瞬间已被人提到马背上,落入熟悉的怀抱中,谢容华带着极度寒意的声音在后方响起:“你是什么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凌飞羽看了看被颜汐凝喝止住的海东青,又看了看马背上冷冷看着他的男人,他身上穿着亲王的常服,绣在衣服上的麒麟因着他身上的戾气也变得有些狰狞,凌飞羽轻轻笑了笑,泰然自若地起身,弹了弹衣袍上的灰尘,对谢容华行礼道:“草民凌飞羽见过秦王殿下,殿下养的海东青真是让草民大开眼界。” 谢容华拥紧身前的人,身上带着骇人的气息,脸色阴沉地看着凌飞羽,眼中杀意深浓:“你还没有回答本王,刚刚你们在做什么?” 他的力道很大,仿佛要将颜汐凝勒进身体里一般,让颜汐凝喘不过气来,她掰着腰上的手臂,吃力道:“谢,容华,你放开我。” “殿下,你这样,颜姑娘恐怕要没命了。”凌飞羽抬头看着颜汐凝,出声提醒道。 谢容华一瞬间放开了力道,对凌飞羽警告道:“本王做什么,用不着你教我。” 颜汐凝扶着他的手臂不住呼吸,终于喘过气来,她回头对谢容华着急道:“凌飞羽是我的朋友,他在教我骑马,我方才从马上摔下来了,是他救了我,你不要伤害他。” “朋友?骑马?”谢容华低头看她,凤眸中没有往日的温情,对于她的解释,他不但不能释怀,怒气反而更甚,他毫无征兆地扬起马鞭,炽焰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驮着二人飞奔而去,阿隼也跟着他们飞了过去,独留凌飞羽在平原之上。 凌飞羽盯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一脸若有所思。 “谢容华,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颜汐凝在谢容华怀中使劲挣扎着,却无法撼动他分毫,谢容华沉着脸,一言不发的策马狂奔,颜汐凝情急之下,张嘴咬到他的手臂上,她发了狠劲,将他的手臂咬出了斑斑血迹,他却依旧纹丝不动,颜汐凝累了,只得松了口,侧过脸不再理他。 不知道炽焰跑了有多久,终于缓缓停了下来,他翻身下马,回身欲将颜汐凝抱下马背,颜汐凝刚缓过劲儿,见他伸过来的手急急往后一躲,冷冷道:“你别碰我,我自己能下马。”说完利落地翻身下马。 谢容华收回手,眼神暗了暗,语气带着几分讥讽道:“看样子他教得还不错。” 颜汐凝没有理会他语气中的酸意,她打量四周的环境,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山涧之中,在她不远处有溪流潺潺流过,周围种满了桃树,这个时节,并不是桃花盛开的时候,此刻只有郁郁葱葱的绿,但是那桃树枝繁叶茂,不难想象,若桃花开时,这里一定美不胜收,她不由出声:“这是什么地方?” 谢容华走到她身边,低声道:“这里是桃花涧,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涧,我娘亲酷爱桃花,父亲便令人在这山涧栽满桃树,我小时候每到桃花盛开之时,都会陪娘亲来此地赏花,原本想春天时再带你过来的,可是看来,我等不到春天了。” “谢容华……”颜汐凝对他的答案有些意外。 谢容华转身盯着她空空落落的颈间,低声问道:“我送你的玉坠,为什么不带?” 颜汐凝下意识摸了摸颈间,别开眼低声答道:“殿下的玉坠,汐凝承受不起。” 谢容华听了她的回答,低低地笑了起来,可那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是承受不起,还是你变心了。”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痛彻心扉 谢容华见她沉默不语,好似默认一般,只觉心中难受万分,他直到看到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骑马,方才明白谢慕言让他不要感情用事的原因,看来,谢慕言知道得比他早,怪不得自从他回京以后,她处处躲避着他,他还傻傻地以为她是因为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谢容华心中怒火一瞬间被点燃,他死死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前厉声道:“颜汐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开你吗?” 剧痛从颜汐凝的手腕上传来,她忍着痛意,迎着他的怒火道:“殿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强留一个心不在你身上的女人,何况,我从来没有跟殿下承诺过什么。” “没有承诺过什么,那你为什么收下了我玉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谢容华咬牙切齿道。 颜汐凝闭了闭眼,将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回去,她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殿下难道不知道,我只是一个乡野村妇吗?哪里会知道那些花啊草啊的意思,若我知道,断然不会收下殿下的玉坠,汐凝从来都只把殿下当朋友看待,对殿下从来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谢容华放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你的意思,是说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了?” 颜汐凝看到他受伤的神情,心中一痛,她从怀中掏出那枚红玉芍药,递给他道:“汐凝谢殿下的错爱,现在把它还给殿下,以后,殿下还是把它送给配得上它的女子吧。” 谢容华死死盯着她手中的玉坠,突然一把将颜汐凝拥入怀中,他带着祈求的声音在颜汐凝耳边响起:“汐凝,你说的这些话都不是真心的对不对,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告诉我,我可以改,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不要不要我。”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瞳孔瞬间紧缩,只觉心痛得无法呼吸,她从来没有想过,谢容华那样高傲的一个人,会用这样谦卑的语气,来祈求她的爱,她多想回抱住他,可是她不能,他是那燃烧的火焰,她却不是那失去理智的飞蛾,她对他的爱,无法做到飞蛾扑火,无视他的身份和他身边的女人,颜汐凝轻咬舌尖,让舌尖的痛代替掉心里的痛,她轻轻挣开谢容华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平静道:“殿下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殿下不是我喜欢的人罢了,请殿下不要逼我。” “那个凌飞羽,在你眼里就有那么好吗?”谢容华紧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丝的破绽。 颜汐凝知道他误会了,可她却不想解释,只缓缓道:“他好不好都与殿下无关,这是汐凝自己的事情。” “呵,与我无关。”谢容华突然笑道,神色中带着绝望的癫狂:“如果我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你做我的女人呢。” “殿下大可以这样做,汐凝却也可以选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颜汐凝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 “好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颜汐凝,你可真知道怎么才能伤我。”谢容华狼狈地转身,颜汐凝叫住他:“殿下,玉坠还给你。” 谢容华回头看着她掌心的玉坠,伸手捏起它,突然抬手扔到了远处的草丛中,对她笑道:“这样,你满意了吧。”说完足尖轻点,飞身上马,迅速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颜汐凝在看不到他的身影后,快速跑到方才玉坠掉落的地方,她蹲下身一寸一寸地翻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那枚玉坠,只是原本浑然天成的红玉芍药,已经被摔成了两半,就像她破碎的爱情一般,她握紧玉坠,抱紧胳膊抑制微微颤抖的身体,眼中淡漠退却,只余下脆弱与哀伤。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却听见去而复返的马蹄声,谢容华沉着一张俊脸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她还来不及诧异,已被他粗暴的拉上马背,一路上谢容华再没有看过她一眼,他将她带到公主府门口便下马离开,颜汐凝见他连炽焰都扔下了,追上去道:“殿下,你的马。” 谢容华身形一僵,自嘲道:“那从来就不是我的。”不知是说的炽焰,还是说的她。 颜汐凝看着他落寞离去的背影,痛楚从心中蔓延开来,她知道今日那些话说出口,从此她和他,就只能是陌路了,从今以后,他们的世界也许再不会有交集,炽焰似乎也感受到了哀伤的气氛,不由地呜咽了两声,颜汐凝上前轻轻抱住它的脖子,轻声道:“对不起,害得你也被抛下了。” 夏日的天气,变化无常,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豆大的雨水撒下,很快覆满整个大地,路上的行人脚步匆匆地四处寻找躲雨的地方,公主府门前那一人一马却纹丝不动,雨水将颜汐凝的全身淋湿,她抱紧炽焰,闭上眼睛,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悲伤,泪水混着雨水,喷涌而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讶异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颜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不进府去?这么大的雨。” 颜汐凝闻声望去,见不远处幻琴撑着伞,正快步向她走来,她放开炽焰,朝幻琴走去,虚弱地对她笑道:“幻琴。”刚迈出两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摔去。 “姑娘。”幻琴顾不得撑伞,飞快上前扶住她,颜汐凝倒在她怀中,整个人昏死过去。 崔府的大门在大雨中被人猛烈地敲响,下人撑着伞不耐烦地开门道:“这么大的雨,什么人在外面敲……”他话还没说完,已被门外站着的人吓得魂飞魄散:“秦,秦王殿下。” “你家主子呢,叫他出来。”谢容华的全身湿透,无比狼狈地站在门口,眼中的神色带着些涣散。 “是。”下人反应过来,飞快地往府里找到了崔剑云,崔剑云听了通报,也顾不得知会绮云一声,便快步出了门,他看到谢容华的样子,讶异道:“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谢容华也不解释,拉了他的手便往外走:“走,陪本王喝酒。” 他们连伞都没打,下人急急地撑伞跟了上去,崔剑云见谢容华不对劲,悄声吩咐跟在身后下人道:“去秦王府找秦总管,让他来广和楼接殿下。”(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章 情醉难醒 广和楼的一个包厢内,谢容华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酒,喝完将酒坛一扔,立马拍开另一个酒坛上的封泥,继续仰头狂饮,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他的衣服上,混合着衣服上未干的雨水滴到地面上,很快桌上的酒便被他喝光了,地上布满了空空的酒坛,他见桌上没酒了,高声唤道:“小二,上酒!” 小二一直守在门外,听到他的吩咐匆忙搬了酒坛进屋,也不敢看浑身湿透的谢容华,将酒摆上桌后便迅速退了出去。 见谢容华要继续喝,崔剑云终于忍不住上前拦住他的手,低声道:“殿下,你不能再喝了!” 谢容华抬头看他,带着醉意的眼有些迷茫,好一会儿似乎才认出他来,笑道:“崔剑云,本王怎么忘了,本王让你来陪本王喝酒,怎么能本王一个人喝呢!”他将手中的酒坛递给崔剑云,又去拍开另一个酒坛,与他碰了碰,高声道:“来,喝醉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变成这个样子!”崔剑云担忧地问道,他从来没有见到谢容华这样失态过。 谢容华又喝了一大口酒,他抱着酒坛,将头抵在酒坛上,似乎在回想什么,抬头看着崔剑云,认真问道:“崔剑云,你说,本王哪里不够好,她为什么看不上本王!” 崔剑云听他这样问,回过味来,吃惊道:“殿下今日这样,是因为那个殿下喜欢的女子?” “喜欢的女子!”谢容华重复他的话,突然狂笑了起来:“本王再喜欢她又有什么用,她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本王!”他脸上的神情突然间变得忧伤起来,一把拉过崔剑云,喃喃道:“崔剑云,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喜欢一个人,这里会这么痛!”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悲伤。 “殿下,她是谁?”崔剑云不可置信道,是谁能把他伤成这样! “我心里真的很难受,不过没关系,喝醉了,就不会难受了!”他看着崔剑云,咧开嘴角,笑得比哭还要难看,说完便又自顾自地喝了起来,任凭崔剑云如何劝说,也不起丝毫作用! 终于,谢容华喝得彻底醉了,他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崔剑云拍着他的肩膀,低声唤道:“殿下,殿下!” “汐凝,不要丢下我,不要喜欢别人!”他在醉梦中自言自语道,崔剑云手一僵,回想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军中的那个女子,他只远远见过她一面,颜汐凝,把谢容华伤成这样的女子竟然是她吗? 他正欲再唤谢容华,突然有敲门声响起,他想应该是秦王府的人来了,上前打开门,却见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女子站在门外,他拉了她进屋,有些担心道:“绮云,你怎么来这里了?” 绮云看了看他身后醉死过去的谢容华,低声解释道:“我听下人说你急匆匆地出门了,怕你出事,就问了他们寻过来了!” “我没事!”崔剑云看她这么关心自己,心中一暖,看向谢容华眉头又皱了起来:“有事的是秦王殿下!” 绮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醉得不省人事的谢容华,低声问道:“秦王殿下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醉成了这样!” 崔剑云低叹一声,道:“殿下这是为情所伤,具体的情况,我也还不太清楚。”眼见秦王府的人还没有来,崔剑云心中有些焦急,他对绮云嘱咐道:“我出去看看秦王府的人怎么还没到,殿下这个样子,可不能让他一直在外面待着!你在这里帮我看着殿下,我很快就回来!” 绮云的眼睛微不可察地一亮,笑道:“你去吧,我会看好殿下的!” 崔剑云离开后,绮云小心地将门关好,她回过头,脸上的笑意和眼中的温柔全部散去,绝美的脸庞满是狠绝之色,她看向谢容华,美丽的眼睛里带着刻骨的仇恨,她的手轻颤着,取下头顶的发钗,将发钗紧紧握在手中,一步一步走向谢容华,隐忍了这么久,终于有了接近他的机会,只要她将发钗刺进去,就能报仇了! “汐凝,你不要走!”醉梦中的谢容华突然开口,吓得她差点松开手中的发钗,她稳了稳心神,举起手正要将发钗往他的心口处刺去,开门声突然响起,她极快地将握着发钗的手藏入袖中,崔剑云带着秦洛匆匆进屋,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崔剑云见她低头站在谢容华旁边,快步走到她身边担心道:“殿下怎么了?” 绮云调整了下表情,抬起头看向崔剑云,有些担心道:“我方才听到殿下在说话,就走近了些,听到他好像在说什么汐凝,你不要走。” 跟进来的秦洛听了她的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不满道:“我就知道,能把殿下弄成这样的,除了颜汐凝那个女人,也不会有旁人了。”他说着上前扶起谢容华,低声唤道:“殿下,你醒醒,我们回王府了。” 谢容华的双目紧闭着,整个人倚到他的身上,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秦洛叹了口气,将谢容华背了起来,对崔剑云道:“大人,今日多谢你了,我先送殿下回府。” “好,殿下醉得不轻,你要好好伺候。”崔剑云嘱咐道。 “小的明白,先告辞了。”秦洛点点头,背着谢容华率先出了厢房。 崔剑云等他们走了,才握住绮云的手,温柔道:“我们也回去吧。” 绮云点点头,牵着他手出了广和楼,上了马车后,绮云将头靠在崔剑云肩上,她把玩着崔剑云的大手,状似无意的抬头问道:“夫君,殿下说的汐凝是谁?是殿下喜欢的女子吗?” 崔剑云想到谢容华的失态,叹了一声,道:“她叫颜汐凝,我也只是远远的见过她一面,殿下很喜欢她,可是她似乎不喜欢殿下,另外有喜欢的人。” 绮云听了他的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讶异地看着他:“殿下喜欢她,她喜欢别人,怎么可能呢?哪个男子能跟秦王殿下比啊?” 崔剑云听了她的话,有些不高兴道:“你的意思是,若你是她,那一定会选秦王殿下,旁的人是谁都无所谓了。” 绮云看他吃醋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挽住他的胳膊,娇声道:“秦王殿下再好,那也不能和我夫君相提并论,我的心里只有夫君。” 崔剑云听了她的话,想到方才乱吃的飞醋,不由跟着笑了起来,他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还是我家绮云好,从来都不让我操心!” 绮云假装害羞的低下头去,长长的睫毛将她眼中的情绪隐藏起来,颜汐凝,看来,她得想办法认识一下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章 为谁痴狂 “姑娘,姑娘!”容霜正欲歇息,灵玉略带兴奋与着急的声音响起,她好笑道:“你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听说殿下醉了,需要人照顾,秦总管叫了人来传姑娘过去!”灵玉高兴道,“我们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自容霜入府后,便常在府中走动打点,秦洛对她也有了几分印象,这次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容霜听了她的话也跟着激动起来,她吩咐灵玉为她梳洗沐浴一番后,便忐忑地跟着丫环往临川阁而去,心里既紧张又带了丝期待,秦洛远远见了她,满意地点点头,容霜是王府十个侍妾中最美的一个,又进退有度,他让她来伺候着,相信不会出什么乱子。 容霜走到秦洛跟前,俯身道:“滕妾见过秦总管。” 秦洛点点头,对她轻声道:“殿下今日醉得厉害,夜间需要人候在一旁,以免殿下半夜醒了,没人照顾,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吧?” 容霜点点头,保证道:“滕妾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殿下身边的,请秦总管放心。” “进去吧!”秦洛让开路,容霜轻轻推开房门,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 屋内灯火通明,容霜忐忑不安地走到床榻边,床上的男子穿着白色的寝衣,俊逸的脸上带着醉酒后的潮红之色,双目紧闭,睡得很沉,容霜在床榻边坐下,犹豫着轻抚他的脸,他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让她的心跳骤然加快,能和秦王靠的这么近,对她来说有些不可思议。 谢容华的脸微微有些发烫,她想了想,起身让丫环准备了热水进来,亲手将谢容华的脸颊和手臂都仔细地擦拭了一番,待她将他左臂的衣袖挽起时,被他手臂上的伤口吓了一跳,那伤口看着似乎是被人咬伤的,伤口很新,虽然没有流血了,却还没有结痂,她轻抚那个伤口,想象着谁这么大胆,连秦王殿下都敢咬,一个人影渐渐浮现在她脑海中,难道是她? 她正想着心事,不防手骤然被一个大力抓住,谢容华睁开眼睛,看着她的眼中带着迷茫之色。 容霜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正欲开口唤他,却被他大力一拉,一瞬间,便被他压在了床榻之上,容霜心跳得快要溢出来,一张俏脸羞红地如同熟透的蜜桃般。 谢容华的手温柔地抚过她的脸,轻贴在她的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外衫蔚烫着她的肌肤,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间,带着淡淡的酒香,容霜只觉自己仿佛也醉了,她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呼吸越来越急促。 谢容华俯下身,轻柔地吻着她的额头,她的眼睫,待要吻上她的嘴唇时,他笑容如春水般温柔,低沉的嗓音柔声道:“汐凝……” 原本已陷入迷梦中的容霜被他的话语惊醒,开口唤道:“殿下!” 伏在她身上的身体一僵,谢容华的眼神渐渐清明过来,他死死地盯着她,眼中的温柔散尽,突然一把将她扔到床下,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谁让你进来的?” 容霜没想到,前一刻还那么温柔的人,这一刻竟然冷漠如斯,他的态度变得太快,让她遂不及防,她撑起身子,跪在床边,整个身体瑟瑟发抖,吞吞吐吐道:“秦,秦总管说殿下喝醉了,让滕妾过来伺候殿下!” “滚!”谢容华冷冷道,容霜原本嫣红的脸色瞬间一白,颤声道:“殿,殿下,是不是容霜哪里做得不好惹您生气了,你告诉容霜,容霜一定改。” “我让你滚,没听到吗?”谢容华怒喝道,容霜吓得身体一缩,连滚带爬的出了临川阁。 谢容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掀翻床边的铜盆,哐当一声,铜盆砸在地上,盆中的水全都溅了出来。 秦洛看到容霜梨花带雨地奔出来时,便知道大事不好,在屋门外又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急忙进了屋,看见谢容华满身煞气地坐在床榻上,他跪下道:“殿下,秦洛知错,请殿下责罚!”他只想着找一个女人陪在他身边,这样他就不会想着颜汐凝了,却没想到惹得他发这么大的火。 谢容华抬头看了他一眼,低沉道:“给我滚!” 秦洛没想到他直接让他滚,磕头道:“秦洛真的知错了,若殿下非颜汐凝不可,我这就把她带到王府来!” 他话音刚落,便见谢容华将床边的佩剑抽出,毫不犹豫地架在他颈间,寒声道:“再在我面前提起她,我就杀了你!” 秦洛看他神色认真,不像说笑的样子,吓得脸色都白了! 谢容华收回剑,起身大步走出屋子,很快外面便传来了他练剑的声音,秦洛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跟了出去,默默地在一旁看着谢容华练剑,大气也不敢出。 谢容华的一招一式,都带着戾气,剑气所到之处,全都变得一片狼藉,临川阁的院子被他的怒气毁了个干干净净,别人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他自己却再清楚不过,他感觉到有人在照顾自己,竟然会以为那是颜汐凝,她现在见到他,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又怎么会照顾他!他恨自己这么没用,她都摆明了不愿和他在一起,他却还是想着她,念着她,忘不了她! 颜汐凝,她现在一定和凌飞羽有说有笑的在一起吧! 谢容华眼神一暗,一剑劈开院中的石桌,看着一地的碎石,哈哈大笑了起来,如癫如狂! 摘星楼内,容霜回到自己的屋子,扑在床上哭得悲痛欲绝,一旁的灵玉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姑娘,你快别哭了,你仔细想想,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光哭也起不了作用啊。” 容霜抹着泪,摇头道:“灵玉,今晚之后,我不会再去争什么了,无论我怎么做,都比不上殿下心里的那个人,何苦再去争!” 灵玉见她完全丧失斗志的样子,不由道:“姑娘,你是怎么了?那个颜姑娘不是没进府吗?我们还有机会啊!” “她若进府,你以为还会有我们的位置吗?”容霜苦笑道,谢容华肯送她红玉芍药,肯让她咬伤自己,肯为她发怒发狂,她到现在,算是明白了,对上颜汐凝,她只有死路一条,想到谢容华让她滚时的神情,她心中阵阵发寒,这样的男人,她不敢爱,也爱不起!从今以后,她只求安稳度日便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汐凝归家 三日以来,寒水堂闭门谢客,齐大夫看着赶回来的凌飞羽,不由望向他身后,看到没有人跟着,大怒道:“凌飞羽,汐凝人呢?还没找回来?” 凌飞羽的眼神闪了闪,小声道:“汐凝没有说那位朋友的住处,这长安城那么大,我四处都找了,也没见到她的人影,齐大夫,你不要担心,汐凝和她朋友在一起,不会有事的。”那日颜汐凝被谢容华带走后,他便一个人回了寒水堂,齐大夫问起来,他怕谢容华的身份多生事端,只说颜汐凝和一个朋友有事相商,要晚些时候回来,却没想到颜汐凝竟然一夜未归!第二天齐大夫就关了寒水堂,让他出去找人,他想着颜汐凝很快会回来,便没有去找她,而是趁此机会出去打听小姐的下落,没想到他回来时颜汐凝还没回来,如此已经是第三天了,他日日忍受齐大夫的白眼,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齐大夫颜汐凝可能在秦王府的事。 “你……”齐大夫气得脸色铁青,他怒气冲冲道:“人是和你一起出去的,你回来了她却没回来,如果是朋友,她走的时候难道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汐凝可是一个女孩子,这样三天没有音讯,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跟她爹交待!”他推攘着凌飞羽,将他推出门外大声道:“你去给我找,找不到人,你也别回来了!” 凌飞羽无奈地叹气,正欲出门寻找,身后传来颜汐凝有些疲惫的声音:“齐爷爷,凌飞羽,你们不用找了,我回来了!” 凌飞羽和齐大夫循声望去,见走过来的两人一马,其中一人,正是颜汐凝,齐大夫飞快地迎到颜汐凝跟前,扶着她的肩膀担心道:“汐凝,这几日你去哪里了?可担心死我了!” 颜汐凝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她的声音带了丝沙哑,轻轻笑道:“我没事,在朋友家住了几天,没有传信回来,是我不对!” “姑娘那天淋雨昏过去了,夜里发了烧,就在我们府上住下了,如今病刚好一点就急着回来,就是怕你们担心!”幻琴在一旁解释道,齐大夫听到她说话,才注意到颜汐凝身边的蓝衣女子,他看着她疑惑道:“这位姑娘是?” “她叫幻琴,是我的朋友,这几日我都是和她在一起的,她今日不放心,特意送了我回来!”颜汐凝解释道,看向幻琴,低声道:“幻琴,我到家了,你先回去吧!” “姑娘!”幻琴轻轻皱眉,不舍道:“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颜汐凝轻轻摇头,笑道:“不用了,这里都是大夫,你还怕我出事吗?” “可是……”幻琴想到那日她看到她的样子,有些担心,那晚颜汐凝发了高烧,请来的大夫给她看了,说她心情郁结,让她小心照顾。可是等颜汐凝醒了,她问起她时她却什么都不愿说,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公主府外淋雨,实在是让她担心! “回去吧!”颜汐凝不容她拒绝道,她并不想其他人知道幻琴是公主府的人!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有空再来看你!”幻琴看她执意要自己离开,也不好强留下来,依依不舍地走了。 颜汐凝等她走后,对齐大夫道:“齐爷爷,我先把炽焰牵到后院去。” 齐大夫看着她身边俊逸非凡的马,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压迫之势,不由退了一步,道:“好,汐凝,你真的没事吗?” 颜汐凝摇摇头,笑道:“没事,受了点风寒,休息几日就好了!” 凌飞羽看着她牵着的马,神色间带着疑惑,这马明明是谢容华的坐骑,如今为何会跟着她,等颜汐凝和齐大夫进了寒水堂,他寻了机会便往刚刚离去的女子追去! “姑娘请留步!”幻琴回头看到追来的凌飞羽,以为是颜汐凝让他来找她的,高兴道:“姑娘肯留我下来了?” “不是,是我有事要问姑娘。”凌飞羽答道,幻琴听到他的回答,一张脸垮了下来:“你要问什么?” “敢问姑娘,可是秦王府的人?”凌飞羽开口问道。 幻琴摇摇头,奇怪道:“我是长公主府上的人,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那日她是被秦王殿下带走的,我以为姑娘是秦王府的人呢!”凌飞羽见自己猜错了,有些抱歉地说。 “秦王殿下?”幻琴好像想起来什么,高声道:“怪不得我觉得那马那么眼熟,我怎么忘了,秦王殿下之前就是骑那马的。”她看向凌飞羽,苦着脸道:“姑娘一定是和殿下吵架了,才会那么闷闷不乐的,这位公子,你既然跟在姑娘身边,记得帮我劝劝她,殿下那么喜欢姑娘,就算一时生了姑娘的气,也很快会消气的,让她不要伤心了。” 凌飞羽听了她的话,嘴唇紧抿,虽然那日以后,他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但今日真正听到,还是让他思绪有些起伏。 “公子?”幻琴看他沉默着,不由唤道。 “是,我会劝她的。”凌飞羽回过神来,对幻琴抱拳道:“如此,就此别过了。” 凌飞羽告辞了幻琴,回到寒水堂时,见齐大夫领着明达在收拾药材,不由问道:“颜姑娘呢?” “在后院喂马呢,你去帮她吧,那马怪凶的,也不让旁人靠近,我们想帮都帮不了!”齐大夫叹道,凌飞羽点点头,往后院走去。 颜汐凝抱着拌好的草料,放到炽焰面前,低声道:“你快吃点东西吧。” 炽焰低头闻了闻,很快又抬了起来,闷闷不乐地踢着前蹄,凌飞羽见状,走过来低声道:“我来帮你吧!”却没想到他刚靠近,炽焰便暴躁起来! “炽焰,听话!”颜汐凝示意他退开,抚着炽焰轻声安慰着,等它不再暴躁后才放开它,看向凌飞羽抱歉道:“炽焰不喜欢陌生人,这里我来就可以了!” 凌飞羽退到一旁,看着她熟稔地动作,欲言又止,颜汐凝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这马,不是秦王的坐骑吗?”凌飞羽出声问道。 颜汐凝听到他提到谢容华,动作明显一滞,她轻抚炽焰的头,低声道:“炽焰是我的马!” “啊?”凌飞羽不可置信道:“那,那为何?” “我和秦王,曾经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颜汐凝低声说着,看向凌飞羽,苦笑道:“不过以后,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不速之客 “汐凝,我看得出来,秦王殿下很喜欢你!”凌飞羽想到那日谢容华看着他充满杀意的眼神,低声道:“是不是因为我,你们吵架了?我可以和他解释。” 颜汐凝摇摇头,吸了吸气,低声道:“和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我和他没有可能!”她看向凌飞羽,对他感激道:“谢谢你向齐爷爷帮我瞒住那日的事!”她并不想太多人知道她和谢容华的纠葛。 “为什么没可能,你不喜欢他?”凌飞羽急道,出于私心,他并不想颜汐凝就这样和谢容华断了联系。 “无论我喜不喜欢他,我和他都没有可能,你不必劝我了,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颜汐凝决然道,凌飞羽看她不愿再说的样子,也不好再劝。 颜汐凝把注意力放回炽焰身上,对它轻声道:“炽焰,你吃点东西吧,我知道,你跟着我不高兴,你放心,等有机会,我就把你送回他身边,不会让你委屈太久的。”汗血宝马,不该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炽焰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他喷了喷气,终于低下头,慢慢地吃东西了,凌飞羽见颜汐凝轻抚炽焰的头,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掩盖不掉她脸上淡淡的忧伤。 颜汐凝回来后,寒水堂便重新开门迎客,颜汐凝很快便养好了自己的病,她每日和齐大夫接待医患,闲暇时为教明达读书行医,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凌飞羽见她是真的没有和谢容华再联系的意思,也没见秦王府的人来找过她,不再坐以待毙,只能自己出去打探消息了。 齐大夫见这些日子凌飞羽常常不见人影,不由抱怨道:“汐凝,你说,这凌飞羽见天往外跑,医馆的事也没见他帮上什么忙,你还得白白给他工钱,他到底还是不是寒水堂的人了!”齐大夫说起他,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颜汐凝一边捣药一边笑着宽慰他道:“齐爷爷,他以前就和我提过,来长安是寻故人的,之前翻修医馆的时候,他出力还比较多,现在忙着寻他的故人,也是情有可原的!”这几日他们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有时候有些忙不过来,也就怨不得齐大夫抱怨了。 “也是你心善,要我啊,他这样我就不给他发工钱了,让他有个落脚地已经算对得起他了!”齐大夫哼声道! “这是你的药!”颜汐凝将捣好的药包好递给一直等着的病人,病人付了钱离开后,她才笑着对齐大夫道:“你的建议,我可以考虑考虑。” “你好,请问你是颜大夫吗?”轻柔的女声响起,颜汐凝转过头,立马被眼前的女子夺去了目光,那女子穿着上等的丝绸,清丽绝伦的脸上只施了薄薄的粉黛,头上梳着凌云髻,整个人有种飘飘欲仙的气质,她领着一个青衣丫环慢慢走了过来。 “我是,夫人要看病吗?”颜汐凝点头答道,她看她这么年轻,原本想唤她姑娘的,可是看她的梳着已婚妇人的发髻,不由又改了口。 绮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颜汐凝,笑着开口道:“我的身体有些不舒服,听说寒水堂的颜大夫医术高明,便想来找颜大夫看看,没想到颜大夫竟然这么年轻。”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一愣,没想到这医馆开了还不到一月,已经有些名气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夫人过奖了,夫人随我进内堂吧!”对方是女子,颜汐凝自然不会把她留在外面诊治。 绮云点点头,对一旁的青衣丫环吩咐道:“青萝,你在这里等我。” “是,夫人!”青萝答应了,在大堂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目送她和颜汐凝进了内堂。 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不懂绮云夫人为什么非要来这么偏僻的医馆看病,那个颜大夫的医术真有那么高明吗?她正想着,凌飞羽风风火火地进了寒水堂,举起她身边的茶壶,倒了茶喝了一大口后,便问齐大夫道:“汐凝人呢?” “在内堂给病人瞧病呢!”齐大夫抬头看了他一眼,严厉道:“凌飞羽,你今天可不能再往外跑了,后院的柴用完了,你去劈一些新的出来,这些事你一个大男人不做,难道要我们这些老人和妇孺去做不成。” “知道了,我去劈就是。”凌飞羽无奈叹气,放下茶杯便要往后院走,内堂的帘子被掀开,里面的人走出来,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绮云看到他,脸上闪过惊慌之色,她加快脚步,欲从他身边走过,却被凌飞羽一把抓住手腕,他看向她,声音中都带着颤抖:“小姐,是你吗?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绮云欲抽出手,他却抓得越来越紧,颜汐凝见情况不对,急忙上前道:“凌飞羽,你做什么,快放开她。” 青萝见了,也急忙跑过来,扯着凌飞羽怒道:“登徒子,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家夫人。” “夫人?”凌飞羽重复着她的话,声音都变了调,他看向绮云,脸上青筋暴起,死死地抓着绮云,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怒气:“你是谁的夫人?” 绮云的身体因为害怕微微颤抖着,颜汐凝拉着凌飞羽的手,怒道:“凌飞羽,你有什么话,先放开她再说。” “滚开!”凌飞羽一把挥开颜汐凝和青萝,拉了绮云便往后院走,齐大夫高声喝道:“凌飞羽,你在做什么?” 颜汐凝和青萝急忙追了过去,凌飞羽走得极快,绮云被他拉着,扔进一间屋子,他进了屋,将门“彭”的一声关上,把颜汐凝和青萝拦在了屋外。 颜汐凝不住地拍打屋门,高声道:“凌飞羽,你要做什么?快开门。” 绮云看凌飞羽暴怒的脸庞,害怕地后退了一步,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凌飞羽。 凌飞羽阴沉着脸,看着她一言不发,绮云吸了口气,平静下心神,缓缓开口道:“凌飞羽,我是你的小姐,你不能对我不敬!” 凌飞羽自嘲地笑笑,道:“怎么,现在不装作不认识我了。”他一把拉过绮云,脸靠得她极近,恨声道:“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怪不得我翻遍长安都找不到你,原来你嫁了人,做了别人的夫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姚家小姐 “凌飞羽,你冷静点,你这样下去,我们的身份迟早都会被拆穿,到时我们都得死。”绮云咬牙道。 “冷静,你都嫁人了,你要我怎么冷静!”凌飞羽暴怒道。 “登徒子,你开门,你再不开门,我就叫我家将军来了,你敢动我家夫人一根汗毛,我家将军一定让你粉身碎骨。”青萝拍打着门,高叫道。 “凌飞羽,你要还当我是你小姐的话,你现在就放我出去,等我回去,我会联系你的,到时我把一切都告诉你。”绮云在他耳边沉声道,她必须马上出去,不然青萝真的叫了崔剑云来,那一切都完了。 凌飞羽的胸膛因为压抑的怒气剧烈起伏着,他僵持了许久,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绮云看他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低喝道:“凌飞羽,你是不是真的想我死!” 凌飞羽身体一颤,终于放开她,让开了路。 绮云快速将房门打开,颜汐凝和青萝冲了进来,青萝将绮云抱住,焦急道:“夫人,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你没事吧?” 绮云摇摇头,道:“我没事,我们快回去吧!” 青萝上下仔细打量她,见她是真的没事,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看向凌飞羽,厉声道:“你这个登徒子,你等着,我回去就告诉将军,让将军来收拾你!” “青萝,别说了,我们快走吧!”绮云拉起她,快速离开了这里。 凌飞羽一动不动地看着绮云离开的方向,满脸的颓废之色,颜汐凝走到他面前,没好气道:“凌飞羽,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凌飞羽看向她,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悲伤:“汐凝,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我来长安,就是为了寻一位故人的,她就是我要找的故人,可是她嫁人了,她竟然嫁人了!” 颜汐凝看着他的样子,不安道:“你确定她真的是你要找的人吗?她是崔将军的妾室,你真的没认错人?” “崔将军?”凌飞羽喃喃重复道,他脚步蹒跚地走回床榻边,颓废地倒下去,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一字一句道:“我怎么可能认错人,她就算化成灰,我也不可能认错。” “凌飞羽!”颜汐凝有些可怜地看着他。 凌飞羽深吸一口气,侧过身将头转向墙边,他低低道:“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你想开一些……”颜汐凝说道,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她从没见凌飞羽这样消沉过,轻叹一声,她悄声走了出去,轻轻为他关好房门。 齐大夫等颜汐凝出来,上前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心情有些不好,让他自己静静吧。”颜汐凝低声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齐大夫解释,她想起绮云来找她看的是宫寒之症,她说她希望能早日为她的夫君怀上子嗣,那她必定很爱她的夫君了,看凌飞羽的样子,对绮云的感情定是极深的,他找了她这么久,如今却得了这样的结果,她苦笑着摇头,爱情,可真是伤人,于她是,于凌飞羽也是。 翌日,凌飞羽果然收到了绮云的来信,他按时到了和绮云约定的地点,看着堤岸边站着的倩影,缓缓走到她旁边,轻声唤道:“小姐!” 绮云缓缓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带着些恍惚,她低低道:“我现在的名字叫绮云,若不是听到你叫我小姐,我几乎都忘了,自己是姚芊韵,姚家的大小姐。” 绮云,凌飞羽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心中微微抽疼,这是天香楼最有名的花魁的名字,他在长安的这些日子也曾听过她的事迹,都说绮云姑娘声如天籁,歌声能引来飞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前些日子她被崔剑云赎身,收入府中做妾,被所有风尘中的女子羡慕,崔剑云也因此受到了同僚官员的鄙夷与嫉恨,长安城对此流言纷纷,原来他一直都听说过关于她的事,可是却从来没有把这个风月场上的传奇女子和他冰清玉洁的小姐联系到一起过,若早知道是她,早知道是她,他苦笑着摇头,早知道是她,他又能做什么呢,姚芊韵从来都是高傲偏执的,就像她为了报仇可以毫不犹豫地在他的茶水中下药,舍弃他一个人回长安,就像她为了报仇,可以把自己的清白也全部搭进去,他低哑着开口道:“小姐,报仇对你就这么重要吗?你知道的,老爷和夫人并不想你报仇,他们只想你好好活下去。” 绮云看向他,眼中带着刻骨的恨意:“好好活下去,如同一个行尸走肉般活着?看着谢容华高高在上做他的秦王吗?那样对我来说比死更难受,凌飞羽,你知道吗?上次谢容华喝醉了,我差点就杀了他,就差一点!” “小姐!”凌飞羽握着她的双肩,低吼道:“我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失了理智,更不希望你因为报仇将自己的命搭进去。” 绮云挥开他,低吼道:“你没有失去至亲之人,怎么会懂我?我的事不要你管,我做什么也用不着你来教我。” 凌飞羽僵硬着手,退后一步,苦笑道:“是啊,我怎么忘了,你不让我跟着,就是怕我阻止你报仇,那你今天约我见面做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叙旧!” 绮云看自己刚刚对他态度太过分,收敛了情绪,低声道:“你和颜汐凝关系很好吧!” 凌飞羽盯着她问道:“你知道她和谢容华的关系了?” 绮云低笑道:“若是不知道,我又怎么会去寒水堂以治病的名义接近她,你跟着她,不也是因为谢容华吗?” “我……”凌飞羽想反驳,却无话可说,他跟着颜汐凝,只是因为知道,姚芊韵要复仇,那便一定会想办法接近谢家的人,而颜汐凝和谢家关系匪浅,跟着她,找到姚芊韵的机会便会加大。 “前些日子,谢容华为情所伤,我旁敲侧击过崔剑云,说是颜汐凝喜欢别的男人,那个男人,是你吗?”绮云盯着他问道。 “不是!”凌飞羽怕她误会,急急地否认道,“我跟着她,没见她有接触其他什么男人,也许是因为她拒绝了谢容华,谢容华误会了。” “是吗?”绮云低笑道,“那你要加倍的对她好,若是能让她真的喜欢上你,便再好不过。”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再见绮云 月明星稀,颜汐凝正准备关寒水堂大门的时候,凌飞羽带着满身的酒气从她身边走过,她看向他萧索的背影,不由眉头轻皱,昨天晚上她便没见到他人,原来是去借酒浇愁去了,颜汐凝快步上前拦住凌飞羽的去路,低声道:“凌飞羽,我们谈谈!” 凌飞羽醉意醺醺地望着她,苦笑道:“你要和我谈什么?打算赶我走了吗?” 颜汐凝死死盯着他,厉声道:“不过就是你喜欢的人嫁人了,你有必要这样吗?难道没了她,你以后的生活都不过了?” 凌飞羽低着头,一言不发,两人之间一阵静默。 颜汐凝见他不说话,缓和了语气,开口道:“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她嫁人已经是事实,你再难过又有什么用,不如放下这一段感情,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看着凌飞羽,认真道:“凌飞羽,我给你三天的时间收拾好自己,我雇佣你不是看你颓废度日的。” “颜汐凝,你心里还有谢容华吗?”凌飞羽看着她轻声问道。 颜汐凝眼神一闪,别过脸道:“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其实是喜欢他的,你回来后,我见你偷偷拿着碎成两半的玉坠掉眼泪。”他低笑着开口,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小姐,因为告诉她,她更不会放过利用颜汐凝的机会了,他并不想她利用颜汐凝,想起白日里她让他对颜汐凝好,要颜汐凝爱上自己,他拒绝了,说他不想利用旁人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还记得那时小姐看她的眼神,那么陌生,他记得她离开时冷冷的语气:“凌飞羽,你既然不肯帮我,那我的事你也不要再插手,以后我们别再见面了,我不想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那一刻,他的心比知道她嫁人的时候更加难过。 “我……”颜汐凝没想到那时会被他看到,她咬着牙道:“我一定会忘记他的。” 凌飞羽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神色极其认真地提议道:“我听别人说,要忘记上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便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不如,我们两试试,我帮你忘了他,你也帮我忘了她。”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脸色骤然一红,却是被气的:“你疯了,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们怎么能在一起,我要忘了他,也不可能选择这样的方式,那样对你,对我都是一种侮辱,今日你的话我就当你是酒后胡言乱语,以后切莫再提了。”颜汐凝一把甩开他,急急往后院走去,还好这医馆住了一大家子人,若只有她与凌飞羽,她还真不敢再留他下来了,他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想法来。 凌飞羽看着她的背影,心内满是苦涩之意,他低低道:“小姐,我按你的话做了,可是我做不到,她不会喜欢我的。”颜汐凝那么坚决,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可以割舍,又怎么会因为他对她的一点点好,就喜欢上他,其实他很羡慕颜汐凝,虽然她没有和谢容华在一起,可是至少,她喜欢的人也是喜欢她的,不像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绮云没过两天,又来了寒水堂,只是这次不光带了丫环青萝,还有两个侍卫跟着,想来是上次的事让她怕了,颜汐凝不着痕迹地看向凌飞羽,他坐在一个角落里,目光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绮云没有看凌飞羽,她走上前来,轻声对颜汐凝道:“颜大夫,你按着你上次开的方子喝了药,也不知道有没有点效果,你再帮我检查一下吧。” “好,你随我进来吧!”颜汐凝答道,绮云让她的人在门外候着,独自一人和颜汐凝进了内堂,青萝让那两个侍卫盯紧凌飞羽,自己起身站到了内堂门口,凌飞羽看他们对自己如此防备,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 颜汐凝领着绮云进了内堂,刚坐下,绮云便一把握住她的手,道:“颜姑娘,今日我来,其实不是看病的。” 颜汐凝了然的点点头,绮云低垂了眼眸,轻声问道:“这几日,凌飞羽还好吗?” “你很关心他?”颜汐凝低声问道。 “怎么可能不关心,一直以来,我都把他当亲哥哥一样看待。”绮云叹声道。 “那,那你为何不与他相认,还要在外人面前装作不认识他。”颜汐凝奇怪道。 绮云的神色落寞下来,她轻轻道:“颜姑娘知道我是从天香阁出来的吗?“ 颜汐凝听她说的话不由惊地张大嘴巴,眼前的绮云看着知书达理,就如大家小姐一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一个青楼女子。 绮云看她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她似是在回忆过往,缓缓道来:“颜姑娘,你看着我不像风尘中的女子,对吧?我在天香阁呆的时间并不长,以前,我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家境优渥,凌飞羽是爹爹给我寻的贴身护卫,我们一起长大,有他在身边,没人能欺负我,那时,我很幸福,有爹娘疼爱,有他在身边保护,后来……” 她说着,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难过起来:“后来,我的家遭了变故,仇人寻上门来,满门被灭,只有凌飞羽带着我逃了出来,我们原本是打算一起离开长安的,可是在路上我和他走散了,我被人下药,卖入了天香阁,从此沦落风尘……” 颜汐凝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心酸的往事,握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绮云拍拍她的手,笑道:“现在没事了,我遇到了夫君,他不嫌弃我的出身,为我赎身,把我纳进府中,虽然是做妾,他却待我如同夫人一般,我很满足了。” “你怕,和凌飞羽相认,会失去现在的生活?”颜汐凝望着她低声问道。 绮云摇摇头,低声道:“我不怕,可是我的夫君很爱我,我怕,他知道凌飞羽的存在,以后我就再没机会见他了。” 颜汐凝骤然明白过来,凌飞羽对她的心思,她心知肚明,崔剑云既然不怕众人的非议将她收入府中,那对她的感情不言而喻,若他知道凌飞羽的存在,断然不会让她再见凌飞羽吧,哪怕她说她对凌飞羽只有兄妹之情,可凌飞羽对她,却是情根深种,崔剑云绝不会允许她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的! “夫人,你好了吗?将军来接你了!”青萝拍着门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各怀心事 绮云赶紧回道:“马上就好!”她将方才的情绪收敛起来,起身对颜汐凝笑道:“颜姑娘,我夫君来接我了,我先告辞了!” “好,我送你出去!”颜汐凝答道,却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崔夫人还想说什么?” 绮云有些紧张地低下头,轻声道:“我,我在长安没有别的朋友,以后可以常来找你说话吗?今天和你说了这些,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当然可以,我一直都在这里,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颜汐凝笑着点头道。 “那好,以后你别叫我崔夫人了,叫我绮云就好!”绮云高兴地道,她携了颜汐凝,出了内堂! 崔剑云见她们出来,匆匆迎了上去,却在看到颜汐凝的那一刻停住了脚步,他有些不敢相信地出声道:“颜姑娘?” 颜汐凝没想到他会认识自己,见到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和绮云倒是很般配,她略施了一礼,轻声道:“将军见过我?” “在军中曾远远见过姑娘一面,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原来绮云找的女大夫是你!”崔剑云沉吟道。 绮云见状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低声道:“夫君,这寒水堂就是颜姑娘开的,她的医术真的很好,我喝了她开的药,感觉身子比以前利爽多了。” 崔剑云听了她的话,看了看寒水堂四周的环境,这里弄得确实还不错,只是不知道这个地方,谢容华知不知道。 “师傅,你的马发狂了!”原本在后院晒药的明达急匆匆地跑了出来,颜汐凝一听,脸色立马变了,对崔剑云和绮云道:“我还有事,就不留二位了,二位请便!”说着急匆匆往后院跑去。 崔剑云领着绮云正要离开,凌飞羽却突然叫住他们:“崔将军,可否随我一起去后院看看,那马是汗血马?汐凝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应付下来。”他看着崔剑云,双拳握得死死的,犹如在压抑着什么东西。 崔剑云听他说是汗血马,自然不敢再耽搁,疾步往后院而去,虽然谢容华那日的失态后再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颜汐凝出事。 绮云诧异地看向凌飞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 凌飞羽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快步跟了上去。 炽焰被关在马厩中好几日,已经憋闷到极限,此刻它扯着缰绳,只想挣开束缚,脱离这个困住它的牢笼。 颜汐凝快步上前去,扯住缰绳,像往常一样安抚它:“炽焰,你别动了,听话!” 可是这次,炽焰并没有因为她在旁边就安定下来,它挣扎着,只想从这里出去。 颜汐凝死死地抓着缰绳,一刻也不敢放松,一会儿便累得满头大汗,她无计可施之计,身后一个声音响起:“让我来!” 崔剑云夺过她手中的缰绳,示意她后退,他一边动作着一边和炽焰轻声低语,动作娴熟地安抚着炽焰,不知道说了什么,炽焰慢慢安定了下来,他手中牵着缰绳,看向颜汐凝,疑惑道:“殿下的马,怎么会在这里?” 颜汐凝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道:“崔将军能不能帮我把它送回去,你也看到了,我制不住它。” “颜姑娘为何不自己去送?”崔剑云问道。 颜汐凝低下头,苦笑道:“我怕我送回去,殿下会把我轰出来。” 崔剑云怔了怔,侧身轻抚了下炽焰,低语道:“姑娘和殿下之间,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汐凝,你有没有受伤?”颜汐凝还来不及答他话,凌飞羽已经赶了过来,他看着颜汐凝,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崔剑云看向站在一起的二人,想到那日谢容华的话,立时皱了眉头,颜汐凝对凌飞羽摇摇头,看向崔剑云道:“将军,汐凝心意已决,请将军帮我这个忙,将军也不想看到汗血马浪费在我这个小院里吧。” 崔剑云低叹一声,道:“罢了,我将它送回去吧,颜姑娘,告辞了。” 颜汐凝上前轻抚炽焰,低声道:“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了,以后我不能去看你,你要听话。”她让开路,对崔剑云轻施一礼,道:“有劳将军了。” 崔剑云点点头,牵着炽焰离开,绮云早已等在了寒水堂外的马车里,看崔剑云牵了一匹马出来,不由诧异道:“夫君,这马?” “这是殿下的马。”崔剑云将马交给一旁的侍卫,上了马车,坐到她身边,看她低头沉思的样子,不由问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秦王殿下的马怎么会在颜姑娘这里呢?”绮云回过神来,笑道,她其实想的是凌飞羽终究还是帮她了,他叫住崔剑云,是早就知道这马是谢容华的吧。 “她和秦王殿下之间的事,外人哪里说的清楚。”崔剑云低叹道,马车缓缓驶出,他突然握住绮云的手,问道:“你之前怎么没说,给你治病的是颜姑娘?” 绮云看着他如墨般漆黑的眼眸,心中有些忐忑,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倚到他的怀中,轻声道:“我怕跟夫君说了,夫君就不让我过来了。” 崔剑云身体一僵,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绮云低下头,轻声道:“那日秦王殿下为了颜姑娘喝成那样,夫君是殿下的人,看殿下为了颜姑娘那样,心中定然不喜欢颜姑娘,我若告诉夫君我是在颜姑娘的医馆看病,夫君一定会不高兴的。” 崔剑云轻抚她的发,低叹道:“我确实不想你和她走得太近,但是颜姑娘的医术我也略有耳闻,她医术高明,有她帮忙,你的体寒之症,相信很快就会有起色了。” 绮云抬起头,高兴道:“这么说,夫君不会阻止我和颜姑娘来往了。” 崔剑云点点头,嘱咐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在颜姑娘面前提和殿下有关的任何事,不要掺和到他们的事里去,我怕殿下发怒,会迁怒到你身上。” “好,我一切都听夫君的。”绮云抱紧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呼吸可闻,崔剑云抬手轻轻梳理她有些散乱的发,眼中满是宠溺之色,绮云看着他微微笑着,心中却慌乱起来,崔剑云,有朝一日,你知道我一直都是骗你的,还会对我这么好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出征西秦 谢容华快步走在王府中,听下属汇报大军出征前的准备工作,却在走到马厩边时脚步一顿,身后的下属跟着停了下来,道:“殿下,是有什么问题吗?” 谢容华没有回答他,快步往马厩走去,见马厩中的马真的是炽焰时,高声唤道:“秦洛!” 秦洛快步上前,走到他跟前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谢容华指着炽焰急声问道:“它怎么在这里?”他的心隐隐颤抖着,这些日子他压抑着自己的思念,强迫自己不去找她,不去打听她的事,难道她回心转意,来找他了? 秦洛看了看炽焰,不明白谢容华为什么会对一匹马这么在意,他答道:“殿下,这是今日一早,崔将军送来的,我看这是殿下的坐骑,便把它安置在马厩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崔剑云?”谢容华疑声问道。 “对啊,崔将军说殿下征讨西秦在即,殿下的马儿不能再流落在外了,专程给殿下送回来的,让属下好生照料着,我以为殿下知道这事,便没有禀告殿下,殿下,这马难道有什么问题吗?”秦洛答道,谢容华听了他的话,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他还以为……他自嘲地笑笑,她那么坚决,怎么会回心转意,谢容华,你如今还在期盼什么呢? “没什么,你好好照顾它吧,出征的时候还用得上。”谢容华轻声答道,说完回转身,走到等候着的下属身边,吩咐道:“你们继续说吧。” “是,殿下。”下属恭敬答道,凝了凝神,继续方才的汇报,谢容华认真听着,不时问上几句,仿佛方才的插曲并没有发生一般。 半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颜汐凝的生活平静如水地过着,和谢容华之间仿佛再也没有任何交集,除了绮云常常来找她,偶尔是让她帮她看病,偶尔什么都不做,就是闲话家常,绮云的气色越来越好,和颜汐凝也日渐熟络起来,这一日,她如往常一样和颜汐凝聊一些日常的琐事,聊着聊着,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颜汐凝看着她有些失神,不由关心道。 “我只是在想,夫君不开心,我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他开心起来。”绮云听她唤自己,骤然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崔将军不开心?”颜汐凝好奇问道。 “嗯,原本一直和秦王殿下一起准备征讨西秦的事,陛下却突然下诏不让他去了,让他就呆在京中,去做文职,驰骋沙场一直是夫君的梦想,如今却被困住了手脚,让他整日都闷闷不乐的。”绮云叹道。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在意的不是崔剑云去做了文职,而是谢容华要出征了,她的手不可察觉地微颤,轻声问道:“秦王殿下什么时候讨伐西秦?” “就是这个月初吧,好像是八月八日,就是大后天了,听说这次的战役陛下很重视,准备了很长时间,打算一举击垮西秦,让他们不能再对关中有任何威胁。”绮云边想边答道。 八月八日,颜汐凝在心中默念道,绮云看了她一眼,状似无意道:“颜姑娘有兴趣的话,到时可要去看看热闹,听说那日陛下会亲自送大军出征。” ********************************** 奉天元年八月八日,秋高气爽,长安城内万人空巷,老百姓纷纷聚集在朱雀大街两侧,踮脚注视着街上一身戎装,脸色严肃的将士们,满面好奇之色,今日是秦王谢容华领兵出征的日子,这次与之前巩固关中周边小打小闹的战役完全不同,西秦的皇帝张褚领兵大举东进,已经攻下了灵武城,如今秦王率领四万精兵讨伐西秦,除了夺回灵武城外,还要狠狠地打击张褚之部,使得他们再无力东进,威胁关中,这是魏国开国后的第一场大战,谢云十分重视,亲自领着文武百官,在太庙前举行了祭旗仪式。 谢云将虎符郑重地交到谢容华手中,沉声道:“从现在开始,朕把军队交给你,此次征伐,攸关社稷存亡,元帅定要全力以赴。” 谢容华单膝跪地,举起双手接过虎符,谢云接着训诫道:“作战时,见敌人势弱则进击,见敌人实力强固则退守。切记,不可因自己身居高位而轻视别人,也不要因为自己意见独特而听不进部下的意见,不可以凭借自己功绩显赫就失去人忠信本分的品质。部下还没有坐下来休息时,身为将帅不能自己先坐下来休息,部下还没有吃饭时,身为将帅也不要首先进餐,应该与部下同寒暑,共劳逸,齐甘苦,均危患,做到了这一切,手下的将士必会竭尽全力,敌人也一定会被打败!” “臣谨遵陛下教诲,定不负陛下所托。”谢容华叩首起立,银白色的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凌厉的光芒。 谢云点点头,从宫人端着的托盘上拿起宝剑,将宝剑深深插入祭祀的牛头内,面向广场上站立着的众位将士,高声道:“将在外,不受君命。从今天起,军队中的一切行动都由元帅谢容华来决策。” 谢容华领着众将士对谢云行军礼,如洪涛巨浪般的声音整齐划一地响起:“吾皇万岁万万岁。” 祭棋仪式结束后,谢容华亲自打开凶门,率领一干将士鱼贯而出,朱雀街两旁围观的百姓见谢容华出现了,不由兴奋地高道:“看,是秦王,秦王出来了。” 一些第一次见到谢容华的人不由惊讶道:“这就是秦王啊,这么年轻的主帅?” 空中飞翔的阿隼发出刺耳的嘶鸣声,在热闹的朱雀大街上依然清晰地传到谢容华耳中,他目光如炬地望着前方,拍拍身下的炽焰,炽焰得令,加快了速度,领着身后一干将士马不停蹄地往长安城门而去。 颜汐凝挤在人群中,看着声势浩大却整齐划一的队伍犹如一条巨龙,往长安城门飞奔而去,谢容华没有看到她,甚至他没有往人群中看一眼,颜汐凝见他还骑着炽焰,放下心来,她看着长长的队伍,无声道:“谢容华,你要平安回来!”这一次,等他回来时,恐怕会彻底将她忘记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故友重逢 大军离开后,朱雀街两旁聚集的百姓渐渐散开,颜汐凝盯着城门的方向,直到最后的队伍消失不见,她才迈开步伐,准备回寒水堂,她刚转过身,便与迎面走过来的卫川打了个照面,卫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吞吞吐吐道:“汐,汐凝,你怎么在这里?” 颜汐凝也没想到会遇上他,不过能在长安街头碰上故友,也算是一件喜事,她笑道:“我来了长安很久了,你什么时候来长安的?你是一个人,还是和你家公子一起的?” “你来长安很久了,我竟然都没听说,公子如今也在长安,今日我们跟随太子殿下一起来为秦王殿下送行,他知道你在长安,一定会很高兴的,走,我带你去见他!”卫川高兴地道。 颜汐凝点点头,随着他一道上了守卫森严的城楼,颜汐凝远远地看见站在城楼上向远处眺望的两个年轻男子,一个身着杏黄色的锦袍,锦袍上绣着四纹龙,显出隐隐的压迫之感,另一人身着淡紫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玉带,正是太子谢蕴之与王承志。 卫川兴奋地高叫道:“公子,你看谁来了?” 王承志一边转身一边厉声道:“放肆,太子殿下在此,谁让你大呼小叫的?”他回过头,见着来人明显一惊,讶异道:“汐凝?” 谢蕴之也转过身来,看着走来的女子,又看看王承志,惊奇道:“王公子认识颜姑娘?” 颜汐凝走到他们面前,略略施礼道:“汐凝见过太子殿下,见过王公子!” “姑娘不必多礼!”谢蕴之虚扶起他,继续他之前的问题:“想不到姑娘和王公子竟然是旧识。” 王承志低笑着答道:“我们曾经短暂相处过一段日子,颜姑娘为我治过病!” “是吗?”谢蕴之挑了挑眉头,似是开玩笑地道:“早知如此,就让颜姑娘去东宫为你治伤了,说不定她去为你治伤,能让你早点醒过来!” “你受伤了?”颜汐凝看着王承志,惊诧道。 “已经大好了,你不用担心。”王承志笑着安抚她,谢蕴之看了看他们二人,道:“你们故友相聚想必要叙叙旧,本宫还有事要办,就不在这儿妨碍你们了!” 王承志和颜汐凝一起向他行礼,高声道:“恭送太子殿下!” 等谢蕴之走了,颜汐凝也放松下来,她扶着城墙,远远眺望着已经只有墨点大小的军队,转头看向王承志道:“王公子,这两年,你过得好吗?柳絮怎么样?和你一起来长安了吗?”她想到离开时见到的那个可怜的女子,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王承志听到柳絮的名字,身体明显一震,低头沉默了下来,卫川有些不安地看着他,颜汐凝看他们如此,知道自己问错了话,有些踌躇道:“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王承志摇摇头,惨然一笑道:“汐凝,如今我和你一样,是一个孤苦伶仃的人了!”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惊,诧异道:“王大人和王夫人……” “他们都过世了!”王承志的眼中蓄着淡淡的忧伤,他握紧拳头道:“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他们。” “你,你不要伤心了!”颜汐凝也不知该怎么劝他,她看向卫川,低声道:“还有卫川陪在你身边的。” 卫川听了她的话,头迅速低了下来,王承志倒没有辩驳,他转过身,背倚着城墙缓缓坐了下来,似是云淡风轻般望着前方道:“我早就伤心过了,如今,我只想早日夺回洛阳,为父母报仇。” 颜汐凝蹲下身,坐到他身旁,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如今已经振作起来,也不需要她再做什么,她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柳絮呢,她和你来长安了吗?我好久没见她了,怪想她的。” “柳絮!”他低低地重复这个名字,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下来,颜汐凝惊道:“王承志,你怎么了?” “汐凝,我找不到她了,我把她弄丢了!”他哽咽着,陷入巨大的悲痛中:“我把她弄丢了,她那么好,可是我找不到她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去哪里找她,我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上,要是她不在了,我要怎么办。” “公子,你别伤心,少夫人会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找到她的。”卫川见状,赶紧蹲下身安抚他,颜汐凝见他如此,有些手无足措地站起身,她低声道:“她那么坚强,一定还活着的,王承志,你要振作起来,你一定会找到她的。” 王承志缓和了好久,终于稳住情绪,他慢慢站起身,声音中带着决绝与坚定:“你说得对,她一定还活着,等着我去找她。” 颜汐凝不知道他和柳絮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王承志如今的样子,应该是把柳絮放在了心中很重要的位置上,那个姑娘,终于等到他爱她了,只是却不知如今她身在何方,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捉弄人心,颜汐凝轻轻地叹了一声,王承志神色恢复如常,低声问道:“汐凝,你呢,怎么会来长安的?” “我来找我爹,可惜我到长安的时候,他已经随禁军下江南去了,如今战火连天,我只能在长安等他的消息!”颜汐凝简短地回答道。 “那你怎么会认识太子殿下的?”王承志问道,很快便想明白了,轻笑道:“我怎么忘了,你和秦王是旧识,你跟着他,认识太子殿下自然不奇怪。” 颜汐凝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只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会一直呆在长安吗?” 王承志摇摇头,轻声答道:“汐凝,过些日子,我要去金陵见柳絮的父亲,我的岳父,柳弘业!” “柳弘业?”颜汐凝疑惑地重复道。 “是,如今江南的势力都在他手里,陛下希望我能劝服他归降大魏。”王承志低声道,“你不是说你爹在江南的吗?我过去时,可以帮你把他接回来。” “真的吗?”颜汐凝高兴道,“那太好了,谢谢你!” “不必客气,你知道怎么能联系上他吗?”王承志轻笑着道。 颜汐凝想到那封信,道:“我爹有联系过我,他如今和秦王殿下在江南的暗卫在一起,等我回去就把那封信找给你。” 秦王的暗卫?王承志沉思片刻,对卫川道:“卫川,你送汐凝回去,把她的信给我带回来。” “是,公子。”卫川答道。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洛阳往事 颜汐凝和卫川一起下了城楼,往寒水堂的方向而去,卫川看着走在前面的颜汐凝,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道:“汐凝,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颜汐凝看向他,笑道:“我们是朋友,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了!” “嗯,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公子面前提到少夫人的名字,刚刚公子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平时还好,只是一提到少夫人,他便会失了理智!”卫川低声道。 颜汐凝停下脚步,看向卫川,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只是,你家公子和柳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姑娘怎么会失踪了呢?” 卫川的眼神闪了闪,好似下定决心般对颜汐凝道:“汐凝,这件事我告诉你,但你万万不能让我家公子知道,他知道了会受不住的。” 等颜汐凝答应了他,他方才开口道:“其实,少夫人并没有失踪,她如今就在洛阳的行宫中。” “什么?”颜汐凝惊道:“你既然知道她身在何处,为何不告诉你家公子呢?”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卫川叹了一声,道,“你知道我和公子是怎么逃出洛阳的吗?” 他也不等颜汐凝的话,便自顾自说道:“是少夫人救我们出来的,苏宏茂占领洛阳后,便将王家软禁了起来,逼迫老爷交出兵权后,还要老爷以族长的身份已王家的名义扶持他上位称帝,老爷不愿做万劫不复的罪人,便寻了一个机会,带了公子和夫人趁夜逃亡!” 颜汐凝听她说到这里,不由道:“他们没带柳姑娘一起?” 卫川摇头叹道:“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少夫人,少夫人在王家从来都没有被当做主子对待,老爷和夫人都不待见她,她在王家深入简出,都没见过几个外人。” “那王承志呢?”颜汐凝问道,他那个时候就放任柳絮在王家受欺负吗? “公子一开始也是不喜欢少夫人的,原本娶她,就是阴差阳错的事情,不过少夫人很安静,也从来不多生事端,公子对她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后来也不知道有一晚发生了什么事,公子和少夫人圆了房,第二天却大怒,说少夫人设计他,便不再搭理少夫人了,再后来王家遭了难,谁也没空去关心她过得怎么样!”卫川缓缓道。 “然后呢?”颜汐凝问道。 “然后,那晚公子发现没带少夫人一起,让我回去带少夫人一起走。”颜汐凝听了,暗道王承志还算有良心,听卫川继续道,“等我接了少夫人,却发现公子和老爷夫人都没有走成,我们的计划原来早就被人走漏了风声,苏宏茂一直有所防备,那一晚,老爷和夫人被杀了,公子也被关入了宫中,与外界断了联系。”卫川缓缓叙述着,想到那时的场景,依旧心有余悸。 “那你说是柳姑娘救你们出来的,她是怎么救的?”颜汐凝听他讲到这里,不由低声问道。 卫川低叹一声,他还记得那时柳絮看他的神情,她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子,眼神却那么坚定地让他不要担心,她说:“我一定会让夫君平安的,不管代价是什么。” “姑娘也见过少夫人,知道少夫人长得有多美,洛阳没什么人知道她是王家的少夫人,苏宏茂称帝之后,在广招美人入宫,少夫人便让我买通了宫人,让我将她送入宫中,她的舞跳得极好,很快便迷住了苏宏茂,得到他的宠爱。”卫川悠悠道。 “你是说?”颜汐凝惊道,卫川垂下眼眸,低声道:“颜姑娘没有想错,少夫人如今已经失了贞洁,公子被关押在宫中,受尽折磨,只有苏宏茂才有钥匙,是少夫人偷了钥匙,将公子救出来的。” “那王承志不知道这些吗?”颜汐凝问道。 “我不知道公子和少夫人在宫中经历了什么,但是公子确实不知道少夫人如今是苏宏茂的宠妃,若是他知道,你看到的他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卫川低声道,“那时王家的死士接到公子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我们在逃出洛阳的途中,还是被苏宏茂的人发现了,原本我们出不了洛阳,是少夫人以死相逼,苏宏茂才放我和公子离开的。”他好似嘲讽般道:“那个苏宏茂,对我家少夫人倒是真的上心的。” “这些事,你该告诉你家公子的,他有知道的权利,若是他足够爱柳姑娘,他不会计较这么多的。”颜汐凝低叹道。 卫川慌道:“不行,汐凝,你可千万不能跟公子说,少夫人离开的时候,我答应过她的,不能把她做了苏宏茂妃子的事告诉公子。” “是她不让你说的?”颜汐凝皱眉道,“那她要你怎么和你家公子说的。” 卫川低下头,轻声道:“少夫人让我告诉公子,说她死了,可是你看公子那个样子,我怎么敢说她死了,只敢告诉公子少夫人失踪了。” 颜汐凝轻轻摇头,只觉得心中压抑万分,古时的女子对贞洁有多看重,她不是不懂,柳絮那么爱王承志,为了救他,她可以不要贞洁,可是为了爱他,她宁愿让他以为她死了,也不想他知道她如今成了别人的女人,既可悲又可叹,颜汐凝看向卫川,轻声说道:“既然这是她想要的,你放心吧,我不会在王承志面前多嘴的,可是,以后他们想见,这件事她始终都是要面对的,不是吗?” “汐凝,你只要帮我瞒住就好,至于以后,那以后再说吧,我告诉你这些,也是想你知道事情原委,以后能帮我多多劝劝公子,毕竟你的话,他还是会听的。”卫川叹息道。 颜汐凝点点头,低声道:“走吧,前面就是我的医馆了,你把信交给你家公子,我们在这里说了许久,你不尽早回去,他怕是会起疑心!” 卫川对这个倒是不怕,他笑道:“你放心,我们两个也很久没见了,也会叙旧嘛,公子会理解的。” 颜汐凝白了他一眼,快步朝寒水堂走去,卫川也迅速跟了上去,他话虽然这样说,可心里也明白,确实不能让王承志等太久了,毕竟他们如今不比从前,王承志现在每日要见的人很多,要做的事也很多,那些年少时肆意妄为的时光,他再不能拥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西秦变故 八月二十日,自封为西秦皇帝的张褚率领十几万大军逼近高墉城,对手谢容华却在坚固的城墙后面拒绝出战,令他进退两难。 他的儿子张仁善之前和谢容华交过一次手,大败而归,虽不是大战,却也让他对谢容华存了几分忌惮,这次他们有备而来,自然是要一血前耻的,只是如今魏军龟缩在城内不出,他一时也攻不进去,只能这样干耗着,心里实在窝火。 魏军的高级将领聚集在高墉城内的城主府主屋中,屋内弥漫着一阵压抑的气氛,谁也没有想到,统帅谢容华会在这个时候病倒。 “咳,咳。”谢容华轻声咳嗽,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浑身乏力,只得躺在软塌上休息,军医和高墉城内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了,轮流为他把脉。 “我到底是什么病?”谢容华轻声道,声音虽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依臣所见,元帅只是感染了风寒,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沈决见其他人都不敢开口,他是军医中最有声望的,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 “胡说八道,若是普通风寒,怎么你们的药一点作用都没有,我这病不见好,反而越发严重了,咳,咳。”谢容华语速过快,又不住咳嗽起来。 “那是因为元帅生病却不休息,操劳过度,才使得这病情越来越重啊。”沈决擦了擦汗,低声道:“元帅的病必须静养,如今这个情况,莫说上战场,就算是下床也不行的。” “元帅,你安心养病,军中事务就先交给臣和徐大人吧。”徐伟杰看着谢容华如今的状况,满面愁容,如今秦王的状况,实在不适合处理军中事务。 “徐长史说得对,元帅先养好身体要紧,这战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的事。”其余将军纷纷劝说道。 谢容华的手紧握着床沿,闭目沉思,如今军中只有极少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可若他不能尽快养好身体,出现在将士面前,底下人必会猜疑,到时军心不稳就更不好办了,徐伟杰是从晋阳起事时就跟随他的人,裴绍是裴智的儿子,这两个人自然可以信任,如今他力不从心,也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他睁开眼睛,缓缓道:“诸君听令,军中事务交有裴将军和徐长史代管,若无重大事务,直接听他们调令即可。” “属下尊令。”在场的将军高声道。 “咳,咳。”谢容华说完后,便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他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只将裴绍和徐伟杰留了下来。 “两位,张褚孤军深入,食少兵疲,必定急于挑战,我军切记不可轻易出战,等我病好之后,再与诸君共商破敌大计。”谢容华细细嘱咐道! “元帅放心,我们一定会小心行事的,还请元帅静心修养,早日康复!”二人点头应允道,谢容华点点头,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谢容华没想到的是,裴绍自认是当朝宰相之子,本就心高气傲,早就想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谢容华的忠告在他心里不过是杞人忧天,他眼见张秦的军队露出了疲态,便与徐伟杰商议道:“你看张褚的军队如今面露疲态,聚集涣散,正是我们出击的大好时机,我已经派探子打探过了,如今高陵坡的草足有一人多高,若我们领兵在高陵坡伏击,定能攻他个措手不及。” 徐伟杰有些犹豫道:“可是,元帅说了,不可轻易出战。” “你傻啊,殿下那是因为自己生病了,顾虑太多,这次机会若是错过了,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呢,这军功你若不要便罢了,我是一定要的!”裴绍高声道。 徐伟杰听了他的话有些心动,若是这次得胜,那他和裴绍便能领头功,他咬了咬牙,决然道:“好,听你的。” “殿下,你醒了?”秦洛进主屋,看到刚刚醒来的谢容华,取过铜盆内的湿巾为他净脸,因为静养了两日,他的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些。 “这病果然是需要休息的,如今看着殿下脸色好多了。”秦洛感叹道。 “军中没什么大事吧?”谢容华轻声问道。 “有两位大人在,殿下不必担心,他们昨日下午就带了大军去高陵坡埋伏了,现在说不定已经和西秦的军队交上手了。”秦洛笑嘻嘻地答完,哪知谢容华听后面色大变:“你说什么?”他强撑起身子要下床,秦洛一把扶住他:“殿下,两位大人定能凯旋,你不必担心。” 谢容华一把挥开他,语气急不可耐:“我不是告诉他们张褚怎么挑衅也不可出击吗?他们怎么如此鲁莽,你快点传我的命令下去,将他们撤回来。” “殿下,你别急啊,身体还没好呢。”秦洛宽慰道。 “别管我,你还不快去。”谢容华高吼道,秦洛急忙往外冲去,可是却来不及了,魏军已和西秦军大军交战,裴绍原本想伏击在这里,哪里知道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张褚早就看穿了他们的目的,等他们自以为埋伏好了时,带着精锐的骑兵包围了他们。 魏军本就多为步兵,骑兵不过三千人,而张褚因占着优质的产马良地,战马极多,骑兵是他们的主要兵种,在平原地带,魏军军队面对彪悍的骑兵,全无优势可言,论野战根本不是张褚的骑兵的对手,魏军跑的跑,散的散,不过一日,便被斩杀了大半,甚至有几个高级将领也被秦军俘虏了去。 裴绍和徐伟杰看着眼前的惨败,后悔不跌,带着残余部队逃回高墉城。张褚看着稀稀拉拉逃离的魏军,往地上呸了一声,高声道:“弟兄们,随我一道杀入高墉城,活捉那秦王小儿,以扬我秦国国威。” 谢容华拖着病体,在侍从的搀扶下上了城墙,看着仓皇逃回的崔,徐二人和那些残兵,他下令打开城门,在他们进入后,城门迅速地关上,等张褚到达时,城门已紧闭,他下令又攻了许久,因为之前的战斗体力消耗了许多,高墉城好歹守住了,便在城外陆续扎营。 入夜后,谢容华令魏军做好了可供三五餐吃的饭食,除了晚餐,其余都作为军粮装好带上。深夜子时,一万多将士口衔箭杆,马蹄裹布。从东门分批撤退。为躲避追兵,他们白日藏匿于树林中,入夜才出行,总算逃脱。 军队进入长安地界后,将士们终于松了口气,谢容华脸色苍白的可怕,他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完全是凭着一股意志力才坚持到现在,如今长安已经不远了,他终于支撑不住,眼睛一闭,整个人从炽焰身上栽倒下来。 “殿下……”秦洛一直注意着他的情况,见状急急地策马上前,堪堪接住晕过去的谢容华。(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秦王病重 兴庆宫无极殿内,气氛一片低沉,文武百官纷纷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裴绍和徐伟杰被五花大绑地押于正殿之上,一脸颓废,低头等待属于他们的宣判。 “好,你们做得可真好,秦王信任你们,将治军权利下放给你们,你们就这样胡作非为,害我军损失几万精锐,大将被俘,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谢云气急地拍着龙椅把手,眼中怒火滔天。 “臣当时也有提过这样的行动是否要先请示殿下,但是徐长史说殿下需要静养,依他的判断可伏击西秦,臣想徐长史跟着秦王日久,听他的定不会有问题,臣误判形势,甘愿受陛下责罚。”裴绍嗑头颤声答道。 “裴绍,你……”徐伟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如今竟然会倒打一耙,急忙磕头对谢云解释道:“陛下,我……” 谢云不等他开口,将手中的奏章一把扔到他头上,厉声阻止他道:“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从军多时,难道还是受了裴绍的教唆不成,争功的时候个个抢着上,一出事便互相推诿,你们真让朕失望。” 徐伟杰见他已经发怒了,不好再为自己辩解,只得道:“微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侧立在一旁的裴智看了他们一眼,出列求情道:“陛下,此次行军,是犬子和徐长史的失职,自然不能轻易饶了他们,只是还请陛下感念他们的从龙之功,饶他们一条性命。” 徐伟杰嘲讽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伏在地上,只等谢云的处罚。 谢云听了他的话,压抑下自己的怒气,沉声道:“朕念在你们二人从朕起事之初就跟着朕,饶你们不死,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就将你二人革职,各领五十军棍后,返家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得随意出行。” “臣谢主隆恩。”二人低头叩谢,被禁军侍卫带了下去。 “如今事已至此,还好此次战斗我们不是倾巢而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让西秦赢了这一仗,夺下高墉城,西秦军必定士气高涨,张褚随时会东进,于我们是大大的不利。”谢云叹息着,愁容满面。 “父皇,儿臣愿带军前往西秦,夺回高墉城。”谢蕴之出列高声道。 “胡闹,太子乃国之根基,怎可随意上前线。”谢云挥手,断然阻止了他的提议。 如今国家都还没统一,大多割据势力都是皇帝亲征,偏偏谢云顽固,在他的观念里皇帝和太子是不能随意出京的,却又不够信任其他人,所以带军的元帅不是他的儿子,也是宗室之人,甚至连女儿也可以,大臣对此多少是有些不满的,可却不敢表现出来,裴智笑道:“陛下与太子殿下如今不必忧心,今早臣收到急报,说张褚带兵占领了高墉城不久,便病倒了,想来他病好之前,是不会再次进攻的。” “消息可准确?”谢云再次确认道。 “应该不会有错,何况臣亦集结了军队守在两军交界处,若有西秦有异动,我们即刻就能收到消息。”裴智答道,脸上尽显担忧之色:“如今臣更担心的是秦王殿下,听说殿下回京后,便再没有醒来过。” 谢云听他提到谢容华,脸色沉了下来,他站起身道:“今日就到这里吧。”下了朝,便匆匆往仁德殿而去,太医们正围在谢容华床边争论不休,见谢云来了,立马噤了声。 谢云上前看着依然昏迷的谢容华,回过头问太医:“秦王怎么样了?” “这……”太医们苦着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回话。 “吞吞吐吐做什么?你们看了这么久,难道什么都没看出来不成?”谢云怒道。 太医们吓得跪下,院正薛太医抬首道:“殿下脉象时有时无,脸色晦暗,整个人意识全无,这症状有些奇怪,臣等还需再细细查探方可确认。” “看了一整日你们连什么病都没看出来?”谢云脸色极其难看:“你们还需要多久?或者说,整个太医署都是无能之辈,你们对秦王的病根本束手无策。” “臣,臣等一定尽力而为。”众位太医抖擞着道。 谢云一把抓起薛太医,怒道:“什么是尽力而为,意思是能治好秦王就治,治不好,那就算了吗?” “陛下息怒,微臣并不是这个意思。”薛太医颤颤巍巍地说。 谢云放开他,声音带着皇帝至高无上的威严:“朕今天就把话阐明了说,秦王好好的,那你们也就好好的,若是秦王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一道下去陪他。”说完带着怒意拂袖而去。 太医们吓得脸色苍白,望着帝王的背影,高声道:“微臣遵旨。”声音中带着恐慌之色。 一匹马飞速入京进宫,打破了寂静的夜,侍卫翻身下马,高声道:“八百里加急,我要见陛下。” 宫门一层一层地打开,谢云急急从寝宫中出来,甚至来不及换衣衫,他接过信件,快速看完后,难掩脸上的激动之色:“真是天助我也,想不到张褚竟然在高墉城暴毙而亡了,如今群龙无首,大魏安也。” 一旁侯着的尚喜听了,也跟着高兴起来,可是突然想到什么,不过片刻间,那笑容便停滞下来,他颤声道:“陛下,这信上说张褚在高墉城暴毙而亡,秦王殿下也是在高墉城染的恶疾,会不会,会不会……” “胡说什么?”谢云听了他的话,皱眉怒斥道。 尚喜吓得跪倒在地,急道:“奴才不是胡说,奴才只是担心陛下,殿下是在高墉城染的病,张褚也是在高墉城染的病,秦王殿下的病如今都还没看出个因由来,如今殿下又在宫中,若是,若是龙体不小心染上了病气可如何是好,陛下,您听奴才一句劝,要给殿下治病,先把他送回秦王府再慢慢医治吧,留在宫中,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大魏可怎么办,若秦王殿下知道了,也会自责难过的。” 谢云听了他的话,认真思考了许久,觉得他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毕竟张褚是在攻下高墉城后才染上病的,他越想心中越是担忧,立即吩咐尚喜道:“将秦王送回秦王府,让太医院的人也跟着去,叫他们就在秦王府住下,无论用什么方法,也得给朕治好秦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秦王病重(二) 颜汐凝今日看了几个病人后,总觉得左眼的眼皮一直在跳,实在影响她给人诊治,遂起身对齐大夫道:“齐爷爷,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的左眼眼皮一直跳,再有病人来你先帮我看看,我去休息一下。” “行,你去吧,这里有我呢。”齐大夫答道。 颜汐凝点了点头,往后院走去,正碰上凌飞羽从院中出来,凌飞羽看她一直用手揉左眼,关心道:“你怎么了?” 颜汐凝摆摆手,轻声道:“没事,就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左眼眼皮一直跳个没完。” 凌飞羽唔了一声,道:“都说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你最近是不是要遇上什么倒霉事儿了?” 颜汐凝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这个乌鸦嘴,还不去给我干活。” 凌飞羽哦了一声,绕过她往前堂而去,颜汐凝却因为他的话,心中有些不安,她最近的生活都很平静,信也交给王承志了,按理说不会有什么倒霉事的,她边想边往后院走,明达正在院子里面学习辨别药材,见到她急忙站起身,恭敬道:“师傅!” 颜汐凝点点头,走过去问他:“今日学得怎么样?”她随意指着院中的药材,让他辨给她听,明达一一认了,她满意的点点头,道:“学得不错,再过几日,你可以去前面帮忙了。” “真的吗?太好了!”明达兴奋道,他正要说什么,空中却突然俯冲下来一只鹰,吓得他躲到颜汐凝身后去,惧怕地看着它:“师傅,这鹰怎么跑我们院子里来了。” 颜汐凝看着阿隼也有些诧异,她蹲下身来,对地上的阿隼道:“阿隼,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不是该在……”她的话还没说完,脸色已经变了,阿隼一向不会离谢容华太远,谢容华如今在战场上,阿隼怎么会在长安。 “阿隼,是不是你家主人出事了?”颜汐凝紧张地问道。 阿隼嗷嗷叫了两声,展开翅膀往空中飞去。 “师傅,你还能和这鹰说话啊?”明达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颜汐凝却来不及回答他,她越想心中越不安,对明达吩咐道:“明达,我有事要出门,你帮我和齐爷爷还有凌大哥说一声,让他们别担心我。”她说完,也等不及明达回话,便从后院直接进了小巷,追着阿隼快速跑去。 阿隼飞得并不快,颜汐凝一直能看到它的身影,跟着跟着,便见到它进了秦王府,她在秦王府的门外停下了脚步,看着紧闭的秦王府大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敲门,若是自己猜错了,阿隼并没有和谢容华去战场,它被留在了王府,今日见她只是机缘巧合,那她见了秦王府的人,该问什么呢?她正想着,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她急忙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有三三两两的人从王府出来,看他们的装扮,都是宫中的太医,他们说着话往她的方向而来,并没注意到角落里藏了人。 领头的太医摇头叹气道:“你说,这治不好咱们可怎么办?如今一点头绪也没有,陛下可说了,若治不好,就要我们哥几个陪葬。” “有这叹气的功夫不如省点力气多翻几本医书,还能多几分希望。”薛解严肃道。 “薛大人说的是。”太医附和道,跟着他们的侍卫突然高声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颜汐凝见自己被发现了,也不在躲藏,从角落里走了出来,那侍卫并不认识她,厉声问道:“你是谁,鬼鬼祟祟地在王府门口做什么?” 薛解抬手制止那侍卫的无理举动,上前一步上下打量颜汐凝,片刻后开口问道:“我看姑娘眼熟得很,似乎在宫中见过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颜汐凝微微俯身对他们行礼道:“颜汐凝见过诸位大人。” 薛解听了她的话,想了起来,之前宫宴上曾经见过她,笑道:“原来是颜姑娘,怪不得老夫觉得眼熟,颜姑娘来王府做什么?” 颜汐凝犹豫片刻,忐忑地开口问道:“方才听诸位大人在商讨病情,敢问大人,可是秦王府中有人生病了?” 太医们互看一眼,薛解不着痕迹道:“姑娘怕是听错了!” 他这样一答,颜汐凝几乎可以肯定是谢容华出事了,否则他们不会隐瞒,她的脸一瞬间白了下来,颤声道:“大人不必瞒我,是不是秦王殿下出事了?”她的话语惊得太医们面色大变,不等薛解说话,颜汐凝已继续道:“我是跟着阿隼到这里的,阿隼一向不离殿下左右,殿下如今就在王府中,对吗?” 薛解诧异地望着她,低喃道:“没想到姑娘竟认得阿隼。” 颜汐凝没空和他解释认识阿隼的问题,只急声问道:“大人,若是殿下出了事,还请大人据实相告,汐凝一直修习歧黄之术,请大人让我帮忙。” “你这女子还真是……”薛解身后的太医正要训斥颜汐凝,被薛解阻止下来,薛解静静地看着满脸焦急的女子,想起曾经的传闻,他低声道:“颜姑娘,你随我来吧。” “大人?”胡太医不解薛解的做法,薛解摆摆手,淡淡道:“颜姑娘的医术老夫也有几分耳闻,让她试试也无妨,多一人帮忙也多一分希望。” “可是,陛下那边……”秦王的病势,谢云曾有严令要他们守口如瓶,如今却告诉了一个外人,被谢云知道了,他们难免不会获罪。 “陛下那边,我自会去说明,何况,胡太医别忘了,陛下说过,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们便通通给他陪葬,反正左右是个死,不如让颜姑娘去试试。”薛解轻抚衣袖道,说完看向颜汐凝,道:“姑娘随我进王府吧。” 颜汐凝听了他们的对话,心已经乱成了一团,见薛解邀她进王府,便急急地越过他奔了进去,那慌乱样子,恨不得立即飞到谢容华身边。 秦洛一直守在临川阁主屋门外,见到颜汐凝时脸色一变,怒道:“谁放你进来的?” 颜汐凝顾不得和他多说,只问道:“殿下在里面吗?”说着就要进屋门,却被秦洛一把拦住,他瞪着她道:“殿下不需要你的假好心,秦王府不欢迎你,你给我离开。” “她是我带进来的,让她进去吧。”跟上来的薛解道。 “薛大人?”秦洛不赞同地看着薛解,说话间颜汐凝已经越过他,推门进了主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救治秦王 主屋内很安静也很整洁,隐隐可以闻到淡淡的药味,颜汐凝一步一步地往床榻走去,每走一步,心内的恐慌便增加一分,谢容华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着,脸色苍白地可怕,颜汐凝跪坐在床榻旁,颤抖着伸出手,直到触摸到他温热的体温,心中的恐慌才一点一点地散去,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她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救他的。 颜汐凝稳住心神,凝神细细地为他把脉,将外界所有的干扰都屏蔽掉。薛解和秦洛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见她的眉头紧皱,左右手换着把脉,又掀开谢容华的眼睑,嘴巴细细查看,等她终于停下动作后,秦洛上前急道:“怎么样了?” 颜汐凝看了他们一眼,轻声道:“我们去外面说吧。” 和薛解一起的太医早已等在临川阁的院中,见他们出来,不由围上前来,问道:“怎么样,有头绪吗?” 见颜汐凝低头沉默着,胡太医冷笑道:“我就说嘛,整个太医署都找不出病因,她一个女子,能有什么作用,薛大人偏偏不信。” 薛解低叹了一声,暗道莫非他们真的就要这样陪葬了,颜汐凝却轻声开口,问秦洛道:“秦总管,你这一路可是一直陪在殿下身边的?” 秦洛点点头,道:“出了长安后,我便一直陪着殿下,不曾离开过。” “那我问你,殿下在西秦时的症状是怎样的?军医当时的结果是什么?”颜汐凝问道。 “殿下那时人还是清醒的,只是精神不好,军医说是感染了风寒,好好休息即可痊愈,殿下静养了几日后精神也确实有所好转,只是裴将军和徐长史吃了败战,殿下匆忙间领兵弃城而逃才使病情加重了,回京之后便一直昏睡着,怎么也醒不了,太医开的药喝了也没有什么起色。”秦洛回想着答道,想着想着便气了起来,怒道:“都怪裴绍和徐伟杰,若不是他们擅作主张,怎么会把殿下害成这样!” 颜汐凝却低头轻声道:“不是风寒,他身体的状况,绝对不是风寒,反而更像……”她抬头看向众人,道:“中毒了!” 太医们面面相窥,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这个答案,秦洛听了她的话,高声道:“不可能,殿下的饮食起居一直是我亲自查办的,绝不可能让人下了毒。” “毒不一定非要下在食物中的,你仔细想想,你们到了高墉城后,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特别是殿下接触,而你们都不曾接触的事物。”颜汐凝询问道。 秦洛仔细回想着,奇怪道:“和殿下平日行军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啊!”他突然想到什么,道:“对了,高墉城之前闹了饥荒,我们军队到城里后那些难民围着我们要吃的,殿下看他们可怜,就将军粮分了一部分出来给他们,那些难民对殿下感激涕零,有个男人送了一盆兰花给殿下,说那寓意着幸运,大军定能旗开得胜,我瞧着那兰花比普通的兰花漂亮许多,便置于殿下的寝室内……” “那兰花是不是蓝色的?”颜汐凝颤声问道。 “不仅是蓝色的,还泛了幽幽的蓝光呢!”秦洛答道,因为太特别,所以他的印象很深。 “是幻境幽兰!”薛解听了他的话脸色大变道,“幻境幽兰长于极阴之地,花朵呈幽兰色,且表面散发淡淡的蓝光,在中原极难见到,也没多少人识得,此花花期一月余,香气清雅,却是不择不扣的夺命杀手,它的花粉含有剧毒,若沾染上了,会慢慢侵入人体内,初时症状与风寒无异,中毒越深,风寒的症状渐渐消失,人在感觉短暂的恢复后意识全无,陷入毒液产生的幻境之中,最终死去。我们先前从没想过殿下是中毒了,因为中了幻境幽兰的毒,表面根本查不出来,如今细细想来,殿下的脉象与中幻境幽兰之毒,果然能一一对上。” 听了薛解的话,秦洛自责道:”都怪我,放什么不好偏去放那兰花。”他看向众位太医,急道:“既然如今知道殿下中了什么毒,你们便快去研制解药吧。” 哪知太医们知道了谢容华所中之毒,脸上的神色却比之前更为凝重,薛太医道:“若是早日发现殿下是中了这毒还有办法,可如今已过了快半月之久,毒性早已侵入殿下五脏六腑之中,就算解了毒,殿下以后恐怕也与废人无异。” “你说什么?”秦洛听了他的话脸色一白,怒道:“殿下是个武将,若是醒来知道自己成了废人,那不是比让他死更痛苦。” “可是,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啊,除非能在剩下的半月内将幻境幽兰的毒逼出来,不然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计可施啊。”胡太医摇头叹道。 “有办法的。”一直没有说话的颜汐凝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的身上,秦洛听到她说有办法,立即忘了以前对她的不满,带着希冀道:“颜姑娘,你有办法解殿下的毒,让殿下痊愈,对不对?” “幻境幽兰极阴之物,如今深入血脉,想要用寻常的法子已是不可能,唯有南星子配上天蝎草,中和掉幻境幽兰的毒素……”她的话还没说完,已有太医打断道:“胡闹,胡来,那天蝎草和南星子乃烈性毒物,能迅速至人于死地,用以配药,无异于饮鸠止渴,稍有不慎,殿下即刻便会丧命。” “大人从医多年,不会不懂以毒攻毒的法子,虽然有风险,这却是如今最好的办法,难道大人希望殿下以后成一个废人?”颜汐凝反问道。 “我自然希望殿下能痊愈,可你说得倒是轻松,若是殿下没命了,跟着没命的又不是你,我们的命可不敢给你冒这样的险。”那太医气急,“还是寻其他更稳妥的法子好,反正那幻境幽兰一时半刻也不会致命。” “拖得越久,中毒越深,到时深入骨髓,就算用了南星子和天蝎草,也起不了作用了。”颜汐凝据理力争,她比任何人都想谢容华好,舍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她知道他们在怕什么,她也怕,可是她必须去做,她知道,谢容华是天上的雄鹰,她绝不能让他折了翅膀,再不能飞翔,她握紧拳头,做出了一个决定,看向薛解,坚定道:“薛大人,汐凝愿意以身试药,幻境幽兰虽然难寻,但是太医署想找,一定能找到的,等我中了毒,大人在我身上试药,把握好剂量后,再为殿下解毒,这样,医治殿下的风险便可大大减小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救治秦王(二) 她的话惊呆了在场所有人,秦洛看着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不明白,眼前的女人不喜欢殿下,为什么却愿意为殿下以身试药。薛解静静看了她片刻,沉声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主,请姑娘随我进宫面圣,交由陛下来做出决定。” 谢云坐在龙椅之上,听薛解将谢容华的情况一一细说了,抬头看向殿下跪着的女子,她满脸平静之色,比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更冷静几分,谢云缓缓开口问她道:“颜姑娘真的愿意为容华试药?姑娘曾经救过灵祯,于朕有恩,朕并不想姑娘以身涉险,试药之事,朕可以另寻他人!” 颜汐凝摇摇头,看向谢云道:“陛下,汐凝本就是学医之人,由汐凝来试药,更能把握好分寸,早日为殿下研制出解毒之法,以保殿下万无一失,况且,汐凝也相信院正大人的医术。” 谢云听了她的话,轻轻点头,却再次问道:“虽然你和薛解都是医术高明的人,但是此法凶险,若有闪失,你还是极有可能丢掉性命的,你真的想清楚了?” 颜汐凝点点头,叩首道:“汐凝想清楚了,虽死不悔!” “薛解,既然她都这样说了,你们便放手去做吧,你要答应朕,务必要保全颜姑娘性命。”谢云沉声道。 “臣遵旨!”薛解领了旨,带着颜汐凝一起退出殿外,他们离开后,侍候在谢云身旁的尚喜若有所思地小声嘀咕道:“原来颜姑娘的心上人竟然是秦王殿下,难怪看不上滕羯大人呢!” 谢云看向他,皱眉道:“你在嘀咕什么呢?” 尚喜见自己私下的自言自语被谢云发现了,匆忙在一旁跪下道:“颜姑娘对殿下一往情深,一定会拼尽全力治好殿下的,陛下可以放心了!” 谢云有一瞬间地诧异,他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尚喜,问道:“你怎么看出一往情深的?” 尚喜认真地答道:“奴才只是觉得颜姑娘若非对殿下一往情深,怎么会冒着性命之忧以身试药。” 谢云看向殿外,幽幽道:“你说得对,若非一往情深,她也不会以命相搏了,朕对她,还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 漫山遍野的混战厮杀声,西秦的军队和魏军在林中激烈的交战,一个洪亮的声音高声喊道:“杀啊,诛杀秦王谢容华者,封万户侯。”顿时,秦军气势大涨,将魏军团团围住,魏军被困,陷入绝境之中。 谢容华一个激灵醒过来,满头大汗,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照亮了整个屋子,他怔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屋子,是啊,他们已经逃回长安了,刚刚的情形只是做梦而已,他抬手想揉揉脑袋,却发现浑身半分力气都使不上,抬眼看去,秦洛靠在床榻边,闭着眼睛累得昏睡了过去,他扯了扯干哑的嗓子,低声唤道:“秦洛。”他唤了好几声,秦洛才缓缓睁开眼睛,见到谢容华醒过来了,一瞬间便清醒过来,爬起来兴奋叫道:“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太医鱼贯而入,为首的薛解急急走上前来,为谢容华把脉后低声问道:“殿下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浑身使不上力气。”谢容华轻声答道。 “殿下已经昏迷了大半个月,只能进食流食,自然没有力气,何况如今体内还残留了南星子和天蝎草的毒,等余毒清了,殿下自然就痊愈了。”薛解细细为他解释道。 谢容华让秦洛扶他坐了起来,他喝了秦洛递来的水,润了润喉后,对薛解感谢道:“看你们的样子,怕是为本王的身体操劳了许久,多谢你们了。” 薛解轻抚胡须笑道:“能为殿下做事,是我等的福分,何况,救治殿下最大的功臣也不是我等,殿下该感谢的人是颜姑娘,若非她以身试药,我们也不会如此顺利除去殿下体内幻境幽兰之毒。” “颜姑娘?颜汐凝!”谢容华紧紧盯着他,颤声道:“你刚刚说什么,你说她为我试药?” 薛解点点头,道:“我们将幻境幽兰的毒下在颜姑娘体内,再配以南星子和天蝎草为她解毒,在她身上试验过后,方才为殿下解毒的。” 谢容华一把抓住薛解,脸上带着恐惧之色:“她人呢?她人在哪里?” “殿下,你别着急,颜姑娘就在隔壁的屋子里,她身子弱,还没醒过来呢。”秦洛见状,急忙上前松开他的手,低声解释道。 他看向秦洛,抓紧他道:“带我去见她。” “殿下,如今你才刚醒,需要静养。”薛解不赞同道。 “本王现在就要见到她。”他看向薛解,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秦洛对薛解轻轻摇头,叹气道:“殿下,我这便带你过去。”他蹲下身,背了谢容华往隔壁房间而去,一边走一边轻声安抚道:“殿下,你别担心,薛大人给颜姑娘下的毒很浅,如今毒已经解了,她不会有事的。” 二人说话间,已经进了颜汐凝休息的房间,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好似睡着了一般,脸上的气色有些苍白,比起谢容华来却要好上许多,秦洛将谢容华放到颜汐凝的床边坐好,谢容华静静地看了颜汐凝片刻,低声道:“你先出去。” “殿下?”秦洛有些为难,他才刚醒过来,他现在离开,要是谢容华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本王让你先出去。”谢容华不容拒绝道,秦洛无法,只好先退下,将屋子留给他们二人。 等房中只剩了谢容华和颜汐凝后,谢容华脸上的神情变得温和起来,他侧卧在床边,将头轻轻靠在颜汐凝肩上,感受着她清浅细缓的呼吸,将她的手紧握在手中,声音中带着脆弱与迷茫:“汐凝,你知道吗?我刚刚听到他们说你以身试药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怕你为我出事了,如今看你好好的,我真的很开心,可是我不明白,你既然不要我,又为什么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他侧过头,抬手将她散乱的发别到耳后,好似自言自语般问道:“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若没有,何必舍命相救,若有,却又为何对他冷漠至斯。 他的眼中带着淡淡的忧伤与彷徨,低语道:“原本,我是真的打算放过你,忘记你的,可是现在,我连命都是你的了,你要我怎么放过你。”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翻手为云 秦洛出了房门后,便看到等候在门外的薛解,薛解神色凝重地对秦洛道:“秦总管,你还是多劝劝殿下,他如今的身体,需要静心调养方可早日痊愈。”秦洛点点头,叹息道:“我会好好劝殿下的,还好此次试药颜姑娘没有事,殿下见她安好,应该可以安心养病了。” 薛解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微微点头道:“那我先去为殿下熬药了,你守在这里,若殿下有什么异常,立即派人叫我。” 秦洛点头应了,薛解方才脚步匆匆地离开,秦洛在屋外静静等了许久,才等到谢容华唤他进去,他推门进屋,见谢容华脸上并无异常之色,方才放下心来,“殿下,我背你回屋吧,你才刚醒,需要好好休息。” “嗯。”谢容华让他背了自己回屋,在床榻上躺好后,低声对秦洛吩咐道:“去公主府把幻琴接过来,让她照顾汐凝。” “是。”秦洛答了,却并不离开,他看了谢容华一眼,一付欲言又止的表情,谢容华低声道:“还有事禀报?” 秦洛点点头,低声道:“先前殿下让属下查的事情,属下差人去查了,按理说殿下现在刚醒,属下该等殿下养好身体再禀报的,但是事关颜姑娘,属下想……” “关她什么事?”谢容华的眉头皱了起来,想起让他调查绮云的事,那日他虽然醉了,却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虽然醉梦中不知道是谁,但他感觉到了有人想对他动手,若不是崔剑云和秦洛及时赶到,他已经在那人动手时凭本能反应将她制住了,第二日问了秦洛,他说进屋时只有绮云站在他身旁,那么,当时想杀他的人就只能是绮云了,他不记得以前见过她,更不记得和她有过什么仇怨,事有蹊跷,他便让秦洛派人暗中调查她,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事竟然会把颜汐凝牵涉进来。 “其实若说和颜姑娘有多大关系,也不见得,只是我们的人在暗中调查绮云的时候,发现她竟然和凌飞羽是旧识,而凌飞羽又是颜姑娘的朋友,属下便猜测那凌飞羽接近颜姑娘,根本不是出自真心,而是别有目的。”秦洛将自己的猜测告诉谢容华。 谢容华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低声道:“她和凌飞羽是旧识?崔剑云知道他们认识吗?” 秦洛摇摇头,答道:“应是不知的,他们在人前并没有认识的样子,若非我派人一直暗中盯着绮云的一举一动,也不知道他们原来认识。” 谢容华目光低垂,眉头皱了起来,他和那个凌飞羽只见过一面,但仅那一次他也看出来了他武功不俗,原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侠客,看来并非如此,普通的江湖侠客不可能与天香楼的头牌花魁是旧识,他沉吟道:“还查到什么?” “我们去天香楼询问了那里的妈妈,她说绮云是自愿卖身进天香楼的,妈妈看她长得极美,才艺也相当出色,便将她留了下来,她的相貌和才艺让她很快就在京城有了名气,成了天香楼的花魁,听天香楼的客人说,她的歌声宛如天籁,抚琴吟唱之时,能引来飞鸟驻足,绮云人美歌好,为人又八面玲珑,能说会道,来往的达官贵人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 “那她是怎么和崔剑云认识的?”谢容华低声问道。 “听妈妈说那一日崔将军与同僚去天香楼喝酒,正好遇上了绮云被客人欺负,崔将军看不过去,便出手帮了她,后来两人就认识了。”秦洛答道,“那之后,崔将军有空便会去天香楼看望她,后来还花了大价钱将她包了起来,让她不再接客,再后来,将军就不管旁人的指责与轻视,为她赎了身,接进府中为妾了。” 谢容华的目光看向窗外,神情带着些惋惜之色,他还记得崔剑云求他帮绮云脱离贱籍的神情,那么卑微,那么义无反顾,他爱她爱得那么深,满心欢喜地把她接进府中,若知道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自己痴心错付时,这个他欣赏的下属不知道会受到多大的打击,谢容华的神情凝重起来,他对崔剑云很看重,并不想因为这个女人,和他生了嫌隙之心。 “殿下在想什么?”秦洛见他沉默不语,低声问道。 “本王在想,也许本王已经知道绮云是谁了!”谢容华低声笑道。 秦洛讶异道:“谁?”他们查了很久,都没有查到她的真实身份。 谢容华淡淡道:“长安城中,只有一位小姐的歌声能引来飞鸟,而这位小姐,恰好与本王有着深仇大恨。” 秦洛一怔,询问道:“殿下是说姚瑞的女儿姚芊韵?可她不是被贬入掖庭,充当宫役了吗?” “谁说宫里的那位,一定就是真的姚芊韵呢?姚瑞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拼死一搏将女儿换出生天,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你我,都没见过真的姚芊韵长什么样子!”谢容华看向他,缓缓答道。 秦洛明白过来,点头道:“若一切如殿下所想,想必那个凌飞羽也是姚家的旧人,他们处心积虑地接近殿下的身边人,定是为了伺机寻仇!” “本王既然查到了他们的身份,自然不会再任由他们这样利用本王身边的人!”谢容华淡淡道! “可是,颜姑娘和那个凌飞羽关系极好,若是她向凌飞羽求情……还有这段日子绮云也常常去寒水堂找颜姑娘,如今也与颜姑娘熟识了,他们一定是知道了殿下对颜姑娘的心意,才有意为之的,他们想要借颜姑娘来对付殿下!”秦洛神色间有些焦虑,这段日子他看着颜汐凝为谢容华尽心尽力,早已放下对她的不满,把她看作是自己人,不希望她在这事中受到伤害。 “他们既然已经走了九十九步,那这最后一步棋,就由本王替他们走完吧。”谢容华眼中精光一闪,低声唤道:“秦洛!” 秦洛自然知道他是想要对付那两人了,可如今他的身体还虚着,不宜过度劳累,不由劝道:“殿下,我们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和目的,要对付他们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等殿下身体养好后再来处理这些事!” 谢容华摇摇头,轻勾唇角道:“就是因为现在本王身体虚弱,才是对付他们最好的时机!”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院中闹剧 颜汐凝是被噩梦给惊醒的,梦中的谢容华满身是血,她无论怎么努力,还是没能救活他,她悚然睁开眼睛,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颜姑娘,你醒了!”正在为她擦汗的幻琴停下手中的动作,高兴地道,“方才姑娘做噩梦了吧,满头都是汗,不过姑娘醒过来了就好。” 颜汐凝看着她,神思有些恍惚道:“你怎么在这里?” “是秦总管差人去公主府接我过来照顾姑娘的,姑娘昏睡了三天,总算是醒过来了。”幻琴一边答着,一边起身端过在一旁的药,道:“薛太医让姑娘醒了就把药喝了,我每隔一个时辰就去热一次,如今药还是温的,姑娘趁热喝了吧。” 颜汐凝接过她手里的药一饮而尽后,问幻琴道:“薛大人在哪里?殿下怎么样了?”她记得她在解毒的过程中将自己的感觉细细和薛解说完后便昏睡了过去,如今既然她醒了,谢容华的毒是不是也解了。 “姑娘别担心,薛太医说殿下的毒已经解了,不过……”幻琴迟疑着道,“不过殿下还昏睡着,薛太医说估计还要过一段日子他才能醒过来。” “你说什么?”颜汐凝原本听她说谢容华的毒已经解了,还来不及松口气,一颗心又被她后面的话提到了嗓子眼,她慌乱地起身,草草披上外衫后便欲下床,幻琴扶着她道:“姑娘,殿下的身边有薛太医在,你不必担心,你如今才刚醒,先吃点东西吧!” “不行,我得过去看看。”颜汐凝坚决道,起身快步打开了屋门,幻琴无法,只得跟了上去。 她不过走出了几步,便见临川阁的院中站着几个姿容姣好的女子,里面除了容霜,她都不曾见过,不过既然容霜和她们站在一起,她们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颜汐凝看着她们,步伐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下。 “秦总管,您之前不准我们进临川阁,说怕打扰殿下治病,也就罢了,可如今殿下的毒明明解了,您怎么还是不让我们见殿下,我们也是关心殿下,只想远远看他一眼罢了,这样也不行吗?”为首的女子姿容艳丽,话语间带着丝傲气,似乎并不把秦洛放在眼里。 “馨月姑娘,殿下的毒虽然解了,但是如今殿下还昏睡着,太医说了需要静养,不宜被打扰,何况这临川阁是殿下的居所,没有殿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入的,等殿下醒了,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传唤你,你何必为难属下。”秦洛皱眉道,之前因为容霜惹了谢容华不快,他便让这个馨月伺候在谢容华左右,那时谢容华因为颜汐凝的事情心情郁结,馨月直爽的性格倒是让他心情好了些,待她也便与其他侍妾有所不同,却没想到馨月不过得了几分好,竟然就恃宠而骄起来,连他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是吗?既然不能随意进入,那她呢?她一个外人凭什么住在临川阁?”馨月指着秦洛身后的颜汐凝,恼怒地开口问道。 秦洛回头,方才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颜汐凝,他没想到她会在这时醒过来,疾步上前道:“颜姑娘,你什么时候醒来的,薛大人说你身体还虚着,你怎么下床出来了呢?”他瞪了幻琴一眼,道:“你是怎么照顾人的。” 幻琴委屈地道:“姑娘听说殿下还昏迷着,整个人都慌了,非要过来看了殿下才安心,我也拦不住啊。” “殿下如今一切都好,薛太医在屋里照料着,姑娘既然不放心,便进去看看殿下吧。”秦洛安抚她道。 颜汐凝还未开口说话,馨月不满的声音已经抢先响起来:“秦总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为什么在这里,还有,她也想见殿下,你怎么不拦着她不让她去,光拦着我们呢。”馨月看秦洛对颜汐凝毕恭毕敬的样子,心中本就不忿,如今见她居然可以随意见到谢容华,心中更加对她不满了。 秦洛皱着眉,还来不及开口,幻琴已经呛声道:“我家姑娘是为殿下治病的大夫,和你们又不一样,当然可以去见殿下了。” “是吗?我看她如今自己都病得不轻,还能为殿下治病?”馨月看着颜汐凝苍白的面容,语带嘲讽道。 “馨月姐姐!” ”馨月姑娘!”容霜和秦洛同时唤她,容霜看到秦洛脸上的怒意,上前拉住馨月,躬身告罪道:“秦总管,馨月姐姐不懂事,你不要责怪她,我们这就离开了。” “走什么,难道我说错了?”馨月并不领容霜的情,将容霜一把推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颜汐凝。 “看来殿下离开了些日子,已经让馨月姑娘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来人,将馨月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让她好好认认自己的身份。”秦洛高声道,很快便有侍卫进来,欲将馨月拖下去,馨月奋力挣扎着,看到秦洛脸上毫不留情的表情,心中终于慌乱起来:“秦洛,你有什么资格处罚我?” “你不过是王府中一个小小的侍妾,还真把自己当侧王妃了?”秦洛冷笑道,“将她带下去,重重地打,让她长长记性。” 侍卫很快便将馨月拖走了,她离开前高声求饶地声音也渐渐消失不见,院种的其他侍妾都跪了下来,她们的身体因为恐惧轻轻颤抖着,只怕秦洛下一个要教训的就是自己。 “你们还有谁不满的,都说出来。”秦洛冷声道。 “我们不敢,我们这就告退了。”一个侍妾战战兢兢地道,见秦洛没说话,站起来拉着其余人低声道:“我们快走吧!” 容霜缓缓地站起身,对颜汐凝鞠了躬,道:“颜姑娘,我知道若不是你,殿下的毒不会解的这么快,我替殿下谢谢你,方才馨月姐姐对你的无礼之举,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见颜汐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和她说话的意思,她便对秦洛行了礼,退出了临川阁。 等这场闹剧都结束了,颜汐凝方才轻轻开口道:“秦总管,我可以进去见殿下了吗?” “当然可以!”秦洛急忙道,小心翼翼地劝慰她:“方才的事,颜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这事本来就与我无关。”颜汐凝淡淡笑道,可那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她转头对幻琴道:“我们进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请君入瓮 颜汐凝进了主屋,便让幻琴和秦洛等在卧室门外,她推门而入,正为谢容华施针的薛解回头看到是她,笑了起来:“就知道你醒了便会过来。” 颜汐凝走到他身边,等他施完针后,才轻声问道:“殿下如今怎么样了,为什么毒解了人还没有醒过来?” “颜姑娘何不自己看看。”薛解笑道,起身让开了位置。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坐下凝神为谢容华把脉,他的脉象虽然微弱却平稳,并不像中毒时那般变化无常,他的毒的确解了,如今依然昏睡,是因为中毒太深,所以解了毒也不能即可清醒吗?幻琴说她也昏迷了三日,她的毒比谢容华的浅得多,解毒后也睡了三日,那他昏睡的时间延长了几日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 薛解见她的眉头先是皱着的,不久后又舒展开来,低声笑道:“姑娘不害怕了。” 颜汐凝站起身,看向他笑道:“薛大人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说得也是,殿下出事,我可是要陪葬的。”薛解哀声叹道,问颜汐凝:“方才我听屋外人声喧哗,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一些小事罢了。”颜汐凝低声答道,兴致并不高,她看了谢容华的睡颜一眼,略带疲惫地道:“我如今身体也还没大好,先回去休息了,殿下的事就有劳薛大人了。” “这是自然,姑娘也要好好养好身体,可别殿下身体都好了,你的还没痊愈。”薛解似认真又似开玩笑般对她道。 “这肯定不会的。”颜汐凝笑着摇头,退了出去,唤了幻琴一起离开,等她们走远了,秦洛方才进来,小声对薛解道:“颜姑娘没发现什么问题吧?” 薛解瞪了他一眼,道:“秦总管这是不相信老夫的医术了?” “不是,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呢。”秦洛不好意思道,“不过颜姑娘没发现就好,不然我们的计划就不好进行了。” 薛解叹息一声,道:“殿下也真是能折腾,这毒才刚解,就拉着老夫帮他一起骗人了。” 秦洛嘿嘿笑了一声,道:“我还有事要办,殿下就交给薛大人看顾了。” 薛解轻哼一声,让他不要在这里碍眼。 催府后院,绮云正站在桥边喂鱼,绿萝急急地走上前来对她道:“夫人,将军让你往前厅去一趟。” “去前厅?发生什么事了吗?”绮云眉头微皱,将手中的鱼饵全数扔了下去。 “好像是秦王府的秦总管来了,说要见夫人。”绿萝低声道。 “秦总管?秦洛?”绮云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向她确认道。 “是的,好像是有什么急事找夫人!”绿萝答道。 “急事找她?”绮云的眉头微微皱起来,难道秦王府查到她了?不,不可能,她自问回到长安后,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不曾露出任何破绽,与认识她的人也从未联系过,他们不可能查到她的。她定定心神,对绿萝道:“你去帮我回了将军,就说我换身衣服便去见客。” 绮云换好衣服到达前厅时,秦洛与崔剑云已经聊了好一会儿了,崔剑云见到她,起身上前携了她进厅中,绮云对秦洛微微俯身,道:“妾身见过秦总管!” 秦洛看了她一眼,低笑道:“绮云夫人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绮云坐好后,先看了崔剑云一眼,见他神情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才问秦洛道:“刚才下人通报说秦总管找绮云,不知所为何事?” 秦洛还未回答,崔剑云已经将谢容华中毒的原委一一告诉她,她听后惊得瞪大眼睛,道:“这样的大事,之前怎么从没听夫君提起过?” “殿下乃军中主帅,若是被人知道中毒,恐怕会军心动摇,陛下对外也只宣称殿下是染了疟疾之症,知道真相的本就只有极少的人。”崔剑云答道,“若不是秦洛想邀你去王府陪颜姑娘,这些事我也不想你知道。” 绮云听了他的话,看向秦洛,神色见带着关心道:“颜姑娘如今还好吗?” 秦洛唉了一声,道:“姑娘为殿下以身试药,如今身体还虚着,殿下的毒虽然解了,却依旧昏迷不醒,这几日颜姑娘都忧心忡忡地,我听说绮云夫人与颜姑娘是朋友,便想着若有朋友陪在她身边,想必她会好过许多。” 绮云听他说谢容华依旧昏迷不醒,心中一动,面上却带着担忧之色道:“颜姑娘和我说过,殿下是她最看重的朋友,如今殿下这样,她定然是寝食难安的。” “是啊,殿下一日不醒,颜姑娘便一日不能心安,我如今真怕等殿下醒了,她又倒下了,到时也不知该如何跟殿下交待,所以不得不来贵府找夫人,想夫人随我去王府住几日,顺道开导开导颜姑娘,不知夫人意下如何?”秦洛忧心忡忡地道。 绮云想了想,转头问崔剑云道:“夫君,我可以去吗?” “你若想去,我不会拦你,毕竟你在长安城中难得有几个朋友。”崔剑云轻笑道,他知道,颜汐凝是她在长安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若他不让她去,她恐怕会日日忧心。 绮云听了他的话展颜一笑,对秦洛道:“秦总管,不知我什么时候过去比较好,毕竟不能妨碍到医治殿下。” “夫人哪里的话,夫人同意的话,自然是越快越好,如此,我明日便安排人过来接夫人过去,夫人看如何?”秦洛询问道。 “好,那就这样吧。”绮云点头答应。 秦洛和她约定了明日来接她的时间,便先告辞离开了,厅内只余了崔剑云和绮云二人,绮云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将头靠在崔剑云肩上,她温声软语道:“夫君,你不担心秦王殿下吗?” 崔剑云听了她的话一笑,轻拍她的肩宽慰道:“之前确实是担心的,不过如今他的毒已经解了,太医说了最多再昏迷几日便能醒来了,殿下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绮云抬头看着他温柔的眼睛,一时竟觉得有些难以直视,他这样相信她,今日,也许是她能享受到他最后的温柔了,她笑了起来,柔声道:“夫君,我唱歌给你听吧。” “好啊,很久没听你唱歌了。”崔剑云点头道,他第一次听她唱歌时,便被她吸引住了全部的目光。 绮云轻轻地开口,婉转地歌声中满是她无法诉说的爱恋,崔剑云,若我们的相识,不是从复仇开始,该有多好。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请君入瓮(二) 深秋的夜晚,空中半点星辰都看不见,只有一轮圆月孤零零地挂在夜空中,给漆黑的夜空带来一丝光明的色彩,凌飞羽在月色下挥剑起舞,一阵酣畅淋漓后,正欲去沐浴休息,寂静的夜色中突然隐隐传来布谷鸟婉转的鸣叫声,刚洗完衣服的春婶这时正好走入院中,听见那布谷鸟的声音,有些疑惑道:“这鸟的声音可真好听!只是都这个时节了,长安城中竟然还有布谷鸟,也是神奇了!”她见凌飞羽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笑道:“凌公子也觉得神奇吧,我可只在春夏的时节听过布谷鸟鸣叫。” 凌飞羽点点头,对春婶道:“春婶,夜深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春婶点头笑道:“我这就去休息了,凌公子也早点休息!” “这颜姑娘不在,我们院落一下子就冷清了许多,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她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喃喃自语,凌飞羽等她进了房间,方才走到墙边,他并没有打开院中的后门出去,而是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出了寒水堂。 在寒水堂外小巷的一个角落中,一个娇小的身体裹在漆黑的斗篷中,与黑暗融为一体,她紧紧盯着寒水堂的方向,见凌飞羽出来了,才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没想到小姐竟然还记得用这个召唤我。”凌飞羽走到绮云面前,想起小时候他在姚府做小厮时,她和他约定了,若她想偷偷出去玩,就以三声急三声缓的布谷鸟声为讯号,让他帮她制造机会,想到过往,他脸上不由带了淡淡的笑意:“这个时候,小姐找我做什么?” “颜汐凝在寒水堂吗?”绮云低声问道。 “你找她?”凌飞羽皱眉道,“她这段日子不在医馆,出门去了。” “去了哪里?”绮云继续问。 凌飞羽盯着她,沉默下来,绮云见他不答,自己回道:“她在秦王府给谢容华治病,对吗?” “你知道了?”凌飞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那日明达说颜汐凝跟着一只鹰出去了,他便猜到和谢容华有关,见她很久都没有回来,便去秦王府外打探,正好瞧见她和一众太医从秦王府出来,那时颜汐凝脸上的表情很凝重,能让那么多太医到秦王府,又令颜汐凝那么担心的人,他一下便猜到是谢容华出事了。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多好的机会吗?”绮云见他早就知道的样子,心中怒火难耐地道。 “小姐,你知道了又如何,混入秦王府去报仇吗?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得手了,你该怎么逃出秦王府,我不想看你白白送了性命。”凌飞羽苦笑道,就是因为知道告诉她,她一定会伺机复仇,他才瞒下来的,他只想她好好地活着。 “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绮云瞪着他怒道,她平息自己的心神,淡淡道,“还好如今谢容华还昏迷着,我还有机会!” “小姐,你何必如此执迷不悟?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你以为谢容华如今昏迷着,你就有机会了吗?谢容华是什么人,经历了这么多,小姐还不清楚吗?说不定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见她要离开,凌飞羽急忙拉住她,着急说道。 绮云一把推开他,怒道:“凌飞羽,我以前就说过了,你不要管我的事情,你说这是圈套,那我就问你,谢容华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我回到长安后,从没有做过任何会泄露身份的事情,除非……”她看着他,恨声道:“你出卖我。” 凌飞羽听了她的话,沉痛着后退一步,惨笑道:“小姐,你知道的,我把你看得比我的性命更重要,我又怎么会出卖你。” 绮云看着他受伤的表情,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说得过了,她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低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你放心,就算这是一个圈套,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连累你的。”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凌飞羽的声音在她身后随着夜风传来:“小姐,姚家是因为杀了谢家亲眷,撅了谢家主坟,将谢容华的母亲抛尸荒野才惨遭灭门的。” 绮云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幽幽道:“那又如何?” “姚家如今只剩小姐一支血脉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小姐不该为这仇恨,把自己的一切都搭进去,报了仇,小姐难道就会幸福吗?大人和夫人最后的心愿,只是希望小姐能平安幸福地安度余生,他们并不希望,小姐活在仇恨之中。”凌飞羽缓缓道,只希望她能听从他最后的劝告。 绮云回过头,眼中带着隐隐的泪光,她低语道:“若我是绮云,自然可以平安幸福地安度余生,可我是姚芊韵,姚芊韵,绝不苟活。”她语气中的决绝,让凌飞羽心灰意冷,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握紧双手,终于下定了决心,做那件他非做不可的事情,小姐,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决不会。 凌飞羽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夜晚的凉意浸入骨髓,他才叹了叹气,闪身回了寒水堂。 待确定他走后,寒水堂外的另一个角落中有人影飞身而出,很快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 翌日,颜汐凝刚起身用过早膳,便听幻琴在外高声道:“颜姑娘,你的朋友来探望你了?” 朋友?颜汐凝一怔,快步出了屋子,见到她身后的绮云,诧异道:“绮云,你怎么过来了?” “是秦总管带我过来的,听说你为殿下以身试药,如今身子虚弱,便邀了我来秦王府小住几日,让我来陪你说话解闷。”绮云上前拉着颜汐凝的手轻笑道。 颜汐凝一愣,没想到秦洛会为她做这样的事,她让幻琴去沏茶,自己则拉了绮云进屋坐下,低笑着道:“你不必担心,我的毒已经解了,再休息两日便没有什么大碍了!” 绮云看着她没有血色的面容,不安道:“是吗?我听秦总管说秦王殿下还没醒,真怕这毒对你的伤害也很大,太医院有那么多人,怎么就让你一个姑娘去以身试药呢?” 听到她话语间对自己的关心与打抱不平,颜汐凝心中一暖,笑道:“不怪他们,是我自己愿意的,再说让他们来,我也不放心。”她说着,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转为忧愁之色:“只是秦王殿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体内的毒已经解了,脉象也平稳了,人却始终昏迷着,我如今只想早点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好尽快查出让他苏醒的办法。” 绮云听了她的话,眼中快速闪过一道光,笑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先顾好自己的身体要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覆手为雨 这几日来,颜汐凝每日早晚都会去临川阁的主屋中查探谢容华的情况,偶尔会和太医们商讨如何改善药方,不过因为她的身体还未痊愈,谢容华的身体主要还是由太医署的太医们在负责。 绮云的到来,让颜汐凝的心情放松了许多,脸色渐渐好了起来,这日一早,颜汐凝例行要去谢容华那边,却不想刚出了房门,便被太医署的一个医童叫住:“颜姑娘,院正大人说他找到让殿下醒过来的办法了,让我接您去太医署,一起商量一下。” “是吗?”颜汐凝听他这样说,喜上眉梢,她道:“那好,我现在就进宫。”她脚步匆匆地随医童出了临川阁,快步往秦王府大门而去,因为走得匆忙,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人影悄悄跟着自己,绮云躲在大门后面,确认她已经上了王府外的马车后,才返身往临川阁而去。 临川阁外守着的侍卫见她过来了,出声道:“崔夫人好,今日颜姑娘出门了,不在阁内,夫人等她回来再过来吧。”他们认识绮云,秦洛交待过,要等颜汐凝在的时候才能放她入内。 绮云笑道:“我自然知道她出门去了,方才在来的路上就碰到她了,只是她走得匆忙,有些事情忘记交待了,让我帮她转告一下秦总管。” 两个侍卫听了她的话,不疑有他,躬身道:“夫人请!” 绮云点点头,快步进了临川阁,她没有如往常一般往颜汐凝的住处而去,而是静静地往主屋的方向走去,临川阁的院中异常地安静,她高声道:“秦总管,你在吗?汐凝有话让我带给你。” 等了片刻,却没有人应答,她笑了起来,这样也可以省了她不少事,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谢容华的屋门前,轻轻地推开门扉,将门小心地关上,一步一步缓缓朝里屋走去。 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中草药味道,彰显着住这屋子的人此刻重病缠身,在层层的帷幔后,隐约可见床榻上躺着的男人的轮廓,绮云的心颤抖着,她伸出手轻轻将帷幔掀开,谢容华俊朗苍白的面容一点一点显现出来,他静静地躺在床榻之上,气息微弱,毫无反抗之力,绮云取出袖中的匕首,将匕首对准谢容华,却没有立马刺下去,她的内心挣扎着,心中有个声音高叫道:“刺下去吧,刺下去你就可以报仇了。”可是和崔剑云相处的一幕幕在眼前缓缓而过,竟让她一时间狠不下心下手。 她摇摇头,默默对自己道,姚芊韵,你忘了一直以来的目的吗?怎么能在这时候心软呢,她咬了咬牙,将所有的缱绻情深尽数挥去,一把举起手中的匕首,朝床榻上的人狠狠刺去。 “哧。”匕首划破血肉的声音传来,刺中的却并不是人的心脏,一旁突然出现的手掌紧紧握住匕首的刀刃,赤红的鲜血缓缓流下,顺着匕首滴到床榻边,一滴一滴地溅到光洁如新的大理石地面上。 绮云看向握住匕首的人,脸上血色尽数褪去,她吓得松开匕首,往后退了一步,喃喃道:“夫君。” 崔剑云挡在谢容华的床榻前,望着她的眼中是一望无际地黑,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低声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绮云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似是逃避般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崔剑云一把甩开手中的匕首,暴怒道:“你不懂?那我问你,你方才为何要刺杀殿下?你难道不知道,刺杀秦王是多大的罪名吗?更何况,他还是我发誓效忠一生的主上。” 今日秦洛让他躲在谢容华的床榻边,只说会有人来刺杀殿下,让他保护好殿下,他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刺杀谢容华的竟然会是他的枕边人。 “本王来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她是姚芊韵,是姚瑞的女儿,她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为了复仇,为了要本王的性命,本王说得对吗?姚小姐。”谢容华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他看向僵持着的二人,气定神闲地道。 “你?”绮云惊恐着睁大眼睛,道:“你不是昏迷着吗?”她来了王府这些日子,就是因为确定他真的昏迷了,才会在今日动手。 “若非本王昏迷,又怎么能引得姚小姐在剑云面前露出真面目呢?”谢容华淡笑着道。 崔剑云身形一僵,道:“殿下说得都是真的吗?你是为了复仇才接近我的,你对我所有的好,都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你对我从来就没有过真心,对不对?” “不是的。”绮云眼中带着泪意摇头道,“不是的,我是为了复仇才接近你,可是我对你的关心,对你的好,都是真心的,夫君,你信我!” “别再叫我夫君,你不配。”崔剑云喝止道,“你以为我还会被你的花言巧语迷惑吗?你若心里真有我,便该知道殿下对我有多重要,你今日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绮云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崔剑云却已不欲再和她多说,他转过身,对着谢容华双膝跪下,高声道:“属下引狼入室,让殿下险些丢了性命,属下罪该万死,请殿下降罪。” “这事也不能怪你。”谢容华轻击双掌,很快便有侍卫进来,谢容华低声道:“带崔将军出去包扎伤口。” “是。”侍卫上前,扶了崔剑云起身,他漠然地从绮云身边走过,绮云的声音中带着哽咽,低声唤他:“崔剑云……” 崔剑云的脚步停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里。 绮云心如死灰,知道她如今无论对他说什么,他都不会再想信她了,她看向坐在床榻上的谢容华,低声问道:“殿下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姚小姐不该太心急,早早地便想对本王下手,本王是个武将,武将有感受危险的本能,就算本王喝得酩酊大醉,也不会忘了身边的危险。”谢容华淡笑着道。 绮云听了他的话,想起来了上次动手的情形,她以为他醉死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何不直接派人抓了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设计我,引我上钩。”绮云恨声道。 “姚小姐觉得本王做这一切是为了你?姚小姐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谢容华低沉地笑声响起,话语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之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横生变故 绮云在他的笑声中渐渐明白过来,想到今日的情形,低声道:“你是为了崔剑云,为了在他面前拆穿我,为了让他恨我,从此都不会再相信我分毫?” “看来姚小姐还不算太笨,本王可不想因为你,与信任的下属之间产生任何嫌隙。”谢容华低叹着道,无论哪一种方法,都不如让她在崔剑云眼皮子底下露出真面目,能更让崔剑云对她死心。 绮云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男人,第一次觉得惧怕,她知道,经过这次,她无论在崔剑云面前说什么,他都不会再相信她了,凌飞羽曾经警告过她,她斗不过谢容华,是她不听他的话,活该落到今日的下场的,还好,他没有被卷进来。 她正庆幸着,突然有侍卫推门而入,高声道:“殿下,不好了,颜姑娘在入宫的途中被人劫走了。” 原本泰然自若的男人突然脸色大变,他看向那侍卫,怒道:“不是有十几个暗卫跟着吗?你们这也能把人弄丢,真是一群废物。” 那侍卫跪下叩头道:“殿下息怒,我们实在是没想到那凌飞羽的功夫竟然会高到如此地步,而且颜姑娘一直护着他,我们怕伤了颜姑娘,也不敢逼得太急。”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脸色沉了下来,他看了一眼绮云,低声道:“将她给本王押入王府地牢,好好看管起来,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接近她。” “是。”侍卫答了,将呆住的绮云押了下去,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凌飞羽为了救她,会去挟持颜汐凝,她心中纠成了一团,他这样做,谢容华断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她真是没用,最后还是把他牵连了进来。 “凌飞羽,你伤得很重,再不治你会死的!”马儿飞速地疾驰着,载着二人快速往城西郊外而去,颜汐凝闻着凌飞羽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一张脸紧紧地揪在了一起,她不知道凌飞羽为什么会在她进宫的路上突然出现,更不知道为何会有一群黑衣男子突然出现,与他打斗了起来,他拼死也要带她离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凌飞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颜汐凝见他如此固执,也只好由他去了,身边的景物越来越熟悉,颜汐凝发现这是他们往日采药的地方,不由疑惑他为什么带自己来这里。 凌飞羽在一处空地处停下马,二人下马后,颜汐凝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凌飞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决然地在颜汐凝跟前跪下,带着浓浓地愧疚之色道:“汐凝,对不起!” 颜汐凝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她沉声问道:“你做什么事对不起我了?”值得他跪下来跟自己道歉? “一直以来我都隐瞒了自己和小姐的真实身份,没有阻止小姐接近利用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凌飞羽沉痛道。 “你是说绮云?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听了他的话,心中涌上强烈的不安感。 “她真正的名字叫姚芊韵,她的父亲是前长安城的太守姚瑞姚大人。”凌飞羽沉声道。 颜汐凝惊得后退一步,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姚瑞这个名字,她在曾经和谢灵祯逃亡的路上听过无数次,后来谢家入主长安,姚家覆灭的事情,她也很清楚,她觉得自己问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之色:“所以,你和绮云,不,你和姚芊韵从一开始就在欺骗我,利用我?”她突然想起来最初认识的时候,凌飞羽总想着要她将他引荐给谢家人,原来是这样,她真是傻,竟然从来都不曾怀疑过他。 “不,我承认,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我知道小姐不会放弃复仇,所以只要我跟着你,就一定能找到她,汐凝,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凌飞羽急声辩道。 颜汐凝看着他冷笑道:“你隐瞒我姚芊韵的身份,难道就不是对我的一种伤害吗?”她想到什么,脸色突变道:“不行,姚芊韵如今还在秦王府,容华昏迷不醒,她一定会借机向他动手的,我要马上回去阻止她。”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凌飞羽快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高声道:“汐凝,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圈套吗?秦王早就醒了。” “你说什么!”颜汐凝身形一僵,回头看向他,她每日都会为他把脉,明明他还昏睡着。 “若是没醒,你身边跟着的那些暗卫怎么解释?除了秦王,谁能号令那么多人一路跟着你,保护你,他瞒着你,瞒着所有人不过是想借你之手,将小姐和我引上钩,好一网打尽!”凌飞羽沉声道,“如今小姐,怕是已经被他抓起来了。” “所以,你劫了我到这里,是为了拿我换姚芊韵的命?”颜汐凝喃喃道,看着他的眼神带了戒备之色! 凌飞羽苦笑了起来,道:“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小姐是我这辈子最在乎的人,但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就算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也不会伤害你的。” 颜汐凝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心中微微动容,抬首问道:“那你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 “还记得吗?你带我在这里采药的时候,你发现了天机草,你告诉我,这种草可以使人在短时间**力大增,身体失去痛觉!”凌飞羽轻笑着道。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面色大变,高声道:“你疯了,我说过那草有毒,服食之后必死无疑。”难怪他能从众多高手手中将自己带走,难怪他受了那么多的伤依旧面不改色! “我必须把你带走,只有你不见了,秦王才会亲自来寻的,为了你的安危,他也会将最核心的力量带到这边来,那时,我就有机会救小姐出王府了!”凌飞羽低语道,仿佛服用天机草的事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般。 颜汐凝没想到他做的是这样的打算,厉声道:“凌飞羽,你现在必须把天机草的毒逼出来,你这样去秦王府,到底是去送死?还是去救人?” “汐凝,我知道刺杀秦王的事,必须要有一个人来接受惩罚,我已经没得救了,就让我为小姐做最后这一点事吧!”凌飞羽苦笑道:“我只想求你最后一件事,我死之后,你能不能帮我求秦王饶她一命!”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飞羽之殇 “她欺骗我利用我,我凭什么要救她,何况,你就那么相信我能说动秦王?”颜汐凝见他如此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大怒道。 “只要你肯,一定能救她的!”凌飞羽低声哀求道:“汐凝,小姐她就是我的命,我不能让她就这样死了,求你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帮我这最后一次!” 颜汐凝看着眼前卑微至极的男人,鼻子一酸,哽咽道:“你为什么这么傻,她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你这样为她值得吗?” 凌飞羽知道她这样问,便算是应承他了,他带着满足的笑意,低声道:“谢谢你,汐凝,我知道她喜欢的人不是我,但只要她好好活着,能幸福快乐,那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他翻身上马,最后对她道:“秦王的人很快就会找来这里的,我还要去见小姐,就此别过。”他对她抱拳行礼,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颜汐凝看着他策马飞奔而去身影,心中一片酸楚!尽管凌飞羽曾经对她有所隐瞒,她也明白,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她,他们一直都是朋友,如今他就这样离开了,她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凌飞羽,如果这是你心中最后的希望,那么,我便成全你吧,她抬起头望向碧空如洗的天空,将快要落下的泪抑制下来。 秦王府的地牢之中,姚芊韵抱膝坐在一个角落处,她双眼空洞地望着牢门,牢房中只有她一个人,仿佛她已经被这世间所遗忘一般。 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从上面传来,越来越近,她站起身走到牢门边,见到下来的人时,面色一变,急道;“凌飞羽,你来做什么,你快走!” 凌飞羽一剑斩断了牢门的锁链,将牢门打开,拉起她道:“小姐,我来救你出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姚芊韵看到他满身的血迹,一看身上就不知道受了多少伤,鼻尖酸楚道:“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你何必救我。” 凌飞羽摇摇头,拉起她快步往外走,边走边道:“我们出去再说。” 他们刚出了地牢,便见外面围满了侍卫,为首的崔剑云冷眼看着他们,冷声道:“姚芊韵,刺杀秦王已经是死罪,你如今还想越狱而逃吗?” 他陌生冷然的语气刺痛了姚芊韵的心,她看着他手掌上缠着的白色绷带,低声道:“我没想要逃,你放过凌飞羽,这一切与他无关。” “一切与他无关?他劫持了颜姑娘,难道还想全身而退?”崔剑云看着凌飞羽漠然道,“殿下已经带人过去了,凌飞羽,你最好祈祷颜姑娘没事,否则,殿下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飞羽不理会他,看向姚芊韵柔声道:“小姐,如果这次我们顺利逃出去了,你愿不愿意随我浪迹天涯?” 姚芊韵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还在想这些,她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崔剑云看他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大怒道:“将他们给我拿下。” 他一声令下,侍卫们迅速地上前,凌飞羽眼神一变,他拥着姚芊韵,与他们缠斗起来。 他的身法极快,虽然怀中还护着一个人,却一点也不影响他出招,侍卫们在他犹如鬼魅般的身法攻击下,很快便败下阵来,凌飞羽在缠斗的过程中也被刺了几剑,他的衣裳被鲜血完全浸透,一片血红,可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之色,仿佛他根本不曾受过伤一般,他冷冷地望着满地的侍卫,带着嘲讽的笑意看向崔剑云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那样子犹如从地狱而来的修罗。 崔剑云看着这样的凌飞羽,心中惊怒难当,他拔剑怒道:“你休想带走她。” “由不得你。”凌飞羽高声道,将手中的剑带着十足的内力向崔剑云射去,崔剑云提剑挡开,气息不稳地后退一步,再看过去时,凌飞羽已提气纵身,携着姚芊韵跃墙而出。 “将军,怎么办?”地上受伤的侍卫痛苦低吟道,这个凌飞羽,功夫怎么这么厉害? 崔剑云的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握紧双拳,厉声道:“我不会让他们逃走的,就算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他们追回来。” 长安城郊,一匹马背上驼着两人,飞快地往前奔着,姚芊韵抬头看着凌飞羽坚毅的下巴,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一个人将她从王府救出来了,她的心中带着隐隐地不安,颤声问道:“凌飞羽,你真的没事吗?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他身上的血到现在都还在流,来救她之前他就受了伤,如今更是伤上加伤。 凌飞羽驾着马,缓缓停了下来,他想回答她,可是体内突然传来排山倒海的痛意,他再也支撑不住,从马上滚落下来。 姚芊韵吓得面色大变,她快速翻身下马,连滚带爬地到了凌飞羽身边将他扶到自己怀中,语带哭腔道:“凌飞羽,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凌飞羽缓缓地伸出手,轻抚她的脸庞,低语道:“小姐,如果这次我们顺利逃出去了,你愿不愿意随我浪迹天涯?” 姚芊韵哭泣道:“凌飞羽,你别说了,我现在就去找大夫救你,我去找颜汐凝,她医术厉害,一定可以救你的。” 凌飞羽轻轻摇头,低语道:“来不及了。” 天机草的药力已过,如今毒性触发,加上身上所受的伤,令他痛得生不如死,整个人缩成一团,手脚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凌飞羽,为什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你?”姚芊韵大哭道,前一刻他才如天神降临般将她从王府带出来,这一刻他却脆弱地如此不堪一击,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凌飞羽强忍着遍布全身的痛楚,低喃道:“小姐!” “我在,我在这里。”姚芊韵紧抱着他,急声应道。 他的眼神已经带了些涣散,他看向她,声音低不可闻道:“对不起,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不,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找人救你的。”姚芊韵带着哭腔,猛烈地摇头道。 “小姐,你别担心,汐凝答应了我,会保你一命,以后,你不要再报仇了,我希望你能做回以前那个开心快乐的小姐。”凌飞羽自顾自地说道,往昔的画面在他眼前渐渐闪过,他是姚府一个婢女和人私通的私生子,从小受尽旁人的欺凌,曾经他差点被人打死,是她出现救了他,从此,她就是他生命中的阳光,他还记得他被天剑门选中要离开姚府时,她专程来为他送行,笑颜如花地对他道:“凌飞羽,你上山以后可不能偷懒啊,我等着你学成归来后保护我,那样,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姚芊韵泣不成声地低语道:“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你要活下来,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食言呢?” 凌飞羽听了她的话,嘴角微微勾起,眼中的光芒却渐渐隐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他从容地闭上眼睛,微不可闻道:“对不起,小姐,往后我不能再保护你了……”他的声音渐渐隐没,再无声息。 “不!”悲痛欲绝的声音响彻旷野,姚芊韵疯也似地摇着凌飞羽,高声叫道:“凌飞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问我愿不愿意和你浪迹天涯,我还没答应你呢,你睁开眼睛,我们现在就走,过你想过的隐世生活,从此再也不问世事。” 回答她的,只有漫无边际的风声,那个曾经她嫌弃总跟着她,总想着教育她的男人,再也不会醒来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误会重重 颜汐凝刚走到山脚下,便看到百来号人的队伍朝她所在的方向飞速而来,前面的一队人骑着马,后面跟着一架宽大的马车,队伍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也看到了队伍前方的秦洛,很明显,秦洛也看到了她,他一愣,招呼队伍停了下来,策马快速奔上前道:“颜姑娘,你没受伤吧,凌飞羽呢?我们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颜汐凝摇摇头,道:“凌飞羽把我扔在山上,自己先走了。”她看向队伍后的马车,低声问道:“马车里的人是殿下吗?” 秦洛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变,他回头看了马车一眼,方道:“颜姑娘,殿下怕你出事,执意要亲自出来找你,他如今身体虚弱,还不能骑马,只能乘马车过来,之前瞒着你殿下醒来的事,也是怕你知道了会引起姚芊韵和凌飞羽的怀疑。” “我知道了!”颜汐凝低低地答道,她朝马车缓缓走去,那队人马见她过来,纷纷识趣地让开了道路,马车的帘子慢慢打开,谢容华在旁边侍卫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下马车,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静默无语,谢容华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问道:“有没有受伤?凌飞羽人呢?” 颜汐凝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问道:“殿下,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吗?” 谢容华的目光微微一凝,他似是有些不敢看她,答道:“比你早一天!” 颜汐凝笑了起来,她这几日的寝食难安好像都变成了一个笑话一般,他如今看她,是不是就和跳梁小丑一样呢。 谢容华看了她的样子,解释道:“汐凝,我这样做,只是想让你认清凌飞羽的真面目,他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他想利用你对付我。” “殿下何苦这样以己之心度人之心,你根本不了解凌飞羽,他若真想用我来对付你,我现在就不会站在你面前。”颜汐凝打断他道,想到他的隐瞒,讥讽的话便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凌飞羽从来没有想过利用我来对你,倒是殿下,我这颗棋子你用得还算顺手吧!” 谢容华没想到她竟然到现在还帮着凌飞羽说话,一时也恼了,厉声道:“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吵,总之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不能让居心叵测的人留在你身边。”他说完,转身进了马车,不再言语。 秦洛见状上前,小声道:“颜姑娘,殿下真的不是有意要骗你的,你不知道,他刚醒来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你,你别和殿下置气了。” 颜汐凝鼻子一酸,她也想好好和他说话,可是想起自己这段时日为他的担惊受怕,心中就觉得委屈,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他都利用了自己,不是吗? 谢容华上了马车,见她没有跟上来,眉头轻皱,他再次掀开车帘,直直地望向车外站立的颜汐凝,秦洛见状,急忙劝道:“姑娘,快上车吧,我们这里没有多的马?若姑娘要自己走回长安城,怕是天黑都走不到。” 颜汐凝静默片刻,终究还是朝马车走去,她上了马车以后,谢容华便闭目假寐了,一点要和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他的面色还泛着隐隐的苍白,伴着压抑隐忍的咳嗽,他拖着病体一路而来,怕是也没少受折腾,颜汐凝想靠近看看他,终究还是落不下面子,隐忍了下来。 马车缓缓驶动,大队人马开始返回长安,走到半路之时,有王府留守的侍卫急急来报,说凌飞羽闯入地牢将姚芊韵劫走,崔剑云已经带兵追过去了。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只是微微睁开双眼,轻喃道:“调虎离山……”他看了颜汐凝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让队伍继续前进。 颜汐凝听了侍卫的报告,心中满是不安,凌飞羽中了天机草的毒,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他们恐怕很快就会被抓回来,想到她答应凌飞羽的事,她将怀中的信紧了紧,在下山的时候,她才发现凌飞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上放了一封信,那信上将他与姚家的关系,刺杀谢容华的行动写的清清楚楚,她知道,他是真的决定要把所有的罪责都一力扛下了。 马车到达秦王府时,崔剑云已经等在王府门外了,谢容华下了马车,问他道:“人抓回来了吗?” 崔剑云点点头,答道:“属下已经将姚芊韵带回来了,至于凌飞羽……”他顿了顿,才低语道:“他死了!” “死了?”谢容华听了他的话一怔,随即转身看向颜汐凝,见她脸上一片平静之色,才放下心来,他疲惫地摆手,道:“本王累了,你今日好好准备一封奏折,将此事原原本本地禀告父皇吧。” “是!”崔剑云答道,恭送他离开,颜汐凝等谢容华走了,才走到崔剑云身边问道:“崔将军,你真的,真的要把姚芊韵交给陛下处置吗?”畏罪潜逃,刺杀秦王,迷惑朝廷重臣,她犯的,条条都是死罪,崔剑云不可能不知道把她交给谢云处置,必死无疑。 崔剑云看了她一眼,苦笑摇头道:“我以为,颜姑娘关心的会是凌飞羽,没想到你最先问我的竟然是姚芊韵的事。” 颜汐凝的眼神落寞下来,低语道:“我知道凌飞羽服食了天机草,活不了多久的。” “天机草?”崔剑云疑惑道,他赶到的时候,凌飞羽已经死了,姚芊韵也哭得昏死过去,他便先把姚芊韵带回了王府。 “一种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力暴涨,并且失去知觉的草药,同时,也是一种剧毒,服食后若不立即将毒逼出来,必死无疑。”颜汐凝叹息着解释道。 崔剑云听了他的话,明白过来为何凌飞羽会突然变得如此厉害,原来是因为那草药,他是为了救姚芊韵才甘愿赴死吗?想到他们,他的心中憋闷起来。 “崔将军,你真的不打算向殿下求求情吗?姚芊韵毕竟是你的……”颜汐凝开口道,若他愿意帮忙,在谢容华面前,她也好求情些。 “姑娘不必多言,我身为臣子,断不会为忤逆犯上之辈求情的,哪怕,她曾是我深爱至深的女子。”崔剑云面色坚决道,他曾经对她有多爱,如今便有多伤,就像谢容华说的,他绝不能为了她,让他和谢容华之间生了嫌隙,她不值得! 颜汐凝见他如此,知道多说也无意,便向他告辞先回房去了,看来,这事只能由她自己去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两不相欠 颜汐凝回到房间时,幻琴匆忙迎了上来,担心道:“姑娘,你没事吧,今日真是吓死我了,想不到崔夫人竟然会是姚家的小姐!” 颜汐凝摇摇头,低声道:“我没事。” 她看向谢容华房间的方向,问道:“殿下怎么样了?” “太医说殿下奔波一路受了累,让他早点休息,刚刚端了药过去,如今应该在伺候殿下喝药。”幻琴答道。 颜汐凝沉吟片刻,道:“我换身衣服,便过去见他。”她必须要赶在明日早朝前,让他改变主意,否则,姚芊韵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颜汐凝揣着信忐忑不安地往谢容华的房间走去,秦洛在门外看见她过来,高兴道:“颜姑娘,你来了,我就说,你就算气殿下瞒着你他醒来的事,也一定会放心不下他的,毕竟,这秦王府,没人比你更关心殿下的身体。”他想到谢容华回屋以后老是往外张望看颜汐凝有没有跟过来的情形,不由暗笑道,殿下这下心里该高兴了吧。 颜汐凝沉默了会儿,低声问道:“殿下休息了吗?” “还没有呢,一直在等着姑娘。”秦洛说着,为她推开门,颜汐凝迟疑片刻,终是走了进去。 谢容华靠在床边翻着手中的书卷,见她进来,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目光便又返回到书卷之上。 颜汐凝踌躇片刻,低声唤道:“殿下!” 谢容华眉头微皱,到现在,她还是不愿意直呼他的名字,她叫他殿下,总让他觉得,他和她之间隔了千山万水。他放下手中的书卷,看向她道:“有什么事吗?” “你,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颜汐凝问道。 谢容华伸出手腕,抬眉看向她,她识趣地上前为他号脉,脉象平稳,并无异常,她松开手,道:“没什么大碍。” 谢容华看她局促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道:“我一直都有按照薛太医的嘱咐服药。”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我不会不珍惜。 颜汐凝看他心情似乎还不错,大着胆子开口道:“殿下,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谢容华诧异地看向她,笑道:“你难得在我面前用上求字,什么事你说吧,若我能办到,一定会尽量满足你!” 他现在似乎很好说话?颜汐凝放心下来,轻声开口道:“既然如今你没事,凌飞羽也死了,那你可不可以饶了姚芊韵一命!”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脸上的笑意散去,他冷着脸看向她,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颜汐凝将怀中藏着的信递给他,低声道:“凌飞羽将所有的罪状都认了,姚芊韵如今的身份你也知道,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对你再构不成什么威胁,你就饶她一命吧,若你对她不放心,可以找人将她看管起来。” 谢容华没有接过她的信,他看着她,冷声道:“颜汐凝,她处心积虑地想要我的命,你如今却来跟我求情,要我放过她?你和她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颜汐凝沉默着,正不知该如何回他,他突然将她一把扯进,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隐忍着怒意道:“还是说,你是受了凌飞羽临终时的嘱托,所以如今才低声下气地在我面前为姚芊韵求情!” “她是凌飞羽拼尽性命也想保护的人,我答应了凌飞羽,我不能有负他的所托。”颜汐凝闭上眼,大着胆子道。 谢容华一把推开她,颜汐凝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头顶上传来谢容华无比寒凉的声音:“颜汐凝,你就这么爱他,哪怕他骗了你,哪怕他爱的另有其人,在他死后,你也要为他守护他心爱的女人?” 他刚说完,便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颜汐凝慌忙爬起身,欲帮他止咳,却被他一把挥开:“走开,我不要你的怜悯。”他的咳声很快将留守的太医引了过来,太医手忙脚乱地为他止住咳嗽,见他和颜汐凝间的气氛不妙,也不敢妄加多言。 谢容华缓过劲来后,让他们都出去,太医为难道:“殿下!” 谢容华隐含怒意的目光看向他们,太医顿时不敢再多言,识趣地退了下去。 “信呢?”谢容华看着颜汐凝,语气淡漠地道。 颜汐凝看他方才还那么愤怒,如今却又这么平静,她的心中满是不安,将一直捏在手中的信件小心地递给他。 谢容华接过信,在展开之前看着她,带着自嘲之意问道:“颜汐凝,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在身体还没好的时候,便出手除掉凌飞羽和姚芊韵吗?” 颜汐凝看向他,等着他的回答,他却没有再说下去,他一边看着手中的信,一边承诺道:“这次你救了我的命,既然你执意替她求情,那我便饶她一命,就当,报答你的恩情。” 他的话语中不带丝毫的感情色彩,虽然他答应了放姚芊韵一马,却并没让颜汐凝觉得开心,反而像是胸口被什么堵住一样,让她喘不过气来。 “谢谢殿下!”她声音干涩地道谢。 他看完信后,将信收好,靠着床边缓缓闭上眼睛,轻声道:“颜汐凝,我累了,你走吧!”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颜汐凝心中正松了口气,他却低声答道:“我不是让你回房,明日你见了姚芊韵,便回你的医馆去吧,这里有薛太医照看着,往后,我们都不必见面了。” 颜汐凝瞪大眼睛,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赶她走:“殿下,我……” “秦洛!”不等颜汐凝说话,他已高声唤道。 秦洛就守在院外,屋里闹了这么大动静,他的心早就提得老高,如今听到谢容华的传唤,急忙走进来,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送颜姑娘离开!”他的语气不容拒绝,秦洛不安地看了颜汐凝一眼,道:“颜姑娘,走吧!” 颜汐凝怔怔地看着他,哑着嗓子唤道:“容华……”我们真的非走到这一步不可吗? 谢容华身形一僵,却并没有睁开眼睛,他带着怒意道:“秦洛,你还愣着做什么?” 秦洛闻言,为难地看向颜汐凝,颜汐凝咬紧牙关,转身大步离开,转身的一刹那,眼泪迷蒙了她的双眼,她不明白,她和他之间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这次,他是真的不想再见到她了吧,是啊,他说用姚芊韵的命来还她的恩情,那么,从今往后,她和他之间,再没有谁欠谁什么?两不相欠,也再无瓜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地牢相谈 王府的地牢,虽然阴暗晦涩,却并没有太大的异味,姚芊韵目光呆滞地盯着牢门,她脚边的饭菜动也没动,冷成了硬邦邦的一坨,她醒来以后就在这牢里,她想,是不是她记错了,谢容华说把她关进地牢以后,凌飞羽并没有来救她,一切都是她的一个噩梦,如今梦醒了,她还是原来的处境,凌飞羽也还好好活着,对,她对他那么不好,说了那么多狠话,他怎么会来救自己呢,这全部都是一场噩梦罢了。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一阵脚步声,然后是牢门打开的声音,她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道:“颜姑娘,你看吧,自从崔将军把她送回来后,她就一直这样,不吃也不喝,谁叫她都不应。”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颜汐凝轻声道。 那男人走后,地牢中只剩了颜汐凝和姚芊韵,颜汐凝蹲下身,以同样的姿势面对面看着姚芊韵,姚芊韵和她目光相对,却好似并没有看见她,颜汐凝轻声问道:“绮云,你还好吗?” 一声绮云仿佛唤回了姚芊韵的神智,姚芊韵的眼中终于有了神采,她拉起颜汐凝的手,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焦急道:“汐凝,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好可怕的噩梦,我梦到凌飞羽来地牢将我救走了,我们一起逃到了长安西郊,他身上受了好多伤,流了好多血,然后,然后……”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颜汐凝沉痛地看着她,接着她的话道:“他死了,那并不是梦,全都是事实!” 姚芊韵惊恐地甩开她的手,极速地往后退,抱着头尖叫道:“不,你骗我,他怎么会死呢?他不可能死的,他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他死了,我要怎么办?”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变成小兽般的呜咽,“凌飞羽,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 颜汐凝看着她此刻的样子,心中不知该恨她还是该可怜她,若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会执着于复仇吗? 姚芊韵突然看向颜汐凝,连滚带爬地奔到她身边,扯着她的衣袖急切道:“颜汐凝,你不是医术高明吗?你去救他,你去救救他好不好,一起都是我的错,该死的人是我,不该是他的。” 颜汐凝摇着她的双肩,吼道:“姚芊韵,你给我冷静一点。” 姚芊韵被她吼得一懵,颜汐凝看着她,冷漠地道:“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吗?可我只是个大夫,我可以医病,但我不能医命,更没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能耐,他是我的朋友,他死了,我也很难过,我甚至希望死的人是你而不是他,若不是你执意报仇,不肯和他离开长安,他又怎么会死?” 姚芊韵听了她的话,沉默下来,喃喃道:“你说得对,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活着,死的要是我就好了。” “你不会死的。”颜汐凝低声道:“凌飞羽把所有的罪名都扛下来了,如今他才是闯入秦王府刺杀秦王的刺客,你只是因为冲撞了秦王殿下,才会被罚关入地牢中思过。” 姚芊韵睁大眼睛道:“秦王殿下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想到凌飞羽离开前和她说过的话,她颤声道:“是你为我求的情,对不对?是因为凌飞羽吗?” “这个世界上不计后果毫无保留地对你好的人,除了他又还能有谁?”颜汐凝叹息道,“姚芊韵,你记好了,出了这个地牢,你便要完完全全忘记你是姚芊韵的事,从今往后,你只是绮云,与姚家再无半点瓜葛,若是我再发现你对秦王殿下心怀不轨的话……” 她看着姚芊韵,脸色前所未有地严肃和认真:“我会收回你的命。” 姚芊韵被她此刻的气势震住,苦笑着道:“其实你不必如此,你那么担心秦王,何必还救我呢?”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我不能拒绝,也拒绝不了!”颜汐凝看着她,最后嘱咐道:“希望你不要再轻贱自己的性命,毕竟,你如今的命,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了,你要代替凌飞羽活下去,看尽这世间的一切美好!” 姚芊韵听了她的话,心里一抽一抽地疼,她想起凌飞羽临死前要她答应的承诺,他是真的只希望自己快快乐乐地活着啊。经历了这么多,她也明白过来,只有她开心幸福地活下去,才能对得起凌飞羽为她付出的一切,她抬起头睁大眼睛,努力地吸了吸气,平复了气息后,对颜汐凝真诚地鞠躬,缓缓开口道:“曾经对你的伤害和利用,我很抱歉,你能救我,我很感激,你放心,我不会再找谢容华报仇了,为了报仇,姚芊韵失去了太多,出了这个地牢,从今往后便再没有姚芊韵这个人,只有绮云,她会坚强地活着,不会再有仇恨,她会记得凌飞羽的话,快乐的过每一天,看尽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颜汐凝见她想通了,心中松了一口气,她低声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绮云跟在她身后,低声问道:“颜汐凝,以后,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颜汐凝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她,低声答道:“不能!”停顿了片刻后,才缓缓道:“我虽然答应了他救你一命,但不代表我原谅了你的所作所为,这些事以后,我没有办法把你再当做朋友对待。” “我明白的,是我强求了。”绮云苦笑着道。 二人刚出地牢,便在地牢门口看到崔剑云等在那里,绮云看着他,一下子明白过来,既然她是绮云,那她就还是他的妾,自然是要随他回崔府的,她对颜汐凝鞠躬道:“颜姑娘,我走了!” 颜汐凝看看她,再看看崔剑云,还是没忍住,低声在她耳边道:“绮云,你要记住,只有用真心,才能换取真心,你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希望你能挺过来。” 绮云自然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她低声道:“我走了!” 她看了崔剑云一眼,对他轻轻福了福身,便饶过他率先离去,崔剑云并没有马上跟上去,他看向颜汐凝,由衷道:“颜姑娘,我知道昨晚是你在殿下面前求情,才让他改了注意,虽然不是因为我,但我仍然感激你!”纵然她对他从不曾真心相待,他却依旧不舍得她死。 颜汐凝想起昨日她让他去求情时他断然拒绝地情形,不由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救她?若我没救,你会就这样让她去死吗?”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离开王府 “会!”崔剑云毫不犹豫道,“我说过,我不能因为她和殿下间生了嫌隙,如果非要在她和殿下之间做一个选择,我只能选择殿下。” 听了他的答案,颜汐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她摇头道:“秦王殿下有你这样的下属,也真是三生有幸了。” 崔剑云看了她一眼,学着她的语气道:“秦王殿下有你这样的爱人,也算是前世之劫了!” “你……”他的话让颜汐凝心里难受起来,崔剑云却不给她多说的机会,他对她抱了抱拳,高声道:“颜姑娘,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颜汐凝看着崔剑云远去的身影,心中苦涩难当,也许谢容华身边的人都会觉得她是他的劫数吧,她苦笑着暗道,她这个劫数很快就要被扫地出门了,想必她一走,他们便都可以放心下来。 颜汐凝回到住处,便见幻琴抱着她的包袱,有些局促地看向她,颜汐凝指了指她手上的包袱,问道:“这是给我收拾的?” 幻琴十分为难地看着她道:“姑娘,秦总管说姑娘今日就要离开王府,让我把姑娘的行李收拾好,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颜汐凝看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反过来安慰她道:“我又没有说什么!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一直都好好的,怎么殿下就要让姑娘离开王府了呢?”幻琴哭丧着脸道。 “也许是讨厌我了吧。”颜汐凝苦笑着道,很快却又放松下来,她接过幻琴手中的包袱,道:“反正早晚都要离开的,如今离开,也算不得坏事,幻琴,我走以后,你还会回公主府吗?” “我也不知道,公主如今也不在长安,我一切都听秦王殿下的安排,反正姑娘又不在,我在公主府,还是在秦王府,又有什么区别?”幻琴迷茫着道。 “既然这么舍不得我,那我带你走好不好?”颜汐凝开玩笑道。 “真的?”幻琴睁大双眼看向她,高兴道:“好啊,姑娘去和殿下说说,我喜欢跟着姑娘!” 颜汐凝见她当了真,赶紧说道:“我开玩笑的,你一个公主府的高等侍女,不管留在公主府,还是在秦王府,都比跟着我受苦好千百倍,外面的世界,生存可是很艰难的。” “既然如此,姑娘当初为何离开公主府?就算是现在,若是姑娘肯和殿下服个软,殿下也一定舍不得姑娘在外面受苦的。”幻琴着急道。 “也许,我就是喜欢苦中作乐吧。”颜汐凝低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我们都有自己的道路要走,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再难我也会走下去。” 她背起包袱,潇洒道:“幻琴,我走了,你若是有空,随时可以来寒水堂找我。” “姑娘,我送你出去!”幻琴答道。 颜汐凝挥挥手,咧嘴笑道:“不用了,我也在这里呆了不短的日子了,不至于连王府大门都找不到,你放心,我不会走丢的。” 幻琴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离开,等见不到她的身影后,她方动身去谢容华那边复命。 谢容华正在书房里面批阅公文,虽然他如今才醒过来没多久,却早已打算不久后便要再次出征西秦,上一次的惨败,让他这次不得不小心谨慎许多,不过因为要调养身体,他也只是看一些最紧要的军务罢了,见幻琴进来,他停下手中的笔,问道:“人走了?” “颜姑娘放了崔夫人后,我按照秦总管的吩咐为她收拾了行李,颜姑娘取了行李已经离开了。”幻琴俯身答道。 “她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虽然是自己要她走的,他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姑娘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再难她也会走下去。”幻琴一边回想一边答道。 啪地一声,谢容华手中的笔折成两段,他铁青着脸,冷笑道:“好个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秦洛担心地看着他,道:“殿下,我帮你换支笔吧。” “不必了,你们都下去。”谢容华冷声道,也不知是在生颜汐凝的气,还是在气他自己的气。 秦洛带着幻琴退下,将门小心翼翼地关上,幻琴看着她,低声问道:“秦总管,颜姑娘和殿下怎么就成了水火不容的样子了呢?” 秦洛瞪了她一眼,怒道:“我怎么知道?”他心中恼道,还不如殿下昏迷着的时候呢,那时至少没这么多闹心的事。 颜汐凝回到医馆,齐大夫赶忙迎上前来,惊诧道:“汐凝,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颜汐凝轻轻笑道。 “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问凌飞羽,他只说你一个朋友病了,你去为他治病,什么朋友啊?你连知会一声的时间都没有?”齐大夫问道。 “一个在长安的故友而已,说了齐爷爷你也不认识,他病来得又凶又急,我得守着他,便没能及时回来告诉你们了。”颜汐凝含糊其辞道。 “哦,那如今他已经好了,你也就回来了。”齐大夫明白过来,点头道,“对了,凌飞羽人呢?我都三日没看到他了,不会又是躲到哪儿偷懒去了吧。”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鼻尖一酸,却强笑道:“他和我说找到了他要找的人,要带她离开长安,去浪迹天涯了。”这是他最想要的生活吧。 “什么?”齐大夫脸色气的难看起来,“这个死小子,要走也不说一声,我好去找另外的伙计啊!”说着说着,声音就难过了起来。 明达和春婶听说她回来了,刚从后院出来,便听到颜汐凝说凌飞羽的事情,明达有些慌张地上前问道:“师父,你说凌大哥去浪迹天涯了,那他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颜汐凝心中酸楚,别过头道:“他没说,我想大概不会回来了吧。” 明达听了她的话,跟着难过起来,却又很快胸有成竹道:“如果凌大哥想我们了,一定会回来的。” 原本难过着的齐大夫和春婶听了他的话,都缓了过来,春婶扶着明达的肩,回道:“明达说得对,反正凌公子只是浪迹天涯,又不是不在人世了,这天下这么大,早晚有一日他会再回到长安的,到时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颜汐凝看着他们满脸的希冀,咽下心中的苦涩,不敢告诉他们实情,只附和着他们道:“对啊,说不定走着走着,哪天就走回长安了也不一定。” 寒水堂悲伤的气氛渐渐消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就好像,凌飞羽真的只是浪迹天涯去了,总有一天会回来一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请旨随军 这一个月以来,颜汐凝每日都很忙碌,除了看病治人,也认真地将自己的所学所知一一教授给明达,因为凌飞羽不在了,她和齐大夫招了新的伙计来医馆帮忙,在她和齐大夫的悉心经营下,医馆的生意也渐渐有了起色,比她刚刚开张的时候好了很多,她强迫自己不去打听任何和谢容华有关的消息,与那个世界彻底断了联系,她以为,日子会这样日复一日地过下去,以后的生活,再不会和他之间有一丝一毫的交集,却没想到一个月后,会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前来找她。 颜汐凝如往常一样在医馆忙碌了一天之后准备关门打烊,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止住了她的动作:“颜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颜汐凝抬头望去,见来人蓄着短须,穿着一身粗麻布衣,一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世间万物,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看着有些眼熟,颜汐凝想了许久,犹豫着道:“你是,张玄策张先生?” 张玄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短须,道:“我与姑娘只见过一面,没想到姑娘还能记得在下。” 颜汐凝笑了笑,道:”先生气质迥然与常人,虽与先生只有一面之缘,但就那一面,也让汐凝印象深刻!”她想起在军营见他的情形,谢容华对他很尊敬,他想必不是普通人,只是不知道来找她做什么?她踌躇道:“先生来汐凝的医馆,是身体有哪里不适吗?” 张玄策低笑着摇头道:“我找姑娘确实有事,但是却不是为了治病。” 颜汐凝带着几分忐忑邀他进了寒水堂,亲手为他沏了茶,递给他道:“先生请喝茶!” 张玄策吹了浮在水面的茶沫,轻轻喝了一口,赞道:“想不到姑娘医馆里还藏了这样的好茶,喝着倒不比秦王府的明前龙井差。” 他突然提到秦王府,让颜汐凝心头一突,她苦笑道:“张先生不必抬举我了,这不过是普通的茶水罢了。” “能将普通的茶叶泡出明前龙井的味道,只能说明沏茶的人有一番真功夫了,颜姑娘不必谦虚,不知道秦王殿下有没有尝过姑娘的茶。”张玄策笑着道。 颜汐凝见他话里话外不是秦王府便是秦王殿下,终于忍不住道:“张先生不必和我拐弯抹角,有话但说无妨。”她顿了顿,道:“是秦王殿下让你来的吗?” 张玄策摇摇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颜汐凝心中一紧,忍不住问道:“是秦王殿下出事了吗?” 张玄策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不由笑道:“姑娘这么担心秦王殿下,何不自己亲自去看看。”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嘴角溢出苦涩的笑容:“他不会想见到我的。” 张玄策倒没继续逗弄她,他凝重道:“经过这个月的修养,殿下的身体已经基本痊愈了,只是……” “只是什么?”颜汐凝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问道。 “张褚暴毙而亡后,他的儿子张善仁即位,因是匆忙即位,所以这几个月他并未有什么动作,想是在肃清内部,不过前几日高墉城的探子传回消息,说是他在大量囤积粮草,看来再过不久,魏秦便会再有战事发生,我们如今已失了高墉城,若再失一城,恐怕民心军心都会动摇。”张玄策缓缓说道。 “所以,陛下要派秦王殿下去和张善仁交战?”颜汐凝皱眉道:“他的病不过才刚刚有了起色,如今身体根本没养好,现在他怎么能上战场。” “颜姑娘,你错了,不是陛下要殿下去的,陛下也知道殿下如今的身体不适合上战场,可是殿下主动请缨,一定要亲自指挥,他说,高墉城是在他手上丢掉的,他有责任把他夺回来,甚至……”张玄策叹道。 “甚至什么?”颜汐凝急声问道,声音带着颤抖。 “殿下甚至在陛下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说如果这次再败,他便提头来见陛下。”张玄策答道。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神色一紧,她将指甲嵌入掌心之中,待心绪平静下来,才问张玄策:“张先生,你来这里,想必不是为了简单的告诉我这些事吧?是希望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张玄策点点头,对颜汐凝道:“不错,我想带姑娘进宫面圣,希望姑娘能向陛下毛遂自荐,随军出征为殿下调养身体,保证殿下的身体能在与张善仁交战前康复!” “随军出征?”颜汐凝惊诧地睁大眼睛,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低头轻声道:“可是,我是一个女子,就是向陛下毛遂自荐了,他恐怕也不会同意吧!” 张玄策听了她的顾虑,摇头道:“这次殿下能够险象环生,最大的功臣除了薛太医,便是颜姑娘你了,薛太医如今年事已高,经不起行军打仗的折腾,所以,没有比姑娘更好的人选,只要姑娘愿意,陛下一定会同意的,原本薛太医是想直接和陛下建议让姑娘去的,但我想此事重大,我还是必须要先征得姑娘的同意才可以,毕竟战场上危机四伏,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 “可是,若是秦王殿下不同意呢?”颜汐凝绞着手指,苦笑道:”先生也许不知道,一个月之前,我与殿下闹翻了,他见到我恐怕就会赶我走了,又怎么可能允许我为他调养身体,随军出征呢。“ 张玄策听了她的话,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在谢容华面前提到颜汐凝时他的脸色那么难看,他低头沉思了片刻,道:“若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安排姑娘用另一个身份入军营。” 颜汐凝诧异地看向他,问道:“什么身份?” “姑娘先随我进宫请了旨,很快便会知道了!”张玄策看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翌日,颜汐凝随张玄策进宫向谢云请旨,谢云听了她的请求后,眉头舒展开来,笑道:“颜姑娘既然愿意,朕自然不会阻拦你,只是姑娘之前为容华以身试药,如今身体可还有大碍?” 颜汐凝摇摇头,道:“已经没有大碍了,陛下请放宽心。” “如此便好!”谢云笑道,他之前没想到把这事交给她,一是她女子的身份,二便是她之前曾经以身试药,他不能确定她的身体是否好了,不过如今她毛遂自荐,他又想到她对谢容华的一片痴心,有她去,定会想方设法调养好谢容华身体的,他想到此处,他低声笑道:“颜姑娘做了这么多,朕也该对你有所嘉奖,姑娘想要什么赏赐,或者想要什么人?现在都可以和朕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初入左军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怔了怔,她抬头看向那个高坐在龙椅上男人,他一脸和颜悦色地看着自己,似乎真的她要什么都会满足她一般,想到他方才话语之中的暗示,她的内心一片恍惚,尚喜见她久久不说话,提醒道:“颜姑娘,陛下问你想要什么奖赏呢?姑娘想好了就赶紧告诉陛下啊,这大好机会可不会有下次的!” 颜汐凝经他的提醒,脑中渐渐清晰过来,她看了一眼张玄策,他微微笑着对她点头示意,颜汐凝回过头,对着龙椅上的男人俯首叩头道:“草民多谢陛下恩赐,听说天下间最宝贵的医书都藏书于太医署的藏书阁中,此次随军回长安后,草民想请陛下赐草民一块可以随时出入太医署的令牌,允许草民随意翻阅太医署中的藏书!” 谢云听了她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自然不是难事,朕现在就可以赐你令牌,只是这便是姑娘所求了?你没有别的想要的了吗?” 颜汐凝摇摇头,诚心道:“除此之外,草民别无所求!” “嗯,既然你没有别的要求了,那朕现在就下让你随军出征的圣旨!”谢云说着看向张玄策,沉声道:“你回去告诉秦王,就说朕下了圣旨,让颜汐凝随军出征,一路照料他,他若是不同意,便将虎符交回来,朕另外安排人出征,他也不必去西秦了。” “是!”张玄策答道,随即和颜汐凝一起告退离开。 他们离开后,尚喜对谢云疑惑道:“真是奇怪了,方才陛下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我还以为颜姑娘会求陛下让她一直跟着秦王殿下呢?她居然求了那么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情!” 谢云微微摇头,低声叹道:“也许我们都想错了,她会那么对容华别有隐情,并非是为了儿女私情,否则她没道理放过这次的机会,这也许是她唯一的一次成为秦王侧妃的机会!”他也是考虑了许久才给她这次机会的,毕竟她的身份,做秦王侧妃实在有些委屈容华! 出了皇宫,颜汐凝与张玄策告别道:“接下来就有劳张先生帮忙了,我先回寒水堂收拾东西!” 张玄策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颜汐凝一路上都很平静,方才大殿之上陛下话中的弦外之音,他不信颜汐凝没听出来,他很意外,她竟然放弃了这么好的名正言顺留在殿下身边的机会,依他的观察,这个女人心中不可能没有殿下,否则今日也不会同他进宫了,只是为什么?他暗自摇头,心中暗道,或许,是她不懂女人吧! 颜汐凝回到寒水堂,和齐大夫他们并未说是随军出征,只说是有急事要出趟远门,医馆和教授明达的事拜托齐大夫帮忙,齐大夫听了她的话有些不高兴,抱怨道:“三天两头人都不在医馆,才回来一个月又要出去,把这么个医馆就扔给我这一老头,这老的老小的小的,这样下去这寒水堂早晚关门大吉。”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只能抱歉地笑笑,她知道齐大夫虽然有诸多怨言,但埋怨归埋怨,他还是会好好看顾好医馆的。 第二日,张玄策坐马车来接颜汐凝,她带着微薄的行李上了马车,张玄策递给他一个面具,道:“难为姑娘了,进军营之后,姑娘的名字就叫薛颜,是薛大人的大女儿,小时候被一场大火毁了容貌,从此以后深入浅出,潜心研究医术,因为容貌被毁,所以都是带着面具示人。” 颜汐凝听他给自己编的身份,笑着道:“先生这故事还真是有理有据,如果是薛大人的女儿,那会医术自然是理所当然的,难为薛大人肯帮忙。”她吃了改变声音的药,现在声音嘶哑,和以前的声音天差地别。 “薛大人真心欣赏姑娘的医术和为人,自然愿意帮这个忙,况且这也不全算谎话,薛大人之前确实有一个女儿,听说小时候聪明伶俐,学医天赋极高,可惜葬身于一场大火之中,也是因为大女儿的惨死,薛大人才会异常宠溺小女儿,她不喜欢学医,薛大人也从来不逼她。”张玄策答道,“姑娘进了军中后,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来找我,军中生活艰辛,我会尽力照顾姑娘的。” “谢谢。”颜汐凝轻声道,二人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到军营的大门,颜汐凝带好面具后,随张玄策下了马车。 在张玄策的带领下,颜汐凝畅通无阻地入了军营,路上遇见巡营的士兵都会停下对张玄策行礼,看到颜汐凝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之色,却并不开口询问,仿佛对军中出现女子也并不感到意外。 他们来到主帅营外,被营外守着的两个士兵拦住:“参军,元帅如今不在帐中。” 这个时间谢容华不在帐中倒是让张玄策有些诧异:“元帅现在人在哪里?” “在校场,参军需要小的过去通报吗?”士兵答道。 “不必了,我们自己过去。”张玄策答道,转身对颜汐凝道:“薛姑娘,我们走吧。” 却见颜汐凝并没有动作,只得再叫了声:“薛姑娘。” 颜汐凝仿佛突然意识到他在叫自己,有些犹豫地道:“张先生,我,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她离谢容华越近,心里就越慌,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真的不会认出她吗?若是当场揭穿赶她走,那她情何以堪。 张玄策皱了皱眉,道:“姑娘,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况且我承诺过姑娘,一切罪责由我一力承当,姑娘不必多虑,该怎么说怎么做,如常就好。” 颜汐凝吸了口气,点点头,道:“是我不对,让大人忧心了,我们走吧。” 张玄策点点头,带着她往校场而去,颜汐凝远远地就看见了谢容华的背影,他穿着盔甲,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了髻,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给人一种无形的魄力。 走得越近,校场上打斗和呐喊的声音越明显,颜汐凝望过去,发现一个少年被五个军士围困其中,以一敌五,走得近了才认出那个少年竟然是谢灵祯,她有些担心地正欲唤他的名字,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堪堪收住了欲出口的喊声。 两人来到谢容华身后,张玄策开口道:“元帅。” 谢容华听见他的声音,缓缓回头,对张玄策点点头道:“你来了。”注意到他身边站着的女子,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中满是探究的神色。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救治灵祯 颜汐凝的一颗心快地仿佛要跳出来般,面具下的脸纠结在一起,握在身侧的手溢满了汗渍,她听见张玄策在她身边道:“这位是薛大人的女儿薛颜姑娘。”说完示意颜汐凝行礼。 颜汐凝慌忙上前行礼,颤抖着声音道:“臣女薛颜……参见秦王殿下。”她的声音结结巴巴的,足见她此刻的紧张。 “薛颜?薛大人的女儿不是叫薛采月吗?什么时候多了个女儿出来。”谢容华的声音淡淡的,不辨喜怒。 “这是老臣的大女儿,采月是老臣的小女儿,颜儿因为小时候家中变故毁了容貌,所以深入简出,几乎不在外人面前露面,殿下不知道她也是自然。”薛解的声音响起,颜汐凝才发现原来他也在这里,她看着走近的薛解,声音有些不自然地道:“爹。” 薛解点点头,摸摸她的头,宽慰她道:“不必紧张,殿下为人谦和,不会为难你的。” 谢容华轻笑道:“是吗?既然深入简出,为何会来这军营之中,军营可不欢迎女子。” 张玄策和薛解互望一眼,张玄策突然跪下道:“启禀元帅,臣斗胆求了陛下口谕,让薛颜姑娘随军出征。”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倒没动怒,却也没让他起身,只道:“你倒是先斩后奏,想用父皇的口谕来压本王吗?若本王不愿,有父皇的口谕本王也不会带上她。” 薛解听了这话,也跪了下来,颜汐凝见状,跟着一起跪下,沉默不语。 薛解苍老的声音响起:“殿下,如今殿下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行军的路上随时会有旧病复发的可能,军中虽有军医,可他们对殿下的身体和病情的了解毕竟不够,原本应当老臣随殿下一同出征的,无奈老臣年事已高,力不从心,怕随殿下出征帮不上忙,反倒成了军中的拖累,颜儿年纪虽小,却从小跟在老臣身边学医,尽得老臣真传,老臣给殿下治病之时,回家后也时常与她讨论,相信除了臣,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殿下的病情,有颜儿在殿下身边,一定能使殿下早日康复的。”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沉默了片刻,道:“这里不是靖平公主的军队,本王的军中没有专门为女子设置的特权……” “我不需要特权,殿下一切如常就好。”颜汐凝突然抬头,看着他开口道:“薛颜绝不会拖大军后腿。”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缓缓走到她面前,盯着她一字一句道:“军中生活艰辛,行军途中甚至会有生命危险,本王不会对你有特别的照顾,你确定要跟着本王?不后悔?”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眼中绽放出别样的光彩,她坚定地道:“我愿跟随殿下,绝不后悔。” 谢容华正欲开口,身后的打斗声突然消逝,他回头,见安排的五个士兵已全部倒地,谢灵祯身上大伤小伤不断,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失血苍白的脸上裂开大大的笑容:“二哥,我赢了他们,你可不要食言,这次行军,带上我。”说完话,身体撑不住向下倒去,谢容华急忙伸手扶住他。 “薛姑娘,让本王看看你的本事,看看你是否有资格留在军中。”谢容华突然抬头望向颜汐凝。 颜汐凝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站起身,急忙跑到谢灵祯身边扶住他,谢容华见状收了手,转身将张玄策和薛解叫起身,带着他们正欲离开时,身后传来女子带着担忧的声音:“燕王殿下,你先服下这补气养血的药丸,我扶你回营帐。” 谢容华身形一僵,回过头盯着不远处的那对男女,女子正从一个药瓶中倒出药丸,将它塞入男子的口中,他静静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眼中带着犹疑复杂之色,张玄策适时在他身边提醒道:“元帅!” 谢容华回过神来,对他高声道:“回大营。” 谢灵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一个模糊地女子身影,他开口道:“汐凝姐。” 颜汐凝听到他的声音赶紧走到身前,查看他的身体状况,谢灵祯欲起身,被颜汐凝拦住:“你伤得很重,现在还不能动。” 听着全然陌生的声音,看着近在咫尺的银色面具,他才意识道自己认错了人:“你不是汐凝姐,你是谁?” 颜汐凝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叫薛颜,是秦王殿下让我来照顾你的,你忘记了?” 谢灵祯听她这样说,才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事,他通过了二哥给他安排的考验,然后吃了这个女人给他的药,便支撑不住昏了过去,现在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之中,好像确实是二哥让她医治自己的,他皱了皱眉,咕哝道:“为什么是你,不是汐凝姐呢?” 颜汐凝看他记挂着自己,心中一阵暖流躺过,可是她现在还不能在他面前表露她的身份,她想了想开口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汐凝姐是谁,是我爹安排我来的,我爹是太医院的院正,我的医术虽然比不上他,但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对了,你的那个汐凝姐也会医术吗?我倒是很想见一见她。” 谢灵祯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屑道:“你爹是院正又如何,我汐凝姐的医术肯定比你强。”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嘴角不由弯了起来,并没有去搭他的话,她取过放到一旁的药碗递到他嘴边,道:“你身上的外伤我已经给你上药包扎了,来把药先喝了。” 谢灵祯没再说什么,就着她的手喝了药,那药十分的苦涩,他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却见颜汐凝又捧了一碟蜜饯在他眼前,道:“吃点蜜饯去苦味。” 谢灵祯吃了一粒蜜饯,盯着她片刻,道:“你怎么知道我怕苦?” 颜汐凝眼神闪了闪,一边将蜜饯放回原处一边道:“我猜的啊,小孩子一般都受不了中药的苦涩……” 她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谢灵祯恼怒地打断了:“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可以上阵杀敌了。” 颜汐凝看踩到了他的痛处,赶紧安慰道:“是,你不是小孩子了,今天你在校场真的很威风,以后一定是个大英雄。”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以后你就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他宽宏大量地摇头,神色间显出几分怀念,有些落寞道:“以前汐凝姐也是这样喂我喝药的,我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她了,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快要出征了,你说她会来给我和二哥送行吗?”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中试探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鼻子一酸,轻声道:“会的,你这么想她,她也一定很想你。” 谢灵祯听了她的话心里好过了些,正想问她为什么会被派来随军出征,有士兵掀帘进来,给谢灵祯见礼后,对颜汐凝道:“薛姑娘,元帅有请。” 颜汐凝点点头,对谢灵祯道:“你先休息,有事随时找人唤我。” “你去吧,我睡觉了。”谢灵祯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颜汐凝随那个士兵一路往大营而去,她边走边问道:“殿下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士兵中气十足的声音答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想了想,又提醒道:“薛姑娘,秦王殿下为三军统帅,在军中应称元帅,不应和燕王殿下一般称呼。” “哦,谢谢你提醒我。”颜汐凝感激道,二人不多时便到了大营帐外,士兵高声道:“元帅,薛姑娘到了。” 营帐内传来淡淡的声音:“让她进来吧。” 颜汐凝做了下心里建设,掀帘走了进去。 大营内四周摆放着巨大的烛火,陈设简单,一眼便能尽收眼底,角落摆放了一张休息用的软塌,软塌旁的衣架上挂着银光闪闪的铠甲,再旁边是存放各种兵器的架子,谢容华的那个大弓尤其显眼,大营的中间有一张巨大的书桌,书桌前面两侧放着几把座椅,背后是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谢容华身着常服坐在书桌后的大椅上,低头看着手中的宗卷,听到脚步声也并未抬起头来。 颜汐凝走到离桌案几步远的地方,行礼开口道:“臣女薛颜参见元帅。” 谢容华听了她的声音放下手中的宗卷,抬头示意她起身,问道:“燕王的伤怎么样了?” “燕王殿下的伤大都是皮外伤,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这几日不适合运动。”颜汐凝认真地答道。 谢容华点点头:“大军三日后便会出发,我希望你能在这三日内将他身上的伤治好。” “臣女遵命,若元帅没有别的吩咐,臣女便先告退了。”颜汐凝低头答道,这样上下级的和他相处的方式,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适应。 谢容华嗤笑了一声,颜汐凝不得不抬头看他,望着他脸上戏谑的表情,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谢容华语气轻佻道:“薛姑娘很怕我?刚来就急着想离开?” “我不是……”颜汐凝窘迫道:“殿下,不,元帅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谢容华靠坐在椅背上,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她,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穿一样,他什么话都没说,却无形中给了颜汐凝巨大的压力,她到底是承受不住,只得开口道:“元帅有话不妨直说。” 谢容华的眼神变了变,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轻声开口道:“薛姑娘这么怕本帅可不行,这一路上,我们还得朝夕相处呢,若薛姑娘觉得无法胜任,此刻还来得及,我可以向父皇请求送你回去。” “不!”颜汐凝急声道,他的话让她醍醐灌顶,她此刻才记起来自己该做什么,她需要每日为他号脉检查身体状况,研究药方使他的身体早日康复。她低头道:“薛颜明白了,以后会记住自己该做什么的!” 她大着胆子走到谢容华身边,对上他的目光低声道:“劳烦元帅伸出手腕。” 谢容华伸出手,她垂下眼睑不再看他,搭上他的手腕专心致志地替他号脉,两个人隔得太近,他身上似有若无的檀香味在她鼻尖萦绕,尽管她没有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头上,颜汐凝号完脉正欲抽手,却突然被他抓住,颜汐凝惊骇地抬起头,惊慌失措道:“元帅!” 谢容华只与她对视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到她的手上,他不顾她的挣扎掰开她的手掌,指尖轻抚着她的掌心的厚茧,悠悠道:“没想到薛太医家的千金生活这般艰苦,这双手可不像大家千金该有的样子,难不成薛解在家时虐待你了?” 他的呼吸顺着话语传过来,明明她脸上带着面具,却觉得那呼吸直直地喷在了自己脸上,让她脸上瞬间惨白一片,颜汐凝用力地抽回手后退两步,谢容华顺势放开她,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是在等她的解释。 颜汐凝只觉得心跳快地不像自己的,她捏着手,沉默良久,才慢慢开口道:“爹爹对我很好,只是从医者,实践比纸上谈兵重要得多,采药也是实践的一部分,很多药材不是看看现成的便了解了,我需要亲自去采集它,研究它在各个时间段的药性变化,在山中采药难免不磕磕碰碰,手上有痕迹也是在所难免。” “原来如此,是本帅见识浅薄,少见多怪了。”谢容华听了她的解释,笑道:“那薛姑娘说说本帅如今的身体状况吧。” 颜汐凝被他一吓,哪还记得之前号脉得到的信息,可是如今她又不敢再要求给他号脉,只得道:“殿下体内余毒已清,只是目前身体还有些虚弱,需要好好调养,殿下这段日子不宜太过劳心劳力,以后我每日早晚会为殿下号脉,随时改进殿下服用的药方。” 谢容华点点头,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下去吧!” 颜汐凝轻舒一口气,只想着快点离开这里,她正欲转身离开之际。 “等等。”谢容华突然叫住她,颜汐凝头皮一麻,不知道他还会问什么刁难的问题,却不得不停下动作,她抬头看他,静候他的下文。 “薛姑娘会骑马吗?”谢容华问道。 颜汐凝愣了愣,点头应道:“会的。” 谢容华点点头,“明日我让人送一匹马给你,另外,从明早开始,你跟着新兵一起训练,虽然只有三日,但也比毫无准备就上战场强。” “是。”颜汐凝答道,见他没有话说了,低头快步离开。 出了大营,夜风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打湿,她不知道谢容华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这个太医女儿的身份是冒充的,若是发现了,为什么不拆穿她,她苦涩地笑笑,也许自己想多了,她自问到了军营之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之前答他的话也算说得过去,如今她遮了样貌换了声音,他又怎么会认出她。 “薛姑娘,元帅令我专门为姑娘准备了一个营帐,请姑娘随我来。”等在外面的士兵见她出来,迎上前恭敬道。 “有劳了。” 颜汐凝疲惫地答道,这一日紧绷的精神此刻才真正放松了下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军中训练 翌日,天还未亮,便吹响了嘹亮的号角声,颜汐凝捂上耳朵,翻了个身继续睡觉,昨日紧张了一天,她睡觉时也不敢取下面具,陌生的环境加上面具硌得她难受,一直到后半夜她才勉强睡过去,如今营外的号角声,让她整个人都很崩溃,不过,让她更崩溃的事还在后面,没过多久,便有士兵的声音在营外响起:“薛姑娘,请起来,元帅让我带你去校场。” 颜汐凝咕哝一声,继续睡觉,帐外的士兵见营帐里一直没有动静,又高叫了两声,直到谢容华缓缓走到他身边,他才有些惧怕地看向谢容华,踌躇道:“元帅,这如何是好?”对方是女子,他又不好直接入了营内将她扯起来。 谢容华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营帐的入口,沉声吩咐道:“去打一盆凉水来。” “啊?”士兵讶异道,谢容华凌厉的目光射向他,他赶紧领了令,快步跑去打水了。 谢容华走进营帐,见那个捂着被子蒙头大睡的女子,皱眉沉声道:“薛颜!” 颜汐凝唔了一声继续睡觉,他高声道:“再不起来别怪本帅不客气了?” 颜汐凝翻了个身,继续跟周公约会,之前去打水的士兵回到帐外,高声道:“元帅,水打过来了。” “端进来!”谢容华沉声道,士兵端了水进来,他一把接过,直接泼向床榻上的女子。 颜汐凝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她看到谢容华的第一反应是伸手摸脸,脸上的面具还在,她不由松了口气,然后才感觉到那盆水带来的冷意,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谢容华讥讽地看着她,道:“薛姑娘就这么怕被人看到你的脸?现在清醒了吗?” 颜汐凝甩甩湿漉漉地头发,哑声道:“殿,元帅找我有事吗?” “本帅昨晚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你没听到营外集结的号角吗?”谢容华沉声道。 帐外的号角还在不停歇地吹着,颜汐凝有些委屈地答道:“我以为,和我没关系。” 谢容华被她的回答气得笑了起来:“和你没关系?那你来随什么军,回到薛府去,你想睡到日上三竿也不会有人管你!” “我,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颜汐凝低头保证道。 “若有下次,本帅就赶你回薛府。”谢容华厉声道,“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把衣服换好了去校场集合!”他说完,大步出了营帐,那士兵看了她一眼,跟着谢容华快步离去。 颜汐凝愣愣地看着湿透的床榻,不知为什么天还没亮就被他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通,记得入长安前她呆他军中的时候,那时她虽然受了伤,但她相信,就算她没受伤,他也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对她,如今这个声色俱厉的男人,简直让她害怕,她使劲地拧干头上的湿发,快速换好衣服,也来不及整理床榻便飞快地跑了出去,若是迟到了,还不知道会被怎么罚呢。 颜汐凝赶到校场的时候,其他的士兵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训练中了,见她气喘吁吁地跑来,他们都视而不见,继续手中的训练,颜汐凝走到校场看台上的谢容华面前,不安道:“元帅,我没迟到吧?” 谢容华冷哼一声,道:“别的将士都跑完回来做基础训练了,你现在才到,你说你迟到没有?” 颜汐凝有些不满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泼了我一大盆凉水。” 谢容华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淡淡命令道:“你从头开始吧,先一个人绕着军营跑两圈!” “两圈?”颜汐凝高声道,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军营面积那么大,一圈至少有三千米,跑两圈不是得跑六千米,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活的时间也没跑过这么远的距离啊,上辈子她最怕的就是八百米考试,如今要她跑六千米,那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算了。 谢容华挑眉看向她,道:“怎么,嫌少了?” “元帅!”一旁的张玄策看了颜汐凝一眼,忍不住为她求情道:“薛姑娘一直都是过得大家闺秀的生活,让她跑这么长的距离似乎太过为难她了?” “其他的将士都是这样跑的,难道要本帅为她放水?既然你觉得为难,那就送她回去,现在还来得及。”谢容华淡淡道。 颜汐凝看他又说送她回去的话,怒道:“我跑就是了。”说完蹲下身挽起裤脚,深吸口气后,便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她狠狠地瞪了谢容华一眼,不就是想赶她走吗?她偏不走。 天还没亮,启明星在远处的空中缓缓地升了起来,颜汐凝一边看着它一边有节奏地跑着,她尽量让自己的速度不要那么快,呼吸也尽量保持一定节律,用鼻、嘴同时呼吸,延长空气在口腔中的时间,可尽管如此,在第一圈跑到一半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呼吸很困难了,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她咬牙坚持着,终于又看到了校场的轮廓,渐渐地越来越近,眼见第一圈马上完了,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栽倒下去。 一旁伸出的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身体,谢容华看她不住地喘着粗气,皱眉道:“不行就停下来。” 颜汐凝挣扎着挥开他,一边喘气一边怒道:“谁说不行的,你别想赶我走!”她停歇了片刻,便继续往前跑去,但第二圈她的体力早已到了极限,完全是凭着一股不服输的意志力撑着她,脚每抬一步都如铅般重,眼看着终点近在眼前,她咬紧牙关,捂着肚子一步一步缓慢地向终点跑去,到了终点,她等不及休息,便大口喘息着对等着她的谢容华哑声道:“元帅,我跑完了。” 谢容华将水馕递给她,低声道:“先喝点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颜汐凝接过水,喝了几小口后,实在累地受不了,便瘫坐到了地上,谢容华见她如此,一把将她拉扯起来,沉声道:“现在还不能坐。” 颜汐凝瞪着他,气愤道:“元帅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放马过来。” 谢容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蹲下身轻捏她的小腿,为她活血,低声道:“性子这么倔,真拿你没办法。” 颜汐凝疲惫至极,没发现他的行为和语气中的异常,一旁的张玄策却看着他们,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军中训练(二) 见她没有那么难受了,谢容华站起身,道:“给你一柱香的休息时间,休息完后去看看燕王的伤,看完后来主营替我号脉!” 颜汐凝点点头,正要去休息,一旁的张玄策却开口询问道:“殿下,薛姑娘每日要做那么多事,剩下的训练是否可以取消了?” 谢容华眉头一皱,还未开口,颜汐凝已经抢先道:“不用取消,他们能做的,我也能做。”她指着远处训练的士兵,倔强地看着谢容华,不愿低头道:“元帅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对我有任何特殊照顾的。” 她说完对他们行了礼,慢慢地走到远处去休息。 谢容华看着她蹒跚而倔强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看了张玄策一眼,脸色不愈地低声道:“你刚才是故意的?” “元帅是问的什么?”张玄策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谢容华冷哼一声,道:“我在问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若不是他故意提起剩下的训练,颜汐凝又怎么会在他面前如此不甘示弱! 张玄策看他变扭的样子,笑着摇头道:“殿下想赶走她,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只要摘下她的面具,拆穿她的身份,那时恐怕不用你赶,她自己也会主动离开了!”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身体一僵,沉默了下来,他的嘴角溢出苦涩地笑容,他知道他说得对,想要赶走她,最好的办法便是摘下她的面具,拆穿她的身份,再冷漠地将她赶走,只是,他舍不得罢了,上一次他说了那样的话后,已经后悔了,他一直在等她来找他,可她宁愿乔装打扮成另外一个人陪在他身边也不愿向他低头,颜汐凝,他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她了。他苦笑道:“算了,她想跟着便跟着吧,我又不是护不了她周全。”如果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好好相处的话,那就让她这样吧,她想演戏,他便陪她演! 张玄策低叹一声,看向远处的颜汐凝,心中暗自摇头,不明白这两个人明明心中都牵挂着对方,何苦又闹成如今不能坦然相对的局面! 颜汐凝休息好后,便去谢灵祯的营帐为他换了药,再到主营中为谢容华把了脉,她重新调整了药方,为他端上新熬的汤药,谢容华这次倒没有为难她,也没有多问,接过汤药便一饮而尽。 为了让他的体力迅速恢复,颜汐凝在新的药方中针对性地加了几味性烈的药,那药比普通的药苦上好几倍,她见过很多病人,怕苦的不怕苦的都有,但新开的药病人在服用前通常都会询问几句,像他这样连问都不问就从容服用的病人还真是很少见,他就不怕她在药里下毒吗? 谢容华搁下药碗,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问道:“薛姑娘还有事吗?” 她慌乱地别开眼睛,道:“没事了,我傍晚再来替元帅诊脉,先退下去继续训练了!” 她收拾了药碗就要出帐,谢容华却突然叫住她,道:“士兵的刀剑弓箭都不适合你练,你不用上战场,遇到危险有自保的能力,不拖军队后腿就行,你练这个吧!”他说着拿出了一个袖箭递到她面前,颜汐凝看着眼前的袖箭,面具下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只因为她有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 谢容华见她死死地盯着袖箭,却并不接过去,低笑道:“怎么,不知道怎么佩戴,要本帅教你?” “不是。”颜汐凝慌张地接过来,握着袖箭忐忑不安地望着他,见他神色间并无异常,微微松了口气,也许是她想多了,她之前的袖箭本来就是岑行帮她做的,岑行又是他的人,那他手里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再正常不过。 “韩升!”谢容华高声叫着,营外很快有一个副将打扮的人进来行军礼道:“元帅有什么吩咐?” 谢容华指了指眼前的颜汐凝,道:“你盯着她练,别让她偷懒!” 韩升与颜汐凝对望一眼,两人的想法却是天差地别,韩升在想,他堂堂元帅亲卫,为什么要给他这么无聊的任务,颜汐凝却在想,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他对自己还是那么恶劣,那定然是没认出她来了。 颜汐凝冷哼一声:“我不会偷懒的!”率先出了大营,韩升急忙跟着出去,谢容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这样的相处,也许还不错,总好过,她面具下那张拒他于千里之外的脸。 韩升作为陪练,心不甘情不愿地带了她去练箭的地方,正欲指导她,却见她动作娴熟地将箭筒绑在自己的左手手臂上,有些诧异道:“你之前练过这个?”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她回想起以前练习袖箭的时光,神色间有些恍惚,她不仅练过,还受过他们元帅的指导,只是那些时光,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吧。她摇头甩开纷乱的思绪,对韩升点头应道:“曾经用过类似的,我想应该差不多吧,很久没练了,不知道有没有忘完,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劳烦你帮忙指点一下。” 她说话间已经绑好袖箭,起身走到箭靶十丈开外,凝神望向远处的箭靶,循着记忆抬起手臂,屏息静气瞄准箭靶,扳动机关,“叮”地一声,袖箭极快地射出,钉在箭靶之上,虽然没有正中红心,但离红心的位置已经很近了,韩升看了意外道:“看来你以前练得不错,这两天再勤加练习,应该很快便能适应新的袖箭了。” 颜汐凝心中苦笑道,不是她练得好,是教的人教得好罢了。 她让韩升让开,继续练习,韩升偶尔在她一旁指导上一两句,颜汐凝直到练得手臂发酸了,韩升才开口让她休息。 她坐在一旁的岩石上,一边喝水一边问道:“你们平日都这样练习吗?” 韩升有些蔑视地看她一眼,道:“这算什么?我们平日弓箭,长枪,刀剑,马术都要一一练习的,因为你是女子,不用上阵杀敌,元帅才只安排了你练这个。” “是吗?”颜汐凝叹道:“这么说,我还是挺受照顾的了!”她还以为他会像早上一样一直为难她呢,居然转性了。 “你是女子,受点照顾也是应该的。”韩升听她这样说,倒是没有嘲笑她,还鼓励道:“你比起很多弱不禁风的闺阁女子,已经强上许多了,有些女子,胆子比老鼠还小,一看到我拔出剑就吓哭了。” 颜汐凝听他说得笑了起来,叹声道:“可我羡慕的是靖平长公主那样的女子!” 韩升听她提起公主,眼中也不由露出钦佩之色道:“公主那是巾帼英雄,百年也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你佩服她也是应该的,整个军中,我最佩服的除了元帅,就是她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军中训练(三) 颜汐凝听他提到谢容华,不由问道:“元帅以往会和你们一起训练吗?” “那是当然,我最佩服元帅的地方就是他一点儿也不像别的贵族子弟那样矜贵,别看他贵为秦王,可是我们平日的训练中,强度最强最大的总是他,在战场上也总是身先士卒,冲在前面,上一次若不是他病了,我们绝不会惨败的!”他说着谢容华,脸上的表情都是崇敬之色,想到什么,对颜汐凝请求道:“薛姑娘,你可要早日帮元帅调理好身体,他是整个军队的主心骨,绝不能有任何意外的!” 颜汐凝正要回他,有士兵牵着一匹白马过来,上前问道:“韩副将,薛姑娘的箭术练得如何了?这是殿下让我带给薛姑娘的马,并要我转告副将,马术也带着她一并练习了。” 韩升点点头,答道:“我明白了,一会儿便安排她练习。” 颜汐凝也想起来了昨晚谢容华曾经问过她会不会骑马的事,今天一直忙她都差点忘记了,如今见着这马儿,不由上前细细地打量起了它。 这白马虽然不是汗血马,但是看它高大的身形和矫健的四肢,也知道是品种很不错的马匹了,在颜汐凝看它的时候,它也安安静静地看着颜汐凝,一点也没有面对陌生人的恐惧与怒意,颜汐凝试探性地伸手去摸摸它泛着银白色光泽的鬃毛,它不仅没有害怕,还高兴地在她手中蹭了蹭,颜汐凝一下就喜欢上了它,一边摸它一边感叹道:“它好温柔啊!” “那是,这可是元帅在上千匹马中精挑细选选出来的,这样的马是很容易驯服的,薛姑娘虽然只有三天和它相处的时间,但这三天要让它认你为主,应该也不难。”那牵马的士兵说着,一脸的骄傲之色。 颜汐凝停下手中的动作,心中微颤,她不安地问道:“这是元帅专程为我选的马?” 那士兵笑了笑,道:“怎么会?元帅每日都会去马场例行检查,今日他过去的时候张参军恰好提起此事,元帅便顺便选了一匹马让我带给薛姑娘。” 原来是张玄策向他提起的,颜汐凝心中微微一松,却又难以抑制心底深处那种失落感,她有些讨厌自己这时的情绪,一切都如她所愿地顺利,她为什么要失落呢,她该高兴才是。 韩升看休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出声道:“薛姑娘,我们继续练吧,等这次练完,我便带你练马。” “哦,好!”韩升的声音将颜汐凝拉回现实中,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继续练习袖箭,送马的士兵见状,将马栓在了一旁栏杆上,起身离去。 箭术完了之后是马术,这一整日练下来,颜汐凝有些身体要散架的感觉,夕阳西下的时候,韩升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她,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营帐中,强撑着去打了一盆热水回来,想先擦洗一下再去做剩下的事,因为脸上带着面具,留下的汗都粘在脸上无法及时擦拭,让她难受得紧,她小心翼翼地取下面具,正要擦脸,不料有人突然闯了进来,吓得颜汐凝手忙脚乱地戴上面具,尽管她速度很快,到底还是被来人看到了半张侧脸。 来的人是谢灵祯,他虽然昨日还受伤躺在床上不能起身,但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好,养了一日后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他的营帐本来就离颜汐凝的营帐很近,听说她今日被训练了一天,就想着过来看看她,没想到却让他见到那张他熟悉的脸,他疾步走上前,抓着颜汐凝的手,急声道:“汐凝姐,是你对不对,我刚刚都看到了,你为什么要装成另外一个人?” 颜汐凝心中微叹,想的是还好来的人是他,看来这面具还真是一刻都不能取下了,她拍拍谢灵祯的手,用着那陌生的声音道:“灵祯,是我没错,一直都是我。” “那,那你为何要带着面具,还换了声音,装成另外一个人,昨天还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我就说,那个薛颜怎么感觉那么熟悉,原来她就是你。”谢灵祯有些不高兴道,她明明知道,他有多想念她的。 颜汐凝拉了他在帐中坐下,将自己扮作薛颜的经历和他一一说了,谢灵祯听了,有些疑惑道:“你说二哥知道是你会赶你走,他为什么会赶你走?” 颜汐凝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和谢容华如今尴尬的关系,只得道:”这你就别管了,反正薛颜是颜汐凝的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二哥,你明白吗?” 谢灵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突然又道:“不对啊,汐凝姐。”见颜汐凝瞪了他一眼,赶忙改口道:“薛姐姐,我是说,你看我都能认出你来,我二哥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你还能瞒得住他,你不是每日都要为他请脉吗?” 颜汐凝皱了皱眉,问他:“你在见到我的脸之前,认出我是颜汐凝了吗?” 谢灵祯答道:“我刚醒来的时候看你的身影便以为是你来着,可是后面听声音又以为认错了。” “所以在见到我的脸之前,你没有认出我对吧。”颜汐凝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再轻易取下面具的,下次我要取下,便让你帮忙守在帐外,这样就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谢灵祯听她这样说,欲言又止,良久之后才道:“我答应你,不会把你的身份告诉任何人,不过以后二哥自己发现了你可不能怪我。” 颜汐凝点点头,对谢灵祯吩咐道:“你去找人帮我打点热水,然后守在帐外,我满脸满身都是汗,想先洗个澡。”既然谢灵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那有人帮忙,她就不想只是擦洗一下这么简单了。 谢灵祯见她这么从容地使唤自己,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那些时光,不由笑道:“那你动作可得快一点,不然别人看到堂堂燕王一直守在一个女人帐外,也太可疑了点,这军中能使唤我的人可不多。” 颜汐凝笑了起来,低声回道:“我知道了,速度会很快的,要是有人想进来找我,你可得帮我想办法拦住他。” “放心,你是我姐姐,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谢灵祯保证道。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暖,随军的一路上有谢灵祯在,也许,她的日子并不会太难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残城高墉 三日之后,五更天,大军一队一队整齐地排列在校场之上,颜汐凝一早便为谢容华请了脉,此时她身着普通士兵的衣服,和谢灵祯一起安静地站在一个队伍之中,激昂的战鼓之声由轻到重的响起,每一下都仿佛打到了人的心尖之上。 谢容华一身银色战甲,身姿挺拔地站在他们面前,待鼓声停后,他洪亮而不失威严的声音在校场中响起:“在场的将士中,有不少是上次随本帅一起出征的旧部,相信你们都不会忘记,两个月前,我们几万兄弟在高陵坡的草原上,血流成河,而我们犹如丧家之犬,弃城落荒而逃。”他的语气中带着沉重,令在场的士兵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那样的耻辱,令本帅永生难忘,幸而天佑我大魏,张褚突然过世,给了西秦措手不及的打击,也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如今陛下愿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弥补我们的过错,相信大家都有耳闻,张善仁匆忙登基,他们的内部还未稳定,此时出征,是我们最好的时机,但本帅希望你们不要因此而侥幸,轻视敌人,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应当被重视,不过,大家也不必畏惧他们,毕竟这两个月,军中无论是老将亦或是新兵,大家没有一刻放松地在练兵,只要我们齐心,便是这世上最锋利的一把利剑,这一次,本帅要以西秦之血,为这把利剑开锋,让世人都不再敢看轻我们。”他的话音刚落,快速抽出利剑,一瞬间,掌心便出现了一条血缝,鲜血缓缓地留下,他对着将士们举高手掌,高声道:“我们歃血为盟,不胜不归。” 军队中爆发出洪亮的附和声:“不胜不归!不胜不归!” 颜汐凝看着前方那个挺拔的身影,他的目光中充满着自信,浑身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气势,此刻的他高高在上,方才的话语犹如战神的宣言,只见他轻轻将手掌聚拢成拳,原本喧嚣的队伍一瞬间便静了下来,谢容华高声开口道:“大军启程!” 说完率先上了战马,军队中的其他人也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谢灵祯等颜汐凝上了马,他才骑上马,不动声色地跟在她一旁,杏黄旗猎猎作响,大队人马在萧瑟的秋风中,像无声的洪流向西而去。 从长安出发五六天后,大军到了高墉城下,所有人都被如今的高墉城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张褚死后,高墉城便被西秦视为不祥之地,他们在一个多月前便已离开这里,如今的场景,便是他们离开前的杰作。 高墉城的城门已经被拆了下来,在进城的必经之路上,魏军将士们的尸体堆积成山,腐烂的尸体上血迹斑斑,浓烈的恶臭令人几欲作呕,被抛尸已两个多月,他们的脸早已面目全非,亲眼见此场景的将士各个眼中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心中怒意滔天。谢容华脸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切,双手握得咯吱作响,他开口,声音却是出奇的平静:“将将士们火化了,把路开出来。” 冲天的火光中,谢容华望着悲痛欲绝的部下们,沉声开口道:“眼前的一切,本帅希望你们牢牢记在心里,张善仁残暴不仁,虐杀俘虏,今日我们到了这里,便不再有退路,此次作战,若我们败了。”他指着那冲天的火光道:“下场便和他们一样,所以,我们必须胜。” 队伍中有人高呼道:“元帅,我们一定会为兄弟们报仇的,绝不退缩。” 山呼海啸的呼声,在漫天火光中,将恐惧与悲痛都化为了冲天的战意。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才熄灭,大军终于进城,却发现城内所有的房屋都被烧毁了,老百姓的尸体七零八落地横在大街之上,甚至能看到他们在临死前惊恐的神情,颜汐凝哑声道:“他们竟然连老百姓也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谢灵祯跟在她身边,沉默着没说话。谢容华下令一队人马将百姓尸体堆积起来,将之火化掉,又命令一队人马修缮城门,其他的人马在城内安营扎寨,让他们在城外挖了又宽又深的壕沟,分兵守住粮道。下完这一切命令后,他望向颜汐凝,道:“薛姑娘,本帅希望你和军医一起,将高墉城内里里外外仔细调查一遍,一方面防止瘟疫产生,另一方面,上次本帅在这里染了毒,张褚亦命丧于此,本帅不希望再出现任何意外。” 颜汐凝点点头,坚定地道:“元帅放心,我绝不会让上次的事情再发生。” 颜汐凝和军医一起,将预防瘟疫的药洒遍了高墉城里里外外地每个角落,她在谢容华曾经居住的屋子中,找到了那盆已经枯萎的幻境幽兰,她取下一些枯萎的叶子,将它们一一发给身后的士兵,指着幻境幽兰道:“你们去城里每个角落搜查一遍,若找到类似这样的植物,一定要告诉我,现在花期虽然过了,但它危害太大,留不得。”既然有一株,也就难免不会有其他的,颜汐凝猜想,那个张褚恐怕也是死在这个凶手手上的。 果然,两个时辰后,便有士兵来报,在西南的一个角落中,长了不少幻境幽兰,她跟着他们去了,才发现这城里竟然有这样的地方,这里四面都被大石包围了起来,阳光根本照不进来,又有地下水从地底经过,使得土壤比别的地方要湿润上许多,极阴极潮的土壤成了幻境幽兰最好的生长环境,若不是士兵仔细搜查,恐怕还发现不了这个地方,颜汐凝低声吩咐道:“将它们都烧了,想办法弄掉一块石头,让阳光照进来。”这样,就算有遗漏的,它们也活不下去了。 士兵们动作很快,他们拆掉了一块石头,抱了干柴过来,很快这片幻境幽兰便在大火中成了一滩灰烬。 颜汐凝见一切都处理完毕,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下来,她带着他们,回到城中还在搭建着的军营内,向谢容华复命。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所有人都在默默做着自己的事,一直忙到下半夜,城内的军营才搭建完毕,渐渐亮起的火光照亮了已经沉寂了一个多月的死城,为这座残破的城池带来了久违的生机与希望。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坚壁不出 魏军的动作,自然惊动了远在西秦腹地秦城内的张善仁。 张善仁喝着手中的酒,听了探子的回报,声音带着不屑道:“才过了短短两个月,想不到他们又来送死。”他的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想必朕在高墉城内为他们留下的见面礼,他们已经见到了。” 狄君立于朝堂之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轻皱,对于张善仁虐杀战俘与屠城的举措,他并不赞同,但他深知这个帝王生性残暴,若自己出声劝诫,怕只会引起池鱼之灾,因此只敢把对他的不满埋藏于心中。 张善仁突然抬头,道:”他们带了多少人马来?” “据探子消息,他们宣称的是四十万大军。”一个大臣答道。 张善仁嗤笑一声,道:“两个月前才吃了败战,哪来的四十万?朕看他们目前的兵力最多不超过十五万,宗政将军已经出发了吗?” “宗政将军已经率领十万大军出发了。”大臣答道。 “如此甚好,告诉他,朕这次不仅要高墉城,还要他把谢容华给朕带回来。若失败,他也不用回来见朕了,自行了断便是。”张善仁沉声道,想起上次他与谢容华交手时吃过的亏,心中依旧不能释怀。 宗政铭领了十万大军出城兵临城下,原本他打算速战速决,败军之将,残破之城,在他眼里本就不足为惧,没想到他带了军队过来,却发现魏军躲在他们制造的坚壁之内,一点儿也没有迎战的意思。如此几日之后,不止宗政铭急了,魏军的将士们也开始着急起来。 “元帅,出发之前,您曾说过,张善仁匆忙登基,根基不稳,军心不定,是我们出征的好时机,怎么如今敌人在城外叫嚣,您反倒不让我们和他们交手了呢?”魏军将领温许焦急地道。 谢容华坐在元帅大椅上,不慌不忙地抬头看他,问道:“温将军觉得此时出兵,我们有几分胜算?” “双方兵力相当,至少能有五分胜算。”温许答道。 “五分吗?”谢容华轻声道:“我们兵力相当,可是温将军别忘了,不久前我们才在他们手上吃过败战,几日前我们才见了那尸山血海,将军认为,我们的将士心中如今是畏惧多一些还是愤怒更多一些呢?若是畏惧多一些,将军认为我们还能有五分胜算吗?” 温许听了他的话一时哑口无言,他一旁的将领急道:“那元帅要等到何时才应战,我们总不能就这样干等着啊。” 谢容华看着他们,耐心地道:“敌军因获胜而骄狂,如今前来挑衅,不过是有轻我之心,他们如今正是焦躁好斗的时刻,我们何不磨磨他们的士气,等他们士气衰竭之时,我们再集全军之力,一战以破敌,才是万全之策。” 将领们听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听谢容华说磨磨敌军士气,也不知道要磨到什么时候去,心中还是有几分按捺不住,跃跃欲试。 谢容华看他们的神情便猜到了他们心中在想什么,他突然沉了脸色,高声厉喝道:“若谁敢不听命令私自出战,本帅定斩不饶!” 他的眼神犹如利剑一般缓缓扫过帐中众人,寒芒阵阵,无形的杀气弥漫到整个军帐中,他的一句定斩不饶,让原本想请战的将领万分尴尬,一时心中也有些不忿,此时却不敢再多说,对谢容华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颜汐凝等在军帐之外,见议事的将领一一退出,脸色不太好看,也不敢问什么,等他们都离开了,才轻轻牵了帘帐,进了帅营,谢容华听到动静,抬头看她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 颜汐凝如常地和他见了礼,便走到他身前,谢容华很自然地抬起手腕,等她号脉,他脸色如常,就像方才在帐中发火的人不是他一样。 颜汐凝号完脉,轻声道:“元帅的脉象现在已经稳定下来,身体已经恢复了十之八九,再过几日,便可痊愈了。” 谢容华点点头,见她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不由问道:“薛姑娘还有话说?” 颜汐凝咬咬唇,片刻后才道:“若是元帅因为身体的原因才选择严守以待的话,我想,元帅无需顾虑了。”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嗤笑一声道:“薛姑娘,你觉得本帅如今的作战方式是因为本帅的身体还未好,所以不敢出战?姑娘就是这样看本帅的?” 颜汐凝见他误会,着急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怕别的将士都是这样想元帅的。” 谢容华静静地看着她,突然道:“你很担心本帅。” 颜汐凝脸上一热:“我……”冷不防一只大手突然伸向她的脸,她吓得慌忙后退几步,惊惧道:“元帅。” 谢容华的手僵在半空中,见她害怕的样子,缓缓收回手,深深凝望着她,轻声道:“真想看看你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子?” 颜汐凝一惊,急忙跪下道:“薛颜面貌丑陋,不敢污了殿下的眼。” 谢容华自嘲一笑,道:“起来吧,我不会逼你摘掉面具的。”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慌乱的心平静下来,她站起身,对谢容华道:“殿下没有别的事,那我便先退下了。” 谢容华点点头,颜汐凝缓缓退出大帐,掀帘出帐之际,身后响起谢容华叹息的声音:“他们怎么看我,我从来都不会在意,不管他们现在是怎么想我的,只要最后赢的人是我,现在被他们轻视又有什么关系,这个世界,能赢到最后的才是最终的胜利者。” 她听了他的话,忍不住回头,没想到与谢容华的目光不期而遇,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却让她无端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毫无遮掩,早已被他看透一般。颜汐凝心神一慌,转过头匆忙离去。 颜汐凝回到营帐,没想到谢灵祯会等在这里,她上前给谢灵祯行礼,却被谢灵祯一把拦住:“薛姐姐,这里就我们两个,不用讲那些虚礼。”他笑着道。 “你怎么过来了?”颜汐凝问道。 “我来向你打探点消息,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和宗政铭交手吗?兄弟伙天天看他们挑衅,却不能出兵迎战,都憋得慌。”谢灵祯摸摸鼻子道。 “军事机密,我哪里会知道。”颜汐凝答道,想到今日的情形,又嘱咐谢灵祯道:“你可别擅自行动,你二哥下了军令,私自出兵定斩不饶,你是他弟弟,可要以身作则,不然他想保你也保不了。” “放心,我有分寸,二哥肯带我来,我肯定不会拖他后腿的。”谢灵祯点头道。 看他的样子,颜汐凝不由有些好奇道:“灵祯,你很想上阵杀敌吗?”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螳螂捕蝉 “当然了,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父皇和哥哥们总把我当孩子看,认为我不堪大用,若我能立下军功,他们定不敢再小瞧我。”谢灵祯意气风发的道。 “那,你都不害怕吗?战场上刀剑无眼的。”他才十四岁,颜汐凝很难想象这个年龄的孩子上阵杀敌的样子。 “不怕,吴子说过,战场上幸生则死,必死则生,我不害怕,也不能害怕,男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总好过浑浑沌沌碌碌无为地苟活一世。”他说这话时,眼中熠熠生辉,那样的意气风发,让颜汐凝不禁惊叹连连,他拍了拍颜汐凝的肩,豪气道:“薛姐姐,你也不用害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不由地笑了起来,心中因为担心谢容华而起的阴霾也渐渐散去。 宗政铭每日派人叫阵,在城外骂着许多难听的话,先前是把魏军的几大将领挨个问候了一便,见他们不为所动,便开始集中精力骂谢容华,那些所有侮辱性的词语,几乎都被他们在谢容华身上用了一遍,魏军将士们个个愤恨不已,谢容华却无所谓地大笑道:“他们爱骂便骂,本帅都不在意,你们在意什么,骂人也是件消耗体力的活儿啊。” 反反复复骂了好些时候,见魏军巍然不动,宗政铭又派了几百名骑兵拉着骏马前来炫耀,他们甚至连盔甲都不穿,便跑到离城门很近的地方来,围坐在一起赌博嬉戏。但是魏军对他们依旧是无视的态度。 为了激怒魏军,宗正铭也算是绞尽脑汁,他故意在城外壕沟前面的空地上赛马。其中有一位矮个子每次都将同伴拉下一大截距离,他光着上身,露出一身白花花的细肉,面部却瘦削得如同板刀。他驱马冲到壕沟前时,居然没有勒住,而是一提缰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飞跃到宽阔的壕沟对面。又作势向第二道壕沟飞驰,临到沟前,却又硬生生将奔马停住,马儿昂首嘶鸣,就像要掉进壕沟一般,却依然稳落在沟边。矮个子拉马掉头驰骋,轻易便飞马过沟,向回表演起冲刺的动作。只见他向左跳下马背,从地上拣起一颗石子,手在马鞍边稍一着力,便飞身上马,没跑几步,又向右跳下。这样翻来复去,就像被粘在马背上永远掉不下去。西秦的其他将士们在一旁发出阵阵喝彩声。 “知道我正在想些什么吗?”谢容华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下嬉戏打闹的西秦将领,轻声问道。 张玄策微微一笑,说道,“元帅在想,他们都将是我军不久以后的战利品,不仅是马,还有人!将来我军逐鹿中原,正需要这样精锐的骑兵打头阵。” 谢容华哈哈大笑,道:“张先生果然了解我。” 一旁的温许被他们的对话搞得莫名其妙,谢容华不由指着城下的一个地方,问他道:“你仔细看看,那些骑兵的身后,地上的是什么?” 温许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眯眼望去,在窸窸窣窣的草丛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那是特大号的弓,草原上射雕用的,城下表演杂耍的可不仅是是一批好骑手,更是批好射手啊!”他轻声道:“他们不穿盔甲,便是想引我们放箭射他们,若我们上当,便暴露了位置,他们的弓射程比我们远,若回击我们,定会对我军造成很大的杀伤力,他们射了便跑,到时你说我们追是不追?” 温许刚想答:“当然是追。”突然意识道什么,诧异道:“若我们追上去,便中了他们的陷阱,前面有伏击等着我们。” 谢容华笑笑,不再答话,温许却突然对这年轻的元帅有些肃然崇敬之意,他以为自己征战多年,也是战场上的老将,却也不能一时间想到这许多纠葛,不由得对谢容华认真看了几分。 城下壕沟外的那位矮个子,他正站在奔驰的马背上表演杂耍,卖力的引诱着,丝毫不知道方才城墙上的人对他的讨论与评价! 到十一月中旬,谢容华率领的魏军与宗政铭率领的西秦军已相持了六十多日。张善仁对宗政铭花费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夺下高墉城的表现相当不满,补给给他的粮草越来越少,眼看西秦军的粮食就要吃完了,军心日渐离散,军中有将领终于受不了,偷偷摸摸率部来表示愿意投降。 夜晚。谢容华秘密召见了温许,让他率领一支队伍,在高陵坡趁着夜色建立简易的军营,引诱敌军来攻。 温许听了他的命令,一时有些回不了神:“元帅说的是高陵坡?”他不确定地问道。 “对,高陵坡,上次他们不是在那里伏击了我们吗?这次,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谢容华笑道。 “他们会上当吗?”温许心中带着狐疑问道。 “会不会就看温将军的表现了,到时候恐怕要辛苦温将军一番。”谢容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惬意。 宗政铭见魏军终于出战,非常高兴,欲率领精锐前去迎战,却被幕僚提醒道:“将军,小心有诈啊?” 宗政铭想了想,上次他们就是在那里伏击了魏军,这次他自然不会倾巢而出,决定先派一小部分队伍去探虚实,温许在他们猛烈的攻击下,闭营不出,死死地坚守着;军营中将士和战马饮用的水全断了,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宗政铭见此情形,放下心来,亲率精锐部队过去,温许的营寨眼看就要被攻破。 原本埋伏在温许营帐不远处的庞蕴见此情形,吐了口中含着的草,道:“妈的,终于来了,害老子一干人等在此地吃了几天的土。”说完发号施令,埋伏着的军队集结成阵,向宗政铭攻去。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宗政铭不得不外撤下部分精兵,与庞蕴的军阵纠缠在一起,魏军军阵咬牙苦战,西秦铁骑反复冲击,庞蕴的军阵几乎快要溃散了。 就在这时,谢容华率五万大军从高陵坡北面出现在西秦军的后背,刀枪林立,旌旗蔽日,犹如天神降临。 突然出现的第三支队伍令西秦军一下子乱了阵脚,他们慌乱地挥武刀剑,只想赶快突出包围,逃出生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黄雀在后 谢容华令老将夏侯名率领步兵随后跟进,他亲率精锐骑兵冲在前面。谢容华抽出手中的宝剑,高吼道:“冲啊——”,炽焰驮着谢容华飞驰而去,身后数千名精骑紧紧跟上。顿时,黄尘像旋风一样追在骑兵的后尾,马蹄像急骤的鼓点迅猛敲击着地面。全军为主帅的英勇冲锋所激动,一齐发出“冲啊!冲啊!”的怒吼。几万步兵整齐的脚步踏得大地都在颤栗。 谢容华驱动炽焰,速度越来越快,炽焰四蹄腾空,落下地一点又腾起,像飞一般窜向敌阵。在突入枪丛刀林的一刹那,谢容华举着手中的长剑倾身长击,他身边五六名敌军立时哀嚎着倒下,周围的人腾跳着闪开,敌阵霎时被撞出了一个大窝。他身后的数十名精骑几乎同时冲入了敌阵,锋利的兵刃像镰刀割过麦杆一般划过敌军的身体。当几千名骑兵全都杀入战团之后,敌阵像盆中之水被搅得浪荡不定。不过片刻,夏侯名率步兵怒吼着杀奔上来,与敌短兵相接,平推而进,逼得敌阵接连退却。 南部的庞蕴军见主力已从敌人后背包抄过来,大为振奋,转而发动了强劲的反击。西秦军本来与庞蕴军已经格斗了很久,体力消耗很大,这时再与谢容华从北边带来的精力充沛的魏军格斗,大都手臂发软,几个回合之后便已不是对手。在两面夹击之下,西秦军起先是北部阵线崩溃,紧接着南面也被打垮。在广阔的草原上,到处都是撒腿奔逃的西秦士卒,他们跑起来可是特别快,只有几千人被杀死在战场、其余大都在原野上不辨方向地四下乱窜。有上万人在魏军闪亮的战刀追赶下,慌不择路地跳进了山涧,被淹死的不可胜数。宗政铭则率领残部向西秦都城的方向逃跑。 谢容华向夏侯名简要地交代了如何打扫战场,如何优待俘虏,便令庞蕴领兵追击宗政铭残部,自己则带上三千多名精骑,道:“我们立即出发,从葫芦谷穿过,一定要赶在宗政铭之前到达秦城。” 谢容华正要出发,马头被太子詹事梁许拦住了。梁许是谢容华的叔舅。“张善仁还占据着坚城,虽然我军击破了宗政铭,但如今还不是轻率冒进的时候。”梁许苦苦地劝道。“请秦王按兵不动,等形势明朗以后再进军不迟。临走前陛下可是一再交代,要我遇事时向你多提建议,请秦王三思。” “这是容华一早便计划好的,并非一时冒进。”他向梁许解释道,“现在敌人的主力已被我击溃,我军已成破竹之势,机不可失,必须立即进军,请舅舅不要再说了!” 梁许摇头叹息,将身子挪到一旁。谢容华一甩马鞭,炽焰便如利剑般飞驰而去,大队骑兵紧随其后,扬起滚滚尘土。 ************************ 颜汐凝一直等在高墉城内,见梁许和夏侯名一道回来了,急忙迎上前道:“梁詹事,夏侯将军,一切可还顺利。” “唉。”梁许摇头叹息,没有回她的话便离开了,颜汐凝一惊,颤声道:“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夏侯名开口道:“姑娘莫要担心,我军大败宗政铭,如今他率着残部逃跑了。” 谢灵祯被夏侯名带着上阵杀敌,此时回来了才发现谢容华并未和他们一起,听夏侯名这么说,问道:“宗政铭跑了,我二哥是不是去追他去了。” 夏侯名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颜汐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此时才去看谢灵祯,他的身上满是血迹,她上前道:“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谢灵祯摇头笑道:“我身上的血都是敌军的,今日可痛快了,军医那边应该有不少受伤的将士,薛姐姐可以去给他们瞧瞧。” 颜汐凝点点头,往军医大营的方向而去,她在军医营帐中忙到天已黑尽,在军医的几番劝慰下才出了帐营,她原本要回自己的营帐,却控制不住自己往帅营走去,远远地见帅营内灯火通明,他回来了?她想着,高兴地过去,却在营帐外听见两人争执的声音。正是白日见过的梁许和夏侯名。 “夏侯将军,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元帅如此冒险,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好不容易取得的胜利不是都变得毫无用处了。”梁许语气不好地道。 “梁詹事,军中一切事务,我们必须听元帅的命令行事,况且元帅的考虑也没有问题,如今我军气势如虹,正是势如破竹的时候,自然要趁胜追击,梁詹事怎可灭自己威风。”夏侯名威严道。 “这话没错,可是殿下就带了三千骑兵,秦城有多少大军等着,你真信他用三千精骑能攻下秦城?别有命去没命回来,让我们群龙无首……” “梁詹事!”夏侯名高声厉喝道:“请慎言!” 颜汐凝听了他们的对话脸色一白,慌不择路地转身离开。 谢灵祯正在营帐整理自己的兵器,见颜汐凝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不由站起身担心道:“汐凝姐,怎么了?” 颜汐凝上前握住他的手臂,问道:“灵祯,张先生没回来吗?我方才去他的营帐里没找到他。” “张先生和二哥在一起啊,现在应当不在营中。”谢灵祯答道。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心里的不安更深了些,张玄策并不会武,谢容华带上他,说明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突然抬头道:“灵祯,我要去秦城找你二哥,我怕他出事。” 谢灵祯听了她的话吓了一跳:“我二哥怎么会去秦城。” “他想攻下秦城。”颜汐凝答道,将自己在帅营外听到的事一一给谢灵祯说了。 谢灵祯沉默了片刻,安慰她道:“汐凝姐,我觉得你还是呆在高庸城里比较好,我们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二哥带走的都是精锐,他既然去了,一定有万全的准备,你别担心了,我们就在城里安心等着好了。” 颜汐凝摇头,脑子里老是重复着梁许的那句“别有命去没命回来。”她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般道:“你若不愿陪我,那我便自己去。”说完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帐外跑去。 谢灵祯见她这样脸色大变,匆忙拿起自己的兵器便追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兵临城下 所谓葫芦谷,便是一处葫芦形状的峡谷,谷身宽大,谷口狭小,只能容许一人一马穿过,从这里出了谷口,便是西秦的地界,通过葫芦谷到西秦的国都秦城,比走普通官道要少百余里行程,只是谷口太过狭小,又有魏军一直把守在此处,军队基本不会考虑从这里通行。 当守谷口的士兵见到谢容华带领的骑兵时,犹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了令牌后,终于战战兢兢行礼道:“参见秦王殿下。” 谢容华点点头,道:“你为我们准备些水来,我们要从这里过。” 士兵领命,匆忙而去,谢容华回头对跟在身后的队伍道,谷口狭小,大家把身上无用的装备都先下了,保证自己的马匹能过去,本帅先行一步,我们在秦城二十里外会合,等水来了你们先喂了马再过去,过了葫芦谷,我们便没时间做休整了。” “是。”身后的精骑刚刚答完,便见炽焰高呼一声,乘着初月的微光在夜色里飞驰而去。 炽焰在黑夜中急奔,很快便穿过了谷口,马背上的鬃鬣拂扰在手边,毛毛痒痒,让人恍惚觉得风儿好像就是如此丝线般的形状。长时间跑了这么久,直到现在,它仍然没有流汗,果然是万中无一的好马。黑暗中,山川木石都用些微的亮光发出一种嘶嘶的叫喊,这叫喊带着秋风一般的冰凉。但是谢容华并不感到寂寞,虽然所有的骑兵同伴都被他甩在身后,但他知道,他们很快会追上来,这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队伍,也是自己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利剑。他选择先行,不过是为了早一步到达秦城,勘测好地形,以便他们下一步行动。 谢容华马不停蹄地奔驰了一夜。到第二天黎明时分,当他来到泾水河畔,他立即看到了黯淡斑驳的秦城城墙。他停在清凉碧绿的河边,秋风带着水气迎面掠来,秦城外面一片平静,所有的人恐怕都不知道危险正在一点点的接近他们。 炽焰轻声打了一个响鼻。谢容华微微一笑,翻身下马,拍拍他的背道:“抓紧时间吃东西,这里的水草可是马儿们最喜欢的。” 他眺望四周,心中感叹道,西秦真是养马的好地方,望着远处秦城的轮廓,心中势在必得,西秦,他一定要收入囊中。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有二十多骑赶了上来。谢容华就带着这二十多骑趟过泾水,溅起一片片飞珠碎玉,直接冲刺到秦城下。城上的西秦军见了他们的装束,就惊慌地呼喊起同伴,很快南门啷一声吊下,急急地去通知张善仁。 还在睡梦中的西秦皇帝张善仁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不悦道:“还没到早朝时间,你们吵什么吵。” “陛下,不好了,魏军攻到秦城门下了。”前来传报消息的侍卫哀嚎道。 张善仁一个激灵惊醒过来,颤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侍卫只得重复道:“魏军攻到秦城门下了。”话音刚落,便被张善仁一脚踹飞,他一边穿衣一边怒吼道:“魏军不是在高墉城吗?怎么突然到秦城了,宗政铭呢?” 闻讯匆匆赶来的大臣刚进门,便听到他的这句问话,忙不迭道:“陛下,目前我们并没有收到宗政将军的消息。” 张善仁穿好了衣服,语气不善道:“魏军都打到家门口了他却什么消息都没有,我看他是想造反。”说完不得大臣答话,匆匆走出了自己的寝宫。 张善仁踏上城墙之时,便见城外一群群人高马大精骑将聚集在城门口,谢容华的全身呈耀眼的银色,尤其引人注目,他缓缓驱马上前,微笑着对张善仁道:“张善仁,我们又见面了。” 谢容华的笑容令张善仁有些恍惚,他记得他们之前的那次交手,虽然冲突不大,但他也是这样对自己笑,然后狠狠地坑了自己一把,让自己落荒而逃。 张善仁定了定神,厉声道:“谢容华,你就带了这么点人马就想攻下朕的江山,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非常认真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人马,转身对他道:“嗯,你说的对,眼前的人马确实还不够,不过,我们只是先来与西秦的皇帝陛下打声招呼的,再过不久,我大魏的十几万人马便会到了。” 听了他的话,张善仁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谢容华却仿佛没看到,他好像突然又想起什么,笑道:“对了,我差点忘了,十几万人马也许皇帝陛下也不放在眼里,不过宗政将军带了十万人马给我,这样算来,应该能入陛下的眼了。” 他的话音未落,城墙上的西秦将领们已哗然一片,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派去出征的宗政铭竟然投敌了。张善仁脸色大变,吼道:“你不要在我们面前妖言惑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宗政铭根本不会降于你。” 谢容华镇定万分地道:“本帅的话信不信随你们,反正事实很快就会呈现在你们面前。” 张善仁被他的态度弄得心头大火,却不敢轻举妄动,他不知道谢容华的援军什么时候会出现,还有宗政铭是不是真的降了,他一点把握都没有。 谢容华倒也没有立即攻城的打算,他领着骑兵退到离泾水河边约有两里的地方。这时他的三千精骑已陆续赶到了,他将队伍编成简易的战斗队形,随后令军阵稳立不动,等待敌人前来进攻。 谢容华与张善仁的军队对峙良久之后,张善仁终于收到了宗政铭的传信,信上说他们在高墉城败了,被魏军围追堵截,如今手上的将士全都受了重伤,让张善仁迅速派一支军队前去救援他们。 张善仁看了信件后,将信件撕了个粉碎,怒道:“好你个宗政铭,真把朕当傻子了,谢容华都在秦城脚下了,你如今来告诉朕你吃了败战,让朕派兵救援,朕看你就是想引朕打开城门,让魏军乘机攻进来。” 随着他的怒吼,朝堂下的大臣们全都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心中都哀叹道,看来宗政铭是真的投敌了,如今魏军就在城外,他们可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身陷囫囵 宗政铭带着残部一路往秦城逃,庞蕴带着军队对他穷追不舍,原本一千多人的队伍,在临近秦城时仅剩了几百人,眼看快到秦城了,却受了庞蕴的伏击,他不得已只好带着残部躲到距秦城二十里外的一处山洞中。 看着洞中灰头土脸的部下们,他一时心中激愤,一拳击到洞壁上,鲜血顿时从指缝中缓缓流出。 一旁的副将看了,赶忙阻止道:“将军,如今我们死的死伤的伤,你可不能再有闪失,要不然我们就全完了。”他看着洞中躲在角落里的两个人影,对其中一个吼道:“喂,军医,快点过来给我们将军看伤。” 角落里的一个人影缓缓走到宗政铭跟前,正是颜汐凝,她原本和谢灵祯一起悄悄出了高墉城,往秦城的方向赶,没想到魏军没碰到,却碰到了逃跑的西秦残部,谢灵祯一个人带着她,碰到敌方几百人,根本没法逃,只能被生擒了,西秦军看到他们身上魏军的军服,原本是要杀了他们泄愤的,颜汐凝说她是军医,可以为他们治伤,几番求情下他们才决定先留下他们的命。 颜汐凝小心的拿起宗政铭的手,取出包里的金疮药为他小心地上药,副将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她也不敢有什么小动作,为他上药包扎好后便想退回去,却不想那缠了纱布的手突然伸出掐住她的脖子,谢灵祯见状突然起身,高吼道:“你放开她。” 他欲上前,却被一旁的几个士兵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颜汐凝见宗政铭盯着她,目光中满是仇恨,颜汐凝双手使劲地掰着他的手,可是全无作用,只觉得他的手越收越紧,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谢灵祯怒吼一声挣脱开制住他的人,飞身上前一把打开宗政铭的手,拥着颜汐凝退后几步,随着他们的打斗,颜汐凝头上的帽子掉了下来,一头乌黑的长发垂了下来,披散在的她的肩头。 宗政铭见她眼泛泪光,脸颊因为方才的呼吸困难泛着红晕,如今长发披肩,活脱脱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一时诧异道:“你是女人?” 他的话令颜汐凝脸色立马变得苍白,周围的士兵闻言纷纷盯住她不放,军中出现一个女人,还落入了敌军的手中,会发生什么事,不言而喻。 谢灵祯听了宗政铭的话,看着周围不怀好意的目光,他拦在颜汐凝身前,眼中寒芒大胜,他厉声道:“你们若敢动我姐姐一个手指头,我保证,让你们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他虽然年纪不大,周身散发的气势却将那些心思龌蹉的士兵一下子惊住,他们一时之间竟真不敢上来了。 宗政铭看着他们两人,轻声笑道:“有意思。”一个出现在军中的女人,一个气势不凡的少年士兵,绝不可能是常人。他开口道:“你们放心,如今我们逃命都来不及,哪里会有心思动你姐姐,况且,我们还需要你姐姐治伤呢。” 他这样说了,原本有点心思的士兵也再不敢有任何遐想,纷纷回退到山洞的角落坐好,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心中稍稍安定下来,谢灵祯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将她的头发弄好藏到帽子中,才拉着她坐到一个偏远的角落去。 许久之后,去传信的两人只回来了一人,他低声在宗政铭耳边低语了几句,宗政铭脸色大变,他站起身,对洞中的人道:“身上没有受伤的人跟我走,带伤的留下休息。”他指指颜汐凝和谢灵祯,道:“看管好他们。” 说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一百多人随宗政铭出洞去了,洞中只余了二三十人,他们与谢灵祯颜汐凝互相戒备着,彼此都不敢放松警惕。 宗政铭趁着夜色带着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秦城,远远见到驻扎在不远处的魏军,牙齿咬得吱吱响,他此刻却顾不得许多,偷偷摸摸到了秦城脚下,对上面的士兵高声道:“开门,我是宗政铭,我要见陛下。” 守城的士兵一见是他,喧哗一片,高声道:“宗政铭,你这个叛徒,还敢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叛徒,你们打开城门,让我和陛下解释清楚。”宗政铭沉声道。 守城的将领听见动静出来,见到是他,直接高声命令道:“不必与他多说,陛下有旨,见了宗政铭格杀勿论,放箭。” 说完士兵抬手搭箭,羽箭朝宗政铭一行人射去,副将推了宗政铭一把,挡住了射向他的羽箭,吼道:“将军快走,他们是真的要置我们于死地。” 宗政铭这才反应过来,且挡且退,到最后,竟只有他一人逃了出来。 谢灵祯护着颜汐凝在一个角落里面,剩下的人并不多,且身上几乎都带着伤,谢灵祯正想着脱身之法,突然山洞中来了一群黑衣蒙面人,他们什么话也没说,便与那些伤兵打斗起来,洞中很快弥漫起了浓重的血腥味,谢灵祯在他们的打斗中趁乱带着颜汐凝逃了出来。 “那些黑衣人是谁?”颜汐凝跟着他一边跑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是我们的人,可能是那些西秦士兵的仇家吧。”谢灵祯答道,拉着她飞快地往秦城方向跑。 颜汐凝的心内带着不安,随他一路快跑,秦城外有星星点点的营光,那应该是魏军包围秦城的军帐,颜汐凝心中正松了口气,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谢灵祯回过头堪堪接住她:“汐凝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颜汐凝摆摆手,她回头看绊倒自己的东西,那是一个躺在地上的人,他的肩上,背上和脚上都还插着羽箭,鲜血顺着伤口染红了他的衣襟,颜汐凝见他的手还在微微动着,人还活着。她招呼谢灵祯将他翻过身,见到他的脸,她和谢灵祯都是一怔,这人竟是宗政铭。 宗政铭虚弱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艰难开口道:“救我。” 谢灵祯道:“汐凝姐,这人方才还想杀了你,我们别管他,快走吧。”后面虽然没有追兵追他们,可是没到魏军大营,这里指不定就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宗政铭仿佛听懂了谢灵祯的话,他死死地抓住颜汐凝的手,声音虚弱:“救我。” 颜汐凝是大夫,知道他现在伤得很重,如果他们将他扔在这里,他必死无疑,看着他紧抓着自己的手,须臾之间她便有了决断:“灵祯,我不能见死不救,我先给他上点止血的药,你背上他,我们带他一起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攻下秦城 宗政铭被城门将士射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秦城内部,原本与谢容华对峙着的羽林军内部,很快便出现了分裂,有几名骑手趁着天刚亮便飞驰到魏军大营外,后面并无大队人马跟着。他们是张善仁的的骁将易进等几个人临阵前来归降。大魏骑兵和善地接收了他们,谢容华将这一消息向魏军将士一公布,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 张善仁很快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越发恐惧。对面魏军的骑兵越聚越多,每新来一队,魏军都要发出一阵令人恐怖的喝彩,无人知道魏军后面还要来多少。再看看己方将士,个个惊恐不安,面色焦黄得如同脚下枯萎的草叶。他顿时觉得,一开始便应该与谢容华的军队野战一场,如今错过了最佳时机,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做才能挽回如今的劣势。 中午时分,温宁率领的大军也到了,谢容华指挥他们在天黑前将秦城四面围住,几条主要的出城大道上都驻扎了重兵。 到了后半夜,守城的西秦士卒争相吊下长绳索从城墙上爬下,跑到魏军警戒线一带归降。 在度过恶梦连连的一夜后,第二天一大早,张善仁便召集群臣举行御前会议,商讨如何应对大兵压城的危局。众大臣早已被如今的形势吓得丧魂破胆,黄门侍郎狄君一提出投降的建议,众人便纷纷表示同意。张善仁无计可施,只好率领文武百官开门出降,谢容华礼貌地接受了。他接过降表细细一读,才明白原来自己高估了张善仁,他身边竟只剩下精兵一万多人,城内百姓总共也只有五万多口。 当日,谢容华率魏军进入秦城,将各部接管过来。他带着众将领来到府库查看。西秦官员恭敬地用钥匙打开大门,里面堆积如山的珍宝,顿时让人眼花缭乱! 在场的人感到眼花目眩,不知是谁开的头,众将领突然蜂拥而上,抢着把珍宝大把大把地朝怀里塞,朝军袋里填,个个只恨没有预先带来一只大口袋。有时候两人同时抓到一条金链或者一件精致的玉器,还互相嘻笑着,半真半假地争夺几下。好在身为大魏高级将官,多少都有几分雅量,还没有人真的争斗起来。 谢容华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等他们拿不动了,他才吩咐自己的亲卫将库中的珍宝一一抬出去,有些将领不解他的举动,他微微一笑,带着嘲讽道:“各位将军吃了肉,本帅总得留点汤给辛苦作战的普通士兵们吧,总不能让他们如先前高墉城的西秦军队一般,屠城洗劫一番。” 众位将领听了他的话,纷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等将领们走了,谢容华吩咐西秦官员关了门,才发现门口站着的温许,他面色平淡,手中什么珠宝也没有。谢容华有些诧异道:“温将军怎么不拿点东西,毕竟我们辛苦这么久才获胜。” 温许笑了笑,道:“元帅不也什么也没拿吗?”他说完后,突然认真道:“这次有幸随元帅出征,让温许获益匪浅,温许愿此后能全心辅佐在元帅左右。”说完便要跪下,被谢容华一把拦住,他笑道:“温将军说笑了,温将军是可造之材,能为我大魏所用,是我大魏之福。” 突然有一个士兵跑上前来,在谢容华耳边低语了几句,谢容华点点头,对温许道:“本帅还有军务要处理,温将军请自便。”说完便脚步匆忙地离开,温许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方才的投诚并没有打动谢容华,但是他已下定决心,以后会跟着他,他知道,谢容华绝不会是池中之物。 宗政铭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还隐隐作痛,他看了看屋子的摆设,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他的家,他怎么回来了,张善仁不是要杀了他吗? “看来将军的伤没有伤到脑子,还认得自己的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宗政铭一惊,循声望去,那人坐在窗边,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眼神凌厉,周身的气势令人不敢逼视,他虽然没有见过谢容华,却几乎一刹那便认出了他的身份:“秦王,是你救了我?” “本王可没那么好心。”谢容华轻哼了一声。 宗政铭想了片刻,回忆起那个模糊的身影,他一下子起身,扯到伤口,又龇牙咧嘴地躺下,喘息着对谢容华道:“她在哪里?” “你问谁?”谢容华微微眯了眼,露出不悦之色。 “还能有谁?自然是我的救命恩人,就是你军营里的那个女军医。”宗正铭喘息着道。 “你休想。”谢容华淡淡看了他一眼,轻蔑道:“她险些被你掐死,你认为,本王还会让你有机会接近她吗?” “那时也是因为被殿下逼得走投无路了,才会有那样的举动,如今她救了我,我自然不会再伤害她了,我不过想当面感谢她的救命之恩,殿下何必这么不给面子。”宗政铭低声笑道,小心观察谢容华的脸色,他的表情虽然如常,紧抿的嘴唇却显示了他的不悦,果然,军营中出现的女人,不会是简单的女人。 “道谢就免了,你的伤本王会派人给你治,你就好好在这里呆着,你也算是个人才,本王不会要你的性命。”谢容华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道。 宗政铭嗤笑一声,道:“殿下现在倒是把自己摆得很仁义的样子,在下可不敢忘了,如今在下的境遇,可全拜秦王殿下所赐。” “兵者,诡道也,将军和本王换一个位置,也会这样做。”谢容华淡淡道。 宗政铭不置可否,他轻笑道,“我知道殿下想要什么,殿下放心,我如今已经这样了,又受了那位姑娘的恩遇,不会再与殿下作对,等我的伤好了,自然将殿下所想之物双手奉上!” 谢容华见他一而再再而三提到颜汐凝,心中压抑着怒火,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他的屋子。 宗政铭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容,谢容华害他如此惨,他也总要给他添些堵才能纾解一下心中的怨气不是,看来,他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那位姑娘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宴会风波 颜汐凝盯着铜镜中自己的脖子看,那里的掐痕已经淡得看不见了,她和谢灵祯带着宗政铭来到魏军营前时,便带回了面具,她和谢灵祯都算是军中特殊的存在,他们一到便被守营的士兵认出,立马便去通知了谢容华,她还记得谢容华见到她时的样子,他死死的盯着她的脖子,眼中带着莫名恐惧,握着她的手仿佛要将她的手臂捏碎一般,声音前所未有的阴寒:“你们不呆在高墉城,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谢灵祯见他那个样子,畏惧地跪下,道:“二哥,都怪我,是我硬要来找你,拉了薛姐姐陪着一起来的,你不要怪她。” 见谢灵祯把所有的罪责都揽了过去,她也顾不得谢容华的怒火,急声道:“不是的,是我自己要过来,他拦不住我才过来的。” 见他们两个争相领罪,谢容华气急败坏地放开颜汐凝,指着他们二人怒道:“你们两个也不用争了,都别想逃过责罚,这次不罚你们,我看你们做事永远都不会带脑子。” 颜汐凝和谢灵祯都被他骂得大气也不敢出,就这样,谢灵祯被罚了四十军棍,而她自己,也从那天过后便被软禁了起来,后来进了秦城,她也被关在一个屋子里面,有一个叫阿秋的侍女过来照顾她,门外时时都有卫兵守着,她一想出门便被他们恭敬地拦住:“元帅有令,薛姑娘哪儿也不许去,留在屋中好好养伤,静思己过。” 她本来也没什么伤,如今掐痕也差不多没了,而错她也知道了,她只是想出去看看谢灵祯罢了,他被打了四十军棍,也不知道伤好了没,若不是她任性妄为,也不会连累到他。 她正想着谢灵祯,便见铜镜中突然出现了谢灵祯的脸,吓了她一大跳,她回过头,见他笑吟吟地在她身后,没好气道:“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我了。” “我怎么没声音了,是薛姐姐你想事情想得太认真才没有听到。”谢灵祯答道,“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一没事就赶紧来让你看看,免得你内疚。” “你真没事吗?让我看看。”颜汐凝说着就要去扯他的腰带。 谢灵祯慌忙退后避过她,惊诧道:“薛姐姐,我被打的可是屁股,这你也要看?” 颜汐凝瞪了他一眼,恨声道:“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个病人,不是男人。” “你才不是男人呢。”谢灵祯立即反驳道,“怎么说你也是女人,我怎么能让你看我的屁股,被我二哥知道了,我肯定得再被赏四十军棍,你看我现在好端端地在这里,还不够吗?你就别为难我了。” 颜汐凝轻哼一声,道:“算了,说得谁想看一样,你说没事就好了。”她突然趴在桌子上,望着门外的那两个门神,低声轻叹。 谢灵祯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低声问道:“二哥他还关着你啊。” “明知故问。”颜汐凝没好气地道,突然又眼睛发亮地盯着谢灵祯道:“要不,你去帮我求求情,现在我们都攻下秦城了,也没什么危险了,我为什么还要被关着,让我去军医那边帮忙也好啊。” “我不去,二哥现在见了我就没好脸色,我才不去触他的霉头。”谢灵祯摆手道,见颜汐凝眼神迅速暗淡下去,赶紧低声在她耳边道:“这样,今天晚上有一个晚宴,我带你过去,你表现好一点,让二哥记得他还关着个人,顺便就把你放了。” “我怎么过去?”颜汐凝看着门外的两个侍卫,小声问道。 ”收拾他们还不简单,你等我来接你就是。”谢灵祯不以为然道。 “那,那我要是去了被你二哥赶回来怎么办?”颜汐凝忧心地道。 “不会的,那宴会上还有好多西秦投降的部将呢,二哥怎么也要顾及面子,不会在宴会上发作的,到时我让负责宴会的宫女在我旁边多加一个位置,你就坐我旁边,你低调乖顺一点,让他知道你认错了就行。”谢灵祯自信地道。 颜汐凝点点头,一切就那么说定了。 到了傍晚,谢灵祯果然如约地来接颜汐凝,他对门口两个士兵说奉了秦王的命令带颜汐凝去参加晚宴,两个士兵将信将疑,但今晚确实有晚宴,来接人的又是燕王,他们想着反正有燕王担责任,也没有怎么为难,便放他们走了。 谢灵祯领着颜汐凝进去的时候,晚宴已经开始了,他们绕过众人,找了一个角落坐好,谢容华在高位上远远望了他们一眼,眉头轻皱,却并没有说什么。 颜汐凝坐下后,有些紧张地看看周围的人,好在他们并没有怎么注意她,见所有人都专心致志地欣赏歌舞,她在心里轻轻地松了口气。 待场中的歌舞结束后,梁许站起身,举杯道:“恭喜殿下此次攻下西秦,将西秦纳入我大魏的版块,臣已向陛下发了捷报,相信如今陛下应已收到,臣还记得,大军出发前陛下召见微臣,说如今他心中最忧心的有两件事,一是西秦的战事,二便是殿下的婚事,如今西秦战事已结,待我们凯旋,陛下就可安心为殿下安排婚事了。” 场中众人听了他的话,都纷纷笑了起来,唯有颜汐凝脸色变得惨白,好在她戴着面具,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她抖着手,在桌上随便抓了一杯酒便灌入喉中,一股辛辣灼烧的味道蔓延到他全身,却不能缓解她心中的痛苦分毫,她怎么忘了,他的孝期结束了,孝期已满,是该安排婚事了。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轻轻一笑,举起酒杯道:“容华的婚姻大事,还需舅舅帮容华在父皇面前多多参详才是,舅舅放心,此次出征,舅舅劳苦功高,待回京后,容华定为舅舅向父皇讨要应得的封赏。” “那臣便先行谢过殿下了。”梁许美滋滋地坐下,张善仁等他坐下后,不急不缓地站起来,举杯对高位上的谢容华笑道:“此次西秦归顺大魏,往后在陛下与殿下的带领下,前途必定更加光明,先前臣与殿下之间多有误会,还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如今我等既以归顺殿下,往后自当对陛下和殿下忠心耿耿。” 谢容华遥遥地与他举杯相碰,高笑道:“如今西秦既已归属大魏,我们便是一家人了,这杯酒后,前尘恩怨一笔勾销。”他话音刚落,便将酒一饮而尽。 张善仁也从容地喝了酒,却并未坐下,而是接着道:“臣多谢殿下宽宏大量,此外,臣还有一个礼物送给殿下,希望殿下笑纳。” 众人见张善仁要当众献宝,都竖起耳朵张大眼睛,想看看他这归降之主会献一个什么样的宝贝给谢容华。 谢容华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什么礼物,本王还真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宴会风波(二) 张善仁轻应了声,随即拍拍手,便有悦耳动心的琴声缓缓响起,人还未至,一袭幽长的红纱飘落在半空中,随即有一个火红的身影踏纱而入,她的足尖若隐若现地隐在红纱之中,长发如墨,火红的舞衣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形,随着红纱翩然落下,犹如从天而降的飞天少女,随着她的脚尖落地,琴声徒然变得急切起来,火红的长袖突然一展,犹如展翅地蝴蝶般翩然起舞,她的眉如远黛,眼若秋波,一张脸清纯中带着妩媚之色,随意一个眼神都能勾动人的心魄,长袖滑过在场宾客的案前,引得人想要伸手去抓,却在即将触碰到那红袖时,瞬间消失无踪。 在场的男人看着大殿上翩翩起舞的女子,眼中皆闪过惊艳之色,颜汐凝一边喝酒一边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真的很美,连同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被她吸引,她看着她的长袖在大殿上扫过无数人,最后随着舞姿往高位上那个男人而去,谢容华嘴角含笑,轻轻伸出手,一瞬间便握住了长袖的一端,轻轻一拉,那女子便轻盈地向他飞去,稳稳当当地落入他的怀中,他们四目相对,相视而笑,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如此刺眼,让她的眼角忍不住落下泪,心撕心裂肺地疼,为了缓解那样的疼痛,她的手扔下酒杯,握住酒壶大口的往口中灌酒,辛辣地酒味刺激着她的神经,她突然就觉得没有那么疼了,酒可以止痛,有了这样的认知后,她更加无所顾忌地狂饮,大殿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高位上的男女身上,并没有人管她。 谢容华与女子对视片刻,看向张善仁,轻笑道:“这就是你送本王的礼物?” 张善仁含笑点头,道:“自古美人配英雄,像殿下这样的英雄,自然该有倾国倾城的美人陪伴左右,不知这个礼物,殿下满意否?” 谢容华看向丹丽,伸手抬起她的下颚,露出她优美的脖颈,他似乎认认真真地打量了片刻,才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殿下唤我丹丽就好!”丹丽看着他,眼中带着羞涩之意,声音婉转如黄莺。 “丹丽……”谢容华放开手,缓缓地复述她的名字,点头笑道:“真是人如其名。” 他轻抚她柔顺的长发,对张善仁道:“这个礼物,你费心了,本王很满意。” “能入殿下的眼就好。”张善仁高兴地道,以眼示意丹丽,丹丽随即明白过来,她伸手在案上将谢容华的酒杯斟满酒,将酒杯递到谢容华眼前,璀璨一笑,低声道:“殿下,丹丽敬你!” 谢容华的目光只是静静地凝望她,并不接下手中的酒,她一时有些尴尬,带着不安道:“殿下怕酒中有毒?” 谢容华看着她脸上的天真与仿徨,突然大笑一声,接过她手中的酒道:“美人的酒,就是有毒,本王也甘之如饴,只是,美人这酒敬得太没诚意了。” “没有诚意?”丹丽有些迷茫地望着他道,谢容华的目光紧紧盯着她,抬手轻轻抚上丹丽的红唇,将酒递到她唇边,嘴角轻勾。 丹丽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一下变得通红,这大殿上还有这么多人,她没想到他竟然会暗示她用口喂他酒,不过她今日早有准备,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她就着谢容华的手,正欲含了杯中的酒,众人眼也不眨地看着这一幕,心痒难耐地等着后面的好戏,却听见殿中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在安静的大殿中显得突兀至极,将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吸引过去。 颜汐凝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继续,我的酒壶掉了,我捡起来。”她边说边弯腰下去捡,捡起来后继续往嘴中灌,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咦,没酒了。”她嘴巴扁了扁,有些委屈,不过很快又笑开,因为她发现隔壁桌的酒壶里还有酒,那个将领见她夺了自己桌上的酒壶,有些不敢置信道:“薛,薛姑娘。” 谢灵祯一时头痛万分,他让颜汐凝好好表现,好早日获得自由,怎么他没注意她一会儿,她便喝成了这个样子,他小心地抬头往高台看去,见谢容华盯着这边,目光阴沉万分。 谢灵祯急忙夺了颜汐凝手中的酒,哄着她道:“薛姐姐,你醉了,我们不喝了,我送你回去。” “我没醉,我要喝,你把酒给我。”颜汐凝站起来便要去夺他手中的酒,谢灵祯赶紧让开,只听“砰”的一声,颜汐凝一个不稳摔了下来,脸好死不死地磕在桌子边缘,面具与桌子间发出了沉闷的碰撞之声。 看她磕到头,谢容华骤然站起身,丹丽从他身上摔下来,滚到了一旁,他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醉得一塌糊涂的女人。 “汐凝姐,你没事吧。”谢灵祯赶紧蹲下身查看她的状况,一时甚至忘了改口。 颜汐凝撑着桌沿,慢慢地爬起来,她拽着面具,突然掀开一把扔掉,张玄策想开口阻止已来不及,只听到颜汐凝负气的声音高声响起:“撞得我好疼,我不要戴你了。” 场上众人见了她的脸都是一惊,西秦的人是诧异于这个女子面容秀美,除了额头上刚刚被撞出的红肿,并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为何要带面具遮了自己的容颜,大魏这边的人则是惊讶于不都说薛太医的女儿毁了容貌吗?这样子不像毁了容貌的脸啊。 众人惊讶间,谢容华已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的脸难看到了极点,颜汐凝周围的人都吓地跪倒在地,只有她和谢灵祯还站着,因为颜汐凝扔了面具以后,又回头来跟他抢酒喝了。 谢灵祯把酒壶高高地举起,颜汐凝跳起来抢,旁边突然伸出的手抓住她的手臂,捏得死紧,谢容华压抑怒气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颜汐凝,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颜汐凝只觉得剧痛从手臂上传来,她用另一只手使劲地掰着他的手,呵斥道:“疼,你放开我,手好痛。” 谢容华并没有放开她,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打横抱起,对大殿中的众人道:“今日晚宴到场为止,各位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抱着怀中的人匆匆离开大殿,再也没看任何人一眼。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酒后诉请 已经到了十二月初,夜晚带着丝丝寒意,谢容华抱着颜汐凝疾步往她的住处而去,可是怀中的女人并不安宁,一直在挣扎。 “你放开我,放开。”她激烈地挣扎着,谢容华怀中浓浓的脂粉味让她难受。 “别闹,我送你回去。”谢容华皱眉道,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我,我难受,想吐。”颜汐凝摇着头,使劲推他,谢容华听她这样说,终于放她下地。 刚放开她,便见她歪歪扭扭地朝前跑去,扶着一颗树,不住地呕吐起来,可是一晚上她除了酒,根本什么都没吃,除了一肚子酸水,什么也吐不出来。 谢容华站在她身后,皱眉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颜汐凝没有答他的话,她晃着脑袋,指着天空笑着大声道:“会须一饮三百杯,莫使金樽空对月。”夜空中有雪花轻轻地飘了下来,粘在颜汐凝的睫毛上,她眨眨眼,雪花便掉了下来。她伸出双手捧起空中落下来的雪花,回头像献宝一样捧到谢容华面前,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你看,下雪了。” 这样的颜汐凝,让谢容华有些陌生,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颜汐凝便把雪花洒在他手中,她望着那洁白的无暇,陷入那久远的回忆中,低喃道:“妈妈说,我出生的时候正好下了第一场雪,所以在我的名字里取了个雪字。” 谢容华听着她的胡言乱语,无奈笑了起来:“还真是醉得不轻,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谁说我醉了,我没醉,我记得我的名字,我叫顾……”她大声反驳道,没等她说完,谢容华握着她的双肩,出声打断她道:“汐凝,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她一把挥开他,怒道:“你走开,我不要你,我要我妈妈。”她这样说着,神色间染上了浓浓的哀伤,低唤道:“妈妈,小雪不喜欢这里,我好想你,好想回家。” 谢容华见她这发酒疯的样子,只能不管不顾地再次打横将她抱起,这次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不再放开。 很快便到了颜汐凝的住处,守在门口的士兵见谢容华抱了颜汐凝进来,吓得跪地高声道:“参见秦王殿下!” 谢容华看了他们一眼,对他们厉声道:“连个人都看不好,自己下去领罚。” 士兵正想把责任往谢灵祯头上推,抬头看到谢容华阴沉的脸色,不敢再多言,默默退了下去。 谢容华让阿秋去端了醒酒汤来,将颜汐凝放下后,将醒酒汤递给她,却没想到她才喝了一口,便把手中的醒酒汤给扔了:“我不要喝这个。” 瓷碗应声而碎,醒酒汤洒了一地,阿秋吓得立马跪了下来。 谢容华脸色难看地骂道:“你不喝这个你要喝什么,颜汐凝,我警告你,你再发疯,别怪我关你一辈子。” 若是正常情况下,颜汐凝早被他吼得乖乖听话了,偏偏现在她醉得一塌糊涂,脑子里全是那个丹丽坐在他怀里的画面,听谢容华吼她,她便也仰头吼了回去:“我要喝酒,不要喝这个,我现在就想喝酒,别的什么都不想喝。” 谢容华被她吼得一愣,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阿秋吓得双肩颤抖起来。 他气得极了,反而笑了起来:“你要喝酒是吧,去,给她拿酒来,今天我让你喝个够。” 见阿秋一动不动地跪着,他厉声道:“叫你去拿酒没听见?” 阿秋慌张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很快便拿了酒进来,放在桌上后便快步退了出去,将房门关死,她怕再留在这里,被怒火殃及自身,惹来杀身之祸。 颜汐凝望着桌上的酒壶,伸手急急地拔开壶盖往嘴里灌酒,就像迟了有人会跟她争抢一样。 谢容华冷冷地看着她,出声嘲讽道:“慢慢喝,喝完了这壶,我再让人给你去拿,你既然想喝,今夜就喝个够,我……” 他的话音被颜汐凝突然迎上来的唇封住,他惊讶地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吻住他,颜汐凝轻轻伸出小舌,抵开他的唇齿,将嘴中含着的酒渡给他,唇齿间的纠缠混着浓烈的酒香,让他不由自主地将酒咽了下去。 谢容华回过神来的时候,颜汐凝已经离开了他的唇,她望着他,眼中带着雾气与委屈,语气带着倔强道:“你不是想这样喝酒吗?我也会。” 她的唇上还沾着酒渍,称得人娇艳欲滴,谢容华看着这样的她,眼神一暗,一把将她拉近自己,紧紧扣住了她的头,俯身便吻住了她,他的吻浓烈而激烈,颜汐凝想退后,却退无可退,他轻而易举撬开她的唇舌,如同方才她对他做的一般,细致地吻舔过她口腔中的每个角落,霸道地强迫她的小舌与他交缠共舞,极尽缠绵。 颜汐凝挣扎着想避开他,却避无可避,渐渐地,她从最初的抗拒慢慢沉沦,不由自主地回应他的吻,唇舌交缠之间,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只想与他贴的更近一些。 直到感觉到颜汐凝无法呼吸,谢容华才放开了她,她靠在他怀中不住地喘息,呼吸着新鲜空气,良久方才平静下来,谢容华低头望着她,她的眼神还带着迷茫的醉意,脸颊因为方才的激吻带着坨红,静默许久,谢容华才犹疑着开口问道:“你在为丹丽的事生气?” 颜汐凝抬眼望着他,眼中醉意依旧,她脸上带着愤恨之色,恨声道:“我讨厌她,讨厌你身边所有的女人。”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眼睛一亮,正想继续问她,颜汐凝却自顾自地抱紧他,将头埋入他怀中,低声喃喃道:“谢容华,你要是只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谢容华身体一震,他抓住怀中女人的双肩,让她不得不面对着自己:“颜汐凝,你说清楚,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呵呵一笑,轻轻推开他,步履蹒跚地往床边走去,挥着手道:“你不是我一个人的,所以我不要你了,我要找一个对我一心一意的男人。” 她自顾自地脱鞋上床,用被子盖住自己,好像真的打算睡了一般。 谢容华疾步走到她跟前,坐到床边,望着她侧躺着的身影,认真问道:“颜汐凝,这就是你一直以来躲着我的原因?”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酒后诉请(二) 颜汐凝的身体一僵,许久之后,她才低语道:“是啊,我不要做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给不了,我就不要了。”若不是借着醉意,也许她这辈子也不敢坦然地说出这番话,她知道自己有多懦弱,有多害怕被他笑话她的痴心妄想。 谢容华只觉额头突突地跳得厉害,心中的怒火顷刻间便涌了上来,他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将她整个人拉起来,朝她怒吼道:“颜汐凝,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你怎么就能肯定我不能给你,就因为你的自以为是,便不肯承认你心里有我,还任由我误会你喜欢旁人,你这样对我,可有为我想过半分。” 颜汐凝被她吼得一懵,人也清醒过来了几分,她反应了半响,才搞清楚目前的处境,看着眼前愤怒的谢容华,心中深藏已久的委屈也一下子爆发出来,她推开谢容华,退到床榻的角落,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地埋入膝中,哽咽的声音慢慢传来:“谢容华,你要讲道理,在长安的秦王府,你的摘星阁里有那么多美人,到了这秦城,你有丹丽,等回到长安,你还要娶你的王妃,你说我没告诉过你这些,怎么知道你做不到,事实都已经摆在我眼前了,你要我怎么开口和你说,怎么相信你可以为了我放弃其他女人,我知道你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我没那个自信能赢过她们,我怕被你笑话,怕自己泥足深陷,堕入深渊,再也无法回头,所以我逃离你,难道错了吗?”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心里一痛,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伤了她这么多,他抬手想轻抚她的头,最终却没有落下,他的声音中带着难言的苦涩,低喃道:“汐凝,你明明知道,你在我心里,和她们都是不同的。”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慢慢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她低声道:“是啊,我知道,你待我和她们不同,可是再不同,也不能改变她们是你的女人的事实,哪怕没有她们,你以后总会娶正妃,她必须要有显赫的家世,要足够的高贵,才能配得上你。”颜汐凝的眼前闪现过高月芳华绝代的身影,心中溢出悲凉来。“而我,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女人,没有家族依仗,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你未来的妻子,无论是谁都不会是我,明知道不会有结果,我们又何必要开始。” 谢容华倾身向前,伸手将她轻拥入怀,他抚着她的背轻叹道:“汐凝,你该早告诉这些的。” 颜汐凝摇摇头,在他怀中低低道:“容华,我们就到此为止好不好,不要再互相伤害,也不要再彼此折磨,就当从来不曾为彼此动心过,做回最平淡最朴实的朋友。” 谢容华放开她,抬手擦干了她脸上的泪,他笑着低语道:“不好,我没办法让自己放过你。” 颜汐凝震惊地看着他,她说了这么多,没想到他还是这样的答案,谢容华轻笑着,柔声道:“汐凝,你说的没错,在秦王府的摘星阁,住了很多美人,她们都是父皇送过来的,不过你放心,我没有碰过她们,最初是因为还在孝期以内,后来你也知道,我在高墉城中了毒,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是有心无力了。” 谢容华轻抚着她的发,语气温柔而诚恳:“汐凝,你不喜欢的那些美人,我都会送走,至于秦王妃,你放心,若她不是你,也绝对不会是旁人,父皇那边,我会去想办法,你所顾忌的一切,我都会一一为你消除,这样,你可以不再逃避我了吗?” 颜汐凝一怔,愣愣地道:“你真的愿意,为我放弃掉别的女人?” 谢容华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处,温柔低语道:“我这里,满满的都是你,不是没想过要放弃,要忘掉你的,可是我做不到,弱水三千,我只想取你这一瓢,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所以,请你和我一起努力,好吗?为我们的未来而努力,而不是轻言放弃掉这段感情。” 他的话语带着蛊惑的味道,颜汐凝看着他,差一点就脱口答应了,屋外突然响起了轻缓的敲门声,阿秋有些忐忑的声音响起:“殿下,张善仁前来寻殿下,说他有要事要与殿下相商。”张善仁是以前西秦的主子,虽然现在他什么都不是,阿秋还是不敢忤逆他的要求,只好大着胆子来敲门。 谢容华望着门外,眉头微皱,张善仁恐怕是为了他送的美人而来,他还未开口答话,颜汐凝已经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怀抱,她垂目轻声道:“殿下,你先过去吧。” “我方才说的话……”谢容华神色间带着不满,他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会考虑,等考虑好了我会告诉殿下的。”颜汐凝轻声道,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起身上前将屋门打开,冷风灌入,让她清醒了几分,阿秋见她开门,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张善仁站在院子中间,看着她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复杂。 谢容华随着她走到门口,对张善仁道:“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吧。” 张善仁恭敬地道:“是,殿下。”说外率先出了院子。 颜汐凝侧身让谢容华出去,手却被谢容华一把握住,他低声道:“汐凝,不要让我等太久。” 颜汐凝抬头与他的目光相接,他的眼神那样的炙热,让她不敢直视地别开眼,谢容华握着她的手用了几分力,强迫她面对自己,颜汐凝咬了咬唇角,终于轻声答道:“嗯。” 谢容华笑了起来,抬手抚了抚她额头上的伤,嘱咐道:“记得上药。” “嗯。”颜汐凝内心有些凌乱地答道,“你快过去吧,张善仁还在等你。” 谢容华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颜汐凝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有些失神,今晚她借着酒意将一切都和他挑明了,他说会努力给她想要的,他们之间,真的能有未来吗? “薛姑娘,夜里风大,我们先进屋吧。”阿秋见她一直站在门口盯着谢容华离开的方向,不由开口道。 颜汐凝点点头,和她一起转身进了屋子。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开仓放粮 翌日,颜汐凝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宿醉之后,额头带着刺痛,喝了阿秋端来的蜂蜜水,她才觉得舒缓了些。 阿秋刚伺候她洗漱完毕,谢灵祯便寻了过来,他脸上还带着担忧之色:“汐凝姐,昨晚你没事吧。” 颜汐凝笑了笑,答道:“我喝多了,有些难受,现在没事了。” 谢灵祯看了阿秋一眼,阿秋识趣地退下后,他才靠近颜汐凝耳边说:“我不是说你喝醉的事情,昨晚,是我二哥送你回来的,我怕他对你发火,你不知道他抱你离开的时候脸色有多吓人。” 他这样一说,颜汐凝的思绪回笼,她昨晚人虽然醉了,记忆却还是清晰的,想起昨晚的事情,心里有些烦躁,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做吧,原来,她的妒忌之心已经那么深了。 “汐凝姐?”谢灵祯见她发呆,唤她道。 颜汐凝回过神,对他笑笑:“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别担心。” “也对,今日一早二哥把那个西秦第一美人丹丽赐给了舅父,别提舅父有多高兴了,你这边的守卫二哥也给撤销了,看来是没有怪罪我们的意思,这样就好。”谢灵祯悻悻道。 “你二哥把丹丽给了你舅父?”颜汐凝吃惊道,他昨晚说过,她不喜欢的那些美人他都会送走,没想到今日他便把丹丽送人了,他的动作比她预想中快了许多,他这样做,是在催她吗? “是啊,明明昨晚还挺喜欢的,今早就送人了,二哥还真是喜怒无常。”谢灵祯叹息道,却很快便转移了话题:“对了,汐凝姐,现在外面下了大雪,道路被封,二哥说我们要再过些时日,等雪化了,才能班师回朝。” 颜汐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问谢灵祯道:“你二哥今日在做什么?” “我没有参与政事,具体的也不清楚,好像二哥命人将秦城的粮仓开了,在给城中的老百姓放粮。”谢灵祯答道,突然眼睛一亮:“汐凝姐,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反正你我都是闲人。”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不由笑了起来,她是女人,在军中多有不便,而谢灵祯没有一官半职在身,整个魏军里,估计就他们两个最是清闲了。 “开仓放粮,你二哥也在吗?”颜汐凝问道,如果他在,那她就不去了,如今她抱着一种鸵鸟的心态,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她也很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可是现在她的心里真的很乱,拒绝说不出口,答应应不下来,把自己给逼到了一个两难的地步当中,自我纠结。 “二哥那么忙,哪里顾得了这些小事,都是下面的人在忙活,汐凝姐想见我二哥吗?”谢灵祯不明所以地问道。 “不是。”颜汐凝急忙否认,“走吧,我们也去看看,进了这秦城后我一直被关着,都没有好好看过呢。” ********************** “宗政将军,你看秦王殿下如今是什么意思?”狄君侧眼问身边站着的男人,昨夜下了大雪,今日就开仓放粮,明着是体恤百姓,可真实用意却绝不会这么简单。 “我如今已是阶下囚,哪里还当得上将军二字。”宗政铭没有回复他,转而纠正他的称谓,突然他眼神往一个方向望去,狄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一对少男少女和放粮的军官打了招呼后,也在一旁帮忙放粮,男子看着比女子年纪小些,一身的贵气藏也藏不住,相比较一旁的女子就低调许多,他眯眼想了会儿,突然惊呼道:“那个女子不是昨晚大闹晚宴的女子吗?宗政兄认识?” “大闹晚宴?“昨天的晚宴宗政铭并没有参加,听到他说颜汐凝大闹晚宴倒是有些诧异。 “是啊,你没去太可惜了,这女子在秦王面前可真是……”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宗政铭看向远处的人,轻笑道:“狄兄,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说完也不等狄君的回复,便率先往谢灵祯和颜汐凝走去。 谢灵祯正帮着颜汐凝一起给排着队的百姓舀粮食,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着他们,颜汐凝抬头一看,神色一变,谢灵祯急忙挡在她身前,怒视宗政铭道:“你想做什么?” 宗政铭摸摸鼻梁,有些讪讪地道:“燕王殿下不用这么紧张,我如今已经归降了你们,自然不会再和你们作对了,只是想过来打个招呼罢了,我们毕竟也算旧识。” “呸,谁想和你是旧识,你让开,别耽误我们做事。”谢灵祯不屑道,宗政铭身后的百姓也嚷嚷了起来:“不领粮食就让开,别挡道。” 宗政铭悻悻然地走到一边去,狄君看到他的窘状打趣他道:“看来燕王殿下很讨厌宗政兄啊,宗政兄想讨好他还得再想点办法。” “他一个小孩子,我讨好他能有什么用。”宗政铭苦笑道,他不过想和颜汐凝道声谢,没想到她这么怕他,既然如此,那时又怎么会选择救他,他真是不懂。 日头西斜,粮食发放了一批一批,老百姓却一点也不见少,突然老百姓中不知是谁传来了一声高呼:“秦王殿下来了。” 众人纷纷仰头张望,只见谢容华穿着银色的盔甲,骑在炽焰上,领着一队人马往放粮这边而来,老百姓让开道路,齐齐跪下高呼:“秦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中带着敬仰与感激,他们原以为战争后军队会进城抢掠,却没想到魏军进了城后不仅对他们秋毫无犯,如今还开仓放粮给老百姓,就是张善仁在时,也从来没有发粮食给他们过,他们对大魏的害怕和恐惧,在这短短几日后,已变成了庆幸和感激。 “哇,汐凝姐,这些百姓好像很喜欢二哥呢。”谢灵祯感叹道,见没人回复自己,侧身望去,竟不知颜汐凝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颜汐凝早在看见谢容华身影那刻,便放下手中的动作往人群后躲了起来,在大家高呼秦王千岁时便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她如今见了他,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就怕他逮着她要答复。 她沿着出来的路往回走,行宫的守卫都换成了魏军的士兵,他们认得她,并不会阻拦她进宫,秦城的行宫面积不大,颜汐凝没多久便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却没想到会有一个女子守在院子门口,走得近了,才认出是丹丽,她来做什么?她疑惑着,不由放缓了速度。 丹丽疾步走向她,突然向她跪下,泫然欲泣:“薛姑娘,求你救救我。”说完便向她磕头。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丹丽求助 颜汐凝赶忙上前扶起她,道:“你别这样,快起来,你怎么了?”美人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颜汐凝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丹丽固执地跪着,不肯起身,哭泣道:“求姑娘帮帮我。” “你想跟着秦王殿下?”颜汐凝皱眉低声问道。 丹丽摇摇头,低声道:“我原本就是张善仁培养的一个工具,秦王殿下天人之姿,昨夜我原本想着可以跟他,也算是我的造化,可是昨晚见殿下对姑娘,我知道我不可能跟着他了。”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之色,继续道:“昨晚我一直等着秦王殿下,可是等到天明时分他才出现,他说要把我送给梁大人。” “你不喜欢梁大人?”颜汐凝问出口后就后悔了,梁许都四五十的人了,丹丽怎么可能喜欢他。 丹丽哀声道:“和梁大人无关,我只是厌弃了这样被人送来送去的日子,张善仁将我送给秦王殿下,秦王殿下如今又要把我送给梁大人,以后等梁大人厌弃我了,我又不知道会被送给谁?”她磕了头,声音诚恳:“我不知道这宫中如今还有谁能帮我,姑娘和我同为女子,我相信姑娘能理解我的苦衷,我实在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如今只想离开秦城,获得自由之身,哪怕以后只嫁了个山野村夫,也好过被当做礼物随意送人。” “这些,你和秦王殿下说过吗?”颜汐凝问道。 “我,我不敢。”丹丽的身体轻颤着,显得可怜至极。 颜汐凝蹲下身,面对面看着她,低叹道:“这样,我去帮你求情,让他放你离开,我不能保证我能成功,但是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好不好?” 丹丽听了她的话,神色并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握住颜汐凝的手哀求道:“姑娘不要去求殿下,殿下他不会答应的,何况,就算殿下答应放过我,张善仁也不会放过我的。” “若殿下答应了,就算是张善仁不满,他又能把你怎么样?”颜汐凝皱眉道。 “若姑娘去求殿下,他一定会知道是我私下来求姑娘,我坏了他的好事,他不会放过我的,如今他虽然被软禁在宫中,可秦城中还有许多听命于他的残余势力,要杀我易如反掌,我只有偷偷摸摸地离开秦城,才能寻得一线生机。”丹丽摇头凄楚地道。 听她这样说,颜汐凝倒是有些难办了,她低叹一声,道:“可我也没办法让你偷偷摸摸地离开啊,我不过就是一个随军出征的军医,什么权力都没有。” 丹丽左右张望了一会儿,起身拉着颜汐凝走到一个角落里面:“我知道这行宫有一个密道可以逃出去,可是秦城的城门都被秦王殿下的人把守着,我想让姑娘帮我引开他们,我便可以趁机逃出去了。” “密道?”颜汐凝诧异道,但心中也并不觉得惊奇,宫中有逃生密道是稀松平常之事。 丹丽点点,答道:“密道就在行宫花园的假山里,是我以前无意间发现的,姑娘,我今晚就要被送到梁大人那里去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快,今晚是我最后的机会,那些士兵认识姑娘,若是姑娘,一定可以将他引开的。” 颜汐凝沉吟半晌,丹丽被送给梁许,她有一定的责任,那梁许是谢容华的舅舅,她去求谢容华,他不答应那她是白忙一场,若他答应,便会对梁许食言,难免会让他们舅甥之前产生嫌隙,而若是她帮丹丽偷偷摸摸地离开了,到时候找不到人,梁许顶多恨她,要怪也不能怪到谢容华头上,她也算是弥补了对丹丽的愧疚与亏欠,她想到这里心中有了决断,看向丹丽低声道:“好,我帮你,不过我只能帮你引开守城的士兵,让你出秦城,之后的事,就只能靠你自己想办法了。” 丹丽见她愿意帮自己了,脸上喜不自胜,一瞬间又要跪下,颜汐凝急忙扶起她,低声道:“你别跪了,让人看见就不好了。” 丹丽点点头,轻声道:“薛姑娘的大恩大德,我来世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姑娘,今夜辰时,姑娘请在行宫花园的假山那里等我,薛姑娘,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姑娘一定要到,还有,千万不能把消息透漏给旁人知道。” 颜汐凝点点头,承诺道:“你放心吧,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帮你的。” “谢谢姑娘。”丹丽对她行了大礼后,看了她一眼,悄然离开。 谢灵祯从行宫外回来,便直接到了颜汐凝的院子:“汐凝姐,你怎么一个人先走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颜汐凝正在吃饭,招呼他坐下和她一起用晚膳,她不敢说出实情,只好拿宗政铭做挡箭牌:“那个宗政铭一直在旁边盯着我们看,我看到他总觉得害怕。” 谢灵祯哈哈笑道:“我猜也是这样,不过你也别怕他了,你走了以后,那个宗政铭又找我了,我看他态度挺诚恳的,以后应该不会再造次了。” “是吗?他身体都好了吧。”颜汐凝因为宗政铭掐过她脖子,总不想和他接触太多。 “好了,他还让我代替他向你道谢呢,汐凝姐,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不用每次见他都像见鬼一样跑开。”谢灵祯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颜汐凝讪笑一声,他们吃了晚饭,眼见和丹丽约定的时辰渐渐近了,谢灵祯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她心里有些急,想着该用什么法子支开他。 在颜汐凝苦思冥想的时候,跟在谢容华身边的近卫走了进来,给谢灵祯行礼后向颜汐凝恭敬道:“薛姑娘,这是元帅让我交给姑娘的东西。” 颜汐凝接过他给的纸条,只看了一眼,便瞬间红了脸,谢灵祯看她这样,奇道:“二哥给你的是什么,让我看看。” 颜汐凝骤然收手,把纸条捏在掌心中,瞪着他道:“不关你的事。” 谢灵祯欲上前抢,那近卫咳了一声,道:“燕王殿下,元帅有令,请您随小的过去。” 谢灵祯止住了动作,不情不愿地跟着近卫离开,颜汐凝等只留自己一个人了,才偷偷摸摸地打开那张纸条,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八个大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八个字烫得她心里砰砰直跳,挡也挡不住的欢喜在她心底蔓延开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突生变故 谢灵祯走了不久后,颜汐凝便出了房门,阿秋在院子里打扫,见她要出去,停住手中的动作,疑惑道:“姑娘这个时候还要出门?” 颜汐凝点点头,道:“晚膳吃得多了,我去花园走走,消消食。” “那我陪姑娘一起去。”阿秋正欲放下手中的扫帚,颜汐凝阻止她道:“你忙你的,我就在这行宫的花园走走,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不用跟着我,这宫里到处都有侍卫,不会有事的。” 阿秋想想她说得有道理,便没有再强烈要求跟着她。 颜汐凝若无其事地渡步到花园里,缓缓走近假山边,四处张望,却并没有见到丹丽的身影。 “薛姑娘。”颜汐凝还在找丹丽,听到假山中传来低低呼唤声,正是丹丽躲在假山中向她招手,她小心地钻进假山之中,丹丽松了口气道:“我还以为姑娘不来了呢。” “我既然答应了你,又怎么会不来呢?”颜汐凝低声道,四处张望了这里的环境,目之所及都是假山石头,她不由疑惑道:“密道是在这里吗?” 丹丽点点头,低声道:“姑娘随我来。” 说完她往假山里走了几步,在一处杂草丛生的山缝中,伸手进去轻轻一拉,轰地一声,她们面前的一个假山石头移开,露出一个地洞来。 “薛姑娘,走吧。”丹丽对她笑笑,颜汐凝看着那黑峻峻地洞口,有些犹豫。 丹丽看她迟疑的样子,有些着急道:“姑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颜汐凝回过神来,吸了口气,朝密道里走去,丹丽跟在她身后匆忙进了密道,也不知道她按了哪里,那假山石头又把入口给封住了,丹丽吹开火折子,将洞壁的壁灯点燃,狭小的地道便亮了起来,一直延伸到远处。 “薛姑娘,我们快走吧,以免被人发现。”丹丽催促她道。 “好。”颜汐凝点点头,随着她往地道的深处走去。 二人在灯光微弱的地道中走了快半个时辰,却依然没有走到出口,颜汐凝看着远处那不知道尽头在哪里的地道,慢慢停下了脚步。 丹丽走在她前面,没有听见跟上的脚步声,回头望着她道:“薛姑娘怎么停下来了?” 颜汐凝看着前方的路,神色间带了些疑惑:“丹丽姑娘,你确定这地道的出口是在秦城内?”她今日出过宫,秦城的行宫并不大,这地道对比地面的道路,如今应该已经出了行宫了,可是这地道出口却还不知道在哪里。 丹丽的神色变了变,笑道:“我也是在张善仁的书房里找到的这条密道,上面标明的出口就是秦城西南的一所民宅内,我想应该不会有错。” 颜汐凝想了想,摇头道:“不行,我们先回去,你既然没有走过,那还是先找稳妥的人来查清楚这密道了再从长计议。”颜汐凝说完便转身欲往回走。 丹丽追上去,着急道:“薛姑娘,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颜汐凝却心意已决,她低声道:“你放心,我会帮你想办法拖住梁许的,这密道你我都没走过,谁也不确定尽头是什么,我们这样出去,太危险了。” “可是……”丹丽还想说什么,颜汐凝已经沉声道:“你若想我帮你,那就听我的。” 丹丽见劝服不了她,只得低声道:“那便听薛姑娘的吧。” 颜汐凝点点头,转身往回走,她走在丹丽前面,没想到丹丽会突然上前,一记手刀劈到她的后颈上,颜汐凝后颈一痛,人便直直倒了下去,在倒下那一刹那,她听见丹丽幽幽地说:“薛姑娘既然不肯合作,我就只能不客气了。” 那一刻,她心中一惊,才明白丹丽想逃走是假,引她出去才是真,她中计了。 ********************** “殿下,我要见殿下。” 谢容华正在书房里看宗政铭递上来的西秦山川地形图,宗正铭站在一旁,偶尔提点他几句,突然听到屋外有人吵闹,谢容华眉头轻皱,对门外喝道:“什么人在外面大吼大叫?” 侍卫在门外恭敬道:“殿下,是一个叫阿秋的婢女。” 阿秋?谢容华放下手中的图纸,迅速打开门,看着跪在门外的阿秋,道:“你不在薛姑娘旁边伺候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阿秋神色慌乱一片,她磕头道:“殿下,今日傍晚薛姑娘说要去花园散步消食,然后人就不见了,我整个花园都找遍了,没有见到薛姑娘的人影。” 谢容华神色大变,他快步上前,拉着她的领口将她一把揪起,厉声道:“你不是一直跟着她的吗?人怎么会不见了?” “是姑娘不让我跟的,她说她去去就回,又是在行宫的花园,我没太在意,谁知……”她的话还没说完,已被谢容华一把扔了出去,他的眼中凝着狂风暴雨,对站在一旁的侍卫喝道:“把宫里的人都派出去给我搜,把行宫翻过来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等等。”跟在他身后的宗政铭听到他们的对话,叫住侍卫,他看了一眼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阿秋,问道:“薛姑娘是在花园失踪的?” “我不知道,姑娘说她要去花园走走,然后就不见了。”阿秋带着哭腔,抖着身子答道。 宗政铭转身对谢容华道:“殿下,花园里有一条密道,薛姑娘可能是发现了密道,或者是被什么人带进了密道。”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神色一凝,沉声道:“带我去你说的密道。” 宗政铭领着谢容华入了花园中的密道,密道内燃着火光,宗政铭道:“看来不久前果然有人进了密道。” 谢容华没回答他,极速往前走,二人走了一阵子,谢容华突然停下,在地上捡起了一根发簪,宗政铭看着他脸色不太好看,问道:“殿下可是发现了什么。” 谢容华举起发簪,沉声道:“这是汐凝带头上的发簪,她确实来过这里,还遇到了什么事。”他眸色一沉道:“我们快点追上去。” 他们从密道出来时,天早已黑尽了,外面雪茫茫一片,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莹莹白光,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将雪地中的踪迹全都掩盖了下来,宗政铭环顾四周,发现有一封信被羽箭插在密道出口的缝隙中,他取下信件,递给谢容华道:“殿下你看,他们留下了信。”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只身犯险 谢容华拆开信,看完信后脸色阴沉,宗政铭不由担心道:“秦王殿下。” 谢容华抬头看向宗政铭,沉声道:“宗政将军,你既然已经归顺了本王,本王现在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希望你不要让本王失望。” 宗政铭严肃道:“殿下请讲。” 谢容华将信递给他看,道:“今晚的事情,我希望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宗政铭看完信后,神色有些难看,道:“殿下打算用张善仁换薛姑娘?” 谢容华沉了沉眼眸,道:“张善仁是前西秦的主人,本王必须把他带回长安,交给父皇处置。” “那薛姑娘怎么办?”宗政铭着急道。 “我会亲自去望月崖,到时你带人在山下,等汐凝下山了,你便带人攻上山去。”谢容华轻声道。 宗政铭几乎一瞬间便懂了他的意思:“殿下要用自己去换薛姑娘?此事若是被其他人知晓……” “不会有其他人,我说过,今晚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说着拍拍宗政铭的肩膀,对他自信地笑道:“一军主帅有多重要,我比将军更清楚,将军放心,本王有自保的能力,只要将军听我的安排,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殿下相信我?”宗政铭轻声问道,毕竟在十天之前,他们还是敌对的关系。 “不信你今晚就不会随你到这里了。”谢容华淡淡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将军,本王不是张善仁。” 宗政铭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抱拳道:“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托,这事可要让张善仁知道?” “不必。”谢容华轻勾唇角,“他恐怕早就知道会有今晚的事,此刻我们不找他,只会让心急如焚,自乱阵脚。” 张善仁的身边一直有人时刻监视着,否则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想脱身,谢容华眯了眯眼,看来,他是知道父皇下的圣旨了。 谢容华抬手吹了一个口哨,鹰啸声响起,阿隼在空中盘旋着,谢容华抬头看着它,对宗政铭道:“明日你在山下,若是我上山两个时辰后汐凝还没有下山,你便带人去望月崖上寻它,它会带你来找我。” **************** 颜汐凝醒过来的时候,置身于一个破旧的茅草屋中,她撑着身子爬起来,摸了摸衣袖,藏在袖中的袖箭还在,她的心微微安了几分。 门吱丫一声响起,丹丽推门而入,见她醒了,笑道:“你醒了。” 颜汐凝警惕地看着她,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抓我,你一直在骗我是不是。” 丹丽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道:“我一直在想秦王殿下到底看上你哪里了,如今,倒是觉得你确实和一般女子不同。”普通女子遇到这种事情,估计早害怕地哭了,她没想到颜汐凝还能这样镇定地和她说话。 “你想用我来要挟秦王。”颜汐凝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丹丽笑道:“薛姑娘真聪明。” 颜汐凝自嘲道:“我若聪明,就不会被你骗了。” 丹丽叹道:“姑娘也别怪我,我们各为其主,我早就说过,我只是张善仁的一个工具,是薛姑娘你太天真,你不会真的认为一个工具,会有选择自由的权利吧。”她早就服了张善仁特制的毒药,若不听他的命令行事,便只有死路一条。 “是张善仁让你抓我的?”颜汐凝皱眉道,她和张善仁也就宴会那晚见过。 “是也不是。”丹丽叹道:“他只是要我们救他离开西秦,原本我是想,若我成了秦王的女人,那么我便可以用这个身份在暗中搭救他,可惜……”丹丽望了颜汐凝一眼:“秦王殿下眼里只有薛姑娘,那我也只好用薛姑娘来换张善仁了。” 颜汐凝轻笑一声,道:“张善仁虽然投降了,可依旧是宫中的重犯,丹丽姑娘难道真以为我有那么重要,秦王殿下会答应你们换人?” “会不会薛姑娘很快就会知道了。”丹丽笑道,击了击掌,两个黑衣男人进来,她吩咐他们道:“带上她,我们去望月崖。” 颜汐凝被他们推攘着,出了门才发现他们是在山里面,她被他们强迫着带着往前走,雪已经停了,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一行深浅不一的脚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颜汐凝随他们来到了一处悬崖处,那里还等候着十来个黑衣男人。 丹丽站在崖边往下眺望,问其中一个黑衣人道:“他们人来了吗?” 黑衣人道:“来是来了,可是……” 丹丽见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皱眉道:“可是什么?” “谢容华是和宗正铭带着一队人马来的,可是上山的只有谢容华一个人。”黑衣人道,他看不出来谢容华的用意。 “一个人?”丹丽疑惑道:“主公呢?他们没带主公来?” “没有。”黑衣人肯定道。 颜汐凝听了他们的对话,脸色发白,谢容华真的来了,还孤身上山,他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吗? 呼啸的寒风中,有隐隐约约地脚步声渐渐近了,熟悉的身影渐渐出现在她眼前,谢容华一脸从容地缓缓向她而来,那十来个黑衣人同时亮出兵器,丹丽望着他,满脸戒备之色:“秦王殿下,我主公呢?” “在西秦行宫中。”谢容华淡淡道。 丹丽满脸怒意道:“我信中所说,难道殿下看不懂,还是不想要她的命了。”说着她抵在颜汐凝颈间的剑往里送了几分,在她的颈间留下淡淡的血痕。 颜汐凝望着谢容华的眼中蓄满泪水,她高声道:“谢容华,你不要管我,是我自己笨被她骗了,是我活该,你快走。” “汐凝,我不会扔下你不管。”谢容华凝视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秦王殿下真是深情。”丹丽嘲讽地道,将剑又往前送了几分:“既然殿下不想我伤害她,那便把我主公交出来,我无意与殿下为敌,只想救主公一条活命。” “本王不能用张善仁来换人,不过,本王可以用自己来换,汐凝对姑娘没什么用处,可若是本王在姑娘手里,姑娘不是有了更多与魏军谈条件的筹码?”谢容华声音很轻,仿佛说的事情和他自己无关一般。(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生死相随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丹丽收了剑,上前一步道:“殿下有什么阴谋?” 谢容华淡笑道:“本王不过不想自己的女人受苦,丹丽姑娘的顾虑未免太多,只要你们放了汐凝,本王任凭你们处置。” “谢容华,你疯了。”颜汐凝泪如雨下,她摇着头低喃道,“我不值得你对我这样的,不值得。” “秦王殿下对薛姑娘情深似海,还真让丹丽有些嫉妒了。”丹丽叹声道,她看向谢容华,抿唇道:“既然殿下这样说,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殿下要我放了薛姑娘,那殿下也该先拿出点诚意才是。” “你要什么诚意?”谢容华淡淡道。 “丹丽知道,殿下武功深不可测,我们这里的人一起上也未必是殿下的对手,我不想等放了薛姑娘以后被殿下反咬一口,所以只能先委屈殿下,喝下软经散了,若是殿下同意,等殿下喝了,我便立马放了薛姑娘。”丹丽笑着道,见谢容华紧盯着她,她接着又道:“殿下放心,丹丽说到自然会做到,等殿下在我手中了,薛姑娘对我们毫无用处,我们没必要为难她。” “好,一言为定。”谢容华不假思索地应道。 丹丽看向钳制着颜汐凝的那个男人,吩咐道:“阿宽,把软经散给秦王殿下。” 阿宽应了一声,往怀里掏出药,却没想颜汐凝突然狠狠咬了他的手,她发了狠劲,饶是他是练武之人,也不禁痛得挥手,将她远远地甩了出去,他们本来就靠在悬崖边,这一甩,便将颜汐凝甩出了悬崖,谢容华和丹丽皆脸色大变。 “汐凝!”谢容华飞身上前,一掌打飞阿宽,快速跃到悬崖边上,堪堪抓住颜汐凝的衣袖。 “汐凝,你不要动,我马上救你上来。”他说着,声音带了隐隐的颤抖。 丹丽和其余人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措手不及,等丹丽反应过来后,立即高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谢容华给我抓住。” 黑衣人闻言急忙上前。 颜汐凝眼见那些黑衣人出现在谢容华身后,谢容华却只顾将她小心地往上拉,她再顾不得许多,高声道:“容华,小心。”说着她举起左手,将袖箭向扑向谢容华的黑衣人射出。 “哧”地一声,黑衣人中箭倒了下去,她的衣袖也随着她的动作断裂开来,那一瞬间,她看到谢容华脸上的惊恐绝望,在落崖的那刻,她无声地道:“容华,保重!” 颜汐凝直直往崖下而去,谢容华身后的人袭来,他反手一掌将他打飞,毫不犹豫地飞身而下! 颜汐凝极速地往下坠落,在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手被一个大手拉住,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中。 她从来没想过谢容华会随她一起跳下来,望着他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谢容华一手紧拥着她,一手抽出剑死死地插入峭壁之中,以此来减缓他们下落的速度,身边的风景在倒退,凛冽的寒风在他们身边呼啸着,那剑与崖壁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终不堪负荷,应声而断,碎片划过谢容华的手,丝丝血迹顺着他的手腕流下,眼看要到崖底了,谢容华抱紧她使出全身内力击打崖壁,强烈的力道使得她和他换了一个方位,他双手抱紧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害怕,有我在。” 颜汐凝的眼中凝着泪,怔怔地看着他,她想,就算她此刻命丧于此也不枉此生了,她抱紧他,满含深情道:“谢容华,我爱你。”这辈子,我唯一爱的人,只有你。 “彭”地一声,谢容华护着她背部着地,撞在了结冰的湖面上,冰面碎裂,他们坠入冰冷的湖水之中,湖水冰冷刺骨,寒凉一瞬间便侵入心肺,不过片刻,谢容华便挣扎过来,在水中带着她,艰难地往岸边游去。 不知游了多久,他们才游到湖边,谢容华力气已尽枯竭,他艰难地将颜汐凝推上岸,自己却再没力气爬上去,颜汐凝使出全身的力气拖拽他,好不容易才将他拖上了岸,他的嘴唇苍白,眼睛紧紧闭着,背上鲜血淋漓,人事不知,颜汐凝颤抖着双手,按压着他的曲池穴,她如今身边一无所有,只能这样勉强为他止血。 “谢容华,你别吓我,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努力的,你答应过的。”颜汐凝带着哭腔道,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这样害怕过,那血在她不住的按压下,终于不再流了,颜汐凝探到他微弱的脉搏,她擦了擦眼泪,稳定心神道:“颜汐凝,你不要慌,你可以的,你可以救他的。” 她艰难地爬起身,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湖边有一片树林,她现在必须要离开这里,找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为他疗伤,空中有鹰啸声传来,她惊喜地抬头,果然是阿隼,她让阿隼在前引路,自己蹲下身,将谢容华背到背上,一步一步地挪动脚步,往树林中走去。 树林中寥无人迹,雪地中只有颜汐凝留下的深浅不一的脚步,她和谢容华原本就湿透了全身,如今她的身体早已被冻得没有知觉,她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只觉得双腿如铅一般重,每前行一步都艰难万分,可是她不敢停下休息,她怕自己停下,就再也走不动了。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个山洞,颜汐凝唤了阿隼进去,阿隼进去不久,便有一窝狐狸从洞里窜了出来,等她把谢容华背进洞中安置好后,才对阿隼道:“阿隼,领人来这个洞里救我们。” 阿隼呼啸一声,向远处飞去。 颜汐凝在洞中找到了些枯草,又去外面寻了点干燥的木材,好不容易才在洞中升起火堆,她将自己的中衣脱了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布带,放在火堆边烤着,走到谢容华身边,将将他身上的湿衣服小心翼翼地脱下,可是她再小心,那些原本止血的伤口还是再次破裂了,她将伤口用雪水清理了一遍,又用烤干的布条将伤口包扎好,才终于松了口气。 长久的坐在火堆边,她的外衫在忙碌中竟然不知不觉地干了,她原本想帮谢容华把衣服穿上,可是他的衣服还没有干,如今不能再穿,她看着他被冻得发青的脸,片刻之间便下了决断,她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脱了,只剩下肚兜和亵裤,她小心翼翼地抱住他赤裸的身体,原本已经有些暖意的身体顿时被冰得一哆嗦,待将他拥入怀中后,再把自己的外衣盖在两人身上,谢容华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他的脸色也慢慢恢复正常,颜汐凝静静地看着他的脸,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一般,洞外寒风冷冽,却掩盖不住洞里微弱的温暖。(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洞中定情 颜汐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她醒来的时候火堆已经熄灭了,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谢容华,不期然地与一双漆黑的凤眼对上,她见他醒了,欲起身,他却一把将她搂住,气息有些沉重地道:“别动。” 颜汐凝看着他凝重的脸,感觉到紧贴的身体似乎有什么抵着自己,脸一瞬间变得通红,她无措道:“谢容华,你……” 谢容华压住自己因她而起的欲望,低头轻吻她的嘴角道:“汐凝,你放心,我现在不会对你做什么?”他有些遗憾地道:“就算我想,现在也是力不从心。” 她瞪了他一眼,轻推他道:“你放开我,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谢容华轻笑一声,慢慢松开她。 颜汐凝正欲掀开盖在身上的衣服,突然想到什么,回头道:“你先把眼睛闭上。” 谢容华带着揶揄地笑意,问道:“为什么?” 看他明知故问的样子,颜汐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难以启齿道:“我没穿衣服,你闭上眼睛我才好穿衣服。” 谢容华哈哈一笑,他的手在盖着的衣服下抚摸她裸露的肌肤,气息喷洒在颜汐凝的脖颈上,让她不由地轻颤了颤。 “你是我的女人,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他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谁是你的女人了?”颜汐凝咕哝道。 谢容华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眼睛紧盯着她,抚着她坨红的脸颊道:“怎么?昨天在湖边是谁说的爱我,要和我一起努力的,这么快就忘了?” 颜汐凝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你不是昏过去了吗?怎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已被谢容华以吻封唇。 “唔……”,火热的唇舌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唇瓣,引诱着她随他共舞,他粗糙的大手抚着她脖颈的肌肤,渐渐往下,掀开她的肚兜,握住了她胸前的柔软,颜汐凝只觉身体一颤,全身燥热不堪,她想抬手止住他的动作,却发现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谢容华放开她的唇,吻向她的脖颈,渐渐往下,两人之间的温度越来越高,眼看就要差枪走火,颜汐凝颤声道:“谢,容华。” 她的声音低哑妩媚,不知道是要阻止他还是要让他继续。 谢容华在她的喊叫中,停住了动作,他的手伸出来,紧紧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沉重的呼吸烫得颜汐凝不敢乱动一下,等了许久,他终于抬头,声音沙哑暗沉:“颜汐凝,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药,我怎么就放不开你呢。” “谢容华。”颜汐凝红着脸,将头埋入他怀中。 谢容华低叹一声,轻语道:“我无数次告诫自己离你远点,可是你一对我态度好一点,我立马就忘了之前的种种,我真怕,明日醒来,你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心中酸涩,她和他何尝不是一样的,可是这一次,她不会再逃避了,她挽住他的脖颈,抬头轻吻他的嘴角,如誓言般道:“谢容华,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只要你不负我,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谢容华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道:“我不会负你,汐凝,这一生,我想要的人只有你。” 颜汐凝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宁过,原来和喜欢的人心意相通,是这样的美好。 许久之后,颜汐凝突然“呀”地叫了一声,她轻拍谢容华的手,瞪着他道:“都怪你,我还没给你看伤呢。” 谢容华轻笑道:“我没事,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的,你不用忙活。” 颜汐凝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谢容华淡笑不说话,他拾起颜汐凝的外衣,亲自为她穿好,颜汐凝脸上绯红,却没有拒绝他,反正他们都这样了,她再扭捏就有些矫情了。谢容华给她穿好衣服后,又捡起自己已经烤干的衣服穿好,颜汐凝紧盯着他,有些不安道:“你真的没事吗?” 谢容华抚着她的发,笑道:“颜姑娘医术高明,我有没有事,姑娘看不出来吗?” 颜汐凝看他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神色如常,而且还有心思逗她,她撇撇嘴不搭理他,欲爬起身,却不想刚站起,脚便疼得又坐了下去。 “汐凝。”谢容华扶住她,皱紧了眉头。 “我没事。”颜汐凝摆摆手,昨天也不知道背着他走了多远,当时已经没了知觉,今日却没想到会疼成这样。 “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谢容华沉声道,卷起她的裤腿,脱下鞋子,才发现她的双腿已经肿了,而一双脚被冻得青紫,谢容华脸上满是心疼之色,颜汐凝低声安慰他道:“我真没事,回去用药泡泡就好了,倒是你背上的伤我更担心。” 谢容华想说什么,却被洞外的鹰啸声打断,颜汐凝惊喜道:“看来阿隼带人来救我们了。” 谢容华点点头,一把将她横抱起身,缓缓走出了山洞。 宗政铭站在洞外,看了一眼谢容华怀中的女子,便将头低下,道:“殿下,末将来晚了,还请殿下恕罪。” “不晚,给我一匹马。”谢容华轻声道。 宗政铭立刻让手下牵马上前,谢容华小心地将颜汐凝抱上马背,自己才翻身上马,他对宗政铭道:“你上山可发现了丹丽。” 宗政铭摇头道:“我按殿下的吩咐,没等到薛姑娘下山便随阿隼上山搜查,是阿隼带我到这里的,并没有碰上其他人。” “是吗?”谢容华沉了沉眸,对宗政铭道:“他们知道我的人马在山下,没有我和汐凝做人质,不敢轻易下山,此刻恐怕还在这山里,宗政将军,你对此处地形熟悉,现在便派人搜山,务必将他们抓住。” “是,末将遵命。”宗政铭沉声答道,“殿下离开秦城一日一夜,宫中恐怕已经发现殿下不在了,还请殿下速速回去。” 谢容华点点头:“那这里就交给将军了。”他说完,将身前的人牢牢护在怀中,扬起马鞭,策马飞奔而去。 宗政铭看着雪地上留下的马蹄印,沉默了片刻,转身对属下沉声道:“准备搜山!”(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返回秦城 谢容华和颜汐凝回到秦城行宫时,宫外早已聚集了不少文臣武将,看到谢容华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梁许上前道:“殿下这是去哪里了,昨日我们去两仪殿找殿下议事,竟然没有人知道殿下的去向,殿下离开时就没和他们说一声?” “都说西秦的鸾山风景极好,昨日见雪停了,便想去看看,原本想着一会儿就回来,便没知会旁人,没想到山中景色太美,不知不觉走远了,便在山里过了一夜,容华让舅父担心了。? ”谢容华语带歉意道。 梁许见他都这样说了,也不好再指责他什么,若有所思地看了颜汐凝一眼,哼声道:“殿下下次要带人去赏雪景还是做别的什么事,随殿下意,只是殿下身份尊贵,又是三军之,去了哪里总该知会我们一声,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容华下次一定让人知道行踪。”谢容华轻握住颜汐凝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张玄策看了他们一眼,上前道:“殿下,我看你和薛姑娘脸色都不太好,恐怕在山中受了寒,先回宫休息吧。” 谢容华点点头,对宫门口的大臣们高声道:“各位先回去吧,稍后本王自会召见各位。” 大臣们行礼退下,谢容华带着颜汐凝策马直接往宫中而去。 谢灵祯得到消息后,便匆忙赶到颜汐凝住的院子找她,见屋门没关,直直地冲了进去:“汐凝姐,你……”他的话语在进门看见拥吻着的二人时顿住了,颜汐凝被他的声音惊醒,一把推开谢容华,她躲到谢容华身后,不敢看谢灵祯,脸红的像熟透的虾子般,谢容华抬眼看谢灵祯,不悦道:“灵祯,谁让你不打招呼就这样闯进来的?” 谢灵祯一懵,门口没有人守着,这门又开着,再说他明明打了招呼的,他尴尬地摸摸鼻子:“二哥,那我先去外面等着,你们完事了我再进来。”说完便匆忙退出去,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谢容华回身,看她还低着头,扳过她的身子道:“好了,人都走了。” 颜汐凝一把挥开他,抬起头气鼓鼓对他道:“谢容华,都怪你,让我以后还怎么见人。”他们回来之后,她写了药方让阿秋去准备泡脚用的汤药,便开始给谢容华背上的伤口上药,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在她帮他缠好绷带,穿好衣服后,他捧住她的头,便吻了下来,她很快便沉浸在他的吻里面,连门没关都忘记了,被谢灵祯撞了个正着。 谢容华拥过她,胸腔中带着笑意:“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今日我们回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你是我的女人,我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才没你那么不要脸。”颜汐凝推开他,她知道他说的没错,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当面被别人撞见那是另外一回事,那个人还是谢灵祯,谢灵祯还未成年,以后她和他相处的时候,他会用什么眼光看她,她想着就觉得气愤,看着眼前的罪魁祸一点悔意都没有,她瞪着他恨恨道:“谢容华,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再对我动手动脚的,听到没有。” 谢容华看她犹如一只炸毛的猫一般,笑道:“怎么样算动手动脚?”说完真的对她上下其手:“是这样,还是这样。” 颜汐凝被他挠得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躲:“谢容华,你无赖。” 谢容华闹够了她,紧紧拥住她,气息喷倒她耳侧:“我只对你一个人无赖。” 颜汐凝回过头,望着他深情的目光,转身紧拥着他,紧紧靠在他的怀中,对她来说,最美的情话也不过如此。 “二哥,你们完事了吗?阿秋端了药汤来了。”谢灵祯一直在外等着,见阿秋端了药汤要进去,被他拦住了,听着屋里嘻嘻哈哈的声音,阿秋不安地说汤药久了会失去药效,他不得不开口提醒屋里的人了。 颜汐凝听了谢灵祯的话,才想起来他还在外面等着,她坐起身来,谢容华将她和自己的衣物理了理,对外面的人道:“都进来吧。” 阿秋端了汤药进来,谢容华亲手试了试温度,除了颜汐凝的鞋袜,将她的脚放到盆中,滚烫的汤药接触到冻伤的双脚,有微微的刺痛袭来,谢容华为她按压着脚上的青紫,脚上的血液在药物的浸润下渐渐流通,泡了许久后,谢容华取过帕子为她擦干净脚,放回床上后才示意阿秋收拾汤药,他自己则走到一侧去净手。 谢灵祯看着这样的谢容华惊讶万分,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任何人这样好过,他看向颜汐凝,现她的眼睛一直跟随着谢容华,似乎除了他再也看不见别人。 “灵祯!”谢容华突然开口叫他。 “是。”谢灵祯高声应道。 谢容华坐到颜汐凝身边,轻握住她的手,对谢灵祯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的汐凝姐姐,是你未来的二嫂,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你要替我保护好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她,明白吗?” 谢灵祯点点头,承诺道:“二哥放心,我一定保护好汐凝姐。” 谢容华侧身望向颜汐凝,声音柔和了几分:“昨天一天不在,军中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处理,我让灵祯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颜汐凝笑着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时时有人陪着,你去忙吧。” “嗯,那我走了,你好好在床上躺着,不许下床,听到没有。”谢容华轻声叮嘱道。 “知道了,我才是大夫,该怎么处理我自己清楚,你快走吧。”颜汐凝推攘着他,她可不想耽误他的正事,被他那些下属当妖女对待。 谢容华起身离开,才走到门口却被颜汐凝叫住,他不由又走了回来,蹲下身握住她的手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你记得先用膳,还有你身上还有伤,不要太累,记得休息,另外,到了时间记得过来换药。”颜汐凝有些不好意思道。 “好。”谢容华笑道,眼中绽放出耀眼的光华。 颜汐凝被那光华所吸引,不由自主低头轻吻了下他的脸颊,脸上带着微红道:“你快过去吧,不耽误你的正事了。” 谢容华先是一愣,随后笑意更深,他站起身将她的别到耳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马场倾谈 等谢容华离开了,谢灵祯一股脑跑到颜汐凝床边坐下,急切道:“汐凝姐,你和我二哥是怎么回事,怎么,怎么突然就这么腻歪了?” 颜汐凝听他说到腻歪,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抬头看向谢灵祯,笑着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之前我和你二哥之间有些误会,现在误会没有了,而且,我们彼此喜欢,等灵祯以后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就会明白了。” 谢灵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脸上带着少年郎特有的朝气笑容:“二哥说以后你是我嫂子,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汐凝姐,我喜欢你做我嫂子,我还从没见过二哥这么高兴过。” 颜汐凝也跟着他笑了,可是想到未来,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带着希冀道:“要是你的父皇也能认可我就好了。” “你那么好,父皇也会喜欢你的。”谢灵祯肯定道。 颜汐凝得到他的肯定,心中有了些安慰,谢灵祯也许不明白,他的父皇会不会喜欢她,取决于她的身份,而不是她的为人,不过没关系,她会陪着谢容华一起面对这一切,只要他们彼此信任,她相信,一切都不是问题。 颜汐凝在床上养了三日的脚伤,终于可以下床,这几日谢容华很忙,但是晚上都会陪了她用完膳再离开,她听说宗政铭找到丹丽的时候,她和他的手下已经毒发身亡了,她不由想到在山上的时候,丹丽说的她只是一个工具,原来那时她已身染剧毒,若是当时她给她看看,或许…… 她苦笑着摇头,她何必可怜她,若不是望月崖下是一片湖泊,她和谢容华恐怕都没命了,颜汐凝正想着,外面谢容华的近卫来报:“薛姑娘,殿下差小的来告诉你,明日我们便要班师回京,请姑娘准备一下,今日事多,他就不来见姑娘了。” “好。”颜汐凝点点头,见他并不离开,问道:“还有事吗?” “呃,还有,路上小的遇上张先生,他托小的给姑娘带句话,请姑娘去行宫养马场一见,他在那里等姑娘。”那侍卫考虑良久才说道,张玄策是谢容华的心腹,应该不会对颜汐凝不利的。 颜汐凝想起那个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男人,他帮了她很多,可是自己却给他捅了篓子,还好没有连累他,她也想见他,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他提了,她自然得去见见。 颜汐凝到达马场时,管事见了她毕恭毕敬,她有些哭笑不得,好像她和谢容华从望月崖回来以后,所有人对她和谢容华间的关系都心照不宣,偶尔碰见对她都多了些敬意,她自然知道那敬意不是对她,而是对她身后的男人。 “张先生在里面吗?”她轻声问道。 “在的,属下领姑娘过去。”管事答道。 “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他就好了,你们忙去吧。”颜汐凝拒绝了他的好意,径自走了进去,远远的便见张玄策在喂炽焰,炽焰一般和外人并不亲近,张玄策是它少数的亲近人之一,她走得近了,炽焰抬头看到她,高兴了起来,她走到张玄策身边,抚摸着炽焰低声道:“之前都不敢来看你,委屈你了。” 炽焰见她和自己亲近,高兴地在她掌心蹭来蹭去,颜汐凝侧头看向张玄策,带着谢意道:“张先生约我在这里见面,也是想我能见见炽焰吧,多谢了。” “颜姑娘不必客气。”张玄策放下手中的活计,笑道:“在下找姑娘所为何事,想必姑娘已心中有数。” 颜汐凝低垂了目光,有些抱歉道:“汐凝没有遵守与先生的约定,暴露了身份,差点害了先生,实在是对不住。” 张玄策哈哈笑道:“姑娘说的哪里话,其实殿下在姑娘入营时就知道姑娘身份了,那时殿下没有说什么,后面自然不会再怪罪什么了。” 颜汐凝听了一惊,道:“他那个时候就知道了,那怎么……”怎么还会让她跟过来,毕竟那个时候,他们几乎恩断义绝。 “舍不得姑娘吧。”张玄策轻叹一声,“情之一字,最是折磨人,好在姑娘打开了心扉,如今和殿下也算苦尽甘来。” 颜汐凝嘴颤了颤,终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张先生找我,是想知道望月崖的事情?” 张玄策点点头,笑道:“殿下说是同姑娘去鸾山上赏景,误了时辰,可是我知道,纵然殿下对姑娘一往情深,他却绝不是那种美人在侧,便会乱了心神,误了正事的人,我想殿下定是有所隐瞒,只是他不愿说,我也只好向姑娘打听一二了。” 颜汐凝知道张玄策是谢容华的心腹,他不和他说明白,大概也是因为她,他怕别人对她有成见,如今张玄策亲自来问她,她若不坦诚相告,恐怕日后他便真的会对她有成见了,颜汐凝微微叹了口气,道:“张先生说的没错,殿下和我确实不是去赏景了。”她缓缓将那一日一夜的遭遇告诉了他。 张玄策皱眉道:“姑娘的意思是说那日之事殿下只告诉了宗政将军?” “我也不能确定,不过我只看到了宗政将军的人马,所以我想,应该没有其他人知晓吧。”颜汐凝轻声道。 张玄策点点头,对她道谢道:“多谢姑娘坦诚告知在下这一切,姑娘大义明理,是我等的福气,以后有姑娘陪在殿下身边,我就放心了。” “我以为,先生会怪我的?“颜汐凝有些诧异道,毕竟谢容华为了她只身犯险不说,还和她一起坠入崖底。 “这又怎么能怪姑娘,居心叵测之人,防不胜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笑道,却又轻叹了一声,对颜汐凝认真道:“殿下将姑娘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人,往后姑娘要多加小心,以免被有心之人再次利用。” 颜汐凝点点头,承诺道:“我以后不会再轻易相信别人了,有什么事一定不自作主张,会与殿下还有先生商量的。” “如此便好。”张玄策笑道:“这次西秦之征,殿下还真是收获颇丰啊!”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回过味来,脸上泛起了淡淡的潮红,她低下头,暗暗想,收获颇丰的又何止谢容华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班师回朝 翌日一早,大军启程回京,只留了少部分人马留守秦城,颜汐凝远远地看见张善仁被关在囚车之中,他似乎也看到了她,投过来的眼神带了几分怨毒之色。 颜汐凝转过头不再看他,和谢灵祯一道上了马背,跟随着大军启程出,大军行军的度比来时慢了不少,白日行军,夜晚便安营扎寨,颜汐凝白日里都是和谢灵祯一起的,晚上便住在谢容华的帅营之中,最初她有些不自在,后来现谢容华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最多也就抱抱亲亲她,她也就释然开来,谢容华很忙,她每日也就晚上能和他处上一些时间,她也不想离开他。 大军一连行了几日,周围的景色慢慢变得熟悉,明日他们就会进入长安地界。 已近深夜,颜汐凝看谢容华还伏在案头处理军务,微微有些心疼,她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按摩双肩,减轻他的疲惫,在他身后轻声道:“怎么快到长安了,事情反而越来越多了,天都这么晚了还没处理完。” 谢容华享受了片刻她的服侍,轻声回道:“明日回京后便要上交虎符,所以很多事情今日必须处理完才行。” 他抬手握住她搭在肩头的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拥着她,声音带着温柔魅惑:“汐凝在关心我吗?” 颜汐凝伏在他怀中,轻声道:“嗯,看你每日都那么忙,真怕你身体受不了。”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侧,带着浓浓的暖意:“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早就习惯了,再说,不是还有你在吗?”他低头轻吻她的眼睑,望着她戏谑道:“在汐凝的照顾下,我的身体比以往都要好,汐凝要不要试试?” 颜汐凝几乎立马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将脸埋入他怀中,愤愤道:“谢容华,你讨厌,我不理你了。” 谢容华爽朗地笑声在营帐中响起,过了许久,见颜汐凝还是埋头不看他,他的下颚抵在她的顶,轻哄道:“怎么了,你还真不理我了。” “你讨厌。”颜汐凝闷闷地道,虽然这样说,手却将他更搂紧了几分。 谢容华笑了笑,轻拍她的背,道:“汐凝,你要是累了,就先去休息,我这边一时半会还弄不完。”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终于抬起头,撅着嘴道:“我不去,我要陪着你。” “好,随你。”谢容华让她在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便继续处理未完成的工作,不再逗弄她。 颜汐凝窝在他怀中,静静地看他忙碌,都说认真工作的人最好看,此刻,她深以为然。 巨大的烛火将帐中照得灯火通明,他和她的影子被映在营帐上,静瑟而缠绵。颜汐凝的目光在他的脸和他手中的文书中穿梭,军中的事,她并不太懂,只看他的眉头时而微皱,时而舒缓,下笔利落,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些凌厉,不像她,字唯有丑之一字可以形容。 谢容华拿起一本新的文书,颜汐凝看他翻开,目光顿时被上面的一个名字吸引,几乎是一瞬间,她的身体便僵硬了。 谢容华立马现了她的不对,放下手中的文书,低声问道:“怎么了?” 颜汐凝抬手拿起他放下的文书,在眼前仔细确认了一遍,确定自己没认错后,才开口问他:“这个陈洛,是扶风军的那个陈洛吗?” “嗯。”谢容华答道,“你认识他?” “何止是认识?”颜汐凝冷冷笑道,放下文书,抱紧谢容华闷闷道:“容华,那个陈洛为什么会在长安,他不是好人,你们不要相信他。”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将她从怀中拉开些距离,看着她认真道:“汐凝,你和他生过什么?你怎么认识扶风军的人的?” 颜汐凝答道:“我在扶风寨待过一年。”她将自己怎么入的扶风寨和在扶风寨的经历对他娓娓道来,说道离开之时遭遇的追杀,声音中还隐隐有些惧意:“陈洛心狠手辣,那次若不是我运气好,杜威又追了上来,我恐怕早已经没命了。” 谢容华拥紧她,安抚着拍了拍她的背,眼中带着幽深之色:“汐凝,别怕,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颜汐凝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为什么会来长安?”她还想问其他扶风寨的人怎么样了,云亦凡和杜威他们还好吗,但现在终归还不是时候。 “扶风军夺下荣阳后,势力大增,殇帝派苏宏茂前去围剿他们的事你可知道?”谢容华轻声问她。 颜汐凝点点头,那时她在长安听到过一些风声,谢容华接着道:“苏宏茂围剿他们失败了好几次,后来殇帝被杀,苏宏茂夺了王家在洛阳的权势,自立为王,与扶风军相互制衡。” 她只知道王家被夺权的事,其他的事情她并不清楚,她拉了拉谢容华的衣袖,催促他道:“然后呢?” 谢容华看她着急的样子,笑了笑,继续道:“陈洛在之前的几次摩擦中都胜了苏宏茂,因此心生大意,被苏宏茂狠狠算计了一番,几乎全军覆没,他是率了残部逃到长安的。”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神色一紧,她讨厌陈洛,可是扶风寨却有很多她的亲朋好友,听到说他们全军覆没,不由担心道:“扶风寨的人都死了?” “没有,若是扶风寨没有利用价值了,父皇又怎么会礼遇于他。”谢容华轻笑道:“陈洛与杜威之间好像有些嫌隙,他失败的时候,杜威带着大军守着荣阳以北的齐郡,他原可以带着残部去找杜威求援,却并没有去,反而入了长安。” 他们的嫌隙,颜汐凝自然是知道的,她在长安听说陈洛杀了翟长孙时,就知道杜威对他必定心怀怨恨了,在扶风寨的日子,她很清楚,杜威对翟长孙有着怎样的忠诚,她不知道杜威怎么在陈洛手下活下来,还能有自己的势力的,不过如今知道他没事,她的心倒是微微安定了几分。 “容华,扶风军虽然是从一个小小的山寨起家,但他们其中有不少能人,我想,你能用上他们的,我可以将他们的能力一一说给你听。”颜汐凝轻声道,若是谢家能把扶风寨的势力揽入其中,那以后在这天下之争中,胜算便又多了几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班师回朝(二) 谢容华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怎么?这么快就想着为夫君招揽人才了?” 颜汐凝看他又不正经了,一把打开他的手,没好气道:“和你说正经事呢,我没开玩笑。” 谢容华额头抵着她的,气息都洒在了她的脸上,他轻轻地道:“我自然知道你都是为我着想,不过今日太晚了,以后你慢慢说给我听,好不好?” “好吧。”颜汐凝看今天确实太晚了,同意了他的意见,谢容华握起她的手,轻吻了片刻,低声道:“汐凝,回京之后,搬到秦王府住吧,你在外面,我不放心。” “我不想被关在秦王府里,做你养在府里的金丝雀。”颜汐凝收回手,低着回绝头道。 “我不会关着你,白日里你可以去医馆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谢容华抬起她的头,轻抚着她的眉眼,目光认真而凝重:“你是我的女人,身边潜藏着太多的危险,以前有姚芊韵,在西秦有丹丽,我不想你再处于任何危险之中,只有你呆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你明白吗?” 颜汐凝想到望月崖的事情,心中软了下来,她反握住他的手,认真问道:“你真的不会限制我去医馆?” 谢容华见她有所松动,承诺道:“不会,白日里我会派暗卫保护你,你放心,除非你遇到危险,平日里他们不会出现在你面前的,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除了……” “除了什么?”颜汐凝急忙问道。 谢容华笑了笑,道:“除了去勾搭其他男人,除了离开我。” “我才不会去勾搭其他男人呢。”颜汐凝怒道,一把推开他,起身往床榻走去,决定不再搭理他。 谢容华见她没有反对住到秦王府的事情,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溢满柔情和笑意,回头看到案上的文书,神色却凝重了起来,上面说了明日父皇会派皇兄和陈洛来接他们进京,看来这个陈洛,他得好好注意一下了。 翌日一早,大军刚入长安地界,便见到了等候在那里的一队人马,谢蕴之见了谢容华,策马上前,伸出手道:“二弟辛苦了。” 谢容华亦伸出手,与他相击,笑道:“托父皇和大哥的福,此次没有让你们失望。” 谢蕴之哈哈大笑:“岂止是没让我们失望,简直是给了我们一个天大的惊喜,父皇和我都没想到,二弟竟然能一举将西秦全数夺下,二弟无愧秦王之名。”他侧身看向身旁的一人,对谢容华道:“这是父皇新封的齐国公陈洛,二弟还没有见过吧。”又对陈洛道:“这便是我大魏的秦王了。” 陈洛呆呆地看着谢容华,仿佛被他的气势神采所惑,好半天才喃喃道:“早已听闻殿下威名,今日得见殿下,才知自己见识浅薄,殿下如此风采,才当得这天下真正的英主。” 他的一句话下来,所有人脸色皆变,陈洛的人上前狠拉了他一把,他仿佛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神色间有些慌乱道:“初见秦王,一时有些口不择言,还望太子殿下与秦王莫要放在心上。” 谢蕴之冷哼一声,道:“齐国公,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你下次还是考虑好了再说。”他看向谢容华,神色却无论如何也恢复不了之前的热络,只微微点头道:“二弟将军队安置好后,率亲卫随本宫进京吧,父皇还在宫中等着接见你呢。” 见谢容华点了头,他率先策马转身,打马而去,陈洛看了看谢蕴之离去的背影,回头对谢容华恭敬道:“殿下,请!” 谢容华脸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答他话,扬起马鞭便谢蕴之追了上去,心中冷笑道,这个陈洛,还真是好样的,第一次见面就出言挑拨,离间他和谢蕴之的关系。 回到长安,谢容华便进宫去了,颜汐凝答应了和他一起回秦王府,她等在宫门之外,并未随大军离开,大军渐渐散得差不多时,一个声音高呼道:“汐凝,我没认错吧,真的是你。” 颜汐凝回头看去,见陈大惊讶地望着她,他在宫门等陈洛,却没想到大军散去后竟然会见到故人。 颜汐凝见是他,走到他跟前,笑着道:“你没认错,是我,陈大哥,这一年多,你过得还好吗?” “我还好,你怎么会在秦王的军队中。”陈大看着她身上穿着魏军的军服,不可思议道,“你离开以后我们便没有你的消息了,云兄和杜威都挂念着你呢。” “这事说来话长。”颜汐凝笑笑,问道:“亦凡哥和杜威都还好吗?还有红翘,云叔云婶,福安村的人他们都还好吗?” “都好,对了,云兄也在长安,他还不知道你在呢,我回去和他说他一定高兴死了,汐凝,你一会儿和我一起走吧,我们如今都住在齐国公府里。”陈大高兴地说。 “不了,我有去处的,你回去告诉亦凡哥,我过些日子就去找他。”颜汐凝笑着答道! 陈大正想问她住哪里,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陈大,你在和谁说话呢?” 颜汐凝回头,见到陈洛,脸色微微变了变。 陈洛没想到是她,若有所思地打量她一身的穿着,低笑道:“原来是颜姑娘,能再见到姑娘可真是好。” 颜汐凝冷冷一笑,道:“我可不觉得好,陈先生在我离开扶风寨时送的大礼汐凝可不敢忘。” 陈大有些不明所以道:“你们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汐凝。”陈洛正想说什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他见谢容华走到颜汐凝的身边,极其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等久了吧,我们回去。” 颜汐凝点点头,陈洛低咳一声,谢容华仿佛才看到他的存在,他看着他笑道:“齐国公也在?这位是?”他说着看向陈大。 陈大见他问起自己,神色一凛,道:“属下名唤陈大,是齐国公的贴身护卫,见过秦王殿下。” “原来你就是陈大,汐凝和本王提起过你,多谢你往日对她的照顾了。”谢容华点头笑道。 “殿下这是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应该的。”陈大哈哈傻笑着,见陈洛瞪了他一眼,他方才闭嘴。 “我累了,我们先回去吧。”颜汐凝低声在谢容华耳边道,谢容华点点头,对陈大道:“我们先回府了,各位请自便。” 他说话时并未看陈洛,牵着颜汐凝的手转身离开。 “天啊,汐凝竟然和秦王在一起了,我不是在做梦吧,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告诉云亦凡。”陈大自言自语着转身,一下对上了陈洛一张阴沉的面容,吓了他一个激灵,“主,主公!” “你还想得起我这个主公啊,我还以为你眼里只有秦王了呢。”陈洛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藏在衣袖下的手死死握紧,心中压抑的怒火无法发泄,这个颜汐凝,他以前还真是看轻她了,没想到,她竟能靠上谢容华这棵大树,有她在谢容华身边吹枕边风,看来秦王的路他是走不通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遣散姬妾 颜汐凝随谢容华回秦王府时,秦王府外早已候了一群等候他们的人,颜汐凝看着那一地的莺莺燕燕,眉头微皱,谢容华在看到她们的一瞬间,脸已冷得像寒冰一般,他冷冷看着秦洛,声音寒意森然:“秦洛,你如今倒是越来越会自作主张了。” 秦洛吓得一跪,他这次没有随军,一直留在秦王府,原本想着谢容华回来看到美人心情会好,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颜汐凝会和他一起回来,原本想着讨好他,如今却弄巧成拙,他颤声道:“殿下,我……” “不必说了,自己下去领罚吧。”谢容华淡淡道,看向那一地的女眷,道:“你们都下去,不必跪在这里了。” 她们听谢容华的声音,便知道他此刻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做停留,容霜离开时偷偷看了颜汐凝一眼,她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可是她心里很清楚,颜汐凝来了,那她的未来几乎就没有希望了,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等人都离开了,谢容华才走到颜汐凝面前,脸上带着讨好的意味:“汐凝,我会尽快送走她们,你不要在意。” “嗯。”颜汐凝淡淡地应了一声,问道:“我住哪里?” 谢容华看她没有发火,松了一口气,道:“还是你原来住的屋子,我带你过去。” 他们到了临川阁,幻琴见了她,高兴万分:“颜姑娘,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颜汐凝笑笑。谢容华开口道:“幻琴,好好伺候颜姑娘。” 幻琴行礼道:“幻琴明白。” 颜汐凝轻声开口道:“殿下,我想休息了,你先离开吧。” 谢容华抿了抿嘴,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他知道她现在并不想看到他,秦王府门口的事情,她虽然没发火,心里还是不高兴的,没有转身就离开秦王府,他心里已经很庆幸了。 谢容华离开后,幻琴小心地观察颜汐凝的脸色,轻声问道:“颜姑娘,你这次来秦王府,还会走吗?” “不走了。”颜汐凝一边坐下一边给自己倒茶喝,谢容华离开了,她心里的那股气也消了些,原本她就有心理准备的,不是吗? “太好了。”幻琴高兴地道,“姑娘你终于想通了,以后有姑娘在,我也就不担心殿下了。” 颜汐凝揣着茶杯,不以为意道:“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姑娘你不知道,你离开以后,殿下难过了好久呢。”幻琴没有多说,她低声笑道,“姑娘回来了就好,我会像以前一样,尽心服侍姑娘的。” 颜汐凝被她的笑容所然,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喃喃道:“幻琴,还好有你一直陪着我。”秦王府的生活,也许并不像她想的那么难过。 第二日一早,谢容华陪颜汐凝吃完早膳便进宫去了,颜汐凝随意收拾了下自己,便打算去医馆,从回来到现在,她还没去过医馆,也不知道齐大夫他们怎么样了。她知会了芸初一声,便出了临川阁,才走出不远,斜地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厉声道:“颜汐凝。” 颜汐凝回头,遂不及防,她已握着匕首扑了上来,眼见躲避不及,另外一个人影突然横在她和那个女人之间,容霜握住馨月手中的匕首,大叫道:“颜姑娘,你快跑。” 眼前的局面有些混乱,馨月死命挣扎着,看着颜汐凝的目光中溢满仇恨:“颜汐凝,我要杀了你。”她犹如疯子一般挣扎,匕首划伤了容霜的手腕,鲜血入注地流了下来,她推开容霜,直直往颜汐凝奔来。 颜汐凝在容霜提醒她后便转身离开,她知道馨月现在状态已近癫狂,必须要找侍卫来制伏她,她高声叫着:“来人啊,救命。” 侍卫听到呼救声迅速现身,快速上前制伏住马上追上颜汐凝的馨月,在馨月被制伏后,领头的侍卫跪到颜汐凝跟前,满头大汗道:“颜姑娘有没有受伤,属下该死,让颜姑娘受了惊吓。” “我没事。”颜汐凝缓了缓神,看着在地上犹如困兽般挣扎的馨月,叹道:“将她押入牢里吧,等殿下回来再行发落。” “是。”侍卫领命退下,颜汐凝走到容霜身边,将她扶起:“你还好吧。” “我没事,颜姑娘你没受伤就好。”容霜虚弱地笑笑,颜汐凝仔细看了她手腕的伤,道:“我们去临川阁,我为你治伤。” “临川阁没有殿下的允许外人不能进入的。”容霜摇头道。 “没事,有我在。”颜汐凝说完拉了她便往临川阁走,幻琴见她去而复返,还拉着容霜一起进来,不由惊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点意外。”颜汐凝淡淡道:“把我的药箱拿过来。” 颜汐凝细细为她包扎了伤口,看了一眼幻琴道:“你先下去吧,我有点话想单独和容霜姑娘讲。” “可是……”幻琴有些为难,颜汐凝笑道:“没事,容霜姑娘刚刚才救了我,你就在屋外守着就好。” 幻琴慢慢地退出去,为她们关好房门。 颜汐凝看着容霜,认真问道:“馨月为何要杀我?” 容霜的眼神闪了闪,低声道:“昨夜,殿下去了摘星阁,把我们都叫到了一起,说要把我们送走。” “所以,她便要杀了我?”颜汐凝低声道。 容霜苦笑道:“馨月不肯离开,在殿下面前哭求,惹得殿下厌烦了,殿下便说要把打入贱籍,充做歌妓。”想到昨晚谢容华的样子,她心里现在还有些后怕。 “她认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便想杀了我报仇。”颜汐凝苦笑道,“不过她也没想错,确实是因为我,他才会把你们都送走的。” 容霜诧异地抬头看她,颜汐凝笑道:“是不是后悔救我了。” 容霜摇摇头,低声道:“要是颜姑娘有事了,我们都得死。”她认真地看着颜汐凝,带着羡慕的语气:“颜姑娘,我真羡慕你,可以得到殿下的心。” 她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轻声道:“我爹以前是大晋朝廷中的一个七品小官,长安城破后,我被我爹送进宫中,他希望我能得到陛下的宠幸,结果陛下将我赐给了殿下。”她幽幽地道:“我第一次见到殿下是在宫中的晚宴上,那时远远地看着她,我就在想,要是能被他看上就好了。后来被赐给他的时候我心里是真的高兴,觉得是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求,满足了我的心愿,他那么年轻,那么英俊,能做他的侍妾,我真的太幸运了。可是后来,入了王府以后我才明白,要见他一面有多难,他很快便要出征,我偷偷地跑出王府,就为了能多看他一眼,然后,我在那里碰到了姑娘。”(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遣散姬妾(二)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想起第一次见她,那时,她心里还揣着一个美梦,被眼前的女子将她从梦中惊醒。 “那时,我就在想,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戴着红玉芍药,我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我知道那对殿下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是要送给未来王妃的,我心里很不安,后来,有一次殿下喝醉了,在迷糊中一直叫姑娘的名字,我心里的猜测成了现实,便一直在害怕,害怕姑娘会入了王府,再后来,我冷眼看着,姑娘好像并不喜欢殿下,那时,我真的很开心,只要姑娘不入府,那么无论多难,我想我还是有机会的。”她轻轻地道:“那段时日殿下的心情不好,馨月常常去伺候着,慢慢地她在摘星阁的女子中便有了些与众不同,她的脾气也越来越大,对我们也习惯了颐指气使,她是我们当中唯一能见到殿下的,我们自然也只能忍气吞声。” “接着,殿下出了事,姑娘来给殿下治病,馨月总抱怨着姑娘霸占着殿下,我们原本就与殿下见不上一面,自然不会在意,只是那时,我才明白了一件事。”容霜缓缓道。 “明白什么?”颜汐凝轻声问道。 “姑娘并非不喜欢殿下,相反,姑娘对殿下情根深种。”她叹息道:“姑娘对殿下的感情,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深,我们希望得到殿下的宠爱,更多是想得到他权势的庇佑,而姑娘,喜欢的却是殿下那个人本身,那时,我看着姑娘衣不解带地照顾殿下,看着姑娘为殿下以身试药,我不明白姑娘既对殿下有这么深的感情,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殿下。”她苦笑道:“不过,现在我明白了。”她看着颜汐凝,轻声道:“姑娘不愿意与任何女人分享殿下。” “我很自私,我知道这样做会伤害你们,但是我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那便只能伤害你们了。”颜汐凝轻叹一声。“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我,能满足你的,我会想办法尽量满足你,但是你不能留在秦王府,毕竟你曾经是他的女人,我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 “颜姑娘。”容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轻声问她:“就算殿下把我们都送走了,日后殿下迎娶正妃,你总不能让殿下把王妃也送走吧?到时,姑娘该怎么办?” 颜汐凝被她问得心中一窒,脸上却带着潇洒的笑意:“我会和她争上一争,若是争不过,那我离开便是。” 容霜呆呆地望着她,没想到她的回答竟然会是这样的,有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关闭的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汐凝,你没事吧。” 颜汐凝站起身,谢容华快步上前握紧她的双肩,仔细地上下打量她,她轻声安慰他道:“我没事,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宫中无事,想早些回来陪你。”谢容华简短答道,脸上带着懊恼之色:“是我安排不周,没想到在秦王府还有人敢对你动手。” “我没事,多亏容霜姑娘救了我。”颜汐凝提醒他,谢容华才发现这屋里还有其他人,容霜跪在地上,恭敬道:“容霜见过殿下。” 谢容华点点头,道:“你救了汐凝,想要什么赏赐,可以和本王说。” 容霜伏地拜了拜,看看谢容华,又看看颜汐凝,轻声道:“殿下,请殿下赐容霜自由之身,离开长安,容霜向殿下和姑娘保证,不再出现在你们眼前。”她是皇帝赐给谢容华的女人,谢容华不要了,只能将她送给其他下属,她从进宫那刻起,便没有了自由,如今这个机会,她不能错过。 谢容华沉思片刻,答道:“好,本王如你所愿,明日本王会为你安排一个新的身份,赐你白银万两,送你远离长安。” “谢殿下恩典。”容霜感激地道,又对颜汐凝伏了伏身:“谢谢颜姑娘。” 颜汐凝上前将她扶起来,轻声道:“我不便送你,以后你自己保重。” 容霜点点头,对她和谢容华道:“殿下,颜姑娘,容霜先退下了。” 颜汐凝看她离开的身影,低叹一声,谢容华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你叹什么气。” “如果不是我,她们或许不必这样。”颜汐凝刚说完,便感到脖颈处传来刺痛,她被他狠狠咬了一口,颜汐凝推开他,摸着颈部怒道:“谢容华,你属狗吗?咬我做什么。” “不准你再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准你想着离开,更不准你把我让给其他女人,知道吗?”谢容华沉声道。 “你说就是了,咬我做什么。”颜汐凝不满道。 “不让你痛一痛,你就不会长记性。”谢容华冷哼一声,不顾她的反对,又将她拥入怀中,颜汐凝拗不过他,也便随他去了。 忍了许久,颜汐凝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那个馨月,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谢容华的眸沉了沉,将她更拥紧了几分,低声道:“我自有打算,你不必管。” 颜汐凝看着他冷峻的面容,将原本打算求情的话咽了下去,她不能太心软,馨月不会因为她开口救她便对她感激,说不定往后还会生出其他事端来,既然他说他会处理,那她便把一切交给他吧。她在心中暗自对自己说,不想再理会这些横亘在他和她之间的外人。 午膳过后,颜汐凝要去医馆,谢容华要跟着去,她说服不了他,只好带着他一起去了寒水堂。 现在是寒水堂午间休息的时间,并没有病人,齐大夫和明达见到她,都高兴地围过来。 “汐凝/师父,你回来了!” 春婶闻声也从里间的院子里出来,不过他们的目光很快便被她身后的身影吸引,尽管他衣着普通,可是那非凡的气质,一看便不是凡夫俗子。 齐大夫看着谢容华,疑惑地开口问道:“汐凝,这位公子是?” 颜汐凝还在想着怎么介绍他的身份比较好,谢容华已经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低声笑道:“我是容瑾,是汐凝的夫君,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诸位。” 颜汐凝喉咙仿佛被什么噎住了,一时忘了言语,其余人脸上布满了震惊诧异之色,唯有谢容华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新婚夫妇? 齐大夫最先反应过来,高声道:“汐凝,你什么时候成亲的?怎么都不和我们知会一声就嫁人了。” 春婶也抱怨道:“是啊,汐凝,女儿家成亲可是大事,你怎么都不说一声就……” 明达脸上有了泪意:“师父,你是不是把我们当外人看,成亲都不告诉我们。” 颜汐凝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狠狠瞪了一眼始作俑者,上前为明达擦干眼泪,无奈解释道:“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我怎么会把你们当外人看呢,只是,只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回头望着谢容华。 谢容华上前,对众人恭敬一鞠躬,带着歉意道:“没告诉诸位,是我的不是,前些日子汐凝去找我,那时我们在外地,成亲是仓促间的决定,没来得及通知大家,我们刚回来,汐凝便想着要过来看你们了,她的心里,一直把你们当家人看,以后,你们也是我的家人,为了表达我的歉意,这些礼物还请你们收下。” 他的话音刚落,伪装成车夫的侍卫便抱了大大小小的礼盒进来,对齐大夫三人恭敬道:“这些东西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还请诸位笑纳。” 颜汐凝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他是有备而来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礼物,齐大夫三人看着礼数周全的谢容华,一时有些无所适从,面对着那礼物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颜汐凝见状,上前接过礼物递给齐大夫,道:“齐爷爷,春婶,你们就收下吧,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见外的。” “好吧,这也是你们小两口的一番心意。”齐大夫将礼物接过来放到柜台之上,点头赞道:“容公子气度不凡,汐凝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若是她爹见了你,也一定会满意的。” “齐爷爷放心,我会好好待汐凝的。“他学着颜汐凝称呼他爷爷,齐大夫高兴起来,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谢容华一一答了,二人相谈甚欢,颜汐凝看着他低眉恭顺的样子,哪有一丝一毫秦王的气势,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当真了得,若不是她是当事人,她都要信了他的一番说辞。 春婶将颜汐凝拉到一个角落,偷偷看了谢容华一眼,小声问道:“汐凝,你夫君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吧?” 颜汐凝一怔,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春婶低声道:“虽然穿着普通,可他身上没有烟火气,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她说着眉头皱了起来,带着些担心道:“汐凝,你在他们家不会受欺负吧,都说高门大户规矩多。” “你放心,没人欺负我的,他家里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颜汐凝低声安抚她,心中却暗自叹道,若他们知道他是秦王,恐怕会被吓死。 “没受欺负就好,以前我还想着撮合你和凌公子,没想到他早早地离开了,如今看你嫁了人,我这心也就放下了。”春婶听她说没被欺负,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几人说了会儿话,便陆陆续续地有病人上门了,寒水堂变得忙碌起来,颜汐凝开始为前来的病人诊脉。 谢容华在她身边安安静静的坐着,颜汐凝原本以为没什么,可是后来发现虽然他并不开口说话,可每当有男性患者来问诊时,她的手刚搭上脉象,还没摸出个所以然来,那患者便被他眼中的厉色给吓得缩回手去,每当颜汐凝瞪向他时,他便一脸无辜地看着她,让颜汐凝憋了一肚子气。 在今天看的第十个患者被他吓走以后,颜汐凝终于忍无可忍,她瞪着谢容华,怒道:“谢……”想到什么,改后道:“你很闲吗?我忙完了可以自己回家的,你先回去吧!” “刚刚回来,爹今日放我休息,我自然要好好陪陪你。”谢容华笑道,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不要你陪,只会在这里捣乱。”颜汐凝愤恨道。 “我连话都没说,哪里捣乱了?”谢容华一脸委屈地看着她。 “你……”颜汐凝正欲发作,齐大夫走了过来,劝道:“汐凝,我看你还是先和容公子回家去吧,新婚燕尔的,他自然想时时都与你在一起,你放心,这寒水堂我顾得过来,反正你经常都不在,我们早都习惯了。” 他的话一出,颜汐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这寒水堂开张了快半年,她确实有一大半的时间都不在,而那一大半的时间,都是耗在眼前这个无辜看着她的男人身上的。 “算了,今天先回去了。”她腮帮子气得鼓鼓的,暗自决定下次说什么也不带他来寒水堂了,她瞪着谢容华,大声命令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取点东西我们就回去。” 谢容华听话地点点头,齐大夫见状,皱眉道:“汐凝,你怎么能对容公子这么凶呢?做妻子应该温婉贤淑……” “知道了,知道了。”颜汐凝不想听齐大夫唠叨,逃也似地往内院跑去。 谢容华看着她逃跑的背影,暗自偷笑,齐大夫叹息了一声,对他道:“我家丫头脾气不好,难为你肯娶她,容公子以后多担待点。” 谢容华正了脸色,看向他诚恳道:“她很好,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气。” 齐大夫看他如此看重颜汐凝,之前还剩的那点担心也放了下来。 颜汐凝很快抱着一个红木盒子出来,和齐大夫道别后,便和谢容华一起上了马车,她紧紧地抱着盒子,坐在一个角落里,一句话都不想和谢容华说。 谢容华看她还在生闷气,坐过去靠着她,低笑道:“还在生气呢?” 颜汐凝推开他的头,对他怒目而视:“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跟着我来寒水堂,故意在齐爷爷他们面前说我们成亲了。”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谢容华死皮赖脸地将她拖入怀中,胸腔中发出浓浓的笑声。 颜汐凝看他竟然不要脸的承认了,心里更气了,她挣开他的怀抱,坐到对面去,瞪着他道:“离我远点,我现在不想理你。” 谢容华看她不说话一个人生闷气,只好带着委屈道:“我这也是为以后着想啊,若我不来露个脸,说我们成亲了,那指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给你张罗亲事了,到时候你要我怎么办。” 颜汐凝冷哼一声,心里暗自骂道,做什么都说是为了他们的未来着想,她看他根本就是想把自己的退路给封死,让她只能跟着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碎玉芍药 谢容华看她还在生气,不由将目光转向了她怀里的盒子,转移话题道:“这盒子里装的什么?这么宝贝!” 颜汐凝想到盒子里的东西,脸不由自主红了几分,谢容华看她这样,眼中盛满笑意,自信满满道:“和我有关!” “不要脸!”颜汐凝轻声骂道,却没有反驳他的话,她把盒子递给他,问道:“有没有办法复原?” 谢容华疑惑地打开盒子,看着盒子里的东西,一瞬间怔在了那里,里面装的是他之前送她的玉,他曾经的贴身玉佩以及他以为已经丢掉的红玉芍药,红玉芍药碎裂成两半,躺在盒子的一个角落中。 “这个,我不是扔了吗?怎么还在?”他喃喃道。 颜汐凝低下头,声音微不可闻:“我去捡回来的,可惜碎了。” 谢容华想到当时的情形,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颚抵着她的发顶,低叹道:“那时很难过吧。”他以为他是最难受的,现在想想,那时的她也许比他更难过。 怀中的娇躯一颤,颜汐凝将头埋入他的怀中,闷闷地道:“是啊,很难过,它不该碎掉的,都怪我。”她把它带回来后,便和之前那块玉佩放到了一起,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她再也不会打开它了。 谢容华抬起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想修复它?” “嗯,有办法吗?”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谢容华点点头,沉声道:“我会找人修复它,不过,你要答应我,这一次,你要好好珍惜它,不能再说不要,也不能再让它破碎了。” “好,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好好珍惜它!”颜汐凝伸手圈住他的脖颈,抬头看着他,眼中流动着琉璃的光彩,看得谢容华心中一荡,他微微低头,瞬间便撷住了她的红唇。 颜汐凝微微抬头,与他唇齿相缠,马车内的温度越来越高,二人吻得难舍难分之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侍卫恭敬的声音隔着车帘响起:“殿下,到王府了!” 颜汐凝一惊,一把推开他,脸红如霞,谢容华看她害羞的样子,低笑着答道,“知道了!” 颜汐凝看了他一眼,逃也似地飞奔下去,马车外等候的侍卫看她出来,恭敬地道:“颜姑娘!” “嗯!”她捂着脸随意地答着,飞快地跑进王府,一点要等谢容华下车的意思都没有,侍卫看傻了眼,只觉得颜汐凝也太无法无天了,居然不等殿下自己一个人跑了! 谢容华缓慢优雅地下了马车,侍卫惊奇地发现他家殿下不仅没有不高兴,反而一脸愉悦的样子,更是琢磨不透了。 谢容华一进王府,秦洛便上前恭敬道:“殿下,宫里来了帖子,邀您今晚进宫赴宴。” 谢容华点点头,取出红木盒子中的玉佩,将红木盒子交给秦洛,郑重道:“你亲自跑一趟,把这个交给岑行,要他尽力把它粘好,尽量不要留痕迹。” “是。”秦洛恭敬答道,谢容华想到什么,嘴角带着笑意道:“让他弄好后亲自送过来,别人送本王不放心。” 秦洛看着他的笑容,不知怎么感觉身后有股凉意袭来,他答了声是,将盒子小心地接过来。 已是十二月底,临近年关,长安城内也下了大大小小的几场雪,太液池周围一片银装素裹,夜风夹着这冰雪透出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但是殿外再冷,也掩不住广陵殿内此刻的热闹非凡。 今日的晚宴是谢云为大军举行的庆功宴,参与晚宴的除了朝中重臣,大都是以谢容华为首从战场上归来的高级将领,此时晚宴已经举行了一段时间,席间将领都喝了不少酒,没了最初的拘束,都放开了不少,一个个你一言,我一语的高谈阔论在战场上的趣事。 “陛下,你不在,不知道当时微臣对秦王殿下的判断有多害怕,觉得好不容易取得的胜利就要因为他前功尽弃了,不过最后的结果证明,秦王殿下不愧是三军主帅,眼光比我等不知高出了多少,若不是他的果断,我们现在恐怕都还在战场上呢。”温许的脸上带着微醺的醉意,他高声说着,站了起来,对谢容华遥手举杯道:“秦王殿下,我再敬你一杯,以后我温许跟定你了,有你领着我们,以后这天下一定是我们魏国的。” 谢容华站起身,淡笑着举杯对他,也对所有在场的将领含笑道:“温将军谬赞了,本王可不敢揽下所有的功劳,在战场上多亏诸位将军将士与本王一起浴血奋战,同心协力,方有今日的成功,本王在此谢谢各位对本王的信任,在战场上多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各位宽宏大量,不要记恨本王才好。” “怎么会呢?若没有殿下,哪有我们今日的胜利,能跟着殿下在战场厮杀,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分。”在场的将领见状纷纷站起身,举杯道,说完大家大笑起来,一起举杯将杯中酒干尽! 谢云看着殿中和睦的场景,脸上露出高兴满意的笑容,殿中的所有人似乎都很高兴,除了一个人,他坐在谢云坐下方,谢容华的对面,他一会儿看看谢容华意气风发的脸,一会儿看看谢云脸上兴奋的神情,似笑非笑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殿下,我们要不要也敬秦王一杯。”他身边的太子詹事于徳低声问道,话音刚落,便收到了谢蕴之的一记眼刀,他的语气带着隐隐的嫉恨之色,道:“没看见现在二弟都忙不过来了吗?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那些大臣将士一个个都围着谢容华转,连他的父皇,也一直关注着谢容华,他这个太子,竟像不存在一般,成了这宴会可有可无的配角,想到这里,陈洛先前的话语在他心中浮现出来:“早已听闻殿下威名,今日得见殿下,才知自己见识浅薄,殿下如此风采,才当得这天下真正的英主。” 他是这天下真正的英主,那他是什么?他心中烦躁,仰头又喝了一杯酒,手在案桌下渐渐握成拳头。 “陛下,秦王殿下得胜还朝,陛下能升的官,能赏赐的财宝都给了,不过陛下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在一片男声中就显得很是突兀了。 殿中安静下来,都看着靠坐在谢云身边的年轻美貌女子,她是新近得宠的尹婕妤,据说刚刚怀了龙脉,很得谢云的喜欢,今晚的宫宴,按理来说后宫嫔妃不该参加的,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谢云还是带了她过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宫宴风波 “哦,朕忘了什么事?爱妃和朕说说?”谢云将她拉着坐到自己身边,语气宠溺地问道。 “陛下难道忘了,秦王殿下如今都已年过弱冠,府中却连一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皇后姐姐在天之灵,恐怕心中会十分难过吧。”尹婕妤娇滴滴地道,语气中好似充满对谢容华的关心。 “你不说朕倒差点真忘了这事,爱妃对秦王妃的事这么上心,莫非心中有属意的人选?”谢云拍着她的背笑道。 她如秋波般的眼眸看了谢容华一眼,见他脸上笑意散尽,脸若冰霜的看着自己,心中一惧,但想到家人求她的事,又看谢云如今心情正好,不由大着胆子道:“臣妾家族中有一个妹妹,二八年华,才貌双全,为人温婉贤淑又识大体,知进退,臣妾看她与秦王殿下犹如金童玉女,十分的般配,若能与秦王殿下结成……” “砰”的一声酒杯碎裂的声音,打断了尹婕妤的话,谢容华面色冷然地站起身,看着尹婕妤冷声道:“什么时候,本王的王妃,轮得到后宫中一个小小的婕妤插手了?” 尹婕妤看着他那欲杀人的目光,吓得一激灵,躲到谢云的怀中,害怕道:“陛下!” “放肆,尹婕妤是你的庶母,有你这样对母亲说话的吗?”谢云安抚着怀中的美人,对谢容华怒道。 “庶母?”谢容华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嗤笑道:“一个年龄比儿臣还小的庶母,一个目无尊卑的庶母,一个恃宠而骄的庶母,有什么资格替本王操持婚事。” “你这是什么话?婉儿也是为了你好,关心你才帮你物色王妃,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这样吓她,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弟弟。”谢云听了他的话,气得脸色铁青。 “父皇既然怕吓到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何必带她来晚宴,我们都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人,父皇就不怕她肚子里的宝贝沾染上血腥之气吗?”谢容华冷冷地道,一点也没有服软的意思,他看着尹婕妤,语气森然道:“尹婕妤,不要再让本王听到你借着母后的名义提起任何事,否则,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本王的母后,你不配提起。” “陛下!”尹婕妤被吓得哭了起来,她躲在谢云的怀中,只想他能为自己做主。 “谢容华!”谢云听他提起亡妻,怒意更甚:“你这个时候提你母亲做什么?” “原来父皇还记得母亲,我还以为父皇美人在怀,早就忘记母亲长什么样子了呢。”谢容华冷哼一声,谢云脸色难看地看着他,咬牙道:“你闭嘴!” “父皇不想听,儿臣不说了就是。”谢容华冷漠道,他看了鸦雀无声的大殿一眼,对谢云行礼道:“父皇,今晚儿臣不甚酒意,就不在此作陪了,儿臣告辞。”他说完,也不等谢云同意,便转身大步离开。 大殿上的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说话,没想到好好的庆功宴,最后竟然会因为一个婕妤弄成了这样,谢云看着殿下的众人脸色难看,他一把将案上的酒菜全数挥下,咬牙道:“今日的晚宴就此结束,都散了吧。” 尹婕妤一直在哭,谢云现在也没心思安抚她,起身大步离开,她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所有人都散尽后,谢蕴之仍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于徳见状,低声问道:“殿下,大伙都散了,我们也该回东宫了!” 谢蕴之没有答他话,他呆呆地看着谢云离开的位置,轻笑道:“原本以为,他只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没想到,他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殿下?”于徳眉头微皱,谢蕴之却若有所思地问他:“于徳,你说,以前觉得稀松平常的事,为何如今看着就那么刺眼呢?”从晋阳开始,他和谢容华,就一左一右地站在谢云身边,以前觉得理所当然,现在,却总觉得,他一个太子,为何要屈尊与一个亲王平起平坐呢? 颜汐凝吃了晚饭,正在院子里喂阿隼吃肉,腰间突然被一双手环住,落入一个怀抱中,她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肉全部洒在地上,阿隼高兴地全部吃光了。 “你这人怎么无声无息的。”颜汐凝挣扎着,欲挣开他的怀抱,谢容华将手收紧,紧紧抱着她,将头埋入她的脖颈中,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之色:“让我抱一会儿。” 颜汐凝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停止了挣扎,任由他抱着,许久后才将手覆到他的手上,担心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不是去参加庆功宴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以为他今晚会在宫中呆到深夜的。 “没事!”谢容华抬起头来,看着她,似乎是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我只是在想,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能维持多久呢?” “为什么突然想这个?”颜汐凝疑惑道。 谢容华抬头看向远方,低声道,“今日晚宴,见到了父皇新近宠爱的尹婕妤,突然想到了母亲,有些为她不值,她为了家族操心一世,芳华早逝,甚至连尸体都没能留下,可如今的荣华富贵,却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原来是这样,颜汐凝不由柔声宽慰他道:“你的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爱的人,为了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是一个伟大的女人,你现在还这样念着她,她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谢容华将她转过身来,看着她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道:“汐凝,我和我父皇不同,我爱一个人,一定会爱她一辈子。” 颜汐凝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别开脸,嘴唇翕动,终究只道:“一辈子那么长,谁又能说得清楚。” 谢容华掰正她的脸,让她不能再逃避自己:“那你便陪我一辈子,让我证明给你看。” 听着他略带孩子气的话语,颜汐凝笑了起来,似真似假地答道:“好啊,陪你一辈子!” 他看着她的笑容,那么明媚,将他这一晚上的不快尽数驱散,想到什么,他抚了抚她的眉,轻声道:“明天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颜汐凝疑惑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他眨眨眼,脸上带着几许神秘之色。(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拜访薛解 一大早,谢容华便带着颜汐凝出了王府,颜汐凝跟着他,待马车在薛府门口停下时,她看向薛府大门,才明白他是带自己来了薛解的府上。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颜汐凝坐在马车上,带着疑惑问道。 “自然是带你来探望你爹了?”谢容华笑道。 “我爹?”颜丰不是还在金陵吗? “薛颜小姐,你忘了你薛家大小姐的身份了?”谢容华打趣道。 颜汐凝瞪了他一眼,捶了他一拳,嗔怒道:“你明明知道那是假的,还来耍我。” 谢容华握住她打过来的拳头,笑道:“我知道那是假的,可军中的许多人都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秦王迷恋上了薛太医的女儿。”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颜汐凝正疑惑着,薛解已经收到了房门的通报亲自迎接了出来:“微臣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谢容华下了马车后,将颜汐凝牵下来,对薛解抬手道:“薛大人不必多礼,本王不请自来,叨扰大人了。” “哪里的话,殿下请进。”薛解答道,恭敬地将他们迎入府中。 薛府并不大,他们很快便到了大厅,薛解招呼谢容华坐到主位,让人奉了茶上来后,便屏退了下人,谢容华握着颜汐凝的手,将她带到薛解身前,笑道:“大人可还认得她?” 薛解一愣,看着颜汐凝道:“微臣与颜姑娘共事过一段时间,自然是认得的。” “本王不是说颜汐凝。”谢容华笑了笑,道:“本王是说薛颜。” 薛解一慌,急忙跪了下来,道:“微臣不是有意欺瞒殿下的。” 谢容华将他扶起来,宽慰他道:“本王今日来此,不是来找你问罪的。” “那殿下来此是?”薛解看看颜汐凝,又看看谢容华,一脸疑惑之色。 “本王希望你能变假为真,将本王未来的王妃收做义女。”他的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将颜汐凝和薛解都炸得一懵,颜汐凝悄悄拉着他,小声地在他耳边着急道:“谢容华,你……” 薛解很快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看了颜汐凝一眼,轻声问道:“会不会委屈了颜姑娘?”谢容华已经明白的告诉他,颜汐凝会是未来的秦王妃,他虽然是太医院院正,不过也才是一个五品官。 “本王看中你,自然是知道你不会委屈她。”谢容华淡笑道,“本王知道,你很看中她,也对她很好,否则,之前也不会帮她,让她使用薛颜的身份随军了,本王将她交给你,很放心。” 薛解听了他的话心中一震,他确实很欣赏颜汐凝,身为一个女子,有那样的医术着实不易,他看到她,总能想到自己死去的那个女儿,若她还在,她的医术,想必不在颜汐凝之下。薛家不是门第高深的世家贵族,一个从医世家,认下一个医术高超的寒门女子为义女,也并不算太难,想到这几日太医院中其他太医对他的调侃,他一直没有解释,看来是做对了,这个女儿,会将薛家与秦王府联系起来,薛家会得到秦王府的庇佑,于私他自己喜欢,于公对薛家有益,他没有理由拒绝。 “微臣在秦王府为殿下治病时,便发现颜姑娘是一个难得的女子,与她一见如故,那时便收了她做义女,只是后来她奉旨随军出征,微臣没来得及举行正式的认女仪式,如今她回来了,微臣正好可以把这个仪式补上,让家中的族亲认识她。“薛解将自己想的说辞说了一遍,问谢容华道:“殿下看,这样可好?” 谢容华点点头,道:“自然,你家中的人都该认识她的。” 薛解想了片刻,看了谢容华一眼,有些为难道:“如今已近年关,若是刚认的义女,恐怕要留下她在府中过完年才好,不知殿下……” 谢容华想了想,笑道:“过年宫中事多,本王也不能时时陪着她,就让她在薛家住一段日子吧,也顺便和你家的亲眷熟悉一下。” “那微臣先下去准备了。”他躬身道,对颜汐凝很自然地转变了身份:“颜儿,你留下陪陪殿下,一会儿我安排人带你去你的房间。” 颜汐凝看着他欲言又止,他们谁都没问她的意见,明明是一件和她关系密切的事,却偏偏弄得和她无关一般。 薛解离开后,谢容华看着她不太高兴的脸,将她拉到身前,抱入怀中轻声问道:“怎么?不开心了?” 颜汐凝侧头看了他一眼,闷闷地道:“这件事你应该和我商量一下的,怎么能擅自作主呢?” “若和你商量,怕你又要觉得这不妥那不妥的了,不如先斩后奏。”谢容华轻笑道,看着她的脸渐渐认真起来:“再说,你本来就是用薛颜的名义在军中跟着我的,如今你我在一起,父皇早晚会知道我们的事情,到时候必然知道薛颜就是你,若我不先落实你薛解义女的身份,你就不怕他寻机治你的罪吗?”他怕的是,昨晚他才顶撞了谢云,谢云难免不会找他身边人的麻烦,他必须要未雨绸缪。 颜汐凝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谢云让她随军不假,可没让她以别人的身份随军,她这件事,可大可小,若谢云有心为难她,要治她个假传圣旨的罪名也是可以的,如果薛解认了她,那颜汐凝就确实是薛颜了,这罪名也就不成立了。 “可是,我真的要在薛家过年吗?”颜汐凝有些犹豫道,突然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又没有他在身边,她很不习惯。 “就这一次,往后,年年都有我陪着你过。”谢容华抚着他的发,笑道:“别害怕,你是未来的秦王妃,没人敢欺负你的,若有人敢对你无礼,你就告诉我,让我来帮你出气。”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道:“我又不会得罪人,谁会来欺负我啊。” 她伸手圈住他的脖颈,靠在他怀中低声道:“容华,你放心,我会和薛家的人好好相处的。”他在努力,那她也要努力才行。 谢容华拥紧她,不舍道:“怎么办?我们还没分开,我就舍不得你了,真不想把你留在这里。” 颜汐凝抿唇低笑,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一片。(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薛家采月 谢容华离开后,薛府的下人便带她去了住的地方,颜汐凝进了屋,带她进来的丫环恭敬道:“这是为小姐准备的住处,请小姐先休息片刻,晚膳时老爷会过来带小姐与府中的夫人公子们见面,我不知道小姐的喜好,不知这布置小姐喜欢吗?如果不喜欢,我可以即刻为小姐置换。“ 颜汐凝将屋子四下打量了片刻,房间布置得素雅干净,没有多余的花哨的东西,她点头道:“我很喜欢,你不用麻烦了。” “我叫小莲,小姐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就行。”小莲见她很好说话,松了口气。 颜汐凝点点头,道:“你去忙吧,不必管我。” 她走了以后,颜汐凝在屋中坐了片刻,看现在离晚膳时间还早,便打算在薛府四处走走,熟悉一下未来半个多月居住的宅邸,她出了屋门,穿过几个回廊,远远的看到薛解的身影,正要过去跟他打招呼,却发现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站着两个女子,一个约莫四十多岁,打扮得体的中年妇女与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娇俏少女,她稍微走近点,便听见了隐隐约约争吵的声音,一时有些尴尬,正要离开,却发现他们争吵的内容似乎和她有关,不由找了一个角落,躲了起来。 “爹,你为什么要去认一个义女回来,老实说吧,她是不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女,说着是认义女,其实就是想她回薛家认祖归宗。”少女圆圆的苹果脸气得脸色通红,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薛解。 “采月,你胡说些什么?我哪儿来的私生女,我不是说了吗,汐凝精通医术,为人善良,我与她一见如故,见她一个人在长安孤苦伶仃的,便将她认作义女,你听不懂为父的话吗?”薛解听了她的话,气得脸色铁青。 “你没有女儿吗?既然有了,为什么要去认一个外人当女儿,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我当女儿,觉得我丢了你的脸,不配做薛家的女儿,所以,现在去认了一个你觉得可以让你光耀门楣的女儿回来。”薛采月带着哭腔吼道。 “采月,你怎么能这样和你爹说话。”一旁劝架的薛夫人闻声拉着她的胳膊,声音高了几分。 薛采月看连母亲也凶她了,委屈更甚,她语气尖锐地哭道:“本来就是,我知道我学不好医,不如姐姐,一直让你心里不好受?现在好了,姐姐不在了,你又去给我找了个医术高超的姐姐回来,不就是想让我难堪,想让我在薛家抬不起头做人吗?” “啪!”薛解听了她的话怒意横生,他扬手打了她一巴掌,看着她冷冷道:“薛采月,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的父亲!” 薛采月捂着脸,哭得更厉害了,她高声道:“为了一个外人,你竟然打我,你不是我爹,我讨厌你。”她说着,推开薛解飞快地跑远了,薛夫人见状,埋怨道:“她的话再难听,你也不能打她啊。”她说着,叹着气往薛采月的方向追去。 薛解望着自己的掌心,摇头叹息一声,站在那里久久没有动作,颜汐凝等了许久,最终决定走上前去,薛解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看到是她,微微一愣,也不知道她来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义父,我是不是让你为难了。”颜汐凝有些内疚地道:“如果你有难处,我还是回王府去吧。”毕竟,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破坏了别人家庭的和睦。 薛解摇摇头,道:“这不关你的事,这是采月的心结。”他叹息一声,道:“也怪我,她小的时候对她的关心太少了,她在医学方面毫无天赋,那时候,我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她的哥哥姐姐身上,不知不觉就冷落了她,让她觉得,我这个爹,不爱她这个女儿。她姐姐出事后,我觉得愧疚,对她也好了很多……” “所以,她怕我的到来,会让她又变回以前的样子?”颜汐凝问道。 薛解点点头,叹息道:“颜儿,你也别往心里去,等日子久了,她自然就会明白了,你对她毫无威胁,采月的性子,其实很好的,我希望你们可以像真的姐妹一样相处。” “义父放心,我会好好和她相处的。”颜汐凝点头道,她想,她也许应该找个机会和薛采月好好解释解释。 晚上吃饭的时候,颜汐凝见到了薛夫人和薛解的两个儿子,他们对她都十分的客气有礼,不过席间却没有看到薛采月,用完晚膳后,颜汐凝让下人帮忙准备了些吃的,端了吃食去薛采月的房间。 伺候薛采月的丫环见她来了,上前恭敬道:“大小姐!”薛解虽然只是认颜汐凝做了义女,却对她很看中,让薛府所有的丫环奴仆都视她为大小姐。 颜汐凝点点头,见紧闭的房门,低声问道:“你家小姐今日是不是什么都没有吃。” 丫环叹息道:“小姐下午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屋子中,谁都不见。” 颜汐凝走上前,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敲门,轻声唤道:“薛小姐,我是颜汐凝,你可以开门吗?我有话和你说。” 薛采月听到是她,对着房门怒道:“你走开,我不想见你,也不会承认你是我姐姐的。” 颜汐凝手一僵,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对着屋里的人高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请你相信,我没有取代你的意思,在义父心里,你是她最重要的女儿。” 薛采月闷着头,任颜汐凝在外面说,她也不回话,颜汐凝见状,只好将手中的吃食交给丫环,嘱咐道:“你多劝劝你家小姐,她就算生气,也不能不吃东西,饿坏了肚子,难受的还是自己。” 丫环点点头,颜汐凝在房门外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薛采月等确定她人走了,才将房门打开,她看了一眼院中石桌上的吃食,问守在一旁的丫环道:“她和你说什么了?” “大小姐……”见薛采月瞪她,急忙改口道:“颜小姐让我劝劝小姐,就是生气,也不能不吃东西,饿坏了肚子,难受的还是小姐自己。” 她抿了抿唇,哼声道:“我才不要她假好心。”话虽如此,却端了吃的进屋,又将房门给关上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以进为退 颜汐凝在薛家呆了两日后,也渐渐习惯下来,薛家的医书很多,她不会无聊,薛家的家人待她也很好,当然,除了薛采月,她一见到她,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颜汐凝低叹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和她的关系才能缓和下来。 第三日,薛解将太医署的同僚以及家中的族亲请到家里,正式将颜汐凝认作义女,太医们大多都和颜汐凝相识,又知道她如今在谢容华心中的位置,都围着她和薛解道贺,将颜汐凝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直道薛解能有这么一个义女,是前世修来的福分,颜汐凝在一旁礼貌性地应着,不时回以微笑。 薛采月躲在一个角落中,看着她身边的热闹,只觉得心中无比的憋屈,她脸上带着薄怒,问身边的丫环芸初道:“你说,我爹喜欢她就罢了,为什么连爹的那些朋友也喜欢她,这么夸她,她难道就没有缺点吗?” “小姐,今天是颜小姐的大喜日子,大伙自然要恭维她了,小姐你别在和老爷怄气了,不管颜小姐多好老爷多喜欢,可与老爷血脉相连的,始终是小姐你啊。”芸初在一旁劝道。 薛采月看向她,问道:“你和小莲交好,小莲有没有和你说过她。” “有啊,小莲说颜小姐人很好,很随和,就算对他们下人都客气有礼,平日里就在屋里看看医书,偶尔和老爷探讨一下医术,很好相处的。”芸初一边回想一边答道,她的回答惹得薛采月大怒:“我是让你说她不好的地方!” “小莲没说,我也不知道颜小姐哪里不好?”芸初委屈道。 薛采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这个让她窝火的地方。 太极殿的大殿上,谢云望着右手侧最前方的位置依旧空无一人,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至那日晚宴不欢而散后,谢容华已经三日不曾来上早朝了。 他侧头问身旁的尚喜道:“秦王今日还是抱病在身?” 尚喜低声道:“秦王府中的人是这样说的。” 谢云冷哼一声,道:“朕的儿子,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不过是多说了他几句,他便不来上朝,难道还要朕亲自去秦王府请他不成。” 尚喜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索性闭嘴。 文武百官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将最近紧要的政事议过之后,徐伟杰突然从三品文官中出列,启奏道:“陛下,臣有本启奏。” 上次他犯了大错后,便被禁足家中,直到谢容华得胜还朝,才官复原职,这几日一直都很低调,谢云倒是没想到他现在会突然奏报,他抬了抬手,示意徐伟杰讲。 徐伟杰高声道:“陛下,王大人不日将带金陵柳氏一族进京,臣听闻柳弘业的爱女柳泠玉仍待字闺中,柳小姐如今二八年华,正当嫁娶之龄,而秦王殿下服丧期已满,柳小姐倾国无双,殿下乃当世英雄,二人无论年纪身份都乃天作之合,由此,臣恳请陛下为殿下赐婚,成就一桩美满姻缘。” 朝中众人面面相觑,上次晚宴后,谢云就把秦王妃的事放在了心上,这几日都在积极地物色人选,徐伟杰是谢容华的心腹,他的提议,那必然和秦王脱不了干系,难道,柳小姐就是秦王心仪的王妃人选?他们心中一惊,不由看向立于最前方的谢蕴之,只见他右手的拳头握紧,低着头并不说话,也不知此刻在想些什么。 若是往常,这柳小姐的家世外貌,自然是不二人选,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秦王在军中威望日渐高涨,柳家在江南一带拥有绝对的权势,这柳小姐又是柳弘业唯一的嫡亲女儿,若是秦王娶了柳小姐,柳家对他定会全力支持,如此一来,秦王的声望,恐怕连太子都比不上了。 谢云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愣,片刻后才冷笑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朕不过前两日才得到王承志的奏报,你今日就上赶着来为秦王求娶王妃了。” “臣不敢,臣只是见殿下已到弱冠之年,还未婚配,有些替殿下着急罢了。”徐伟杰跪下答道,握着笏板的手微微颤抖。 “你的心是好的,可是你这样擅作主张,朕总该听听秦王的意思再做决定吧,若是他并不想娶柳小姐呢,前两日他才因为秦王妃的事恼了朕,朕可不想重蹈覆辙。”谢云淡笑道。 “不可能,殿下……”徐伟杰意识到自己险些说错话,接着道:“陛下何不招殿下入宫,问问他的意思。” 谢云望着他,脸上还笑着,眼中却笑意全无,他沉声道:“那你下朝了,便去秦王府替朕探望探望秦王,看看他的病还有多久能好,若是好了,便让他尽早入宫来见朕,朕也好知道他到底想不想娶柳家小姐。” “是,臣遵旨。”徐伟杰站起身,缓缓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秦王府临川阁的院子内,谢容华坐在树下的棋盘边,左手执着白子,右手执着黑子,自己和自己下棋,颜汐凝不在,他又装病不去上朝,也只有靠这棋局打发时光了。 “殿下,徐大人求见。”秦洛走到他身边,低声道。 谢容华将手中的棋子扔到棋盒中,点头道:“请他到书房吧,本王随后便到。” 书房内,徐伟杰见到谢容华,正欲行礼,被他抬手道:“不必行虚礼了。徐大人来找本王,所谓何事?” 徐伟杰将早朝上发生的事一一和他说了,谢容华听了后,轻轻一笑,道:“委屈徐大人替本王向父皇请求赐婚了。” 徐伟杰恭敬道:“能为殿下做事,是属下的福分,只是依殿下看,陛下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不同意的意思。”谢容华笑道,毫无意外之色。 徐伟杰见他并没有因为这事心情不好,不由道:“殿下似是早就知道结果了,既如此,殿下何必让我去提起与柳家联姻的事呢?” “因为本王暂时还没有成婚的打算,本王知道,父皇绝不会同意本王与柳小姐的亲事,但若是本王不让你提起,他或许会给本王赐下另一门婚事,你提了,除非他有比柳小姐更好的人选,否则他刚否了本王和柳小姐的婚事,又赐一个不如柳小姐的王妃给本王,无论是朝臣,还是本王都会心存芥蒂,如此一来,本王的婚事便可以暂时搁置下了。”谢容华淡淡地解释道,“这次徐大人在父皇那里受的委屈,本王日后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徐伟杰没想到,如此大费周章,理由竟然是他不想成婚,他突然想到朝中的流言,说是谢容华如今对薛太医的女儿宠爱有加,难道这一切是为了她?他被自己的念头吓得一惊,想问谢容华,却又不敢开口,只得道:“属下先谢过殿下,只是,陛下那边殿下如今要如何自处?” “明日本王便会进宫面见父皇,剩下的事情,大人无需再管。”谢容华站起身从容答道。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故人再聚 颜汐凝在薛家住了五日,在对薛家渐渐熟络后,向薛解提出想出府,薛解听了她的请求,若有所思道:“颜儿是打算去秦王府见殿下?” 他问得直白,颜汐凝一下红了脸,她虽然很想他,可是却不是要去秦王府的,她摇头道:“不是的,我想去找我的一个故友,他前些日子来了长安,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见他,想去找他叙叙旧。” 薛解听了她的话,松了一口气,他笑道:“不是去秦王府就好,我怕你去见了殿下,他就不放你回来了。”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更加不好意思,她轻声道:“义父,那我可以出门吗?” 薛解点点头,道:“我找个家丁陪你去吧。” “不必了,我以前也经常一个人在长安城走动的,义父不必担心我。”颜汐凝摆手道。 薛解想到她并不是像薛采月那样没出过门的姑娘,也便没有再执意让人跟着她,只道:“那你早去早回。” “嗯!”颜汐凝应了,便回屋换了便服准备出门,在经过后花园的时候遇见了薛采月,想到自己和她僵直的关系,不由上前道:“采月,我要出府去,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可以帮你买回来。” 薛采月见到她原本就打算离开的,听她说要出府,她惊道:“你要出去?” “嗯,我去见一个朋友,傍晚就回来,你有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帮忙带的。”颜汐凝见她肯和自己说话了,高兴了起来。 “爹同意你出府了?”薛采月脸色不自然的问道。 颜汐凝点点头,道:“我和义父说过了。” 薛采月听了她的话,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颜汐凝见状,不安道:“你怎么了?” 薛采月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咬牙道:“你去和他说,他就让你出府,我不知道和他说过多少次,他没有一次是允许我出门的,凭什么你想出门说一声他就同意了。” 她这样一问,颜汐凝一时间尴尬起来,她道:“也许,你爹是怕你出事吧,你毕竟还小。” “我都十五岁了还小吗?我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他根本就是偏心。”薛采月恨声道。 颜汐凝看她这样,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去和义父说说,你和我一起出去,傍晚我们一起回来,怎么样?” “谁要和你一起出门,你少管闲事。”薛采月冲她发火道,转身快步离开。 颜汐凝看她离去的背影,微微苦笑,看来,要让她接受自己,她还得继续努力啊。 出了薛府,颜汐凝便往齐国公府走去,陈大和她说过,他和云亦凡现在都住在齐国公府,原本她该早就去找云亦凡的,可是从回到长安,她几乎没有一日有机会,眼见和薛家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她想她必须要去见他了,否则,他恐怕也会担心自己吧。 走到齐国公府,她看了那府门片刻,才走上前去敲响了大门。 有小厮闻声开了门,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姑娘,你找谁?有拜帖吗?” “请问,云亦凡是住在这里吗?你能不能帮我叫他出来。”颜汐凝问道。 那小厮听她问云亦凡,恍然大悟道:“你是颜姑娘吧,请进,云公子等了你很久了,我这就去通传。”很早云亦凡就和他打过招呼了,让他帮忙留意,颜汐凝一说,他便想起来了。 颜汐凝摇摇头,道:“我在这里等他就行,你帮我叫他出来吧。”颜汐凝可没忘这是陈洛的地盘,她可不想让他有机可乘。 小厮见她不肯进来,也不好强求,只道:“那你等等。”说完便关门离开了。 颜汐凝没等多久,那门便又打开了,一个身着蓝衫的男子快步奔出来,在看到颜汐凝的那一刻,满眼都是高兴的神色,正是许久不见的云亦凡,他走到颜汐凝面前,激动道:“汐凝,真的是你,陈大告诉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等了你几日都没有消息,我还想着,你再不来找我,那我就要去找你了呢。” “这段日子有些事忙,所以现在才来见你,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吧。”颜汐凝笑道。 云亦凡点点头,正要和她离开,陈洛骑着马回府,刚好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颜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是来找亦凡的?怎么不进府坐坐,我也好好好招待一下你。”陈洛下了马,对她笑道。 颜汐凝对他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不必了,我来找我的朋友的,齐国公的府邸就不进了,免得有进无出。“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我们先前有些误会,我正想与姑娘好好解释清楚。”陈洛皱眉道,“那时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伤害姑娘的。” “不是有意的就差点让我命丧黄泉,若是齐国公有意了,那我岂不是必死无疑。”颜汐凝愤恨地道,看向云亦凡:“亦凡哥,我们走吧。” 云亦凡不知道当初发生的事情,对他们的敌对有些莫名,还想问什么,颜汐凝已经拉了他往外走,陈洛看着他们的背影,将拳头握得死紧。 颜汐凝领着云亦凡在一个茶楼中坐下后,云亦凡看她的神情还有些愤愤不平,问道:“汐凝,你和主公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你对他……” “主公?”颜汐凝冷笑道:“亦凡哥,你也认他当主公吗?” 云亦凡被她问道一噎,低声道:“翟大哥出事以后,是他领着我们拼杀的,虽然他没有大德,却也不曾真正为难过我们。” “是吗,可是他曾经却想要杀了我呢。”颜汐凝苦笑道,看着云亦凡认真地说:“亦凡哥,我希望你别再跟着他了,继续跟着他,早晚会出事的。”她慢慢地将以前离开扶风寨时发生的事告诉了云亦凡。 云亦凡听完后脸色铁青,他道:“杜威没和我说过这事,没想到他这人竟然如此阴险,难怪杜威一直对他心存芥蒂。” 颜汐凝记得那时是让杜威回去好好处理的,他没告诉他们,那一定是翟长孙让他压下此事的,想到翟长孙,她微微苦笑,他一心一意地对陈洛,最后却丢掉了性命,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过。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采月离家 云亦凡沉思片刻,道:“既然他是你的仇人,那我也不可能再跟着他,你放心,我回去后,便从齐国公府搬出来。” 颜汐凝点点头,道:“那你有去处吗?“ 云亦凡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颜汐凝想了想,对他建议道:“亦凡哥,你可以去秦王府试试。” 她这样一说,云亦凡霍然抬起头,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道:“汐凝,你真的跟了秦王?” 颜汐凝脸色一红,低声道:“我,我是和他在一起了,可是,我不是要你因为我的关系……” 她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云亦凡打断了:“汐凝,你是自愿跟着他的吗?” “啊?”颜汐凝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笑着道:“亦凡哥以为我是被逼的吗?”她哈哈笑着,答道:“你误会了,他对我很好,我想,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日子,会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这段日子。”云亦凡默念道,“看来你没想过会和他一辈子。” 他的话让颜汐凝鼻尖一酸,她止住了笑容,落寞地道:“亦凡哥,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想和他一辈子,我只是不知道,我们有没有一辈子。” “你的事,虽然我不该多管,但我答应过你爹,会尽力照顾你,秦王在魏国的地位仅次于皇帝和太子,他不可能娶你,你和他没有未来,汐凝,我希望你能认清现实,你那么聪明,不会不明白齐大非偶的道理。”云亦凡看着她,有些心疼地道。 “齐大非偶。”颜汐凝低低地念着,苦笑道:“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懂呢,你知道吗?我曾经逃避过这段感情,也伤害过他,和他能走到今天,真的很不容易,不管未来怎么样,如今,我都不想再逃了,那样太累,心也太痛,现在,我只想倾尽全力去爱他,直到,我们再也走不下去为止。所以亦凡哥,我希望你能祝福我。” “汐凝。”云亦凡听了她的话,神色间有些动容,他也看出来了,颜汐凝对谢容华怕是情根深种,他无论说什么,她的决定都不会变了,他叹了口气,抬头对她笑道:“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按照自己的心意走下去吧,无论什么时候,遇到难题,不要忘了还有我这个哥哥在你身后。” “好。”颜汐凝感激地笑道,“我和你说的事,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你有能力,应该得到重用的。” 云亦凡点点头,道:“我会考虑的,秦王的能力,我早已听别人说起过,若真能在他手下做事,想必以后也能有所作为。” 颜汐凝知道说到这里,后面怎么做他自己也明白了,便捡了其他的话题和他说,从和他的交谈中,颜汐凝才知道红翘怀孕了,她笑道:”那恭喜你,很快就要做父亲了。“ 云亦凡不好意的摸摸头,道:“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我都还没做好准备呢。”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我们一起长大的,你现在都要做父亲了。”颜汐凝感叹道,眼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站起身对云亦凡道:“亦凡哥,天色不早,我该走了。” 云亦凡站起身,道:“你要回秦王府吗?我送你回去。” 颜汐凝摇摇头,道:“我现在没有住在秦王府。”她把认薛解为义父的事和他大概说了下,云亦凡听了,微微笑道:“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你,一直在为你铺路。”这样,他也就放心了。 “嗯,所以你别担心我了。”颜汐凝笑道。 “那我送你去薛府吧。”云亦凡说着,叫小二来结了帐,便和她一起往薛府而去,在快到薛府大门时,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对颜汐凝道:“杜威已经归降了,很快会带着人马来长安,我到时候会去接他,你去吗?我记得,在寨子的时候你和他关系挺好的。” “他什么时候到?”颜汐凝问道。 “大概两日后吧,你要是也去,那那天早上我就来这里等你。”云亦凡答道。 “好啊,我也很想见见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那张冰山脸。”颜汐凝笑道,和他约好了时间,便回了薛府。 她高高兴兴地回薛府,却没想到府中现在一片愁云惨淡,见他们满脸忧愁,她不由逮着一个下人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府里出事了吗?” “大小姐,小姐,小姐她离家出走了。”下人说着说着,就要哭了起来。 “什么?”颜汐凝吃惊道,也来不及问他详细的事情,急急地往薛解的住处走去。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屋子里传来隐隐约约地抽泣声,薛解带着怒气地声音随后响起:“哭什么?人已经走了,哭有什么用?” 薛夫人抽泣着道:“你还说,若不是你说冷她几日,让她好好反省,她又怎么会想不开离家出走,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远门,如今外头又不太平,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一个了。” “夫人,我已经把府里的人都派出去找了,如今我们只能在家里等消息,还能有什么办法,她去外面吃两天苦,说不定自己就回来了。”薛解抚着额头无奈道,这个女儿,他真的是太骄纵了,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义父。”颜汐凝站在门边,轻轻地开口,薛解看她进来,收拾了情绪,问道:“回来了?和朋友聊得怎么样?” 颜汐凝点点头,想到她之前离开薛家时薛采月的神色,不禁有些自责,若不是她刺激了她,也许她不会离家出走了,她抿了抿唇,对薛解道:“我可以去秦王府找秦王帮忙,有他帮忙,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采月的。” 薛夫人听了,高兴道:“那你快去啊,有殿下帮忙,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人的。” 颜汐凝点点头,正欲出门,却被薛解叫住:“不许去。” “义父/老爷!”颜汐凝和薛夫人急道。 薛解沉着脸,对颜汐凝叮嘱道:“你不许去找秦王,这件事是我的家事,不能去惊扰殿下,殿下日理万机,哪里能用这些小事去打扰他。” “可是……”颜汐凝急道,薛解却打断她:“没什么可是的,这件事我自会处理,和你无关,你不许插手,明白吗?” 见颜汐凝沉默着没说话,他叹了口气道:“这样吧,颜儿,我们先找找看,实在找不到人,你再去找殿下帮忙,行吗?” 看他这样说,颜汐凝只好也退一步,答道:“那我们先找两天,若是实在找不到人,我便去秦王府找殿下。”(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再见杜威 眼见就要到年三十,薛府却因为薛采月突然的离家出走,将整个过年的气氛完全冲散,薛府的人在长安城内找了一天一夜,仍旧没有发现薛采月的踪迹。 “爹,你说,妹妹会不会离开长安城了。”薛尘脸上满是疲惫之色,长安城内能找的地方他都找了,可一点薛采月的线索都没有。 他说的可能,薛解也想到了,外面那么乱,她若真出了长安,那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老爷,我看,不如让颜儿去求秦王吧,我们的人手就这么多,实在是力不从心啊。”薛夫人一脸忧愁地道,都到现在了,哪里还是顾及脸面的时候。 “是啊,爹,没有秦王府的帮忙,我们怕是找不到人了。”薛尘附和道。 薛解沉吟片刻,沉声道:“明日你再去长安附近找找,若是还找不到,再让颜儿去求殿下帮忙。” “是。”薛尘点头应道。 颜汐凝一有空就去薛采月门口等着,可是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她眉头紧皱,薛解不让她去找谢容华,她如今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大小姐,你别担心,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带人出去找了,小姐一定能平安回来的。”小莲在一旁劝道。 颜汐凝苦笑了下,如今外面那么危险,薛采月才十五岁,她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她看着院外黑沉的夜空,想到明日杜威要到长安了,她答应云亦凡一起接他的事,突然眼睛一亮,薛解不让她找谢容华,那她总可以找云亦凡和杜威帮忙吧,想到这里,她问小莲道:“家里有没有采月的画像?” 小莲点点头,道:“有的。” “快拿给我。”颜汐凝激动道,云亦凡和杜威都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人,有他们帮忙的话,人应该能快点找到。 翌日,她去见云亦凡的时候,便把这事给云亦凡说了,云亦凡看了画像,点头道:“你别担心,我找兄弟们帮忙,人应该不会有事的。” 颜汐凝高兴道:“那多谢你了。” 云亦凡点点头,和她一起往长安城门方向而去,他们到城门时,杜威的人马还没有到,二人便边等边说起话来,云亦凡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不认识的百姓,低声对颜汐凝道:“汐凝,我见过秦王了。” 颜汐凝一怔,抬头看向他,道:“你什么时候见他的?” “昨天。”云亦凡笑笑,低声道:“秦王让我先不要离开齐国公府。” “为什么?”颜汐凝喃喃道,陈洛如今恐怕不会再相信他了,再留在齐国公府,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危险。 “他说留在齐国公府,会有立功的机会。”云亦凡想到昨日与谢容华的谈话,心中暗自心惊,那个人的心机与敏锐,实在非比寻常,还好他听了颜汐凝的话,向他投诚,不然,对上他,自己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要你监视陈洛吗?”颜汐凝低声道。 云亦凡正欲回她,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他抬头望去,见那队伍越来越近,为首的那人,长相俊朗非凡,然而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冷得有几分冻人,可不就是杜威,此刻,他前面还带了一个女子,看着年纪不大,云亦凡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想到刚刚看过的画像,惊道:“汐凝,你看,那是不是你在找的妹妹?” 颜汐凝回头,见杜威身前靠着的那个女子,圆圆的一张苹果脸有些苍白之色,她紧紧揪着杜威的衣袖,双眼紧闭着,不是薛采月又是谁。 颜汐凝飞奔上前,等杜威的马停下,来不及和杜威说话,着急道:“采月,你没事吧,家里人都找你找翻天了。” 杜威的脸一如既往地冷漠,他翻身下马,指指薛采月,对颜汐凝道:“你认识她?” “是啊,她是我妹妹。”颜汐凝答道。 “我才不是她妹妹呢,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颜汐凝,你不要多管闲事。”薛采月睁开眼睛,瞪着颜汐凝道,她话音刚落,便被杜威一个大力拽下马背,疼得她嘶了一声,杜威冷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汐凝是我的朋友,对她尊重一点,到长安了,你自己回家去吧。” 她看着杜威脸上满是委屈之色,颜汐凝见状,上前道:“采月,家里人是真的很担心你,你在外面没事吧。” “遇到了一窝土匪,差点去做了压寨夫人,还好遇到了我们老大。”杜威身后跟着的一个士兵嚷嚷道,杜威一个眼神过去,他赶紧闭了嘴。 “有没有受伤。”颜汐凝上前去,刚碰到她的胳膊,她便疼地叫了一声,颜汐凝拉开她的衣袖,看她的胳膊有些红肿,检查了一下,低声道:“骨折了,不过已经接上了,但还需要上药。”她低声道,“采月,去我的医馆吧,离这里不远,我帮你处理一下,我们就回家去,你爹娘都很担心你。” 薛采月抿着唇,半响哼声道:“我不去!” 颜汐凝看她对自己还是那个态度,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劝她,杜威开口道:“汐凝,她伤的是手,不是腿,既然她不想去,你就让她回家去吧,我的手也受伤了,你帮我看看。”他说着,将衣袖挽起,露出一条深深地刀伤,皮肉外翻,看着有点吓人。 薛采月看着那伤口,神色一紧,她记得,那是他为她挡刀时弄伤的。 颜汐凝知道杜威的性子,平时受伤压根都不会叫疼的人,他故意这样,大概是想帮自己一把,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上前查看了他的伤口,低声道:“那好吧,你和我去寒水堂,我帮你包扎一下。” 转身看向薛采月:“采月,你既然不愿意和我们一起,那你先回家吧,你进长安城后你哥的人应该很快就发现你了,我们先走了。” 说着就要离开,薛采月急忙开口道:“你等等。” 颜汐凝停下望着她,她脸色有些不自然,故意恶声恶气道:“你不是自诩是我姐姐吗?怎么能把妹妹一个人扔在城门口,我和你们一起去。”说着越过她,率先往前走。 颜汐凝看向杜威,无声无息地对他道:“多谢!”杜威这个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外冷内热。 杜威不自在地哼了一声,往前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解开心结 几人到了寒水堂,马上就是春节了,寒水堂没有再接待客人,看颜汐凝领着人进来,齐大夫赶忙热情地招呼了,她让齐大夫帮杜威处理伤口,自己则带了薛采月进入内堂,亲自为她治伤。 薛采月眼睛滴溜溜地打量四周,看着颜汐凝认真地为她处理手臂上的伤,不由轻声问道:“你是这个医馆的老板?” 颜汐凝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嗯,医馆已经开张半年多了。” 薛采月听了她的话,第一次认真看她,这次离家,她吃了不少苦,才发现离开家,她什么也做不了,薛解曾和她说过,颜汐凝在长安无依无靠,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是她自己却开了一家医馆,比起她,她这个薛家正牌小姐显得是那么没用。 “好了。”颜汐凝给她的手上了夹板,叮嘱道:“这几天你就好好养着吧,不要乱动,你伤的不重,处理得也及时,养个三五天应该就没事了。” 薛采月咬了咬唇瓣,低声道:“你真的很厉害,怪不得爹喜欢你。”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一愣,苦笑着解释道:“采月,你爹最喜欢的女儿只有你,我不会占了你的位置的,等过完年,我就离开薛家了!“ 薛采月听了她的话一惊,颜汐凝叹息道:“本来早就想和你说清楚的,可惜你老不给我机会。”她摇摇头,笑道:“其实,你爹收我为义女,除了对我的欣赏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受了秦王的嘱托。” “秦王?”薛采月惊讶道,“这和秦王有什么关系?” 颜汐凝轻轻一笑,提到谢容华,她的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轻声细语地将她和谢容华之间的事告诉了她。 “就是这样,所以,你爹收我为义女也是无奈之举,我对你的地位不会有任何威胁,你不要再和他怄气了,也不要再离家出走了,好吗?”颜汐凝轻声问道。 “原来如此,难怪那些人都想着巴结你,原来不是因为我爹,而是因为秦王。”薛采月想起认女仪式上那些人对她的讨好,恍然大悟,心结解开后,她整个人也变得高兴起来:“这么说,以后秦王是我姐夫了。” 颜汐凝脸色微微一红,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她不想再和她说这个话题,转移道:“你离家这两天,在外过得很不好吧,遇上了山匪?还好杜威救了你。”不然真是不堪设想。 “杜威,原来他叫杜威啊。”薛采月低头道:“我出了家门后,知道呆在长安城中,很快就会被家人找到,便出了长安城,在城外遇到了一队商队,他们见我一个人,就让我和他们一起,我没多想,同意了,没想到……“她的神色中带着浓浓的后怕:”他们和山匪有勾结,打算把我送给山匪的老大当压寨夫人。“ 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了出来,才跑出没多远,就被他们追上了,她还记得那时她的恐惧与绝望,在他们要侮辱她的时候,她甚至打算死了来保全清白,好在有一队人马从树林边经过,她奋力呼救,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她还记得他持着银枪刺透那些山匪心脏的时候,她害怕的尖叫,可是当他把她护入怀中的时候,那些害怕渐渐都消失了,她看着他俊逸的侧颜,只觉恍如天神降临。 “幸好遇上了杜威,他救了我。”她喃喃道,他救了她,却连他的名字都不愿告诉她,薛采月看向颜汐凝,道:“姐姐,你和他以前就认识吗?”和颜汐凝的心结解开后,她也不再抵触这个姐姐,甚至因为听了她和秦王的故事,对她还有了些亲切感。 颜汐凝点点头,道:“我和他认识很久了,杜威,你别看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不过他人很好,外冷内热,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和他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是吗?”听了颜汐凝的话,薛采月想到她骨折后杜威冷着脸帮她接骨的样子,低笑道:“他人真的很好呢。” “采月,我们回家去吧,也好让义父放心。”颜汐凝站起身,低声道。 薛采月点点头,踌躇道:“姐姐,我,我能不能再见见杜威,我想和他道个谢。” 颜汐凝笑道:“当然可以。” 她领着她出了内堂,却只见齐大夫在,其他人都不见了,不由问道:“齐爷爷,人呢?” 齐大夫答道:“包扎完伤口就走了,对了,那位杜公子让我告诉你,他住在长安城东的驿站,今日你还有事,他就先走了,等你有空了,再和你叙旧,汐凝,那是你朋友?” 颜汐凝点点头,齐大夫叹息道:“一张脸看人的时候冷冰冰的,我还真是有点怕他。“ “他那个人就是这样的,不过他人很好的,齐爷爷你不必怕他。”颜汐凝笑着解释道,“我要送采月回去,就不留在医馆了。” 薛采月望着之前杜威坐的位置,眼神有些落寞,颜汐凝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两人回到薛府时,整个薛府都沸腾了起来,薛采月被薛解数落了一个晚上,看在她的手受了伤,认错态度又很好的份上,才放了她去休息。 等薛采月走了,薛解仔细问了颜汐凝找到她的经过,颜汐凝一一答了,他叹道:“还好有你那个朋友,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说着,神色渐渐舒展开来:“不过话说回来,她出去一趟,倒是变听话了不少,对你也不再抵触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颜汐凝笑道:”我把事情和她说清楚了,采月已经明白过来了,以后会和我好好相处的。“ 今年是谢云登基的第一年,西秦战事的大捷以及江南柳氏一族的归顺,使得大魏的声势如日中天,这个年关谢云过得很舒心,也让礼部好好操办了过年的事宜,让长安百姓能够感受到新朝的朝气蓬勃。 在大年三十的这一天,柳弘业领着家人抵达了长安,谢云亲自到长安城门迎接了他,已表自己对他的重视与诚意,夜晚在皇宫举行新年晚宴上,他拟旨将柳泠玉许给了谢纬枫,朝中的人听了那圣旨,自然想到了不久前徐伟杰替秦王求娶柳泠玉的事,谢云没有同意,如今却把她赐婚给了谢纬枫,众人心知肚明这是谢云的一种制衡手段,秦王威望太高,谢云有意增加晋王的势力以做平衡。 柳弘业初到京城,对个中门道并不清楚,谢柳联姻是势在必得的举动,虽然他更中意谢容华,但谢纬枫也是谢云的嫡子,他的未来不一定就比谢容华差,他没有必要在这样的小事上拂了谢云的面子,也便笑着答应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上元夜话 薛采月的伤本来就不严重,养了三天,也就差不多养好了,她这几日与颜汐凝亲近了许多,有空就会来找她说话,了解深了以后,颜汐凝发现薛采月是一个直爽开朗的姑娘,对她也越来越喜欢,她在薛家的日子越过越顺,似乎真的成为了薛家的一份子,但她的心却越来越不安,离开王府快半个月了,可这半月来,谢容华从未找过她,有时她甚至会想,他是不是把自己给忘了,打算将她扔在薛家不闻不问了,都说爱情会让人患得患失,以前她不懂,现在她却完全明白过来,对他的思念,一日比一日强烈,甚至有好几次,她都差点想去秦王府找他。 颜汐凝摇摇头,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决定去找薛采月,她走到薛采月的屋门,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推门而入,刚进去,便见她惊慌失措地在藏什么东西,颜汐凝一看好奇道:“你在做什么?”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我娘。”她眨了眨圆圆的眼睛,对她吐了吐舌头,将藏在身后的东西给她看:“我在做这个。” 颜汐凝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一个绣了一半的香囊,她笑道:“原来你还会这个啊。” “当然会了,这是女红,从小就必须学的。”她答道。 颜汐凝继续研究那个香囊,发现颜色和上面绣的图案似乎是给男人用的,突然想到幻琴和她说过的话,看着薛采月试探着问道:“这是给杜威绣的?”这些日子她总是明里暗里地跟自己打听杜威的事,她猜想着,小姑娘大概是喜欢上杜威了。 薛采月听了她的话,脸色一红,良久之后才低低地“嗯”了一声,“他救过我,我想给他一个回礼。” “采月!”颜汐凝叫了她一声,想告诉她杜威那个人比较冷情,不一定会对她的感情有所回应,但后来想想,陷入爱情中的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她如今说了,薛采月恐怕也听不进去,不如让她自己去试试,也许杜威能喜欢上她呢。 “姐姐,你,你有没有送过香囊给殿下。”薛采月想向她打听点经验。 “没,我不会绣这个。”她这样一问,颜汐凝倒有些尴尬了,谢容华送过她好些东西了,她好像从来没回应过他什么。 薛采月听她说不会,震惊了片刻,很快神色恢复如常,她拉了颜汐凝坐下,道:“姐姐,你给殿下也绣一个吧,他看到一定会很喜欢的,我可以教你。” 颜汐凝看着她桌子上的针线,心中有些蠢蠢欲动,反正她呆在薛府也没什么事,不如绣了这个,等他来接自己回府时送给他,他,应该会喜欢吧。这样想着,她对薛采月点了点头,答道:“你教我吧,绣一个简单的就好。” 不知不觉中,新年便过去了,一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颜汐凝绣的香囊也快完工了,她望着窗外,神思有些恍惚,他难道真的把自己忘在薛府了? 她这样想着,越来越气闷,手中的香囊也变得越来越碍眼,心里暗道要是这两日他还不来接自己,那这个香囊就不给他了。 她正暗自生气的时候,丫环小莲气喘吁吁地跑到屋内,道:“大小姐,秦王,秦王殿下来了,老爷让我……”她的话还没说完,颜汐凝已经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她一步一步走到大堂,听到里面隐隐传来薛解和谢容华谈话的声音,却顿住了脚步,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薛解看到了门外躲躲藏藏的身影,笑道:“颜儿,既然到了,还不快点进来,殿下已经等了许久了。” 颜汐凝吸了口气,大步迈进了大堂,她一进屋,便感觉到谢容华灼热的视线紧盯着她,她不敢看他,先和薛解打了招呼:“义父。” 停顿了片刻后,才转身看向谢容华,他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温柔的笑意,让人忍不住想沉溺其中,若不是薛解还在这里,她恐怕一下子就扑到他怀里去了,见谢容华向她伸出手,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伸手握住,温度从他的手心传到她的手心,让她先前的那些不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爹,我听说秦王殿下来了。”薛采月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她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看到谢容华的样子,一下子怔愣在那里,有些吞吞吐吐地道:“你,你就是我姐夫吗?” “放肆,在殿下面前,哪里能胡言乱语。”薛解怒斥道,看向谢容华,不好意思道:“殿下,微臣教女无方,还请殿下恕罪。” 颜汐凝一听她说姐夫,羞得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他却握得更紧了几分,谢容华哈哈笑道:“无妨,薛小姐天真直率,本王很喜欢,何况,她也没说错。”他看了颜汐凝一眼,对薛采月笑道:“本王确实是你的姐夫,这段日子,你姐姐在府里过得还好吧。” “嗯,姐姐和我家里人都很熟悉了,对了,我还教姐姐绣……”薛采月笑着答道,正要把颜汐凝给他绣了香囊的事说出来,被颜汐凝急声打断道:“采月,你别乱说话了。” 薛采月经她提醒,想起来颜汐凝说要给秦王一个惊喜的事,她要是现在说了,那惊喜就没有了,赶忙闭了嘴。 谢容华看着二人神秘的样子,对颜汐凝温柔笑道:“你绣了什么?” “没什么,你也知道,我不会绣这些东西的,就是绣着玩罢了。“颜汐凝笑了笑。 薛解知道谢容华想单独和颜汐凝相处,站起身对薛采月道:“采月,你姐姐要离开了,你随为父去帮她收拾下东西。” “哦。”薛采月最后看了颜汐凝和谢容华一眼,依依不舍地随薛解离开。 他们人一消失,谢容华便一把将颜汐凝拥入怀中,他低嗅着她发上的清香,闷闷地道:“终于见到你了,我每天都在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让颜汐凝想到他对自己的不闻不问了,她一把挣开谢容华的怀抱,瞪着他怒道:“你真的有想我?这么多天对我不闻不问,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这个人了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上元夜话(二) 谢容华看她发怒的小脸,笑道:“生气了?我怎么会对你不闻不问,没来看你,是因为这段日子做了许多事,来见你怕分了心神。” “哦,你做了什么事,说来听听。”他的话并不能让颜汐凝消气。 “嗯。”谢容华想了想,道:“比如,帮你解决了你的仇人。” “我的仇人?我哪有什么仇人?“颜汐凝疑惑道,突然想到一个人,道:”你,陈洛他怎么了?“ “叛逃魏国,被父皇处死了。”他云淡风轻地道,仿佛这事并不是什么大事。 颜汐凝一惊,她十来天前才见过陈洛,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已经死了。 “秦王让我先不要离开齐国公府。”之前见云亦凡时他说过的话浮现在颜汐凝脑中,她惊觉,那时候谢容华就在计划着对付陈洛了吧,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喃喃道:“你是为了我吗?” 谢容华轻抚她的发,柔声道:“我说过,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何况,那个陈洛根本不是真心降于他们,留着他,迟早是个祸害! 颜汐凝眼眶一润,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低低地唤道:“谢容华!” “嗯!”他低低地答道。 “带我回家吧,回我们自己的家。”她声音轻柔地答道。 “好。”谢容华答着,眼中溢满了宠溺。 出了薛府后,谢容华并没有直接带她回王府:“今天是上元节,今夜长安城内会举行花灯会,我们逛逛再回去。” 他这样说了,颜汐凝才发现他今天穿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便服,也没有带随从跟着,她歪着头看他,道:“你一早就想好了的吧。” 谢容华笑着点头:“早就想好好陪陪你了。” 他拉着她,如寻常百姓一般,往举办花灯会的场地漫步而去。 长安城内热闹非凡,造型各异的花灯挂满街头,孩童互相追逐着点燃手中的烟花嬉戏玩闹,小贩在街头高声叫卖,丽人衣着光鲜地在街头游走,明明还是乱世,却好像生生造出了一种盛世太平的假像,颜汐凝牵着谢容华的手,走马观花地看着街上的花灯,叹道:“这些灯好漂亮啊。” 谢容华望着她的侧脸,笑道:“走,我带你去看最漂亮的灯。” 他拉着她穿过热闹的人群,往长安城中心的广场走去,此时,广场外已经围满了人,比先前大街上更热闹几分。 “他们在做什么?”颜汐凝好奇道。 “抢花灯。”谢容华眨眨眼,揽着她施展轻功,瞬间便飞身到了人群的最里边。 周围的人群见到从天而降的二人,不由叹道:“公子好俊的轻功。” 有人酸道:“功夫俊又如何,抢花灯的时候可不能用轻功。” 颜汐凝被他们说得越发好奇了,她轻扯谢容华的衣袖,问道:“什么是抢花灯啊?” 谢容华指着前方,为她解释道:“你看前面的木塔,这是花灯塔,一共有九层,下宽上窄,每一层在不同的位置上都挂了不同的花灯,这些花灯都由名家所造,代表了花神对世人的九种祝福,花灯所在花塔的位置越高,福泽越深,所谓抢花灯,便是吉时到时,所有人从底部出发,不能使用功夫与外力,往花塔上爬,谁先摘取到花灯,那花灯便归他所有,花神的祝福也归他所有。” 颜汐凝看着前方的花塔,一边听他解释一边点头,问道:“那要是从那塔上摔下来了怎么办?” “所以设了九层花塔,考验的是人的胆识与勇气,若是认为自己无法获得高处的花灯,或是害怕从高处摔下时受伤残废,大可以选择底层的花灯。”谢容华笑道:“摔伤或者摔死了,朝廷概不负责。” “那你去抢要是摔伤了,他们还敢不负责吗?”颜汐凝笑道。 谢容华笑了笑,捏了她的脸道:“负责这抢花灯的人,可不认识我,不然看到我在这儿,他们早翻天了,何况,颜大夫对你的夫君难道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颜汐凝拿下他的手,眼中迸发出点点光彩,她指着花塔顶上最漂亮的那盏花灯,笑着道:“谢容华,我要那个最高最漂亮的。” 谢容华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道:“如你所愿。” 吉时已到,所有参与抢花灯的人同时出发,颜汐凝的目光紧紧随着谢容华,看他身手矫捷地攀上花塔,迅速爬了上去,很快便将众人都甩在了身后。 “那是姑娘的夫君吗?身手可真好啊。”有一个清越的女声在颜汐凝身边道。 颜汐凝的目光一刻不移地跟着谢容华,听了她的问话也未回头,只笑着道:“是啊。” “姑娘可真幸运。”那女声叹道,声音中有似有若无的嫉妒之意。 很快九盏花灯便被全数抢光了,谢容华站在花塔顶端,捧着花灯与颜汐凝遥遥相望,颜汐凝只见他轻点足尖,向她飞跃而来,她再看不见周遭的一切,只余了他的笑脸,和他手中莹白色的花灯。 谢容华稳稳地落在地上,走到她面前,将花灯递到她跟前,笑道:“最高最美的花灯,送给我最心爱的姑娘。” 颜汐凝看着那造型精巧的花灯,一瞬间泪水盈满眼眶,谢容华见她这样,突然就慌了神:“怎么哭了?” 颜汐凝接过花灯,一边擦眼泪一边笑道:“我这是喜极而泣。” 谢容华抬手帮她擦眼泪,叹道:“傻姑娘。”他牵起她的手,笑道:“走,我们去曲江池畔放花灯。” “嗯。”颜汐凝点点头,二人正欲离开,颜汐凝听见身后一个男声带着恭敬讨好道:“小姐,这是我为你抢的花灯。” “我不是说了要最高的那个吗?没用的东西。”那个女声愤恨道,颜汐凝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不由回过头,只见一个姿容绝美的女子,她身穿鹅黄色丝缎,外面还罩着厚厚的狐腋披风,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小姐,颜汐凝突然想起来,她就是方才在她身边问话的女子,怪不得她觉得声音熟悉。 那女子也望向了她,盯着她手中的花灯,眼神中带了不甘之色。颜汐凝不由将手中的花灯抱得更紧了几分,谢容华淡淡看了那女子一眼,对颜汐凝柔声道:“我们走吧。” 颜汐凝点点头,牵着他的手快步离开了这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上元夜话(三) “小姐。”柳同见柳泠玉一直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不由出声唤道。 柳泠玉听到他唤她,回过头狠狠地瞪着他道:“你一个柳家的护卫总管,一个花灯都抢不到,连个普通人都不如,丢尽了我的脸,如今还叫我做什么。”原本父亲要将她嫁给晋王,她便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今晚趁着灯会想出来散散心,没想到越散心越烦。 “小姐,那不是普通人啊,他可是秦王。”柳同委屈道,他陪柳弘业进宫赴宴时,曾远远地见过谢容华一面。 柳泠玉听了他的话,怔愣了片刻,严肃道:“你确定没认错人?那女子可说那是她的夫君,据我所知,秦王并未娶妻。” “秦王小的怎么会认错,小的发誓,那绝对是秦王,至于那女子,秦王虽未娶妻,但说不准是陪着爱妾出门来玩呢。”柳同信誓旦旦道。 柳泠玉想到方才谢容华风流卓绝的身姿,凝了凝神,问柳同道:“方才他们说去曲江池畔吧。” 柳同点点头,柳泠玉拢了拢披风,道:“走,我们也去曲江池畔,我要去会会秦王。” 月上中天,曲江池畔已围了许多前来放花灯的人,传说将愿望放在花灯之中,随曲江顺流而下,愿望便能上达天听,若心诚福满,神佛便会实现放灯人的愿望。 谢容华携颜汐凝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颜汐凝将怀中的花灯小心翼翼的取出,谢容华拿出纸笔,递给她道:“将你的愿望写下来吧。” 颜汐凝接过纸笔,偏着头问他:“只能写一个吗?”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笑了起来,轻点她的额头道:“你还真是贪心,不过一个花灯,只能许一个愿望,明年我们再来,到时你再许另一个愿望吧。” 颜汐凝有些遗憾地道:“那好吧,那就先许一个愿望吧。” 她握住笔,在纸上写下太平盛世四个字,她的书法不好,这四个字却写得格外认真,写好后,将字条折好,压在灯芯下面,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口中默念道:“愿战乱早日结束,天下重归太平,盛世早日到来。” 她取出火折子,将花灯点燃,一脸虔诚地举起花灯,把这盏满是花神祝福的花灯放入江中,让它顺流而下,希望神佛真的能够看到它。 谢容华望着那随着水流慢慢远去的花灯,环住颜汐凝的腰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问她:“怎么想到许这样的愿望?” 颜汐凝抬头望着他优美的下颚,轻声答道:“从洛阳到长安,一路走来,我看到了太多无家可归的人,他们每日忍饥挨饿,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随时都在担心什么时候便失了性命,我想帮他们,却发现自己那么渺小,连自己都无法保全,谈何救济别人,还有我爹,我已经快五年没有见过他了,连他的长相,都在记忆中变得模糊起来。”她的声音中带着似有若无的怅然之色,“若如今是太平盛世,那百姓不必流离失所,我和我爹也不必分隔两地,你看今天长安的百姓多高兴,若是太平盛世的话,也许,他们天天都能像现在这样高兴。” 谢容华轻吻她的发顶,像是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汐凝,未来你会看到一个太平盛世的,乱世,终究会过去。” “嗯。”颜汐凝抬头望着他,这个男人这样强大,让她安心,他说会让她看到一个太平盛世,那她就一定可以看到。 谢容华低头抵着她的额头,笑道:“那你另一个愿望是什么?” 颜汐凝不解地望着他,疑惑道:“什么另一个愿望?”她不是只许了一个愿望吗? “你方才不是想用花灯许两个愿望吗?另一个是什么?”他望着她,眼眸漆黑如夜,却似是闪着点点星光。 颜汐凝明白过来,脸微微一红,她认真地看着他,抬手轻抚他的脸,柔声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谢容华反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宠溺的笑意:“这个愿望,你不是已经实现了吗?” 颜汐凝抽回手,羞愤道:“真不要脸。”说完便推开他,回身上了岸,看她快步往前走,谢容华笑了笑,随即跟了上去。 颜汐凝刚走没多远,便见有几对年轻男女急步往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还边高声叫道:“快点,听说玄虚道长的姻缘石可灵验了,我们也去试试,晚了姻缘石可就没有了。” 谢容华看她停下来了,问道:“怎么了?” 颜汐凝侧头望着他,思量片刻,拉起他的手道:“走,我们也去试试他们说的姻缘石。” 谢容华哑然失笑道:“故弄玄虚的东西,有什么好试的。” “反正天色还早,去看一看也好。”颜汐凝笑道,拉着他随方才那几对年轻男女的方向跑去。 他们来到灵虚观时,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都是年轻的少男少女,灵虚观是长安有名的道观,颜汐凝拉着谢容华排在那长长的队伍后面,看着那些人脸上的兴奋忐忑之色,不由问排在前面的那对男女道:“你们知道姻缘石是怎么回事吗?” 那女的闻声回头,看到谢容华眼前一亮,上前热心道:“姻缘石是玄虚道长在天地间搜寻的灵石,据说有缘的男女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姻缘石正反两面,姻缘石从火炉中穿过,二人名字不灭,便是天作之合,可一生一世都在一起呢。” 男子看她一脸花痴地看着谢容华,不满地拉回她,瞪了她一眼,对颜汐凝和谢容华道:“姑娘和公子也是来求姻缘石的?玄虚道长有一个规矩,只有二人名字都不灭的姻缘石,他才会送给有缘人,否则他要收回去的。” 颜汐凝诧异道:“你的意思是还有名字消失的。” 男子笑着答道:“自然是有了,若相爱便能在一起,这世间又哪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玄虚道长说,这姻缘石,便是上天在暗示他们有缘无分,今生难有善终,奉劝他们尽早结束,另寻良缘。” “两个人的感情,哪里就能凭一个石头说了算的。”颜汐凝摇头失笑,一脸不信,怎么听怎么像唬人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上元夜话(四) “哈哈,姑娘,你可别不相信,这姻缘石,还从来没有预测错误过,玄虚道长十年前来过长安,那时也有不少人来寻他求这姻缘石,许多人和你一样,觉得这东西故弄玄虚,对它不屑一顾,只当一种消遣,可十年过去了,那些得到姻缘石的有情人,一直到现在都是和和美美,而没求到的,几乎都无疾而终了。所以你看今日才有这么多人前来,都是冲着它的灵验来的。”男子指着前面排着的长队道。 “真有这么灵?”颜汐凝讶异道。 “是不是灵验,姑娘和公子一试便知。”男子胸有成竹地说道。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那队伍虽长,排得到也还算快,不时有人从颜汐凝身边走过,她看着他们脸上或喜悦或沮丧或迷茫或愤怒的表情,一时有些忐忑,回头问谢容华道:“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先回去吧。” 谢容华揉揉她的发,笑道:“都排了这么久了,你怎么又要走了,放心,我们一定能拿到那石头的。” 眼见到了前面那对男女,有一个小道士将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有大小相近却造型各异的莹白色石头,似玉非玉,闪着盈盈的光泽,玄虚道人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道士,看着倒是有些仙风道骨的神韵,他坐在案前,抬手道:“请公子和姑娘挑选一块灵石,在正反两面分别写下你们的名字吧。” 男子选了一块石头,接过笔写了自己的名字,将笔递给女子,女子写好后,便交给一旁的小道士,颜汐凝看那墨汁和寻常的似乎也没什么区别,看不懂个中玄机,那小道士小心的接过灵石后,将它从旁边铜炉顶部的小孔塞入,隐约听见了石头在铜炉中滚动的声音,片刻之后,那灵石便滚出来了,玄虚道长拿起一方素帕,将灵石上的碳灰擦净,那石头上原本黑色的墨迹变成了淡淡的金色,玄虚道长正反两面看了,笑着道:“姻缘石已成,小哥和姑娘姻缘天定,这石头老道送给你们,你们会一世情长的。” 男子接过石头,难掩心中的激动,他兴奋地对身旁的女子道:“小莹,你听到了吗,我们可以一生一世在一起了。” 叫小莹的女子幸福地点点头,颜汐凝被他们的喜悦所染,她走上前,看了他们手中的石头,衷心祝福道:“恭喜你们了。” 小莹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谢容华,一脸笃定道:“姑娘和公子也一定能拿到姻缘石的。” “嗯,多谢你们的吉言了。”颜汐凝淡笑着,目送二人携手离开。 轮到颜汐凝和谢容华,谢容华让颜汐凝选灵石,她看有一块心形的灵石,便拿起它,道:“就这个吧。” 谢容华点点头,接过小道士递过来的笔,在一面写下他的名字,然后将笔递给颜汐凝,颜汐凝接过笔,在另一面写下她的名字,把石头递给小道士后,她有些忐忑的等待着结果。 石头在铜炉内滚动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传来,一点一点地击打着他们的内心,终于,石头滚了出来,上面沾满了灰色的炭屑,玄虚道长拿起素帕将那屑一点一点擦干净,谢容华的名字慢慢显现了出来,带着耀眼的光泽,颜汐凝眼睛一亮,可她还来不及高兴,玄虚道长已经叹息道:“公子和姑娘有缘无分,还是尽早另觅良人为好。”他将石头翻转过来,另一面光滑如初,如同从未有人在上面写过名字一般。 颜汐凝脸色一白,谢容华的眼已经沉了下来,他带着怒意道:“什么姻缘石,欺世盗名的把戏……” 颜汐凝眼见他要动手,急忙拉住他,对玄虚道长点头道:“道长,我们先走了。”她拖着谢容华往外走,边走边宽慰他道:“你不是早就说了是故弄玄虚的东西吗,干嘛要相信,我都不信的,我就是过来玩玩,我们别放在心上不就好了吗?” 谢容华回头,面色阴沉地望着灵虚观,语带恼意道:“都怪你,偏要来这里凑热闹,哪有用石头和名字就能断姻缘的。” 颜汐凝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她挽着她的手臂,声音轻柔地哄着他:“是是是,都怪我,那石头肯定不能作数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以后我们再也不来凑这种热闹了。” 谢容华冷哼一声,脸色比之前好了一点点,颜汐凝挽着她漫步往前走了好一会儿,却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灵虚观的方向。 谢容华见她的动作,没好气道:“怎么了?你还舍不得走了。” 颜汐凝的心突突地跳着,她方才走着走着,想到了一种可能,让她想再去灵虚观试试,可万一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这位爷非拆了这道观不可,想到这里,她对他尴尬道:“容华,我好像有东西掉到灵虚观了,我得回去找回来。” “什么东西那么重要,非得找回来。”谢容华哼声道。 颜汐凝可怜巴巴地点点头,低声哀求道:“是对我非常重要的东西,不能丢的。” 谢容华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叹声道:“走吧,我们回去找。”虽然他一点也不想回那个地方。 颜汐凝却阻止了他的动作,谄笑道:“我自己去就行了,我们刚走,那东西肯定还在的,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在这里等我就好。”说完安抚性的在他脸颊留下一吻,趁着他征愣之际,转身往灵虚观飞奔而去。 谢容华摸了摸被她吻过的地方,暗自摇头低笑,他正欲跟过去,身后一个女声突兀的响起:“秦王殿下,让我找得好辛苦。” 谢容华眉头一皱,转身看着不远处婷婷玉立的女子,疑惑道:“柳小姐找本王?” 柳泠玉没想到他原来早就认出自己身份了,倒是有些诧异,她轻笑着漫步上前道:“殿下好眼力,没想到殿下早就认出我的身份了,只是,殿下既然早已知晓我的身份,先前却为何不表明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柳同提醒,我还没认出来秦王殿下。” “萍水相逢,本就是陌路,何必多此一举。”谢容华淡声道。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上元夜话(五) 颜汐凝回到道观中,便跑最前面去插了一个队:“这位公子,把你的位置让我可好?” 那公子正欲发怒,看她手中拿着一锭银子,足足五十两,顿时怒意便消了,他接过银子,笑道:“姑娘先请,我们不急,再去排过便是。”他拉着他身边的女子笑容满面地把位置让给了颜汐凝。 颜汐凝道了谢,再次走到玄虚道长面前时,玄虚道长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看着只有她一人,不解道:“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道长,方才我和那位公子试验的那枚姻缘石还在吗?我想再试试。”颜汐凝开口道。 “你和那位公子有缘无分,就算试一百次,结果也不会变。”玄虚道长摇头道。 “可是我方才写下的那个名字并不是我的真名,我想用我的真名试试。”颜汐凝开口求道。 “什么?”玄虚道长有些诧异,责怪道:“姑娘对待自己的姻缘怎可如此儿戏。” “是我的错,道长让我再试试吧,若还是一样的结果,那我便彻底死心了。”颜汐凝恳求道。 “罢了,再让你试一试吧。”玄虚道长说着,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他们方才试的那块姻缘石,谢容华的名字还在上面,她接过来,在另一面,一笔一划地写下顾珩雪三个字,递给那小道士,看他将它投入铜炉之中,她双手合十,在心中不住祷告,这一次,她的心比上一次更加紧张。 柳泠玉东拉西扯地和谢容华说了一堆,终于让他不耐道:“柳姑娘找本王到底所谓何事?”他可没有和柳泠玉闲话家常的兴趣。 “我被陛下赐婚给晋王殿下了,这事秦王殿下知道吗?”柳泠玉咬唇轻声道。 “本王自然知道。”谢容华点头应道。 “可是我不想嫁给晋王,秦王殿下能不能帮帮我,让我不嫁给晋王。”柳泠玉急切地道。 谢容华轻轻一笑,道:“赐婚是父皇的意思,柳小姐不想嫁给三弟,应当去找我父皇或者你父亲,本王与此事并无关系。” “可是我听说殿下曾有意娶我,若是殿下肯……” “谁和你说的?”谢容华冷冷地打断她。 “我,我听我爹说起过,前些日子,殿下曾让你的下属替你向陛下请求赐婚,若不是陛下拒绝,我如今也许已经是殿下的妻子了。”柳泠玉说着,神色黯淡下来,看着十分可怜。 身后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谢容华猛然回头,只见颜汐凝慌乱地捡起什么东西,转身飞快地跑开,他的脸色大变,立马追了过去,高声唤道:”汐凝。“ 柳泠玉见谢容华就这么走了,欲追上前去,被柳同拦住,道:“小姐,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吧。” “可是……”柳泠玉看着谢容华离去的方向,犹豫不定。 “小姐想见秦王,我们可以再想办法。”柳同劝道。 柳泠玉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心,许久后才道:“罢了,我们回去吧。”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一脸严肃道:“柳同,帮我查一下今晚和秦王一起的女子,我要知道她所有的过往。” “属下即刻派人去查。”柳同躬身道。 颜汐凝手中紧紧揣着那枚姻缘石,只觉得好笑,她还记得片刻前她看到顾珩雪三个字金光闪闪地出现在她面前时的欣喜若狂,玄虚道长还告诫她以后不可再拿自己的姻缘开玩笑了,这一疏忽差点害她错过一桩良缘。可是她出来便听到柳泠玉和他说的话,她说他不久前曾求娶过她,他不是说只有自己吗?为什么要去求娶别的女子。这姻缘石当真一点也不准,她却偏偏不舍得丢弃它。 谢容华身怀武功,很快就追上了她,他拉住她,道:“汐凝,你听我解释。” 颜汐凝回过头,狠狠地瞪着他,怒道:“解释什么,你敢说刚刚那个柳小姐说的是假话?” “她没说假话,我不久前是让人向父皇提出过娶她,可是…”谢容华着急地解释着,颜汐凝看他直接承认了,气急地打断他:“可是什么,可是你父皇拒绝了你,没娶到她你很遗憾是不是?” “颜汐凝,你能不能不无理取闹,你既然听到了我们的话,那你应该知道,她要嫁的人是晋王,不是我,我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娶她。”谢容华看她这样也有些怒了。 “我无理取闹?”颜汐凝看他一点认错的态度都没有,火气更大了:“谢容华,是你自己说的不会娶旁人,可你转头就去向她求亲,你不向我认错就算了,还说我无理取闹,那我今天就无理取闹了,你想娶谁只管去娶,我们大不了一拍两散。”颜汐凝使劲推开他,转身跑开。 “颜汐凝。”谢容华高叫着,正要追上去,却有一个人飞身上前拦住他,是他安排在附近的暗卫:“殿下,徐大人出事了。” 谢容华停住脚步,皱眉道:“徐伟杰?他出什么事了?” “陛下说徐大人意图谋反,已经将他打入天牢了。”暗卫恭敬道。 谢容华神色沉了下来,他看向颜汐凝跑远的方向,低声吩咐道:“你跟着颜姑娘,保护她的安全,本王现在就进宫见父皇。” “属下遵命。”暗卫答道,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颜汐凝跑了许久,却不见身后有人追上来,她停住了脚步,望向身后,眼中满是失望,连追上来都不肯了,真要和自己一拍两散? 她摊开手掌,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姻缘石,一面是他的名字,一面是她的名字,姻缘石说他们是命定之缘的,她应该相信吗?她迷茫地望着四周,上元节的喧嚣还没有结束,四周都是热闹的人群,她却觉得孤独异常,如今她该去哪里?回秦王府吗?不回去,他都不认错,她才不回去。 颜汐凝一个人在大街上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寒水堂的门口,她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伸手敲了医馆的门。 “谁啊?大半夜的。”明达打着哈欠开门,见到是她,惊诧道:“师父,你怎么来了,你今晚不用回家吗?”他说的家,自然是指她夫君的家。 “不回去,我今晚住这里了。”颜汐凝挥开他,也不愿多说,便往自己以前住的屋子走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颜父消息 颜汐凝彻夜未眠,一直快到天亮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刚刚睡着,房门便被人敲响:”师父,有人找你。“ 颜汐凝原本不想理会,可是听到说有人找她,一下便想到是谢容华来和她认错了,她急急忙忙地下床穿衣,飞快地开门问道:“是谁找我?是不是容瑾。” 明达看着她疲倦的神色和凌乱的头发,小声道:“不是师丈,是一个姓王的公子,之前师父不在的时候,他来过几次,我们也不知道师父现在住在哪里,就让他过完大年后再来找师父。” 颜汐凝听到他说不是谢容华时,眼神暗淡了下去,可是又听到他说姓王,一下子就想到了王承志,昨夜她既然遇到了柳家人,那王承志一定也回京了,那她爹…… 想到这里,她一下子精神起来,对明达道:“你将人领到内堂去,沏茶招待他,我马上就出来。” 明达点头出去了,她快速地洗漱整理好自己,进了内堂,正坐着喝茶的人不是王承志又是谁,卫川站在他身边,看到颜汐凝进来,高兴道:“可算见到你了,汐凝,听说你嫁人了,夫家是谁啊?” 颜汐凝脸微微一红,走到王承志身边坐下道:“别听他们胡说,我没嫁人。” 王承志认真打量了她片刻,道:“看样子我去金陵这段时间你过得还不错。”至少比那次见她时感觉要好。 颜汐凝点点头,四下张望了片刻,急道:“我爹呢,没和你们一起来吗?” “我来找你就是说这件事的。”王承志沉吟道,“对不起,没能把你爹带回来。”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神色一紧,连声音都带上了颤意:“我爹……” “别怕,你爹很好。”王承志见状赶紧安抚她道,“我见到了他,本来他是要和我们一起回来的,可是在要出金陵的时候,碰到了两个苗疆的人,他们认出了他手里的银锁,你爹急着找你的身世,便让我先回来。”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你爹让我给你的,你看看。” 颜汐凝飞快地接过信,抖着手拆开,她快速的看了信,一颗心随着信上的内容起起伏伏,最后归于死寂。 王承志看她脸色不太好,宽慰道:“你别担心,如今江南一带还是很太平的,他在金陵也呆了不短的日子,对那边很熟悉了。” 颜汐凝摇摇头,低语道:“我不是担心,我只是不明白,我的身世有那么重要吗,我自己都不在意,为什么他要那么在意,连和我团聚都可以耽搁下来。” 王承志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劝过颜丰,但颜丰说这是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那两个苗疆人认识颜汐凝的母亲,她的母亲还活着,他必须要去找她,他没办法等下去,只好先回来了。 颜汐凝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将信收好,看向王承志感激地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你了。” “不用和我客气!”王承志摇头道,他盯着她,压抑许久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汐凝,传闻中秦王宠爱的那个医女,是不是你?” ”什么传闻?“颜汐凝一惊,问道。 “你不知道吗?长安城的贵族子弟中都传遍了,说秦王迷恋上了一个医女,我听他们的描述,感觉很像你。”王承志认真道。 “既然是传闻,就不一定是真的,秦王都去求娶柳大小姐了,谈何迷恋上了一个医女。”颜汐凝冷声答道,语气里满是酸味。 王承志笑了起来,道:“看来真是你了,不然醋味也不会那么大,不过,你还真是误会他了。” “误会他什么?求娶柳小姐的难道不是他吗?”颜汐凝冷哼道。 “确实是他,但是他这是用了以进为退的法子,来让陛下暂时没有办法为他选王妃。”王承志摇头叹道。 “以进为退?”颜汐凝疑惑道。 “陛下不可能将柳小姐嫁给他的,可否了柳小姐,陛下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比柳小姐更好的人选,所以暂时不会为他配新的王妃,至少,在柳小姐成婚前不会。”王承志解释道。 “为什么柳小姐不可能成为秦王妃?”颜汐凝低声问道。 “因为陛下需要制衡,若柳小姐成为秦王妃,秦王和太子殿下之间的斗争就不可避免,陛下不会想要那样的结果,他将柳小姐许给晋王,也是压制秦王声势的一种手段,汐凝,你不知道,秦王这次西秦得胜还朝的影响有多大,有时,功劳太大了,未必是件好事。”王承志幽幽地道。 颜汐凝似懂非懂,只知道,她是真的误会他了,她看向王承志,低声道:“我记得,你是跟着太子殿下的。”她记得上次见他,他是和太子站在一起的。 王承志点点头,叹息道:”汐凝,我们是朋友,可现在太子心中,对秦王已经有了芥蒂,往后,我也许没办法和你走得太近了,不过你放心,不管秦王和太子殿下之间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颜汐凝动了动唇,终究是没说什么,她和他立场早已泾渭分明,再说什么也是枉然。 王承志站起身,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颜汐凝点点头,站起来道:“我送你吧。” “不必了,有卫川在呢。”王承志笑道,唤了卫川一起走,卫川看着她有些念念不舍,刚刚他家公子的话他也明白了,以后想和颜汐凝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地谈话的机会很少了吧。 颜汐凝眼见他要跨门而出,她在他身后问道:“王承志,他们之间的争斗,不能避免吗?” 王承志回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无奈:“汐凝,权力之争,一旦开始,便不可能停下,除非一方彻底失败。”他没有告诉她,太子和秦王之间,暗流已经在涌动,徐伟杰的谋反之罪,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我明白了。“颜汐凝低喃道,随即笑了起来:”不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他身边的,若有朝一日我们成了敌人,你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她目光中的坚定,让他心中微微一震,心中暗自叹息,他不明白,谢容华到底有什么好,曾经高月对他义无反顾,如今,颜汐凝也对他义无反顾。(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返回王府 颜汐凝在寒水堂一住便住了三天,她白日里在医馆行医,晚上便继续绣那个香囊,将精心准备的香料和着那块姻缘石一起放进了香囊里,将香囊封口,一切便大功告成,她举起花费了她半个多月才弄完的香囊,自言自语道:“谢容华,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那日见过王承志后,她便把一切都想明白了,确实是她误会了他,可就算因为她误会他,他生气了,这几天也应该消气了,她一直在等他来接自己回去,可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出现,难道非要她自己回去吗?不是说在恋爱中,就是女人错了,那也是对的吗?他一个大男人,就不能来哄哄自己嘛。 春婶一进门就看到她举着香囊唉声叹气的样子,走上前取过她手里的香囊,道:“这香囊绣得真好。” 颜汐凝脸上一红,夺过香囊藏好,羞赫道:“我的手艺我还不清楚,你就别取笑我了。” “这是姑娘用心一针一线去绣的,那便是好的。”春婶笑了笑,道:“姑娘今日还不回家吗?还在和姑爷闹脾气?” 颜汐凝看着她,认真问道:“春婶,我问你个事。”她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道:“前几天,我因为一件事和他闹了脾气,跑了出来,这几天我想通了,是我错怪了他,可是他一直不来接我,我又拉不下脸自己回去,我该怎么办啊?” 春婶叹息一声,笑道:“夫妻两吵架,总得有一个人先低头的,我看姑爷家大业大的样子,恐怕平日里都是别人让着他,他再宠爱姑娘,心中定也有自己的骄傲在的,姑娘也说了,是你误会了他,他本来没错,姑娘却要让他先认错,以他的骄傲,怕是不肯的。姑娘既然舍不得姑爷,还是早点回去吧,说不定姑爷日日在府上等着姑娘回家呢。” 颜汐凝沉默着,没有说话,春婶看她的样子,知道她心里还不疙瘩,她走上前轻抚她的发,低声道:“我看姑娘日日呆在寒水堂,心却不在这里,与其这样一直冷战着自己难受,不如回去和姑爷把话说清楚,好好的过日子,难道姑娘舍得因为一些小事,和姑爷冷战到底吗?” 颜汐凝的心动了动,春婶说得对,她和他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怎么能因为这些误会就止步不前了呢,反正这次也是她错,认个错她也不会少块肉。 颜汐凝这样想着,心中如释重负,她收起香囊起身道:“春婶,谢谢你,那我先回家了。” 春婶欣慰道:“这就对了。” 颜汐凝告辞了齐大夫出了寒水堂,便径直往秦王府而去,她是真的很想他了,刚一进王府,秦洛听说她回来了,好像看到救星一般快步迎了上来,着急道:“颜姑娘,你可回来了,你快去看看殿下吧。”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心中一紧,一边疾步往临川阁而去一边问道:“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徐大人被陛下查出了谋反之罪,殿下去为他求情,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如今被撤了官职,陛下要他在府中闭门思过,没有圣旨不得踏出王府一步,这几日殿下日日喝得酩酊大醉,谁劝都没用。”秦洛焦急道。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停下脚步,带着怒气道:“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去寒水堂找我。” 秦洛哭丧着脸道:“不是小的不想去啊,殿下下了死命令,谁敢去找姑娘,他就要了谁的命,我们实在是不敢违背殿下啊。” 颜汐凝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生她的气,叹了一声,对秦洛道:“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我去劝劝他。” “多谢姑娘了。”秦洛感恩戴德地退下,颜汐凝刚走到临川阁的院门口,便闻到院中传来的浓烈酒味,她疾步走进院中,只见地上到处都碎裂的酒坛,谢容华趴在院中的石桌上,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酒,听到脚步声传来,冷声道:“本王不是说了,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吗?” 颜汐凝走到他身后,低声唤道:“谢容华!” 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动作一滞,却没有回头看她,只冷声道:“不是说要一拍两散吗?你还回来做什么。”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心中一窒,她走到他面前,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低语道:“我那说的是气话,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了。” “气话!”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笑了起来,那笑意却并没有达到眼底,他看着颜汐凝,幽幽道:“你知道我为了我们的未来做了多大的努力吗,这样的气话你怎么能随便说出口,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颜汐凝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颓废的样子,她上前一步,紧紧环抱住他,低声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惹你生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谢容华将头靠到她的肩上,声音中带了丝沙哑,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低声道:“汐凝,徐伟杰死了,罪名是谋反,是我害死了他,若我不让他去提亲,也许,父皇不会这么快对付他。” 颜汐凝退后一步,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他的谋反之罪和他为你在陛下面前提亲有什么关系?” “根本没有什么谋反,不过是欲加之罪。”谢容华抬起头苦笑道:“原本我以为,大破西秦归来,父皇会很高兴的,大哥也会很高兴的,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没有想要夺大哥位的意思,更没有功高震主的意思,这天下早日统一,难道不好吗?我不懂,他们为什么要因为外人的挑拨离间来猜忌我,怀疑我,甚至不惜以各种借口来除掉我身边的人。” “容华。”看他这样脆弱伤心的样子,颜汐凝有些动容地低唤道,“我明白的,你说的我都明白,再过些日子,等他们想通了,就会理解你的。” 谢容华轻轻摇头,低语道:“他们不会想通了,权力与*可以侵蚀一个人的心智,父皇,大哥,甚至还有我,都不再是当初魏国公府那个心思单纯的谢家子弟,权力在我们之间划下深深的沟壑,我们再也没有办法毫无保留地相信彼此,也许互相利用,互相算计,互相防备才是我们以后的相处之道。” 他的话让颜汐凝心中一颤,她想到前几日王承志和她说的,权力之争一旦开始,便不可能停下,除非一方彻底失败。 她看着他,语气之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容华,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不管未来是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神色动容,他紧紧地拥住她,如孩童般任性低语道:“汐凝,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不能离开我,哪怕我以后不是秦王了,哪怕我以后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也不能嫌弃我,扔下我不管。” “傻瓜!“颜汐凝含笑低语,轻抚他的发,柔声道:”我怎么会离开你呢,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身份,你是秦王也好,是普通人也罢,只要你是你,我就不会离开。” 谢容华抬起头来,望着她温柔的笑意,抬手轻抚她的脸庞,他的眼眸牢牢地锁着她,黑地看不到尽头,暗哑低沉的声音坚定而缓慢地响起:“汐凝,我想要的承诺,不止如此。”(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抱美人归 颜汐凝迷茫地望着他,低声问道:“那你还想要什么承诺。” 他停下轻抚的动作,望着她的眼睛黑得发亮,里面蕴藏着的深浓*让她心中一颤,他缓缓低下头,轻吻着她的唇瓣,低沉而性感的声音从他唇间溢出:“我想要你,完完全全的属于我,汐凝,我等不下去了,你一天没有真正属于我,我就一天不能安心。”他不想,再对她患得患失。 他握住她的手,游移到他的心口处,低喃道:“这颗心因为你才跳得这么快,你感受到了吗?汐凝,答应我好不好?”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唇间,将她整个人燃烧了起来,心跳快得如同要从胸腔中溢出,他像致命的罂粟一样诱惑着她,让她逃不开,躲不掉,拒绝的话语更是无法说出口,她的唇微微翕动,一个好字还未完整地说出口,呼吸已被他夺了去,缠绵而激烈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下,他的吻就像他的人一样,强势而不容拒绝地扫过她口腔中的每个角落,让她无处可逃。 他的口腔中带着浓烈的酒味,让她在唇齿交缠间也跟着醉了,她颤抖着回吻他,沉浸在他为她制造的*旋涡之中,理智渐渐地离她远去,她的世界,只剩下他。谢容华突然托起她的臀将她抱起来,绕开一地的酒坛向卧房走去,颜汐凝为了稳住身形别让自己掉下去,不得不用双腿缠紧他的腰肢,双手圈紧他的脖子,整个人就像树懒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在走动的过程中他的唇舌依旧没有放过她,随着他的步伐,她知道那是什么,她的手无力地揪着他的衣领,整个唇舌被他封住,只能发出呜呜的低鸣声。 直到将她轻轻地放倒在柔软的床榻之上,他的唇才松开她,颜汐凝的目光迷离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紧张与害怕,谢容华轻抚她被自己吻得红肿的唇瓣,眼中的*之色又深了几分,他抬起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轻吻她的手背,犹如誓言般温柔低语道:“今晚之后,你便是我今生唯一的妻,我会护你一生一世,让你幸福快乐一辈子,汐凝,别害怕,把一切都交给我!” 他温柔的低语,让颜汐凝卸下了心里的紧张,她的眼前缓缓滑过他们相识相知到相爱的画面,洛阳擂台上的惊鸿一瞥,崤山上的相依相伴,望月崖下的生死相随,这个男人,是她今生最大的劫数,也是她今生最大的幸运,为了他,她愿意穷尽一生的力气。 “汐凝!”谢容华低沉的呼唤将她从回忆中唤醒,她此时才发现他不知在什么时候褪尽了她和他身上的衣物,他们的肌肤毫无阻碍地紧紧相贴,火热的触感在肌肤间蔓延,他低下头,温柔地吻过她身体每一寸肌肤,让她再次沉浸在那灼热的欲海中,当他的唇扫过她的胸前时,她的口中终于抑制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她伸手抓紧他的发,似乎想推开他,又似乎想让他更近一些,心中的空虚与燥热越来越甚,脑中混沌成一片,她启唇低唤道:“容华……” “嗯!”谢容华低低地答道,口中与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来。 随着他的动作,那种难耐的感觉越来越重,她摩擦着双腿,呜鸣一声,忍不住再次唤道:“容华,我……”她嘴唇蠕动,却不知道后面要说什么。 谢容华抬起头,轻吻她的嘴角,声音沙哑暗沉:“你想要什么?” 她望着他漆黑的凤眸,断断续续地答道:“我,我不知道。” 他的凤眸中闪现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笑意,他带着她的手缓缓向下,当颜汐凝的手触碰到那坚硬时,惊得她心中一颤,他轻吻着她的耳廓低声道:“你想要它!” “轰隆”一声,有烟花在她的脑中炸裂开来,热潮汹涌而来,她的脸色红的如同熟透的虾仁,目光涣散迷离,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谢容华黑沉的目光紧锁着她,伸手抚开她被汗水浸透的额发,这样的她,以后就是他一个人的了,暗沉嘶哑的声音轻轻响起:“汐凝,感受我的存在。” 他话音刚落,便低头封住了她的唇,同时有撕裂的痛楚从颜汐凝身下袭来,她眼中氤氲的雾气在这一刻全数散尽,想要尖叫,那声音却被吞噬在他的唇舌之中,她使劲拍打谢容华的背,他压在她身上,稳如泰山,那种痛意让颜汐凝生不如死,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谢容华这时才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松开她的唇,动作也停了下来,心疼地摸着她的眼泪,有些不知所措道:“汐凝,你怎么了?” 颜汐凝听他这样问,心中委屈更甚,她扁着嘴哭道:“我好痛!”她从来不知道,这事竟然会痛成这样。 谢容华僵住了身体,有些懊恼道:“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全,没想到这事女子会痛得这么厉害,我去帮你找点药来。” 他说着便欲起身离开她,颜汐凝却一把将他拉住,她的手紧紧圈着他的脖颈,眼角还挂着泪珠,目光中却溢满了浓情蜜意,她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你别走,我不想你离开。” 谢容华看着她,心柔软的不可思议,他轻吻她的额角,怕她再痛,也不敢随便乱动,沙哑低沉的声音在颜汐凝耳边问道:“你不是痛吗?” “痛也不要你离开。”颜汐凝倔强道,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嘴角溢出笑意,身体虽然痛,心里却是甜滋滋的,他曾经和她说过他没有碰过别的女人,老实说她是将信将疑的,可是看他今日的表现,她已经可以肯定他没有骗她了,她的容华,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呢,真好! 谢容华就没她那么好过了,他凭着自己强大的自制力,全力克制着自己的*,让自己不要伤了她,他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冷汗一滴一滴地落下,如今既不能前进,又不能后退,让他身体难受得很,一生中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难熬。 颜汐凝看他脸色铁青,额上布满冷汗,不由抬手轻抚他的额头,低声道:“容华,难受的话你就继续吧!” 谢容华摇摇头,低声道:“你会痛!” 颜汐凝心中一软,这个男人,让她怎么能放下,她轻吻他的嘴角,柔声道:“我不痛了,你继续吧,我不想你难受!” 谢容华听她这样说,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痛你就咬我。” 颜汐凝点点头,可她怎么舍得真的咬他,他一动,那痛顷刻间便又袭了上来,她突然抬起他的头,将自己的唇凑上前去,吻住他的唇,将所有的痛楚都掩埋在彼此交缠的唇舌中,谢容华紧紧拥着她,眼神幽深,再无所忌地动作起来。 整个临川阁内隐隐传出男人的低喘与女人的呻吟声,奏响了人类最原始最纯粹的一曲恋歌,夜,还很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清晨私语 翌日一早,阳光透过窗棱照进屋内,颜汐凝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缓缓睁开双眼,她望着陌生的帐顶,一时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刚想动,腰间却被一双大手牢牢地锁在怀里,她侧头望去,咫尺之间便是谢容华放大的俊颜,她先是一惊,昨晚那些缠绵的记忆顷刻间便涌入脑海之中,她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抬眼偷偷地打量他,只见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唇角,少了平日的凌厉,多了丝柔和的色彩,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了吗? 她抬起手轻抚他的脸,只觉得睡梦中的他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她忍不住想吻他,这样想着,她真的靠近了他的脸,就在她即将吻上他之际,他突然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之色,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他的唇抵着她的,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低语道:“一大早不睡觉就想勾引我?” 颜汐凝瞪了他一眼,轻轻推着他,撅着嘴不满道:“既然醒了干嘛装睡?” 谢容华的胸中溢出笑意,低笑道:“就想看看你醒了后的反应而已?” “那秦王殿下满意我的反应吗?”颜汐凝哼声道。 “满意,不能更满意了。”他轻咬了她的唇瓣一口,笑着拥紧她,叹声道:“汐凝,你终于是我的了。” “你也是我的。”颜汐凝红着脸不甘示弱道。 “对,我是你的,任何人都不能把我从你身边带走,你自己也不行。”他低低地笑道,喜欢她这样宣誓对他的所有权。 她听了他的话,笑容染上眉梢,不过很快,却又淡了下去,她抬手轻抚他的眼睑,看着他无比认真道:“容华,若是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或者你有了别人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缠着你不放的。” 谢容华沉下目光,握住她的手轻吻道:“你放心,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 二人在床上温存了片刻,颜汐凝想起床,却被他一下又拉回怀中,他咕哝着道:“天色还早,再陪我睡会儿。” 颜汐凝看看已经亮起来的天色,有些担心道:“你不用去早朝吗?” “我被禁足了,自然不用去早朝。”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突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抬眼看着她笑道:“既然你精神那么好,我们不如做点别的。” 原本担心他的心被他此刻的举动一瞬间打乱,颜汐凝红着脸瞪他:“你敢?” 昨晚折腾得她死去活来的,到现在她全身还像散架了一般,怎么经得起他再来。 谢容华撇撇嘴,轻捏她的鼻尖,有些遗憾地道:“你的身体太弱了,看来往后,你得像在军中一样,每日早起在王府跑上一圈,把身体锻炼好了,以后才能享福。” “我呸,是让你享福吧。”颜汐凝翻着白眼怒道。 “难道你没有舒服到?”他若有所思道,“昨晚后半夜是谁一直缠着我不放的……” “啊……你别说了!”颜汐凝高声尖叫,一把将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她转身背对着他,只想让自己遁入地底去,昨晚一开始她确实除了痛什么感觉都没有,可是后来,后来……她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厉害,明明以前也没有经验,却能很快掌握个中玄机,知道怎么弄,才能让她舒服。想起那种感觉,她的心中泛起酥麻感,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她使劲扯着自己的头发,暗自鄙夷自己道,颜汐凝,你怎么能那么不知羞呢。 身后有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肩头,她身体一颤,如惊弓之鸟般躲开,怒道:“谢容华,你要是再乱来,我就不理你了。” 原本以为他会无赖地缠上来,却没想到他的手只是轻抚她的左后肩,语气中带着难得的认真与凝重:“汐凝,你左肩后的印记,是胎记吗?”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手不由也伸到肩后抚摸那个印记,她还记得它狰狞的样子,很久没有在意过它,几乎要忘了它的存在,她转头看向谢容华,轻声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它有点吓人,我第一次见它时也吓了一大跳,从我记事起它就长在这里了,我想应该是胎记吧,除了胎记,我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真的是胎记吗?他盯着那个印记,目光微凝,有隐隐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颜汐凝见他这样,将头靠在他肩上,宽慰道:“你别担心了,这就是胎记,我打小就长着它,从来没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虽然比普通的胎记长得吓人些,不过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谢容华的手轻抚着那个印记,低头沉思片刻,抬头看着她开口问道:“汐凝,你对自己的身世,一点记忆都没有吗?” 颜汐凝听他问起这个,脸垮了下来,声音闷闷地回答道:“我的身世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你们都很在意的样子,我爹这样,你也这样。”想到颜丰因为查到她身世的线索,便决定留在江南,不来长安与她汇合,她就觉得憋屈。 谢容华看她兴致不高的样子,轻叹一声,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顶,缓缓道:“汐凝,人不知道自己从哪里而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隐藏的意外和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我只有将你的身世查清楚,才能将有可能存在的危险提前化解,你知道的,我不能让你有任何意外。” 颜汐凝垂下目光,沉默下来,她知道他说得没有错,可是,她该怎么告诉他,她根本就不是颜汐凝,她只是寄居在颜汐凝身体里的一缕异世孤魂罢了,真正的颜汐凝,在八岁那年就死了,不管颜汐凝有怎样的身世,和她都没有丝毫的关系,她轻叹一声,认真地回望谢容华,坚定地答道:“容华,不管我的身世是什么,对我都不会有任何影响,以前,我和我爹相依为命,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现在……”她笑了笑,目光中溢满柔情:“除了他,我还有你,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们是我在这世上最爱最亲近的人,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神色间有些动容,他低下头轻吻她的唇瓣,不带任何的*色彩,温柔而虔诚,他的额头轻抵着她的,眼中带着无限的宠溺:“汐凝,你知道吗?遇见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岁月静好 颜汐凝起床泡了一个热水澡后,才觉得身体舒爽了许多,她回到自己住的屋子,见幻琴在收拾她的东西,不由奇怪道:“你收拾衣物做什么?” 幻琴一边动作一边看着她暧昧地笑道:“殿下让我把姑娘的东西都收拾了搬到他屋里去,以后姑娘都和他一起住。” 颜汐凝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虽然昨晚的事情,王府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可是要她以后明目张胆地和他住一起,她想起来就觉得心里臊得慌。 幻琴看她害羞的样子,走到她身边,笑道:“姑娘不用不好意思,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之事。“她看了颜汐凝肚子一眼,打趣道:”说不定,如今姑娘肚子里已经有小王爷,那以后王府就热闹了。“ “想什么呢,才一晚上,哪有那么快?”颜汐凝刚说完,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她怎么能跟幻琴讨论这种事情呢。 “说得也是,不过往后姑娘和殿下日日都在一起,想必也不会等很久。”幻琴一边点头一边认真道。 颜汐凝只觉得脸烫得厉害,再呆在这里和她讨论这些事她得找个地缝躲起来,她假意清了清嗓子,问道:“殿下人呢?” “在练武场练武呢,姑娘早上才和殿下分开,这么快就想殿下了?”幻琴掩嘴笑着答道。 颜汐凝瞪了她一眼,快步出了屋子,再待下去,这丫头还不知道要怎么继续打趣她呢。 她往练武场走去,手却不由自主往自己的小腹抚去,这里,不会真的有孩子了吧,这个身体才十九岁,虽然成年了,可生孩子未免也太早了,虽然以古人的眼光来看她已经是老姑娘了。 颜汐凝叹息一声,算了,顺其自然吧,想那么多做什么,古代又没有什么好的避孕措施,那些避孕的药方都有一定的副作用,她不想去弄,反正他们相爱,有一个爱的结晶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样想着,她释然开来,不再困扰于这个问题。 刚进练武场,便看见场中那个矫健的身影,一身劲衣,手中的长枪舞得风生水起,一招一式凌厉非常。 颜汐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这枪法她似曾相识,回想了许久,才想起她之前见谢慕言的时候,她舞得正是这套枪法。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谢容华收了最后的招式,走到她面前,见她神游天外,不由伸手在她眼前轻晃。 颜汐凝回过神,看着面前似乎不太满意她失神的男人,笑了起来,从怀中取出手帕,轻拭他脸上的汗渍,柔声答道:“我在想,这套枪法似乎公主也练过。” 谢容华眯眼享受着她的服侍,笑道:“不错,小时候,她还是看着我练,嚷嚷着她也要学的呢。”想到那个比他大两岁的姐姐,他心中也柔软了下来,不知道她如今在晋阳怎么样。 “那,你厉害还是公主厉害呢?”颜汐凝轻笑着问道。 谢容华眉头一挑,轻弹了她的脑门一下,笑道:“你说呢?” 颜汐凝捂着额头,瞪了他一眼,怒道:“我怎么知道,又没有看你们比试过。” 谢容华原本以为她会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结果她竟然这样答他,他无奈地笑道:“那等姐姐回来,我找她比试一场给你看看?” 颜汐凝正要答话,秦洛走了进来,恭声对谢容华道:“殿下,岑行来了。”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眼睛一亮,道:“你带他去大厅,我们很快就到。” 他说我们,而不是我,让秦洛一怔,他看着站在场中的那对璧人,想着莫非颜汐凝也要见岑行? 谢容华拉着颜汐凝,笑道:“陪我去换身衣服,我们去见见岑行。” “我也去吗?”颜汐凝诧异道。 “当然,你忘了你的红玉芍药了。”谢容华笑道。 他这样一说,颜汐凝立马想了起来,原来他把红玉芍药给岑行修复了,那个人虽然古怪,但这方面的能力确实是不容置疑的。 岑行等了没多久,见谢容华进来,刚要说话,看到跟在他后面进来的颜汐凝,眼睛一亮,惊喜道:“汐凝,你也在这里?“ 颜汐凝看着他,礼貌地笑道:“岑行,好久不见,这半年多你去哪儿了?” 岑行高兴地答道:“哦,我去了西岐矿山那边,那里有很多我需要的材料,我又弄了一些东西出来,什么时候带你去看看?” 谢容华轻咳一声,看着岑行道:“岑行,本王交待你的东西呢?” “放心,又不是什么难事,还非要我亲自送。”岑行摆着手道,将手中的盒子递上。 谢容华接过打开,将红玉芍药取出来,它们果然已经粘在了一起,中间有一条细小的拼接痕迹,若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它是两块玉拼起来的。 “你看看。”谢容华将玉递给颜汐凝,颜汐凝仔细地看了,对岑行感激地笑道:“岑行,谢谢你。” 岑行正要让她不要见外,却突然反应过来,问道:“这不是秦王的玉吗?你谢我干什么?” 颜汐凝没注意到他话语中的问题有什么不对,她自然地答道:“这是我的玉啊。”她悄悄地看了谢容华一眼,满含娇羞:“这是殿下送给我的,被我不小心弄坏了,多谢你帮我粘好。” “来,我给你带上。”谢容华地接过玉坠,小心翼翼地给她带上。 岑行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之前他看到颜汐凝光顾着高兴,现在才想明白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一时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打击,有些事情也渐渐明白过来,他愤恨地看着谢容华,道:“谢容华,你坑我。”骗他去西岐矿山,然后把他未来的老婆抢走了,这个卑鄙小人。 谢容华笑了起来,他带着占有的意味轻环着颜汐凝的肩,看着岑行笑道:”本王让你去西岐的时候,你可是高高兴兴的去的,本王何时坑你了?“ 岑行看着他的笑容,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这个卑鄙小人。“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颜汐凝诧异地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解道:“他,他怎么就走了?”她刚刚道谢难道不对? “受了点刺激。”谢容华看她不明所以的样子,也不想让她知道岑行以前想娶她的事,他的额头抵着她的,气息喷到她的脸上,暧昧地低语道:“玉还给你了,你拿什么谢我。” 颜汐凝看着他的脸,心砰砰直跳,她小心地拉开了点和他的距离,从怀中掏出自己绣好的香囊,有些不好意地塞在他手中,低声道:“这个给你,不准嫌弃。” 谢容华拿起了放在眼前,挑眉笑道:“你亲手做的?” “嗯。”颜汐凝红着脸答道。 “有点丑。”谢容华看着那上面的兰草图案,笑道。 “你……“颜汐凝怒了,”不喜欢就还给我。“ 眼见她要过来夺,他一把握住,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愉悦:“我很喜欢,你放心,我会一直带着它的。” “这还差不多。”颜汐凝哼声道,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怀中,低语到:“这里面藏了上天对我们的祝福,你可要好好珍惜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纠缠不休 奉天二年二月初,由钦天监为柳泠玉和谢纬枫测算了成婚的吉时,将婚期定在了五月初六。 眼看三个月之后自己就要嫁给谢纬枫,这事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让柳泠玉在府中寝食难安,见柳同回来,她赶紧上前问道:“怎么样?约到秦王了吗?” “这……”柳同为难道:“前些日子秦王冲撞了陛下,被罚在家闭门思过,前几日才解了禁,我已经将小姐的帖子递过去了,但秦王府的管家说秦王这几日事忙,恐怕要小姐再等等。” 柳泠玉听了,将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茶盏应声而碎,茶水溅了一地,她的脸色难看异常,愤怒道:“明明就是不想见我,说什么事忙。” “小姐,息怒啊。”柳同擦着汗道,秦王摆明了不想理他们,他不懂小姐为何执意要见他。 柳泠玉将怒气压下去,沉声问柳同道:“你安插在秦王府里的人呢,他们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柳同点点头,低声道:“他们说如今秦王闲赋在家,日日陪着颜姑娘,过几日还准备去桃花涧小住一段日子,小姐,属下以为,秦王既然不愿见小姐,或许他们去桃花涧的时候,我们可以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等着,那时秦王应当不会再拒绝见小姐!” “桃花涧?这是什么地方?”柳泠玉奇怪道。 “小的查过了,是陛下为先皇后寻的一处山涧,因为先皇后喜欢桃花,那里种满了桃树,所以起名叫桃花涧。”柳同答道。 “还真是会享受。”柳泠玉冷哼一声,想到颜汐凝,心中带了丝恼恨,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和她争,这女人治好了王承志,让柳絮那个贱人捡了一个大便宜,如今又在秦王这边横插一杠,拦了她的路,还真是阴魂不散。 柳同看着她阴沉的脸,小心地开口道:“小姐,小的还有一件事禀报。” “说。”柳泠玉沉声开口。 “二姑爷……”柳同刚说了三个字,看她冷冷的目光扫过来,急忙改口道:“王大人这次去金陵,还去见了颜姑娘的爹,听说原本要带他一起回来的,可是中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爹留在了江南,没有一同回来。” “是吗?”柳泠玉听了他的话,眼睛眯了起来,她低声吩咐道,“让我们的人看好她爹,想办法把他绊在江南,别让他有机会回长安,这个人,以后或许能为我所用。”江南是柳家的地盘,只要他在那里,她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是。”柳同答了,柳泠玉便挥手让他退下,她望着院中开始吐蕊的桃树,低喃道:“桃花涧。” ********** “姑娘,就你和殿下两个人去啊,真的不带上我,到时候都没人伺候。”幻琴看着颜汐凝兴高采烈地收拾衣物,一脸不高兴的说道,原本听说颜汐凝和谢容华要一起出门,她以为自己也可以跟着去的,结果竟然谁都不带。 颜汐凝笑了起来,道:“我又不是时时都要人伺候。” “那殿下呢?”幻琴嘟嘴道。 “殿下不是还有我吗?”她笑着,谢容华让她陪他去桃花涧住到花谢时,她就想好了,此行就他们两个人,过一段寻常夫妻的生活,在山里他可以打猎,她可以去弄些野果野菜,就像在外野营一样,想到那样的日子,她的心中就满是憧憬。 幻琴哼了一声,也不想理她,转身出了屋子。 颜汐凝低笑着摇头,看来回来之后,她得想办法哄哄这个丫头了。 她收拾好行李出门,正好谢容华牵了炽焰出来,他看着她,微微笑道:“都准备好了?” 颜汐凝点点头,他翻身上了马背,将她拉到身前坐好,颜汐凝揉揉炽焰的头,转头对谢容华眨眼笑道:“殿下,我们私奔吧!” 谢容华笑了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调皮!”他们两如今这个样子,倒真有点像私奔,他想着,轻夹马腹,炽焰便迈开步子,载着他们离开秦王府。 桃花涧在长安西郊以北,他们要过去,需要从长安延平门出去,没想到刚到城门口,便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颜汐凝望着拦着他们去路的人,微微皱眉,这个人她有印象,就是上元节那天陪着柳小姐的那个仆从。 柳同恭敬有礼地道:“在下无意冒犯殿下,只是我家小姐想与殿下见上一面,已往秦王府递了多次拜帖,均杳无音信,不得已只好在这里拦下殿下的去路。” 谢容华一脸不悦之色,对他沉声道:“本王以为,要说的话上元灯节那天我已经与你家小姐说清楚了,我们赶时间,请让开。” “殿下。”柳同急道:“我们耽搁不了殿下多少时间,请殿下与我家小姐见一面。” 谢容华抿紧嘴唇,正要发怒,怀中的人拉了拉他的衣角,谢容华低下头,颜汐凝在他耳边道:“你去见她吧,和她说清楚,免得她一次一次的纠缠。” 谢容华看向不远处的马车,思量片刻,对柳同高声道:“好,本王就去见她一面,此次以后,你们不要再来烦本王。” “多谢殿下。”柳同感激地道。 谢容华下了马,将颜汐凝也抱下马背,对她低声嘱咐道:“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嗯,你去吧。”颜汐凝笑着道。 柳泠玉一直在马车里偷偷看外面的情况,见他们浓情蜜意的样子,她看向颜汐凝的目光不由多了些狠厉之色,见谢容华往马车这边走来,她急忙收敛了目光。 他一到,便有仆从恭敬地掀开车帘,让他进去,很快,马车里就只有他和柳泠玉了,谢容华看着她,冷声道:“柳小姐想说什么,一次性说完,本王没空一次一次陪你耗。” 他语气中的不耐,与方才车外的他对比鲜明,让柳泠玉心中更是不甘,她看着他,目光隐隐含泪:“陛下把我和晋王的婚期定在了五月初六。” 谢容华冷笑道:“这和本王有什么关系?” “殿下,你真的要眼睁睁看我嫁给晋王吗?”柳泠玉颤声道,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隐世而居 谢容华无奈了,他叹息道:“柳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本王确实曾经向父皇求娶过你,但是,这件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娶你,本王有心爱的女子,也无意于你,你是要嫁给晋王,还是嫁给任何人,都与本王毫无关系。” 柳泠玉听他这样说,心中难受,她急声问道:“那殿下是为了什么?” 谢容华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柳小姐非要本王说出来让你难堪吗?” 柳泠玉脸色一白,她透过车窗的缝隙,看着远处牵着马匹的女子,自言自语般地低喃道:“殿下是为了她吗?” “本王话已至此,希望小姐不要再来找本王,你若不想嫁,可以去求你爹,也可以去求父皇,柳小姐的事,本王爱莫能助。”谢容华斩钉截铁地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殿下,若我们在一起,柳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那个位置,殿下难道就不想要吗?”柳泠玉看他要走,急声阻止道。 谢容华动作一滞,他回头看向柳泠玉,神色变幻莫测,柳泠玉以为他动心了,眼中满是希冀之色,她承诺道:“只要殿下愿意,我一定可以劝服我爹帮你。” 谢容华定定地看着她,语气中满含嘲讽之意:“先不提那个位置本王想不想要,就算本王要,你以为本王会屑于借助一个女人的力量去取吗?” 他说完,打开车帘,头也不回的离开。 柳泠玉听了他的话,心中一窒,她还想说什么,却见他已经下了马车,一步一步朝颜汐凝走去。他对着她,笑容温柔,态度亲昵,他将她抱上马背,自己再翻身上马,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小姐!“柳同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冷声道:”启程,回府。“ 她不会就此放弃的,她打动不了他,无非是她的筹码不够,男人对权势拥有天生的渴望,她不信他没有,她倒要看看,若她的筹码和诚意开得够足,他还会不会一直守着那个毫无用处的乡下丫头。 出了城门后,视野渐渐宽阔起来,谢容华慢慢加快了马速,旷野中,只有一匹赤色强壮的马儿在路上稳健地奔驰着,背上虽有两人,它却并不显得吃力,一派悠然自得的样子,有风从颜汐凝耳旁呼啸而过,温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只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天空中有鹰啸声传来,她抬头望去,一只海东青跟着他们翱翔而来,颜汐凝兴奋地向它招手,扯着身后的谢容华道:“看,是阿隼,阿隼跟着我们来了。” “我看到了。”谢容华宠溺地道,见她不住的乱动,稍稍放慢速度,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低声喝道:“再乱动摔下去了我可不管。” 颜汐凝顺势倚入他怀中,紧紧地抱着他的腰,笑着道:“你才不会不管呢。” 她抬眼看着他认真驭马的样子,喉结在她眼前上下移动,一下就起了坏心思,她悄悄地抬头,吻上他的喉结。 谢容华一颤,差点稳不住马,摔了下去,他一把扣下她,看着她的眼中有火苗隐隐在跳动,声音带着浓浓的*之色:“疯丫头,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颜汐凝根本不怕他,对他做了个鬼脸,低下头偷偷地笑。 炽焰的脚程很快,一个时辰后,他们便到了桃花涧,颜汐凝记得这里,上次来的时候,她的心境是绝望的,可是这次,她却是前所未有的开心,此时桃花正开得灿烂,四处粉艳艳地一片,花香溢满四周,让她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她高兴地在溪流旁边转着圈圈,花香盈满她的鼻尖,她高声叫道:“这里太美了。” 她停下动作,见谢容华已经栓好了炽焰,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漆黑而深沉。 颜汐凝想到他之前说的话,面色一红,一步一步向后退,直到撞上了身后的桃树,退无可退。 “你,你别过来,你要做什么?”她眼睛滴溜溜地转,寻找着逃跑的机会。 “做什么?”谢容华轻轻一笑,容色倾城,却让颜汐凝一个激灵。 他走到她面前,撑开双手将她困住桃花树下,脸离她极近,气息喷洒在颜汐凝脸上,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 ”刚刚点了火,下了马就想跑?嗯!“他的声音沙哑又性感,带着隐隐的危险,颜汐凝脸色红成一片,这里还在外面,他不会就想…… 她看着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赶忙道歉道:“殿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谢容华轻抚她的脸,低沉道:“叫我什么?” “容华!”颜汐凝赶紧改口道。 脸颊被他捏得一痛,他目光幽深地望着她,沉声道:“再错我就罚你了,你该叫我什么?” 颜汐凝是真的怕了,她颤抖着声音,一顿一顿地开口:“夫,夫君。” 话音刚落,他便低下了头,攫取了她的唇瓣,他的吻很温柔,唇瓣轻轻摩挲着她的,让她的心中微颤,桃花的香味混着他独有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鼻尖,让她有些迷醉,轻启唇瓣,他的舌便顺势而入,轻触她的小舌,与她纠缠在一起。 颜汐凝背靠着桃花树,脸色红成一片,她的腿脚发软,只能伸手勾着他的脖子,才能稳住身形。 “唔!”突然感觉到他解开了她的腰带,将手伸进了她的衣襟中,颜汐凝一惊,神色恢复了一丝清明,她退后想说话,他的吻却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她伸手想去拖他的手,却被他的手轻轻带着,环住了他的腰。 直到她的唇舌发麻,呼吸不畅,他才放过了她的唇,低头一点一点地亲吻她的脖颈,颜汐凝被他亲得全身发软,根本没有力气推开他,她颤声提醒着他:“容华,谢容华,你停下,这是在外面。”她还没有那么奔放。 他微微抬了头,眼中的*浓得化不开,眼含笑意地对她道:“放心,这里是皇家的地方,不会有外人来的,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感觉,你不想试试吗?何况,这里花香环绕,情致再好不过。” “你……”颜汐凝想反驳,他却继续了自己的动作,她颤着声开口道:“现在还是白天,你不能白日宣淫。”声音中带着连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妩媚之色。 谢容华的目光又暗了几分,他抬起手,蒙住她的双眼,低笑道:“乖,你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就可以当成黑夜了,什么都不要想,跟着我就好。“ 颜汐凝被他无耻的理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他扒了衣衫,为所欲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隐世而居(二)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结果就是,颜汐凝感冒了。 “阿嚏!”颜汐凝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她蔫蔫地裹着被子坐在一个角落中,见谢容华忙碌地收拾木屋,想起离开前对幻琴大言不惭地说殿下由她来伺候,结果却成了这样,可是这也不能怪她,要不是,要不是他,她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想到午间和他在桃花涧的疯狂,她一下红了脸,暗自想着,下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牵着鼻子走,为所欲为了。 温热的手掌覆向她的额头,谢容华担心的话语在她上方响起:“脸怎么这么红,不是发烧了吧?” 他这样一说,她的脸更红了,她微微别开头,道:“我没发烧。” “那脸怎么这么红。”谢容华奇怪道,颜汐凝怎么可能告诉他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她转移话题道:“都收拾完了?” 谢容华点点头,这木屋是以前看管桃花涧桃林的农夫暂住的屋子,并不大,需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谢容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刚铺好稻草的床榻上,柔声道:“你先好好睡一觉,我去打点猎物做晚饭。” 颜汐凝点点头,疲惫地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她是真的累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似有若无的烤肉香味从屋外飘进来,惹得她肚子咕咕直叫,她穿好衣服爬起身,打开屋门,便见木屋外搭着的火堆与架在火堆上的食物,谢容华听到声音,转头看向她,笑着招呼她过去,道:“睡醒了?饿了一天,饿坏了吧,很快就可以吃东西了。” 他说着将火堆上的烤肉翻转了一下,将佐料洒上前,肉香味迎面扑来。 颜汐凝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看着他熟稔的动作,惊讶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堂堂一个亲王,不是应该随时都有人服侍的吗?怎么学会这些的。 谢容华让她靠在自己怀中,低笑道:“行军打仗的时候和下面的士兵学的。” 颜汐凝想起在军营时听韩升对他的评价,不由认真看着他,点头道:“你与他们打成一片,难怪他们都喜欢你呢,谁不喜欢能和属下一起吃苦的领导啊。” “领导?”谢容华疑惑道,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 “就是老大的意思,你不就是他们的老大吗?”颜汐凝哈哈笑道,竟然忘了古代没有领导这个说法。 谢容华轻唔了一声,苦笑道:”可惜,父皇和大哥不希望他们太喜欢我。“ 颜汐凝看他这样,沉默了下来,握着他的手认真道:“你总不能为了他们而活,你又不是他们的影子。” 谢容华看着她,笑了起来,犹如雪后初霁:“你说得对,我又不是他们的影子,不用按他们的想法来活。” 他取过一旁的匕首,将烤肉一片一片的切下,递给颜汐凝道:“来尝尝你夫君的手艺!” 颜汐凝接过来,用一旁的竹签插起一片,吹了两口塞入嘴中,她本来就饿了,再加上这烤肉烤的外焦里嫩,入味可口,她不由眯上了眼睛,感叹道:“真好吃!” “是吗?我也尝尝。”谢容华笑道。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又插了一块,吹了吹,递到他嘴边,道:“你尝尝!” 谢容华看着她清澈的眼眸望着他,嘴唇在火光的照耀下泛着盈盈的光泽,刚刚吃了烤肉,唇边残留的肉酱让他心中一动,在颜汐凝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倾身低下了头,伸出舌头在她唇边一扫,将她嘴角残留的肉酱狗入嘴中,他砸了砸嘴,一脸得逞的笑意:“味道确实不错。” 颜汐凝手上的竹签吓得掉在了地上,唇边还残留着他舌头扫过的酥麻感,她一下子红了脸,娇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样?”谢容华故意逗她。 “不和你说了,我吃东西。”颜汐凝瞪了她一眼,取过另外的竹签继续吃烤肉。 谢容华笑了笑,继续翻滚架子上的食物。 颜汐凝话虽这样说,却没有真的不理他,看他忙着烤东西,她一边吃一边喂他,一来二去,两个人肚子都吃得鼓鼓的,吃饱喝足,她懒懒得窝在他的怀里,动都不想动一下。 “阿嚏!“颜汐凝的鼻子一痒,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喷嚏,谢容华眉头一皱,低声道:”夜里外面凉,我们先进屋去吧。“ “不要!”颜汐凝窝在他的怀抱中,并不觉得冷,她懒懒地道:“难得能看到这么美的夜空,进屋里去多没有意思啊。” 谢容华轻叹一声,也由着她固执,他的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身,将内力一点一点注入她的体内,为她驱散寒气,颜汐凝笑着看了他一眼,将目光转向巨大的夜幕,今夜没有云彩遮挡,星星犹如宝石一样,密密麻麻地撒满了辽阔无垠的夜空,银河在夜空中潺潺流过,带给人无限的传说和遐想,桃花的香味随着夜风袭来,令人迷醉,这样的场景,真像是在做梦。 颜汐凝心里想着,不知不觉就把话说了出来,谢容华低低地笑道:“我们真实地置身于此,怎么能说是在做梦呢。” 颜汐凝抬头看他,他的目光比天上的繁星更亮上几分,让她忍不住沉溺其中,她将头靠在他的怀中,低低笑道:“和你在一起以后,我总有种不真实感,好像自己一直在梦中一样。” 谢容华轻唔了一声,他将她拉起来,走到木屋不远处的一处岩石边,他抽出佩剑,将剑塞入她的手中。 颜汐凝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谢容华握着她的手,举起剑对准那处岩石,他握着她的手挥动宝剑,带着力道与沉稳,有剑尖划过岩石的尖锐声传来,激起的碎屑花了颜汐凝的眼睛,等宝剑停下之时,她才看清了他带着她一起刻下的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你曾经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便是我对你的承诺。”谢容华望着岩石上的八个大字,笑着道:“等你做了王妃,我就把这块石头搬到王府去,就放在我们院子里,让你能天天都看到它,这样,看你还会不会认为自己在做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晋阳变故 “那不是所有人都会看到,你就不怕被人笑话吗?”颜汐凝望着他的誓言,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为了掩盖此时的心悸,她不由打趣他道。 “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我谢容华,非你颜汐凝不可,这样,看谁还敢打你的主意。”谢容华大笑道。 “谁打我主意了?明明打你主意的比较多。”颜汐凝无奈笑道,她环住他的腰,紧紧望着那块石头,低喃道:“不过以后搬去王府也好,这样我们的孩子也能看到,他会知道,他的父母有多恩爱。”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眼睛一亮,他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颈边,低笑道:“原来我的汐凝已经想到那么长远的事情了。” 颜汐凝脸一红,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谢容华微微一笑,语气却变得极为认真起来,潺潺的银河在夜空中缓缓流动,桃花的芳香蔓延在他们四周,他低沉的声音细细地描绘着他们未来的生活,他说,以后每年花季,都会带她来此赏花,等以后有了孩子,就带着孩子们一起来,若是男孩,就在桃花林中教他习武骑马,若是女儿,那便摘下最美的桃花为她编成花冠,让她做一个美美的仙子。颜汐凝倚在他怀中,听他描述那灿烂而美好的未来,眼中一片憧憬和向往。 三日以来,谢容华和颜汐凝隐居于桃花涧中,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她陪他习武打猎,他陪她采药做饭,日子虽然平淡,却比任何时候都让颜汐凝觉得美好,她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更长一些,至少他们真的可以等到桃花谢时再回到俗世之中,可惜,花还开得灿烂,他们的日子却不得不提前结束了。 这一日谢容华如往常一样在桃林中练剑,他的身法行云流水,在最后一招结束时,如平日一样,摘下了开得最美的一支桃花递给颜汐凝,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颜汐凝接过来,吐着舌头道:“这林子里的桃花估计恨死我们了,每日都要把它们最美的那支毁掉。” 谢容华洒然失笑,正欲答她,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知道他们在这里的人并不多,他回过头,来人的身影在花团锦簇中清晰起来,正是秦洛,他离开时曾经嘱咐过他若无急事不可来此打扰,可他现在如此急切,必然是发生大事了,想到这里,谢容华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秦洛看到他们,加快了脚步,上前急声道:“殿下,大事不好了,晋阳被夺,长公主战死沙场了。”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手一抖,手中的桃花瞬间便掉了下来,谢容华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他拉起他的衣领急声道:“你方才说什么?”他的眼睛死死地看着秦洛,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颜汐凝咬紧牙关,一瞬不瞬地盯着秦洛,她揪着自己的衣角,只希望方才他只是说错了话,可是秦洛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哀声道:”晋阳城破,长公主战死沙场,晋王逃回长安,陛下召殿下即刻……“ 他的话还没说完,谢容华已经放下他,脚步慌乱地走到拴着炽焰的地方,他抖着手解开马缰,翻身上马后,便使劲地挥了马鞭,炽焰高叫一声,迅速消失在桃花涧中。 颜汐凝的脸色惨白,犹如脱力一般跪倒在地上,秦洛慌忙扶起她,担心道:“颜姑娘。” 颜汐凝似是把他当做了最后一根稻草,她死死地抓着他的手,抖着声音道:“你说长公主战死沙场,是骗人的对不对?你是为了骗你家殿下回京,才故意这样说的,对不对?” 秦洛低下头,不敢回答她,颜汐凝哑着嗓子吼道:“你告诉我啊,公主还好好的在晋阳,她说过,她会回来看我的。” “颜姑娘,对不起,公主她是真的,是真的……”秦洛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再说不出战死沙场四个字。 颜汐凝的心痛成一片,她呜了一声,如小兽一般痛哭起来,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她最崇敬的女子,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她,她以为曾经的离别,只是为了下一次的重逢,却没想到,那竟然会是永别。 “颜姑娘。”秦洛哀伤道,“你一定要撑住,你放心,殿下一定会为公主报仇的。” 容华!听他提到谢容华,她想到他离开时候的样子,她抬起头,抖着手拉住秦洛,哑声道:“带我回京。”她必须要陪在他身边,这样的时候,她必须要陪在他身边。 ********** 谢云坐在龙椅上,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谢纬枫,脸气得缓缓抽绪着,他压抑着悲痛和怒气,一字一句沉声问道:“所以,你就扔下你姐姐,弃城逃跑了?” 谢纬枫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带着哭腔道:“父皇,儿臣实在是没有办法,那样的情况,儿臣若留下,只能跟着姐姐一起去死,父皇已经没了一个女儿,难道还想再丢一个儿子吗?”、 “朕……”谢云的话还没说出口,一个身影飞速进了大殿,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时,谢纬枫便被他一个大力扯起来,重重甩了出去。 “砰”地一声,谢纬枫的背重重地撞到宫墙之上,背部传来脊骨断裂的声音,他喉中一甜,一口鲜血还未吐出,已经被一个大力掐住了脖子,谢容华的手越来越用力,他的眼中带着赤红之色,厉声道:“你将姐姐一个人扔下,怎么还有脸回来?” 谢纬枫的脸泛着青紫之色,手使劲地掰着他的手,只觉得自己下一刻便要断气,谢云反应过来,高声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秦王拉开。” 殿中的太监与侍卫听了他的话,慌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谢容华与谢纬枫分开,谢玮枫不住地喘息着,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他看向谢容华,眼中带着浓烈的恨意。 侍卫们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谢容华拉住,谢云愤怒道:“容华,你这是做什么,你真要杀了你弟弟不成。” 谢容华压抑着自己的怒气,手微微发抖,他甩开拉着他的侍卫,转身对谢云跪下高声道:“父皇,儿臣请父皇允许儿臣领兵讨伐詹子濯,夺回晋阳,为姐姐报仇。” 第一百七十八章 风起云涌 谢云听了他的话,目光望着远方,久久没有回答他的请求,谢容华见谢云不开口,忍不住磕了一个响头,沉声道:“父皇,姐姐是为了魏国的天下而死的,求父皇让我带兵为她报仇。” “詹子濯能夺下晋阳,必然有契丹的默许甚至支持,他们如今气势正盛,此时不是出兵的好时机,此事容后再议。”谢云看着他沉声道。 “父皇,晋阳是我们起事之地,除了长安,没有哪一个地方比它更重要,它是我们的根,如今根不在,父皇觉得江山还会稳固吗?”谢容华高声道。 “容华,你怎么能这样和父皇说话。”一直站在一旁的谢蕴之忍不住开口道,“我知道,慕言的离开对你的打击很大,但你也不能因为个人情绪便贸然让父皇许你帅印,领兵讨伐詹子濯,你可知,你如今心绪太乱,并不适合领兵出征。” 谢容华握紧双拳,看着他冷冷道:“皇兄是真的觉得我心绪太乱,不适合领兵出征,还是怕我再次得胜还朝,皇兄自己心里有数。” “你……”谢蕴之听了他的话脸色一变,冷冷地对他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战无不胜,谁都得防着你了。” “好了,别吵了。”谢云皱眉道,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谢纬枫,大殿上针锋相对的谢蕴之和谢容华,只觉得心神不宁,他对谢容华沉声道:“晋阳的事情,该怎么处理朕心中有数,你先退下吧。” 谢容华看着愁容满面的谢云,缓缓握紧了双拳,他看了大殿上的至亲们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谢云微微叹息,看着谢纬枫道:“来人,还不找太医来为晋王治伤。” **************** 柳泠玉早在得知谢纬枫逃回长安时,便暗地里见了他,眼见谢纬枫面目可憎,又是一个弃城而逃的懦夫,她越来越坚定了不能嫁给他的决心,她去求柳弘业,柳弘业对她避而不见,没办法,她只能再把目光放到谢容华身上,她知道,谢容华与谢慕言一向亲厚,发生这样的事情,谢容华不可能不管,她早早地便等在宫门口,见谢容华一脸阴郁地走出宫门,她知道,一定是他领兵出征的事情被谢云拒绝了。 “秦王殿下。”柳泠玉走上前唤他,谢容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欲绕开她继续前行。 柳泠玉见状,不由快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秦王殿下,你听我说……” “滚!本王现在没心情理你。“谢容华怒道。 柳泠玉一怔,还从来没人这样对她说话过,她压下心中的怒气,平静地对谢容华道:”殿下,我知道殿下如今心情不好,可是,殿下不想为长公主报仇吗?“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终于看向她,沉声道:“你有办法?” 柳泠玉心中一喜,笑道:“我是柳家的女儿,只要柳家愿意帮殿下在陛下面前说情,陛下一定不会再阻止殿下出征的。” 谢容华看着她,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嘲笑这个女人的天真,她还真以为,自己柳家小姐的身份有多么不得了了。 柳泠玉看着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回绝她,高兴道:“殿下,三日之后的申时,我做东在广和楼宴请殿下,和殿下详谈此事,希望殿下能赏脸前来,请殿下相信,我一定可以帮助殿下的。” 谢容华目光低垂地望着地面,并没有回答她的话,柳泠玉见状,不由再次道:“殿下?” “我知道了,你可以让开了吧。”谢容华沉声道。 “好。”柳泠玉看他松口了,笑着让开了道路,她望着谢容华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偷笑,看来这次雪中送炭,果然没有白跑,这次机会,她可要好好利用,让谢容华非娶她不可。 颜汐凝一直等在秦王府门口,见谢容华回来,她快步迎上前,谢容华一把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之中。 “容华!”颜汐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之色。 “我没事。”他的声音平静,平静的让颜汐凝觉得可怕,她知道谢慕言和他有多亲近,他越是这样平静,她的心就越不能安宁。 颜汐凝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道:“你若难受,就说给我听,我是你的爱人,我们之间除了快乐,还要分担所有的痛苦,我不希望你压抑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谢容华紧紧抱着她,将头埋入她的肩颈之中,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有湿意从她的脖颈处传来,颜汐凝环手拥紧他,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的样子,第一次是在他母亲的墓前,这一次是为了他的姐姐,那两个他最亲近的女人,都离他而去了,她想,自己以后一定要好好守在他身边,这样的他,实在是太让她心疼,她的容华,该是光彩夺目,无坚不摧的。 谢容华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放开她,脸上看不出方才脆弱的影子,他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汐凝,姐姐的仇,我一定会报,晋阳,我也一定会夺回来。” 颜汐凝看他缓了过来,脸上带着微弱的笑意柔声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他们才进府不久,便有下人急急来报,谢灵祯来了。 出征回来后,谢灵祯便回到军队训练了,颜汐凝再见到他,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仿佛一夜间长大了,脸上带着沉稳与憔悴,他看着颜汐凝哑声道:“汐凝姐。” 颜汐凝知道他一定也知道谢慕言的事了,她低声安慰着他:“你的姐姐是个英雄,我们会一直记得她的。” “嗯!“谢灵祯点头道,看向谢容华,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二哥,我不想在军队中做一个无名小卒了,我想快速成长,我想出人头地,我不想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若是我能早点长大,也许我就可以替姐姐去驻守晋阳,她也不会……“他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 谢容华叹息一声,灵祯,是真的长大了,他站起身,走到谢灵祯面前,道:“灵祯,往后,你便跟着我学习兵法吧。” “好,我一定会努力学的。”谢灵祯擦了眼泪,语气坚定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局中之局 “殿下,有人叫小的将这封信送给殿下。”谢玮枫正趴在床上养伤,昨日他被谢容华伤了,太医嘱咐他静养两日,听到手下的消息,他疑惑地接过信件,展开看后,脸色变得铁青,将信件揉成一团扔了出去,脸上的胎记也扭曲起来。 滕羯见状赶紧上前,小声问道:“殿下,这是谁的信?殿下何故如此生气。” 谢玮枫想到信上的内容,脸色阴沉道:“不知道是谁写的,让我小心我的准王妃,她一直在想方设法接触谢容华,想要毁掉她和我的婚事,好个柳泠玉,当真以为本王有多想娶她了。” “殿下,你不能把柳泠玉推出去,她嫁给殿下后,柳家才会支持殿下,如此一来,殿下才有和秦王相抗衡的资本。”滕羯沉声道,“至于柳泠玉,等她嫁给殿下,要怎么对付她,还不是由殿下说了算。”他好不容易才利用这次机会脱离晋阳,必须要将谢玮枫扶持起来,他才有机会重返蜀中,去拿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知道了,你放心,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谢玮枫沉眸道,他嘴角泛着冷笑,心中却已经有了决断,他们不是约好在广和楼见面吗?他倒要去当场问问,他的准王妃与他的二哥私下会面的理由是什么?也好让谢云为他讨个公道。 和谢容华约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日阳光明媚,一如柳泠玉的好心情,她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早早地到了广和楼,让店小二按照她的要求将整个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又亲自挑了一桌酒菜让他们去准备,很快酒菜便陆陆续续地上来了,待酒菜上满后,她让店小二退下,坐到了桌边,眼见离约定的时间近了,她取出怀中早已准备好的药,紧紧握着它片刻,将它倒入酒水中混合均匀,她望着手中晃动的酒壶,心中有些紧张,今晚她会失去一些东西,但是为了她想要的,没有什么不可以,她已经安排了柳同在今晚将柳弘业带过来,她就不信,在众目睽睽下,他还能逃得掉。 有敲门声传来,柳泠玉整理了下表情,站起身开门,原以为是谢容华来了,却没想到是一个手捧香炉的店小二,他恭敬地道:“小姐,春日虫蚁泛滥,掌柜的要我为每个房间添上一笼香炉以驱虫蚁。” 柳泠玉闻着那似有若无的香味,并不难闻,之前在店小二收拾屋子的时候,她也看到过那些躲在角落里的虫蚁,对他的话不疑有他,侧身放了他进来,店小二放好香炉后,很快便退了出去。 柳泠玉坐回桌边,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却始终不再有人来,眼见着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谢容华却依然没有现身,她不由烦躁起来,如果他不来,那她所有的计划,都成了空谈。 柳泠玉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时辰,那香炉的熏香虽然淡,但过了这么久,这屋子也盈满了淡淡的香味,柳泠玉等得久了,神色间有些疲惫,她甩甩有些昏沉的脑袋,打算回府了,这次失约,他日她一定要找谢容华问个清楚。 她站起身,打开门正欲离开,却与来人碰了个正着,她看着他,脸上带着惊喜道:“殿下,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她说着,将他拉进屋中,将门关上。 来人看着屋子里的布置,语带嘲讽道:“你倒是费尽心思了。” 柳泠玉拉他到桌前坐下,脸上带着几许羞涩,“为了和殿下的这一天,我已经准备了好久了。” 她说着,一边倒酒一边道:“菜都凉了,一会儿我让他们换一桌新的,殿下先喝点酒吧!” 身旁的男人看她的真情实感,不像是在和自己演戏,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这屋子一眼便能望到头,除了外间的酒席,里间只有一张供人休息的床榻,根本藏不了人,难道他得到的消息是假的?可若是假的,柳泠玉又怎么会在这里? 柳泠玉见他神色怪异地望着自己,却并不接酒,笑道:“殿下怕我下毒?”她望着他,妩媚一笑:“泠玉先干为敬。”说完将酒喝干净,将酒杯倒至于手中:“这样,殿下该不会怀疑我的诚意了吧!” 身旁的男人终于接了酒,柳泠玉看他将酒喝了,终于笑了起来:“秦王殿下,我就知道,你对我,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身旁的男人听了她的话,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压抑着怒气道:“秦王殿下?” 手上的痛意袭来,让她有一瞬间的清明,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很快又成了谢容华的样子,她伸手轻抚他的脸,吐气如兰:“殿下,你怎么了?” 她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袭上他的脸,让他忍不住想靠近,腹中有不正常的燥意升起,他的呼吸越来越粗壮起来,他的眼死死地望着她,厉声道:“你在酒里加了什么?” 柳泠玉的脸上带着绯红,她一下投入他的怀中,靠着他的肩膀,低喃道:“能让你我快活的东西。” 她撑起身子,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殿下,只要我们在一起,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的,无论你想要的是为你姐姐报仇,还是那个天下间最尊贵的位置。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只想嫁给你,不想嫁给晋王。”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将脸贴着他的,低声道:“你放心,今晚的事都是我自愿的,陛下那边,我愿意同你一起面对。” “呵呵!”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他抓起她,看着她的眼中燃烧着欲火与怒气,他手上的力道很重,让柳泠玉的肩膀发痛。 “柳泠玉,你还真是……等你清醒过来了,你可不要后悔!”男人笑着道,那笑容有些渗人的意味。 不过一瞬间的迟疑,柳泠玉便亲吻上他的脸颊,道:“我不会后悔的,我要做你的妻子。” 她温热的气息扑到男人的脸上,让他终于克制不住,他一把将她抱起,动作粗鲁地将她扔到软塌之上,*之火让他的眼睛变得赤红,他毫不怜惜地撕扯掉她的衣物,重重地覆盖到她的身上,带着*与怒意的声音道:“柳泠玉,我现在就成全你!” 第一百八十章 局中之局(二) “啊!”柳泠玉恐惧的尖叫声将谢纬枫从梦中惊醒,他望着披着残破衣裳,远远躲在角落里的柳泠玉,嘲讽地笑道:“怎么,柳小姐之前还热情如火,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她伸手指着他,指尖都在颤抖着,她的脸色发白,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为什么是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对你做了什么?”谢纬枫冷笑道,“该问小姐对我做了什么才对,那加了媚药的酒,可是小姐亲手递给我的。” “不!”柳泠玉尖叫着否认,厉声道:“怎么会是你,明明是,明明是……” “明明是谢容华对不对。”谢纬枫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柳泠玉痛呼出声,他却一点都没有松手的意思,他看着她的脸阴沉丑陋,冷笑道:“可惜了,一直都是我,你的美梦泡汤了。” 柳泠玉使劲地抓他的手,他才松开了她,柳泠玉退后两步,对着他吼道:“我明明约的是秦王,来的人怎么会是你?一定是你从中作梗。”她看到的人明明是谢容华,为什么会变成谢纬枫,难道她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可是她为什么会认错,不可能的,这一切不可能发生的。 谢纬枫听了她的话,怒意横生,他握紧她的手,怒道:“柳泠玉,我警告你,你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晋王妃,要是再敢背着我私会秦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泠玉听了他的话,发疯一般挣扎着,高声道:“你滚,我才不是什么晋王妃,我不会嫁给你的。” 谢纬枫看着她残破的衣裳与一地的凌乱,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 “小姐,老爷来了!”柳泠玉还没有从他话语中的悲痛中走出,门外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来,她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谢纬枫看向她,眉头一挑,讥讽地笑道:“原来小姐还留了后手,看来,我得见见未来的岳父大人了。” “你不准去。”柳泠玉怒道,上前拉住他,却被谢纬枫大力的甩开,他快速地穿好衣物,便起身去开门,柳泠玉追上去,想拉住他已经来不及,门口的两人见到屋内的情形,脸色一变,谢纬枫虽然穿好了衣服,柳泠玉的衣服却松松垮垮的挂着,露出了大片的肌肤,上面青紫一片,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柳弘业脸色一变,快步上前进屋,将柳同关在了屋外,他看了谢纬枫一眼,才看向柳泠玉,厉声道:“你们和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爹,是他,是他用下三滥的手段逼我的,我约的明明是秦王,根本不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柳弘业大力地扇了一个巴掌,“你给我闭嘴!”柳弘业怒火滔天地道。 柳泠玉捂着脸,低低地抽泣起来。 谢纬枫冷冷地笑了笑,对着柳弘业,态度却还算恭敬,他略微施了一礼,低声道:“柳大人放心,小姐的事,本王一定会负责,她本来就是本王未来的王妃,如今我们既然有了夫妻之实,本王也会上报父皇,早日为我们完婚,给小姐一个交待。” 柳弘业的脸色变幻莫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脸色,冷声道:“今日之事,到底有损泠玉闺誉,还请晋王尽快处理,给她应有的名分。” “这是自然,本王先离开了。”谢纬枫淡淡地道,柳泠玉眼见他要走,上前拉住他,急声道:“你不能走。”她看向柳弘业,哀声道:“爹,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他不能走,我不能嫁给他。” 柳弘业一把拉过她,怒道:“你这个死丫头,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谢纬枫轻轻一笑,开门离开了这里,屋里只剩了柳弘业和柳泠玉,柳泠玉看着柳弘业气得脸上的肉都在微微发抖,她一把跪下,磕头道:“爹,我和他,我真的不是自愿的,求爹为女儿做主。” 柳弘业坐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酒杯在鼻尖闻了闻,寒着脸问柳泠玉道:“这酒里的药是谁下的?” 柳泠玉看着他阴沉的面容,有些害怕地道:“是,是我下的。” 见他要发怒,她急声解释道:“我根本就不是为谢纬枫准备的,我约的人是谢容华,不是他。” 柳弘业听了她的话,怒意更甚,他一把摔了手中的杯子,溅起的碎屑吓得柳泠玉身躯微微一颤。 “这么说,你这酒是为谢容华准备的?”他冷声开口问道:“你刻意让柳同领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见到你和谢容华在一起的情形,对不对?若今日的人不是谢纬枫,而是谢容华,你如今就会跪在这里求我让你嫁给他,对不对?” 柳泠玉从来没有见过柳弘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她的脸上带着泪意,声音中带了哭腔,怯怯道:“爹!” “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令柳家蒙羞的女儿,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生事,可是你是怎么做的,还好今日是谢纬枫,是你未来的夫君,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谢纬枫冷声道。 “不,我只是不想嫁给谢纬枫,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约的人是谢容华……“柳泠玉失声痛哭。 柳弘业见到女儿这样,到底心软了,他蹲下身来,低声道:“泠玉,秦王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何必如此,你自己说你约的人是他,来的人却是晋王,你就没想过,晋王就是他引来的吗?” “你说什么?”柳泠玉不敢置信地道。 “秦王不是你能招惹的,晋王的面容虽然有缺陷,但他比秦王更好掌控,柳家更需要这样的人,你好好的做你的晋王妃,不要再给为父生事了,否则,就算柳家在,也保全不了你,爹的话,你认真想一想。”柳弘业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息着站起身离开。 柳泠玉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柳弘业的话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回响,谢纬枫是谢容华引来的?她仔细回想之前发生的种种,脑中灵光一闪,手忙脚乱地爬起身,往那个香炉奔去,她打开香炉,里面的香料早已燃尽,已经成了雪白一片的灰烬,她吸了口气,将自己的衣物打理好,抱起香炉,再次打开房门。 柳同一直守在门口,见她出来,也不敢抬头看她,只低声唤道:“小姐。” 柳泠玉抖着唇,让语气尽量平静地道:“叫掌柜的来见我。” 很快掌柜的就来了,她把香炉递给掌柜的,沉声问道:“这香炉是你让店小二送过来的吗?” 掌柜的接过仔细地检查了,摇头疑惑道:“没有啊,小姐的房间布置好以后,我就没有再派人过来了。” 柳泠玉听了他的话,后退一步,突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她便哭了,没想到她机关算尽,却原来早就置身于别人的棋局之中,她快步上前,夺过掌柜的手中的香炉,将它一把掼在地上,里面的香灰滚了出来,撒了一地,她看着它们,眼中是浓烈的恨意与不甘,谢容华,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第一百八十一章 军礼下葬 自从谢容华带兵讨伐的事情被谢云拒绝以后,他再也没有开口求过,仿佛那件事就已经过去了,就连谢慕言的死,似乎也过去了,直到温大有带着谢慕言的尸体回到长安,朝廷才再次一片哗然。 谢慕言是由温大有和梁国的使臣一起送回来的,使臣看着前来迎接的魏军队伍,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上前虚假地对谢容华笑道:“我们陛下说,像魏国公主这样的巾帼英雄,埋骨他乡太过委屈,特令我等护送她的遗体回长安,也好让她落叶归根。如今人送到了,我等也就回去了,魏国连女人都派上战场,看来我们下次见面,恐怕遥遥无期了。” 他的话语中说着敬佩谢慕言,语气中却不乏对魏国的蔑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生不快,敢怒却不敢言,谢容华握紧双拳,心中压抑着怒气,脸上却笑容满面道:”大人不随本王进宫见见父皇?“ “不必了,那是你的父皇,又不是我们的陛下,没什么好见的。”使臣笑道,领着人马转身离开。 “若不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非宰了他们不可。”谢灵祯在谢容华一旁愤声道。 谢容华的脸上无悲无喜,他淡淡道:“他们能把姐姐的尸首送回来,而不让她暴尸荒野,让他们逞几句口舌之快又有何妨。” 他下了马,很快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士兵走到他身边,正是乔装混入军中的颜汐凝,她知道今日谢慕言的尸体会回到长安,特意跟了过来。 谢容华不动声色地拉了她上前,一步一步走向谢慕言的棺木,温大有守在一边,眼中神采全无,一下子似乎苍老了十多岁,谢容华走到他身边,小声地询问道:“姐夫,我能打开棺木,见见姐姐吗?” 温大有似乎很久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他迟缓地点点头,谢容华一点一点地推开棺木,那张姿容绝色的脸缓缓露了出来,她的面容安静而祥和,放佛只是睡着了一般,谢容华看着她,微笑道:“姐姐,欢迎回家。” 颜汐凝看着眼前的情形,泪水一瞬间盈满眼眶,她默默地道:“公主,你回来了,以后,你再也不用离开家,离开长安了。” 众人护送棺木入了宫,谢云见到女儿,悲痛地大哭了一场,大哭之后,他对群臣道:“各位爱卿,朕想以军礼安葬靖平公主,不知各位可有异议?” “军礼?”大臣听后哗然一片,太常寺少卿于孝出列道:“陛下,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位女子是以军礼下葬的,这于礼不合,有违祖制啊。” “祖制?”谢云冷笑着反问道:“朕的女儿在外浴血奋战,披荆斩棘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和朕提祖制,不要忘了,她是为了大魏的天下,才会在大好年华香消玉殒的,靖平公主征战多年,难道还受不起军礼不成,古往今来没有这样的女子,朕的女儿难道就不能做这第一人?” “陛下说得有理,靖平公主,确实当得起军礼下葬。”裴智上前答道,大臣们也纷纷附和了起来,谢云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温大有,慈爱道:“大有,你可有别的要求。” 温大有摇摇头,看着谢云,目光涣散道:“一切但凭父皇做主就好。“他说完,突然跪下,磕头道:”儿臣还有一事请求,求父皇成全。“ 谢云知道,谢慕言的死,他是所有人中最伤心的一个,对他也心生爱怜,谢云柔声道:“你有什么请求,尽管说就是。” “还请父皇允许儿臣办完慕言的丧礼后,入飞雪寺出家为僧,为慕言超度亡魂。”温大有一字一句道。 谢云震惊地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凝重道:“你决定好了?” 温大有磕了一个头,轻声道:“红尘中没了慕言,我对尘世已再无眷念,只愿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他和谢慕言从小青梅竹马,也算是谢云看着长大的,见他如此深情,他低叹一声,摇头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朕也不会再阻拦你。” 谢容华回到王府,将这件事告诉了颜汐凝,她听了以后唏嘘不已,靠在他怀中感叹道:“驸马真的好可怜,他和公主成婚这么多年,若是公主留下了一儿半女,他或许还能有个念想,也不会想着出家。” 谢容华拥紧她,低叹道:“其实,我和温大哥谈过了,他说,若不是答应了姐姐会好好活下去,那时,他便随她一起走了。”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鼻子一酸,她埋首在谢容华怀中,低喃道:“容华,我们要个孩子吧,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在了,还有他陪着你。” “胡说什么?”谢容华抬起她的头,满面怒容道:“我怎么会让你出事,就是要走,也会是我先走,孩子,我们一定会有的,我们会一起守着他长大,方才的话,你给我马上忘记。” 颜汐凝看他紧张的样子,露出了这段日子的第一个笑容,她笑道:“对,我是胡说的,我们会一起看着孩子长大,看着他成家。” 谢容华低叹一声,对颜汐凝道:“汐凝,明日便是姐姐的葬礼,我们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颜汐凝的笑容散去,轻轻点头道:“嗯!” 谢慕言的葬礼浓重而肃穆,棺木前后部羽葆鼓吹、大辂、麾幢、班剑四十人、虎贲甲卒开道,长安的老百姓位立两侧,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位公主的与众不同,谢云亲自为她送行,为她加封谥号为昭。 “明德有功为昭,朕的女儿,从此以后,你与大魏同在,好好安息吧,未来的事,交给朕和你的兄弟们,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付出的。”谢云抚摸着谢慕言的墓碑,沉痛说道。 谢容华远远地看着他,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谢云似乎还只是他的父亲,而不是那个坐上皇位,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知道,离开这里,他还是会变回那个大局为重,对他起了猜忌之心的父皇。 颜汐凝身着一身士兵的衣服,沉默着站在谢容华身后,她听着隆重而沉痛的哀乐,眼眶微红,看着谢慕言坟茔的方向,她默默道:“公主,我会永远记住你的,还有,我会照顾好他的,你不要担心。” 第一百八十二章 步步为营 谢慕言的葬礼结束后,长安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那个女子的离开,对所有人,似乎都没有造成太大的变化,各司各行其事,谢云有条不紊地安排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以及谋划着如何夺回晋阳。 崔府的后院,绮云一身粗布衣裳,沉默着洗着手中的衣服,有三三两两的丫鬟结伴从院外经过,她们的谈话声随着风吹进她的耳中,让她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听说秦王殿下来了,你们有没有看到?他是不是很年轻很俊美啊,要是我有机会去看上他一眼,说不定也能被他看上呢?这样就不用一直在这府里伺候人了。”一个丫鬟笑着道。 “想什么呢,秦王殿下可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我听说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子,在与将军谈话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对她嘘寒问暖,一看就是殿下心尖上的人,你们这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梦还是别做了,认真干好自己的活计才是正经事。”一个尖利的女声大笑道。 “是吗?那女子长什么样啊?怎么殿下来找将军也带着她啊,她的命可真好,要我是她就好了。”几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声音渐渐远去。 绮云呆呆地望着手下的木盆,衣服浸泡在水中,那水有些浑浊,模糊地映出她有些消瘦的脸庞,她的指尖一点,那脸便破碎开来,她自言自语地轻声道:“颜汐凝,是你吗?” “哟!妹妹不干活,怎么发起呆来了,还当自己是主子呢。”一个花枝招展的身影款款而入,精心修饰过的脸上带着对绮云的藐视与愤恨,这个女子名叫红叶,原本她被崔剑云纳入崔府做妾,崔剑云对她温柔有礼,一切都很好,直到她在后院见到了这个女人。 那日她正在寻崔剑云,丫鬟说在后院看到了他,以前有很多次她都看到他从后院出来,也没多想崔剑云好端端地为什么总要来粗使奴仆所在的后院,径直寻了过来,看到他的身影高兴地过去,却见他的目光紧紧锁着一个地方,里面满含深情与眷念,甚至她走近了他也没发现她。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绮云,那个不施粉黛却难掩绝色姿容的女子,她穿得很简单,正在拿着扫帚打扫院子,有阳光透过树荫洒在她莹白的肌肤上,她微微地笑着,明明做着低下的粗活,却仿若仙女下凡,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看着崔剑云一步一步地走向她,却在要被她发现的时候仓皇而逃,那时,她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她后来几经打探,才知道那个女人叫绮云,是崔剑云的第一个侍妾,曾经她受宠的时候,整个崔府的人都是把她当正牌夫人对待的,崔剑云对她也是呵护备至,好得简直想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可后来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被崔剑云送到了后院,做最粗贱的活,也再没见过她。 原来崔剑云对她的好,根本不及那个女人的十分之一,若不是她失宠,她恐怕连入府的资格都没有,想到这里,她便心痛如绞,从那以后,她有机会便会来为难她,可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这个女人的脸上永远带着平静的笑容,仿佛无坚不摧。 绮云看到红叶,眉头微微一皱,她轻叹一声,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何日日都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她在这里,明明对她毫无威胁,她就不能让她默默地活着吗。 绮云没有理会她,动作麻利地将衣服洗完清了,便端着盆子起身欲绕过她离开。 红叶在她从身旁走过之时,故意伸出脚,绮云被突然出现的脚一绊,直直地往地上摔去,盆中的衣物洒了一地,红叶看她狼狈地爬起身,默默地将衣物捡起来,假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这些衣服得麻烦妹妹重新洗过了。” 绮云再次端起木盆,看着她微微一叹,终于开口对她说了第一句话:“想要留住男人靠的不是为难女人,就算你日日折磨我,他不喜欢你,还是不会喜欢。” 她的一句话一下就踩了红叶的痛处,她厉声道:“谁说他不喜欢我的,他不喜欢我难道还喜欢你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都在干些什么事,真以为生了一张狐媚脸就能迷倒所有男人吗?” 绮云淡淡一笑,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就打算离开,红叶却不愿就此放过她,她一把拉过绮云,狠厉道:“我今天就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装什么装。” 说着便欲朝绮云脸上动手,绮云侧头堪堪躲过,推了她一把,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痛呼一声,两人的动静太大,很快引来了周围的下人,有仆从赶紧上前扶起红叶,红叶指着绮云,怒道:“这个贱人以下犯上,你们还不给我重重地罚!” 仆从们看看红叶,再看看绮云,有些游移不定,一个是将军现在宠爱的侍妾,一个是将军以前捧在手心上的侍妾,如今虽然被罚到了后院,可是他们也不敢保证说不定哪天她就翻身了。 红叶看着那些不听话的奴仆,火气更甚,她甩开扶着她的人,走上前去就抬手给了绮云一巴掌。 只是那巴掌还没有落下,半路便被一双手给截住了,一个女声冷冷道:“在将军府这样打人可不好。” 红叶望着拦住她的女子,一身质地上好的绸缎,一看就不是寻常的人,从来没见过,应该不是府上的人,她怒道:“这是我的家事,我教训下人关你什么事?” “下人?”颜汐凝看看她,再看看一旁的绮云,笑道:“我记得,绮云是崔将军的侍妾,不是下人,若是我记错了,可以找将军来问问。” “你……”红叶没想到她竟然认识绮云,正欲发作,身后的婢女小声在她身边道:“红叶夫人,这位姑娘可是跟着秦王过来的,你可不能得罪了贵人。” 红叶脸上的神情一僵,实在没想到和秦王一起过来的人会来这后院中,她看看绮云再看看颜汐凝,心中疑惑道:”难道这人是专为绮云而来的?“ 她收敛了神情,假笑道:“姑娘说得对,她确实是将军的侍妾,只是将军很久没有提起过她了,我一时忘了她的身份,经姑娘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今日误会一场,姑娘既然是来找绮云妹妹的,我也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叙旧了。” 她说完,带着围观热闹的人群散去,这里很快便只剩下了绮云和颜汐凝。 第一百八十三章 步步为营(二) 绮云看着颜汐凝,沉默良久后才轻声道:“谢谢!”她说完,捡起地上的盆子就打算离开。 “绮云,我是专程来找你的。”颜汐凝在她身后叫住她。 绮云疑惑地回头看她,苦笑道:“我以为,姑娘不会想见到我。” 颜汐凝眉头微微一皱,很快便舒展开来,她没有回答她方才的话,只是看着远处道:”那个红叶一直都这么欺负你吗?你就没想过对付她?以前你的性子可不是这样的。“ 绮云随着她的方向望过去,低叹道:“吃一节长一智,我既然吃过大亏,又怎么还会是以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我是罪臣之女,能活着,已经是一种幸运了,更何况,我现在的命不是我一个人的,不应该浪费在不相干的人和事上。” 颜汐凝看着她,觉得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确实不一样了,如今她的身上没有了戾气,平淡祥和,仿佛已经将世事都看透一般,她叹息一声,道:“绮云,什么是不相干的人和事呢?方才那个侍妾你可以不放在眼中,可是崔剑云呢,他也是不相干的人吗?” 绮云的身子微微一僵,她望着崔剑云屋子的方向苦笑道:“我和他,我早就不想了。” “是吗?崔剑云要出征了,你也不在意吗?”颜汐凝轻声问道。 “你说什么?他要出征?”绮云脸色一变,颤声道:“他不是一直都被陛下防着吗?”崔剑云因为曾经是魏言表的人,虽然最后反水,谢云却对他一直心怀防备,他是将军,在军中却并没有多大的实权,更遑论出征了。 “因为太子殿下举荐了他。”颜汐凝微微一笑,答道:“庞龙前些日子暴毙了,蜀中已乱,陛下有意派人接收蜀中,崔剑云曾经在蜀中驻扎过一年,对那里很熟悉。” “不可能,他是秦王的人,太子怎么会举荐他。”绮云断然道。 “以前是不可能,可是不久前,太子发现了崔剑云的把柄,有这个把柄在,他不怕崔剑云不听话。”颜汐凝定定地看着她。 绮云一颤,轻声问道:“你说的把柄是我?” “罪臣之女,隐姓逃逸,太子想要你的命易如反掌,崔剑云若想保住你的命,必须听命于他。”颜汐凝淡淡道。 绮云听了她的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直不起腰,她抬起头,眼中带着隐隐的泪意:“颜汐凝,你在和我开什么玩笑?当初我在秦王府地牢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想过救我,他把秦王看得有多重,我比你清楚,为了我背叛秦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认为可不可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是怎么认为的。”颜汐凝低声道。 绮云终于正了脸色,她看着她,皱眉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秦王要将崔剑云送到太子身边做为细作?” “你还恨容华吗?”颜汐凝没有回答她,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说不恨你相信吗?”绮云轻笑道。 颜汐凝摇摇头,答道:“你说的对,我确实不信。”她转头看向她,认真地道:“但我信你爱崔剑云,我今日告诉你的话,你大可想办法告诉太子殿下,这样我们什么都做不成,或许太子还会将计就计,只是,那样崔剑云一定会死,我知道,你不会舍得他死。” “那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绮云瞪着她。 “因为我需要你帮忙,若你和崔剑云恩爱,那你这个把柄太子会看得更重,他会更有信心控制好崔剑云。”颜汐凝低声道。 “你要我和他在人前恩爱?”绮云睁大眼睛,看着她嘲讽道:“我凭什么帮谢容华,我巴不得他过得不好。” “我知道你不愿帮容华,可若是帮我呢,你也知道,今日我是随他一起过来的,他是我爱的人,我希望他一切都好,如今形势所迫,我们不得不为以后留一条退路,崔剑云是最好的人选。”她低叹道:“虽然以救命之恩来要求你做什么有些无耻,可如今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这一切结束后,我可以让崔剑云给你一封休书,还你自由之身,以后你可以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 “若我还是不愿呢。”绮云望着她,冷漠地开口道。 有仆从飞快地跑过来,焦急道:“是颜姑娘吗?殿下和将军在大厅内吵起来了,你快过去看看吧。” 颜汐凝点点头,答道:“我马上就去。”她看向绮云,诚恳道:“如今戏已经开始,不管你愿不愿意参加,这戏都会演下去,绮云,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绮云看着她,闭上眼睛沉默不语,颜汐凝低叹一声,随着仆从快步离开了,等她走远以后,绮云才将眼睛睁开,她望着天边的云彩,低声问道:“凌飞羽,我到底该不该帮她呢?若是你,你会帮她吗?” 颜汐凝拉着一脸阴沉暴怒的谢容华出了崔府,一直到上了马车,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他脸上的怒意才消散,颜汐凝倚到他的怀中,低声问他:“以后,你和崔剑云表面上是不是会越走越远了。” 谢容华微微点头,他的手指轻卷着她的发,低声问道:“你那边呢,姚芊韵答应帮忙了吗?”其实他是不想把那个女人牵扯进来的,毕竟那个女人身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只是颜汐凝再三恳求他,他只好答应了。 “她会答应的。”颜汐凝低声道,其实她执意要绮云和崔剑云在人前做戏,说着是为了让谢蕴之对崔剑云更信任,更重要的原因却是她不想那两个相爱的人就这样错过了,若是他们还在一起,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体会到对方对自己的心意,会放下一切,再次走到一起,无论怎么样,她希望绮云能幸福,这样,凌飞羽的在天之灵也会安息,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一点事了。 “在想什么?”谢容华看她在走神,轻扯她的头发,颜汐凝头皮一痛,回过神来,将头发从他手中拿出来,她望着他,认真道:“我在想,你真的要让崔剑云在蜀中全力以赴吗?你就不怕他真的背叛你吗?” 谢容华笑了起来,他拍着她的头,道:“若是连他都背叛我了,我身边恐怕就真的无人可用了,汐凝,崔剑云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更何况,我希望天下能早日统一,不想因为自己的私欲延长战事,这样,受苦的只会是普通老百姓。” 颜汐凝定定地看着他,慢慢倚到他怀中,抱着他的手臂微微收紧,她第一次听他说这些,从以往的种种来看,他是真的有治国之才,若他日他真有机会问鼎九五之尊,她是不是不该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困住雄鹰展翅高飞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晋王大婚 奉天二年四月初八,宜嫁娶,宜采纳,不宜修造。 这一日,长安街头人头攒动,百姓纷纷聚集在街道两旁,看铺就得十里红妆的朱雀大道,见证着皇家亲王与江南第一世族柳家唯一的嫡亲女儿的盛大婚礼,传说晋王深爱柳小姐,原本礼部定下的婚礼是在五月份,可是晋王等不及,再三向陛下恳求,陛下才决定将婚礼提前到今日,柳家财大气粗,所有到场给婚礼造势的百姓都得到了一两银子的红包作为谢礼,各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喜悦的笑容,却除了这场婚礼的主角。 柳泠玉看着铜镜中身着盛装的自己,那么年轻,那么美丽,一柱香以后,她就要盖上盖头,坐上迎亲的花轿,入晋王府拜堂成亲,嫁给那个丑陋懦弱的男人了,她在努力了那么久以后,不仅没能摆脱这个命运,反而将成亲的日子提前了,多么可笑,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那个男人,那日之后,她想找他问个明白,可是却被柳父关了起来,不让她踏出房门一步,一直到今天,她才可以坐上花轿,离开柳府。 “小姐,这新婚见血可不是好事,小翠,还不快去取了金疮药来为小姐上药。”喜娘看着她握着珠花的手上缓缓滴下的血珠,吓得面色大变,小翠闻言赶紧取了金疮药来,将柳泠玉手中的珠花夺下,小心地为她上药。 柳泠玉默默地看着为她忙前忙后的仆从,她突然低声开口道:“你们说,若是我今日宁死不嫁,会有什么后果?” 一屋子的仆从吓得跪倒在地,颤抖着道:“小姐,你,你可不要为难奴婢,老爷说了,若是小姐不嫁,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她们知道自家小姐一直都不想嫁给晋王,可是到了今时今日,哪里还有她说不的余地,喜娘劝道:“小姐,你可别做傻事,若你就这样走了,那不止我们跟着没命,老爷也会悲痛欲绝的,再说,这世间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小姐去做,晋王妃也是天下间多少女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小姐何苦想不开。” 她看着手上的伤口,上了药之后依旧留着狰狞的痕迹,提醒着她对自己的自残,她看向那群贪生怕死的仆从,缓缓笑了起来,轻笑道:“我不过开一个玩笑,你们在怕什么?我若真想死,何必等到今日。” 仆从们听了她的话,暗地里松了口气,柳泠玉看着搁在架子上绣着龙凤呈祥的喜帕,握紧受伤的手掌,沉声道:“吉时到了,为我盖上喜帕吧!” 两个丫鬟小心地托起喜帕,一点一点的盖在柳泠玉的头上,眼前的光亮缓缓消失,只留下无尽的黑暗,犹如她往后的生活,再看不到一丝光明。 屋外响起了热烈的鞭炮与唢呐声,迎亲的队伍到了,喜娘扶着柳泠玉缓缓踏出屋门,柳弘业等在她的院子中,见她出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面前,沉声道:“泠玉,我知道你不甘心,可再不甘心,这也是你的命,若当年你不逼柳絮替你嫁给王承志,如今你又何须嫁给晋王。” “爹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泠玉咎由自取了。”柳泠玉冷声道。 柳弘业叹息一声,一字一句沉声道:“泠玉,从你出生开始,便锦衣华服的长大,也没受过什么挫折,你一直都是柳家的掌上明珠,爹希望你能明白,你既然享受了柳家的荣耀,那么,维系柳家的荣耀就是你的责任,爹决不允许你再擅作主张,做出让柳家蒙羞的事,嫁给晋王后,只要你安分守己,不要多生事端,那么,你永远都会是柳家的掌上明珠,爹也会护你一生,可若你再肆意妄为,非要逼爹在家族与你之间做出选择,爹也保你不得。” 柳泠玉的身子一僵,从小到大,柳弘业从没跟她说过这么重的话,她知道,他说的是认真的,她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有些倔强道:“就算我嫁给谢纬枫,我也不会喜欢他的,也不能帮爹从中获得什么,爹要觉得我没用,大可以去把柳絮找回来,多和你的二女婿交流感情。” “你……”柳弘业哑声道,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个女儿,他实在太宠了,才会让她变成现在的样子。 柳泠玉不想再和他多说,扶着喜娘款款往府外走去,见到谢纬枫的靴子时,她眼中闪过厌恶,可是如今她只能忍耐,再没有别的办法,她忍着恶心将手交给他,在他的搀扶下上了花轿,喜乐铺天盖地的响起,她的心中却落寞一片。 晋王府中来道喜的人络绎不绝,新人进行完兀长的结婚仪式后,柳泠玉给坐在上首的谢云递上茶,柔声道:“陛下,请喝茶。” “哈哈,你这丫头,可要改口叫父皇了。”谢云笑着道。 “是,父皇,泠玉一时失言了。”柳泠玉赶紧改了口。 “好,好,好。”他接过茶,押了一口,对侧坐的柳弘业道:“弘业啊,你这个女儿,朕很喜欢。” 柳弘业笑道:“陛下谬赞了。” 谢云摆摆手,对着跪在一边的谢纬枫道:“玮枫,娶了王妃以后可要收收心,好好对你的王妃,若朕知道你欺负她了,看朕怎么罚你。” “儿臣遵旨。”谢纬枫低眉顺目地答道。 谢云点点头,示意他们起身,礼官高唱道:“送入洞房!” 谢纬枫牵着红绸的一头,带着柳泠玉缓缓离开,在离开大殿的前一刻,柳泠玉听见大殿中传来隐隐约约谢云的声音:“容华,如今你弟弟也成婚了,朕看,你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姐姐的丧事刚过,儿臣如今并没有心思想儿女私情。”谢容华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他们再说了些什么,她却听不见了。 柳泠玉的手缓缓握紧,极力忍耐着自己冲回去质问的冲动,原来他也来了,在对自己做出那样的事情以后,他还能这样淡然的参加弟弟和自己的婚礼,今晚,她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那一日,他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地一百八十五章 晋王大婚(二) 酒过三巡后,谢容华寻了一个由头出了宴会厅,他走到无人的花园中,夜风一吹,酒意也散得差不多了,看着空中的孤月,他想起他以谢慕言为由拒绝谢云的提议时,谢云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话语:“哦,你还不想娶妻,可朕听说,你府中如今可是藏了一个人,什么时候带来给父皇瞧瞧?” 他知道,他和颜汐凝的事,终究还是传到了谢云耳中,那些他极力避免的事情,还是不得不面对了,如今颜汐凝只有薛解义女的身份,要让谢云答应她做秦王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必须再加一些筹码,才有资格和谢云谈。 身后有脚步声缓缓接近,谢容华眼光一厉,快步回头。 来人身着一身晋王府丫环的衣服,脸在月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随着她的走近,谢容华也认出了她来。 “晋王妃不在新房等着新郎,如此良辰美景,出来做什么?”谢容华皱眉轻声问道。 “来找秦王殿下要个说法。”柳泠玉咬着唇,眼中是毫不掩藏的愤恨。 “找本王要什么说法?”谢容华疑惑地道。 “那日在宫门,我和秦王殿下约好了在广和楼相见,殿下何故失约,就算殿下不来,又何故以那样的手段设计我。”柳泠玉咬牙切齿道。 谢容华眉头一皱,冷声道:“那日本王只说本王知道了,可从没答应过小姐要去赴约。” “你……”柳泠玉听了他理直气壮的话语,竟然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她怒道:“就算如此,那殿下为何要设计我,如果不是你设计了我,我今日,我又怎会在今日嫁给晋王。” 听了她的话,谢容华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无理取闹地女人,也有些怒了。 “本王什么时候设计你了,本王早就说过,你嫁给晋王,还是嫁给其他任何人,都和本王毫无关系,本王设计你做什么?” 柳泠玉见他不承认,怒道:“那日若不是你让人在我屋中放了让人致幻的香炉,我怎么会将谢纬枫认作是你,又怎么会和他……”她说着,便哭了起来。 “不管你信不信,那不是本王做的,本王也不想和你再多说什么,告辞。”谢容华冷声道,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柳泠玉蹲下身抽泣起来,看着他在冷风中越来越远的身影,她慢慢地站了起来,对着那远去的身影轻声道:“谢容华,你以为将我嫁给晋王,一切就结束了吗?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后悔对我做过的一切,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 谢容华回到秦王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看着临川阁里的点点微光,他微微笑了起来,可等他打开屋门,看着桌上燃了一半的蜡烛和趴在桌上睡过去的女人,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她旁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尽管动作很轻,颜汐凝还是一下醒了过来。 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带着睡意的声音道:“你回来了。” 谢容华轻轻地将她放到床榻上,拉过被子替她盖好,有些责备道:“熬不住你就先睡好了,一个人趴在桌上等我,夜里那么凉,着凉了怎么办?” 颜汐凝抬了抬身子,让自己的头枕在他的腿上,她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我就是担心你,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你去参加晋王的婚礼,没发生什么事吧。” 谢容华轻捏她的鼻子,笑道:“不过就是一个婚礼,能发生什么事?” 颜汐凝打掉他的手,在他身上蹭了蹭,咕哝道:“这段日子你和你父亲还有兄弟关系都不怎么样,你去参加晋王的婚礼,我总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谢容华听着她傻气却关怀备至的话语,笑道:“再不好那也是我的至亲,怎么会成了鸿门宴,你呀,想得太多了。” “至亲又怎么样,古往今来,为了权力自相残杀的至亲又不是没有。”颜汐凝噘嘴道,她无意的话语,却让谢容华的脸上笑容散尽,他沉默了下来。 颜汐凝见他不说话了,有些担心道:“容华?” 谢容华轻抚她的发丝,低声道:“汐凝,今晚,父皇问起你了,他说什么时候想见见你。”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心中一紧,她抓着他的衣角,望着他低声问道:“你要带我去见他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谢容华沉下眼眸道:“父皇已经派了崔剑云和宗政铭去蜀中了,蜀中的力量在互相厮杀下已经很薄弱了,相信他们不久便会凯旋。” “宗政铭?”颜汐凝是知道崔剑云的,却没想到还有宗政铭。 “是啊。”谢容华淡笑道,“皇兄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人,他以为宗政铭在我手上吃过亏,必定对我恨之入骨,可是皇兄忘了,战场上还有一种感情,叫做惺惺相惜。” “那他们回来以后,会怎么样呢?”颜汐凝低声问道。 “他们回来以后,父皇应该会安排一个亲王前往蜀中驻守,也会开始处理晋阳的事,至于那个人选是不是我,就不得而知了。”谢容华笑道。 “如果是你,你会接受吗?”颜汐凝看着他问道。 “你说我该不该接受呢?“谢容华抚着她的脸轻声问道。 “不知道。”颜汐凝认真想了想,低声答道:“你之前请求他们,他们也不让你去,现在他们让你去你就去,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听了她的话,谢容华哈哈大笑起来,他笑道:“你说得对,他们让我去我就去,那确实很没面子,我总得要点酬劳再去。“ “你要什么酬劳?”颜汐凝听了,不由好奇起来,在她看来,虽然这些日子谢容华一直被压着,但他的影响还在那里,她想不出来他会问谢云要什么,总不能让谢蕴之把太子的位置让给他,他这样去要了,谢云也断然不会回应的。 谢容华看着她,眼睛亮了起来,他低下头,轻吻她的额头,气息铺洒在她的脸上,淡笑道:“比如,向父皇讨要一个我中意的王妃!” 颜汐凝脸色一红,轻锤他嗔怒道:“你讨厌,又拿我开玩笑。” 那些凝重与不安,也在他玩笑般打岔的话语中变得烟消云散。 第一百八十六章 朝堂风云 和谢容华预料的一样,蜀中各个势力在彼此的内战中元气大伤,宗正铭和崔剑云的队伍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便收服蜀地,谢云收到捷报,这些日子因为失去晋阳而笼罩在他心头的乌云也渐渐散去,蜀地地大物博,易守难攻,他们拿下了这块地,以后也就不用为军事物资所忧心了。 “蜀地虽已被我们拿下,但如今还未完全稳定,切蜀地蛮夷众多,朕想派一位亲王驻守蜀地,以安民心,不知各位爱卿觉得哪位亲王合适?”谢云坐在皇位上,看向太极殿内位立两侧的大臣问道。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言语,蜀地虽然地大物博,但离长安过于遥远,和江南洛阳一带比起来,也算是偏远之地,以这些日子谢云的态度来推断,他问出这个问题,怕是想让秦王过去,以减秦王在朝中的影响力,可他们谁都不敢先开口,就怕做了出头鸟,得罪了秦王日后日子难过。 谢容华低眸望着地面,一言不发,谢蕴之给自己的幕僚示意,那大臣刚要出列上奏,却有一个人先于他踏出队伍,谢纬枫跪下沉声道:“儿臣愿前往蜀中。” 谁都没有想到,晋王会在这样的时刻毛遂自荐,所有大臣包括谢云脸上都呈现惊讶之色,谢蕴之脸色阴沉,谢容华则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你要去?”谢云惊讶地道。 “是,儿臣愿往蜀中,替父皇看守蜀地。”谢纬枫说着,磕了一个头,诚心诚意地道:“父皇,儿臣知道,晋阳看守不利,让父皇对儿臣大失所望,这些日子儿臣在长安痛定思痛,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求父皇再给儿臣一次机会,儿臣保证,这次一定会将蜀中治理好,将功补过,定不让父皇再对儿臣失望。” 谢云看着地上跪着的谢纬枫,又看了一言不发的谢容华,许久之后才沉声道:“朕没记错的话,你府上的滕羯是来自苗疆的苗人,对吧?” 谢纬枫抬头答道:“回父皇,滕羯确实来自苗疆,他自小在蜀地长大,此次去蜀中,他也会跟着儿臣去。” “嗯。”谢云思索片刻,决定道:“既然你身边有对蜀地了如指掌的人,那便由你去蜀中吧,朕会下旨,改封你为蜀王,往后,蜀中之地就是你的封地了。” 谢纬枫脸上大喜,叩首道:“儿臣谢过父皇。”说完慢慢站起,退回自己的队伍当中。 说完蜀中的事情,便要说收复晋阳的事了,谢云原本是想让谢容华去蜀中的,以免他掺和晋阳的事,可如今谢纬枫自请去了蜀中,他一时倒是有些不好安排接下来的事,他沉吟片刻,缓缓出声道:“如今蜀地已入我大魏国土,也时候将晋阳收回来了,各位觉得派谁为主帅征战晋阳比较好?” 大臣们听了他的话,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谢容华,谢云眉头一皱,还来不及开口,谢容华已经出列,对谢云行礼道:“父皇,这些日子儿臣因为姐姐的事,思虑成疾,想向父皇请求在府中修养一段日子,求父皇成全。” 谢云一怔,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请求,但他在此刻这样说,也就是向他表明了不愿意掺和出征晋阳的事,这正好随了他的意,他点头答道:“既如此,你这段日子在府中好好修养吧,也不用来上早朝了。” “谢父皇。”谢容华轻轻一笑,退回了队伍,谢蕴之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 “哼,继续方才的议题,各位觉得派谁为主帅征战晋阳比较好?”谢云哼了一声,将殿下诸人的胡思乱想拉了回来。 谢蕴之想了想,出列道:“父皇,儿臣以为,不如让裴大人试试。” 裴智没想到谢蕴之会推荐他,一时有些惊讶,谢蕴之已经继续说道:“裴大人曾为晋阳的地方官,对晋阳一带地势熟悉,又从我们举兵晋阳起就一路追随父皇,对军务也熟悉,儿臣以为,由裴大人领兵,必定能旗开得胜。” 裴智想了想,他的话不无道理,况且若能夺回晋阳,他在朝中的地位必定更上一层楼,想到自从柳弘业来了长安,在朝中便处处压他一头,如今太子递过来的橄榄枝,不失为一个夺回自己朝中地位的好时机,想到这里,他出列高声道:“微臣愿为陛下分忧。” 谢云看着他们二人,思索片刻,裴智是他的心腹,他自然是信任他的,只是他的军事能力,不知能不能胜任,可若不让他去,还有谁是他足够信任而又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呢?他的目光看向谢容华,可是却很快否定掉了内心的想法,他不能让谢容华去,若他再胜,便是连胜,以后在军中,恐怕再没人能撼动他的地位,这个险,他不能冒。 谢云心中下了决断,沉声道:“如此,便由裴卿做这次出征的主帅吧。” 裴智一喜,跪下道:“谢陛下。”他看向谢蕴之,眼中充满感激,谢蕴之回以他微微一笑。 下朝之后,谢纬枫在宫门口被谢蕴之拦住,谢蕴之看着他,脸色有些难看道:“三弟,你今日在朝堂上的举动意欲何为,你明明知道,父皇心中去蜀地的第一人选不是你,你何必摊这趟浑水。” 谢纬枫看着谢蕴之,有些不解道:“我只是想给父皇留一个好印象,不要让他觉得我无能罢了,我不懂大哥说的第一人选是谁,难道是谢容华?” 谢蕴之看着他,脸色沉了下来,谢纬枫见他这样,笑了起来,道:“大哥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向都教育我,要兄友弟恭的吗?可这次我回长安,怎么感觉大哥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怎么,如今大哥也讨厌谢容华了,要不,我们联手试试,反正我们都讨厌谢容华,若联手了,那将他扳倒的胜算不是要大上许多?” 谢蕴之听了他的话,神色一怔,他沉下眸,咬着唇道:”你别胡说,既然你要去蜀中,那便好好治理蜀中,不要再给我们捅娄子。“ “这是自然,小弟告辞了。”谢纬枫见他不愿承认,也不再逼他,拱手离开。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四魂之蛊 一回到晋王府,谢玮枫便召了滕羯进书房,将朝中的事告诉了他。 滕羯听后,脸上大喜,高兴道:“殿下,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去蜀中?” 谢纬枫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想什么时候去?” “自然是越快越好了,我必须要尽快取得续魂蛊,还有炼制摄魂蛊和噬魂蛊所需要的幼蛊,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滕羯急声道。 谢纬枫看着他,一字一句沉声问道:“滕羯,你所说的天蛊,当真有那么神奇,得到它能得到天下?你要知道,今日我提出去蜀中,已经引起我大哥的不快了,若你那蛊并没有那么神,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殿下可知,天蛊为何那么珍贵,那么难以炼制,成为我族的禁术?”滕羯低声反问道。 谢纬枫摇摇头,道:“你只和我说了他能驭万蛊,得之可得天下,个中玄机,我还真是不懂。” 滕羯笑了笑,道:“天蛊不仅可以驭万蛊,还能惑人心,除了种蛊者,再没有人能控制它,它需四魂之蛊以纯阴之体为寄体,经年累月结合方可成,在我族几百年的历史上,也只炼成功一次而已。“ “四魂之蛊?”谢纬枫重复道,“续魂蛊,摄魂蛊,噬魂蛊,不是只有三魂吗?这第四魂是?” “那不是第四魂,按顺序来说,它是第一魂,没有它,后面的三魂再如何也练不成天蛊。”滕羯看着谢纬枫,一脸神秘地道:“其余三魂在苗疆之外的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人听过,续魂蛊可治百病,延长寿命,摄魂蛊可控心智,操控人心,噬魂蛊则可悄无声息地瞬间夺人性命,这三魂蛊,每一种都可单独使用,在我族都是极其珍贵的,可最珍贵的是不为外人所知的缚魂蛊,因为要练成天蛊,必须将另外三魂按顺序与它一一结合,才能炼成天蛊。” “缚魂蛊?你只说要去苗疆取另外三魂蛊,那缚魂蛊,难道你已经到手了?还有那纯阴之体,需要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找到的。”谢纬枫皱眉道。 滕羯大笑了起来,道:“殿下不必忧心缚魂蛊和纯阴之体,我早已找到她了,若没有她,我又何必费心要殿下去蜀中呢?” “你找到了,她是谁,在哪里?”谢纬枫吃惊道。 “殿下应该也听说过她,就是如今在朝中传得沸沸扬扬的秦王捧在手心的那个医女。”滕羯淡笑道。 “你是说颜汐凝?”谢纬枫惊道,“她是纯阴之体?她体内怎么会有缚魂蛊的,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自然不会认错,她体内的蛊,还是我的父亲种下的呢,她真正的名字并不叫颜汐凝,是我族中一个族人与外族人私通生下的女儿,因为我族族规不得与外族人通婚,所以她并没有姓,只是叫汐凝。”滕羯淡笑道。 “那,那她自己知道吗?为什么会流落在外姓了颜?”谢纬枫皱眉问道。 “那时候她才四岁,恐怕早就忘了吧,殿下问我她为何会流落在外,因为我族的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就是我,见到活着的她时,也不敢第一时间确定就是她。”滕羯沉声道,“缚魂蛊种入纯阴之体后,需要与纯阴之体相互磨合相互适应,若是适应不了,那缚魂蛊和那人皆会死,而天蛊之所以难以炼制,除了时间长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缚魂蛊难炼,而炼好的缚魂蛊,在种入纯阴之体后,死亡的也有十之*,所以那时,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她能活到现在,还真是一种奇迹,也算是老天帮我们,天蛊最难的那一关,已经过了。” 谢纬枫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悟,可他并没有因此高兴起来,皱眉道:“照你的说法,炼成的天蛊也必须寄居在颜汐凝体内了。” 滕羯点点头,谢纬枫看他肯定的答案,脸色难看起来:“那也就是说炼成以后,天蛊就是颜汐凝,以她和谢容华的关系,我们岂不是在为他人做嫁衣,白忙活一场。” 滕羯听了他的话,大笑了起来,宽慰他道:“殿下,我说过,只有炼成天蛊的那人,才能驾驭天蛊,殿下难道以为,天蛊炼成以后,颜汐凝还能自己控制它吗?天蛊炼成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是她了。”他停了下来,换了个说法:“天蛊炼成以后,颜汐凝连人都不是了,她不过就是天蛊的一个寄居体,一具行尸走肉而已,怎么操控她,是由我或者殿下说了算的。” 谢纬枫听了他的话,安心下来,可是很快,他又担心道:“那颜汐凝,谢容华将她看得严严实实的,我们想要下手,恐怕不会容易。“ “百密终有一疏,殿下不必担心,我们总能找到机会的,何况,现在也不是向她下手的时候,我们先要将另外三魂蛊弄到手才行,颜汐凝可以先放一边,这样,也免得引起秦王的注意,等我们拿到三魂蛊了,再想办法对付她不迟。“滕羯笑着答道。 谢纬枫点点头,正欲说什么,书房的门突然被一个大力推开,柳泠玉含着怒气的声音响起:“谢纬枫,谁让你和陛下自请前往蜀中的?” 看着携着怒气而来的柳泠玉,谢纬枫一下子就沉了脸色,这个女人,新婚洞房那日便不在房中等他,给他难堪,成婚以后也对他日日冷眼相对,大呼小叫,根本不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中,若不是这里是长安,谢云和柳弘业都在这里,他必须要忍耐,他早就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了。 “本王的决定,为什么要和你商量。”谢纬枫冷冷地道。 “蜀中那么偏远的地方,你要去你一个人去,我绝对不会去的。”柳泠玉怒道。 “你可是本王的王妃,你不去,让外面的人怎么看待本王,你想让人看本王笑话吗?”谢纬枫沉声道。 “哈!”柳泠玉朝他翻了一个白眼,笑着讥讽道:“你不本来就是长安城的笑话吗,弃城而逃,害死自己亲姐姐的懦弱王爷。” “你……”谢纬枫怒急,抬手就要扇她,伸出的手被滕羯握住,滕羯急声道:“殿下,请三思。” 柳泠玉冷冷一笑,对滕羯道:”你让他打下来啊,打了我,我立马进宫面圣,让父皇看看,他的儿子是怎么对待他的王妃的。“ 谢纬枫压抑着怒气,对柳泠玉吼道:“你给我滚。” 柳泠玉看着他冷笑道:“谢纬枫,我话就放这里了,你要去什么蜀地做什么蜀王自己去,不要想着我会陪着你。“她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谢纬枫握紧拳头,一拳打在门框上,门框立刻凹陷了下去,就是因为他现在无权无势,才会被一个女人看清,他看着柳泠玉离开的方向,眼中带着隐隐的疯狂,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个女人认清楚自己的地位,她不过就是他手中的一个玩物,没有资格对他大呼小叫。 第一百八十八章 求娶王妃 奉天二年五月初,裴智率领十万精兵从长安出发,带着充足的粮草,信心满满地打算夺回晋阳,五月底,裴智至定阳,胥扬据城拒之,双方战于索原度(在定阳南山下),魏军全军溃败,裴智率领残部退后二十里后的灵石县,六月,胥扬攻陷沁源,裴智大乱阵脚,为减缓胥扬的行军步伐,将灵石县周边县城百姓全部赶入城中,将周围的良田全部焚毁,此举引得周边老百姓的强烈不满,七月,吕茂在夏县聚众起义,自称宋王,响应梁帝。 裴智率兵讨伐,不止没能攻下夏县,还损失了大量兵力,谢云得到军报大怒,急召回裴智,命温宁暂代裴智抵御胥扬和吕茂,此次战役下来,河东一带魏军几乎全部失守。 出师不利让谢云的白头发又多了几根,他在思索良久后,终于对尚喜道:“将秦王叫来。” “父皇,你要让容华去吗?”谢蕴之急道,跪了下来:“父皇,儿臣愿前往领兵。” “你是太子,国之根本,不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谢云否决道。 “可是父皇,你难道就没想过,你派容华去,是要让他胜还是败,若他胜了,儿臣要如何自处,若他败了,父皇何必派他前去。”谢蕴之着急道。 “蕴之,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是嫡长子,是太子,这江山以后会是你的,永远都不会变,容华再如何,也不过是个亲王罢了,你又何必针对他。”谢云皱眉道。 ”可是父皇,人的功劳一旦太大了,难免就会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西秦一役,作为一个亲王,他的功劳已经足够了,父皇若让他再赢了河东一役,那以后他恐怕就成了军中的战神,军中之人为他马首是瞻,谁还看得到我这个太子,看得到父皇,那时,就算他没有非分之想,他的臣下呢,那些军中跟着他的将领呢,难道也没有吗?“谢蕴之沉声道。 谢云眉头一皱,他话说得直白,却并非没有道理,他想了想,淡淡道:”你放心,朕自有考量,绝不会让他越过你的位置去的。“ 谢云的话说完没多久,便有宫人来报,谢容华来了,谢云让谢蕴之从御书房的偏门先离开,才让宫人放谢容华进来,那个儿子的脸上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也看不穿他在想什么,谢容华对谢云行礼恭敬道:“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召见儿臣,所谓何事。” 谢云慈爱地让他起身,对他关心道:“你现在的身体可好些了?” 谢容华淡淡一笑,点头道:“劳父皇记挂,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这就好。”谢云抚着胡子笑道:“裴智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朕叫你的来意,想必你也猜到了几分。” 接谢容华并不接他的话,他只好继续道:“朕希望你能去顶替裴智的位置,统帅三军,稳定军心,夺回晋阳。你说过,我们从晋阳起事,它是我们的根,如今这根被别人拔去了,我们必须要将他夺回来,已定民心。“ 谢容华抬头看向谢云,淡笑道:”父皇派我过去,就不怕大哥不高兴吗?“ 谢云听了他的话,脸上有些尴尬,他讪笑道:”你们是兄弟,哪分那么多彼此,我和你大哥都说好了,他并不会反对此事的,若你没有异议,朕便即刻拟旨,你明日便准备出发吧。“ 谢容华摇摇头,看着谢云道:“父皇,儿臣可以答应你赴河东收拾残局,不过,儿臣也想请父皇答应儿臣三个请求,若父皇许了儿臣这三个请求,那儿臣便立即接下圣旨。” 谢云的脸上微微有些不悦,没想到他竟然给自己讨价还价起来,可是想到还有重托于他,只得耐着性子道:“你且说说,你要朕答应哪三个请求。” “其一,请父皇封灵祯为儿臣的副将,此次出征随儿臣一起,他已经长大了,儿臣希望他能早日独当一面,成为国之栋梁。” 谢云经他一提醒,终于想起了这个他很久没管过的庶出的儿子,自从为他封了燕王,他几乎就没再见过他了,只记得他一直被安排在了军中训练,听了谢容华的话,他笑道:“难为你记挂着你这个弟弟,如此能让他多锻炼一下,自然是好的,父皇允了。” 谢容华点点头,继续道:“其二,儿臣要亲自在军中挑选一千人组成一支新的队伍作为儿臣的亲卫,这支队伍除了儿臣与父皇,不听令于任何人。” “不听令于任何人,包括太子?”谢云皱眉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包括太子。”谢容华沉声答道,“此次出征,儿臣不想发生任何意外,父皇也知道,若是下令的人多了,下面的人就不知道该听谁的了,这可不太好。” 谢云沉吟良久,没有立刻答应他,只道:“你的第三个请求呢?” “第三个请求。”谢容华缓缓地说道,神色间变得温柔起来:“儿臣想请父皇允诺儿臣一门婚事,等儿臣出征归来,望父皇能为儿臣与她主婚。” 谢云倒是没想到他这第三个请求竟然是私事,怔愣了片刻,大笑道:“朕还以为你当真不想成亲了,说说吧,是哪家小姐,扰乱了秦王的心神。” “今日儿臣带了她进宫,父皇见见她便知道了。”谢容华微微笑道。 听他这样说,谢云的笑容停了下来,心中有了淡淡的不安,若是大家小姐,怎么可能这样随他进宫,他皱了皱眉,沉声道:“如此,你让她进来吧。” 谢容华点点头,亲自走到殿外,牵了颜汐凝进殿,这不是颜汐凝第一次见谢云,却是她最紧张的一次,虽然谢容华说一切都有他,但她心中依旧忐忑难安,一走进殿中,便感觉谢云犀利的目光扫在了她身上,如芒刺背,若不是谢容华的手拉着她,她恐怕转身就跑了。 直到走到了书房中央,谢容华才松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语道:“别怕,有我在。” 颜汐凝看到他安定的眼神,心也跟着安定下来,她恭敬地对谢云跪下高声道:“民女颜汐凝叩见陛下。” 谢云寒着脸,没有理会颜汐凝的请安,他看向谢容华,冷声道:“你想娶的王妃就是她?” 第一百八十九章 求娶王妃(二) 谢容华在颜汐凝身边跪下,握着颜汐凝的手,看向谢云诚心道:“父皇,汐凝已经是儿臣的人了,儿臣与她两情相悦,不想委屈了她,求父皇成全。” “跟着秦王,很委屈她吗?”谢云霍地一下站起身,看着颜汐凝的一张脸冷如寒霜:”颜姑娘,朕不想追究你怎么成了薛解的女儿的,不过,朕还记得,派你随军出征时,朕曾暗示过你,也给过你做秦王侧妃的机会,那时你可是拒绝了朕的好意的,如今看来,不是姑娘无意于秦王,而是姑娘心思深沉,根本不满足于一个侧妃之位,你以为,今日撺掇了秦王来求朕,你就能心想事成吗?” 颜汐凝脸色一白,还未开口,谢容华已经先她一步对谢云高声道:“父皇,汐凝并不在乎名分,她只是想和儿臣在一起,秦王妃,是儿臣想许给她的,这一生,若儿臣不娶王妃便罢了,若娶王妃,儿臣只想那个人是她。“ 谢云听了他的话,将御案上的奏章全数扫落在地上,指着谢容华大怒道:“你闭嘴,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喜欢她,愿意宠着她,父皇都可以不管你,可你要娶她,父皇绝不会答应,你的秦王妃,必须是高门世家的贵女,她一个平民女人,若做了秦王妃,岂不让皇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若能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妻,成为天下的笑柄又如何,何况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父皇不要忘了,父皇所谓的皇家,也不过才两年而已,若非我们成功取得长安,那便是家破人亡,乱臣贼子,连平民都还更不如。”谢容华一字一句据理力争道。 “逆子,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这样和你的父皇说话。”谢云大怒道,“朕不知道这个女人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失了神智,非要娶她做王妃不可,你之前提的两个条件,朕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朕绝不能放任你胡来。” “既然如此,儿臣与父皇也没什么好谈的了,请父皇另派他人前去征战河东吧。”谢容华冷声道,拉着颜汐凝站了起来,扯着她往御书房外快步走去。 “逆子,逆子。”谢云激怒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书房内传来砰砰砰的声音,也不知道谢云砸了多少东西发泄怒气。 出了御书房,颜汐凝拉住谢容华,低声道:“容华。”她从最初的请安,到最后被他拉出来,再没有机会说过一句话,虽然在来之前心里已经有准备,但看到谢云决绝的态度,她心中还是难过的厉害,可看谢容华因为自己和谢云僵成这样,她心中又满是内疚,她看着谢容华怒极的面容,轻声道:“你还是回去给你父皇道个歉吧,我知道,你心里其实很想夺回晋阳,为公主报仇的,何必为了我说那样的气话,王妃,做不成就算了,我又不在意。” 她的话音刚落,谢容华便迅速回过头,看着她急声道:“可是我在意,我要你正大光明的站在我身边。” 他的话让颜汐凝心中一窒,她握紧他的手,低低地笑道:“我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你父皇不会同意我们的事的,我不想你因为这件事,失去给公主报仇的机会。” “他会同意的。”谢容华凝着目光看着颜汐凝,自信道:“我父皇是什么样的人,我最了解不过,除了他的心腹和至亲,他对谁都不信,除非他舍得让太子上战场,否则,他一定会同意的。” “可是……”颜汐凝担心道,他却打断她,将怒气掩藏下去,对她柔声道:“汐凝,你相信我,你一定会是我的王妃。” 她看着他,终是不忍心再拒绝他的好意,微微点头,缓缓倚入他的怀中。 连续五日,战场上急报频频,却始终没有一个好消息,谢云这几日夜不能寐,一个一个挑选着出征的合适的人选,不是和裴智一般战场缺乏经验之人,便是虽然久经沙场,却极有可能在战场上临时反水之人,他能选的人,除了谢容华,竟然只剩下谢蕴之了,可谢蕴之是太子,若派上战场有个三长两短,那魏国将来怎么办,他在明亮的烛光下,看着手中一个一个官员的名单,眉头紧皱。 尚喜看谢云如此烦恼的样子,不由在一旁轻声开口道:“陛下,要不还是再与秦王谈谈吧,秦王与长公主感情深厚,若是好好劝劝,一定愿意放下与陛下的心结,前去出征的。” “谈,怎么谈?”谢云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日在御书房他的样子,他那是非要朕答应了他娶颜汐凝才愿意出征,可颜汐凝是什么人?朕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她这种身份的女人做秦王妃的。” “陛下,奴才倒是有一个法子,也许能让殿下愿意出征。”尚喜答道。 谢云眉一挑,道:“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陛下可以先退一步。”见谢云瞪着他,他赶紧道:“奴才不是要陛下答应殿下娶颜姑娘的事,只是陛下可以先稳住殿下,陛下不用立刻答应殿下,只要陛下告诉殿下可以考虑此事,等殿下凯旋后再谈其他,臣相信,殿下会接受的,至于殿下凯旋后的事情,陛下再另外想就是,如今最要紧的事,是要让殿下安心出征。” 谢云沉思的片刻,觉得他的办法不无可行,沉吟道:“你明日将秦王宣入宫中,对了,颜汐凝也带上。” 尚喜听了他的话,笑逐颜开道:“奴才遵旨。” 翌日,谢容华携了颜汐凝进宫见驾,谢云看着殿前跪着的二人,沉声道:“容华,你和汐凝的事,朕不是不能同意,但这事朕需要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此刻还不能给你答复,朕希望你能先准备出征的事,此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了。” 颜汐凝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松了口,笑意一下子染上脸颊,谢容华却皱了眉,看着谢云沉声道:“父皇需要多久的时间考虑清楚。” 谢云听了他的话脸色难看起来,他怒道:“你是连让父皇想一想都不愿意了?就那么急着娶她进门吗?是战事重要还是儿女私情重要,你如今都分不清了吗?” 谢容华还要说话,被颜汐凝拉住,她摇摇头,对谢云道:”汐凝谢陛下隆恩,陛下肯给汐凝机会,汐凝感激不尽,殿下这几日在王府已经做好了出征的准备,随时都可以出发。“ 谢云听了她的话,高兴了起来,笑道:“这样朕就放心了,容华,你安心出征,只要河东的战事结束,朕会就此事给你一个答复的。” 颜汐凝扯了扯谢容华,他总算不情不愿地答道:“儿臣遵旨。” 两人离开皇宫,颜汐凝看谢容华并不如她一样高兴,她摇着他的胳膊道:“别不开心了,这次出征,我也会陪着你的。” 谢容华看向她,皱眉道:“汐凝,你不觉得,父皇是在搪塞我们吗?“ “我知道啊,可他能退一步,说考虑考虑已经很难得了,他是皇帝,说考虑自然就一定会考虑,若你在战事中表现得好,他一高兴兴许就同意我们的事了,他是你父皇,我们总不能逼他太紧,那样,以后他会很不喜欢我这个儿媳妇的,我们也要为未来打算嘛,你也不想以后在他和我之间为难吧,我们连最难的都走过了,后面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你就别担心了,如今你该担心的,是战事才对。”颜汐凝笑着宽慰他道,她知道,要谢云立马同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也从没想过能一步登天。 “但愿如此吧。”谢容华轻叹一声,将心放宽下来,反正无论如何,他也会想办法娶到她的,这就够了。孤影尚凌烟说下一章新的一卷开始! 第一百九十章 弃寨而逃 ”大祭司,不好了,出大事了。”石均慌慌张张地冲进叶修泽的屋子中,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之色。 “出什么事了,你不要慌,慢慢说。”叶修泽安抚他道。 “寨子,我们寨子被官兵围起来了。“石均喘息着道,叶修泽听了他的话面色大变,他们的苗寨一向避世而居,官兵怎么会来围了他们的寨子,他神色严肃地急声道:”你快带我过去。“ 石均领着叶修泽到苗寨入口,便看到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的官兵,他看着他们,厉声道:“我们苗寨与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一身军服的滕羯缓缓从官兵中走出,气定神闲地看着叶修泽道:“叶大祭司,好久不见了。” 叶修泽见到他,立马明白过来,这些官兵都是他带过来的,他狠狠瞪着滕羯,厉声道:“滕羯,我那时就不该饶你一命,没想到你竟然将官兵引来寨子中,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向你取一点东西。”滕羯笑着,脸色突然变得狠绝道:”将续魂蛊,蛊笛和灵蛊交出来。“所谓灵蛊,便是炼制摄魂蛊和噬魂蛊所需要的幼蛊。 “你要它们做什么?”叶修泽皱眉道,突然脸色大变,厉声道:“你还没有放弃炼制天蛊?” “你管我用它们做什么,只要你乖乖的交出它们,我马上带兵离开,否则……”滕羯看着他,沉着脸道。 “否则什么?”叶修泽脸色难看地问道。 “你若不肯合作,我便毁了你们寨子。”滕羯阴测测地笑道。 “滕羯,你难道忘了,论蛊术,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叶修泽握紧拳头,沉声道。 “没错,蛊术我确实比不上你,可是你看看,我身后可有千军万马,你的蛊术再厉害,你觉得能抵得过千军万马吗?识相的就将我要的东西交给我,否则,这苗寨可就要毁在大祭司手中了。”滕羯大笑着道,“叶修泽,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被你追着四处逃窜的废物吗?” 叶清蕖听到消息也赶了出来,看到是滕羯,高兴道:“滕羯哥哥。” 滕羯看了她一眼,淡淡笑道:“清蕖妹妹,好久不见。” 叶清蕖要过去,被叶修泽拉了回来,石均在一旁不安地道:“大祭司,我们该怎么办啊?” 叶修泽看着滕羯,沉声道:“你要的东西我不能做主,需与长老们商议后才能做决定。” “好,那我便给你一日的时间,今天晚上我就要拿到东西,时间一到,我便下令攻打苗寨。”滕羯厉声道。 叶修泽拉着叶清蕖退回了苗寨,叶清蕖有些不高兴道:“哥哥,你为什么不让我和滕羯哥哥说话。” 叶修泽沉着脸望向她,怒道:“清蕖,你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呢,你没看到他是我们的敌人吗?今日他来,就是想毁了我们寨子的。” “那也是因为你之前那么对他,他才会对你有意见的,若你们好好说清楚了,滕羯哥哥又怎么会变成敌人。”清蕖不满地说道。 “叶清蕖,你搞清楚,滕羯他偷了族中的禁术,是我族的罪人,已经被族出去了,你以后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牵扯,听懂了吗?“叶修泽严厉地道。 “知道了。”叶清蕖嘟嚷着道,“你都说过多少遍了。”她撇撇嘴,心中想到,不管滕羯怎么样,反正他又不会伤害自己,也不知道叶修泽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叶修泽此刻还有要事要办,无暇再理会她,他快步走到主寨,向长老们通告了这件事。 “修泽,你说,他要这些东西是为了做什么啊?”大长老皱眉道。 “不知道,他之前偷了蛊笛和*,*上的内容,他怕已经知道了,此刻又来要续魂蛊,蛊笛和灵蛊,怕是与炼制天蛊有关。”叶修泽沉声道。 “可是,他没有缚魂蛊啊,没有缚魂蛊,就算他拿了这些东西,也炼不成天蛊啊。”另一位长老疑惑道。 “这一点我也不明白,可是,我们不能将东西交给他,他的目的我们根本不清楚,将这些东西交给他,实在是太危险了,大长老,我们冒不起这个险。”叶修泽凝重道。 “可是如今官兵围了寨子,若我们不交出东西,他们就要将这里毁了。”大长老皱着眉道。 “我们可以弃寨,蜀中前些日子一直兵荒马乱,大长老不是说想去圣域避避吗?只要人没事,我们进了圣域,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找到那里去,如今寨中还有百来枚隐蛊,长老们可以带孩子和女人先走,我与寨中的男子会拼尽全力逃出去的。”叶修泽沉声道。 大长老点点头,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他说着,脸上却难掩担忧之色:”只是,他们带了那么多人来,你会很危险吧。” “我的蛊术足以自保,大长老放心,我会带着族人和你们在圣域汇合的。”叶修泽自信满满地答道。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不放心,这样,我带着蛊笛入圣域,续魂蛊和灵蛊你留在身边,若有个万一,你便用它们自保,他拿了蛊,没有蛊笛,也不能有什么大的用处。“大长老凝重地说道,其余长老也附和着。 “那就这样吧,时间不多,我们分头行动。”叶修泽点头应道。 滕羯等到日已西斜,有些不耐烦,欲派人去催他,却没想到叶清蕖会偷偷地来找他。 “滕羯哥哥。”叶清蕖四处张望,偷偷摸摸地到了他身边,笑道:“滕羯哥哥,你这些日子还好吗?” “我还好,那次,多谢你救我。”滕羯淡淡地笑道,想到什么,向她打探道:“你哥那边商议得怎么样了?” 听他这样问,叶清蕖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她有些难过地道:“滕羯哥哥,我要走了,原本我是和长老们一起的,我是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回来的,我们以后要搬到圣域去住了,以后,我们很难再见了。” “你们要去圣域?”滕羯脸色一变,厉声道:“什么时候决定的事。” “就是刚刚啊。”她的话刚说完,滕羯就急声道:“我还有事,不能和你说了,你快走吧。”圣域是族中最神秘的地方,圣域之外是一片充满瘴气的森林,解药只有大长老和大祭司有,而就算服下解药,在森林中也不能呆超过三个时辰,若找不到圣域入口,只有死路一条,而圣域入口,也只有大长老和大祭司才知道,叶修泽一直在骗他,和他拖延时间,他想弃寨。 想到这里,滕羯心中一急,他高声让军队立马攻打苗寨。孤影尚凌烟说还记得叶修泽吗?不记得的请回看第七十四章,剧透一下这个人对女主很重要哦! 第一百九十一章 弃寨而逃(二) 叶修泽带着人还没准备充分,便见滕羯带着人马攻入寨中,他大怒道:“滕羯,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你不是说给我一天时间吗?” “我言而无信?”滕羯冷笑道,“若我再迟些,你们恐怕全都跑光了我还在外面傻傻地等着,叶修泽,你们想逃到圣域去,休想。” 叶修泽面色一变,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了自己的计划,他高呼一声,让族人和自己一起御敌,杀出血路逃出村寨,一时寨中蛊虫漫天,与官兵交战开来,不时听到人的惨叫声,可蛊虫再厉害,驱动也需要时间,官兵很快摸清了他们的门道,他们人数众多,很快便占据了上方,叶修泽看着死伤的族人,再这样下去,他们都逃不出这里了,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高声道:“滕羯,你不是想要续魂蛊和灵蛊吗?在我这里。” 滕羯看着他,让士兵停下了进攻,他厉声道:“把东西给我。” “你让他们先离开,我便把东西给你。”叶修泽冷声道。 滕羯看着那盒子,冷声道:“你这样,我怎么知道你手中的蛊是真是假。” 叶修泽冷笑着道:“这个盒子,你也认识,除了四魂蛊,其他的蛊若放在里面,只有死路一条,你如今只能信我。” 滕羯沉了脸,挥手道:“让他们离开。” 石均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对叶修泽焦急道:“大祭司。” “你们在迷雾森林前等我,我很快就赶过去。”叶修泽沉声命令道。 “是。”等其他的人都离开了,滕羯道:“我答应你的事也做了,把东西给我。” “好,给你。”叶修泽冷冷一笑,将盒子往远处一抛,滕羯赶忙飞身上前,扑到地上堪堪接住了它,等他再起身时,早已不见了叶修泽的身影。 “大人,那人,那人突然就不见了,怎么办?”士兵焦急道。 滕羯迅速地打开盒子,确认了里面确实是续魂蛊和灵蛊后,松了一口气,他冷声道:”他身上有隐蛊,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你们分成两队,一队将这寨子上上下下都给我搜一遍,看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留下,另一队去寨子南面的森林,看能不能追到他们,记住,不能进森林。“ “是。”士兵得令后立马行动起来,滕羯抱紧盒子,虽然没能拿到蛊笛,但能拿到续魂蛊和灵蛊,已经成功一半了,他远远地看向南面,冷笑道:“叶修泽,以为躲到圣域去就没事了吗?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进去的方法。” “大人,我们在地牢里发现一个活着的女人,看样子她被关在里面很久了。”一个士兵快速跑到滕羯身边道,滕羯眼神一变,沉声道:“带我过去。” 苗寨的地牢隐蔽而简陋,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坐在地上,她穿着苗家的服饰,头发凌乱,她的脚上是沉重的锁链,肌肤因为长年累月不见阳光,带着病态的苍白,一双眼睛虽然大,却空洞异常,一张还算美丽的脸上毫无神采,士兵领着滕羯入了地牢,对滕羯道:“我们问过她许多问题了,她却什么也不答,似乎是个傻子。” 滕羯一步一步地走向她,蹲下身与她对视,她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很快便转移了目光,滕羯看着她,却笑了起来,他笑道:“凝香姨,还记得我吗?” 凝香呆呆地望着他,却不答他的话,滕羯并不恼怒,他低低地道:“既然凝香姨不记得我了,那你还记得你的女儿吗?汐凝!“ 汐凝。凝香听到这个名字,眼中的光一下子聚集了起来,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抓着他的衣角喃喃重复道:“汐凝,汐凝。” “对,汐凝,你想她吗?她还活着,我带你去找她好不好。”滕羯慢慢地说道。 他的话一下子刺激了凝香,凝香死死揪着他的衣服,断断续续道:“汐凝,还活着,活着。” “嗯,她还活着,我带你出去找她。”滕羯站起身,拔出士兵的佩剑,一下子砍断她的脚链,对身后的士兵道:“扶着她出去,好好的照顾她,这个人对我以后大有用处,可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这个女人真是意外之喜,看来,老天对他还真是不薄呢。 叶修泽赶到迷雾森林与等在那里的族人汇合后,他们吃了解药,正要进去,一个怯怯的女声喊道:“哥。” 叶修泽皱眉看着走过来的叶清蕖,道:“你不是和长老他们先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叶清蕖怕被他骂,不敢说自己去和滕羯道别了,只好撒谎道:“我担心你,就没有和长老一起进森林。” “唉。”叶修泽叹了口气,无奈道:“走吧。”说完,带着叶清蕖,一行人走入了迷雾森林,他们刚进去不久,追兵便追上来了,看着阴森森的森林,想起滕羯的嘱咐,他们也不敢擅自入内,只好返回向滕羯复命。 叶修泽带着族人来到圣域,便立刻去见了大长老,将发生的变故与大长老一一说了,大长老摇头叹息道:“这也不能怪你,只怪我们太大意了,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好在如今大家都逃进了圣域,只要我们不出去,就不会有事了。” “大长老,我还是担心,我想查清楚这件事,滕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来找这几样东西。”叶修泽锁着眉头道。 “嗯,你说得也对。”大长老点头道,突然想到什么,问叶修泽道:“对了,凝香,我走的时候太匆忙,一时没顾得上她,如今她恐怕都被那些人找到了。” 他说到凝香,让叶修泽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他沉声问道:“大长老,你还记不记得凝香的那个女儿。” “怎么会不记得,凝香若不是帮着滕冥将缚魂蛊种到了那个女儿身上,又怎么会被一直关着,怎么了?”大长老疑惑道。 “那个女儿,长老确定她已经死了吗?”叶修泽凝重道。 “自然,当时追捕凝香的人可是亲眼看着她断气了的,不会有错的。”大长老肯定道。 “是吗?“叶修泽低喃道,心中有隐隐的不安,他对长老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查清楚的。” 大长老点头道:“那你万事小心,看滕羯的样子,应是认识了朝廷的人,若有危险,便想办法回圣域来。”孤影尚凌烟说起点的口令红包还不太会玩,看书的亲来领红包吧,谢谢支持 第一百九十二章 营中风波 “汐凝,帮我包扎一下吧。”云亦凡托着鲜血如柱的手,躬身钻入军医大帐中,对正在忙活的颜汐凝高声道。 颜汐凝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快步走到他面前,仔细地查看他的伤口,撕开手臂上的衣袖,那伤口深可见骨,她一边为他处理一边皱眉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这伤要是再深几分,你这手可就废了。” 云亦凡无所谓地笑了笑,答道:“你也知道,元帅亲自挑选了一千人作为他的亲卫,他将一千人分成了十队人马,每一队会挑选出一名队长,我好不容易被他挑中进入骁嵬军,又怎么能错过这次机会,能成为队长,这伤就受得值。”骁嵬军不仅是秦王亲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部队,其中的队长,无一不是军中的高级将领,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能加入这样的队伍,他受的那点伤无足轻重。 “你被选中队长了?”颜汐凝惊喜道,她知道,自从陈洛叛逃被杀后,他便一直跟着谢容华了,虽然两人见面的机会的很少,不过她也清楚,谢容华这段日子处处被打压,他手下的人过得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入了骁嵬军,以后他只需要听谢容华的安排就可以了,不必再夹在秦王与太子之间备受排挤,自然是一件好事。 “不止我,杜威,还有陈大,我们都被选上了,没有给扶风寨丢脸吧。”云亦凡自豪道。 “没有,你们真厉害。”颜汐凝由衷地夸奖道。 云亦凡点点头,对她道:“汐凝,入了骁嵬军以后,我才知道,元帅的后手还真是不少,骁嵬军的装备之精良,真是我生平所见,我相信,我们这支队伍,一定会名震天下的。” 颜汐凝笑了起来,想到谢容华,她的脸上带了几分柔和,她低喃道:“我也相信,你们以后一定可以流芳百世的。”她处理好云亦凡的伤口,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他还好吗?” 云亦凡自然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他笑道:“元帅很好,除了每日很忙以外,他一切都好。” “是吗,这样就好。”颜汐凝松了一口气,自从他们离开长安,她便在军医营中帮忙,她自己的营帐也就近搭在军医营帐旁边,入军之后,她就再没见过谢容华了。 “你既然这么担心,何不亲自去见见元帅,他恐怕也很想你。”云亦凡不解道。 颜汐凝笑了笑,答道:“此次征战事关重大,我不想他为了我分神。”她能随军陪着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唉!”云亦凡想说什么,有一个士兵急急地掀帘而入,焦急道:“云将军,杜将军在新兵营帐中发现了一个女子女扮男装混入军中,大怒,罚了那女子五十军棍,这五十军棍打下去,那女子铁定没命了。“ 云亦凡神色一变,站起身道:“什么女子这么大胆,敢私自混入军中。” 那士兵看了颜汐凝一眼,吞吞吐吐道:“有认出她的人,好像说是一直追着杜将军跑的那个女子,叫薛什么来着。” “薛采月!“颜汐凝惊得站起来,高声道:”她是薛太医的女儿,可不能让杜威胡来。“她说着,焦急地对士兵道:”你快带我过去。“若薛采月出事了,她可怎么跟义父交待。 “是。”士兵恭敬道,云亦凡和颜汐凝跟着那个士兵,急急地往出事的地方而去。 薛采月被两个士兵按压着趴在凳子上,杜威沉着脸站在她面前,厉声道:“薛小姐,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承认错误,保证下次绝不再犯,我便将你逐出军营,免了你的军棍。” “我说了,除非你打死我,不然你就算赶走了我,我一样会想办法回来。”薛采月倔强地道。 杜威瞪着她,怒极道:“好,薛采月,我今天就打到你知道军营的可怕为止。“他高声道:”行刑。“ “啊!”士兵一军棍下去,薛采月的惨痛声响起,杜威冷冷地望着她,道:“知错了吗?” “我没错。”薛采月咬牙道。 “继续。”杜威声音刚落,又一军棍落下,薛采月惨叫一声,额头上浸出了冷汗,不过两军棍,她便感觉好像在地狱了走了一圈,杜威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还是不认错吗?” 薛采月看着他,眼中含泪,咬着牙道:“我不过是喜欢你,哪里有错。” 杜威眉头一皱,高声道:“继续打,打到她承认错误为止,若一直不认,那便打足五十军棍,生死由天。” “是。”行刑的士兵高声答道,一棍一棍地打下去,不再停顿,每一棍下去,薛采月都发出惨烈的痛呼声,可她无论如何呼痛,却始终不认错,不低头,杜威看着这个倔强的女人,眉头越皱越紧。 薛采月痛得麻木了,她想着,自己也许真的要被他活活打死在这里了,在她无望之际,一个女声高声呵斥道:“住手。” 薛采月望过去,看着来人,虚弱地道:“姐姐,救我。” 颜汐凝急急地走到薛采月身边,推开那两个行刑的士兵,对杜威怒道:“杜威,你真要打死她不成。” “女扮男装,混入军中本来就是死罪。”杜威冷冷地道。 “可你也不能真的打死她啊,她也是为了你才混进来的,何况,我义父就这一个女儿了,要是她真的出什么事,你要我以后怎么和义父交待。”颜汐凝急道。 “我说过,只要她认错,我就可以停下军棍,是她自己不肯认错的,放任下去,她只会一犯再犯,汐凝,你不要管这件事。”杜威皱眉道,他看着薛采月,厉声道:“我再问一遍,你认不认错。” 薛采月脸色苍白,她看着他,眼中的泪流了下来,低喃道:“我不过就是喜欢你,担心你,这难道错了吗,你对我,真的就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情吗?” 杜威呼吸一滞,别开眼,厉声道:“将颜姑娘拉开,继续行刑。” 云亦凡的手受了伤,无法动作,只能急道:“杜威,你疯了,到此为止吧。” 一旁的士兵面面相觑,颜姑娘是什么人,他们自然是知道的,一时都不敢上前。 杜威厉声道:“本将的话,你们都不听了。” 士兵看他发火了,只得上前在颜汐凝身边道:“颜姑娘,得罪了。”说着大力将颜汐凝拉开,颜汐凝一边挣扎一边对杜威怒道:“杜威,你不能再打她了,她一个弱女子,真的会被你打死的。” 杜威不听她的,让士兵继续,士兵犹豫了片刻,继续挥起军棍,薛采月绝望的闭上眼睛,等着那痛入心肺的感觉。 “啊!”一声痛呼传来,却并不是薛采月的,颜汐凝一个奋力挣脱开了拉着他的士兵,在那军棍要打到薛采月身上时,堪堪覆到了她的身上,替她挨了这一军棍。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军营风波(二) 手握军棍的士兵吓得脸色大变,他手忙脚乱地扔开军棍,跪了下来,颤声道:“颜,颜姑娘,我不是故意的。”他来不及收手了,真的不是故意打她的。 “我没事。”颜汐凝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痛,对他安抚地笑道,她看向杜威,低声请求道:“杜威,采月她是追着你来的,纵然有错,也只因对你痴心一片,你就算不喜欢她,就不能饶她一命吗?” “我……“杜威顿了顿,却再说不下去。 “姐姐。”薛采月抓着颜汐凝虚弱地喊她,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谢容华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吓得所有人跪了一地:”元帅!“ 谢容华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径直向颜汐凝走去,一边拉起她一边皱眉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拉她,颜汐凝便痛得倒吸了一口气,谢容华这才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看着地上的军棍,眼中是滔天的怒火,厉声道:“这是谁打的?”他的军营他的队伍中,竟然有人敢打他的女人了。 “元帅,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小心……”方才那个士兵吓得身体瑟瑟发抖。 “不小心。”谢容华冷冷地重复他的话语,正要发作,颜汐凝赶紧一把抓住他,急声道:“不怪他,是我自己冲上来的。”她看向杜威,道:“杜威,今日到此为止吧,采月的事,等她先把伤养好了再说,行吗?” “采月?”谢容华皱眉,此时才发现那个趴在凳子上昏死过去的士兵是薛采月。 颜汐凝看他隐忍着怒火的脸,低声求情道:“你先别降罪,她怎么说也是我妹妹,看在我的面子上,饶过她这次好不好?” 谢容华避开她背上的伤,一把打横将她抱起,沉声道:“先顾好你自己。”他看向杜威,冷声道:“杜威,一个时辰后来本帅的营帐,将今日的事情解释清楚。”他说着就要转身离开,颜汐凝挣扎道:“采月……” “会有人管她的,你给我老实点。”谢容华钳住她,转身快步离开。 谢容华抱着颜汐凝,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他将她放到床榻上坐好,小心地将她的衣服脱下,看到背上那条红紫的伤痕,有些后悔地高声道:“真不该就这么放过那个打你的人。” 颜汐凝听了,紧张道:“他真不是故意打我的,就是收不住手。” “不是故意的也该罚。”他孩子气般地道,取了药小心翼翼地为她上药。 “谢容华,你是主帅,不能不讲理。”颜汐凝回头瞪着他,她是真怕他对那个士兵秋后算账,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你既然知道我是主帅,那你是我的女人,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吗?去管那些闲事做什么?“谢容华嘴上的火气很大,手中的动作却很轻柔。 那药凉凉的,上完之后,背上的伤也没那么痛了,颜汐凝有些不满道:“那是我妹妹,怎么能算是闲事呢。”她想到什么,抓住谢容华的手娇声哀求道:“容华,你别怪她好不好,她都被打成那样了,如今也不好将她送回去,你就让她留在我身边吧,她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可怜?胆大妄为还差不多。”谢容华为她穿好衣服,沉声道:“一个女子目无军纪国法,女扮男装混入军中,若我轻饶了她,岂不是让别人争相效仿。” “可是她都被打成那样了,还不算重罚吗?难道你也要打死她?我义父就这一个女儿,若她出了什么事,薛家一定会恨我一辈子的。”颜汐凝怒瞪着他,高声道:“我不管,你既然能让我呆在军中,那薛采月你也一定有办法,若你想打死她,那你就先打死我好了。” 谢容华看她强硬倔强的样子,叹息一声,无奈道:“好了,就让她跟着你,不过下不为例,而且你要看住她,除了你身边,她哪儿都不许去,军营又不是她薛家花园,若惹出什么事来,你就算求情,我也不会饶过她了。” 看他退了一步,颜汐凝高兴起来,她抱着他的抱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低低地保证道:“谢谢你,我一定会看好她的,绝不会让她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谢容华还来不及享受温香软玉,颜汐凝已经放开了他,站起身就要离开,她刚迈开步子,就被谢容华拉了回去,他抱着她,声音闷闷地道:“我们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上完药就要跑。” 颜汐凝急着为薛采月治伤,自然不敢和他温存下去,她哄着他,柔声道:“我怎么会不想你呢,只是你忙,我也不想打扰了你,再说现在采月受了伤,我得先去为她治伤啊,这军中都是男人,我不放心,我们以后多的是见面的机会,放开我好不好?”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闷闷不乐地放开她,叮嘱道:“你不要光顾着她,也要照顾好你自己,要我发现你因为照顾她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便立马将她送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颜汐凝不迭地答道,迅速起身,飞快地跑了出去,就怕他突然又变卦了。 薛采月被人送到了颜汐凝的营帐中,她趴在她的床榻上,脸上血色全无,颜汐凝用剪刀将她背上的衣服小心地剪开,可她的动作再小心,还是扯到了她背部的伤口,惹得她在昏迷中呼痛。 薛采月的背上血肉模糊的一片,看着吓人,颜汐凝不明白,她一个没怎么吃过苦的千金小姐,怎么就能受得了这样的痛楚,她不过挨了一棍,都觉得那痛痛入骨髓,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忍住不低头的。颜汐凝轻叹一声,小心翼翼地为她处理伤口,待为她上好药包扎完毕后,之前端来的那盆清水已变成一片血红,她为她盖好被子,便端了血水出营,没想到会看到杜威跪在她营外不远的地方,她一怔,不由自主便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颜汐凝望着他冷声道,今日他不近人情的举动,让她话语中不由便带了几分怒气。 “看管不力,让外人混入军中,处事不周,让颜姑娘受了伤,元帅罚我在此跪三个时辰静思己过。”杜威沉声答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痴情无情 “哦!”颜汐凝低低地答了一声,转身就要离开,杜威却突然叫住她:“汐凝。” 颜汐凝顿了顿,回转身来,走到他身边,面无表情地答道:“还有什么事吗?” 杜威抬头看她,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问道:“薛采月,她怎么样了?” “还没死,让你失望了。”颜汐凝淡淡地道,杜威急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还把人往死里打?”颜汐凝怒道,将手中的盆子搁在地上,对杜威冷声道:“看看吧,这盆里的血水,都是为她治伤留下的。” 杜威看着那腥红的颜色,目光微微一凝,他垂下了目光,低喃道:“我没想打死她,就想她知难而退罢了。”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心中的怒气平息了些,她蹲下身与他平视,认真道:“杜威,我知道这件事是采月不对,她不该追着你追到了军中,但赶她走的方法有千万种,你何必用这种,她一个千金小姐,放着家中优越安逸的生活不过,千里迢迢地到了这里,混入军中,难道她心里不害怕吗?我知道,她一定是害怕的,那种感觉,我经历过,无依无靠,彷徨不安,可为了所爱之人,便无所畏惧了,但这种感情,是有限度的,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知道你一向冷心冷情,如今我只想问问你,你对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若你不喜欢她,你放心,我回去会把话和她说清楚,绝不让她再缠着你不放。” 杜威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怔,他抬头看向颜汐凝营帐的方向,脸上带着迷惘之色:“我,我不知道。”曾经薛采月一次一次来烦他的时候,他只觉得讨厌,她看他总是冷着脸,便想方设法逗他笑,再后来,他习惯了她的聒噪,可当她将代表情意的香囊羞涩地送到他眼前时,他心中惧怕难当,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他如今时时奔波于战场之上,只想着能建功立业,出人头地,根本没想过儿女私情,他没想到那次的拒绝,竟然会让她追到了这里。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一个大男人,竟然在这种事情上犹豫起来了,杜威,我看错你了。”她说完端起盆子,转身快步离开。 杜威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心中亦对自己唾弃万分,他也不知道方才自己为什么要说不知道,因为颜汐凝说会让薛采月不再来纠缠他,他怕再也见不到她吗?那是喜欢吗?不,那不是,他一个在战场上随时都可能没命的人,现在怎么敢喜欢旁人,他知道,他在战场上无所畏惧,只是因为他心中毫无牵挂,所以才敢拿性命相搏。 薛采月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她一醒,颜汐凝便端了药过来,她想爬起身,背上袭来剧痛让她一下又趴了下去。 “你别动。”颜汐凝急急地稳住她,斥道:“你身上的伤才刚开始愈合,要是乱动,马上就又裂开了。” 薛采月听了她的话,乖乖地趴好,望着颜汐凝虚弱笑道:“姐姐,还好这里有你在。” 颜汐凝舀出一勺药递到嘴边吹了吹,喂了她喝下,带着责备的语气道:“是啊,若不是我在,你恐怕真没活路了。” 她的话让薛采月沉默了下来,她落寞地道:“姐姐,那时若不是你挡了上来,他是不是真的会打死我。” 颜汐凝看她难过的样子,放下碗轻抚着她的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低声问道:“采月,你为什么会混入军中,你爹知道吗?” 薛采月摇摇头,苦笑道:“我又要让爹爹失望了。”她看着颜汐凝,不安地问道:“姐姐是不是也要赶我走?” 颜汐凝微微一叹,宽慰她道:“你如今这样,我又怎么安心将你送回去呢,你别担心了,容华已经答应了我,让你跟着我,不会有人再赶你走了,也不会有人再那样罚你了。” 薛采月并没有因为颜汐凝的话高兴起来,她低语道:“姐夫也知道了吗?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一个闯祸精,什么都做不好,也不讨人喜欢,总是做一些让人厌恶的事情,惹别人烦心。” 颜汐凝心中一疼,痴情的女子,最是苦悲,她将手中的碗放下,看着薛采月认真道:“采月,人首先要自爱,才会有人来爱你,若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毫无优点可言,又怎么能勉强别人喜欢你呢。”她握住她的手,叹声道:“老实说,你私自混入军中,我确实是不赞成的,虽然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可这真的太危险了,若不是杜威发现你,而是军中另外一个别有用心的士兵发现你是女子,你知道自己会经历些什么吗?那比你这次的杖刑可怕千万倍。” 薛采月一怔,她轻咬着唇,低声道:“可是姐姐,你曾经和我说过,你随姐夫一起去西秦的战场,历经生死后,你们俩便谁也离不开谁了,我原以为,我和他也可以这样的,若我拿命跟着他,他是不是就能发现我的好,就会多看我一眼。” 颜汐凝没想到她竟然是这样的想法,她苦笑道:“采月,我跟容华,和你们的情况不一样,我们心中一直有彼此,可是杜威心里有你吗?你自己都没有信心吧,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若他不喜欢你,你就算做再多,也只是讨他冷眼罢了,若他心里有你,你就算不刻意做什么,他也总能发现你的好的!” 薛采月听了她的话,心中思绪万千,她咬着唇,好似下了巨大的决心般:“姐姐,这次战事结束回长安以后,若他对我,对我还是这样的态度,我答应姐姐,以后绝不再缠着他了!可是这一路,我还想再试试,不然我不会甘心的。”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叹息道:“你放心,我不会阻止你的,不过你要答应我,在军中一定要听我的话,否则你再犯了什么事,就算是我,恐怕也保不了你了。” 薛采月点点头,承诺道:“我不会胡作非为的让姐姐为难的。” 颜汐凝点点头,端起药碗道:“先喝药吧,喝完药,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颜汐凝一口一口喂薛采月喝药,想到昨晚和杜威的谈话,她心中微微一叹,当痴情遇上无情,到底是痴情先打动无情,抑或是无情将痴情伤得体无完肤,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一切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战情分析 奉天二年九月初,谢容华率领的三万精兵渡过黄河以后,在龙门以东的傲龙堡扎营。 傲龙堡是一座建造在丛山中的古老城堡,北靠汾河,既便于防守,又不会被断绝水源,是一座十分惬意的驻军营地。谢容华令大军在军营前挖下了五道深壕,使得敌人无论步兵还是骑兵都无法轻易迫近。 帅营内灯火通明,谢容华展开地图,对在座的所有将领高声道:”晋阳失守以后,詹子濯便把都城迁到了晋阳,他派了大将胥扬率军南下,如今灵县以北的土地,大都被梁军攻下,如今胥扬抢占了雀鼠谷南端入口东边的浍州作为根据地,吕茂的夏县在河东东面的中部、梁军另一大将公伯甘驻守的蒲州在南端。“ 各位将领随着他的指指点点认真看了地图,眉头都不由得皱了起来,谢容华看了他们的反应,满意道:“相信在座各位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它们三者沿着中条山脉西麓在晋南平原的东界拉出了一条长线,而三个地方背山而立,面对着南部平原,易守难攻。如果这三个点能有效地联系起来,它就是一条活的一字长蛇阵。” “元帅,活的一字长蛇阵可不好对付啊,击首尾应,击尾首应,打中间两头包抄,这对我们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利。”韩升急声道。 谢容华笑了笑,淡然道:“韩将军莫急,本帅还没有说完,别忘了本帅说的如果,它如今可还不是一字长蛇阵,顶多算是一字死蛇阵。” “一字死蛇阵?“韩升不解道,”元帅此话何解?“ 谢容华微笑道:“我们先看蛇头胥扬,据温将军的查探,他的队伍在两万人左右,以骑兵为主,野战能力不俗,但各位别忘了,绛州还是我们的地盘,绛州正贴在浍州西南下线,不仅嵌住了雀鼠谷一半的口子,也挡住了其向西面展开进逼黄河各渡口的能力,绛州再南一点就接到了平原中部的峨嵋台地,从而出现一个天然屏障,所以要绕过绛州就还得绕台地,对他的行动速度会造成大大的影响。” 众将领点点头,他接着道:“至于蛇身吕茂和蛇尾公伯甘,问题就更多了。” 他指着夏县,沉声道:“吕茂是召见当地人民起义反叛的,这样的军队人数不会多,而且以本地人为主,没有受过什么正统训练,他们对当地地势熟悉,若我们强攻,不一定能讨得到什么好处,但他们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便是大多都是拖家带口之人,要说服他们离开家乡,并不容易,而若他们真的离开,也定会带着家人一起,这样的行军速度可想而知,对我们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接着是蛇尾公伯甘,公伯甘固守蒲州,温将军已率军与他交战许久,里面的粮草早已缺失,自保尚且困难,谈何救援别人。”他一口气说完,所有的将领都静静的看着他,杜威先开口道:“元帅的意思是,这条蛇除了蛇头能动,蛇身和蛇尾都是僵死的。” “不错。”谢容华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所以,我们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他的手指到绛州的位置,沉声道:“守住这个地方,不要让这条蛇活起来。” 他看着韩升,命令道:“韩升,你带着一千精兵,连夜出发,支援绛州。” “是。”韩升领命,云亦凡感叹道:“难怪元帅带我等驻扎在此地,而非与温将军汇合,我们在此,绛州西部后方就稳定了,加上南连晋南平原中部的峨嵋台地屏障,胥扬往西的道路已被完全堵死,这蛇头如今算是本困在这里了。” 谢容华笑了笑,对众人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各位先下去休息吧,往后的日子,我们可不轻松啊。“ 众人领命退下,杜威却迟迟不动身,谢容华看向他,笑道:“杜将军还有事问本帅?” 杜威冷着脸,踌躇了许久终于开口问道:“元帅,那个薛,她还在军中吗?” 谢容华了然的笑笑,道:“她和汐凝住一起,我们一路急行军,她身上的伤刚有起色又裂开了,本帅也实在抽不出人手护送她回去,就干脆留她下来了。” 杜威紧抿着唇,一双手握得死紧却一言不发,谢容华看他这样子,摇头叹道:“你若心怀愧疚,可以去看看她。” 杜威摇摇头,看着他问道:“殿下,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叫殿下而非元帅,问的自然不会是军事,谢容华点头应了,他缓缓开口道:“战场上处处危机四伏,殿下将颜姑娘带在身边,就不怕她有所闪失吗?” 谢容华没想到他问的会是这个,他看了他一眼,自信地笑道:“我既然敢带着她,自然是相信自己有能力保护她,我也相信,这世上不会有哪个地方,会比让她呆在我的身边更安全。” 看着眼前男人睥睨天下的气势,他一下子愣住,思索了片刻,他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我不该问殿下这个问题的,属下先告退了。” 在他退出营帐的前一刻,谢容华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杜将军,你如今所经历的迷惘与仿徨,本王曾经都经历过,希望你能早日理清自己的心绪,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谢殿下提点。”杜威点点头,快步退出了帅营。 翌日一早,谢容华亲率二十几名轻骑,前往浍州一带侦察敌军的动静。他们在山林和原野中奔驰了一天一夜,来到浍州城西面的原野。谢容华令众骑兵分散隐蔽,三人一组,仔细观察各个方向敌军的情况,用墨粉笔在纸上简要勾画出附近的地形,同时,三人之间轮换着休息。吩咐完毕,他和杜威登上一座小山丘,极目远眺,隐隐可见远处旌旗猎猎,那是胥扬的军队。 阿隼突然俯冲而来,发出嗷嗷地叫声,谢容华与杜威对望一眼,默契地躲入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来的是一队巡逻的梁军,大约十来个人,他们骑着马,离他们越来越近,谢容华看着他们,眼中精光迸发,他看向杜威,轻声道:”杜威,我们送胥扬一个见面礼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率性而为 杜威回望他,一时有些讶异,他们就两个人,难道他想,谢容华没等他想完,已经开口道:“我们的马就在他们不远处,他们再走一会儿,定然能发现,不如趁他们还没发现,我们先下手为强。”他在他耳旁低语几句,杜威点点头,眼见那队人马已经往他们战马的方向去了,谢容华取下身后的弓箭,缓缓搭弓引箭。 “嗖”地一声,正中一个士兵的咽喉,那队人迅速转身,对着那箭射过来的方向高声道:“有埋伏。” 他们说着手持兵器往这边冲过来,在离他们三丈远的时候,灌木丛中突然有人影飞跃而出,银枪闪烁,眨眼间便取了一人性命,将他挑下马背,骑上了那人的马。 黑衣的队长指着他,惊呼道:“是敌军。” 杜威看了他们一眼,迅速拍马而去,那队骑兵赶紧追过去将他团团围住,高喝道:“魏军小儿,还想跑,今日就让你命丧于此。” 他的话音刚落,方才的灌木丛中又有羽箭射来,一支粗长的羽箭穿透了那骁将胸前的铠甲,钻进了他的心窝,箭杆入肉处仅仅沁出点滴鲜血,但人已经断了气,侧身从马上栽倒下来。 在队伍大惊失色之际,杜威长枪一挥,立刻划破了最近那三人的咽喉,鲜血喷薄而出,他冲破他们的包围,向远处飞奔而去。 剩余的人马来不及去追杜威,他们转回身,见那灌木丛中举着弓箭对准他们微微而笑的男人,大惊失色,其中一个人认出了他的服饰,高声叫道:“是秦王,是秦王。” 他们与谢容华对峙着,一时不敢上前,既然是秦王,身边不可能没有其他人,他们四下注意着四周的动静,见谢容华伸出手,吹了一个口哨,赶紧警备起来。 有马蹄声极速地靠近,先前离开的杜威领着一匹赤红色的马又回了来,一下便冲散了他们的队伍,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谢容华已经翻身上马,与杜威一起向远处飞奔而去,他们此时才反应过来,这里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慌忙追了上去,队长高叫道:“放箭,快放箭。” 谢容华与杜威都是马术极好之人,很快就与他们拉下了很长一段距离,那羽箭被他们轻轻松松地躲掉,两人很快消失在远处。 杜威跟在谢容华身边,背后浸出冷冷的汗,他大笑着道:“殿下,你不知道我去解炽焰绳索的时候心里有多怕,要是你出什么事,我可是有十条命也陪不起,你可真敢。” 谢容华的笑声顺着风传入杜威的耳中:“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一军主帅会孤身诱敌,杜威,你终于笑了,要汐凝在,一定让她大开眼界。” 杜威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笑意散尽,他请求道:“殿下,你可不能告诉汐凝这件事,否则,我会被她骂死的。” 谢容华哈哈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毕竟,我也怕被骂。”若她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恐怕会被吓哭,他可舍不得。 二人策马狂奔,很快便聚集了其余轻骑,一队人马快速往傲龙堡而去。 胥扬在大帐内听了下属的汇报,脸色气得铁青,他指着狼狈跪在地上的几人,怒道:“他们就两个人,你们有十几个人,就这样你们也让谢容华跑掉了,真是一群废物。” 领头的骁将苦着脸道:“元帅,我实在没想到秦王就带了一个人在身边,也敢对我们突袭啊,按照常理,他不是该躲着我们的嘛。” “常理?”胥扬冷哼道:“谢容华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吗?”他的脸上布满阴郁,冷笑道:“谢容华,若你以为这样就能将我吓住,也未免太小看我了,你等着,我会让你好看的。” 回到傲龙堡,谢容华汇总了众人勾勒的草图后,对其进行拼接和修正,渐渐地,这一路的地形变得清晰起来,谢容华研究了一整晚,心中对作战计划也稍稍有了头绪。 一个月以来,魏军和梁军进行了大大小小十几次小规模的冲突,却都没有正面大规模的战役,仿佛两位主帅,谁都不愿意先亮出底牌,两军一时僵持在了这里。 对比谢容华的沉着冷静,谢云却沉不住气了,对于他这次迟迟没有什么大动作,一直与胥扬僵持的局面十分不满,他下旨让谢容华放弃胥扬,进攻夏县,谢容华只回他一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气得他怒火中烧,无奈之下,他只得让永安王谢青玄领了另一支军队前去攻打夏县。 “八百里加急,元帅,永安王的军队被胥扬帐下大将耿青领军突袭,全军覆没,永安王及帐下将领皆被敌军俘虏。”谢青玄战败的消息让傲龙堡内军心哗然,帅营内的将领们皆面色难看,他们好不容易将胥扬的军队士气耗去了十之*,如今他们这一胜,那士气恐怕又高涨回来了。 谢容华的眉头微皱,他的指尖轻轻击打着桌面,突然起身道:“云亦凡,杜威,谢灵祯,陈大听令。” 四人没想到他会在这时突然下令,急忙严肃地站起身,谢容华指着地图的一个地方道:“耿青赢了这一战后,一定会回来与胥扬汇合,从夏县回来,必定要经过美良川,你们率领骁嵬军,即刻出发,埋伏在这里,他们到了时,给予他们狠狠的打击。” 四人神色一紧,高声道:”属下听令。“ 几天以后,耿青率胜利之师兴高采烈地行进在回浍州的大路上。当他们经过美良川时,突然遭受到一阵又一阵的箭雨的袭击,耿青的队伍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一些士卒慌忙趴到地上,另一些则被军官们喝令拿着盾牌护在骑兵的前面。 突如其来的伏击令耿青措手不及,伏击他的人马骁勇善战,一看便与那些乌合之众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一身黑甲,各个以一敌十,耿青怒喝一声,冲过来与云亦凡和杜威酣战起来…… ”颜姑娘,元帅请你即刻前去帅营中。“有士兵急急来报,颜汐凝眉头一皱,这些日子,谢容华没有急事,不会找人来寻她,她心中一紧,急急地站起身,随那士兵快步而去。孤影尚凌烟说关于口令红包,请大家看看作品相关哈! 第一百九十七章 醋意大发 颜汐凝进了大帐,看到谢容华好端端地坐在大椅之上,一颗心刚松一口气,却看到地上重伤的二人,心一下又紧张了起来,不等谢容华开口,她便快步上前为他们查看,皱眉道:”亦凡哥,杜威,你们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云亦凡苦笑道:“说来惭愧,我们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让耿青给跑了,真是丢人。” 杜威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心中却愤愤不平,那个耿青,还真够厉害的,下一次,他定要和他再好好战一场。 杜威的伤没有云亦凡的重,颜汐凝让跟自己一起过来的军医为杜威包扎,她自己则麻利地从药箱中取出两块木板,为云亦凡骨折的手臂正骨:“你这些日子要小心些,好好养伤,注意手臂不要去碰重物。”颜汐凝一边动作一遍叮嘱道。 “嘶!”她突然一个大力,云亦凡吸了口气,望着她小心翼翼地道:“汐凝,我的手以后不会废了吧。” 颜汐凝一边为他上药一边笑道:“你这人怎么老担心自己会残废呢,在福安村时也这样,如今也这样,你哪有那么脆弱,放心,很快你就能好起来了。” 云亦凡也跟着笑了起来:“还好,次次都有你在。” “咳!”谢容华轻咳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身边,他的脸色不太好看地问道:“伤处理好了吗?” “好了,多谢元帅关心。”云亦凡说着站起身,颜汐凝伸手想去扶他,被谢容华不动声色的拦开,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满:“他伤的是手又不是脚,你扶他做什么?” 云亦凡一怔,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了他不高兴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这次伏击没能达到他的要求,他语带歉意道:“元帅,这次埋伏没能抓到耿青,是我等无能了。” “这也不能怪你们,那耿青确实有些本身。”他看了云亦凡和杜威一眼,淡淡道:“你们两个都受了伤,先下去好好养伤吧,军中的事务先搁下,伤养好了再说。” “是,属下告退!”云亦凡和杜威退下了,其余士兵见颜汐凝在这里,纷纷识趣地退下。 等人走光了,颜汐凝看谢容华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一把抱住他,笑道:“谁惹我们元帅不高兴了?” 谢容华低头轻轻咬了她脸颊一口,哼声道:“除了你,谁还能惹我不高兴。” 颜汐凝脸往后躲,诧异道:“我都好多天没见过你了,怎么就惹你不高兴了?” 谢容华的手勾着她的头发,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醋意:“进来以后一直关心别人就算了,还当着我的面勾引其他男人。” 颜汐凝没想到他竟然会吃这种飞醋,娇嗔道:“亦凡哥是我哥哥,我自然会关心他,人家有老婆和孩子的,你别胡说。” “意思是没老婆孩子你就要和他一起了!”谢容华听了她的话,脸色更黑了几分,他死死地抱紧她,压抑着怒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和他定过亲。” 颜汐凝哭笑不得,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的这件事,她抬头看他,扬眉反驳道:“都多少年前的陈年旧事了你还拿出来说,那照你这样算旧账,你和高月不也定过亲吗?” 她的话音落下,谢容华突然沉默了下来,她一下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个女子,已经走了很多年了,若不是她,她和谢容华也不会有缘分,高月在他心里,始终是有一定的分量的吧,她突然就想到了刑场之上那个女子决绝的吻,那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还能记得这么清楚,虽然知道不该,她却不得不承认,她心底里对高月是有几分嫉妒的,她能正大光明地和他站在一起,得到世人的祝福,而她,却要披荆斩棘,守着那不知明暗的未来。 “汐凝。“谢容华抱着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侧:”我承认,那个时候,高月在我心中,是最完美的妻子,我也相信,我与她之间会有美好的将来,只是,世事无常,我和她终究是错过了,我亏欠高家很多,有朝一日,待天下安定,我会为高家正名,我希望你那时不要多想,我对高月有敬重,有感激,却独独没有爱,我的爱这辈子都只会给一个人。“ 他坚定的话语让颜汐凝心里起的涟漪很快散尽,她捧着他的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眉目,微微笑道:“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的。” 谢容华正想说什么,帐外有士兵高声道:“报告元帅,韩将军求见。” 谢容华低叹一声,苦笑道:“我又要忙了。” “那我先回帐了,你要照顾好自己。”颜汐凝放开他就要离开,却被他一把抓住。 “你好像忘了一件事?”谢容华捉狭地笑道,颜汐凝望着他,脸上一红,她快速地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飞快地跑出了营帐,谢容华摸着她方才轻吻过的脸,微微扬起了笑容,他对帐外高声道:“韩升,进来吧。” 韩升一直等在营外,见到颜汐凝从营帐出来,对她微笑致意,听到谢容华的传唤,便快步入了帐中。 颜汐凝一回到自己的营帐,薛采月便迎了上来,她不安道:“姐姐,你去了那么久,不是姐夫出事了吧。” “不是,亦凡哥和杜威受了伤,我去处理了一下。”颜汐凝宽慰她道。 “杜威?他伤得重不重?”薛采月听说杜威受伤了,紧张道。 “他还好,亦凡哥的伤比较重。”颜汐凝答道,见她依旧一脸的不安,不由道:“你若不放心,可以去看看他。” 薛采月动了动脚步,最终却停了下来,她苦笑道:“算了,他看到我,说不定会生气,伤好得更慢,姐姐既然都说他没事了,那我还担心什么呢。” 颜汐凝看她患得患失的样子,低叹一声,道:“采月,你愿不愿和我一起到军医营那边帮忙?”她不想她日日留在帐中胡思乱想。 “我,我可以吗?我医术不好,万一有什么差池……”薛采月的脸上都是不自信。 “你爹是太医院院正,你怎么也算有点底子,军中的人受的大多是外衫,主要是要为他们止血处理伤口包扎,我相信你能做好的,而且我在你身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会教你的,采月,你对自己不要那么没有信心。”颜汐凝劝道。 “那好,我去,姐姐,我一定会认真学的,我不想让人看不起。”薛采月握紧手心,一脸坚定地说道。 “好,明日开始你便和我一起过去吧。”颜汐凝点点头,展颜一笑。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安邑奇袭 初冬的夜色带着浓浓的寒意,一队装备精良的军队快速地走在山地中,领头的将领身披甲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观察着四下的动静,浓密的胡须在他的呼吸间一抬一落,他手中握着一柄狼牙槊,一身凝重森冷的气息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耿兄,何必如此紧张,这一带可是我们自家的地盘,上一次你不过是太大意了才着了魏军的道,这次我们可是秘密出行,你看,再过不远我们就出了峨嵋台地的山线,后面的路一马平川,那里可没有给魏军埋伏的地方,这里离夏县那么近,他们就算要埋伏,也不会选择这里的。”耿青一旁的程友明上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 耿青望了他一眼,眼中对他是毫不掩饰地轻蔑:“程兄,你领兵的次数不如我,很多时候,小心点总是好的,我们和秦王耗了那么久,一直不痛不痒的,若放松警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着了他的道了。”他和程友明同为胥扬的心腹,二人却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融洽,原因很简单,耿青看不上程友明,他觉得自己是凭实力走到现在的,而程友明不过是因为那张嘴会说,真论起实力来,他不过是个花架子,可偏偏胥扬这次派他和程友明一道援助河东城,他如此紧张,一是因为之前被魏军的袭击,另一个原因,就是提防着程友明,这个人曾经抢过他的功劳,这一点他可记得很清楚。 程友明嗤笑一声,道:“那我们就赌一把,看你口中的秦王今晚会不会出现,他又没有飞天遁地的能耐,我们马上就要到安邑了,傲龙堡和安邑之间隔着峨嵋台地的主峰稷山,难不成他还能飞过来。”他说完,驾着马加快速度,领兵往前而去。 又走了很长一段路,静瑟的夜中除了他们行军的声音,再无其他,眼前的道路渐渐开阔起来,耿青看周围的士兵都一脸惬意,自己不由地也放松下来,也许,他真的是太过小心谨慎了,就像程友明说的,这里是他们自己的地盘,难道谢容华还敢孤军深入不成。 他才刚放松了片刻,夜空中突然万箭袭来,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前方的队伍兵荒马乱地高声道:“有埋伏,中埋伏了。” 因为突袭军队乱了套,慌乱的往前冲,可开阔的地中不知什么时候被挖了深坑,数百匹战马前仆后继地栽倒在凹地中,将马背上的将士摔下来,战鼓声响起,一队黑衣黑甲的将士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冲入军中与他们厮杀起来,程友明在耿青的前面,耿青看不到他的情况,只得高呼一声,奋力厮杀,将困住他的士兵一一击飞,正欲高声引军反击,一支利箭飞速射了过来,穿透他的铠甲,刺入他的肩胛间。 他闷哼一声,一把拔出羽箭,望向不远处的人。 那人长相俊美,坐在赤红色的高头大马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梁军的士兵被他周围的人一一围住,苦苦挣扎,他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高声呼道:“秦王。”他没想到,这次伏击,谢容华会亲自来。 耿青挣开困住他的士兵,突围而出,谢容华见状紧紧追了过来,他身下的马跑得极快,很快便与他并驾齐驱,他带着笑意的话语顺着夜风传入他的耳中:“耿将军,你猜,你今夜还能不能全身而退?” 耿青听了他的话脸色铁青,心中大怒,一个返身便使槊向他击去,谢容华仰倒在马背上,用剑挡住他的攻击,他的驭马之术极好,与身下的马儿又极有默契,哪怕放开马缰,炽焰也不会将他甩出去。 虎口传来的力道让谢容华心中一惊,看着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欣赏,他从耿青的槊下穿过,快速回身与他激斗起来。 二人势均力敌,谢容华没想到他受了自己一箭还能有这样的能耐,耿青气喘吁吁,没想到这个秦王竟然会这样难缠,二人战了许久,都有些力不从心了,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必须要近他身才行,谢容华凝神望着耿青,突然飞身上前,耿青见状,毫不客气地挥槊而击,谢容华不躲不避,徒手握着槊尖调转方向,槊尖刺入掌心的声音传来,鲜血顺着他的手掌而下,于此同时,他已将槊柄调转到耿青身前,格挡住他的动作,一剑击到了他的手腕上,腕间剧痛袭来,耿青不由放开了手中的武器。 谢容华夺下他的武器,落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后退了一步。 “元帅!“陈大离他们最近,见状快步带兵围了过来,将耿青团团围住。 耿青没想到他会用这样不要命的打法,震惊地看着他握着槊尖的手,那里还在滴着血,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意,望着他云淡风轻笑道:”耿将军,本帅赢了。“ 谢容华确实赢了,他的人马已经全军覆没,逃的逃,散的散,剩下大部分人的兵器也都被魏军收缴了,困在一起毫无还手之力,就连程友明,也被韩升以剑架住了脖子,无力反抗,他的眼神灰白,对遭遇的一切似乎还有些措手不及。 陈大在他怔愣的当口将他一把拉下马背,围着的士兵一起上前,将他制伏下来,陈大对耿青高声笑道:“耿青,上次我们让你跑了,这次我们元帅亲自出手,你见识到我们的厉害了吧。” 耿青冷哼一声,别过了头,陈大也懒得和他多说,让士兵将他绑了押到一旁。 谢容华将狼牙槊交给一个士兵,那士兵看到谢容华手上的伤,担心道:“元帅,你的手。” “本帅没事。“他说着,取过绷带快速地将手缠住,高声对待命的人马命令道:“此地不宜久留,韩升,你带三百人在此地断后,其余人押了战俘,随本帅回营。” “是,元帅。“魏军整齐划一地答道,很快动作起来,押着战俘快速赶回傲龙堡的军营,耿青被作为最重要的战俘严加看管,他顺着谢容华来时的路回去,才发现这山间竟然隐藏着一条不为人知的小道,难怪谢容华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谢容华骑着马就在他旁边,看他惊疑不定的神情,笑着解释道:“三年前,本王打猎可常常跑到这一带,这条隐蔽的道路,还是阿隼找到的呢。” 耿青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的打算,谢容华淡淡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第一百九十九章 收伏耿青 谢容华带军急行了一日一夜回到傲龙堡,留守的士兵看到他们押回来的俘虏,全军都沸腾了,养伤的杜威和云亦凡看到耿青,惊喜道:“元帅,你捉到他了?” 谢容华随着他们的目光看到了身后被士兵押着的耿青和程友明,他点点头,对那几个士兵吩咐道:“将耿将军押到本帅的营帐中,本帅有事要亲自问问他,另外,好好看管招待程将军,别让人跑了。” “是。”士兵答应着去了,谢容华对杜威和云亦凡笑道:“你们二位觉得耿青这人如何?” “实力超群,算是我从军以来遇到最强劲的对手了。”云亦凡答道,杜威亦点点头。 谢容华微笑道:”这样的人,若能为我所用,那骁嵬军的实力定能大涨。“ “可是属下听说他对胥扬忠心耿耿,要让他背叛胥扬,恐非易事。”杜威皱眉道。 “总会有办法的。”谢容华自信地笑道,胥扬并没有将耿青用到最合适他的地方,由此可见,他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 谢容华告别了云亦凡和杜威,往自己的帅营而去,正欲进帐,便听到颜汐凝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容华。” 谢容华回头,看跑得满头大汗的颜汐凝,他宠溺地抬手为她擦汗,微笑道:“跑得这么急做什么?” 颜汐凝抓起他受伤的手,仔细检查,急声道:“回来的士兵说你受伤了,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去找我。” 颜汐凝见那雪白的绷带上渗着暗沉的血渍,只是胡乱地包扎了一下而已,急怒道:“你这伤口根本就没有处理好。” 谢容华看她眼中的慌乱,急忙柔声安抚她道:“我的伤并不重,没事的,原本我想事情处理完了就去找你。” “哪里不重了?要你的手废掉才算重吗?”颜汐凝怒瞪着他,拉着他进了帐,冷声道:“还说自己久经沙场,很有分寸,结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要是有什么事,那我怎么办?” 颜汐凝拉着他就往谢容华休息的床榻而去,她一路走得急,也没注意到这帐中角落里被五花大绑扔在角落里的耿青,耿青瞪大眼睛看着谢容华被一个女人拉着进来,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实在没想到谢容华军中竟然会有女人。 “汐凝……”谢容华想提醒她这帐中还有其他人在,他才刚开口,却被颜汐凝怒视着打断:“你给我闭嘴,有天大的事也先把伤口处理好了再说。”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手上缠着的绷带松开,绷带扯着皮肉,撕裂伤口,血一下又流了下来,颜汐凝仔细检查那伤口,皮肉外翻,似是被什么利物所刺,连掌心的骨头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伤口里隐隐还有细碎的铁屑,她心里一疼,望着谢容华的眼中带着盈盈的泪花:“你连药都不上就胡乱地裹了一下,是仗着自己身体底子好是吧,知不知道这样很可能会留下病根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伤的你……”她一边说着,一边取过自己的药箱,拿出银针将铁屑小心翼翼地挑出来,拿丝帕沾了酒液将他的伤口小心地清洗了,才仔细地为他上药包扎。 谢容华享受着她温柔的服侍,望着对面那个惊讶地话都说不出的耿青,笑容满面。 颜汐凝包扎完毕后站起身,满意地道:”好了,我弄完了,你有什么事你去处理吧,我晚上再来帮你换药。“她说着转身,看到远处那个直愣愣盯着自己的魁梧男子,吓得后退一步,一下子落入谢容华的怀抱中,她指着不远处的耿青,惊道:”你营帐里怎么有人?“ 谢容华收紧手臂,拥着她笑道:“我本来是要进帐与耿将军私聊的,结果被你打乱了。”他的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望着耿青笑道:“对了,耿将军就是你说的那个伤了我的混蛋。” “什么?”颜汐凝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谢容华扣紧,他笑道:“你可不能伤了耿将军,他可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安静下来,谢容华放开她,道:“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还要你帮点忙。” 颜汐凝点点头,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下,谢容华起身,走到耿青身边将他身上绑着的绳索解开,笑道:“方才让耿将军见笑了,这位是本王的王妃。”他回头看着颜汐凝向他介绍道。 耿青获得了自由,站起身后退一步,看看颜汐凝又看看谢容华,冷哼道:“秦王和王妃真是好兴致。” 谢容华对他话语中的冷嘲热讽也不在意,对颜汐凝招招手,颜汐凝走到他身边,谢容华看着耿青,对颜汐凝淡淡道:“汐凝,耿将军也受了伤,你帮他也处理一下。” 颜汐凝怔愣片刻,答道:”哦!“ “你这是做什么?我才不要你的王妃帮我治伤。”他话音刚落,突然发现周身麻痹,不能动弹,对谢容华怒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谢容华扬起手中的药瓶,无辜地眨眨眼,笑道:“我可不能让你伤了我的王妃,就先委屈耿将军一下了。” 谢容华告诉了颜汐凝耿青的伤处,颜汐凝点点头,走到耿青身边,用剪刀剪开他肩胛处的布料,动作娴熟地为他处理伤口。 谢容华淡笑着对耿青道:“本王的王妃医术高明,有她帮将军,将军的伤很快就会好的。” 耿青冷哼一声,一言不发,谢容华也没有生气,继续道:“这几次交手,本王对耿将军十分欣赏,若耿将军愿意追随本王,本王保证,以后一定让耿将军荣华加身,名扬四海。“ ”我若不答应你呢,秦王打算如何处置我。“耿青冷漠道。 “耿将军不必回绝得这么快,本王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清楚。”谢容华淡笑道。 “弄好了。”颜汐凝将耿青的伤口处理好,回到谢容华身边,谢容华掏出帕子为她擦手,柔声道:“辛苦你了。” 颜汐凝摇摇头,看了沉默的耿青一眼,低声道:“他身上的伤是你弄的吧。” “当然,不然你以为是谁?”谢容华挑眉道。 “这样就好,你们也算公平,我也不用因为给他疗伤心里憋得难受了。”颜汐凝低笑道。 耿青看他们二人在自己面前旁若无人的亲昵,心中气愤难当,可如今他动弹不得,也只能自己生闷气,不过谢容华说他的王妃医术高明倒是真的,他的箭伤比起之前确实缓解了很多。 第二百章 收伏耿青(二) 谢容华说给耿青三日时间考虑,果然给足了他三日时间,这三日耿青在军营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伤也全好了,他没有和别的战俘关在一起,而是专门为他准备了一个营帐,除了怕他跑了,颜汐凝专门研制了软经散让他服下,其余的他并没有受到限制,甚至他可以出营去看看魏军的练兵情况,这样的优待,似乎真的把他当自己人了一般,魏军军纪严明,训练有素,他心中渐渐有些明了这次征战,胥扬怕是确实无法讨到半点好处了。 三日时间过后,耿青再次被请入了谢容华的大帐中,帐内除了他,程友仁也在,还有几个和他一起被俘虏的梁军将领,谢容华坐在居中的大椅上,他身边站着的,是魏军的高级将领,这些人或多或少他都交过手,个个能力不俗。 “今日请诸位前来,想必诸位都知道本帅想问你们什么,本帅也就不再重复了,今日只想听听你们的意愿。”谢容华高声笑道。 梁军将领听了他的话,不由将目光看向耿青,耿青望着他们犹豫不决的脸,冷声道:“望着我做什么?我说了,我是绝对不会背叛元帅的。” 张玄策听了他的话,摇头叹道:“耿将军,我们元帅让王妃亲自帮你治伤,这几日也都把你当自己人看待,你竟一点也不感激吗?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元帅乃当世英主,你跟着他,日后必定大放异彩,难道不比你跟着胥扬偏安一隅好,何况,这场战役最后得胜的,一定是我们魏国,等到我们大破梁军之时,你再想受到这等礼遇,可就难喽。” 程友仁和其余梁军将领听了张玄策的话,看着耿青的目光中不由多了几分异色。 “我呸,战还没结束你们就知道赢的是你们了?虽然是让你们赢了几次,可你们别忘了,我军同样也俘虏了你们的人,永安王可还在夏县的牢里关着呢。”耿青神色傲然道,“有种你们就杀了我,要我归顺你们,为秦王效命,绝无可能。” 程友仁小声提醒着他:“耿兄,你这样说,当真想惹怒秦王不成?” 耿青看了他一眼,哼声道:“我可不像你,贪生怕死的鼠辈。” 他的话让程友仁脸上青一片紫一片,突然有掌声响起来,众人看过去,见谢容华拍掌站起来,对耿青笑道:“耿将军说得好,你对胥扬如此忠心耿耿,本帅更加欣赏你了。” 耿青冷哼一声,高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此人才,本帅可不舍得你死。”谢容华走到他身前,淡笑着道:“本帅最欣赏忠肝义胆,义薄云天之辈,不如这样,本帅给你一次机会,放你回梁军可好?” “元帅,不可。”听了谢容华的话,魏军一方除了张玄策,皆面色大变,陈大嚷嚷着道:“元帅,我们好不容易才捉住他,就这样放他回去,岂不是放虎归山?” “谁说放虎归山后这虎就一定不能再捉回来了呢?”谢容华淡笑着,望着耿青轻声问道:“耿将军,想不想回去?” 耿青盯着他的眼睛,里面的神色捉摸不定,他根本想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他惊疑不定地问道:“你没有说笑?” “战事紧急,本帅可没时间给将军说笑。”谢容华笑着,取出一个瓷瓶,递给他道:“这是汐凝研制的软经散的解药,你喝了它,很快内力就会恢复,本帅放你离开傲龙堡。” 耿青盯着那个瓷瓶,久久不接过,谢容华笑道:“耿将军怕有毒?” 耿青梗着脖子道:“我怕什么有毒,你要杀我,现在随时可以动手,何必拐弯抹角用毒。”他说着,接过瓷瓶一口喝了药,对谢容华高声道:“放我回去,你可不要后悔。”他说着,转身快步离开大帐。 谢容华笑了笑,看向程友仁道:“程将军呢?可愿归降我们?” 程友仁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胥扬对他信任有加,他当然不会背叛胥扬,秦王不是说他最欣赏这样的人吗?他既然能放耿青走,那自然也可以放他走了,他高声道:“元帅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绝对不会背叛他分毫的。” “是吗?将军气节可嘉,但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本帅也留不得你了。”他眼神一个示意,便有士兵上前来押住程友仁,谢容华沉声命令道:“军法处置,将程将军的头送还给胥扬,就说是本帅送他的礼物。” “是。”士兵应了,押着人就要离开,程友仁挣扎着高声道:“谢容华,你,耿青同样不降,你凭什么放了他却要杀我。” “凭本帅高兴。”谢容华淡笑着,突然厉声道:“拖下去。” 程友仁高声咒骂的声音随着士兵的拖拽越来越远,谢容华看着剩下那几个将领,低声问道:“你们呢?愿意归顺吗?” 几位将领想到方才的情形,就算不想的,如今也假意道:“我等愿意追随元帅。” “好,那诸位先下去休息吧。”谢容华轻笑道,等他们都走了,帐中只剩下自己的人时,谢容华才认真对他们吩咐道:“这几日看守俘虏和方才那几位将领都不必过于严格,可以假意地让他们逃掉一些人。” “元帅,这是为何?”今日的情况,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谢容华看向张玄策,低笑道:“张先生,你来为他们解惑吧。” 张玄策笑着领命,淡淡道:“元帅欣赏耿将军的才能,希望他能为我军效命,但胥扬对他有知遇之恩,他绝不会轻而易举地背叛胥扬,所以,我们只好使点手段了。” 杜威想了想,低声道:“元帅是要离间胥扬和耿青之间的关系?” 谢容华点点头,答道:“据斥候传来的消息,比起耿青,胥扬更信任的人是程友仁,这些日子我们一直拿耿青当自己人对待,对其他梁军俘虏却严加看守,同样是不降,本帅放了耿青却杀了程友仁,传到胥扬的耳里,你们觉得他会怎么想呢?” “他一定会认为耿青已经归降我们了,我们不过是做了一场戏,让耿青回到梁军,可以做我们的内线,为我们里应外合,毕竟耿青能力不俗,放他回去,梁军实力大增,没有哪个军队会这么傻,除非放回来的那个人有问题。”云亦凡点头道。 “可若胥扬忌惮耿青了,耿青依旧不愿意离开梁军呢?”韩升疑惑道。 “他会的。”谢容华胸有成竹道,“有能之人,在乱世之中,谁不想建功立业,大有所为呢?若他不会,那这样的人也就空有一身力气的匹夫,本帅要来也没什么用了。” 第二百零一章 收伏耿青(三) 就像谢容华计划的那样,耿青回去后不久,便有几个俘虏逃回去了,他们将在魏军中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了胥扬,胥扬看耿青的眼神也就多了几分审视,也不再交重要的任务给他,耿青终日碌碌无为,只觉得心中的闷气越来越甚。 奉天三年一月初,魏梁两军交战旷日持久,双方都疲惫不堪,张玄策说服了吕茂归降,消息传到耿青耳中,耿青先斩后奏杀了吕茂,胥扬知道后,对耿青的自作主张大怒,这件事也成了二人反目的导火索。 一月中旬,耿青一气之下,带着自己的人马前来投奔魏军,谢容华敞开大门欢迎了他的归降,并让他做了自己的亲卫。 奉天三年一月中旬,河东城迟迟等不到援军,终于被温宁带领的军队攻破,谢云大喜,亲临河东城,并派人将谢容华及军中重要将领叫到河东城商量下一步行动计划。 深夜,耿青正睡得酣畅,突然营外响起一阵喧哗,他警觉地睁开眼睛,刚拿起枕边放着的武器,已有大批人冲进了他的营帐,将他围了起来。 耿青看着为首的韩升,怒道:“韩将军半夜不睡觉,带着这么多人闯进我的军帐,意欲何为?” 韩升冷冷地看着他,咬牙道:“耿青,我们元帅欣赏你信任你,没想到你竟然诈降,若不是我将你带进军的人看守得紧,今日我军的粮草就被你们烧毁了。” 耿青听了他的话,大怒道:“你胡说什么,我是诚心来归降的,哪里诈降了?“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来人啊,将他捆了,领他去看看他的同伙。”韩升厉声道,他身边的将士很快上前,将耿青五花大绑起来。 耿青任由他们绑着,对韩升高声道:“我要见元帅,让我和元帅说清楚。” 韩升冷冷道:“你不就是看着元帅带着军中重要将领去了河东见驾,才想在暗中焚毁我军粮草吗?如今还好意思提起元帅,将他带走,押入战俘营中。“ 士兵推攘着耿青入了战俘营,看到和自己一道归降的副将毕然等人,高声道:“毕然,你真的去烧粮草了?” 毕然眼神一闪,高声道:“耿将军,我们的人在放火的时候被魏军的人发现了,如今事情败露,你也不必和他们做戏了。” 韩升冷笑道:“看吧,你自己的人早就把你供出来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耿青望着毕然,脸色铁青地怒道:“毕然,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作何污蔑我,是胥扬让你这样做的,对不对?” 毕然低着头不说话,耿青怒极,欲冲过去杀他而后快,被韩升拦住,喝道:“耿青,你如今想杀人灭口吗?” “我呸,这厮陷害我,我耿青敢做敢当,这事不是我策划的,更不是我做的,你们要信就信,不信杀了我便是。“耿青怒道。 “你以为我不敢吗?”韩升听了他的话也怒了,这个耿青仗着秦王对他好,归降之后,他这个新人从来不把他们这些旧人放在眼里,还真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了。他想到旧账,怒极攻心命令道:“来人,耿青意图毁我军粮草,罪责当诛,今日就将他就地正法。” “是。”他身后的士兵答了,正要行动,一个女声高声阻止道:“慢着。” 颜汐凝急急地走进营中,拦在耿青身前,望着韩升道:“韩将军,你这是做什么?耿青是元帅的亲卫,他犯了什么错?你竟然要杀他?“ 她半夜被营外的动静吵醒,出来看了,才知道韩升半夜将耿青抓了起来,如今谢容华带着众将领离开了军营,营中只留了韩升留守,她怕出事,便赶了过来。 韩升看了颜汐凝一眼,皱眉道:“颜姑娘,此事与你无关,请你不要插手,元帅离开时将守军的职责交给本将,如今抓到了营中意图不轨的奸细,本将自然有权处置。” “奸细?”颜汐凝诧异地看着耿青,耿青梗着脖子道:“我不是奸细!“ 颜汐凝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对韩升道:“韩将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他的人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打算烧毁我军的粮草,被我抓了个正着,他们根本就是诈降而来,意图不轨,不然你问问跟着他来的人,他们都承认了。”韩升怒道。 颜汐凝看了毕然那群人一眼,又看向耿青,他牙齿咬得紧紧得,手被反绑在身后,脸上尽是屈辱与不甘,颜汐凝没有问毕然,而是看着他认真问道:“耿青,你是诚心归降我们的吗?” 耿青望着她,冷哼道:“原以为能在你们魏军中大展身手,如今看来,我真是走错了路。” 颜汐凝沉默了片刻,望着他沉声道:“我相信你!“ 耿青一愣,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这个王妃竟然会就这样相信他,他一时有些动容,还没开口,韩升已经急道:“颜姑娘,如今证据确凿,你怎么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 “韩将军,耿将军是铁铮铮的汉子,我相信他不屑于做这样的事,何况,若真是他做的,以他的能耐,如今怎么会毫无反抗地就这样被你抓了过来,事情败露,他不是该奋力厮杀以求生天吗?”颜汐凝镇定地反问道。 “这……”韩升被她问地无法回答,他冷哼一声,道:“说不定他就是想迷惑我们,将罪责全都推到跟着他归降的人身上,以再次寻求机会呢。”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今日,我不能让你就这样杀了他,元帅说过,他是英才,若是因为你的判断失误让我们白白失去一个英才,那就得不偿失了,这样,我们把他单独关押起来,等元帅回来以后再做决断,如此可好?“颜汐凝沉静地答道。 周围的士兵安静地等着韩升的答案,就怕他还是要杀耿青,这样他们就不好办了,元帅走的时候将军营交给韩升要他全权处理没错,可他们都清楚颜汐凝是元帅心尖上的人,她的话,他们也是不敢忤逆的。 韩升沉默思考了良久,终于妥协道:“那就依颜姑娘所言,先将他单独关押起来吧。”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松了一口气,她回身看向耿青,柔声道:“耿将军,这段日子只能先委屈你一下了,等元帅回营,若你真是无辜的,那他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耿青望着她真诚的眼睛,目光微凝,他点点头,对她道谢道:“今日多谢王妃为我说情。”因为他第一次见到颜汐凝的时候,谢容华就说她是他的王妃,所以他并不像军中其他人那样称她颜姑娘,而是直接叫她王妃。 第二百零二章 收伏耿青(四) 三日后,谢容华和一众将领从河东赶回傲龙堡,刚进军营,便听人通报了这件事,他沉吟片刻,对韩升叹道:“你太紧张了,若不是汐凝阻止了你,恐怕本帅真要错失一名良将了。” “来人,将耿青带来见本帅。”谢容华高声道,很快便有人将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耿青带进营帐中,谢容华见此情形,皱眉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还不快给他松绑!” 士兵得令赶快为耿青松了绑,耿青冷冷望着谢容华,既不跪拜,也不开口,谢容华倒没在意,笑道:”本帅不在的这几日,委屈耿将军了。“ “将军二字,耿某担待不起,元帅若不信任耿某,何必假惺惺地对耿某好。”耿青冷声道。 “耿青!”韩升看他不识抬举,怒道,谢容华阻止了他,对周围的人道:“你们都先下去吧,本帅想单独和耿将军谈。” “元帅。”韩升急道,谢容华淡淡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谢容华意已决,只好不情不愿地退下。 营帐中只剩了谢容华和耿青二人,谢容华回身走到自己的床榻边,搬了一个木箱子过来,他放到耿青面前,将木箱打开,里面金光灿灿的全是珠宝,他看着那些珠宝,不在意地道:”我想,将军肯来归降于我,应是与我意气相投,原本想着跟着我大干一场,却没想到我的下属会猜忌将军,不过将军可以放心,我知道将军是怎么样的人,自然不会听信谗言陷害将军,若是将军愿意继续跟随我自然是好,若是不愿,容华也绝不强留,这些财宝,是此次去河东父皇赏赐下来的,我把它送给将军,就当是我对将军的弥补,将军可以带着它们离开,也算是我们相交一场的情谊。“ 耿青看看谢容华,又看看那些沉甸甸的财宝,脸上神色变化莫测,他没想到,谢容华会这样以朋友的身份和他说话,就算他最受胥扬信任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这样对过他,他怔了怔,反问谢容华道:“元帅就这样信我了?跟着我来的人确实是诈降,元帅就不怕这是计中计?“ “若是计中计,你如今应该顺着我的话将财宝收下,继续在我营中潜伏,而不是问我这样的问题。“谢容华笑了起来,道:“河东城破,胥扬的心中想必十分着急,才想着联系和你一道归降的人急急地毁我军粮草,也因此过早地败露了,事情败露以后,他想借机拖你下水,引我或者我的部下杀你,这些并不难看出来,我不会中计的,我既然敢让你做我的亲卫,呆在我的身边,对你又怎么会没有信任。” 耿青听了他的话,心中大为震动,他突然跪下,对谢容华沉声道:“得元帅赏识,耿青三生有幸,从今往后,耿青愿誓死追随元帅。” 谢容华大笑着扶他起身,高声道:“得此良将,该说三生有幸的是我才是。” 他吩咐士兵取了酒来,拍开封泥递给耿青,自己再拍开一坛,与他相碰道:“按理行军中不该喝酒,不过今日本帅高兴,便为将军破例一回,我们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耿青大笑道,与谢容华酒坛相碰,豪饮起来。 谢容华笑了笑,亦抱起酒坛大口喝了起来。 二人席地而坐,一边喝酒一边聊战场上的趣事,很快便推心置腹起来。 夜晚,军营中灯火通明,和胥扬的军队绞着了这么久,如今他们终于占了上风,军营中的人个个脸上神采飞扬,晚上也有了聚在一起谈笑的心思,云亦凡擦着手中的剑,对陈大笑道:“这几日好消息不断,振奋人心,倒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 “是啊,我们都高兴,不过,韩升恐怕不高兴了,他对耿青一直不待见,如今元帅这样对耿青,他估计心中更郁结了。”陈大嚷嚷着道。 “若是我,我也会不高兴的。”杜威淡淡地道:“我们这些人中,他是最先跟着元帅的,虽然得元帅信任,可却没有得到足够的重用,如今一个刚来不久的新人,元帅不仅对他礼遇有加,而且还与他犹如朋友般把酒谈心,听说喝醉以后,元帅还拉着他同榻而眠,这样的殊荣,任谁看了心里都会有想法吧,何况他那个最早跟着元帅的人。” 陈大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看着远远向他们走来的颜汐凝,笑道:”要我说,韩升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最该不高兴的,难道不是汐凝吗?“ “哦,此话怎讲?”云亦凡疑惑道。 陈大却不答他,他招呼着颜汐凝过来,嚷嚷道:“汐凝,你知不知道元帅与耿青喝醉了酒,在帐中同榻而眠的事。” 颜汐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点头道:“这事不是传遍了吗?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你就没冲进去把耿青给赶出来,我可一直认为,你会是最先爬上元帅床榻的人,没想到你竟然让耿青给捷足先登了。”陈大口无遮拦道。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脸色一瞬间通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怒的,她瞪着陈大怒道:“陈大哥,这是在军中,你怎么能,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这种话怎么了?你和元帅的那点事,这军中还有谁不知道吗?我们可都等着这次战役结束,回长安喝你和元帅的喜酒,改口叫你王妃呢!”陈大哈哈大笑道,颜汐凝见他越说越远了,怒斥道:“你闭嘴,再胡说八道,我就去和元帅说你欺负我。” 陈大看她搬出了谢容华,赶紧闭了嘴,却和云亦凡杜威啧啧叹道:“古人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真是诚不欺我。” 云亦凡听了他的话,脸上憋着笑意,连杜威那张脸都不像往常那样冷漠,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颜汐凝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后悔了,她就不该来找他们的,她突然曲起了手指,吹响了口哨,空中传来鹰啸声,阿隼稳稳地落下,颜汐凝指着对面那三人,沉声命令道:“阿隼,替我教训他们。” 阿隼飞扑上前,与那三人缠斗起来,三人一鹰斗得不亦乐乎,不时有笑声传来,颜汐凝不由也跟着笑起来,她看向星空灿烂的夜空,如今已是一月底,春天很快就要来了,战事,应该也离结束不远了吧。 第二百零三章 乘胜追击 奉天三年二月初,契丹圣迦可汗病故的消息传回长安,谢云一副悲痛的模样跑到长乐门“举哀”,并昭告百官“废朝三日“,心中却乐开了花,圣迦可汗去世,契丹内部有一大堆事情需要解决,一时便也顾不上詹子濯,失去契丹的帮助,胥扬的队伍后继无力,整个大梁岌岌可危。 胥扬在詹子濯的催促下,终于决定倾全军之力,与谢容华决一死战,可当他行军布防时,才发现谢容华之前看似无关紧要的调兵将自己的军队困死了,就在十几天前,魏国发布政令,新建立了泰州,“泰州”下辖六个县:安邑、稷山、万泉、猗氏、汾阴、龙门,在这些地方,都分别派了兵马驻守防御,胥扬之前不明白他这么做意欲何为,可如今要调兵时,才发现其中的门道,这几个地方,巩固了傲龙堡、绛州这两颗前突的“钉子”的后方,建立防御纵深,让他无力南下,与夏县彻底断了联系,如今他的军队,成了一支孤军。 胥扬望着手中的军事地图,脸都气绿了,可他还来不及想好应对的方法,另一个噩耗已经传来,一个斥候惊慌失措地冲入帐中,大叫道:“元帅,元帅,大事不好了。” 胥扬神色一紧,站起身道:“发生什么事了?” “南嘉堡失守了,我们后方的粮道被魏军抄了。”斥候高声道,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胥扬惊得后退一步,大怒道:“南嘉堡地势易守难攻,有重兵把守,怎么会失守,你们难道没发现魏军的行踪?他怎么深入的?” “元帅,我也不清楚,前方的消息,魏军是突然出现的,我军措手不及,没有守住。”斥候慌乱道。 “是谁带兵的?”胥扬压抑着怒气道,魏军的各个大将他都严防死守,怎么会有漏网之鱼。 “是燕王谢灵祯。”斥候答道。 “谢灵祯?”胥扬不敢置信道,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他从来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过,没想到谢容华竟然放心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更让他难堪的是,他居然成功了。 胥扬怒极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一旁的副将扶住他,急道:“元帅。” 胥扬摆手,苦笑道:“想不到,还没有决战,我已经输了,粮道已被切断,我如今还拿什么和谢容华战。”他闭上眼,沉痛地命令道:“吩咐下去,准备撤兵。” 二月十四日,胥扬开始撤兵,他有条不紊地安排殿后队伍,只想保存梁军最后的实力,却没想到,谢容华一点放过他的打算都没有。 胥扬刚开始撤军,谢容华便亲率了精锐追击,他留下的殿后队伍很快被击溃,谢容华一刻不停地领兵追击,与胥扬留下的十来个大小部队一一激战,最终在灵石南的高壁岭与永安王的军队合军。 永安王原本被俘虏在夏县,但吕茂被斩后,夏县就没那么稳固了,加上里面有耿青的旧人,里应外合下,很快就将永安王救了出来,谢容华救出他后,便秘密派了他率军至此。 谢青玄见谢容华还要率军追击,不由拦住他,急道:“元帅,我们几天之内赶了这么多路,歼灭了这么多敌人,已经足够了!”谢青玄恳切地劝道,“你已经两日两夜没有吃东西休息过了,随军而来的将士们也都和你一样没吃东西,浑身疲乏得要命,元帅应该留在这里,等后方的粮草与步兵跟上了,再走不迟。” 谢容华在马背上摇了摇头,沉声道:“青玄兄,胥扬如今已是山穷水尽,军队溃败就在下一刻,我此刻若放过他,等他将兵带入晋阳,给了他喘息的时间,我们就更难攻下了,别忘了,温将军攻下河东城花了多久,更何况晋阳,至于我和我身后的队伍,青玄兄不必担心,骁嵬军我花了那么多心血,这点苦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青玄兄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赢的。“ 谢青玄望着他势在必得的目光,不由让开了道路,谢容华带着骁嵬军,很快消失在了他的目光中。 胥扬的军队也在灵石附近,在谢容华疯狂的追击下,他已来不及布防,只得硬着头皮出兵迎战。 十六日晚,在连番的恶战后,谢容华终于成功击败胥扬,俘斩数万,获辎重千乘,胥扬亦成为了剑下亡魂,此战后,谢容华下令安营扎寨,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两天没吃饭,三天不卸甲,就算是铁人,也累得够呛,营帐扎好后,粮草迟迟还未送到,他们也就只能自力更生,寻些野味充饥了。 只是不知这里战争和血腥气息太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猎物寥寥无几,士兵们将仅有的猎物打整完毕,一一分给士兵,云亦凡端着一碗兔肉,递给谢容华,轻声道:“元帅,吃点东西吧。” 谢容华看了那碗中满满的兔肉一眼,疑惑道:“怎么这么多?不是都没打到什么东西吗?” “没打到什么,也不能让元帅饿着啊,不然谁带我们打胜战。”云亦凡笑道。 谢容华却没有接过那碗兔肉,他笑道:“我们的军队是一个整体,就算我是元帅,也不能特殊对待,可不能我吃饱了,却有士兵连肉味都没尝到,将这肉分下去吧。” “元帅!”云亦凡目光动容,谢容华拍拍他的肩,站起身,往围着篝火大锅的士兵们而去,大笑道:“你们这肉汤还有没有,让我也来尝尝味道。” 士兵们闻声回头,笑道:“有的有的。”争先恐后地抢着为他盛汤,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云亦凡望着他们,终于相信,跟着谢容华,一定可以大有所为,因为这个人,不得不让他敬佩与叹服。 翌日,谢容华并没有就此停下来休息,他带着军队继续行军,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赶到了南嘉堡,可南嘉堡中的军队似乎并不相信他们是魏军,还是由谢容华亲自带领的军队,因为不可能那么快,他们一边派人去寻谢灵祯,一边谨慎地防备着,就怕这是敌军的诱军之计。 谢容华看谢灵祯小小年纪把军队治理的有门有道,心中宽慰,他叹了一声,将头盔取下,把脸上因为急行而满面的污泥擦净,露出那张清俊却疲惫的面容来,他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挺拔而立,犹如天神降临,谢灵祯刚好走出来,惊喜道:“二哥。”守军此时也看清了他的脸,在极度的狂喜中高声欢呼起来,震耳欲聋。 第二百零四章 残酷真相 在晋阳等着消息的詹子濯听到胥扬被斩杀于阵前,自己的主力部队全线溃败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也不再做无谓地挣扎,撇下晋阳,往契丹部族逃去。 谢容华的军队在南嘉堡吃饱喝足后,也听说了詹子濯弃城而逃的消息,众军都高呼起来,谢容华却并没有像他们那样高兴。 “元帅,晋阳不用打就回来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啊。”陈大看他皱眉,不由高声道,其余将领听了他的话,也纷纷安静了下来看他。 谢容华展开眉头,微笑道:“不费一兵一卒夺回晋阳,当然是好事,只是让詹子濯跑了,本帅心有不甘。”只有将詹子濯拿下,姐姐的仇,才算真的报了。 “元帅放心,我们总能捉到他的。”张玄策宽慰他道,逃到契丹,也不一定就此安稳了。 谢容华含笑点头,军中一时又沸腾了起来,战打完了,他们终于可以好好享受了,不知是哪个士兵突然高声道:“等老子进了晋阳,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个女人快活一下,憋了几个月,快憋死老子了。” 周围的士兵听了他的话,纷纷大笑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荤话,张玄策看谢容华紧紧盯着他们,目光幽沉,不由好奇道:“殿下在想什么?” 谢容华看向他,目光中光华流转,他淡笑道:“我在想,这个时候,若是汐凝在我身边就好了。” 张玄策一下明白过来,一向沉稳的脸上也不由泛起尴尬的红,他差点忘了,他们元帅日日看着佳人在侧却要控制自己不动她分毫,可比这些士兵憋得辛苦多了。 大破河东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安,长安城一片欢喜沸腾,柳泠玉看着那些百姓争相传颂的样子,目光冷凝,她回到柳府,连府中的丫环奴仆也在讨论。 “对了,我前些日子去老爷书房送茶时,听到老爷说秦王殿下回来要成亲了。”一个绿衣丫环神秘地道。 “什么?是哪家的小姐啊,那么幸运,天下女子,多少人想嫁给秦王啊。”粉衣丫环一脸艳羡地问道。 “听说是薛家的大小姐,就是太医那个薛家,那大小姐还只是薛太医收的义女,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而且殿下是在出征前指名要她做王妃的,这个女人可真是好命。”绿衣丫环语气中带着些嫉妒。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粉衣丫环惊奇道。 “那是,我在这府中可是消息最灵通的。”绿衣丫环一脸自豪道。 柳泠玉听了她们的谈话,手中的丝帕被她拧成一股,似乎把那帕子拧烂,也不能发泄她的怒气,薛家的义女,不就是颜汐凝吗?谢容华竟然真打算娶那个女人,他那样对自己,却要娶那个女人,她的眼前浮现出那日在马车中看到他们的浓情蜜意,恨意更深,不行,她要去找父亲,让他无论如何也要破坏掉这门亲事,颜汐凝有什么资格做秦王妃,谢容华凭什么能和自己爱的人厮守,她不甘心。 她这样想着,急急地往柳弘业的书房而去,正欲推门而入,却听里面传来隐隐地谈话声,主角正是自己。 “泠玉还在柳府住着?她还是不肯去蜀中?”柳弘业带着不悦的声音响起。 “是,小的也劝过小姐很多次了,可小姐根本不听我的,老爷,小姐虽然嫁给了蜀王,可她对蜀王毫无感情,与殿下的关系十分恶劣,根本不肯将就分毫,这该怎么办?”柳同的声音轻声问道。 “原本以为,她既然和谢纬枫有了夫妻之实,自然就会认命,慢慢相处也就好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倔。“柳弘业头痛道,突然想到什么,望着柳同沉声道:”对了,上次的事情,她没有怀疑吧?” “没有,小姐以为一切都是秦王设计的。”柳同恭敬地答道。 “这样就好,若不是她一直不肯低头,总想着走秦王的路,我又何须出此下策,如今秦王也快娶亲了,她在长安,怕是又要闹一阵子了……。”柳弘业叹道,他的话还没说完,门突然被人推开,一脸惨白的柳泠玉踉踉跄跄进了书房,她望着柳弘业,声音都在发抖:“爹,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柳同没想到柳泠玉就站在门外,他的脸色大变,急声道:“小姐。” “你闭嘴!”柳泠玉看着他,目光中是浓浓的恨,她看向柳弘业,目光沉痛道:“爹,你暗示我,在广和楼的事是谢容华做的,可实际上,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柳弘业知道瞒不住她了,也不再隐瞒,沉声道:”为父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柳泠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爹,你明明知道我不想嫁给谢纬枫,你还用这样的手段将我推到他身边,你说这样是为了我好?你根本就是为了自己。” 柳弘业听了她的话,也怒了,厉声道:“泠玉,从小到大爹怎么对你的你心知肚明,一直以来,爹对你都犹如掌上明珠,可你都做了什么,王柳两家联姻时因为自己不想嫁给王承志,把你妹妹推了出去,那时为父帮你善后了,可为父不可能纵容你一次又一次的任性妄为,和谢纬枫的婚事,是陛下赐下的,你若一直任性妄为,传到陛下耳中,你要陛下怎么想我柳家。” 柳泠玉冷冷地看着他,气道:“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柳家的荣华富贵,就是为了你自己吗?难道柳家比你女儿的幸福都重要吗?” 柳弘业冷声道:“不错,柳家的前途,自然比你一个女儿重要,柳家养你那么多年,难道你不该为家族的兴盛做你该做的事吗?泠玉,你要知道,我并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一直对你好,是因为对你给予了厚望,你若一直冥顽不灵,也别怪爹以后把你当做弃子。” 柳泠玉脸色苍白地后退一步,她死死地咬着嘴唇,脸上尽是不可置信,她的眼中蓄满泪水,怎么也没想到说出这样狠绝之话的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恨声道:“爹的意思是,我没用了,所以不重要了,那柳絮有用,爹也可以像宠我一样宠她,哪怕她只是一个下贱的舞姬生下的贱种?” 柳弘业眉头一皱,冷声道:”你要这样想,我也随你,柳絮不管怎样,至少比你听话。“ “呵呵呵!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爹。“她哭着,快速的转身跑开,柳同看着柳弘业阴沉的面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老爷,如今可怎么办好?” 柳弘业沉声道:“既然她都知道了,就派人将她送到蜀中去,你告诉她,好好做她的蜀王妃,若她再敢乱来,日后再有什么事,柳家绝不再帮她,就当没有她这个女儿。” 第二百零五章 温情脉脉 颜汐凝随着大军到达晋阳的时候,已经是三月初了,阳光明媚,一如她的好心情,她刚到晋阳,便有士兵上前恭敬道:“颜姑娘,元帅让我带你到太守府去。” “好,有劳你了。”颜汐凝点点头,随着他进了太守府,那士兵将她领到一个院子门口,便恭声道:“元帅在里面等姑娘,属下先告退了。” 颜汐凝点点头,一个人走进院中,高声唤道:“容华!” 院中寂静悠然,有桃花开得正艳,她不由被吸引住,漫步走上前去,抬手轻轻摘下一支,正欲放到鼻下轻嗅,突然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腕,桃花掉在了地上,她来不及惊呼,已被一个大力拉得一转,扑倒在身后之人的怀中,她来不及开口,铺天盖地的吻已落了下来。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颜汐凝周围,让她放松下来,她环住谢容华的脖颈,任由他亲吻自己额头,眼睑,鼻尖,最后落到唇瓣之上,她轻启唇瓣,与他唇齿相依,吻得难分难舍,直到二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谢容华才放开她,他的唇依旧贴着她的唇轻轻摩挲着,幽沉的眼眸紧紧盯着她,抵着她的唇瓣轻声道:“进了院子,为什么不进屋。” 颜汐凝的眼中带着笑意,道:“你看那桃花开得多好看。” “这么久没见,你就不想我吗?去看什么桃花!”谢容华皱眉道。 颜汐凝狡黠一笑,娇嗔道:“你这人,怎么连桃花的醋都要吃了。”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才知道自己被她戏弄了,他笑了起来,一把打横将她抱起,眼中光华流转,沉声笑道:“那我不吃醋了,改吃你好不好?” “谢容华!”颜汐凝脸色一红。 谢容华将她往空中一抛,她惊呼一声,被谢容华稳稳接住,他认真道:“我可是认真的,你知道我饿了多久了吗?日夜盼着战事早日结束,就是为了这一天,在军中又不能碰你,如今你可得把我喂饱才行。” “不正经!”颜汐凝羞窘道,手却环住了他的脖颈,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其实,她也很想他了。 谢容华眉头一挑,目光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快步将她抱入房中,轻轻放到床榻之上,很久没有和他亲密了,颜汐凝有点儿紧张,望着他有些不知所措,谢容华的手抚着她的发,低沉笑道:“我们都老夫老妻了,你还怕什么呢?” 颜汐凝脸一红,嗔怒道:“谁和你老夫老妻了,我还年轻得很,哪里老了。” “是,你还年轻得很,我还等着年轻的王妃为我生下小王爷呢,自然要多多努力才行。”他晒然一笑,颜汐凝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浓沉似墨的凤眸中,除了深浓的欲望,还有那能将人溺毙的缱绻情深,她不由抬起头,吻上了他的眼睛。 谢容华闭上眼,享受着她温柔的服侍,他的手轻柔地将她绑着马尾的发带解开,一头青丝散落在枕间,他的手抚着她的发顺势而下,握着她的手轻移到他的腰间,暗哑道:“夫人,为为夫宽衣。” 颜汐凝小脸一红,手却顺着他的话,将他的腰带慢慢解开,缓缓褪下他身上的衣物。 谢容华捧起她的头,唇瓣摩挲着她的,眼中带着迷离的笑意,宠溺道:“真乖!” 颜汐凝正要张口说话,他的舌尖顺势钻入她的口腔中,温柔舔砥过她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缠着她的舌与自己缠绵沉沦。 他的手将她身上的衣物一一剥落,吻从她的唇间移到她的耳廓,她的脖颈,她的锁骨之上,让颜汐凝全身燥热难耐,不由发出了低低的呻吟声。 谢容华突然含住她脖间的玉坠,缓缓抬起头来,将那玉坠贴在她的唇上,眼神幽沉热烈地望着她,带着厚茧的手轻抚过她身上每一寸寸肌肤,引得颜汐凝的身体微颤,雪白的肌肤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微微喘息着,两人的气息隔着玉坠纠缠在一起,谢容华的眼睛带着笑意,他一边轻轻分开她的双腿,一边低语道:“汐凝,知道我带兵踏入晋阳的那刻在想什么吗?” 颜汐凝疑惑地望着他,他沉眸道:“我在想,我曾经在晋阳生活过两年,可惜这里没有你的痕迹,如今再回来,我一定要把曾经去过的地方,都刻上你的身影,而第一个地方,就是我曾经在晋阳住了两年的屋子,我要这里,充满你的气息。” 他的话音刚落,便一瞬间充满了她,许久未经人事,让颜汐凝不由娇吟出声,玉坠从她的唇上落下,划过优美的弧度,落回她的锁骨之间,谢容华攫取了她的唇,疯狂而激烈地吻她,仿若要将她拆骨入腹一般,身下的动作亦如他在战场时那样雷厉风行,将她眼中最后的一丝清明全数击溃,她除了紧拥着他,随着他沉浮在漫无边际的欲海中外,再无选择。 久别胜新婚,颜汐凝以前没体会过,这一次算是体会了个彻底,谢容华不知疲倦地要她,似乎要把失去的这几个月全都吃回来才够本,在颜汐凝一次一次的求饶下,他始终都不放过她。 最后一次激情褪去,她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谢容华一个翻身,让她趴在他的身上,他轻抚着她肩上的那个胎记,看着被自己蹂蹑得惨兮兮的女人,轻哄道:“睡吧,外面天都黑了。” 颜汐凝强撑着睁开眼睛,脸上带着欲望的潮红,她难以启齿道:”你,你先把那个拿出来。“他还在她的身体里,这样要她怎么睡。 谢容华的胸腔里发出低沉的笑声,他在她耳边低语道:“它太久没见你了,太想你,不想出来,我也没有办法,你就让它多呆一会儿吧。” “流氓。”颜汐凝嗔怒道:“这样我睡不着。” “是吗,那看来你还不够累,我累极了的时候,可是什么情形下都能睡着的。”谢容华说着挺了挺身,颜汐凝清晰地感觉到那东西似乎又要上战场了,她慌张地圈住他的脖颈,认输道:“你别动,我睡了,我睡着了。”她急急地闭上眼睛,似乎真的睡着了一般。 谢容华眼中带着宠溺的笑意,轻抚她的发,怀中很快传来她轻柔有规律的呼吸声,现在,她是真的睡着了。 谢容华低头轻吻她的额头,其实,他也不想对她这么孟浪的,只是明日,他就要和张玄策出使契丹了,为了要回詹子濯,他必须亲自走这一趟,和她一分别,恐怕又得半个多月才能再见,这次征战,他已经禁欲快半年了,若不再和她分开之前饱餐一顿,他非得憋死不可。 他伸手环住她的腰,头倚在她的颈边,很快也沉沉睡去,月光透光窗棱照在床榻上如连体婴一般抱在一起的人身上,静瑟而柔和。 第二百零六章 依依惜别 翌日,颜汐凝醒来的时候,谢容华已经不在了,她动了动身体,如同被碾压过一般,疼得她一哆嗦,她在心里咒骂着谢容华,这个男人是越来越不知道节制了。 “姑娘,你醒了吗?”屋外的明香听到动静,在门外恭敬地道。 “嗯,我醒了。”颜汐凝答道,穿了里衣下床,明香领着几个丫鬟抬了一大桶热水进来,恭敬道:“殿下吩咐了,姑娘醒来后,便要奴婢伺候姑娘沐浴更衣。” 算他还有点良心,颜汐凝在心中腹诽道,对明香笑道:“你们把换洗的衣物放下就退下吧。” 几个丫鬟退下了,明香将干净的衣服放在一旁,起身将门关好,却并不离开,颜汐凝奇怪地看着她,道:“你怎么不走?” “殿下说了,昨晚累着姑娘了,要奴婢服侍姑娘沐浴,姑娘就让奴婢留下吧。”明香低笑道。 颜汐凝脸色一红,他怎么到处去说,不过她确实很累,也便没有推辞,她脱了衣物,一身青紫露了出来,明香的目光只在上面停留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地扶她踏入浴桶之中。 热水浸泡过后,身体的酸软缓解了几分,颜汐凝见明香只是安静地为她搓澡,并不多言,看来是一个知进退的丫环,她泡了一会儿,问明香道:“殿下去哪儿了?“ 明香一边动作一边答道:“殿下要出使契丹,如今正在做准备工作。” “出使契丹?”颜汐凝惊地回身,溅起的水花顺着木桶洒在地上。 “嗯,殿下让我服饰姑娘沐浴完后就带姑娘过去见他。”明香点头道。 “那快点。”颜汐凝催促道,也没心思泡澡了,她快速地沐浴完毕,换上干净的衣服,便快步去找谢容华。 谢容华看到急急奔过来的人,也不顾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场,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叹声道:“跑这么急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要出使契丹的?我怎么都不知道?”颜汐凝望着他不满道。 “前两日收到的圣旨,我今日下午就会出发,契丹如今兵力强盛,我们不宜与他们正面交锋,父皇给了我大量的财宝献给契丹新即位的无上可汗,一是和他们讲和,让他们不要插手中原的事,另一个就是为了抓回詹子濯,詹子濯在契丹手中,始终是一个隐患,为表诚意,此事必须我亲自去才行。”谢容华低声答道。 难怪昨日他那么疯狂,颜汐凝心中暗道,心中却下了决定,她望着他,坚定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谢容华断然拒绝,“契丹不是我们的地盘,我也是和张先生带着很少的人马过去,那里太危险,我不能让你冒险。“ 颜汐凝知道他一向很有分寸,若不是他真的无法护她周全,他不会舍下她,既然他这样说了,那就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她抱紧他,也不再求他带她过去,只闷闷地道:”那你要去多久,我就在晋阳等你吗?“ 谢容华点点头,答道:“快则半个月返回,慢的话也不会超过一个月,你放心,灵祯还有云亦凡他们都在晋阳,他们会保护好你的,还有薛采月,她也会陪着你的。” “好吧。”颜汐凝抬起头,叮嘱道:“那你可要早点回来,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你起来还没吃东西吧,我陪你用膳。”谢容华笑道,让人去准备午膳。 他陪她用完午膳,两人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很快便有人来催促谢容华出发了,颜汐凝念念不舍地送他出门,看他带着一队人马,押着一箱箱财宝渐行渐远,眼中的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吓了她自己一跳。 “他又不是不回来了,颜汐凝,你怎么了,如今离了男人不能活吗?”她对不争气的自己怒斥道,跟在她身边的明香一下笑了起来,道:“姑娘可真有意思。” 颜汐凝看着她,问道:“哪里有意思。” “嗯,我也说不出来,就觉得姑娘和寻常女子不同。”明香想了想,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没人会像她那样说话吧,尤其对象还是秦王殿下。 颜汐凝叹了一声,谢容华走了,她总得找点事做,想到薛采月,问明香道:“你知道薛姑娘在哪里吗?” 明香点点头,答道:“殿下安排薛姑娘住在城西的别院中,我这就带姑娘过去。” 明香让人安排了马车,扶着颜汐凝上了马车,与她一道往城西而去,马车疾驰在大道上,颜汐凝来晋阳后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城市,谢容华说他曾经在这里呆了两年,她掀开车帘,四下打量着这个靠近漠北的古老都城。 因为战争的关系,道路两旁的房屋大都紧闭着,有些房屋的墙壁都被毁损了,露出里面的泥坯来,比起长安洛阳的繁华,这里显得有些萧条荒凉,有一队衣裳褴褛的百姓从马车旁经过,他们个个面黄肌瘦,一看便是因为战争,逃难而来的流民,颜汐凝指着他们,问明香道:“他们这是去哪里?” “殿下在晋阳城内设置了流民的收容所,他们应该是附近的流民,听说了这事,从外面赶来的。”明香解释道。 “流民啊?”颜汐凝叹道,想起自己和谢灵祯混入流民的短暂时光,他们当中,怕是有许多患病却无力医治的百姓吧,她心中一动,开口道:“明香,我们去看看他们吧,我也可以为生病的百姓看看病,他们怪可怜的。” 明香听了她的话,脸上大惊道:“姑娘身份尊贵,怎可去那些地方,若殿下知道了……” “没事的,我是医者,治病是我的天职,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能帮帮他们自然是好的。”颜汐凝笑道。 明香见她已经决定了,迟疑道:“那姑娘不去见薛姑娘了?” 颜汐凝想了想,道:“先去找她吧,然后再去流民的收容所。”薛采月和她在军中为那些士兵治伤的时候多多少少学到了点皮毛,与其让她在晋阳整日无所事事想着杜威,不如让她跟着自己做点有意义的事。 颜汐凝在城西见了薛采月,便领着她往流民的收容所而去。 第二百零七章 救治流民 所谓的收容所,只是几间民房打通了,形成的一处巨大的屋子,门口有两个士兵守着,他们都是最底层的士兵,连将军都不认识几个,更不要说颜汐凝了,见到走过来的几个锦衣华服的女子,神色一愣,拦住她们厉声道:“你们是谁?这里可是流民的居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明香正要表面身份,被颜汐凝拦住,她拉着薛采月上前,对那士兵低声道:”我们是大夫,奉云将军的命令来为他们看病的。“ 士兵看了她们一眼,怀疑道:“女大夫?” 颜汐凝点点头,笑道:“这是云将军的手令,你们看看。” 士兵检查了一番,那上面确实是云亦凡的印章,也不敢再拦她们了,只道:“你们进去吧,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面,你们为他们看病要是想收钱的话,那他们可没钱给你们。” “放肆,你可知道……”明香看他们如此不敬,一下子就怒了,颜汐凝拉住她,对那两个士兵道:“你看我们的打扮也不算缺钱的人吧,来为他们治病,只是看他们可怜,想尽一份心意罢了,这样,这些百姓也会对秦王殿下感恩戴德的。” 士兵听颜汐凝说得有道理,看她的眼神也不再如之前那般轻蔑,道:“那就有劳姑娘帮忙了,老实说,这里面生病的人还真是不少。” 颜汐凝笑了笑,领着人进了收容所,收容所里杂乱不堪,大多都是年迈体弱的老人,面黄肌瘦的女子与身材弱小的孩童,他们一个个蜷缩在角落中,满满地都是人,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见到来人衣着华贵,一时都有些好奇她们的来意。 颜汐凝看了看他们的生活环境,眉头微微地皱紧,有压抑的咳嗽声在屋子中响起,她循声望去,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捂着嘴不住地咳嗽着,目光涣散,她走过去,蹲下身柔声道:“老人家,我是大夫,让我帮你看看吧!” 老头抬头看了她一眼,捂着嘴咳嗽道:“谢,谢姑娘美意了,只是老头子没钱,就算姑娘肯为我诊治,我也没钱买药。”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叹声道:“老人家放心,我会帮你买好药的,不收你钱。” “真的?”老头睁大眼睛看她,道:“姑娘愿意免费帮我治病?” “嗯!”颜汐凝看他的面相,病得已经很重了,再拖下去,恐怕会危及生命。 “那谢谢姑娘了,姑娘真是活菩萨。”老头激动道,周围的流民听了他们的谈话,争先恐后地围过来,高声道:“姑娘也给我治治吧,也给我治治。” 明香见状,脸色大变,飞身上前拦住那些难民,将颜汐凝从人群中拖出来,厉声道:“你们都给我站好,再冲撞了我家姑娘,我要了你们的命。” 流民们看着她手中的剑和脸上的杀气,吓得后退一步,再不敢上前,薛采月快步走到颜汐凝身边,扶着她担心道:“姐姐你没事吧!” 他们刚刚一拥而上,让颜汐凝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平稳了呼吸,上前拉住明香,对那些流民安慰道:“你们别慌,排好队伍,你们的病我都会看的。” 方才那个老头挤出人群,喘息着道:“姑娘先给我看吧!” 颜汐凝点点头,示意他上前,为他把脉询问了他的症状后,提笔为他开了药方,流民们远远地围着看她,因为明香站在她身边一脸煞气,他们也不敢上前去,直到颜汐凝喊下一个…… 一日下来,因为安排得不合理,颜汐凝花费了大量的精力,也就看了十来个病人,杂乱无章的次序和争先恐后的流民,让她疲于应付,她第一次体会到,不患寡而患不均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他们都怕颜汐凝今日离开后不会再过去,恨不得她在一日间把所有病人都看完,若不是守卫士兵的帮忙和颜汐凝的再三承诺,她们恐怕现在还不能离开。 薛采月在一旁打下手,也累得筋疲力尽,颜汐凝看她苦着脸,带着歉意道:“原本是想做点好事的,没想到会弄成这样,辛苦你了。” “姑娘,我早就说过了,你不该屈尊降贵来给他们治病,一帮流民,什么都不懂,只顾着自己。”明香愤恨道。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苦笑着摇头,叹道:“这也不能全怪他们,谁不想活着呢!” 见明香欲反驳,她急忙转移话题道:“没想到你竟然会武。” 说到这个,明香一脸骄傲道:“殿下就是看中我会武,才安排我在姑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今日还好我跟着姑娘,不然就姑娘和薛姑娘过去,还不知会弄成什么样子呢?” “是啊,今日多谢你了。”颜汐凝由衷地笑道。 明香点点头,询问道:“姑娘明日还去吗?” 颜汐凝点点头,答道:“我答应了他们,自然不能食言。”看明香沉了脸色,她接着道:“你放心,明天不会像今天这样了,我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的。” 翌日,颜汐凝在去为流民治病前,先去了一趟晋阳城中的各大医馆,花了许多银子买下他们的药材以及请他们帮忙为流民看病,那些人原本不愿,颜汐凝只好再将云亦凡的手令拿出来,这是云亦凡给她以备不时之需,这几日倒是派上了用场,那些大夫见是军中的命令,也只好和她一起去了。 颜汐凝询问了他们的所长后,将所有的大夫分成了几类,以便他们发挥自己的专长,一行人来到流民的收容所,流民们看见她来,高兴地蜂拥上前,嚷嚷道:“颜姑娘,你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明香挡在颜汐凝身前,对他们道:“你们先站着,给你们看病前,我家姑娘有话要说。” 流民安静下来,颜汐凝指着身后的大夫道:“我和这几位大夫都是来给你们治病的,所以大家不要慌乱,你们所有人,我们都不会放弃的,另外,请大家先排队,在薛姑娘那边告知自己的病情症状,薛姑娘会为大家发带着颜色的木牌,大家可以看到,我和各位大夫腰间都别了这种木牌,你们拿到的是什么颜色的,就去找别着相同颜色木牌,若是前面有病人,就请排队等候,我们每一种颜色的木牌,一天只发三十枚,只要领了木牌的,我们都会看,没有的,就请大家别浪费时间了,明日再排,若是有病情特别严重或者正在发病的,请直接找我。” 第二百零八章 色胆包天 颜汐凝说完,看着所有人一脸惊诧地望着她,也不知道她说清楚没有,这是她根据现代看病就医想的法子,病人太多,她一个人肯定不行,多找了些大夫,分门别类地治疗,这样速度想必会快很多,那些木牌,也是她让太守府的人连夜赶制的,薛采月虽然行医不行,但在医学世家耳濡目染多年,根据症状分门别类还是不在话下的。 “大家明白我的意思了吗?”颜汐凝见他们都不说话,只得再次问道。 “明白了。”一个小孩率先道,走到薛采月那边和她说了症状,薛采月给了她一块绿色的木牌,他便拿着木牌去找腰间挂着木牌的大夫看病,有了他的示范,所有人也明白过来,纷纷到薛采月那边排队去了。 颜汐凝看他们有序的动作,总算松了口气。 这个办法的效果还算不错,大大提高了他们的效率,今日的治疗结束之后,颜汐凝按照今日的情形调整了木牌的数量,以保证后面的效率更高一些。 三日之后,在流民收容所的事传遍了晋阳,引来了不少百姓和将士的围观,这其中,有一个名叫王君郭的人,因为在攻打夏县时立了不小的功劳,大军入驻晋阳后,他便被封了武卫中郎将,此人骁勇善战,有勇有谋,但却非常好色,一见了漂亮女人便两眼放光,他原本只是来凑热闹的,可当他看见领头的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人时,他便两眼放光,心痒难耐了,他试过各种各样的女人,这女大夫还真没试过。 作为武卫中郎将,他很容易就把收容所的守卫换成了自己的人,颜汐凝正在专心地为一个妇女把脉,手上突然覆上一个粗糙的手掌,吓得她急急地收回手,抬头望去,见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军装身型高大的男人,正色眯眯地望着自己。 她的心中一阵反感,望着他平静道:“我在为流民治病,请你不要来打扰我。” 王君郭看她毫无惧色的模样,心中更是难耐,他笑嘻嘻地道:“我看颜姑娘都治了这么多病人了,对这些贱民也算仁至义尽了,今日何不陪本将快活快活。”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怒意横生,站起声高声唤道:“明香!” 王君郭嗤笑一声,道:“你在叫你那个会武的丫鬟?放心,本将已经派人将她引开了。”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拉她,颜汐凝急急地后退几步,此时才看清眼前的形势,收容所里的流民和大夫都被他带来的士兵控制住了,薛采月也被两个士兵抓住,而明香则不见了人影。 颜汐凝心中惊怒,望着他厉声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此胡作非为?” “自然是能让你快活的男人。”王君郭答着,快步上前抓住她,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颜汐凝气得满脸通红,奋力挣扎着,薛采月高声道:“臭流氓,放开我姐姐,我姐姐可是未来的秦王妃,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担心殿下扒了你的皮。” 屋内的人听了她的话一惊,王君郭一愣,不自觉松开了力道,颜汐凝一把将他推开,厉声道:“放我们离开,我可以当作今日什么也没发生。” 她以为他听了薛采月的话会怕,没想到他大笑了起来,指着颜汐凝笑道:“你是秦王的女人?颜姑娘不如换个人编,我兴许还会上当,秦王妃多么高贵,怎么可能来为这群贱民治病。” 他说着,再次上前抓住颜汐凝,笑道:“既然你自认秦王妃,那不如就把我当秦王,本王会好好疼你的。” 颜汐凝急怒攻心,望着他沉声道:“信不信你再抓着我,很快就会有人来教训你。” 她眼中的气势与笃定,让王君郭心中微微一惊,他还来不及开口,已被飞速进来的一个人一记重拳击倒在地,耿青跪在颜汐凝身边,道:“属下救驾来迟,让王妃受惊了。” 他站起身,望着倒在地上的王君郭厉声道:“一个小小的中郎将,竟敢对王妃不敬,看本将军今日怎么收拾你。” 王君郭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是惹了天大的麻烦了,他实在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真是秦王的女人,他跪在地上,哀声恳求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王妃,请王妃饶过小的这一次吧!” 颜汐凝望着他,冷冷道:“看你的样子,恐怕以往也没少干这样的事,今日若不给你点教训,你又怎么能长记性。” 她的话音刚落,耿青便一个箭步上前,对王君郭拳打脚踢,王君郭不敢反抗,护着头满地翻滚着哀声求饶,眼见再打下去真的会闹出人命,颜汐凝方才开口道:“耿将军,可以了。” 耿青收了手,站回颜汐凝身后,满屋子的流民士兵全都跪了下来,一个士兵颤声道:“王妃娘娘,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若知道是娘娘您,我们打死也不敢做这样的事的。” 颜汐凝看着地上已经被打昏死过去的王君郭,对他道:“把你们的中郎将带回去好好救治,等他醒了,帮我转告他,若他日后再无视军规胡作非为,我可不会再对他手下留情。” “是,小的谨记王妃教诲。”士兵答着,快速拖着地上的王君郭离开了这里。 跪在地上的流民震惊了许久后才反应过来,他们心中激动不已,没想到这几日天天来为他们治病的,竟然会是秦王妃,他们磕头高呼道:“秦王殿下千岁千千岁,王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颜汐凝看他们恭敬的样子,微微叹息,今日之后,她怕是不能再来这里为他们治病了,她吩咐了那几位大夫继续为他们治病,自己则带了耿青和薛采月离开。 “耿将军,你怎么会到这里的?”颜汐凝问道,还好她及时赶到,不然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属下是殿下的亲卫,殿下离开前,命令属下暗中保护王妃,属下见明香被人引出来,便猜里面出了事情。”耿青答道。 颜汐凝点点头,笑道:“今日多谢你了。”她想了想,继续道:“还有,以后你能不能别唤我王妃。”她和谢容华还没有正式拜堂成亲,听他这样唤总觉得有些别扭。 哪知耿青却固执道:“殿下说了你是他的王妃,那你就是王妃。”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哭笑不得,也只能任由他去了,她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谢容华已经离开五日了,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不是已经到了漠北草原。 第二百零九章 契丹公主 谢容华一行人在走了五天的路程后,终于到达了与契丹相接的边陲县城——马邑,这座县城虽然不大,却热闹繁华,有不少汉人和契丹人在这里做生意,置换物品,马邑的太守张万岁原本是詹子濯的部下,詹子濯大败以后,他便携马邑归降了谢云,今日听说秦王到了,早早地便亲身前往城门迎接。 “马邑太守张万岁叩见殿下。”张万岁领着马邑大大小小的官员在城门口跪下道。 “起来吧!”谢容华跨坐在炽焰身上,居高临下地对他道。 张万岁谢恩站起身,对谢容华恭敬道:“殿下一路幸苦了,下官已为殿下准备好了休息的住所,请殿下随下官来。” 谢容华翻身下马,跟着他边走边问道:“这几日契丹部族可有异动?” 张万岁恭声答道:“无上可汗是圣迦可汗的同胞弟弟,他即位后虽然收留了逃窜而来的詹子濯,但目前并无异动,也表示了愿意和殿下谈判。” 谢容华点点头,道:“如此便好,你为本王的人马置换些水和干粮,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前往契丹。” 翌日一早,谢容华便带着人马出了马邑的关塞口,踏入了契丹的地界,他们一路疾行,山地渐渐消失,一望无际的草原缓缓出现在眼前,在草原上跑了两个时辰后,远远地看见了一望无际的白色帐篷,那便是契丹的部族了。 谢容华一行在即将进入契丹部族时,却被一群契丹人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一人唇红齿白,头上戴着毡笠,一身蓝灰色的圆领长袍,腰间系着皮围,上面挂着一柄短刀,下身着长裤,穿着一双毛皮短靴,跨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一脸倨傲地看着他们:“你们就是魏国派来的使者,谁是秦王啊?” 谢容华驭马而出,微笑道:“在下便是。” 那人愣愣地看了谢容华片刻,轻蔑笑道:“听说秦王是魏国的战神,我还以为有多高大威猛呢,原来是一个小白脸啊,就你这样的也能做中原的战神?” 他身后那群高大威猛的契丹人顿时大笑起来,魏国的人马一个个气得脸色铁青,谢容华身边的陈大正欲上前还嘴,被谢容华伸手拦住,他看了方才对他出言不逊的人一眼,笑道:“在这位公子面前,本王可当不起小白脸一词,毕竟本王可没有公子这般的芙蓉面细柳腰,公子若换上女装,恐怕都没人能看出你是个男人,连公子这样的尚可在以勇猛著称的契丹族人中称王称霸,号令群雄,可见契丹的勇猛也多是世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词了。” 这下轮到魏国的人马大笑了,有人讥讽道:“殿下说得对,就他这样的也能做这群人的头,可见这群人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你……”耶律燕气得脸色通红,她女扮男装,就是想来见识见识传说中的秦王,没想到竟然被他嘲笑契丹无人了。 她望着眼前俊逸非凡的男子,高声道:“说我们是草包,有本事和我们比一比,若赢了我们便放你们进去见大汗,若输了就趁早滚回你们中原去。” “公……”耶律燕身后的人正欲阻止她,被她狠狠一眼瞪了回去。 谢容华轻轻一叹,耶律燕以为他怕了,大笑道:“怎么了?一说到比真本事就吓得当缩头乌龟了?” 谢容华摆弄着身前的马鞭,叹声道:“公子当真打算自取其辱?” 耶律燕听了他的话大怒,道:“先别说大话,能比过我们再说。你们想比什么?” “客随主便,我们既然到了契丹,一切自然按照契丹的规矩来。”谢容华无所谓地笑道。 “好,那我们就比试摔跤,射箭,骑术,三局两胜,若你们赢了,我便承认你是魏国的战神,亲自领你去见大汗。”耶律燕一脸自信地道。 “一言为定,公子可不要食言。”谢容华微微笑道,耶律燕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愤懑道,等输了看你还怎么得意。 她看了身后的人马一眼,高声道:“第一轮比试摔跤,你们有谁愿意自愿迎战魏国的。” “我愿意!” “我愿意!”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契丹勇士便一个个踊跃的报名,如今中原各国纷争不断,一个个都仰仗着他们部族的支持,各个都来送礼巴结讨好他们,如今这秦王带着那么多宝箱来,一看就和之前讨好他们的中原人目的一样,他们一点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好,就你吧!”耶律燕随意指了一个人,她根本就不觉得魏国有人能赢,她看向谢容华,道:“你们那边呢?派谁上?” 谢容华思索片刻,看向陈大道:“陈大,你去吧!” “末将遵命!”陈大抱拳答了,正欲上前,谢容华却叫住了他,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才道:“你去吧!” 陈大一脸铁青的上前,张玄策看了他的样子,好奇道:“殿下和他说什么了,气成这样。” 谢容华淡淡一笑,在他旁边轻声道:“我只是告诉他,尽力就好,输了也没关系!” 张玄策听了恍然大悟,难怪那么生气,这还没比呢,就被自家王爷认为会输了,能不生气嘛! 那个契丹勇士长得高大魁梧,眼神轻蔑地看着陈大,他将衣袖脱了一半,露出健壮黝黑的胸肌,摆出了摔跤的准备姿势。 陈大从前根本没摔过跤,他学着他的姿势跨开腿,张开手弯下腰,契丹众人见他现学现卖的模样,纷纷大笑了起来。 契丹勇士突然一个箭步上前,别住他的腿,手死死揽住他的手臂,差点就将他绊倒在地,陈大急急地稳住,使力与他僵持在一起。 时间久了,两人额头上都沁出了汗液,原本胜券在握的契丹人见此情形,之前的轻蔑都消失了,认真看两人比试,陈大的手和脚都有些发酸,他看着谢容华静静地盯着他,想到他出场前谢容华的话,牙根咬得死紧,只觉得自己说什么也不能输。 陈大一边极力抵抗着对方,一边观察对方的表情,当察觉到对方脸上的虚弱和失神时,他突然往下一蹲,双手扳住对方,后膝盖窝,向前一带,那契丹人失去平衡,一下就倒了下去,陈大站起身,擦着满头的大汗走回谢容华身边,兴奋道:“殿下,我胜了。” 谢容华点点头,微笑道:“你做得很好!” 第二百一十章 心起涟漪 耶律燕看着对面欢呼着的魏国人,脸色铁青,被摔倒的契丹人爬起来,沮丧地走回耶律燕身边,耶律燕脸色难看地大骂道:“你这个废物,真是丢尽了契丹人的脸。” 谢容华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笑道:“第二场比试,不知公子要派谁上。” 这一次耶律燕可不敢像上次那样大意了,她望着身后的契丹勇士们,思索了良久,沉声开口道:“萧达,你上!” 萧达是族中箭术最厉害的勇士,她就不信这次他们还会输。 萧达目光一沉,上前道:“萧达领命!” 耶律燕自信满满地看向谢容华,道:“这次你们那边派谁上?” 谢容华取下马背上的大弓,指尖在弓弦上轻弹了弹,淡笑道:“本王自幼便喜欢拿着弓箭玩耍,这一次,就让本王来领教一下契丹箭手的厉害吧!” 耶律燕没想到他会亲自上阵,微微一愣,然后笑道:“秦王要自己上,若输了可别怪我们给你难堪,让你在你的部下面前丢了面子。” 魏国的人看他大言不惭,怒道:“那也要你们赢得了我们殿下!” 谢容华对他们的话不置可否,淡淡道:“开始吧!” 萧达取下马背上的弓箭,望着碧空如洗的天空凝神静听,突然空中有鹰啸声传来,耶律燕高兴道:“都说雄鹰飞翔速度极快,最是难射,你们就比射鹰吧!” 萧达点点头,望着空中搭弓箭射,嗖地一声羽箭射出,远处有物体坠落而下,一个契丹人快速驭马过去捡了回来,高兴道:“公…公子你看,萧达射中了鹰,一箭穿喉而过!” 契丹人高兴起来,耶律燕挑眉望着谢容华,挑衅道:“怎么样?秦王,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谢容华不紧不慢地搭弓引箭,望着空中缓缓道:“在我们中原,有个词语叫一箭双雕,意思是说做一件事能达成两个目的,当然,他原本的意思,指的是这个。” 他话音一落,羽箭便往空中飞速而去,一瞬间后远处再次坠落下物体,方才捡鹰那个契丹人又去捡了,他策马回来,提着两只鹰不可思议道:“一支箭射中了两只鹰,而且都是一箭穿喉。” 耶律燕脸色大变,策马上前仔细检查了,对谢容华怒道:“你一定是靠运气赢的,若不是这两只鹰刚巧在争食,你如何能一箭双雕?” 谢容华微微一笑,并不否认:“忘了告诉公子,我们中原人还有一句话,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耶律燕扔掉手中的鹰,抬起手中的马鞭指着他道:“第三场比骑马,我亲自和你比。”她的骑术是大哥亲自教的,族中比得上她的人也寥寥无几。 “三局两胜,公子自己定下的规矩,我们既然已经赢了,这第三局不比也罢!”谢容华皱眉道。 “怎么?你怕了?”耶律燕瞪着他道:“规矩既然是我定的,那我就可以改,除非你和我比了这第三局,否则,别想我放你们的人进部族见大汗。” 谢容华见她这么不讲道理,只得无奈答道:“你说吧,怎么比?” 耶律燕看他愿意和自己比试了,高兴起来,指着远处一顶黄色的帐篷道:“看到那个帐篷了吗?我们谁先到,就算谁赢!” “好,开始吧!”谢容华翻身上马,他只想速战速决,不想在这里耽搁下去。 耶律燕应了,扬起马鞭,率先飞速而去,谢容华立刻驾着炽焰追了上去。 耶律燕一开始占着上方,心中正得意着,却在路程过半时发现谢容华渐渐追了上来,他的马速度越来越快,自己的马却始终保持着一个速度,她渐渐被甩在了身后,她一急,使劲抽打马鞭,马儿吃痛拉近了点距离,可却还是没办法超过谢容华,眼见目的地越来越近,她心一横,抽出腰间的短刀,发狠往马屁股扎去,马儿吃痛,高叫一声,发疯一般往前冲去,总算超过了炽焰,可它一直冲着,竟是过了终点仍不停下,耶律燕使劲拉马缰,它不但不停,反而挣扎了起来,要把她甩下马背,她一下慌了神,抱着马脖子高声叫道:“停下,你给我停下来啊!” “你往前靠些,抱紧马脖子。”在她手足无措之际,耳边传来谢容华低沉的声音,她侧头望去,见谢容华与自己并驾而驱,她的眼中一下就凝了泪,害怕地大叫道:“秦王,救我!” “要我救你就听我的话。”谢容华沉声道。 耶律燕想到他刚才的话,抱着马脖子的手紧了紧,让自己尽量往前靠,谢容华让炽焰向耶律燕的马更靠近些,他寻着机会,倾身拉住那马的缰绳,飞身一跃便坐到了她的身后。 耶律燕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谢容华沉声道:“放开马脖子!” 她回过神来,高声道:“不行,放开它会把我摔下去的。” “这马已经疯了,不跑到力竭是不会停下来的,你觉得你能撑得到那时候?”谢容华厉声道:“松开,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耶律燕松开手,谢容华立马拉住她贴到自己胸前,耶律燕脸色一红,只觉得四周都是他的气息,她从来没有和男人靠得这么近过,近得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和呼吸声。 谢容华抬起另一只手在唇边吹响口哨,炽焰很快又靠了过来,他双手穿过耶律燕的腋下,提了口气,拉起她一道飞身回到炽焰马背上,那疯马继续往前跑,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谢容华调转马头,带着耶律燕往回赶,耶律燕红着脸,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他的下巴坚毅,脸廓棱角分明,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好看呢?比她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等着他们的人马在耶律燕的马发疯时便擦觉了不对,他们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谢容华在半路遇到了他们,缓缓将马停下来,他翻身下马,将耶律燕抱下马背后便松开了手。 随着他的手放开,那让人着迷的温暖也消失无踪,契丹人见了耶律燕,快步上前关心道:“公主,你没事吧!”此刻他们可想不起来她女扮男装的事。 耶律燕不回答他们,只痴痴地看着谢容华,见他温柔地抚摸着炽焰,柔声道:“你今天表现得很好,等回家了,我让汐凝亲自帮你洗澡好不好?”仿佛他眼前的不是马,而是和他亲密无间的爱人一般,那一瞬间,她甚至在想,要她是那马就好了。 炽焰好像听懂了他的话,抬头在他手心蹭了蹭,他笑得更灿烂了几分。 谢容华的人马也追了过来,他们担忧地上前道:“殿下!” “我没事。”他收敛了神色轻声道,看向耶律燕淡淡道:“第三场比试比完了,我们先走了,告辞!” “等等!”耶律燕喃喃道,谢容华却没再理会她,带着自己的人马快速往契丹部族的营帐而去! “公主!”契丹的人马见耶律燕一直不理他们,不由高声唤道,暗想她不会吓傻了吧! 直到谢容华不见了身影,她才回过神来,带着少女的娇羞问身边的人道:“你知道魏国的秦王叫什么名字吗?” 那人一愣,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还是老实回答道:“应该是叫谢容华!” 谢容华!她在口中默念道,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意,谢容华,他连名字都这么好听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待价而沽 “殿下,你方才何故不顾安危去救那个契丹人呢?”去契丹部族的路上,张玄策忍不住问道。 “她是契丹的公主,若是和我们比试中出了什么岔子,不好向他们可汗交待!”谢容华淡淡地道。 “殿下如何看出她是公主的?”张玄策吃惊道。 “张先生也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吧,一个契丹的年轻少女,可以使唤那么多的契丹勇士,甚至连契丹的神箭手萧达都能听命于她,除了是契丹的公主,她还能是什么身份!”谢容华微微笑道,加快了速度往前而去! 张玄策看着谢容华的背影,心中有些不安,他方才看那个公主看谢容华的眼神,像是对他动了心,若只是个普通契丹女人还好办,若是契丹的公主,恐怕就难办了,他叹息一声,也不知道谢容华有没有发现那位公主看上他了! 他们进了契丹的部族后,便有人上前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谢容华进了契丹族的大汗金帐,见坐在虎皮椅上面容威严,续着短须的中年男子,拱手行礼道:“魏国秦王谢容华携使臣见过大汗。” 耶律璟上下打量了他片刻,抬手道:“秦王请坐!” 谢容华在一旁落座,陈大和张玄策则一左一右站在了他身边。 耶律璟笑了笑,明知故问道:“秦王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谢容华站起身,拍拍手,立即有随从抬着一箱一箱的礼物鱼贯而入,谢容华示意他们打开,侯在大帐内的契丹人放眼望去,是一箱箱金银珠宝,瓷器丝绸,这些东西很久以前确实是可以让他们眼前一亮的,可见得多了,也就不再觉得有那么稀奇了。 “父皇听说大汗即位的消息,特命我亲自带着这些礼物来契丹走一趟,以贺大汗即位之喜,望大汗笑纳!”谢容华从容地对耶律璟道。 “哈哈哈!谢云太客气了,想你们还在晋阳的时候,对我部族也是多加照顾,待你们去了长安,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忘了以往与我契丹的交好之情,如今看来,谢云老弟还是记得我和我的部族的!”耶律璟哈哈大笑道,示意己方人员收下这些礼物。 “大汗哪里的话,父皇常常与我提起契丹和大汗,敬佩有加,若不是国事繁忙,他定是要亲自来与大汗道喜的,能与契丹交好,是魏国的荣幸。”他微笑着道,话语间有意无意将魏国的地位屈居于契丹之下,让耶律璟心中万分爽快,看来谢云也明白,他们魏国,如今还需仰仗着他契丹的鼻息而活。 “嗯,你放心,你们这么诚心地来与我结交,我契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往后对魏国一定多加照顾!”耶律璟笑道。 他的话让陈大心中微微有些不快,看耶律璟得意得意忘形的样子,好像魏国有多怕他们契丹一样,不过想到出行前谢容华对他的嘱咐,他也便不敢把这样的情绪表现在脸上。 “既然大汗这么说了,我们这边正好有一个忙需要大汗的帮助,望大汗能施以援手!”谢容华和他说了这么久客套话,终于将他来此的目的亲自道出:“大汗也知道,前几月魏国与梁国打了仗,这一战,我们虽然最后赢了,灭了梁国,梁国的国君詹子濯却逃了出来,我们多方打探之后,才发现他潜入了契丹,此人心怀叵测,留在契丹,恐怕会想办法挑拨魏国和契丹的关系,所以,容华恳请大汗将詹子濯交给我,让我将他押回京城,交由父皇定罪。” “詹子濯?”耶律璟皱眉,似笑非笑道:“本汗并未在族中见过此人,秦王的消息会不会有错?”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一愣,他这样的回答,分明就是不想将人交出来,他面上假装诧异道:“这不可能吧,我的人亲眼看到他们一行入了契丹的,或许是他们混进来的时候大汗忙着即位,没有察觉到詹子濯,此人对我魏国非常重要,还请大汗帮忙找到他。” 耶律璟看着眼前和自己演戏的秦王,笑了起来,道:“契丹族人成千上万,要将詹子濯从这些人中找出,恐怕还需要些时日,这几日,就请秦王和你的随从们好好欣赏一下我草原上的风光吧!” “如此,就有劳大汗了,若无他事,我们便先行退下了。”谢容华目光微敛,等耶律璟应了他后,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大汗金帐。 出了大帐,立马便有契丹人领他们去为他们安排的帐篷,待进了帐篷后,陈大气道:“殿下何故对那个大汗低声下气的,看得我真是憋屈。” 谢容华摇头苦笑道:“耶律氏一统契丹六部,如今正是他们锋芒最盛之时,而中原四分五裂,任何一个势力,如今都还不足以和契丹抗衡,我们现在只能顺着他,才能有足够喘息的时间,不然他帮谁,都会是我们的大麻烦,这一次若不是耶律洪病亡了,我们也不会在最后关头如此轻易地夺回晋阳。” 陈大明白过来,虽然心有不甘,倒也知道现在他们别无选择,张玄策看着谢容华,皱眉道:“殿下,今日耶律璟收了我们的财宝,却又这样拖着我们,看来我们想要让他把詹子濯交出来,似乎没那么容易,毕竟中原大乱,是他最乐意看到的情况。” “对他来说,中原自然是越乱越好,这样,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有各国献上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宝,努力地讨好他,这些我来时就想过了,想用金银珠宝就打动耶律璟,完全没有可能。不过,既然他留下我们,自然是还想和我们讨价还价的,先看看他开出来的条件,只要不会伤到魏国的根基,我们答应也无妨,若不除掉詹子濯,以他在河东的根基和契丹的帮助,待我们返回长安后,他卷土重来也并非难事,所以,我们必须斩草除根!”谢容华望着张玄策和陈大,声音沉稳而坚定。 耶律燕返回自己的营帐后,便换了女装,听说耶律璟在大帐内接待谢容华一行,她便情不自禁地往大帐而去,只是等她到了大帐外,问了帐外的两个勇士,才知道谢容华已经离开了,她失落中正要离开,却听见帐内隐隐传来她的父汗和兄长的谈论声,那内容,正是和谢容华有关的,她不由自主地便躲在营帐的一个角落偷听起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自请和亲 “父汗,你真的打算将詹子濯交给谢容华吗?据我所知,中原各国中,如今魏国是实力最强最有希望一统中原的,若我们就这样把人交给魏国,岂不是为他们统一的路加了一把材火。”耶律延的声音低沉地响起。 “我当然知道魏国的实力是中原各国中最强的,不过,这个大汗的位置我还坐得不够稳,若为了一个詹子濯与魏国交恶,他们难保不会投向我们的反对势力,在暗中协助他们,我们不如卖他们一个人情,让他们知道,我这个可汗还不愿与他们为敌,等我解决了部族中的那些老顽固,再来考虑中原的问题不迟,他们实力虽强,却也不可能在一年半载就完成统一,更不要说正面与我契丹为敌了。”耶律璟带着笑意的声音答道。 “既然父汗已经有了决断,今日何故要拖延谢容华呢?”耶律延不解道。 “哈哈哈,延儿你还太年轻了,就算我已经决定舍弃詹子濯这枚棋子了,也要从中拿到足够的好处才能将人给他们,若收了点财宝便将人交出去,那未免太便宜了魏国。”耶律璟大笑道。 “那父汗准备要什么?”耶律延问道。 “自古以来,两族邦交,和亲是最好的办法,让魏国的皇帝送一个公主过来交换詹子濯,这公主对我们的作用可比一个詹子濯大多了。”耶律璟笑道,他的话音刚落,耶律延还来不及说话,一个娇小的身影快步奔到他们跟前,声音清脆道:“父汗,父汗想和亲,为何要魏国的皇帝派一个公主过来,就不能是契丹的公主去魏国吗?” 耶律延望着突然出现的耶律燕,不悦道:“燕儿,我和父汗在商讨正事,你来添什么乱?” “我哪有添乱,我是问认真的。”她立马给耶律延怼了回去。 耶律璟一愣,大笑道:“燕儿想去中原了?可我们燕儿还那么年轻,父汗可舍不得将你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父汗,和亲也不一定要嫁给皇帝嘛,也可以嫁给皇子啊!”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羞意,一双大眼睛满是期待的望着耶律璟。 耶律延听出了她话中的意味,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道:“燕儿,你,你不会是看上魏国来的秦王了吧。” 耶律燕红着脸沉默不语,显然默认了他的说法,耶律璟一怔,诧异道:“你什么时候见过谢容华的?” “就是今天早上,我带着人想让他在进我们的地盘前先给他个下马威!”耶律燕小声地说道。 耶律延冷哼一声,嗤笑道:“结果下马威没给着,反而看上人家了?燕儿,你是我们契丹捧在手心的公主,契丹想娶你的勇士有那么多,你谁都看不上,如今却看上了一个中原人?他看着文质彬彬的有什么好?你就看上了他那张脸吗?” “你懂什么?他虽然外表不如我们契丹人威猛,可实力一点也不差好吗?连神射手萧达的箭法都比不上他,而且他的骑术比大哥你的都要好,在我心里,没有哪个契丹勇士能比得上他,我曾经发过誓,要嫁给一个当世英雄,他就是我的英雄。”耶律燕信誓旦旦地道。 耶律璟听了她的话一惊,没想到谢容华才来契丹不过一天,就把自己女儿迷得神魂颠倒了,他皱眉道:“燕儿,你可知若你嫁到魏国去,父汗与你大哥都不在身边,背井离乡,若是他们欺负你,你该怎么办?” “我是契丹的公主,谁敢欺负我呢。父汗,你反正都打算和亲了,就让我去吧,我不怕的,再说我从小在草原长大的,早就想去中原看看了,我听过往的商户说中原很美的,我知道你最疼我了,你就让我去吧!”她挽着耶律璟的手撒娇道。 耶律璟看她这样,叹气道:“这事父汗还要再想想,这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父汗不能就这样草率的决定。” 耶律燕见他没有答应她,脸垮了下来,放开他的手,满脸的不高兴。 耶律延见她这样,安慰道:“燕儿,你不过才见过谢容华一面,对他了解多少呢?婚姻大事,怎可就这样草率的决定,先不说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就看他的年纪,万一他已经有王妃了呢,你难道还要去给他当小老婆不成。” 耶律燕沉着脸道:“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这辈子我除了他,谁都不嫁,父汗若真想我幸福,就让我嫁给他。” 耶律璟看她如此决绝的样子,终于退了一步,他无奈道:“这样吧,谢容华在契丹还会呆上几日,你暗中多观察观察他,若还是觉得非他不可,父汗便成全你。” “真的?”耶律燕眼睛一亮,抱着耶律璟的脖子高声欢呼道:“我就知道父汗最疼我了,不会忍心看我伤心难过的。” 谢容华在契丹呆了近十日,耶律璟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着,也没有给他提任何条件和明确的答复,倒是契丹各部的勇士有事无事地来找他的麻烦,听说是因为那日的三场比试传遍了契丹,他们不服才来找他的,面对来挑战的人,他的手段一次比一次凌厉,而他的耐心,也在这样枯燥的等待中快要耗尽了,就在他下定决心跟耶律璟摊牌时,耶律璟终于有了动作,他邀请他参加契丹的宴会,并表示会在宴会上送他一个大礼。 谢容华微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耶律璟所谓的大礼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这次契丹之行,总算要结束了。 离宴会的时间还早,谢容华出了营帐,走到拴着炽焰的地方,轻抚炽焰的头道:“等今晚一过,我们就离开契丹,我知道你很想她了,我又何尝不是……”曾经他们分开过比这更长的时间,可那时他忙于战事,不像现在,被绊在这里,思念如疯草般蔓延,他真想立刻飞到她身边。 有熟悉的鹰唳声从空中传来,他惊喜地望着天空,见到那熟悉的影子越飞越近,这次出来,他并没有带阿隼,能对阿隼发号施令的人寥寥无几,此刻它飞来这里,是她让它来的吗? 谢容华迅速地让阿隼飞下来,见它的脚上果然绑着一封信,他的眼中溢出暖暖的笑意,可当他看了信中的内容后,脸上却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攥紧手中的纸条,松开炽焰的缰绳,迅速翻身上马。 张玄策原本是来找他商量出席宴会的事,没想到却见他驭马要离开,他大惊着上前道:“殿下骑马做什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执迷不悟 “我要立刻赶回晋阳。”谢容华沉声道,就要离开,张玄策一把拉住他的缰绳,惊道:“殿下现在就要走,那契丹的事和今晚的宴会怎么办?”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汐凝失踪了,她失踪了两天了,我必须即刻赶回晋阳。”他吼道,连声音都在颤抖,若不是晋阳的人找了两天都找不到她,不会给他送信,他一想到她可能遭遇了不测,便整个人陷入一种绝望的恐慌中,她是他的命,她不能有事的,绝不能有事。 张玄策听了他的话,手微微一松,谢容华甩着马鞭,驾着炽焰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他眼前,他甚至都没有告诉他,契丹这边要如何收场。 夕阳西下,陈大见张玄策呆呆地站在谢容华的帐外走神,不解地上前问道:“张先生呆在这里做什么?殿下人呢?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张玄策回过神来,叹声道:“殿下已经先行回晋阳了!” “什么?”陈大听了他的话大惊失色,他惊道:“殿下怎么就扔下我们先走了。” 张玄策苦笑着摇头道:“颜姑娘不见了。” 陈大听了更惊了,他脸色慌乱道:“汐凝在晋阳,身边都是我们的人,怎么会不见呢?” “我也不知道。”张玄策叹声道,陈大却急了:“张先生,殿下不在了,那今晚的宴会该怎么办?这可是那契丹的大汗专门为殿下准备的宴会。” 张玄策目光一凝,沉声道:“陈将军,今晚的宴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什么话都别说,一切交给我,都听我的,好吗?” 陈大点点头,他嘴本来就笨,根本处理不来这样的事,张玄策肯包揽了这烂摊子,他自然求之不得。 耶律燕穿上盛装,望着一人高的铜镜中明媚动人的自己,问一旁的女仆道:“我美吗?” 女仆笑道:“公主本来就是我们契丹的第一美人,今日又精心打扮了一番,哪怕日月都不能夺去公主的半点光华,奴婢保证,今晚公主定能迷倒所有出席宴会的男人。” “是吗?”耶律燕捂着嘴偷偷的笑,她不需要迷倒所有男人,只要能迷倒谢容华,就足够了。这十日以来,父汗派了各种族内的勇士去为难谢容华,皆被他一一化解,她在暗中看着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对他的崇拜与迷恋越来越深,日日对父汗软磨硬泡,父汗终于舍得让她嫁给他了,那一刻,她高兴的简直想飞起来,今晚的晚宴,她一定要让他看到最美的自己。 “公主,公主,大汗让你过去一趟。”有声音急急地在帐外道,耶律燕听了,不解都马上到宴会时间了,父汗还找她做什么。 她一跨入大帐,便看到了耶律璟和耶律延铁青的脸色,疑惑道:“父汗和大哥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怎么了?那个谢容华,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我专门为他准备的宴会,还打算在晚宴上将你许配给他,他倒好,连招呼都不不打一声,就一个人跑了。”耶律璟怒道,对谢容华仅有的好感烟消云散。 “什么?”耶律燕脸色一白,惊得后退一步,颤声道:“他走了,他怎么能走了呢?”她还没有让他看到最美的自己,他怎么就能走了呢。 “燕儿,如此不给我契丹脸的男人,你还是忘了吧,这样的男人,你嫁给他一定会受苦的。”耶律延恨声道。 “不!”耶律燕的眼眶微红,她看着耶律璟倔强道:“父汗,今晚的宴会请照常举行,他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才不得不离开的,他的部下不都还在契丹吗?” 耶律璟看她到现在还在为谢容华说话,无奈地摇头,这个女儿,他怕是怎么也拉不回来了。他看着她,认真地问了她最后一遍:“燕儿,父汗最后问你一次,事到如今,你还是执意要嫁给他吗?” “是,我一定要嫁给他!”耶律燕攥紧拳头,坚定的答道。 “好,父汗成全你,但愿,日后你不会后悔。”耶律璟叹息道。 “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后悔。”能和他在一起是她最快乐的事,她又怎么会后悔。 晚上的宴会照常举行,张玄策在宴会中斟词酌句地说了谢容华离开的原因,原本以为契丹会刁难,却没想到耶律璟理解地笑道:“既然晋阳有急事,那秦王先行离开回去处理也是应该的。” 张玄策还来不及松口气,耶律璟已经问道:“对了,本汗看秦王一表人材,也不知他成亲了没?” 张玄策听了他的话,看到他身边坐着的美丽无双的契丹公主,一下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耶律璟并不为难他们了,他垂下眼眸,心中下了决断,看向耶律璟轻松答道:“殿下如今还未曾婚配,陛下也一直在为殿下物色合适的王妃人选。” 耶律燕听了他的话脸上一喜,耶律璟沉吟道:“是吗?”他笑了起来,握着耶律燕的手道:“张大人帮忙看看,本汗的女儿,可做得秦王妃?” 张玄策看了耶律燕一眼,笑道:“公主身份尊贵,又生得如此动人,与殿下可谓是天生一对,只是……” 耶律璟听他前面的话还高兴,听到他说可是,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可是什么?” “可是秦王妃的事,只有陛下才能做主,下官不敢僭越妄言!”张玄策沉稳地答道。 “原来是这事啊,你放心,本汗立马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到谢云手中,本汗相信,他一定会很满意燕儿这个秦王妃的。”耶律璟哈哈大笑道。 “如此,有劳大汗了。”张玄策笑着拱手道。 耶律璟拍拍手,詹子濯一身狼狈的被押上来,他笑道:“本汗答应帮你们找的人,你们带回去吧!” “多谢大汗。”张玄策拱手道谢。 陈大与张玄策走出举行宴会的大帐,陈大的眉头皱的死紧,他在宴会中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开口,看向身侧一脸淡然的张玄策,有些不高兴道:“张先生,你方才怎么能那样说呢,你明明知道,晋阳的战事结束以后,殿下是要娶汐凝的,可现在,现在……” “陈将军,在家国大事面前,我们不能儿女情长,你以为,殿下离开以后,契丹还如此优待着我们的理由是什么?”张玄策沉声问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 离奇失踪 “张先生是说,都是因为那个契丹公主看上了我们殿下?”陈大惊道。 “不然陈将军以为是什么?”张玄策苦笑道,“殿下不辞而别,大汗必定怒极,可那契丹公主却仍愿意嫁给殿下,她对殿下,已经势在必得了,如今契丹势大,陛下也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可殿下不会同意的,殿下心里只有汐凝,他不会愿意娶别的女人的。”陈大皱眉道。 “所以,这件事,我们回晋阳之后,你一个字都不能对殿下提起。”张玄策沉声道。 “你说什么?”陈大惊道,“先生要我欺瞒殿下?” “回京之后,陛下自然会告诉殿下这事,那时事已成定局,殿下就算不愿,也只能接受。”张玄策叹声道,“今日殿下已经因为一个女人乱了分寸,我不能再让他因为同一个女人乱了大局,若这婚事不成,必定惹得契丹恼羞成怒,魏国定然会遭到他们的报复,所以陈将军,这个决定,我们必须为殿下做。” 陈大知道他说得对,可是想到颜汐凝,他的心里便难受起来,“那汐凝岂不是很可怜?”那个女人,把什么都给殿下了,却要让她面对这样的结果。 张玄策咬紧牙关,沉声道:“颜姑娘深明大义,一定会理解的。” 两天两夜毫不停歇的快马加鞭,谢容华终于赶回了晋阳,他一进太守府,云亦凡和谢灵祯便迎了上来,将事情的经过和他说了,他越听脸上的寒意越深,入了议事大厅,见到地上恭恭敬敬跪着的三人,他环视一周,冷声道:“薛采月人呢?” 跪在地上的杜威听了他的问话神色一紧,他抬起头沉声道:“回殿下,我已经派人将薛采月先行送回长安了。” 他话音刚落,谢容华便一脚踹上了他的胸口,他用了十足的力道,杜威被他一脚踹飞,背脊撞到议事厅的墙上,传来骨脊碎裂的声音,他喉头一甜,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了下来,谢容华看着他,眼中压抑着滔天的怒火:“杜威,你以为送走她就没事了吗?我不想管你和薛采月之间的破事,但若汐凝因为你们有任何闪失,那你们都得死!”他语气中的狠戾,让在场众人心中一惧。 耿青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殿下……” “你闭嘴,离开前我是怎么告诫你的,我这么信任你,你却把人给我弄丢了。”谢容华瞪着他狠狠道。 “殿下,这件事也不能怪耿将军,那日我也在场,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云亦凡为耿青说话道:“那日颜姑娘在醉香楼训斥了杜威以后,我们所有人都是亲眼看着她出去的,可等在醉香楼外的耿青却没有见她出来,明香一直跟在颜姑娘身边,据她所说,颜姑娘因为要追薛采月,所以是跑着出去的,可她不过是转了一个回廊,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是的,殿下,那日我直到追上了薛小姐,才发现颜姑娘不见了,当时我们就将整个醉香楼都封锁了,里里外外所有的地方都寻遍了,也没有找到姑娘的踪影。”明香急急地道,自从收容所那些流民知道颜汐凝的身份以后,她一过去他们便三跪九叩的,颜汐凝也就不再去那边了,那日颜汐凝原本是去找薛采月说话解闷的,可她们到了别院却见薛采月怒气冲冲地往外走,一问之下才知道她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杜威和一群人在醉香楼喝酒的事,寻芳阁被封以后,醉香楼就是晋阳城中最大的青楼,她气不过,执意要去找杜威,颜汐凝怕她惹事,便和她一起去了,薛采月和杜威在醉香楼大吵了一架,薛采月哭着跑开,颜汐凝训了杜威一顿后便追了出去,就此便没了人影,她不明白,明里暗里都是守着看着她的人,这人好端端的,怎么就在他们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消失了。 颜汐凝失踪了,所有人都慌乱了起来,他们调动了所有人马,寻找了两天两夜也毫无所得,谢灵祯不得已,只好让阿隼去给谢容华送信,告诉他此事。 谢容华沉默着听他们解释完,冷声道:“人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消失,她一定还在晋阳城内,调集所有人马,除了搜索全城以外,本王要拿到近段时间突然出现在晋阳城中的可疑人口。”他渐渐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安排接下来的动作,这一次和上一次颜汐凝被绑架完全不同,那次他们是冲着他来的,而这一次,没有人给他们提任何条件,显然目的不在他,他眉头紧皱,不明白颜汐凝为什么会被人盯上,他们捉了她,到底意欲何为? 晋阳城北一户普通的商户府邸中,有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在花园中四下张望?他鬼鬼祟祟地走入一个假山中,不知转动了什么,原本的山石渐渐移开,一个洞口显现在眼前,他快步而入,很快入口又被山石挡了起来,从外表看去,完全不能发现这里竟然会藏了一个入口。 山石的背后是一个密室,里面只放了简单的桌椅与床榻,此时,床榻上沉睡着一个人,她的容貌秀丽,面容安详柔和,正是外面找得天翻地覆的颜汐凝。 在桌椅旁边也坐了一个人,他紧紧盯着桌上器皿中一个金色的蛊虫,如今它正吸食着器皿中的血液,那血已经只剩下几滴便被它完全吸净了,蛊虫身上的光芒也越来越甚,听到急急传来的脚步声,他皱眉道:“不是说不要打扰我练蛊吗?续魂蛊不喜欢生人。” 来人急急地停在远处,焦急道:“滕大人,不好了,秦王找过来了。” “秦王?”滕羯一惊,诧异道:“他不是在契丹吗?” “昨日便回来了!看情况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滕大人,我们怎么办?”那人焦急道。 滕羯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女人,又看了一眼已经吸食完血液的蛊虫,此刻,它的身体已经接近透明了。 他的眉头微皱,趁着谢容华不在,他动用了隐蛊和眠蛊才将颜汐凝弄过来,原本是想将她带走的,可没想到谢容华会回来的这么快,看来,他暂时是带不走她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续魂入体 滕羯取出一个赤红色的盒子放到桌上,续魂蛊若有所感,快速飞入其中,他盖上盒盖,拿着盒子慢慢走到床榻边,沉眸注视着睡得安详沉静的女子,他轻轻将盒子放到她枕边,抚摸着盒盖上的花纹,带着诡异的笑容对床榻上沉睡的女子道:“你睡了那么久,也是时候醒过来了。” 他说着,扶起颜汐凝。伸手掀开她左肩的衣服,不知做了什么动作,左肩上的印记突然一颤一颤地动了起来,似乎要从颜汐凝的肩上跃出一般,引得沉睡中的颜汐凝眉头紧皱。 枕边盒中的蛊虫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那个盒子被撞出一顿一顿的响声,他轻笑道:“别着急,现在就放你们见面。” 滕羯说话间打开了盒子,续魂蛊快速飞了出来,直直往颜汐凝左肩印记处飞去,突然间便消失了身影,而她左肩的的印记,颜色一瞬间变得金黄,恍惚间又消失不见,恢复了原貌,那个印记也不在跳动,隐隐可见那个蜘蛛印记的眼睛深处带了点点金黄,好似在看着滕羯一般,滕羯轻抚那个印记,嘴角微微勾起,缚魂蛊已经开始和续魂蛊融合了,他这几日用自己的血让续魂蛊认主,等它和缚魂蛊融合完成,那么,他便代替了自己的父亲,成为颜汐凝体内缚魂蛊新的主人,等四魂蛊相聚,他便会成为天蛊的主人…… 他正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方才进来提醒的那个下人再次匆忙下来,急声道:“大人,不好了,我们宅子被官兵围住了,再不走就来不急了。” 滕羯目光一凝,谢容华来得可真够快的,还好续魂蛊已经入了颜汐凝体内,今日既然带不走她,就让她好好替自己养蛊吧。 他将颜汐凝的衣衫拢好,抬手探入她的鼻息间,很快有一个荧绿色的蛊虫从她鼻尖爬出,他收好眠蛊,语带蛊惑的对颜汐凝道:“汐凝,续魂蛊可是天下间所有人都想得到的至宝,今日我把它给你,你可要好好待它,别担心,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到时我再送你一份大礼。” 他微微一笑,领着手下迅速消失在密室之中。 “殿下,里里外外都搜遍了,这宅子里没有发现任何人。”士兵一番搜查后对他恭敬地道。 “是吗?”谢容华眯着眼睛,环顾着这座府宅的花园,“这花园连杂草都没有,可不像没人住的样子。” 突然他目光一凛,快步地往假山的方向而去,士兵随着他的动作跟在身后,他指着一处枝叶繁茂的地方,沉声道:“好好查一下那里。” 假山别的地方都只只有稀松的植物,这里却如此茂盛,就像刻意在掩饰什么一样。 果然,士兵得令上前,片刻后便惊道:“殿下,这里面藏了机关。” “打开!”谢容华沉声命令道。 “是。”随着士兵转动机关,轰地一声,一处山石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漆黑的洞口来。 谢容华举步往洞口而去,跟着他的士兵担忧道:“殿下,小心有诈,还是让属下先下去查探一番。” “不必。”谢容华淡淡道,快步走进了洞中,直觉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走过一小段路后,一间开阔的房间出现在他眼前,墙壁上点燃了火把,将房间内照得通明,里面只摆了一桌一榻,他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女子,一时竟有些不敢上前。 “殿下!”跟着的士兵也入了密室,看到床榻上躺着的人,惊喜道:“颜姑娘,殿下,是颜姑娘。” “嗯!”谢容华轻声答道,终于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她的眼睛紧闭着,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无所知觉,他颤抖着手触碰她的鼻息,当那感觉到了那温热的呼吸时,他整个人才放松下来,他轻抚她的脸庞,柔声道:“汐凝,醒醒!” 颜汐凝睡得很沉,他唤了许久,她的睫毛才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颜汐凝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中看到朝思暮想的人,不由伸出手轻抚他的脸庞,温柔道:“你回来了!” 谢容华心一颤,抓紧她的手点头道:“嗯,我回来了,以后再也不扔下你一个人了。” “这是怎么了?”颜汐凝撑起身子,有些惊讶他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望着所在之处全然陌生的环境,她皱眉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容华放下手,见她一无所知的表情,叹了一声,将她轻拥入怀中,带着后怕道:“你不记得了吗?你失踪了五天,我刚刚才找到你。” “什么?”颜汐凝看着他,紧张道,“我失踪了五天,什么人干的?抓我做什么?威胁你吗?” “要是威胁我就好了。”谢容华叹声道,“我们找到这里的时候,人已经跑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这件事就这样过去的,回去以后,我一定要彻查此事。” 颜汐凝低头沉思了片刻,点头应道:“我记得那天我去追采月,路上突然飘来异香,然后我就没有知觉了,再醒来就见到你了。” “异香?可是迷香。”谢容华沉声问道。 “不是,若是迷香,我闻得出来,何况迷香不可能让我沉睡五日之久。”颜汐凝靠在谢容华怀中,她握住他的手,声音中带着急切:“容华,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先回去吧!” 谢容华点点头,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步离开了这个密室。 回到太守府,众人看到安然无恙的颜汐凝,心中松了一口气,谢容华将她抱回房中,吩咐明香道:“叫人准备热水来,另外请个大夫来。” “是。”明香正要下去,颜汐凝叫住她,嗔道:“请大夫做什么?我自己就是大夫了,你帮我准备点热水送过来就好。” 明香领命退下,谢容华哂然一笑,叹道:“一慌乱就忘了,你看看你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 颜汐凝没想到他会慌乱成这样,为了让他放心,她抬手凝神为自己把脉,谢容华看她神色微变,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第二百一十六章 兰梦之怔 颜汐凝有些不敢相信,她再次确认了一遍脉相,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应指园滑,这是喜脉,她这个月的月事也一直未来,看来她是真的怀孕了,她的脸微微一红,谢容华看她神色怪异,扳着她的双肩与她的双眼对视,急切道:“汐凝,你探到什么了,他们是不是在你身上做了手脚。” 颜汐凝看着眼前急得满头大汗的男人,伸手抱紧他,将头枕在他的肩窝中,脸上带着娇羞之意,她软糯的声音呢喃道:“容华,你别担心,我的身体很好,脉象很正常,就是……”她正想告诉他他要做父亲了,门外响起了云亦凡的声音:“殿下!”他的声音很急,定是有了什么要事找他,颜汐凝止住话题,谢容华低头看她,柔声问道:“就是什么?” 颜汐凝不想让他分心,笑道:“没什么,你先去处理正事吧,我以后再和你说。” “那我先出去一会儿,让明香先伺候你沐浴,嗯?”谢容华轻声问她。 “好,你去吧!”颜汐凝点点头,谢容华依依不舍地开门离开,她目光柔和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手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里有孩子了,还不到一个月,从前他们日日纠缠的时候都没有结果,没想到这次在晋阳竟然有了,她的脸上溢出淡淡地幸福的笑容,这是上苍赐给她和他的宝贝,她一定要好好待他,让他平安地降临人世。 “姑娘,水准备好了。”明香看着坐在床上傻笑的女人出声提醒道。 “哦!”颜汐凝回过神来,让她帮着她脱掉衣服,沐浴更衣。 氤氲的雾气中,颜汐凝将头枕在双臂上趴着浴桶闭目养神,明香为她擦洗背部,在擦过她左肩时,似乎看到她肩上那个蜘蛛印记的眼睛在发光,她吓地一惊,手中的皂角掉进了浴桶中,溅起的水花惊醒了颜汐凝,颜汐凝侧头望向她,问道:“怎么了?” 明香仔细地看了看,那个印记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她暗道难道自己方才眼睛花了,对颜汐凝尴尬地笑笑,道:“没事,方才手滑了。” 颜汐凝点点头,又趴了回去,明香继续为她擦背,颜汐凝却没再闭眼,她无意地问道:“明香,我失踪的这些日子,大家还好吗?采月和杜威还在怄气吗?” 明香的手一顿,低声道:“自从找不到姑娘,杜将军就派人将薛姑娘强制送回长安了,殿下从契丹赶回后大发雷霆,当时就踹了杜将军一脚,还下了命令,在找到姑娘以前,任何人都不能为杜将军治伤。” 颜汐凝一惊,没想到她的失踪竟然会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转身问道:“那我现在回来了,他的伤有人为他治了吗?他伤势如何了?” “姑娘一回来我就守着姑娘,杜将军的事我并不清楚。”明香低声答道。 颜汐凝点点头,沉吟道:“洗完澡后我去看看杜威。” 颜汐凝沐浴完换好衣服后,便带着明香往杜威的屋子走去,正巧遇到云亦凡领着大夫从屋里出来,她疾步上前道:“亦凡哥,杜威的伤怎么样了?” “方才大夫看过了,要他好好修养,过几月就会痊愈了,你别担心。”云亦凡安慰她道。 “都怪我,若不是我他也不会……”颜汐凝内疚的话语还没说完,便被云亦凡打断了:“是我们没看好你,这事怪不了你。” 颜汐凝想起他之前着急地找谢容华,询问道:“你方才着急找容华也是为了杜威?” 云亦凡点点头,笑道:“殿下说找不到你,就不准给他治伤,我看你回来了,便找了大夫,可守卫的士兵没有殿下的命令不让我进去,他的伤已经拖了一日一夜了,如此下去我真怕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无奈之下只好去找殿下了,汐凝,这几日你没事吧,抓你的人到底是谁?他们想做什么?” 颜汐凝皱眉摇头道:“抓我的人我也没见到他,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容华说他会去查的,你不必担心我,这几日我很好,除了沉睡了几日,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就好,你以后要多加小心,以免再碰到这样的事。”云亦凡叹道。 “好,我先进去看看杜威。”颜汐凝笑道,径直走进了杜威的房间。 杜威躺在床上,早就听到了颜汐凝和云亦凡说话的声音,他淡淡看了走到床边的颜汐凝一眼,面无表情道:“你没事就好。” 颜汐凝替他把了脉看了伤,皱眉道:“他怎么把你伤得这么重,恐怕我们回长安时你也只能坐马车里了。” “不怪殿下,若你不是因为我和薛采月,也不会……”他顿了顿,望着颜汐凝认真道:“汐凝,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颜汐凝没想到他会突然求她,她凝望着他微微点头道:“你说。” “我知道,只有你的话殿下才会听,你能不能帮我求求殿下,让他不要追究薛采月的过错。”他在受谢容华一脚的时候,心里唯一的想法竟然是还好她送走了薛采月,若这一脚踹在她的身上,她非死不可,可谢容华狠戾的话语和眼神让他心中不安,虽然颜汐凝回来了,可他还是怕谢容华会降罪给薛采月。 颜汐凝没想到他求她的竟会是这个,她微怔后苦笑道:“杜威,你真的像你说得那样不喜欢采月吗?你若不喜欢,何必因为怕容华会责罚她而提前将她送走,若不喜欢,何必求我为她求情。” “我……”她的问题,让他哑口无言,颜汐凝微微一叹,笑道:“放心吧,她是我妹妹,怎么样我也会保护她的,你好好想想我的话,不要等无法挽回了再来后悔,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杜威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想到她的话,心中纷乱不堪,他还记得送薛采月走的那日,她哭着不愿离开,他却狠心送她走了,那时她说:“杜威,我走了就不会再回头了。”他那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今日听了颜汐凝的话,他竟然有些慌乱了,她真的不会回头,不会再纠缠他了吗? 颜汐凝走在回房的路上,她轻抚小腹,想到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心中暗下决定,怀孕的事要回京后再告诉谢容华,若现在告诉他,他不知道会给她弄多大的阵仗出来,她失踪已经弄得晋阳天翻地覆了,她实在不想再因为自己怀孕而多生事端。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返回长安 两日后,张玄策和陈大从契丹带着詹子濯返回,谢容华亲自迎接了他们,他拍着张玄策和陈大的肩膀笑道:“你们二位辛苦了,本王留了一个烂摊子给你们,没想到你们还能完成得这么好,除掉了詹子濯,晋阳往后就太平多了。” 陈大看着兴高采烈的谢容华,欲言又止,谢容华看他这样,笑道:“陈大想和本王说什么?” 张玄策目光犀利地看向陈大,陈大垂下眼眸,低声道:“属下就是想向殿下打听一下,颜姑娘如今人还好吧。” 谢容华点点头,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难为你在契丹还记挂着她,她很好,我们先回府吧!” 他们一行人回到府中,谢容华便召集了所有人去议事厅开会,此间事了,他们也是时候启程回京复命了。 谢容华回到房中,见到还躺在床上睡觉的女人,走上前去,恶作剧地捏了她的鼻子,调笑道:“小懒猪,快起床了!” 颜汐凝不能呼吸,脸憋得通红,她睁开眼睛,一把打开脸上捣乱的大手,气呼呼地道:“别闹!” 谢容华笑了笑,脱了鞋躺到她身边,将她一把搂进怀中,气息痒痒地喷在她的脖颈处:“你这几天怎么了?越来越能睡了。” 颜汐凝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打着哈欠道:“春困嘛,想睡就睡了,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怀孕以后,她就变得嗜睡起来,可这个原因现在又不能告诉谢容华。 “是吗?可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回长安了,你这个样子,返程路上骑着马睡着了怎么办?”谢容华叹息道。 “要回去了?”颜汐凝听了他的话一下子惊醒过来,她望着谢容华,目光中闪现出夺目的光华! “怎么?一说到回去你就醒了,就这么盼着回去?”谢容华逗着她道。 “其实也不是很想,反正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颜汐凝窝在他怀中娇声道。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心微微一颤,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认真道:“回京以后,我就向父皇请旨赐婚。” “好!”颜汐凝微微笑道,她想好了,如今她怀了孩子,以谢容华的军功加上孩子做筹码,谢云总该会答应了吧! 她困倦地又要睡过去,却突然想到什么,强打起精神道:“容华,我回京路上陪杜威坐马车,顺便照顾他的伤。”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不高兴起来:“你陪他做什么,他的伤有军医照料,用不着你帮忙。” 颜汐凝窝在他怀中,小声道:“他是因为我才受的伤,而且还是被你伤的,于情于理我都该帮他医治的。”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目光微沉,他搂紧她,郑重其事道:“汐凝,我知道你把他们当朋友看待,但不管杜威,还是云亦凡,我都不希望你和他们走得太近,他们是我的部下,而你是我的妻子,你是主他们是仆,主仆有别,你和他们太没大没小,他们一不小心就会忘记自己的身份,不把你甚至是我放在眼中,就像这次,你若不是去管杜威和薛采月的事,又怎么会突然失踪。” 他的话让颜汐凝有点不舒服,她挣开他的怀抱,仰头看着他道:“可我先是他们的朋友,然后才和你在一起的,难道做秦王妃,就不能有自己的朋友吗?“ 谢容华看她生气了,也不敢再逼她,他柔声道:“我并不是不让你交朋友,只是希望你和他们之间的相处,能把握好分寸,你要知道,往后你代表的不止是你自己,还有我甚至整个秦王府,很多事我可以纵容你,但是父皇不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的话让颜汐凝整个人瘪了下来,谢云本来就不满意她,就算她用各种办法最后当上了秦王妃,只怕公媳问题依旧不能避免,若她还和以前一样肆意而活,不用想也知道谢云会为难她。她扁了扁嘴,有些委屈道:“谢容华,想做你的王妃,真的好累啊,要考虑那么多事,我知道杜威的伤有军医为他治疗,其实我就是想蹭他的马车坐坐罢了,晋阳到长安那么远,一直骑马太累了!”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莞尔一笑,这还是颜汐凝第一次在他面前示弱,他柔声道:“你不想骑马,那我单独为你准备一辆马车就好了。” “不必了,那样多麻烦啊!”颜汐凝急声道,“这一次你就听我的,以后我都依着你,好不好?”就是因为不想被特殊对待,她才瞒着怀孕的事,若她单独坐马车,还不一样会引得三军侧目吗? 看她一脸焦急地望着自己,谢容华实在狠不下心回绝,他无奈道:“那好吧,这次就依你,可以后你都得听我的。” “好!”颜汐凝笑道,挽着他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正要离开,却被谢容华一个翻身压在身下,他沉声道:“这点奖励可不能满足我。” 颜汐凝不着痕迹地护着自己的小腹,看着他眼中盛满的欲望,不是不知道他想要什么,可现在的她实在是不方便,她小心翼翼地道:“容华,我好困,你的奖励以后再还好不好?”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让他心痒难耐,可她的表情很认真,一点也不像说笑的样子,谢容华将头埋入她的颈窝之中,闷闷地道:“这几天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在故意躲着我呢?”每次他想和她亲近,她总会找各种理由躲开。 “我哪有故意躲你,实在是不方便,等回长安再说好不好?”颜汐凝脸色通红,他再逼问下去,她的嘴真的守不住了。 谢容华低叹一声,抱紧她沉声道:“好吧,回长安以后你可不能再拒绝我。” 翌日,谢容华除了安排谢灵祯留守晋阳外,带着其余大队人马回长安复命,颜汐凝一路上随杜威坐在马车中,二人各怀心事,交流并不多,他的伤多是军医在照看,颜汐凝只是偶尔提一点意见罢了,她的孩子很乖,除了嗜睡的反应外,她并没有其他的症状,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完全没有发现,离长安越近,陈大看她的目光越是怜悯,她以为回到长安后会是她幸福的开始,从未想过,她的幸福,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早已支离破碎。 第二百一十八章 软禁宫中 经过十日的路程,大军返回长安,谢容华要进宫复命,安排人先送颜汐凝回秦王府,在分别的那刻,颜汐凝突然叫住他,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将头埋入他的怀中,自从入了长安的地界,她的心中总是泛隐隐地不安,似乎只有在他身边,那种异样的不安才会消失。 “怎么了?”谢容华轻抚她的发,柔声问道,颜汐凝很少在人前表现出对他的依赖,今日她这样的举动,他心中也有些吃惊。 “没什么?就是有点舍不得你。”颜汐凝在他怀中闷闷地道。 “傻丫头,我进宫见了父皇就回来了,很快的。”谢容华轻声哄道。 颜汐凝的神色一窘,自从知道自己怀孕了,她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起来,她的手依依不舍地松开他,抬头仔细看他的脸,轻声道:“那你可要早点回来,等你回来了,我有一个惊喜给你。” “什么惊喜?”谢容华挑眉笑道。 “现在说了就不是惊喜了。”她的脸红红的,带着说不出的妩媚之色:“总之,你快点回家,不要在外逗留。” “遵命,我的王妃。”谢容华在她额头留下一吻,方领着众将领入宫复命。 颜汐凝先行回了王府,她坐在窗前,想象着谢容华知道自己要做父亲时的各种情形,一个人在那里傻乐,窗外的天色渐渐黑了,却始终没有等到人回来,不安在心里蔓延,她问幻琴道:“容华还没有回来吗?” “没呢?”幻琴答道,望着屋外的神色也带上了忧色,这么久还没回来,恐怕是在宫中遇到了什么事了。 秦洛突然急急地踏入临川阁内,高声道:“颜姑娘,宫里来了圣旨,要姑娘即刻入宫。” 颜汐凝站起身来,之前的不安更甚,无缘无故的召她入宫做什么。 马车行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那么明显,宫人带着颜汐凝进了一所宫殿内,里面点燃了巨大的烛火,灯火通明,却没有人在,宫女恭敬道:“陛下说这段日子姑娘就住在这里,姑娘好好休息吧,奴婢告退。” 颜汐凝正要问她话,她却已经疾步离开了这里,巨大的宫殿一时就只剩了她一个人,她不明白谢云意欲何为?在宫殿中四处走走看看,却在走过窗边时神色一紧,她透过窗户,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在坚硬的大理石上,那个人她再熟悉不过,是她一直在等的男人,谢容华。 他跪在麟德殿门前,麟德殿内灯火通明,那是谢云的寝宫,她曾有幸去过一次,她的手紧抓着窗棱边沿,紧紧盯着谢容华,他明明打了胜仗,为什么会被罚跪?或许不是罚跪,只是他在求谢云什么?是和她有关吗?否则谢云不会深夜召她入宫,甚至将她安排在这个能一眼看见谢容华的地方,她望着他孤寂的背影,心疼泛上心头,他为了她,一次次和谢云抗争,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谢云真的就不能接受她吗?她轻抚自己的小腹,若谢云知道了她怀孕,会不会退后一步呢? 她一直站在窗边望着谢容华的背影,直到眼皮沉重困乏,为了孩子她必须要休息时,她才躺到榻上休息了一会儿。 翌日,天刚蒙蒙亮,她就惊醒了,她快步起身走到窗边,谢容华还跪在那里,甚至动作姿势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的眉头紧皱,脸上满是心疼。 不知颜汐凝就这样看了多久,身后突然有女声道:“颜姑娘这样看着殿下,心疼吗?” 颜汐凝回头,见来人一身宫装,头发挽成流云髻,容光满面,雍容华贵的样子,疑惑道:“你是谁?” 女子微微一笑,答道:“本宫是德妃,奉陛下旨意来看看颜姑娘。” 她说着,走上前与颜汐凝并肩而立,望着远处跪着的谢容华,叹声道:“秦王殿下的性子也真是倔,只要答应了陛下娶契丹的公主就好了,何必拼死和陛下对着干呢,明明知道他无论怎么做?结果都不会改变的。” “你说什么?”颜汐凝听了她的话吓了一跳,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她后退了一步,身形不稳差点摔了下去。 德妃看她倍受打击的样子,笑道:“颜姑娘不知道吗?魏国要和契丹联姻了,要说秦王殿下还真是厉害,不过去契丹出使了几天,就把人家公主迷得神魂颠倒的,非要嫁给他不可,陛下不忍拒绝契丹的好意。只好接受了。” “别说了。”她的一字一句像是一把利剑,直直刺进颜汐凝的心中,每一剑都让她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为什么不说?我来就是为陛下向姑娘传旨的,若姑娘识抬举,便帮忙劝劝秦王殿下,到时陛下可以许姑娘一个侧王妃的位份……”她的话还未说完,颜汐凝已经冷笑着打断道:“若我不识抬举呢?” 尹德妃一怔,笑道:“那就别怪陛下让你们阴阳两隔,再不复相见了,本宫言尽于此,姑娘自己想想,陛下给你的时间可只有三天。” “我要见陛下!”颜汐凝沉声道,她要问问他,为什么他就那么狠心,非要拆散她和谢容华不可。 “陛下日理万机,可没空见你一个平民女子,不过你放心,陛下也不是非要你死,只要秦王殿下乖乖听话了,你自然可以活着离开。”她笑了笑,迈着轻盈的脚步离开,想到之前谢容华在宴会上训斥她的事,她心中便难掩怒气,如今能让谢容华的女人悲痛欲绝,也算是报了当初那口恶气。 尹德妃走了不久,便有宫女将早膳送了过来,摆好后便退下了,颜汐凝看了她们一眼,目光便回到了谢容华的身上,她轻抚自己的小腹,暗自问道:“谢容华,你真的会娶那个契丹公主吗?我该怎么办?我们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她曾经以为幸福已经近在咫尺了,可此刻她才发现,那些幸福,不过都是镜花水月,看着触手可及,可当她伸手触碰时,才突然明白,一切不过都是虚幻,幸福从来没有靠近过她,她再努力,他的世界还是不会有她的位置。 第二百一十九章 苦苦相逼 谢云曾经以为,软禁了颜汐凝,她会大哭大闹,她会跟自己讲条件,可她什么都没有,除了最初的难过之外,她变得很平静,安安静静地吃饭,然后趴在窗边,就那样静静地望着跪在麟德殿外的谢容华,不言也不语,她甚至不再提出要见他的要求,他一时间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她不肯帮忙劝谢容华,他也就只好走下策了。 谢容华跪在殿外,死死瞪着殿门,见殿门缓缓打开,尚喜从殿内出来,他抬头急声道:“父皇肯见我了吗?” “殿下,你的婚事,陛下已经昭告天下了,君无戏言,已经昭告天下的事,陛下怎么可能再收回去,婚姻大事,历来都遵循父母之言,更何况殿下和陛下之间,不止是父子,更是君臣,陛下有话要老奴转告殿下,殿下的婚事不止是你个人的私事,更是整个魏国的国事,若殿下要为一个女人误了国事,陛下不介意动手帮你除掉她!”尚喜的话刚说完,谢容华的眼中突然厉芒大盛,他沉声道:“你们抓了她?” 尚喜被他的眼神一扫,心中惧怕地一抖,他颤声道:“陛下请颜姑娘入宫做客,也是希望她能帮忙劝劝殿下,只要殿下不一意孤行,颜姑娘自然不会有事。” 谢容华的目光阴寒地瞪着他,拳头握得咯吱作响,他突然站起身,要往殿内而去,一旁的宫人和侍卫见状急急拦住大门,尚喜颤声道:“殿下你要做什么?难道想无召私闯陛下寝宫不成,这可是犯上谋反的大罪!” “滚开!”谢容华寒声道,守卫的侍卫心中一惧,却不敢让开路,只道:“殿下,陛下并未召见,你不能进去。” 谢容华正要动手,赶来的云亦凡和陈大急忙拉住了他:“殿下,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大内皇宫,君臣有别,你若私闯陛下寝殿,那就是谋反的罪名。” “殿下!”张玄策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请殿下三思!” 他的声音让谢容华恢复了些许理智,他转身上前,径直向张玄策走去,一把提起张玄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起来,声音中带着彻骨的寒意:“张玄策,我向来敬重你尊你为先生,可你都做了什么?这件事你早就知道了,可你竟然一直瞒着我。” “殿下,尚喜公公有句话说得很对,与契丹之间的联姻,不止是殿下的私事,更是整个魏国的国事,若是私事,臣自然不敢隐瞒殿下,可若是国事,臣只能听陛下圣旨行事,臣也恳求殿下,先把儿女私情放一边,一切以大局为重,如今契丹势大,我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联姻不成,契丹必定大怒,若他们出兵征讨,魏国必定元气大伤,到时中原无论哪国势力出手,魏国都可能不复存在,陛下与殿下多年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时颜姑娘与殿下一样不会有好结果,与其这样,殿下不如先接受联姻,忍辱负重,待天下一统之时,何愁不能拥有心爱的女人?”张玄策的眼睛对上他盛怒的脸,平静地开口道。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手上一个脱力,放下了张玄策,他环视四周,前来的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将领,他们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凝重与期盼,他吸了吸气,哑声开口道:“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他们在张玄策的带领下跪下,诚心高声请求道:“请殿下以大局为重。” 谢容华惨然一笑,他走到云亦凡的面前,声音微不可闻道:“云亦凡,你曾经总是害怕我会负了汐凝,一直以她的兄长自居,可今日,你怎么和他们一起,在这里跪着求我娶另外一个女人,你就不心疼你的妹妹吗?” 云亦凡呼吸一滞,眼睛微红,这个决定,他挣扎了很久,他答应过颜丰好好照顾汐凝的,如今却要和旁人一起将她逼入绝境之中,他的心不是不痛,可是他没有办法,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拥有的局面,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它就这么被毁了。 他磕了一个头,哽咽道:“殿下,若还有别的办法,我绝不会选择伤害汐凝,两权相害取其轻,请殿下三思。” 谢容华闭了眼,深吸一口气,返身平静地跪下,他身后跪着的众人见他如此,高声道:“殿下!” 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地道:“你们都退下吧,该怎么做?本王自有分寸。” 三日的时间过得很快,不时有各个大臣过来“好心”的劝解谢容华,皆在他的沉默已对中无功而返,谢云的耐心也渐渐耗尽了。 空中渐渐下起了雨,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很快将地面淋湿一片,谢容华的衣裳也湿透了,冷冷地贴在他的身上,也冷进他的心里,曾经那些天真可笑的想法早已被现实击垮,他从来没想过,他的父皇对他会绝情至此,他将他逼入绝境之中,甚至不惜以他心爱的女人性命来胁迫他,他如今早已不是他的父亲,只是一个冷冰冰的帝王,眼中考虑的只是自己的江山天下,他用至高无上的权力将他死死压制,让他无路可退。 “容华!”头顶突然覆盖上一片阴影,谢蕴之带着一队宫人走到他身后,轻声道:“你不要再逞强了,这些东西,是父皇让我去送给颜姑娘的,你若想救她,便答应父皇吧,父皇已经答应我,只要你愿意娶契丹公主,可以让你带走颜汐凝,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谢容华抬头看他,他的锦袍上绣着六爪龙,面目狰狞地望着他,谢蕴之身后的宫人手握托盘,上面放着三尺白绫,一把匕首和一瓶毒药,谢容华望着它们,呼吸一滞,谢蕴之低喃道:“父皇这一次并不是和你说笑,你为了一个女人失态至此,真的很令父皇失望,你还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母亲的誓言吗?让你娶你不爱的人,确实是委屈了你,但为了整个魏国,你是你必须做的。” “大哥在拿母亲压我?”谢容华轻声道,声音带着沙哑。 “这是你自己发过的誓,我希望你能记住,母亲的在天之灵在天上看着你,若魏国毁在你手中,你往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谢蕴之恨声道。 谢容华沉默片刻,一步一步慢慢站了起来,他看着他,目光平静:“你们赢了,转告父皇,我会娶耶律燕,这不是为了魏国,只是为了我曾经对母亲的誓言,从此以后,我再不欠你们什么。” 第二百二十章 情深缘浅 三日以来,颜汐凝除了吃饭睡觉,便日日趴在窗边看着谢容华的一举一动,她看到一批一批的她认识或不认识的官员跪在他身后和他叩头说着什么,她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可大抵的内容她能猜到,无非就是要他以大局为重,迎娶契丹公主吧! 当她在滂沱的大雨中看着他在谢蕴之面前缓缓站起身时,她知道一切都尘埃落定,原本以为自己会难过,可没想到她的内心却平静地连自己都有些诧异,也许是因为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她才能这样坦然的接受! 她轻柔地抚摸自己的小腹,在心中与孩子对话道:“宝贝,以后我们娘俩要相依为命了,娘亲也许不能给你尊崇的地位,富贵的生活,但娘亲答应你,在我有生之年,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你,爱你,让你衣食无忧,快快乐乐地长大,娘亲对不起你,让你一出生就没了父亲,但这一切都是娘亲自愿的,娘亲不恨你的父亲,所以,你也不要恨她。” 她和孩子说了好一会儿的悄悄话,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中,她变成了一条鱼,而谢容华成了一只飞鸟,他就站在岸边,深情地凝望她,她努力地想要跃出水面,触碰到他,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始终无法离开水中,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有别的飞鸟落了下来,他们是谢云,是谢蕴之,是张玄策,甚至是云亦凡,他们在谢容华身边不住唤着,不停地在空中盘旋,终于,谢容华满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展开双翅往空中飞去,她不想他走,用尽全身力气,终于跃出水面,跳到了岸上,鱼鳍撞击到冰冷的地面上,让她鲜血淋漓,她唤着谢容华,想告诉他她能碰到他了,可他已经不见了,太阳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干,鱼儿脱离了水面,只能绝望地迎接死亡。 她一惊,醒了过来,感觉到身体微微的颠簸,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皇宫了。 此刻,她身处马车之中,有马车急行的声音传到她耳中,腰间被一双结实的手臂缠绕着,熟悉的温暖气息萦绕在她周围,他的怀抱这么温暖而让人迷恋,她却不得不放开了,这样下去,她的结局恐怕会比梦中的她更惨,从来,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今,是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她的手缓慢却坚定地扳开他的双臂,谢容华一惊,跟着醒了过来。 他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脸色苍白憔悴,眼睛因为多日不曾休息布满血丝,他对上颜汐凝澄澈的双眼,目光微微闪躲着,轻声道:“你醒了?在宫里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颜汐凝摇摇头,低声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谢容华低低一笑,哑声道:“自然是回家,难不成你想一直住宫里不成。” 回家,多好的词语,可哪里才是她的家? 颜汐凝静静地看着他,突然笑了,轻声道:“容华,你知道吗?我在皇宫的住处,透过窗户正好可以看到麟德殿呢。”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脸色一变,他一点一点地松开手,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颜汐凝惨然一笑,“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直接请我去喝你和契丹公主的喜酒。” “不是的。”谢容华惊慌地否认道,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他紧紧地抱住她,低声解释道:“汐凝,你知道一切都不是我自愿的,契丹势大,我们得罪不起,父皇又以你的性命威胁,我没有办法……” “容华,我们到此为止吧!你放我离开,往后你和秦王妃的生活,我也绝不会出现打扰。”颜汐凝淡淡地打断他。 “不!”他低吼道:“耶律燕只有秦王妃的名头,我和她之间什么都不会发生,只有你才是我的妻子……” 当她从他口中听到那个契丹公主的名字时,绞痛袭上心头,那些淡然与不在意的伪装轰然倒塌,强忍的泪水在此刻终于滑落眼眶,她抱紧他,使出全身的力气用拳头击打他,悲恸大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去契丹,为什么你要让她看上你,谢容华,我们努力了那么久,她一出现,就什么都毁了,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她的脆弱与无助让他心中大恸,他抚着她的脸,抬头亲吻她苦涩的泪水,哀求道:“汐凝,你给我五年的时间,我会把我们之间的障碍一一清除掉,到时候就只有你和我,再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给我五年时间好不好?” 他的话语让颜汐凝停止了挣扎,她的理智渐渐回笼,神色变的平静,她轻轻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擦干眼泪道:“我可以给你五年时间。” 谢容华还来不及欣喜若狂,她大哭后沙哑的声音已继续道:“但你要放我走。” “不可能!”谢容华脸色一变,断然拒绝道:“你知道的,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唯独放你离开,绝不可能。” “别的都可以,那你能不娶耶律燕吗?”颜汐凝惨然笑道,“容华,从我们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要的只有唯一,不是唯一,那便是零,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就放我离开吧,我留在你身边,我们只能互相折磨,你不会快乐,我也不会,不如各退一步,放过彼此。” 谢容华的手握得死紧,他咬着牙沉声道:“就算是互相折磨,我也不会放你离开,我说过,所有的事我都会处理,你只要静静地陪在我身边就好,五年之后,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 “谢容华,你知道吗?你这样会逼死我的。”颜汐凝低喃道。 谢容华身形一僵,他咬着牙,握紧拳头愤恨道:“你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身边。” 颜汐凝诧异地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她的笑容让谢容华心中的惧意越来越重,他缓和了话语,低声道:“汐凝,你听话,我不会让耶律燕出现在你面前的,以后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被任何人打扰,你不想住在长安,我可以让人在郊外建一所别院,就建在桃花涧,以后一到春天,你开门就能将桃花尽收眼底,好不好?” 颜汐凝不说话,谢容华以为她妥协了。微微安下心来,却不知道,颜汐凝已经下定决心非走不可。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互相折磨 “殿下,你不该掺合这件事的,殿下难道不奇怪吗?那么多大臣劝说秦王殿下都没有松口,为何殿下一去,他便同意了。”王承志听了谢蕴之说起谢容华与耶律燕的婚事,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那是因为本宫用了他最爱的两个女人威胁他,这段日子父皇为他的婚事愁眉不展,本宫让他妥协了,也算是了结了父皇的一桩心事,让父皇对本宫刮目相看,有何不好,谢容华娶了契丹的公主,再无力与本宫争夺皇位,本宫不懂你在顾忌什么?”谢蕴之脸色有些难看道,“还是说,你在可怜你那个旧友,费尽心思依旧与秦王妃失之交臂。” 王承志一噎,苦笑道:“殿下,你就没想过,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魏国与契丹的联姻,毫无转圜的余地,秦王殿下那么聪明的人,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可他日日跪在麟德殿外,让陛下苦恼,让所有大臣挨个劝说,他为了什么殿下就没想过吗?” “自然是为了他自诩的深情,出征河东前他以战事胁迫父皇答应他娶颜汐凝为王妃的事,整个朝廷谁不知道。”谢蕴之轻蔑道,他曾经把这个弟弟当成心腹大患,可如今看来,他不过是一个沉溺儿女私情的废物。 王承志叹息着摇头,沉痛道:“殿下,此次之后,所有大臣都知道,秦王殿下为了魏国的天下,忍辱负重娶一个外族女子为王妃,陛下也看着秦王殿下苦苦挣扎,娶自己不爱的女人,必定对他心怀愧疚,殿下就没想过,他们对秦王殿下的这种怜悯心疼之心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如果曾经的秦王还是一只沉睡的狮子,那么现在,他已经醒了,他以前或许只是隐有与殿下相争的心思,可现在,他恐怕已经将殿下当成了最大的敌人。” “承志,你未免想得太多了,就算那些大臣可怜他,父皇对他心怀愧疚又如何,他既然娶了一个外族女人,那些世家贵族就不可能支持他,支持谢容华,他们不仅拿不到好处,还得冒着成为契丹傀儡的危险,谁会做这样的傻事。”谢蕴之哈哈大笑道,完全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王承志微微苦笑,知道他现在说什么他都不会听,其实,他一直希望颜汐凝能成为秦王妃,不仅是因为她是他的朋友,更重要的原因是颜汐凝对谢容华不会有任何帮助,反而会让他远离皇权之争,这样谢蕴之的地位就稳固了,可现在,他与契丹联姻,表面上对他没有任何助力,实际上呢?谢云因为心怀愧疚只会更加重用谢容华,当他的功劳越来越大时,那些大臣会站到谁身边有谁能说得准呢?以他对颜汐凝的了解,她绝不可能再留在谢容华的身边,失去了心爱的女人,谢容华不可能就此罢休,他会做什么,他实在是想不出来,看着谢蕴之如此没有危机意识,他轻声叹息,等他真正意识到危机的时候,还来得及吗? 为了一个月后魏国与契丹的联姻,长安的主要街道全都挂满了红绸,所有人都在为大婚忙碌着,秦王府内更是张灯结彩,将整个王府布置一新,谢容华不想颜汐凝触景生情,将她送到了一所别院之中,让幻琴时时陪在她身边,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姑娘,你吃点东西吧!”幻琴在一旁劝慰道。 颜汐凝倚靠在床沿边,她的脸色带着微微的苍白,因为长久不曾进食,脸色憔悴不堪,她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外,不言不语,幻琴将吃的送到她嘴边,她也只是紧闭着嘴,门突然被大力推开,谢容华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踏入屋中,幻琴吓得站起身,小声道:“殿下!” 这几日谢容华每天都会来,无论是甜言蜜语,还是恶言威胁,他都试过了,可颜汐凝全都无动于衷,她似乎一心寻死,就像她到了别院后和他说的唯一一句话:“谢容华,我既然没办法活着离开你,那就死在你身边吧!” 他看了幻琴一眼,端过她手里的粥,冷声道:“你先退下。” 幻琴悄悄地看了颜汐凝和谢容华一眼,缓缓退了出去,小心地将门掩好。 他将粥舀到她嘴边,她无动于衷,谢容华眼神一冷,怒道:“颜汐凝,你非要逼我伤害你吗?” 她的眼神闪了闪,最终归于死寂,谢容华一怒,喝了一大口粥,掐着她的下颚,疼痛迫使她不得不张开嘴,他俯身将粥一点一点哺到她口中,颜汐凝双手无力得拍打他,谢容华死死扣住她,让她怎么也挣脱不开,终于迫使她将粥吞了下去。 他慢慢放开她,亲吻她的嘴角,低声道:“你再不乖乖吃东西,我以后都这样喂你。” 他的话音刚落,颜汐凝便推开他,扶着床沿不住地呕吐起来,将方才好不容易吃的粥全部吐了出来。 谢容华看她的样子,怒极地站起身,一把将手中的碗砸向地面,碗中的粥溅了一地,幻琴听到声响,急忙推门而入,见到房中的情形,慌忙跪下颤声道:“殿下请息怒!” 谢容华冷冷地看着颜汐凝,冷声道:“来人,幻琴照顾主子不周,给本王拖下去打。” 幻琴一惊,叩头高声道:“殿下饶命啊!”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眼神终于变了变,她虚弱着开口道:“谢容华,你不要伤及无辜。” 她终于肯说话了,谢容华走到她身前,诱惑着开口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话吃东西,我就饶了她,否则,不止是她,所有你在意的人,我统统都不会放过。” 幻琴已经被两个侍卫拖住,她哭着哀求她:“姑娘,求你救救我,你就吃点东西吧。” 颜汐凝的手动了动,她沉痛地闭上眼睛,眼角有泪珠缓缓滴落,她微不可闻地道:“对不起,幻琴,如果你有任何不测,我把命赔给你。” 谢容华呼吸一滞,他恨声道:“不必拖下去了,就在这里打,什么时候颜姑娘肯吃东西了,你们什么时候停。” 很快,食物和刑具一起搬了上来,食物就放在颜汐凝触手可及的地方,幻琴则被拖到了刑凳之上,很快,不大的房间中就响起了幻琴的惨叫声,她一边叫一边哀声唤道:“姑娘,求你救救我,吃点东西吧!” 第二百二十二章 前路茫茫 “啊!”幻琴的惨叫声清晰地传到颜汐凝耳中,她紧闭着双眼,手死死地抓着床沿,指甲刺进上好的红木之中,指尖已被磨破,染成一片鲜红之色,可这点痛不及幻琴的万分之一,她的痛呼声越来越弱,只气息微弱地低喃道:“姑娘,求你吃东西。” 颜汐凝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瓣,直将自己的唇咬得残破不堪,口中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她才忍住开口求饶的话语,她不能低头,一旦低头,她往后的岁月都将困于囚牢之中,那样,她一定会疯的。 谢容华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流下,让他的心疼得不能呼吸,她宁可这样折磨自己,也不愿向他低头一分,她就这么想离开他吗? “殿下,幻琴昏死过去了,还打吗?”侍卫低声禀报道,他们在行刑前也听到了颜汐凝的话,怕一不小心真的把幻琴给打死了,所以在打的时候也留了三分力道,可尽管这样,那棍子还是实实在在的打在她身上的,时间久了,她一个女孩子又怎么受得住。 谢容华看了颜汐凝一眼,咬紧牙关沉声道:“本王说了,打到颜姑娘肯吃东西为止,你们听不懂本王的命令吗?” 侍卫恭声道:“属下遵命!” 他们正要继续动作,秦洛急急地奔进房中,拦下侍卫:“你们别打了!” 他跪倒在地,对谢容华叩头道:“殿下,你看看幻琴,她已经被打成这样了,再打下去一定会没命的,难道殿下真要让颜姑娘为幻琴偿命吗?颜姑娘的性子,殿下比奴才更清楚,她说过的话,哪一次不是当真的。” 谢容华的身形微颤,是啊,她说过的话,哪次不是当真的,曾经她说爱他,就把自己毫无保留的给了他,如今她说要离开她,那她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要离开,他相信,如果幻琴真的被他打死了,她也一定会将她的命赔给幻琴,难道他真的要逼死她吗? 他紧抿嘴唇,半晌后低语道:“你们停手吧,带幻琴下去看大夫,好好医治。”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秦洛和侍卫一起将幻琴小心翼翼地带下,谢容华一步一步走向床榻,将颜汐凝的手指一根根扳开,望着指尖斑斑的血迹,他轻轻吹了吹,激得颜汐凝微微一颤,他轻声道:“汐凝,留在这里,真的让你这么痛苦吗?是不是只有我答应放你离开了,你才会吃东西。” 颜汐凝骤然睁开眼睛,望着他的目光中带着希冀,谢容华望着这样的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他避开她的目光,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颜汐凝目光中的神采暗淡下去,他还是不肯放她走吗? 谢容华小心翼翼地扶她躺好,为她盖好被角,吻了吻她的额头,方才一步一步地缓缓离开。 颜汐凝等他完全走了,才慢慢地从自己的左肩和胸前取下两枚银针,原本毫无血色的脸渐渐好转了些,她抬手为自己把脉,脉象有些沉弱,她眉头微皱,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虚弱一些,她用了些手段,可这几天的绝食却是真的,孩子也受到了影响,若谢容华依旧不妥协,那她为了孩子,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她侧头望向窗外,空中隐隐有鸟飞过,她无声地道:“张先生,你既然能说动他娶耶律燕,那你也能说动他放我离开的,对吗?” 大婚在即,无论是秦王府还是朝中都有许多事等着谢容华处理,因为颜汐凝的事,这几日他的心情十分恶劣,他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留下她,他从别院回到王府,漫天的大红喜色让他觉得刺得眼睛疼,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他快步回了临川阁,一头扎进书房之中,一忙就是一个下午。 “殿下,张先生求见。”一个奴仆上前禀报道,他让人传张玄策进来,张玄策一进屋,还未说一句话,便先行跪了下去。 谢容华看着行大礼的他,眉头紧皱,他冷声道:“上一次先生行此大礼,是在本王进宫复命的路上,那时你要我答应你迎娶耶律燕,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张玄策抬头看他,沉声道:“这次微臣是求殿下放颜姑娘离开的。” 他的话音刚落,额头已被飞过来的毛笔砸了一个大包,谢容华怒极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张玄策,娶耶律燕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你不要得寸进尺,任何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的人,我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包括你在内。” 面对他的盛怒,张玄策神色平静,他磕了一个响头,缓缓道:“微臣并不是要殿下放弃颜姑娘,殿下也知道,我们未来的路危机四伏,殿下想要拿到至高无上的权力,让自己不再受任何人牵制,那这期间,殿下就必须割情舍爱,做一个没有弱点的秦王,若颜姑娘在殿下身边,她会成为殿下唯一的弱点,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利用她来对付殿下,她也必将处于极致的危险之中,殿下不如将计就计,趁此机会让所有人认为殿下已经和颜姑娘决裂了,与她再无干系,那样,那些人也就不会再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只要没有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在,微臣相信,以颜姑娘的能耐,自保定然不是问题,待他日殿下荣登大宝,何愁不能和佳人长相厮守。” 他的话说得句句在理,让谢容华无从反驳,可要他就此和颜汐凝分开,他光想想就觉得痛彻心扉,夺嫡之路那么漫长,他实在不能想象,这漫长的岁月中,如果没有她的陪伴,他该如何走下去。 张玄策看他沉默不语,接着道:“微臣知道殿下舍不得颜姑娘,可殿下要明白,有舍才有得,让颜姑娘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才是殿下对她最好的保护,如今颜姑娘对殿下心存怨忿,殿下就算强留下她,她也不会开心,这样的局面,难道真是殿下愿意看到的吗?” 他的话让谢容华想起了早上见她的场景,她那么虚弱,脆弱地不堪一击,他不忍伤她分毫,可她却一直在伤害自己,如果他放她走,如果他放她走,他的心绞痛起来,沉痛的闭上眼睛:“我真的很怕,怕她一旦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张玄策,你知道吗?我不怕争权夺利的凶险,可我怕我和她之间,再没有未来。”对她,他打不得骂不得,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她说了算,若她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五年之约 张玄策第一次看到谢容华这么脆弱的样子,哪怕他得知自己必须娶耶律燕时,都没有此刻的他来得绝望,他也更加坚信自己的做法是对的,若是颜汐凝一直留在他身边,他的顾忌只会越来越多,她是他最大的软肋,他必须帮他剔除掉这根软肋,他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当权者,他可以无情,也可以多情,但痴情绝对是他的大忌,他眼眸一沉,下定决心道:“颜姑娘不是答应了等殿下五年吗?只要五年之内我们能成功,殿下自然可以接颜姑娘回来的。”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理智回笼,他望着他,目光无比犀利:“我和她的约定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玄策叹息一声,缓缓道:“自然是颜姑娘告诉微臣的,殿下虽然将她困在别院中不让她与外人接触,可殿下难道忘了,她是能使唤阿隼的,她让阿隼送信来求微臣帮忙劝服殿下放她离开,这件事我原本该瞒着殿下的,但我方才想了想,也许殿下知道更好,颜姑娘如今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离开殿下,殿下与她如今已是一个死结,与其让颜姑娘费尽心思,对殿下的感情越来越淡薄,不如殿下亲自将这个死结彻底斩断,那样,至少颜姑娘心中一直会念着殿下,你们的人虽然分开了,心却还在一起,难道不比殿下将她死死捆在身边,却将她的心越推越远好?只要五年之内,我们大事得成,殿下自然可以接回颜姑娘,那时,也不会有人再敢说什么了。”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心中微动,他望着书房外碧蓝的天空,沉声道:“你的话本王明白了,本王会考虑的,你先下去吧! 夕阳西下,谢容华回到别院的时候,颜汐凝已经睡着了,他望着她指尖已经结痂却并未上药的伤口,正欲发怒,照顾颜汐凝的婢女已经先一步跪下来,抖着声音道:“殿下饶命,不是奴婢不为姑娘上药,只是奴婢刚碰到姑娘,她便极力挣扎,奴婢好不容易上了一点,姑娘就把那些药全部抹掉,弄出更大的伤口,奴婢怕伤了姑娘,便不敢再上药了。” 谢容华一怔,低声道:“你先下去吧,把伤药拿过来。” 那婢女见谢容华放过了她,高兴道:“奴婢这就去。” 谢容华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拿起她的手,刚碰到指尖的伤处,她便惊醒过来,静静地看着他。 婢女拿了药过来,他小心的蘸了一点,正要为她上药,颜汐凝神色一变,极力挣扎起来,谢容华死死地抓住她,沉声道:“颜汐凝,你非要这样伤害自己来伤害我吗?你不是想离开我吗?你不上药不吃东西不养好身体,你还怎么离开我?”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一时忘记了挣扎,她怔怔地看着他,低哑着嗓音道:“你肯放我走了?” 谢容华的手僵直了片刻,嘴角染上苦涩的笑容,他继续轻柔地为她的手指上药,小心而谨慎,仿佛那是天下间最要紧的事一般,他的气息轻轻地喷洒在她的指尖,带来微微的刺痛,她听见他咬牙切齿轻轻吐出的话语:“只要你别再伤害自己,等你的身体养好了,我就放你走。” 颜汐凝抓着他的衣袖,急声道:“你不能骗我。” 谢容华低哑的笑声响起,他虽然在笑,脸上却带着极致的悲伤:“颜汐凝,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骗过你吗?” 颜汐凝一怔,轻轻放开了手,她低声道:“我相信你!” 爱人的信任是最让人高兴的事,可是她此刻的信任,却让他心痛如绞,他刚上好药,便听到颜汐凝轻柔的声音道:“我想吃东西了。” 她的这句话让谢容华一下子怒了,他站起身对她大吼道:“颜汐凝,你就那么盼着离开我吗?” 颜汐凝脸色一白,沉默着低下头,谢容华见她这样,努力压抑心中的怒气,他不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和她产生裂痕,他坐回她的身边,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低声下气道:“我已经让人去弄吃的了,他们弄好了会送过来的,你太久没吃东西,只能先喝粥。”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眼眶一涩,她顺从自己的意愿,轻轻靠进他怀中,柔声道:“容华,以后我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谢容华将头埋入她的颈间,手死死地抱紧她,仿佛要讲她嵌入自己的身体中一般,颈间有湿意传来,颜汐凝身体一僵,只觉得心疼得无法呼吸,他曾经为他的母亲,他的姐姐流过泪,那时她陪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承担他的悲伤,可这一次,当他为之流泪的人变成了自己,她再没有办法继续陪着他了,谢容华带着哽咽的声音在她颈边轻轻响起,他轻声哀求道:“不走好不好?” 她鼻尖一酸,隐忍的泪水到底流了下来,她抽泣着道:“谢容华,你不能出尔反尔。” 身后的人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来,他脸上的表情一片平静,仿佛刚刚那个脆弱无依的人不是他一般,他抬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低语道:“汐凝,我会放你走,但你必须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我给你五年的自由,这五年里,你要时时想着我,念着我,不能忘了我,更不能嫁给别人,五年后,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带回我的身边,若我发现你背弃了我们的承诺,我会囚禁你一生一世,让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人生不如死……” 他的语气虽然轻柔,话语却不容置疑,颜汐凝怔了怔,苦涩在心中蔓延,这个男人早已溶入她的骨血之中,深不可灭,她又怎么可能再嫁给别人。她双眼含泪地望着他,知道他一直在等她的答案,她吸了吸气,抱紧他温柔而坚决地道:“好,我等你五年。” 他需要一个承诺,那她就给他一个承诺,也给自己一个希望,五年后,不管他会不会来找她,她都会带着他们的孩子,好好的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一个角落中,她有他们曾经的回忆,有他们的孩子相伴,她相信,未来的日子她会活得很好! 第二百二十四章 依依惜别 自从谢容华答应放她离开那晚后,颜汐凝再也没有见过他,她手上的伤除了谢容华帮她上的那次药,第二日她便开了药方重新让人配置,她如今有了孩子,用药方面必须慎之又慎,可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在和谢容华使性子,故意不用他给的药,她偶尔听到别院下人的窃窃私语,只能一笑置之。 几日的修养之后,她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也可以在离开前着手做一些事了,她去看望了幻琴,那个女孩因为她被打得半死不活,她心里对她非常愧疚,幻琴虽然看了大夫上了药,如今却只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她一见到颜汐凝,便委屈地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 “幻琴,别哭了,是我让你受了委屈,你可以恨我怨我,我离开前,会帮你把伤药配好,你好好上药,身体不久就能痊愈,我不会让你身上留下疤痕的。”颜汐凝轻抚她的发,满脸愧疚地说道。 幻琴听了她的话,不仅没有止住哭声,反而哭地越发伤心了:“姑娘,幻琴没有觉得委屈,为了姑娘,让幻琴立刻去死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可是我舍不得姑娘,姑娘就不能留下来吗?你和殿下当真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她不明白,就算秦王娶那个什么公主为正妃,他对颜姑娘的宠爱也不会减少半分,为什么她就一定要离开呢。 颜汐凝垂下眼眸,轻叹道:“幻琴,我不可能留下来,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不知道亲眼看到他娶另一个女人是什么滋味,我受不了,离开是我唯一的出路,你不必难过,若是有缘,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的。” “姑娘。”幻琴紧紧抱着她不愿松手,哭声中溢满悲伤。 之后的几日,她让下人按照她的药方买了药材回来,日日关在房中炼药,当她的药炼完了,她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需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也是时候离开了,这一晚,她用过晚膳后,叫了秦洛过来。 “这是我为幻琴配置的治伤药,你将她现在用的药停了一日之后再换成这个,一日三次,很快她的伤就会好了。”颜汐凝将一瓶药膏递给秦洛,她轻声道:“我知道你喜欢她,以后就麻烦你帮我照顾好她了。” 秦洛一怔,没想到他的心思被颜汐凝看出来了,他哑着嗓子,点头道:“颜姑娘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 “嗯!”颜汐凝点点头,她的手中握着另一瓶丹药,她盯了它好一会儿,才对秦洛道:“这一瓶是补气血的丹药,你帮我把它交给殿下,往后他出征时用得上,我知道他武功高强,可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又喜欢身先士卒,难保不会受伤,吃了这个,对养伤大有裨益……” “颜姑娘……”秦洛打断她,哑声道:“姑娘还念着殿下,何不将这个亲自交给他,明天姑娘就要走了,难道就不打算见殿下一面了吗?” 颜汐凝嘴角溢出苦笑,缓缓摇头,望向远处轻声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他们多见一次,彼此便多痛一分,又何必再见。 翌日,颜汐凝整理好行囊,便离开了别院,她刚出大门,便见到门外等着她的一众熟人,他们都是谢容华最信任的部下,她和他们曾经并肩作战,把酒言欢。 “颜姑娘/汐凝!”他们看着她,神色间皆是愧疚,为了大局,他们每一个人都劝过谢容华,都是间接逼她离开的帮凶。 颜汐凝微微一笑,走上前道:“灵祯,张先生,亦凡哥,陈大哥,杜威,还有耿将军,谢谢你们来为我送行!” 云亦凡看着她的微笑,鼻尖一酸,他突然跪下,哽咽道:“汐凝,我对不起你,你恨我怨我吧!”他答应过颜丰会照顾好她,甚至他一直担心谢容华负了她,可如今,他不仅没做好一个哥哥的本份,还成了让她陷入绝境的帮凶,这样的他,实在无颜面对她此刻的微笑。 颜汐凝一怔,快步上前扶起他,道:“亦凡哥,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没有怪你,也没有怪你们任何一个人。”她看向他们,苦笑道:“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与苦衷,若我是你们,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毕竟和家国天下比起来,一个女人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她看向张玄策,诚心道:“张先生,谢谢你帮我,我知道他能松口,你一定做了很大的努力,谢谢你让我获得自由!” 她的目光清澈,让张玄策不敢直视,只觉得她的道谢让他无地自容,颜汐凝是一个很好的女人,若不是谢容华太爱她,而她又太过偏执,他也希望她能一直陪在谢容华身边,可惜,事与愿违。 “汐凝姐!”谢灵祯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颜汐凝走到他面前,自从谢慕言出事以后,这个男孩似乎一下子长大了,他变得越来越沉稳内敛,也越来越成熟冷静,如此孩子般脆弱的表情,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别哭,你如今是将军了,哪还能轻易掉眼泪呢。”颜汐凝笑道。 谢灵祯擦了擦眼泪,笑道:“汐凝姐,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管你身在何处,我认定的二嫂,只有你一个。” “我心中的秦王妃也只有你!”耿青大声道,那时若不是颜汐凝在韩升手下救下他,他恐怕早就死了,又谈何辅佐秦王,他的眼眸沉了沉,坚定道:“我只叫你王妃。”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莞尔一笑,他这耿直的个性,还真是不枉他的姓氏了。 “姑娘,马车备好了。”秦洛小声地在她身边道。 颜汐凝点点头,对对面的众人施礼道:“各位,颜汐凝就此别过,若是有缘,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的,秦王殿下就有劳诸位照顾了。” 她说着,潇洒地转身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微笑着和他们挥手道别,马车缓缓驶动,很快载着颜汐凝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殿下真的不来送送她吗?”陈大叹息道。 张玄策目光一凝,对众人嘱咐道:“往后,在殿下面前,我们都不要再提起颜姑娘,以免惹得殿下想起往事伤心。” 第二百二十五章 托付医馆 马车缓缓驶出别院,往寒水堂而去,一路上路过长安的大街小巷,映入眼帘的是满满喜庆的大红色,颜汐凝想忽视它们,却无法抑制心底深处传来的悲伤,半月之后,这些地方该有多热闹,可惜,这热闹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她紧紧捏着颈间的玉坠,闭着眼睛靠在马车的角落中,不再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赶车的车夫道:“颜姑娘,到了。” 颜汐凝下了马车,抬头望向寒水堂,她买下这里的时候,决心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寒水堂,依然是她新生活的起点。 颜汐凝转过身,对车夫道谢道:“谢谢你送我到这里,你回去复命吧!” 车夫沉默半晌,恭声道:“颜姑娘,秦总管要我往后都跟着姑娘,不必再回去了。”他看起来虽然是一个普通的车夫,实际却是秦王府暗卫中的顶尖高手,以往他一直是暗中保护颜汐凝的,这次只是把他放在了明处来。 “不用了,我在过两日就会离开长安了,你的家人朋友都在长安吧,想必你也不想和他们分开,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颜汐凝淡淡地笑道。 “可是……”车夫皱眉道,颜汐凝打断他的话:“若是秦总管为难你,你就说是我命令你回去的。” 车夫看了她一眼,犹豫片刻,抱拳道:“那以后就请姑娘多多保重了。” 颜汐凝看着马车渐渐走远,深吸一气,返身大步往寒水堂走去。 寒水堂如同往日一样人来人往,齐大夫老当益壮,精神抖擞地忙碌着,他好一会儿才发现颜汐凝来了,高兴地站起身道:“汐凝,你回来了。” “嗯!”颜汐凝淡淡一笑,上前放下肩上的包裹道:“我来帮你吧!” “不用,你去一边歇着吧,我一会儿就好。”齐大夫哈哈笑道。 颜汐凝也没有拒绝,径直去了后院和春婶明达打招呼,谢容华出征前她来过寒水堂一趟,那时她只说要和夫君一起出趟远门,如今回来了,大家见到她都很高兴,看着熟悉的面孔,她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好,难过的是她这次是来道别的。 晚上,春婶做了丰盛的一桌菜,大家一起吃饭,在吃饭间隙,春婶无意中问道:“汐凝,你真要在我们这里住两天啊,不会又是和姑爷吵架离家出走了吧。” 她的话让原本兴高采烈和大家说话的颜汐凝一下子沉默下来,春婶一惊,小声道:“我不会真说中了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所有人的目光都静静地看着颜汐凝。 颜汐凝的脸上泛起笑容,淡笑道:“没有,我们没有吵架,春婶你别多想了。” “没吵架就好!”春婶笑道,正要把这个话题岔过去,颜汐凝却对所有人郑重其事道:“我有话想和你们说。” 大家都静静地看着她,她认真地看了他们所有人,拿出了寒水堂的房契,对齐大夫道:“齐爷爷,这是寒水堂的房契,这个医馆虽然是我建的,可我对它付出的心血远不如你,我现在将它交给你,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齐大夫大惊地站起身,道:“汐凝,你这是做什么,若不是你收留老头子我,我如今还在我侄子那里受气呢,这医馆是你的东西,老头子可从没想过占为己有。” “我知道。”颜汐凝安抚他道,“齐爷爷的为人,我重来没有怀疑过,只是我过两天就要离开长安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所以把这个医馆交给齐爷爷,是我最放心的。” 齐大夫和春婶听了她的话大惊,连安静吃饭的明达都突然抬起头来,他们急声问道:“汐凝/师父,你要去哪里?” 颜汐凝抬头看向耀眼明亮的星空,叹声道:“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是姑爷家要举家搬到别的地方去,所以你才连寒水堂的都不要,跟他一起离开长安吗?”春婶猜测道。 齐大夫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她,颜汐凝沉默下来,他们以为她默认了,明达大哭道:“师父,你走了以后就不回来了吗?我不想你走。” 颜汐凝鼻尖一酸,柔声道:“也不一定就不会回来了,若有机会,我还是会回来看你们的。” 齐大夫低叹一声,接过她手中的地契,承诺道:“汐凝,你放心,有老头子在一天,就会帮你照看寒水堂一天,等哪一日你回来了,我一定将它完好无损地还给你。” 颜汐凝感激地看着他,看着春婶和明达,低泣道:“谢谢你们,不管我身在何处,我都会想着你们的。” 深夜,齐大夫起来起夜,却发现前堂有隐隐地光亮,他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往前堂走去,躲在角落中查看前堂的动静,却发现原来是颜汐凝在抓药,他刚要松口气,心中却疑窦顿起,大步走了过去。 颜汐凝正在认真的配药,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等她发现了,齐大夫已经举起她抓的药细嗅起来,颜汐凝大惊失色,高声道:“齐爷爷。” “安胎药?”齐大夫抬头看她,疑惑道:“你半夜三更配安胎药做什么?” 颜汐凝还未回答,他却好似意识到什么,一把抓起她的手腕,颜汐凝要抽手已然来不及。 齐大夫眉头紧皱,望着她吃惊道:“你怀孕了?孩子是容瑾的。” 颜汐凝咬了咬唇,没有说话,齐大夫却突然想到什么,厉声道:“汐凝,你怀孕了,为什么容瑾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回医馆,你还说你两日后要离开,你如今有孕在身,这么急着离开做什么?吃晚饭的时候你在骗我们对不对,你根本不是和容瑾一起离开。” 颜汐凝泪如雨下,摇头喃喃道:“齐爷爷,你别问了好不好?” 齐大夫好似一下子明白过什么,他死死抓着她,大声道:“那个容瑾欺负你了是不是,难倒他想抛弃妻子?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他说着就要离开,颜汐凝死死抓住他,泣声道:“齐爷爷,不要去,他没有抛弃妻子,因为我和他从来就没有成亲。” 齐大夫身形一僵,回头诧异地看着她,颤声道:“你在说什么?”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再见长安 “我说我们从来就没有正式拜堂成亲,我根本不是他的妻子。”颜汐凝闭上眼睛,直白地说道。 齐大夫听了她的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脸色铁青,顿足捶胸地怒吼道:“汐凝,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跟了他那么久,一直骗我说你们成亲了,如今你怀了他的孩子,你却告诉我你不是他的妻子,女儿家的清白有多重要你不明白吗?你这个孩子,怎么能如此糟贱自己呢,你要我怎么跟你爹交待啊!” 颜汐凝缓缓跪了下来,泪眼迷蒙地望着他,哀声道:“齐爷爷,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可和他私定终身是我自愿的,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齐大夫将她扶起来,唉声叹气道:“你怎么这么傻,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他厌倦了你,把你赶回来了?” 颜汐凝擦了擦眼泪,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要走的。”她的声音微不可闻地低语道:“他就要成亲了,我不想看到他成亲的样子,所以我要离开。” “什么?你都怀了他的孩子他却要娶别的女人,这不是欺负你是什么?汐凝,你不要怕,等天一亮,齐爷爷就带你上他家讨个说法,他想不负责任,齐爷爷帮你打断他的腿。”齐大夫怒气冲冲地道。 颜汐凝苦笑着摇头,拉了齐大夫坐下,幽幽道:“齐爷爷,他来寒水堂的时候,你们也看出来了他不是普通人吧,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只是怕他的身份吓到你们,其实,容瑾并不是他的名字,他真正的名字叫谢容华。” “谢容华?”齐大夫低低地重复着,犹疑道:“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颜汐凝望向那盏明明灭灭的蜡烛,轻声道:“秦王谢容华,多次出征大捷而归,在魏国万人之上二人之下,他的名字,魏国有几人不知道的,更何况,如今长安城大街小巷都在为他和契丹公主半月后的婚礼做准备,齐爷爷自然会觉得他的名字耳熟了。” 齐大夫听了她的话,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的惊讶,比开始听到颜汐凝说她没有成亲时更甚,他知道容瑾不是普通人,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是天潢贵胄,更想不到他是传遍街头巷尾的战神秦王,他望着颜汐凝,愣愣地开口道:“汐凝,你,你和他怎么会认识的?” 颜汐凝看向他,嘴角扬起淡淡地笑容:“天意弄人吧,我也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和他认识,和他相爱一场,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渐渐的,她的神色黯淡下来:“我说了他的身份,想必齐爷爷也明白他为何不娶我了,我和他的身份云泥之别,他为了能娶我,做了很多事,可最后,还是失败了,和契丹的联姻是关系到魏国存亡的大事,他不可能为了我推掉这门亲事,所以,我选择离开长安,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齐大夫摇摇头,幽幽一叹,若他早知道容瑾竟然是秦王,说什么他也不会同意颜汐凝和他在一起的,那样的身份,就算他再喜欢颜汐凝,也不可能娶她进门,想到孩子的事,他皱眉问颜汐凝道:“那他知道你怀孕的事吗?”皇家血脉,他知道能放她走? 果然,颜汐凝摇摇头,轻声道:“这件事,除了我自己,齐爷爷是唯一的知情人,我希望齐爷爷能为我保守秘密,只要我人在长安,我的一举一动就都在他的掌握中,若他知道了孩子的事,绝不可能放我走,所以,为了孩子,我也必须要早日离开长安。” 齐大夫望着她,心中泛起心疼,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汐凝,你打算去哪儿?要知道,你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颜汐凝拍拍他布满皱纹的手,淡笑着答道:“齐爷爷,我打算去金陵城找我爹,如今江南一带早已归顺,长安去金陵城的路中并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不必担心我,我身上也还有不少银子,足够应付一路上的用度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孩子的。” “去找你爹也好。”遇到这样的事,有至亲之人陪在身边,她的心里也会好过些吧。“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守住秘密,这寒水堂我也会帮你看顾好,你放心的去,有朝一日长安不再是你的伤心之地了,你再回来看看我们,无论你人在哪里,记得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颜汐凝眼睛一涩,哑声答道:“好!” 翌日,颜汐凝去薛府拜别,薛解是她的义父,于情于理她在离开前都该知会他一声,薛解望着前来告辞的女子,欲言又止,最后终是一声叹:“你去见见采月吧,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薛采月被送回长安后便大病了一场,前几日方才好转了些,听说颜汐凝来看她,急急地迎了出来,眼圈一红道:“姐姐,在晋阳都是我不好,才会让你落入险境。” “我不是没事吗?你别自责了。”颜汐凝抬手为她擦干眼泪,顿了顿,才继续轻声道:“采月,我要离开长安了。” 薛采月虽然一直在家养病,可联姻那么大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她握住颜汐凝的手,为她打气道:“姐姐,不就是个男人吗?没了就没了,姐姐人那么好,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 颜汐凝莞尔一笑,点头道:“你也要振作起来,这世间除了爱情,还有许多值得我们珍惜的东西。” “嗯!”薛采月和她相视而笑,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依依不舍地送她出府。 颜汐凝出了薛府,抬头遥望长安城的威严与繁华,该见的人都见完了,她也该离开了。 翌日一早,颜汐凝联系了去金陵行商的商队,与他们结伴而行,她带着不多的行李踏上了马车,当马车缓缓驶出明德门时,她忍不住掀帘回望长安,曾经,她踏入这座古老的都城时,孑然一身,没想到离开时,她依旧孑然一身,不对,她轻抚自己的小腹,脸上泛起温柔的笑容,如今,她不是一个人了。 明德门越来越远,她望着哪远去的城门,无声地开口道:“再见了,长安!再见了,我的爱情!” 第二百二十七章 锦城秘谈 明德门的城门之上,站着一个寂寥的身影,谢容华知道她今早会离开,天没亮就等在了城楼之上,当他看到她掀开马车车帘,望向明德门时,他的呼吸一紧,她笑得那么温柔,那么美,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渐渐远去的笑容,只想将她的一颦一笑尽数刻进自己心中,以后的很多年,他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笑容了…… “殿下,要派人暗中跟着王妃吗?”耿青走上前,在他身后轻声问道。 听他依旧叫颜汐凝王妃,谢容华的嘴角不由自主染上了笑容,他望着远处渐渐消失不见的马车,轻声道:“不用,我既然答应了给她自由,便不会食言。” 谢容华转身,对耿青笑道:“回王府吧!为了早日迎回本王的王妃,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是。”耿青点头应道,跟着他快速消失在了城楼之上,就好像二人从来不曾到过这里一般。 锦城是益州首府,也是蜀中最繁华的都城,往来于蜀中的人,无一不会去锦城一趟,以见识蜀地的繁华,自蜀中归属魏国以后,谢云便在锦城设了总管府,派蜀王谢玮枫全权治理蜀中,总管府位于锦城中心,府门前一对一人高的石狮以及高大威严的府门,无一不显示出它在锦城中独一无二的地位,来往的行人路过这里时,总会情不自禁地望向那朱红色的大门! 叶修泽站在总管府大门外的一个角落中,皱眉望着那高大的府门,他一路追寻滕羯的踪迹,到了锦城后便被滕羯设计引开,等他发现上当再回到锦城时,滕羯已不见了踪迹,他一边在锦城守株待兔,一边在城内打听滕羯如今的身份,当知道他有了蜀王这个靠山时,心中的焦虑不免更深,他并不希望族中人和朝廷有任何关联,可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关联了,好不容易他探听到滕羯回了总管府,便决定来一探究竟。 见有人上前敲响了总管府的大门,他催动隐蛊,快步跟着那人入了总管府。 总管府很大,他随那人绕过前堂,走过一重又一重的院落,终于停在了一处院落外。 “陈总管,京城有急报传来,要殿下亲启。”那人躬身禀报到。 “你等等,我这就向殿下通传。”陈总管点头应道,很快就进了院落,叶修泽原本是想直接离开的,他进总管府是为了找滕羯的,隐蛊一旦催动,它的寿命便只有很短的时间,炼制隐蛊至少要一月时间,自从那次寨子遭了大劫,他的隐蛊所剩无几,这次他能隐身的时间也不多,这总管府守备森严,隐蛊一旦死亡,他再想避过那些侍卫就没那么容易了。 叶修泽正打算离开这里去找滕羯,却见那个陈总管疾步回来,对先前那人道:“你先等一等,滕羯大人如今和殿下正在商议要事。” 滕大人?叶修泽目光一凝,从他们身旁疾步而过进了院落,他往前走了不久,便听到书房传来隐隐地谈话声,他催动的隐蛊已濒临死亡,何况蛊的气息能瞒住普通人,想瞒住滕羯,却不那么容易,他想了想,并没有催动新的隐蛊,飞身一跃,便悄无声息地落到了房顶之上,叶修泽小心翼翼地打开屋顶的瓦盖,书房中的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正是滕羯与谢玮枫。 滕羯坐在谢玮枫对面,沉声对谢玮枫道:“殿下,续魂蛊已经种入颜汐凝体内了,不过秦王查得太严,属下为了隐藏行踪,颇费了一番周折才从晋阳离开,虽然没能把颜汐凝带回来,不过殿下可以放心,只要我们不说,她绝不会发现自己被下蛊的事,续魂蛊对人体无害,甚至可以益寿连年,进入她体内后,除了与缚魂蛊悄悄地融合,不会有任何异常反应,待我们养好了摄魂蛊,再去找她也不迟。” “滕羯,你做得很好!”谢玮枫哈哈大笑道,“等我们把谢容华的女人变成了一个怪物,我看他还怎么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他想了想,又继续道:“对了,那续魂蛊你只有一只吗?能不能寻到多的,那样我献给父皇,想必也能讨得他的关心。” 滕羯微微苦笑道:“殿下,四魂之蛊都是极其珍贵的蛊虫,凝聚了天苗族全族的心血,百年方能养成一枚,哪里又会有多的呢。” “是吗?这样说来倒是便宜颜汐凝了。”谢玮枫不悦道,想了想又问道:“既然百年才可成,那我岂不是在有生之年都看不到摄魂蛊和噬魂蛊了?” 滕羯听了他的话一愣,片刻后笑道:“殿下,你想错了,哪里会等那么久,天苗族族规,因为摄魂蛊和噬魂蛊对人有害,所以历来炼制四魂之蛊,都只将他们炼制到幼年期,也就是灵蛊阶段,待需要用时,才会将他们养大,如今灵蛊在我们手里,只要方法得当,最多一年,就可以养大他们了。” “还要等一年?”谢玮枫听了他的话,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滕羯安慰他道:“殿下,天蛊难练,缚魂蛊和其余三魂蛊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融合,天蛊并非短时间内可以得成的。” “听你的话,一年还成不了?”谢玮枫更不高兴了,他这蛊耗费了他不少精力了,却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为他所用。 “请殿下相信属下,天蛊炼制的时间虽长,但炼制完后,一定会成为殿下夺取天下最有力的武器。”滕羯沉声保证道。 “好吧,那你说的养蛊方法是什么?”谢玮枫勉强压下了心中的不满。 “摄魂蛊还好说,我已经找到了颜汐凝的生母,有受蛊之人至亲血脉来豢养,相信一年之后我们就可以见到摄魂蛊了,可是噬魂蛊……”滕羯皱眉道,“噬魂蛊吸食怨念而生,若是豢养人对受蛊人对怨念越深,它成长越快,反之,它的成长则会缓慢许多,我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豢养人。” “是吗?”谢玮枫喃喃道,突然神色一变,目光严厉地高声道:“什么人竟敢偷听本王说话?” 叶修泽原本正在细细回味他们方才的谈话,听到谢玮枫的声音脸色一变,他抬手准备着,正欲应对接下来的攻击,不料一个女声突兀地高声回道:“是我!” 叶修泽正欲松一口气,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中一紧:“我愿意替你们豢养噬魂蛊。” 第二百二十八章 锦城秘谈(二) 柳泠玉是听说滕羯和谢玮枫在书房秘谈偷偷过来偷听的,她原本只是想抓点谢玮枫的把柄在手中,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惊天的秘密,当谢玮枫发现她时,她心中无比惧怕,她还记得刚来蜀中的时候,她因为不把他放在眼里,被他狠狠煽了一巴掌,他暗无天日地关了她三天三夜,她还记得他阴沉扭曲的面容与森冷骇人的话语:“记住了,在这蜀中,人前你是蜀王妃,人后你只是我谢玮枫的一个玩物,别以为你还在京城,有你爹和我父皇为你撑腰,在这里你什么都不是,我高兴的时候可以让你好好过,不高兴的时候,就算打你骂你你也得给我受着,再敢在人前顶撞我,下场可就没这次这么好过了。” 她爹把她强制送入蜀中,摆明了不想再管她,她如今再也不是可以任性妄为的柳家大小姐了,想到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和颜汐凝被谢容华捧在手心的情形一对比起来,她对她的恨意便越来越深,那个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女人,凭什么可以获得幸福?她恨她,所以在惧怕之后,她也下了一个决定,他们不是要找一个恨颜汐凝的人来替他们养蛊吗?她愿意去,只要能让颜汐凝不幸,那她什么都愿意去做。 柳泠玉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冷静地看着屋里的二人。 滕羯一愣:“王妃怎么在这里?” “谁让你过来的?”谢玮枫阴沉着脸怒道。 柳泠玉看着他扭曲恐怖的面容,到底是有些害怕,她将手中的文书递给谢玮枫,带着讨好的意味道:“父皇派来的使者在院外等了许久了,他急着回京复命,我便帮你代收了文书。” 谢玮枫沉着脸接过,看了她一眼道:“你看过了?” “没有!”柳泠玉急急地否认,怕他不信,加了一句:“信上的泥封还在。” 谢玮枫不再理会她,拆开信看了,脸色不太好看。 “殿下,信里说什么了?”滕羯急忙问道。 “半月之后秦王大婚,父皇要我回京一趟,参加他的婚礼。”谢玮枫淡声道。 “什么?他要娶的王妃是颜汐凝吗?”柳泠玉急声问道,她离开长安的时候便是听说了谢容华要娶颜汐凝的事才会撞破了她爹与柳同的谈话。 谢玮枫嗤笑一声,望着她嘲讽道:“怎么?你还放不下谢容华?他娶谁关你什么事?难道你还想与他再续前缘?” “我没有。”柳泠玉怕惹恼他,赶紧换了一个话题:“你们说要把颜汐凝变成一个怪物,我可以帮你们,她爹如今还在金陵,我的人可以将他带到蜀中来,只要她爹在我们手上,她一定会想办法来救她爹,到时你们想做什么还不都易如反掌?” 滕羯诧异地看着她,没想到她竟然早就开始想着对付颜汐凝了,他迟疑地开口道:“王妃,你和颜汐凝有什么过节吗?为何会恨她?愿意帮我们豢养噬魂蛊。” “没什么过节,我就是见不得她过得好!”柳泠玉咬牙切齿道,特别是过得比她好。 “是吗?可若是王妃对颜汐凝的恨意不够深,恐怕豢养噬魂蛊不成,反倒会被它反噬,那样也许会丢了性命!”滕羯淡淡地说道。 柳泠玉听了他的话脸色一白,喃喃道:“你说什么?”她没想到,帮他养那个什么蛊竟然还会有性命之忧。 滕羯看她害怕的样子,轻蔑一笑,道:“王妃还是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谢玮枫看着柳泠玉,冷声道:“还有事吗?” 柳泠玉颤声道:“没有了。” “那就滚回你自己的房间去。”谢玮枫语气冷漠的道。 “那颜汐凝的事……”柳泠玉的话还没说完。谢玮枫已经不耐烦道:“她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来教我。” 柳泠玉咬了咬唇瓣,愤恨地转身离开,等她走了,滕羯方才道:“殿下,你如此对待王妃,就不怕她一怒之下回长安,将我们的计划告诉秦王?” 谢玮枫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笑道:“滕羯,你以为柳泠玉还是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柳家大小姐,你以为她是自愿来的蜀中吗?我告诉你吧,她是被柳家的人强制带过来的,他们还带了柳弘业的话,让柳泠玉不听话的时候便好好教育她,不必留情!柳弘业那个老狐狸,看他养大的女儿如此不中用,已经打算抛弃她了,她如今没有我的同意,别说回长安,就是她自己的房间也跨不出去一步,她身边都是我的人,想传信回长安更是不可能。” 原来如此,怪不得柳泠玉突然这么怕谢玮枫了,他想到方才柳泠玉的话,不由出声问道:“秦王要娶的人当真是颜汐凝?”若颜汐凝真做了秦王妃,他要下手可就更难了。 “柳泠玉蠢你也跟着蠢?就算不用脑子想,也该知道父皇绝对不会同意谢容华娶她的,秦王妃是契丹的公主,我那个二哥,自诩深情,到头来还不是做了负心汉。”谢玮枫嗤笑着道。 “那颜汐凝……”滕羯迟疑道。 “据我留在长安的探子传来的消息,谢容华已经和颜汐凝闹翻了,颜汐凝如今已经离开长安,既然柳泠玉说她爹在金陵,想必颜汐凝会去金陵找她爹,滕羯,你带人去金陵将人给我带回来,这次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再放过她了。”谢玮枫沉着脸道。 滕羯目光一闪,道:“是,我亲自带人过去。” 屏息静气趴在屋顶上的叶修泽,直到滕羯和谢玮枫离开了,他才悄无声息地跃下屋顶,催动一枚隐蛊迅速离开了总管府,如今,他把一切都想通了,他们说的那个颜汐凝,必然就是十六年前凝香的那个女儿,原来她真的没死,按滕羯所言,他已经将续魂蛊也种入她体内了,怪不得滕羯没拿到蛊笛,没有缚魂蛊也并不惊慌,原来他早就找到缚魂蛊了,他没想到,缚魂蛊竟然能在一个人体内存活十六年之久,她如今怕与缚魂蛊早已融为一体,密不可分,如今再加上续魂蛊,若让她落入滕羯的手中,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必须马上动身去金陵,先他们一步将人找到,带她回圣域见大长老,从长计议才行。 第二百二十九章 秦王大婚 因为出嫁的公主是耶律璟最宠爱的女儿,对于与魏国的联姻,契丹非常重视,怕女儿在魏国受苦,耶律璟特意挑选了一千名契丹勇士作为公主亲卫,随远嫁的公主一起前往长安,随时保护公主的安全,这次送亲的使者,也直接由耶律璟的儿子,耶律燕的亲哥哥耶律延担任。 送亲的队伍为了能按时到达长安,在婚礼前一个月便从漠北草原出发了,耶律燕从来没有来过中原,一路上都很兴奋,总是时不时地问自己的侍女安然是不是快到长安了。 “快了快了,我们马上就到黄河边上了,等渡过黄河,我们就进入了魏国的腹地,再行两三日就可以进入长安地界了。”安然含笑答着,打趣道:“公主这每日一问,就那么想早早嫁给魏国的秦王吗?” “去你的,我才不是……”耶律燕脸色一红,快速地退回马车之中,马车旁边萧达远远地看着和婢女打闹的耶律燕,脸上闪现淡淡地落寞之色,耶律延走到他旁边,轻拍他的肩道:“萧达!” 萧达回过神来,恭敬道:“大王子!” 耶律延看向马车的方向,叹息道:“其实,在父汗和我心中,你才是最适合燕儿的人选……”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萧达的心中一片苦涩,他很快振作起来,坚定地答道:“公主既然有喜欢的人,萧达也不敢强求什么?感谢大汗让我做为公主亲卫的队长陪伴在公主身边,请大汗和王子放心,萧达必定护公主周全,不让她被魏国人欺负。” “嗯,多谢了!”耶律燕成亲以后,背井离乡地在异国生活,有萧达在她身边,他和父汗也能放心许多。 三日之后,送亲队伍进入了长安地界,谢容华携文武百官前来迎接,耶律燕偷偷地掀开车帘的一角,小心地打量远处和自己哥哥寒暄的男人,他如记忆中一般英俊挺拔,气度不凡,比起在契丹的时候,他似乎消瘦了许多,想到再过几日,他就会成为自己的丈夫,她的心中难掩激动,太过兴奋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谢容华眼底透出的浓浓冷漠。 “燕儿就在马车中,我请她下来与殿下见礼?”耶律延在和谢容华一番客套话后提议道。 “不必了,公主既然要嫁到魏国,既然要按魏国的规矩办事,魏国的习俗,女子出嫁前是不能与新婚丈夫见面的。”谢容华淡淡地道,伸手邀请耶律延:“王子远道而来,父皇已为王子和契丹的勇士们准备好了住处,请王子随本王入长安。” 他说着,率先跨步离去,耶律延心中虽有些不满,但念在不宜在外面发作,终归是隐忍了下来。 因为要迎契丹使者入长安,朝廷封闭了道路,一行人一进城,便可看到宽阔的朱雀大街和满街喜庆的大红色,安然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么高大宏伟的都城,赞叹道:“这里就是长安啊,怪不得中原人斗得你死我活的,这么漂亮雄伟的都城,我看了都想据为己有!” 耶律燕打开车窗,满脸好奇地望着车外,想到以后自己都会生活在这座漂亮的都城中,她心中就有抑制不住的开心,朱雀大街两旁挂满了红绸,她拉了拉安然,指着远处的红绸道:“那些是什么?” 安然看了,高兴道:“这个我知道,我听人说过,中原人成亲的时候都要挂上大红色以示喜庆,这满街的红,一定都是为公主和秦王的大婚准备的。” “是吗?”耶律燕听了她的话脸色一红,却更加仔细地打量那满街的红色,只觉得它们红得那样鲜艳那样耀眼,让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浓浓的喜悦中。 六月初三,艳阳高照,这一天是由钦天监选出来的最适合成亲的日子,谢云安排契丹人住在城南的驿站中,一大早,谢容华便骑着高头大马,从秦王府出发,在一片喧嚣热闹的唢呐声中往南而去,他骑马踏过挂满红绸的街道,在满街长安百姓的围观与祝福中缓缓往驿站而去,百姓难得见一回亲王娶妻,谢云恩准他们围观这场盛世婚礼,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恩赐,看着策马而过的英俊王爷,长安城的女子们对那会远嫁而来的契丹公主充满嫉恨,谢容华走过一条条街道,眼看离驿站不远了,他却突然停了下来,他一停下,所有人以及奏乐声跟着停了下来,张玄策不安地看向他,小声地提醒道:“殿下!吉时快到了。”他可不能在这个时刻出岔子。 谢容华死死攥着马缰,他的神色未变,指缝间却隐隐有血渍溢出,似乎只是一瞬间,他沉声开口道:“继续走吧!” 说完马儿缓缓起步,那些喧嚣与热闹又响了起来,谢容华看着远处,犹如木偶般按着既定的路线继续行去,就在刚刚,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齐大夫,那么多人,他却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脸上带着冷漠鄙夷的神情,狠狠朝地上呸了一口,那时,他一害怕,便停了下来,他怕在人群中看到她的身影,他会忍不住抛掉身上的枷锁朝她飞奔而去,可惜,人群中没有她。 是啊,她已经走了,离开了长安,又怎么还会再回来,他神色木然地到了驿站,翻身下马,望着那个身着华丽喜服,头带喜帕的异族女子,这个女人没有草原女子的任性妄为,至少在耶律延要用契丹习俗成亲,而他坚持用中原的方式时,她站在了他这边,可她既然温柔知礼,又为何,偏偏要来破坏他的幸福。 谢容华一步一步上前,慢慢牵起她的手,他的手冰冷,冷得耶律燕微微一哆嗦,却忍了下来,她乖顺地在他的引领下一步步入了花轿,一大波人马在热闹繁华中缓缓地往秦王府而去! 在漫长的仪式过后,耶律燕静静地等在了宽阔明亮的洞房之内,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指尖,有些不敢相信她如今是他的妻子了,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以后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边了。 头冠有些沉重,耶律燕想摘下喜帕把头冠取下来,才刚伸出手,便有婢女叫道:“王妃,不可以的,新婚的喜帕必须要等王爷来掀开。” 安然皱眉道:“你们中原人规矩怎么这么多,王爷怎么还不来啊,我家公主都等了多久了。” 婢女不知该怎么解释,耶律燕已经出声道:“安然,没事的,他一定是在前厅被拖住了。”毕竟他们大婚,不仅是契丹和魏国的人,连中原其余几国也派了使者来道贺。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都快睡着啦,才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面前道:“你们先退下吧!” 耶律燕一下子精神起来,望着近在咫尺的足尖,心怦怦直跳,等只剩了他们二人,她正紧张得等着他掀起盖头,想着该用什么笑容面对他才能让他永远记住这一刻,却没等到他掀起盖头,只等来了他冷漠的话语:“耶律燕,本王今天来这里,是想和你说清楚一件事,娶你,并非本王自愿,本王心中有挚爱的女子,在本王心里,她才是本王唯一的妻子,秦王妃的名头本王可以给你,但本王不会碰你一根汗毛,更不可能爱你,你想在王府如何生活,本王不会多管,本王的事,也希望你不要多管,若你觉得委屈难过了,想回契丹,本王随时可以给你休书。” 他的一字一句,如利剑一般直直插入她的心中,她的幸福在短短的一日中轰然倒塌,耶律燕脸色苍白,她想开口问他,谢容华却已经开门离开了新房。 耶律燕欲抬手掀开盖头,却突然想起婢女的话,喜帕要由她的夫君亲自掀开的,她静静地坐在喜床上,直到红烛燃尽,直到天色泛白,谢容华再也没有回来,她最后,还是不得不自己伸手,掀开了头上盖了一晚的喜帕,望着满室的大红,怅然若失…… 第二百三十章 初到金陵 颜汐凝只与商队一道同行了几日,便让他们先走,自己则在客栈修养了几天,在长安的一番折腾再加上一路的跋涉,到底是动了胎气,还好她从寒水堂带了足够的安胎药在身边,如今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她的孩子更重要的东西,在一番细心调养后,身体总算恢复过来,她也不由松了口气,经过这次的凶险后,她也不敢再急着赶路,一路走走停停,花了近一个月时间才到了金陵。 金陵城是江南最核心的城市,在顾珩雪的世界中,它是六朝古都,秦淮河名扬天下,而在这个世界,曾经亦有在此定都的朝代,金陵城中的热闹繁华,不亚于洛阳和长安,颜汐凝看着一路上络绎不绝的行人,脸上也扬起淡淡的笑容,她轻抚自己的小腹,柔声道:“宝贝,你喜欢这个地方吗?娘很喜欢呢,等我们找到了外公,我们就定居在这里好不好?” 孩子不过两个多月,甚至还没有显怀,自然不可能回答她,她亦不在意,悠闲地漫步在秦淮河岸边,望着河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心中叹道:“千帆过尽,不知谁等到了她的归人!” 天色渐晚,岸边的柳树在夕阳的余晖下,映出点点残影,颜汐凝缓缓往自己在金陵城中暂住的客栈走去,这是金陵最大的客栈,就建在秦淮河岸边,来往之人非富即贵,颜汐凝想想,有时候钱真是一个好东西,无论你生活在哪个时代,不管其他遭遇如何,但凡你有钱,物质上总不会过得太差的,就像她现在,从前的她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过上挥金如土的日子,回到寒水堂后,她才发现自己的行囊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叠银票,细算下来足有十万两黄金,想来应该是秦洛趁她不备放进去的,这么大一笔钱,他自然是不敢自作主张的,这是谁的意思显而易见,她没有矫情地把钱还回秦王府去,毕竟她和孩子的生活,还有寻找颜丰,都会是一笔不菲的开支,这笔钱能让她生活得足够富足与轻松,她何必拒绝! “颜姑娘,你回来了!”小二见她回客栈,殷勤地上前道,这姑娘在客栈住了几日,穿的都是绫罗绸缎,住得也是上等房,给的小费更是大方,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出来游玩,他自然要好好伺候。 “嗯,饭菜还是像以前一样就行。”颜汐凝点头道,径直走向了自己往常坐的位置,这里能将秦淮河的繁华尽收眼底。 “好嘞。”小二高声答着离开,颜汐凝坐在窗边,细细地想着下一步计划,她没有一来金陵便急着找颜丰,一是不想自己太累,二是想先对金陵有个大致的了解后再针对性地早,毕竟金陵城那么大,若盲目寻找,也不知得找到什么时候去了。 颜汐凝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妨隔壁桌的人突然高声喧哗起来,一个男人喝得酩酊大醉,高声道:“秦王大婚,这是普天同庆的喜事,今日在望江楼吃饭的客人,我全都请了。” 望江楼既是酒楼也是客栈,这里的人可都不差钱,听他说请客,不过莞尔一笑,有人笑道:“这位兄台,秦王大婚又不是你大婚,你干嘛这么高兴,还要请客,不会真在梦里变成了秦王吧!” 酒楼里的人听了他的话,纷纷大笑起来,那人也不在意,笑道:“你懂什么,秦王是当世英雄,我最崇拜的就是他了,听到他成亲的消息,我比自己成亲还高兴呢,能为他请客是我的福气!” “颜姑娘,你的饭菜来了。”小二殷勤地将饭菜端上桌,颜汐凝还未开口,方才那人已急声道:“小二,告诉你家掌柜的,在座各位的开支,全都记我账上。” “好的好的!”小二笑着点头应下,谁付账他无所谓,只要有人付账就行。 颜汐凝刚举起碗筷,望着桌上的饭菜却骤然失了胃口,竟然会有种自己在吃谢容华喜宴的错觉,她心中苦笑,面上却若无其事道:“小二,把饭菜帮我包起来吧?” “啊?”小二愣道:“姑娘不在这里用了。” “突然没什么胃口了,你帮我打包吧。”颜汐凝淡笑道。 “好。”小二诺诺地应道,手脚麻利地动作起来,颜汐凝望向窗外,河岸边有几个乞丐沿街乞讨,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待店小二打包完毕,便带着几包食物出了望江楼。 那些乞丐一般都只对衣着普通的人讨饭,对那些富贵人一向敬而远之,不为别的,只怕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白白丢了性命,所以,当他们看到颜汐凝主动走向他们时,皆是心中一紧。 颜汐凝看着他们面黄肌瘦的样子,年龄不过和谢灵祯差不多大小,可他们卑微如蝼蚁,没有依靠仰仗,只能沿街乞讨度日。 颜汐凝将手中的食物递给他们,柔声道:“这是望江楼的食物,我没有吃过,还是热的,你们一直没吃饭吧,给你们吃吧!” 小乞丐眼睛一亮,不敢相信道:“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颜汐凝说着打开了油纸,食物的香味迎面扑来,小乞丐怕她反悔,迅速夺了过去,跑到一个角落蹲下,狼吞虎咽地分食起来。 颜汐凝轻叹一声,朝他们走过去,她想,她能在找颜丰的同时帮他们一把也好。 不过片刻,他们便把东西吃完了,一个小乞丐舔舔嘴巴,感激道:“姐姐你心真好,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我也是,我也是!”另外两个小乞丐亦说道。 颜汐凝慢慢蹲下身,手护着小腹与他们平视道:“那你们可以帮姐姐一个忙吗?” 小乞丐警惕起来,沉声道:“杀人放火我可不做。” 颜汐凝惊讶一笑,指着自己道:“你们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小乞丐摇摇头,颜汐凝接着道:“你们认识金陵城许多乞丐吧!” 大一点的那个乞丐豪气道:“这是自然,这金陵城的乞丐还没有我不认识的。” “那好,你帮我联系所有的乞丐,让他们帮我寻一个人。”她将颜丰的外貌特征细细与他们说了,最后道:“只要你们帮我找到他,所有乞丐每人五两银子怎么样?” “五两银子?”三个乞丐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们乞讨一年,也不一定能讨到这么多钱。 “对,五两银子,如果找不到,我也给你们一两,算作你们的辛苦费。”颜汐凝笑道。 “姐姐,你放心,金陵城中,没有我们丐帮没去过的地方,只要你要找的人还在金陵,我们就不会找不到。”小乞丐拍着胸脯道。 颜汐凝没想到还真有江湖传说中的丐帮,不禁笑了起来:“那你先去和你们帮主说说吧,我在望江楼等你们的好消息。” 第二百三十一章 英雄救美 丐帮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帮,不过三天,他们便传了消息过来,说找到颜丰了,颜汐凝一喜,催促他们立马带她去见颜丰。 那小乞丐带着颜汐凝和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乞丐碰了头,那乞丐打量了颜汐凝片刻,笑道:“姑娘随我来,你说的那人,我在城西的永嘉巷见过他们好几次。” 颜汐凝点点头,一边随他走一边承诺道:“多谢了,若我能找到我爹,答应你们的承诺绝不会食言。” 乞丐听了他们的话喜笑颜开,他们刚走进永嘉巷,却被突然闪出的人拦住了去路,颜汐凝皱眉望着他们,沉声道:“你们是谁?” “颜姑娘,别来无恙!”滕羯缓缓从那群人后面走出,含笑道:“我们可在这里恭候了许久了,颜姑娘让我们好等啊。” 颜汐凝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滕羯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在此出现,她与他不过见过寥寥数面,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她眉头紧皱,手悄悄伸进衣袖中打开袖箭的锁扣,看向滕羯沉声道:“滕羯,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们在长安不过数面之缘,你为何要缠着我不放。” 滕羯淡淡笑道:“我们可不仅在长安见过,在晋阳的时候,姑娘虽然沉睡了,但我可是寸步不离地陪了姑娘好几日。”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脸色一变,她狠狠瞪着他,厉声道:“在晋阳是你绑架了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颜姑娘乖乖和我们走不就知道了。”滕羯笑着,沉声命令道:“抓住她!” 那两个乞丐见着情况不对,早一溜烟跑得没影了,颜汐凝退后一步,在抓她的几个人飞身上前的瞬间,抬手扳动机关,袖箭飞快的射了出去,袖箭一共发了三枚,分别射中了三个人,他们瞬间便倒了下去。 滕羯看着三个大男人竟然奈何她不得,目光一眯,望着她沉声笑道:“谢容华的女人果然不能小瞧,不过,你以为你今天还跑得了吗?” 颜汐凝心中一紧,小心地观察着四周,准备随时找机会跑,滕羯上前一步,嘴中念叨着什么,她只觉得脚腕处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再迈不出一步。 滕羯淡笑着道:“怎么样?颜姑娘觉得自己还能跑吗?这叫定身蛊,我这里还有许多不同的蛊,以后我还会慢慢教姑娘的。” 颜汐凝咬紧牙关,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自己难道真要在这里被他抓了去? 就在滕羯离自己几步之遥时,突然有一个人影闪出,拦在了她与滕羯之间,来人身着青裳,长身玉立,俊逸非凡,肤色比起普通人稍微暗上几分,看着二十几岁的样子,他快速走到颜汐凝身边,不知按了她什么穴道,颜汐凝只觉得脚下一松,又可以动弹了。 滕羯看着眼前的人,脸色难看至极,他厉声道:“叶修泽,你不要多事。” “我不要多事?”叶修泽沉眸望着滕羯,厉声道:“滕羯,你想抓了她炼天蛊,残害生灵,犯了天苗族的死罪,如今还让我不要多事?” 滕羯目光一闪,没想到他竟然知道了,他声音一沉,狠绝道:“是又如何?这里是金陵,你以为你孤身一人,能带着她逃脱我的掌心吗?” 叶修泽淡然一笑,道:“那你可以试试,我绝不会让你的野心得逞的。” 他话音刚落,便和颜汐凝消失得无影无踪,滕羯望着空空如也的空地,沉声道:“叶修泽,我看你有多少隐蛊支撑着带她回圣域。” 叶修泽带着颜汐凝,飞速地离开,颜汐凝回头看滕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诧异道:“他怎么不追上来?” 叶修泽沉眸望着远方,在她耳边解释道:“我用了隐蛊,在这四周又撒了迷踪蛊,他看不见我们,也无法靠蛊息判断我们的踪迹,自然无法追上来。” 颜汐凝听他一会儿这样蛊一会儿那样蛊,内心满是不安,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和蛊连上了关系,还有那个天蛊又是什么? 叶修泽带着颜汐凝逃到了一处破庙中,颜汐凝刚一坐下,便问这个刚刚救了自己的男人道:“你叫叶修泽是吗?滕羯说的天蛊是什么?为什么要用我来炼?” 还没等到叶修泽回答她,便听左肩传来嗤啦一声布料撕碎的声音,她左肩的肌肤一下子就暴露在了空气中,颜汐凝一惊,回身便给了叶修泽一巴掌,她用手掩住左肩,看着眼前被打得脸偏向一边的男人怒道:“你做什么,你这个登徒子!”她还以为他救了她,是一个好人,没想到他竟然趁着她不备便撕碎了她的衣服。 她用了全力,叶修泽脸上留了一个微红的巴掌印,他捂着脸,怔愣地看着颜汐凝,在看到她被怒气染得通红的脸蛋时,突然意识到方才的举动有多么不合适,知道她误会了,叶修泽带着歉意道:“姑娘误会了,我并不是想要轻薄你。” “不是轻薄,那你撕我衣服做什么?”颜汐凝愤恨地瞪着他,若他没有足够的理由,她绝不原谅他。 叶修泽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低声道:“我只是想看看续魂蛊和缚魂蛊融合到什么程度了。” “你说什么?”他的回答让颜汐凝一头雾水。 叶修泽看她一无所知的神情,微微一叹,缓缓道:“姑娘叫汐凝,那姑娘的左后肩是不是从小有一个长得像蜘蛛一般的印记?” “我的胎记你怎么知道。”颜汐凝诧异地望着他。 “那可不是什么胎记,那是缚魂蛊在你体内存活的印记!”叶修泽凝重地道。 “缚魂蛊?那是什么?”颜汐凝怔怔地道,这一天她受得冲击太多,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身体里竟然一只养了一只蛊,想到那些蛊虫,她身体微微一颤,全身一下子变得冰冷起来。 “我可以叫你汐凝吗?”叶修泽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转而开口轻声问道。 颜汐凝愣愣地点头,他叫她什么无所谓,如今她只想弄清楚这具身体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叶修泽见她同意了,微微一笑,温言问道:“汐凝,你对你小时候的记忆还有多少?还记得你的母亲?你在苗寨的生活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身世秘密 颜汐凝微微苦笑,这具身体的灵魂早就死了,她如何会有她的记忆,颜汐凝摇摇头,望着叶修泽轻声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苗寨的生活,我也是你们的族人吗?为什么我会被遗弃?缚魂,缚魂蛊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天蛊又是什么?” 叶修泽见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微微诧异,他听长老说她被下蛊那一年四岁,他以为她多少都会有一点记忆的,没想到她竟然会什么都不知道,也对,她但凡有一点记忆,又怎么会以为自己左肩上的印记是胎记呢。 叶修泽垂下眼眸,在心中细细的梳理需要告诉她的事,良久,才抬起头看着她认真道:“缚魂蛊是四魂之蛊的第一蛊,另外三蛊是续魂蛊,摄魂蛊和噬魂蛊,而天蛊是由这四魂之蛊在纯阴之体内融合而成,天蛊一出,可号令万蛊,令生灵涂炭,危害天下苍生,它的危害太大,所以,在我族以险些灭族的代价消灭了第一只天蛊以后,炼制天蛊之术便成了我族中禁术。”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那个炼制天蛊的纯阴之体?”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怔了怔,颤声道:“若天蛊炼成了,我会怎么样?会死吗?” 叶修泽静静地看着她,轻声道:“你的躯体不会死亡,但你会被天蛊完全操控,换而言之,你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再无自己的思想与意识。”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嘴角溢出苦笑:“那不是比死还惨。”她看着叶修泽,皱眉问道:“我养父是在我四岁的时候捡到我的,那时我体内就有缚魂蛊了,这蛊到底是谁给我下的?”那时颜汐凝不过四岁,到底是什么人会这么狠心,竟然忍心对一个四岁的小姑娘下手。 叶修泽无奈笑道:“那时我年纪尚小,具体的经过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听长老说,是滕羯的父亲,也就是上一代族中的大祭司因为自己的野心在你体内下的蛊,要知道,纯阴之体也是很难得的,对了,参与此事的还有你的亲生母亲,她叫凝香。”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一惊,颤声道:“我的亲生母亲?她怎么会忍心将我给别人炼蛊?” 叶修泽看着她,目光中带了淡淡的怜悯:“汐凝,你之前问我你是不是我的族人,其实按照族中规矩,你并不是,天苗族族规禁止与外族人通婚,没想到凝香却私通了外族人,她原本想弃族与那人私奔,却被那外族人抛弃了,她没有办法,只得回到族中,不久便发现自己怀了那个外族人的孩子,长老要她打掉孩子,她不肯,偷偷摸摸地生下了你,你是一个早产儿,身体非常虚弱,那时长老并没有放弃杀你,是当时的大祭司求情,才保住了你一命。” 颜汐凝听着他口中的故事,心中微涩,她喃喃道:“那个大祭司是因为我是纯阴之体,才救我一命的吗?” 叶修泽点点头,继续道:“可是长老虽没要你的命,却不承认你是我族中人,除了你的母亲,族中没人在乎你的死活。”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嘴角溢出苦涩的笑容:“按你的说法,她应该是很爱我的,那她为何要把我送给别人炼蛊?” 叶修泽陷入回忆中,继续道:“因为你的身体太差了,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滕羯的父亲告诉你的母亲,若将你交给他炼制天蛊,他可以让你健康起来,甚至获得永生。” 永生?颜汐凝嘲讽地笑了起来:“永生的只能是天蛊,是一具行尸走肉,哪里还会是我。”现在,真正的颜汐凝已经不在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早在八岁的时候就死去了,她甚至在想,颜汐凝的死亡与她的灵魂占有了颜汐凝的身体是不是也与那缚魂蛊有关系。 她的话叶修泽无法回答,只能开解她道:“你母亲,也许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她只在乎你还有呼吸,还活在这世间。” 对于他的开解,颜汐凝淡淡一笑,其实,她除了可怜真正的颜汐凝以外,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感觉,毕竟那个凝香,并不是她真正的母亲,她也谈不上难过,如今,她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颜汐凝看着叶修泽,沉声问道:“我想知道,我体内的蛊有没有办法取出来,你说我体内除了缚魂蛊,如今还有续魂蛊在,那它们对我的身体会有伤害吗?不瞒你说,我如今身怀有孕,我实在怕这蛊会伤害到我的孩子。”续魂蛊应该就是在晋阳她沉睡的时候被滕羯种入体内的,那之后,她的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所以也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一愣,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她,实在没想到她竟然怀了孩子,他想了片刻,沉吟道:“缚魂蛊早已与你的身体融合,而续魂蛊并不是害人的蛊,它们如今并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不过滕羯一定不会放弃抓你,若你再被种上摄魂蛊,问题就很麻烦了,摄魂蛊会对人造成极大的伤害,所以,我希望你能随我去圣域见长老,他们也许会知道怎样将你体内的蛊弄出来,而且滕羯也无法进入圣域,不会再有机会伤到你。”看颜汐凝神色间有些犹疑,他保证道:“你放心,既然是我带你进的圣域,我便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颜汐凝沉思片刻,点头答道:“好,我跟你去。”她如今这个样子,也实在不敢去见颜丰,若他知道自己身体里养了蛊,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子,何况,叶修泽说得对,滕羯对她虎视眈眈,他们既然是同族人,那该怎么对付滕羯,他自然知道,再也没有哪个地方,比呆在他身边更安全了。 颜汐凝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她在心中无声地对孩子道:“宝贝放心,不管未来发生什么,娘亲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护你周全。” 叶修泽看着她的笑容,不由自主地神思恍惚,他以为,任何女子听了这样的身世与遭遇,都会痛不欲生,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冷静至此,甚至现在,她还能笑得这样温柔,是因为她的孩子吗?他想起在锦城偷听到的话,不由对她产生了怜惜之意,这个女人刚被爱人所弃,如今却还要遭遇炼制天蛊的事,她的人生也太过苦悲了些,他在心中暗下决定,一定会尽全力帮助她。 第二百三十三章 相敬如冰 自从大婚那晚谢容华短暂地出现了片刻之后,耶律燕嫁过来快一个月了,再也没见过他,她住在紫竹轩中,秦王府的下人对她恭恭敬敬,她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会很快满足她,只是她问起谢容华时,他们或者闭口不言,或者回她:“殿下的事小的并不知情,王妃请耐心等待,殿下忙完了,自然会见王妃。” 曾经她对婚后美好生活的幻想早已在大婚那日被他冷漠的言语击得粉碎,如今她只想能多见见他,难道这也只是一种奢望吗?她是契丹最美最骄傲的公主,她相信,只要给她和谢容华相处的时间,他总有一天会爱上自己的,可他为什么连让她见他的机会都不给。 安然看着自家公主趴在桌上望着院外发呆,比起刚来长安的时候,她消瘦了许多,也沉默了许多,也是,任谁刚新婚就被冷落,都会难过的,她心疼得不得了,好几次都说要去找大王子告状,却被耶律燕厉声拦了下来,她不明白,公主为何就那么喜欢那个秦王,宁愿在这王府忍气吞声地过着,也不愿在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委屈。 “公主,大王子那边来人说再过两日,他就要返回契丹了,让公主早做准备,为他饯行!”安然在她身边低低地说道。 耶律燕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望着屋外无精打采地道:“知道了,我会去送他的。” 她答了这话,却又沉默了下来,安然不想看她一直这样消沉下去,随意找了个话题道:“公主,你说,这王府我们什么地方都去得,为何那个临川阁偏偏就不让进呢?守卫的侍卫说那是秦王的居所,外人不得进入,可公主是秦王妃,和殿下是夫妻,本就应该住在一起,凭什么就说我们是外人呢?” 听了她的话,耶律燕一下子撑了起来,不知为何就想到了大婚那晚谢容华的话,他说他有挚爱的女子,娶她是迫不得已,那么,那个挚爱的女子,就被他藏在临川阁内吗?所以才不让外面的人进去,对,一定是这样的,她沉着脸,一下子站起身来,疾步往外走去。 “公主,你去哪儿啊?”她的动作惊了安然一跳,她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 “去临川阁,我倒要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耶律燕沉声道,快步往临川阁走去。 她们主仆二人到了临川阁,照例被临川阁外的守卫拦了下来:“王妃,没有殿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吗?那为何今早本宫的婢女看到了一个女子进出临川阁?”耶律燕试探着问道,那两个侍卫脸色一变,她怒道:“难道那个女人可以进?本宫堂堂的秦王妃还不能进了?”果然那个女人住在里面,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进去,她倒要看看,他所谓的挚爱,到底长什么样子,能让他这样如珍似宝地护着她。 “不是,王妃……”那两个侍卫正欲解释,耶律燕已经推开他们。大步走了进去。 “王妃,你不能进去啊!”侍卫欲上前阻止,却迅速被身后两个契丹勇士制伏,那是耶律燕带来的亲卫,他们除了耶律燕的命令,谁的也不听。 幻琴正在细心地打扫谢容华的卧室,虽然自颜汐凝离开后,谢容华很少住在这里,可她想,万一哪天殿下带着姑娘回来了呢,她必须要临川阁上上下下都一尘不染才行。 房门骤然被人一把推开,吓了幻琴一跳,她回过头,见一身怒气迈进屋门的异族少女,一下便明白了她的身份,虽然不愿承认,她却不得不向她跪下道:“奴婢参见王妃!王妃千岁!” 耶律燕上下打量这间充满谢容华气息的屋子,当她看到床边女子使用的梳妆台时,目光一凝,她缓缓走过去,正要伸手抚摸梳妆台上留下的珠钗发饰,幻琴在后面跪着急声道:“王妃,你不能碰……” 她的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耶律燕甩出了腰间的鞭子,直直朝她鞭打而去! “啊!”幻琴惨叫一声,肩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这是殿下送你的,所以我不能碰?”耶律燕看着她厉声道,她大步走到幻琴身前,一把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目光中充满嫉妒与怨恨,眼前的女子,不过一个面目清秀的丫环模样,这样的女人,凭什么能夺了他的心。 幻琴含着泪,疼痛和耶律燕手上的力道让她只能颤声道:“我不是……” “耶律燕!”幻琴的话还没说完,身后谢容华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将屋中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耶律燕放开幻琴,回头怔怔地看着谢容华,他的脸上带着森冷的寒意,他终于回来了,却是为了别的女人。 “殿下,幻琴叩见殿下!”幻琴忍着疼痛,对谢容华跪拜道。 谢容华看向她,点头道:“你先起来吧!” 跟在谢容华身后的秦洛急忙上前,小心的将幻琴扶起来,他看着她肩上的鞭痕,心疼一片,望向耶律燕道:“王妃,幻琴只是临川阁中的婢女,王妃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该冲着一个婢女撒气!” 耶律燕听了他的话一愣,此刻才注意到幻琴身上的衣服和秦王府中的婢女无二,她并不是谢容华心中的那个女人,她打错人了。 “我……”耶律燕咬着唇欲解释,谢容华已冷声道:“耶律燕,本王说过你可以在王府好好生活,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在王府中肆意妄为,私闯临川阁,又无故打伤府内的婢女,本王这次若不罚你,下次本王回府,你是不是得把王府也给拆了?秦洛,王妃不守王府规矩,罚闭门思过一月,你亲自看着她!” “是!”秦洛恭声答道,谢容华就要走,耶律燕大着胆子拉住她,急声道:“我可以领罚,但你听我解释,我并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在临川阁藏了女人,所以才闯进来的……” 她话还没说完,谢容华已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力气极大,疼得她冷汗直冒,近在咫尺的俊颜带着浓烈的恨意:“我也希望这里藏了女人,可她走了,因为你的出现,她义无反顾的离开了我,你明白吗?耶律燕,好好做你的秦王妃,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也不要去打听她任何消息,若我发现你在暗地里伤害了她,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话语中的戾气,让耶律燕心中害怕起来,谢容华说完放开她,毫无留念地离开了这里! 第二百三十四章 金蝉脱壳 颜汐凝跟着叶修泽,一路往西南而去,路上遭遇了滕羯大大小小的伏击,好在叶修泽准备充分,他们皆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颜汐凝对叶修泽的了解也渐渐加深,这个男人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老成沉稳,除了一身好武艺外,蛊术更是让颜汐凝惊叹,她有时候会好奇地问他:“叶大哥,你身上怎么藏住那么多虫子的?”一路上她见识了各种各样的蛊虫,惊叹连连。 叶修泽含笑望着她:“想学吗?你想学我就告诉你?” 颜汐凝惊慌地摇头,每次一想到自己身体里还养了蛊虫她就恶心,怎么可能想碰蛊术。 叶修泽了然的笑笑,没再说什么,眼看就要进入蜀地了,叶修泽沉声提醒道:“汐凝,蜀地如今是蜀王的地盘,也是滕羯的大本营,前面他的埋伏恐怕比之前更多也更凶猛,你要保护好自己。” 颜汐凝点点头,将自己一路上准备自保的药一一检查了,又将袖箭重新装配了一遍,方才放下心来,她透过车帘,望着天边隐隐的湛蓝,一脸坚定。 在要进城之际,二人弃了马车,眼见城门口细细排查的士兵,颜汐凝眉头微皱,轻声道:必须从宁城穿过吗?” 叶修泽点点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其他的路滕羯都清楚,只有这一条捷径是他不知道的,何况你怀了身孕,在迷雾森林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必须先保存一些体力。” 颜汐凝点点头,沉声道:“他们查的如此严厉,看来只有用隐蛊才能躲过去。” “嗯!”叶修泽说着,就要唤醒两只隐蛊,颜汐凝却突然道:“等等!” 叶修泽诧异地看着她,颜汐凝轻声问道:“叶大哥,你还剩多少隐蛊?” “还有四只。”叶修泽低声答道,有些古怪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问这个。 颜汐凝若有所思地开口道:“进城以后还要出城,一进一出,隐蛊就用完了,若我们手牵着手,只用一只隐蛊能起作用吗?他们能看见我们吗?” “什么?”叶修泽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许久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低垂眼眸道:“可以是可以,只是……” 颜汐凝看他有些犹豫。好奇道:“只是什么?你们族规难道还规定了不能与外族人有肢体接触吗?” “没有!”叶修泽微微一红,低声道:“你们汉人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想起之前他因为查看缚魂蛊撕她衣服被她煽了一巴掌的事,叶修泽微窘。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轻轻笑了起来,她上前握住他的手,笑道:“我们汉人还有一句话,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如今是非常时期,自然与平日不同,你也说过迷雾森林的入口一定会有埋伏,我想,我们需要留两只隐蛊到那时候用。” 她的手心温暖,指尖带有微微的薄茧,叶修泽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这样牵过手,心中有些紧张,可看了她的笑容,他又渐渐平静下来,握紧她的手,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走吧!” 二人牵着手往宁城城门而去,在一群等着入城的百姓中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颜汐凝和叶修泽出了宁城之后,便直接往迷雾森林而去,也许滕羯真的不知道这条路,他们竟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迷雾森林外,只是刚接近迷雾森林,便出现了一大群士兵手持弓箭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谢纬枫领着滕羯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颜汐凝看着一身亲王服饰的谢纬枫,皱眉道:“蜀王殿下?” 谢纬枫轻轻一笑,脸上的胎记伴着丝诡异的色彩:“颜姑娘不愧是跟过二哥的女人,一眼就认出了本王的身份,本王与颜姑娘虽是初次见面,可颜姑娘的大名在我这里可是如雷贯耳,对了,前些日子我刚回京城参加了二哥的婚礼,他因为颜姑娘的离开连在婚礼上都板着个脸,二哥如此念着颜姑娘,要是知道颜姑娘离开他不过一个多月就在外面找了个野男人,不知该会有多伤心呢!” 颜汐凝冷冷一笑,道:“若是你二哥知道你对我所做的事,他恐怕会将你千刀万剐!” 谢纬枫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起来,道:“可惜,他人远在长安,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也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滕羯望着他们二人,对叶修泽道:“叶修泽,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再厉害,带着她也不可能逃出去,还是放弃抵抗吧!” 叶修泽摆出防御的姿势,谢纬枫沉声道;“女的留下活口,男的格杀勿论!” 周围的士兵正要动手,颜汐凝突然高声道:“等等!” 她看向谢纬枫,沉声道:“你要抓的人是我,不要牵连无辜,你放他离开,我跟你们走,否则,我就死在这里,我死了,看你们还拿什么炼天蛊。”说完将匕首抵在了自己脖颈边。 谢纬枫以为她害怕了。大笑道:“好,我放他走,他对我又没什么用。” “殿下,不可啊!”滕羯劝道,谢纬枫看向他,厉声道:“本王对你和他的恩怨不感兴趣,大事要紧!” 滕羯见劝不住他,无奈摇头,士兵听命让出了一条路,叶修泽望着颜汐凝,嘴唇翕动道:“汐凝!” 颜汐凝点点头,诚心道:“叶大哥,你走吧,这一路你已经帮了我够多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叶修泽轻叹一声,握紧拳头大步离开,他一走开,那些士兵又将路封死,将颜汐凝困在包围之中。 “人都走了,你束手就擒吧!”只有她一个女流之辈了,谢纬枫也不再害怕,大步朝她走去。 “是啊,人都走了!”颜汐凝微微一笑,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士兵慌乱起来,滕羯赶忙高声道:“别惊慌,守住包围圈,她用了隐蛊,人看不见了,但她……” 滕羯话还没说完,已有一枚袖箭飞速向谢纬枫射去,他左肩被射中,闷哼一声,一下子倒了下去。 谢纬枫受伤了,士兵一阵慌乱,惊慌失措地朝谢纬枫而去,哪里还记得要守住包围圈,若是谢纬枫有任何闪失,他们全都得没命。 隐蛊的气息渐渐不见,颜汐凝已经跑了,滕羯握紧双拳,千算万算,没算到叶修泽隔了那么远还能驱动隐蛊,放他离开真是大大的失误,他愤恨地盯着身后的迷雾森林,颜汐凝,别以为逃进圣域就高枕无忧了,我总会想到办法对付你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神秘圣域 颜汐凝刚跑进迷雾森林,隐蛊便失了作用,她松了一口气,还好成功逃脱了,叶修泽迎上来,递给她一粒药丸,低声道:“迷雾森林充满瘴气,你赶快吃了这药。” 颜汐凝望着那药,微微有些犹豫,叶修泽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补充道:“你放心,这药不会对你的孩子有任何损伤的。” 听了他的话,颜汐凝放下心来,接过药丸一口吞了,她望向被瘴气和迷雾笼罩着的森林,轻声问道:“你们的圣域,就在这片森林深处吗?” 叶修泽点点头,想起方才的情形,道:“汐凝,其实你很适合修习蛊术,刚刚的隐蛊你驾驭地很好。”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微微摇头,道:“刚刚我真的挺怕的,那是最后一只隐蛊,若用不好它,今日我恐怕就真要被他们抓走了,叶大哥,你说我适合修习蛊术,可你有没有想过,隐蛊之所以会听我使唤,也许只是因为它惧怕我体内的四魂蛊呢?” 叶修泽被她问得一怔,他知道,虽然她嘴上一直没说,但心里对体内的蛊应该是很厌恶的吧!有了这样的遭遇,她又怎么会对蛊术产生兴趣呢。 叶修泽叹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我们快走吧,虽然吃了解药,时间有限,我们不抓紧时间,今日恐怕赶不到圣域了。” 颜汐凝点点头,二人往迷雾森林深处走去,这片森林很大,到处是数百年的苍天大树,因为处处都是瘴气,几乎看不到林中有什么活的动物,连阳光看起来都显得有些朦胧,透着一种诡异而阴森的色彩,颜汐凝紧紧跟着叶修泽,就怕自己和他走散了,在这片森林中再也找不到出路。 走得久了,颜汐凝有些饥肠辘辘,叶修泽停下来,取出干粮递给她,道:“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吧,这林中的东西有毒,不能吃,你先将就一下,等到了圣域就好了。” 颜汐凝点点头,接过干粮,就着水壶中的水吃了,她望着看不到尽头的森林,不解问道:“这里到处都是瘴气和毒物,你们为何要把圣域建在这森林里。” 叶修泽笑了笑,答道:“圣域并不在迷雾森林中,只是要去圣域,必须经过迷雾森林罢了,这些瘴气和毒物是圣域最好的屏障,可以将我们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不受外族人入侵,圣域是天苗族最安全的地方。” “啊?”颜汐凝诧异道:“那我们岂不是还要走很久才能到?” 叶修泽摇摇头,答道:“已经不远了,很快我们就到了。” 颜汐凝看着寂静一片连绵不绝的森林,对他的话有些怀疑。 二人休息好后继续赶路,没多久便听见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水声,走得近了,那水声哗啦啦的越来越大,待更近一些,颜汐凝才发现,在这森林中竟然会有这么大的一个瀑布,瀑布周围长满了翠竹,水气远远地飘过来,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这一片的瘴气也一下子少了许多,她望着眼前绝美的瀑布,惊讶道:“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瀑布!” 叶修泽望着那瀑布,笑道:“这是神女瀑布,也是圣域的入口。” 颜汐凝仔细地看了瀑布两边的悬崖绝壁与周围的环境,疑惑道:“这里并没有路啊?” 叶修泽淡淡一笑,道:“很快就有了。” 他说完,一掌击断了身边两根粗壮的翠竹,一根踢向瀑布下的水潭,自己握着另一根,打横后飞身站在了先前水中的竹竿上,以手中的竹竿为桨,左右划动着缓缓往瀑布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那漫天的水帘之中。 “叶大哥!”他不见了踪影,颜汐凝有些担心地高声唤道,突然有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只见瀑布中间有两块巨石支出,往两边展开,将瀑布一分为二,一条幽深的水路出现在巨石之间,延伸到远方。 颜汐凝望着这神奇的场景,眼睛死死地望着那条水路,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等了没多久,有划水声传来,渐渐的,水路中出现了一叶扁舟,原本消失不见的叶修泽划着扁舟,缓缓地驶向岸边,他的衣裳上还浸着薄薄的水汽,望向颜汐凝笑道:“上船吧,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圣域了。” 颜汐凝惊讶万分地张大嘴巴,有些结巴道:“你,你怎么进去的,还有这船哪儿来的?” 叶修泽笑了笑,道:“这是我族的秘密,所以不能告诉你。” “哦!”颜汐凝见他不愿说也不再多问,迈步跨上了小船,叶修泽划着船桨,缓缓向水路中驶去,小舟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水路的尽头,突然轰隆隆的巨响再次响起,两块巨石往中间合拢,收回了瀑布中,瀑布合二为一,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就好像这里从来没有路一般。 颜汐凝在经过短暂的黑暗后,再次见到了阳光,穿过山间的水洞,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两岸绿树葱葱,空气也变得清新起来,有鸟叫声在两岸响起,到处是生机勃勃的景象,颜汐凝没想到,神女瀑布的背后竟然藏着这样的世外桃源,如果不是叶修泽带着她,她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来,难怪他说到了圣域就安全了呢。 颜汐凝望着叶修泽的背影,好奇道:“叶大哥,你们是怎么找到这样的地方的啊,这里藏得可真够深的。” “这是祖辈传下来的我族最后的守护地,据说是先祖千辛万苦才寻到的,几百年来,每当族中遭遇重大危机或者外间战乱时,大祭司和长老都会带着族人躲到这里面来……” 叶修泽和颜汐凝一问一答间,苗族的村寨渐渐出现在颜汐凝眼前,一处处依山而建的吊脚楼与苗家特有的装饰图腾,显现出迥异与汉族的少民风情。 叶修泽刚把船停靠到岸边,便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兴高采烈道:“哥,哥你可回来了!” 颜汐凝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苗服,面容活泼的少女快步向他们跑来,她跑得近了,才发现船里还有一个人,她上下打量着颜汐凝的装扮,皱眉道:“哥,你怎么将外族人带进来了,大长老会骂死你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神秘圣域(二) “大长老那边我自会去解释,用不着你替我操心,倒是你,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有没有在圣域中捣乱啊?”叶修泽望着她沉声道。 “我听话得很,哪里会捣乱。”叶清蕖嘟着嘴,气呼呼地道。 颜汐凝站起身,望着斗嘴的兄妹二人莞尔一笑,问道:“叶大哥,这是你的妹妹吗?” 叶修泽小心地扶颜汐凝上岸,为她介绍道:“这是我的亲妹妹,叶清蕖。” 颜汐凝看着叶清蕖,友善地笑道:“你好,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叫颜汐凝。” 叶清蕖没好气地看着她道:“你还是先去见长老,看长老同不同意你留下来吧,哥哥的朋友!” “清蕖!”叶修泽看她这么没礼貌,怒意染上脸颊。 叶清蕖冷哼一声,扬长而去,叶修泽歉意地道:“对不起,我们父母离开得早,我又一直忙于族中事务,疏忽了对她的管教,让她如此没有礼貌。” 颜汐凝摇摇头,笑道:“没事的,我们先去见长老吧!” 叶修泽点点头,带着她往广场的方向而去,长老的居所在大殿之中,当叶修泽回来时,早有人去向长老们通传了叶修泽带了外族人进圣域的事。” 叶修泽和颜汐凝一进大殿,虔婆的目光便落在了颜汐凝身上,她打量了颜汐凝片刻,惊疑道:“你是凝香的女儿?” 叶修泽点点头,对她恭敬道:“大长老,之前的猜测没有错,滕羯拿走续魂蛊和灵蛊,果然是为了炼制天蛊,他早就发现了汐凝还活着的事,如今,他已经将续魂蛊也种入她体内了,为了躲避滕羯,我便将她带回了圣域。” 虔婆不敢相信那个孩子还活着,她一步一步往颜汐凝走去,感受到她体内强烈的四魂之蛊的气息,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颜汐凝望着眼前神情凝重的老妪,轻声开口问道:“大长老,我体内的蛊,有办法取出来吗?” 虔婆认真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探了她的脉象,诧异道:“你怀了孩子?” “是,如今我身怀有孕!”颜汐凝点头答道,不知为何,她似乎感觉虔婆知道她怀孕的事后松了口气,虔婆望着她,笑道:“你放心,天蛊之事是忧关我族生死存亡的大事,我们自然不会对你弃之不顾,你体内的蛊,我有办法替你弄出来,不过你如今身怀六甲,还不是取蛊最好的时机,圣域是最安全的地方,滕羯进不来,你先安心在这里住下,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将你体内的蛊取出。” 听了她的话,颜汐凝喜形于色,高兴地看了叶修泽一眼,叶修泽对她微微点头,她对虔婆感激道:“谢谢大长老!” 从大殿出来后,叶修泽带了颜汐凝去她的住处,一路上,族中的老老少少不由好奇地探出头看她,他们没想到叶修泽带了一个外族人进来,大长老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留了这个外族人在圣域住下,不由好奇起颜汐凝的身份。 颜汐凝在众人的注视中有些别扭地跟着叶修泽来到自己的住处,叶修泽推开门,领了她进屋,屋子打扫得很里安静,泛着淡淡的竹香气息,里面的摆设也很简单,一张桌子,一个柜子再加一张竹制的小床,再无其他。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唤我。”叶修泽轻声道。 颜汐凝点头道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叶修泽不由笑道:“汐凝,我们是朋友,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 叶修泽是这里她最熟悉最信赖的人,听他这样说了,她也不再隐忍,出声问道:“我们一路过来,那些人为什么都盯着我看啊?” 叶修泽微微一笑,答道:“他们是普通的族人,并不知晓天蛊之事,见你一个外族人被长老允许留下,一时好奇你的身份罢了,他们都很善良,对你没有恶意的,以后他们问起,你就说是我的朋友,来此躲避战乱便是。” 颜汐凝点点头,也放松了下来,她看着叶修泽,柔柔地笑道:“叶大哥,谢谢你,这一路如果不是遇到你,我真不知道一个人该怎么应对这一切。” 她的笑容如百花盛开般灿烂,望着他的目光中仿若有星辰在流动,叶修泽耳朵一热,只觉得不敢再与她对视,他慌乱地别开目光,带着丝羞赫道:“天蛊本来就是我族中的大事,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必说感谢的话,你先好好休息吧,我找人做些吃的给你送过来。”他说完,步伐略带慌张地离开了她的屋子。 叶清蕖听说大长老留下了颜汐凝的时候,诧异万分,她急急地去叶修泽的房中找他,难得一见他居然在发呆,叶清蕖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他看向叶清蕖问道。 叶清蕖狐疑地看着他,道:“你刚想什么呢?叫你那么多声都没反应。” 叶修泽别开眼,脸色微红道:“没想什么?你找我何事?” 叶清蕖想起正事来,认真问他道:“那个颜汐凝什么来头,长老竟然留她在族中了?”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她是我的朋友。”叶修泽无奈道。 “你的朋友那也是外族人,长老怎么可能留一个外族人在圣域。”她骤然想起叶修泽方才的发呆与对颜汐凝的照顾,惊道:“哥,你不会是看上她了?死活求大长老把她留下吧!” “胡说什么?”叶修泽瞪着她道,“这事你别多管,倒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想着滕羯,你趁早给我忘了他,他是我们的敌人,若我发现你再偷偷摸摸地和他联系,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叶清蕖看他的样子不像说笑,心中一惧,不想留着继续被他训,寻了个由头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叶修泽望着她慌乱逃跑的背影微微一叹,想到她的话,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颜汐凝的脸来,他,喜欢上她了吗?他摇头否认,她如今还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他怎么会喜欢她,他只是可怜她的遭遇,想尽力帮她罢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暗藏危机 “殿下,你醒啦!”陈正道看着谢纬枫睁开了双眼,惊喜地上前道,谢纬枫睁迷迷糊糊地望着眼前的人和周围熟悉的环境,知道自己已经回了锦城的总管府,他刚一动,肩上便传来尖锐的刺痛,也让他想起了昏倒之前的情形,没想到,他竟然被颜汐凝摆了一道。 他沉着脸道:“滕羯人呢?” 他话音刚落,滕羯已快步走到床边,恭声道:“殿下!” 他望着他,冷声道:“抓到颜汐凝了吗?” 滕羯跪下,请罪道:“殿下当时受伤昏迷了,我们怕殿下遭遇不测,被颜汐凝趁机逃进了迷雾森林。” “废物!”谢纬枫怒道,欲对他动手,肩上的刺痛让他瞬间又倒了下去,疼得他直冒冷汗。 “殿下息怒,大夫说袖箭射入了殿下的肩胛骨之间,那箭尖上又萃了迷药,殿下需好生将养才好。”陈正道赶紧上前扶着他躺了回去。 谢纬枫握紧双拳,沉声道:“我昏迷了多久了?” “殿下昏迷了一日一夜了。”他轻声答道,谢纬枫挥开他,对地上跪着的滕羯厉声道:“如今他们逃进了你说的那个什么圣域之中,那里面都是瘴气,本王的人马进不去,难道就要眼睁睁的这样前功尽弃吗?” 滕羯磕了一个头,沉声道:“殿下息怒,属下一定会想办法的,如今颜汐凝的生母还在我们手上,一定能有办法对付她的。” 谢纬枫听了他的话,怒意稍减,对滕羯沉声道:“那你便尽快想出办法来,颜汐凝那个女人竟然敢出手伤本王,本王绝不能放过他。” “是。”滕羯答了,站起身退到一旁,谢纬枫看向陈正道,问道:“现在长安那边可有何动向?” “长安的探子来报,秦王欲攻打洛阳,太子陈书上表,河东一役我军损耗巨大,不宜在短时间内再打一次大战,秦王据理力争,在大殿上与太子吵了起来。”陈正道答道。 “是吗?那父皇帮着谁?”谢纬枫轻笑道。 “陛下虽然没有即刻让秦王领军攻打洛阳,但封了秦王为太尉、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总领河北、河东军马,经略洛阳。”陈正道垂眸答道。 “呵呵,父皇逼谢容华娶了不爱的女人,对他存有愧疚之心,这是想着补偿他吧,大哥如今心中怕是对他恨得咬牙切齿,他们二人斗得越厉害越好,我们在这蜀中,尽情地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时再出手不迟。”谢纬枫轻笑道,突然想到什么,对陈正道吩咐道:“想办法将颜汐凝失踪的消息传到谢容华耳中,自己心爱的女人不见了,我看他是否还坐的住。” “秦总管!”秦洛正在认真地核对秦王府的账目,一个仆从走到他身边,小声地道:“属下有要事禀报。” “没看我正忙吗?有什么事不能稍后再说。”秦洛一脸不悦道。 那人脸上一惧,低头小声道:“我也是因为这事事关颜姑娘,才急着告诉总管的,并非有意打扰总管。” “你说什么?”秦洛停下手中的活计,望着他沉声道:“颜姑娘怎么了?” “今早我和一个故友在长安街头遇见,一起去小酌了几杯,他以前在秦王府当过差,也识得颜姑娘,他说一个月前在金陵遇见了颜姑娘,因为好奇,就跟在了颜姑娘身后,却见她在青天白日下突然消失了,再也寻不到踪迹。”他小声地答道。 “什么叫突然消失了?”秦洛不悦道。 “他一直盯着颜姑娘,就见她凭空不见了,我觉得事有蹊跷,所以赶着回来告诉总管,就怕颜姑娘……”遭遇不测四个字他最终还是没敢说出来。 秦洛脸色难看地瞪着他,道:“这件事你给我守口如瓶,不要出去乱说,传到殿下耳朵里当心有你好果子吃,颜姑娘又不是寻常女子,你以为谁都能动得了她?” “是是!”他迭声答着,恭敬地退了下去。 他人走了,秦洛的心中却生了淡淡的不安,他想了想,站起身疾步跨出了屋门,往临川阁而去。 谢容华并不常在王府中,今日他难得没有出去,秦洛轻轻敲响书房的门:“殿下!” ”进来。”淡淡的声音传来,秦洛小心地推门而入,谢容华正在批阅公文,听他进来,并未抬头,只淡淡道:“什么事?”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秦洛回话,谢容华抬头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眉道:“想说什么就说,扭扭捏捏的做什么?” 秦洛沉下眸,答道:“是,是关于颜姑娘的事!” 谢容华呼吸一变,强制定了定心神,他为了给她想要的自由,既没派人跟踪她,也没有去打探她的消息,如今听秦洛提起,心中还是会痛。 “本王不是说过别去骚扰她吗?”谢容华沉声道。 “属下不敢,只是,颜姑娘走时属下按殿下的吩咐给了颜姑娘一笔钱,那银票属下有做特别的标记,若颜姑娘去钱庄拿钱,钱庄老板便会知会属下,可是……”秦洛吞吞吐吐道。 “可是什么?她没用那笔钱?”谢容华烦躁道。 秦洛摇摇头,道:“颜姑娘之前一直有用的,不过一个月前她在金陵的钱庄提过钱后,就再没用过了,属下觉得有些蹊跷……” 谢容华自嘲一笑:“蹊跷什么,也许是她发现用那钱会暴露自己的行踪,所以便不用了!”毕竟她那样的想从他的身边逃开。 秦洛看他落寞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颜汐凝可能失踪了的话,这事他还是先暗中查探再说,万一弄错了,只怕会将颜汐凝和他家主子的关系弄得更糟糕,他叹了口气,默默地退了下去! 秦洛走了,谢容华却再没心思办公,那些他想方设法压抑的思念因为秦洛突然间提起她,如狂浪般向他席卷而来,他小心翼翼地取下腰间的香囊,轻抚上面的一针一线,这是她送给他唯一的东西,他望着它,自言自语地低喃道:“汐凝,你走了两个月零七天了,你过得好吗?我过得很不好……”没有她的日子,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第二百三十八章 唯盼卿安 怀孕四个月以后,颜汐凝的肚子如同皮球一样鼓了起来,圣域与世隔绝,安详宁静,天苗族的人对她都很友善,自从有一次颜汐凝在他们面前无意间展现了医术后,他们有什么小病小痛的地方都会来找她医治,也渐渐地和她熟识起来,说话间也就不再顾忌什么了。 “汐凝啊,我记得你刚来圣域都时候,我们都没看出来你怀了身孕,如今不过才过了两个月,这肚子就这么大了,快生了吧?”阿庆嫂过来拿了药,便留在了房中和颜汐凝闲聊起来。 颜汐凝柔柔一笑,轻抚自己的肚子道:“快六个月了,离出生还有些日子呢!” “是吗?瞧你这肚子圆的,一看就知道怀的定然是个男孩。”阿庆嫂盯着她的肚子道。 颜汐凝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可并不信什么看肚子是圆是扁断性别的事,她笑道:“是男是女都好,都是我的宝贝!” “也是,儿子虽好,到底不如女儿贴心!”阿庆嫂叹道,望着她笑了笑,不好意思道:“老实说,刚刚知道你怀孕的时候,我还以为孩子是大祭司的呢!” “啊?”颜汐凝讶异片刻,笑了起来:“我和叶大哥只是朋友。” 阿庆嫂点点头,道:“我明白,主要是看大祭司对你那么照顾,你又怀了身孕,一下就想歪了,不过没多久我就想明白了,你是外族人,若真和大祭司有什么,大长老绝不会同意你留在圣域中的。”她说着,一时也好奇了起来,轻声问颜汐凝道:“汐凝,看你这么宝贝孩子,你很爱你的夫君吧!” 颜汐凝抚着肚子的手停了下来,深吸了口气,抬头对她笑道:“是啊,我很爱他!” “那你都来圣域这么久了,不想他吗?你夫君是做什么的啊?他就放心你一个孕妇在外这么久?”阿庆嫂问出一连串的问题,让颜汐凝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想他吗?离开这么长时间,和他在一起的时光就像梦境一样,她知道,她不是不想他,而是不敢想他,那个让她花光了所有力气去爱的男人,她怕她一旦开始想他,思念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她强迫着自己,慢慢适应没有他的日子,将那些思念与脆弱,全都封存在了自己心底深处,不去触碰,便不会疼。 “汐凝……”阿庆嫂看她愣住了,不安地出声唤她,怕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 颜汐凝回过神来,望着她笑笑,正要答话,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直直的闯了进来,带着稚气的声音大声道:“阿娘,阿娘,我和德哥哥,小栓子在河边玩耍时,看到好大一只鹰从天上掉了下来,德哥哥和小栓子说要捉了它烤来吃,我一害怕,就先回来了!” 阿庆嫂惊得站起身,怒道:“这几个死孩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老鹰都敢捉了,我得去看看,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小茵,快带我过去。” “好!”小茵点点头,正要带着阿庆嫂离开,颜汐凝扶着桌子站起来,对她们道:“我和你们一起过去!” 三人很快便到了河边,远远地便见两个一大一小的小男孩拿着棍子,蹲在地上围着什么,阿庆嫂高声喝道:“你们俩做什么呢?小小年纪,连老鹰也敢碰了,担心我回去告诉你们阿爹阿娘!” 两个孩子一惊,手忙脚乱地扔了棍子,站起身来往两边让开,地上奄奄一息的鹰张着锐利的眼睛,翅膀艰难地扑闪着,似乎是想再飞起来,颜汐凝望着它,脚步一僵,快速的走了过去。 她艰难地蹲下手,伸手轻轻地抚摸它的羽毛,颤声道:“阿隼,是你吗?” 阿隼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气息,委屈地鸣叫了两声,阿庆嫂走过来,诧异道:“你认识这鹰?” 颜汐凝点点头,低声道:“这是我夫君养的海东青!” 阿庆嫂一惊,从腰间取出一枚药丸递给颜汐凝道:“它大概是来找你的,飞过迷雾森林时吸了瘴气,把这药吃了就没事了。” 颜汐凝点点头,将药喂给阿隼吃了,阿隼的精神慢慢地好了起来,三个小孩一脸好奇地望着地上的鹰,之前它虽然奄奄一息但看着他们的眼神还是吓人得很,如今在颜姑姑手里却感觉一点都不可怕了。 “颜姑姑,这鹰脚上绑了东西。”小茵突然出声道。 她一提醒,颜汐凝也看见了,她抖着手取下它脚下的竹筒,抽出里面的字条,当那熟悉的字体展现在她眼前时,她还是没忍住,一下红了眼眶。 出征在即,别无所愿,唯盼卿安! 他的字迹比起往日显得凌乱了些,她能想象得到他写这个的时候心情有多么的矛盾和烦躁! “汐凝,是你夫君的信?”阿庆嫂轻声问道。 颜汐凝握紧字条,捂着心口点点头,眼泪缓缓落了下来。 阿庆嫂正欲说什么,身后传来叶修泽的声音:“你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做什么?”他走近了,发现颜汐凝在哭,一下子慌道:“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吗?” 颜汐凝一边摇头一边抬手擦泪,阿庆嫂叹道:“大祭司,汐凝是收到了她夫君送来的家书,激动的哭了,大祭司不要担心。” 夫君?是那个秦王吗?他不是都抛弃她了吗,还来找她做什么?他望着地上的鹰和整理情绪的颜汐凝,心中微微一涩,低声道:“他说什么把你弄哭了。” “没什么,他要出征了。”颜汐凝收敛了情绪,对他淡淡一笑! “汐凝,原来你夫君在打战啊,那确实不能把你带在身边。”阿庆嫂感叹道! 颜汐凝没有再和她解释,她对二人歉意道:“我去给阿隼找点吃的,先走了。” 说完唤了阿隼,缓步离开,三个孩子见颜汐凝能使唤阿隼,兴高采烈道:“颜姑姑好厉害啊,能使唤鹰呢。” “我阿爹都没这本事。” “你阿爹连鹰都没养过,怎么使唤鹰。” “我也想养一只鹰来玩,好威风啊……” 叶修泽在孩子喋喋不休的吵闹声中望着那远去的一人一鹰的背影,只觉心里闷得发慌。 第二百三十九章 梦境征兆 在魏国全力收复河东的时候,洛阳的苏宏茂和河北的独孤及也并未闲着,待魏国收回河东后,他们也占据了周边的大部分州县,与魏国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魏国虽然面积最大能力最强,但频繁的征战亦让魏国消耗了巨大的国力,苏宏茂的夏国与独孤及的荣国一直只在周边进行缓慢的扩充,如今兵力并不比魏国差,三国之中,谁都没有办法迅速吃下另一国,这个天下鹿死谁手,还为未可知。 奉天三年九月初,谢云封谢容华为行军大元帅,封谢灵祯,云亦凡,耿青,杜威,宗正铭,崔剑云等二十五人为随军大将,张玄策,王承志等八人为参军,攻打夏国,志在夺取洛阳,为此,谢云遣裴智为使与荣国和谈,表示愿意与他们建立和平共处的关系。 九月初十,谢容华率大军十万人从明德门出发,浩浩汤汤地东进,长安百姓夹道围观,热闹非凡,耶律燕带着婢女安然挤在人群之中,静静凝视着那远去的背影,她们如今已经换下了契丹的服装,穿着中原人的服饰,外观上已看不出来她们是契丹人。 安然被挤得头昏脑涨,等大军离开,人群渐渐散了,她没好气道:“明明是自家夫君,还得夹在一群陌生百姓里来送行,挤死我了,公主,你非得这样委屈自己吗?那个秦王不喜欢你,大不了我们回草原啊,又不是多稀罕他们魏国,别说草原上有多少勇士爱慕公主了,就说萧达大人,为了公主背井离乡来这魏国……” “闭嘴!”耶律燕沉着脸道:“我如今已经是秦王妃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 安然扁了嘴,只觉得委屈,公主原本是草原上最高傲的大雁,可自从嫁到了魏国,都成了什么样子,秦王说禁足,她就乖乖地禁足,甚至为了瞒着大王子,让她骗大王子说她病了,让大王子去王府看她,就当为他践行,安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就要这样委屈着自己,处处替那个秦王着想,他到底有什么好的,成婚到现在,也没见秦王踏进过紫竹轩一步。 “安然,陪我进宫吧,殿下离开了,我去替他陪父皇说会儿话,以免父皇念着他。”耶律燕看着远处轻声道。 安然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心中难受得很,自从被禁足以后,公主就像魔怔了一样,要换成中原人的服饰不说,还要学习中原人的礼仪孝道,一有空便进宫向谢云和后宫的宫妃请安联络感情,他们倒是很喜欢公主了,可他们再喜欢有什么用,秦王对公主的态度还不是比陌生人都不如。 ********** 大军行了一天后扎营休息,谢容华与众将领议完事,准备出去巡营,刚掀开帘帐,便见空中一个小点由远及近,是阿隼,他心中一紧,唤了它下来,阿隼缓缓飞到他的手臂上,它的身上没有别的字条,只在脚上绑了一根发带,他轻柔地解开那根发带,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心中激动异常,虽然她没有只言片语带给他,但他知道,她在告诉他她一切都好,她知道他念着她,而她,也一定是念着自己的。谢容华想着,心中一暖,脸上也扬起了久违的笑容。 秦洛跟在他身后出来,看着自家主子一系列的反应和他手中女子用的发带,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心中暗自庆幸没有在谢容华面前多嘴说什么颜汐凝失踪了的话,虽然他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查到颜汐凝的消息,但阿隼既然能找到她,又怎么能说她失踪了呢? ********** 自从那一次后,颜汐凝几乎每隔半个月就会收到阿隼送来的信,信上的字也越来越多,谢容华会将最近的生活与趣事都在信中告诉她,她虽然从来没有回复他只言片语,但每次看完信后,都会取下一根发带,让阿隼带回去,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新的默契,就像那些矛盾与隔阂,在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叶修泽在她旁边默默地观察着她,虽然颜汐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他知道,她因为秦王的音讯,整个人都变得鲜活开朗起来,甚至偶尔,他能听到她轻哼而出的欢乐小调,他心底对那个秦王渐渐地有了些嫉妒,他多希望让她快乐起来的是自己而不是秦王,他抛弃了她,伤害了她,为什么还能让她快乐。 一晃又过去两个多月,颜汐凝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再有一个月她就要生了,在渐渐临盆的日子里,她变得焦躁起来,似乎患上了产前抑郁症,甚至常常会被噩梦惊醒,她开了一些方子服用,效果却并不大,只觉得心中越来越不安。 颜汐凝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突然,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站在她身边,他拉着她的衣角,甜甜地叫道:“娘亲!” 颜汐凝一惊,手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坦一片,那孩子见她不理他,委屈地哭道:“娘亲,我是你的孩子啊,你为什么不理我?” 颜汐凝听到他哭,慌乱地蹲下身来,抬手擦他的眼泪:“别哭啊,娘亲没有不理你,娘亲陪你玩好不好?” 他止住了哭声,一脸稚气的问道:“那娘亲爱我吗?” “当然爱了,你是娘亲的心肝宝贝!”颜汐凝柔声哄他道,却没想到他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推开她,厉声道:“你骗人,你根本就不爱我,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我被他们害死……” 他凄厉地叫着,突然七窍流血,恐怖异常,将地染成了鲜红一片。 “啊!”颜汐凝尖叫着惊醒,手摸向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孩子还在,她还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她松了口气,擦了擦满头的冷汗,艰难地爬起身来,原本只是想午间小憩一下,没想到还是做噩梦了,如今她也没有再睡的欲望,穿了鞋下床,慢慢步出了屋子。 如今已近一月,南方本来就不怎么下雪,圣域中已有了点初春的景象,她走到隔壁敲了敲门,想找叶修泽问点事情,里面却无人应答。 他不在吗?她想着正要离开,身后传来石均的声音:“汐凝,你找大祭司吗?他被大长老叫过去了。” “哦,那我去大殿找他。”颜汐凝说着,慢慢转身,缓缓朝外走去,石均见状道:“汐凝,你还是就在这等他吧,这么大肚子也不方便。” 颜汐凝摇摇头,笑道:“不碍事,多走动有益于生产!”她原本每日就要走动片刻的,古代都是顺产,她得做好足够的准备,尽量避免难产。 大殿离叶修泽的住处并不远,她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大殿门口,正欲敲门,里面却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大长老,为何一定要把蛊逼进孩子体内,才能从颜汐凝体内取出,四魂之蛊有多厉害大长老也清楚,那哪里是一个即将出生的婴儿能够承受的,我们这样做,她不是只能生下一个死胎吗?”叶修泽怒道,对大长老的取蛊之法非常不赞同。 颜汐凝手一僵,周身寒凉一片,他们在说什么? 第二百四十章 以子取蛊 “修泽,缚魂蛊已经在她体内十六年了,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身体,想用药物或者刺穴的方法将它引出,你知道有多难?会花费多少时间和心血吗?缚魂蛊在她体内的时间越长,对我们就越不利,如今她怀着孩子,正是取蛊的大好机会,那孩子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我们可以在分娩时通过金针刺穴将蛊逼进孩子体内,待孩子生下来,蛊自然就会取出来了,婴儿体弱,缚魂蛊在他体内得不到足够的生存所需,很快便会和孩子一起死去,这是如今最快最安全的方法,孩子没有了可以再生,可一旦天蛊得成,我们随时都会有灭族的危险,你是大祭司,守护天苗族是你的责任,我知道你把她当朋友,但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帮她,那孩子是可怜,可一个孩子,难道比整个天苗族的安危更重要吗?”虔婆苦口婆心地对叶修泽道。 “我……”叶修泽说了一个字,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他陷入两难的境界,这段日子里来,颜汐凝有多爱她的孩子他看在眼里,若是她知道必须牺牲自己的孩子才能取出蛊,不知道会有多伤心难过。 “修泽,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会懂得以大局为重的,如今颜汐凝已临近分娩期,我们也是时候做准备了。”虔婆叹息着道。 颜汐凝脸色惨白,将拳头塞入口中死命咬着,血腥的味道溢满口腔也不放开,只有这样,她才能阻止自己发出声音,被他们发现。 孩子突然在腹中使劲动了起来,让她腹中传来尖锐的痛意,就好像他也听懂了方才的对话一般,颜汐凝的手覆在小腹上,在心中默默地道:“宝贝,你不要害怕,娘亲会保护你的,娘亲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就算豁出这条命,娘亲也会护你周全。” 孩子在她的安抚下渐渐地安静了下来,虔婆和叶修泽还在说什么,但她已没有了继续听的欲望,她小心地吸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大殿之外。 石均正在广场上打拳,见她去而复返,诧异道:“汐凝,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大祭司了?” “没有,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会儿!”颜汐凝淡淡地道。 石均看她脸色确实不太对劲,上前关心道:“你的脸色确实很差,孩子快出生了,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颜汐凝谢绝了他的好意,绕开他一步一步往自己房间走去,回到屋中,她关上门,直接躺到了床上,将来到圣域后的情形回想了一遍,脑中突然闪过虔婆替她把脉探知她怀孕的情形,那时她松了一口气,还说时机未到,她还傻傻地以为她是为她腹中的孩子着想,原来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用自己的孩子来取蛊了,她轻抚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低喃道:“这段日子是你一直在梦中提醒我你有危险吗?原谅娘亲迟钝,现在才发现他们的意图,你放心,娘亲会带你离开这里,平安生下你的。” 原以为到了这里,她可以高枕无忧,却没想到,原来在圣域中她也并不能周全,若是这里会伤害到她的孩子,那她宁愿出了圣域,去面对冲她而来的滕羯。 “砰砰砰!”颜汐凝正闭目想着接下来路该怎么走,敲门声突然响起,她望着房门警惕地道:“谁?” “汐凝,听石均说你在找我?”叶修泽的声音在门外轻轻的响起,颜汐凝想到之前他和虔婆在大殿内的谈话,只觉浑身一颤。 她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慢慢地起身下床,走过去为他开门,让他进屋,平静地道:“对,我有点事找你。” 叶修泽扶她坐下,看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苍白,面露忧色道:“脸色怎么那么苍白,是不是生病了?” 颜汐凝看着他一脸担心的模样,心中冷笑,他都已经决定要和虔婆一起拿自己的孩子取蛊了,怎么还能装出这样一副真心关切她的表情来。 颜汐凝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就是方才做了一个噩梦,被吓醒了?” “又做噩梦了?”叶修泽不安道,这段日子她总是做各种各样的噩梦,他关心道:“梦到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颜汐凝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梦到我分娩了,生下了一个死胎,孩子突然睁开眼睛,七窍流血,质问我为什么不救他,你说吓不吓人?”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面色一变,他垂下眼,低声道:“汐凝,那只是梦,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颜汐凝低下头,轻声道:“我也希望,那只是梦。” 叶修泽心中压抑,不想再和她说这个,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找我是什么事?” 颜汐凝抬起头,轻笑道:“这几日总睡不好,我开个方子,你帮我照着方子取点药来。” 她说着,拿出纸张提笔开方,叶修泽望着她认真的侧脸,只觉得她今天怪怪的,她说起那个梦的时候,他还以为她知道什么了,可看她现在的样子,又好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颜汐凝将方子递给他,笑道:“你按着这个方子替我抓药吧,我有急用,越快越好。” 叶修泽接过她手中的药方,突然注意到她手上交错斑驳的齿痕,大惊道:“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颜汐凝看了自己的手一眼,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就是做梦的时候把手咬伤了。” 叶修泽低叹一声,轻轻道:“汐凝,如今是你最关键的时刻,你不要多想,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身体。” 颜汐凝清澈的目光望向叶修泽,她的手轻柔地搭在高高隆起的腹部,低喃道:“只要我的孩子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 叶修泽心虚地别过目光,急声道:“我先去抓药。”他说完,脚步略带凌乱地离开了这里。 待他走后,颜汐凝的脸冷漠下来,她握紧自己的手,在心中默念道:“颜汐凝,加油,你一定能带着孩子平安逃出去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逃离圣域 叶修泽很快就把她需要的药材送了过来,她收了以后道了谢,以不舒服要早点休息为借口,并没有和他多说什么。 关上门,颜汐凝从柜子里取出杵臼,将叶修泽送来的药打开,取了其中几样放进臼中,细细地捣了起来,她静静地望着臼中一点点变成碎屑,最后慢慢变为粉末状的药材,目光幽深而暗沉。 “阿庆嫂,你看这个缝制得怎么样?”颜汐凝举起手中小孩子的衣裳,交给坐在一旁的阿庆嫂看,神情犹如等待老师评价的学徒,她的女红不好,以前就做过一个香囊,基本没有什么经验可言,和阿庆嫂熟悉以后,便央着她教自己做孩子的衣服,可惜她技艺太差,布料浪费了不少,衣服却没做出来一件。 阿庆嫂接过来细细看了,笑道:“这次还不错,衣袖也没有一边长一边短了,孩子可以穿了。” 颜汐凝脸一红,不好意思道:“你教了这么久,我才做出来一件,浪费了一大堆布料,太丢脸了。” “这也没什么,我的头痛病要不是你,也不能好这么快,你帮我治病我教你做衣,也算有来有往了,对了,我们家小茵小时候的衣服都好好的,也没穿过几次,你要是不嫌弃,到时候先给你家孩子将就着穿,你现在会了,以后做起衣服来也就快了,不着急的!”阿庆嫂笑着道。 颜汐凝点点头,道:“我要趁着现在手熟,多给他做几件!”颜汐凝起身打开柜子,抱了里面零散的布料出来,找半天却找不到完整的一块,她的脸色不由沮丧起来。 阿庆嫂走到她身边,看到她的表情和手上的布料,笑道:“没事,布料没了,我再去帮你找。” 颜汐凝摇摇头,望着她轻声道:“上次你就帮我找了许多了,这次不能再麻烦你了,而且……” “而且什么?”阿庆嫂奇怪道。 颜汐凝牵了她坐下,低声道:“这里都是苗家样式的布料,我想给他做几身汉人的衣裳。” 阿庆嫂听了她的话,笑了起来,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们族人每个月都会去外面采买,你到时候让他们帮你带点汉人的衣料回来就是。” 颜汐凝目光一闪,面露惊讶之色:“我以为圣域都是自给自足呢。” 阿庆嫂笑道:“这里四面被悬崖峭壁封死,地方就那么大点,苗寨还占了一半,族中人口好歹有几千,这点资源哪里能养活全族人呢,若不是躲避战乱,大长老和大祭司也不会带着大家躲到这圣域中来,这些日子,每个月都会有人外出采买的。” 颜汐凝点点头,继续道:“可我听说,进圣域的机关只有叶大哥和大长老知道,难道每次叶大哥都会和他们出去吗?” 阿庆嫂笑了起来,答道:“自然不是,这圣域的入口和出口虽然都在神女瀑布背后,但不是一个地方,在临水渡左边的望霞峰中,有一个山洞,洞里有一条小河,顺流而下便可出圣域到迷雾森林了,不过那处水流较急,又九转十八弯的,所以族人可以从那里出去,却无法再沿原路返回,回来的时候他们会在神女瀑布向圣域发信号,族人看见了,自然会去禀告大祭司或者长老放他们进来的,大祭司虽然偶尔不在族中,大长老却是一直在的。”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想起在临水渡散步的时候,曾经有好几次见几个天苗族的人从左边的小路上山,那时她不明白他们是去做什么,如今却明白了,临水渡是她当初来天苗族上岸的地方,那它左边的那条小道,一定就是通向望霞峰中出口的地方。 她心中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原来是这样,你们这里弄得还真是复杂。” 阿庆嫂叹息一声,道:“可不是,不过,圣域是我族最后一道屏障,弄得复杂些,也是为了保护族人的安全。” 颜汐凝点点头,在桌上倒了一杯水,递给阿庆嫂道:“说了这半天的话,阿庆嫂也渴了吧,先喝口水我们再聊。” 她一说,阿庆嫂也觉得嘴巴有些干,顺势接了过来,喝了几口,正欲和颜汐凝再说什么,却发现她的脸变得模糊起来,渐渐成了重影,眼睛一闭,一下扑倒在桌上,晕了过去。 颜汐凝在她身上翻到了三粒瘴气的解药,将银票和偷偷准备的干粮藏到怀中,疾步向房门走去,在离开前的一刻,她回望向趴在桌上昏倒的女人,低语道:“对不起,但我必须保护我的孩子。” 因为迷雾森林的瘴气偶尔会飘到圣域中来,每个月叶修泽都会发给族人一粒解药以备不时之需,因为她的身边日日都有人看着,她又是外族人,所以她并没有解药,她知道阿庆嫂对她的亲近和信任,所以利用了她,她知道不对,但她没有别的路走,她不能惊动叶修泽和大长老,不然她就走不了了。 傍晚,叶修泽来为颜汐凝送晚饭,他敲了半天门,唤了她半天的名字也无人应答,想到她这几日被噩梦折磨的样子,心中一紧,大力推开了屋门。 桌上放着凌乱的布料和剪刀针线,趴着一个女人,他急急地走过去,发现是阿庆嫂,周围并不见颜汐凝的影子,他大力地推着阿庆嫂,高声唤了她很久,她才渐渐从昏睡中醒来。 阿庆嫂的头还有些晕,她迷茫地望着叶修泽,疑惑道:“大祭司,你怎么过来了?” 叶修泽沉着脸,高声问道:“汐凝呢?” “汐凝!”阿庆嫂想了想,道:“刚刚我们还在这儿说话来着,怎么人不见了?我怎么睡着了!” 强烈的不安涌上了心头,他沉声道:“你和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圣域相关的事,她以为我们的出口和入口是一个,我就告诉了她另一个出口的事。”阿庆嫂回忆道。 “你怎么和她说这个。”叶修泽大怒道,阿庆嫂一惊,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发火了,害怕道:“大祭司,我……”她也不知道不能说啊。 叶修泽皱眉急声道:“你身上的解药还在不在。” 阿庆嫂在怀中掏了掏,望着他脸上一白,喃喃道:“不在了。” 叶修泽表情大变,果然,颜汐凝想偷偷的离开圣域,她一个快临盆的孕妇,若遇上什么危险,岂不是性命难保! 恐惧袭上心头,他也来不及和阿庆嫂再说什么,慌乱地奔了出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逃跑失败 天色渐黑,颜汐凝挺着大肚子,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半山腰,却还没有见到阿庆嫂所说的山洞,汗液将她的衣裳全部打湿,肚子坠坠地难受,可她不能停下,她走了这么久,叶修泽和虔婆一定发现她不见了,等他们追上来,一定会将她抓回去关起来,那她便再无逃走的可能了。 她捂着肚子,艰难地前进,心中默默对孩子道:“宝贝,你要乖,再忍耐一会儿,再忍耐一会儿我们就能到出口了。” 终于,在天完全黑尽前,她看到了那个洞口,颜汐凝脚步蹒跚地走了进去,洞并不深,很快她就听到了流水的声音,一条不过一丈宽的河流出现在她眼前,河边拴着一只小舟,应该就是他们平时出圣域时用的。 颜汐凝缓了一口气,走到了舟里,抖着手解绳子,可越是心急,就越是解不开,终于,绳子解开了,小舟顺水缓缓移动,她刚松了一口气,突然有人飞身跃上了小舟,小舟剧烈的晃荡起来,在她要被掀入河中之际,一直有力的手臂将她拉了回来,叶修泽喘着粗气道:“汐凝,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上望霞峰有多危险。” “你放开我,我要离开,我不要留在圣域。”颜汐凝拼命挣扎着,叶修泽看小舟离岸边越来越远,眼眸一沉,不顾她的挣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提气跃上了岸。 那小舟没人了,很快便被水流冲得远去,颜汐凝发疯一般拍打着叶修泽,她一边哭一边绝望道:“你放开我,我不要和你回去,你们要杀我的孩子,我不能让你们伤害他!” 叶修泽手臂一僵,全身发冷,她果然知道了,所以才这样不顾一切地离开。 颜汐凝趁他怔愣之际挣开了他的束缚,拼命地往洞外跑,船没有了,她走不了,她如今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只要他们找不到她,她的孩子就有救。 叶修泽回过神,急忙追了上去,刚出洞口,便见她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疼得冷汗直流,叶修泽大惊失色,慌忙上去将她扶到怀中:“汐凝,汐凝你没事吧!” 颜汐凝抖着苍白的唇,抓着他的手哀声道:“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叶修泽看到她身下暗红色的血迹,再不犹豫,一把将她抱起,往圣域狂奔而去。 叶修泽的声音顺着夜风传入颜汐凝的耳中:“汐凝,你要挺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颜汐凝死死抓着他的手臂,忍着腹中的疼痛,颤声道:“叶修泽,我求你,我求你不要带我回圣域,不要把我交给大长老,不要用我的孩子取蛊,他还没有出生,你们不能那么残忍,你们不能就这样杀了他。” “不行,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回圣域你会死的,我绝不能让你死。”他说着,加快了下山的速度。 他们一到圣域,虔婆便带着一干人等迎了上来,叶修泽走后,阿庆嫂向虔婆禀报了颜汐凝走掉的消息。 虔婆看到颜汐凝的样子,大惊道:“她怎么了?” 叶修泽望着她,沉声道:“动了胎气,孩子怕是要提前出生了。” 听了他的话,虔婆急忙吩咐道:“快将她抱到大殿的偏房中,喜鸳,去把我的金针拿过来,再准备点热水。”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虚弱至极的身体动了动,死死抓着叶修泽,哀声道:“叶修泽,我求你放过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你说过你会护我周全的,你说过的,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心中一痛,虔婆看他不动,沉声道:“修泽,你在做什么,再不动作,缚魂蛊就逼不到孩子体内了,之前我和你说的你都忘了吗?” 叶修泽身体一僵,抱着她如木偶般一步一步往大殿中走去,颜汐凝无力地挣扎着,绝望而恐惧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大殿,凄厉地叫着:“不要,不要。” 叶修泽进了房间,将她轻柔地放在床上,柔声道:“汐凝,你不要害怕,你的孩子是为了救你,蛊取出来你就没事了,孩子以后你还会有的。” 他说着要放手,颜汐凝死死地抓着他,摇着头泪如雨下:“我不取蛊了,我要我的孩子好好活着,我情愿自己死,也不要他死,他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你们不能毁了他。” “修泽,不要和她多说了,她既然听不进去,多说无益,你到屋外替我护法,我现在先将蛊逼到孩子体内。”虔婆沉声道,可不能让她一直这样耽搁下去。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心一狠,将颜汐凝死拽着他的手一根一根掰开,颜汐凝望着他,绝望而凄厉地道:“叶修泽,如果我的孩子死了,我一定要你们全族人陪葬,我恨你,你为什么要把我骗进来,为什么!” 叶修泽握紧双拳,一步一步地转身往屋外走去,虔婆取出金针,望着颜汐凝道:“汐凝,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体内的蛊若留着,实在是天苗族的心腹大患,你别怪我们。” 颜汐凝神色呆滞地望着上方,泪水从眼角缓缓留下,她低喃道:“容华,容华你在哪里,我们的孩子就要死了,我保护不了他。” 她的腹中还在抽痛,她还能感受到孩子的心跳,他那么乖,知道娘亲如今痛得厉害,安安静静地等着出生,等着看看这个世界,可是很快,他就要变成一个死胎了,宝贝,你别怕,娘亲很快会去陪你的,娘亲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虔婆的手在她颈边缓缓移动,她的手指冰凉,就好像一条冰冷的蛇滑过她的肌肤,颜汐凝知道她在找穴道,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知道这里再也没人能救她和孩子。 叶修泽走到房间外,一拳击到大殿的柱子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他的心中巨痛,她从前对他信任有加和最后对他恨意满满的脸交错出现,屋内突然传来了颜汐凝的惨叫声,他死死咬着唇,突然大步转身一把踢开了屋门。 虔婆才刚刚扎了一针,见叶修泽满脸寒意地站在门口,皱眉道:“修泽,我不是让你在门外护法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 同族对峙 叶修泽大步上前,速度极快地取下虔婆扎在颜汐凝颈上的金针,虔婆脸色大变,惊怒道:“修泽,你干什么?” 叶修泽一把抱起颜汐凝,淡淡道:“我们想别的办法取蛊,这孩子是她的命,让她把他平安生下来。” 虔婆大怒道:“你在胡说什么,你知不知道……”她话还没说完,叶修泽已抱着颜汐凝消失不见,虔婆知道他用了隐蛊,脸色铁青,高声道:“来人啊,将叶修泽和颜汐凝给我抓回来。” 阿庆嫂向大长老禀告了颜汐凝不见后,便先回了自己屋中,想到今日发生的种种,她心中焦虑不安,虽然她在族中并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族中的机密大事长老和大祭司也不会说与她听,可看今天的情形,她纵是什么都不知道也明白了,颜汐凝留在圣域绝不只是因为她是大祭司朋友那么简单。 “阿妹,你别走来走去的,让我眼睛都看花了!”阿庆咕哝道。 “闭嘴,我是怕汐凝出事!”阿庆嫂瞪了他一眼,怒道。 她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一脚踢开,叶修泽抱着颜汐凝大步走了进来,他对阿庆和他怀中抱着的女儿道:“你们先出去!” “是,大祭司!”看他脸色不好,阿庆一惊,抱着女儿快步出去了,叶修泽将颜汐凝小心地放到房中的床榻上,阿庆嫂上前来,看到颜汐凝脸色苍白虚弱的样子,大惊道:“汐凝怎么了?” 叶修泽没有答她,他蹲下身,看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的颜汐凝,柔声道:“汐凝,大长老还没有将蛊逼入孩子体内,孩子没有事,你要努力生下他,你放心,我会在外面护着你们母子,绝不会让大长老带人进来的。” 颜汐凝缓缓睁开眼睛,望着他的目光满是感激,呢喃道:“谢谢你!” 叶修泽摇摇头,苦笑道:“是我对不住你!” 他说完站起身,对一旁的阿庆嫂道:“阿庆嫂,汐凝动了胎气,必须马上生产,请你无论如何帮助她生下这个孩子,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管,一切罪责由我承当。” 阿庆嫂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表情,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接生了,点头承诺道:“大祭司放心,我是汐凝的朋友,一定会帮她的。”颜汐凝虽然最后利用了她,但她平时里对她都那么好,她不想她出事。 “多谢!”叶修泽感激道,大步跨出了屋子,为她们关好屋门。 “汐凝,我记得我生我家小茵的时候肚子一缩产婆就叫我吸气,一松她就叫我呼气,一阵一阵的,你也试试。”阿庆嫂用枕头垫在颜汐凝的臀下,曲起她的双腿,找来剪刀将她下身的衣物全部剪开,紧张地望着她下面的动静,她没有接过生,只能按着自己生孩子的记忆去做。 颜汐凝是大夫,她虽然也没有接过生,可对这事比阿庆嫂懂,她尽量让自己呼吸的频率与宫缩的频率保持一致,只是她之前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此时有些乏力。 阿庆嫂看颜汐凝满头大汗地吸气吐气,身下却只有血水混着羊水缓缓流出,她看不到孩子的动静,紧张道:“汐凝,没有热水,我看不到孩子的动静怎么办?” “没事!”颜汐凝咬着牙有规律地喘息着道:“我一定会把他平安生下来的。” 阿庆嫂和颜汐凝在屋内努力的时候,屋外很快便围了一群人,虔婆走上前,看着一脸坚定挡在门外的叶修泽,脸色难看至极,她厉声道:“叶修泽,你让开!” 叶修泽看着她,咬牙道:“大长老,取蛊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你放过她的孩子吧,若她没了孩子,她会死的。” “她若连这点苦都受不了,那死了也是活该,这取蛊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更是关系我族存亡的大事,你身为大祭司,不以族中安危为重,反而袒护着一个外族女人,你知道我对你有多失望吗?”虔婆看着他沉痛地说道。 叶修泽跪了下来,恳求道:“我知道天蛊对我族意味着什么,叶修泽在此以性命起誓,此生绝不会让天蛊现世,我一定会找到另外的解决办法,只求大长老这次放过她!” “你的誓言,我赌不起,来人,将叶修泽给我拉开。”虔婆沉着脸高声道。 她身后的人没有动作,他们没想到大长老和大祭司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闹成这样,一时都有些犹豫该不该上前,族中大祭司地位超然,他们不敢轻易对叶修泽动手。 虔婆看他们不动,脸色铁青道:“怎么,老婆子如今使唤不动你们了,要老婆子亲自动手是不是?” 她身后的人一惊,有两个男人大着胆子上前,对叶修泽抱歉道:“大祭司,得罪了!” 他们刚上前,还没有碰到叶修泽,便被一股大力弹开了去,传来阵阵痛呼声。 虔婆瞪大眼睛望着他,颤声道:“好啊,你为了一个外族女人,如今竟敢对自己的族人动手了。” 叶修泽缓缓站了起来,望着虔婆沉痛道:“大长老,等汐凝平安生下孩子,叶修泽任你处置,她是我带进圣域的,我有责任护她平安,若是大长老硬要闯入,除非,我死。”他说完,握紧双拳,嘴中轻轻念着什么,数不清的蛊虫从四面八方爬来,形成一道屏障,将叶修泽和虔婆一行人隔在了两边。 虔婆看着眼前严正以待的蛊虫,难以想象他竟然为颜汐凝做到这个地步,她心中大惊,惨然笑道:“叶修泽,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你竟然会将万蛊阵摆在了自己的族人跟前!”她语气一转,厉声道:“你以为摆了万蛊阵就能拦住我吗?别忘了,族中最强的驭蛊人,是我。” 她话音刚落,苍老的脸庞变得暗沉,正要抬手施蛊,身后的人突然全跪了下来,磕头道:“求大长老不要对大祭司动手,你们是天苗族的支撑,天苗族不能缺了你们任何一人啊!”大长老虽然很少用蛊,可族中却无人不知,她一动手,必定要取人性命的,她这是要大祭司的命啊。 虔婆望着眼前的蛊阵,痛声道:“你们该求的人不是我,而是他,叶修泽,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让不让开。” “不让!”叶修泽虚弱却坚定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施展万蛊阵,已让他耗尽心力。 “你们也听见了,不是我不讲情面,而是他不念同族之情。”虔婆叹了一声,正要动手,高吭的婴儿啼哭声让她的动作僵住,孩子平安生下来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平安降世 叶修泽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中一松,他收了阵法,眼前的蛊快速散了去,露出虔婆难看至极的脸来,他一步步走向她,跪在她面前叩头道:“大长老,孩子已经出生,一切尘埃落定,叶修泽任凭你处置。” 虔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怒道:“等着天蛊现世,你就是我天苗族最大的罪人!” 叶修泽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轻声道:“修泽已立誓,倾尽所有,绝不让天蛊现世。” 虔婆冷漠地望着地上跪着的人,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叶修泽,你根本还不懂天蛊的可怕,总有一天,你会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的! 众人见虔婆走了,也跟着她离开了这里,没多久,石均去而复返,踌躇着走到叶修泽身边低声道:“大祭司,大长老让我传话给你,大祭司以下犯上,违令不遵,明日一早去诫堂领罚!” 叶修泽缓缓直起身子,低声道:“我知道了。” 石均也不知还能说什么,轻叹一声,快步离去。 婴儿的哭声渐渐止住,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阿庆嫂抱着一个婴儿出来,叶修泽急忙上前,问道:“汐凝怎么样了?” 阿庆嫂轻声道:“大祭司放心,母子平安,只是汐凝累极了,如今已昏睡过去。” 她将手中用干净的锦布包裹着的婴儿递到叶修泽跟前,笑道:“这小子虽然这一日受了那么多折磨,又提前了半个月早产,精神倒是不错,大祭司帮我抱抱,我去弄点热水来,他和他娘亲身上的污渍都需要好好的清洗一下才行。” 叶修泽伸手笨拙地接过孩子,感谢道:“多谢你帮忙了,你放心,大长老那边,我不会让她牵连到你的。” 阿庆嫂笑笑道:“谢大祭司了,其实若是牵连了,我倒也不怕,我和汐凝同为人母,我明白她拼命想保护孩子的那种心情,怎么能不帮她。” 她在屋内听了他和大长老对话,也隐隐明白大长老似乎是想用这个孩子做什么事,怪不得颜汐凝要利用她离开,若是她,也会想逃出去吧! 阿庆嫂快步走了,叶修泽看着手中那个睡得香甜的婴儿,他的脸皱皱巴巴的,熟睡的嘴角似乎还带着点点微笑,身上的污渍虽然用布擦了一下,但还是能看到暗沉的血迹,他那么小那么脆弱,若是将缚魂蛊逼进他的身体中,他即刻就会死亡吧,还好,他活下来了。 “小东西,我差点将你害死,你不会怪我吧?若怪我你就睁开眼睛,不怪我你就继续睡。”他紧张地等了片刻,见孩子依旧熟睡着,叶修泽笑了起来,柔声道:“看来你没怪我了,真好,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让人伤害你的,我会保护好你,还有你娘亲,不让你们受人欺负。” 漆黑的夜中,他一个人抱着熟睡的婴儿自言自语,仿佛有永远说不完的话一般。 颜汐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身体也很清爽,知道是有人帮她清理过了,她伸手向旁边一摸,却摸了一个空。 颜汐凝望着空空如也的床边,大惊失色,她记得她昏睡过去的那刻,儿子就在她旁边的,怎么不见了。 阿庆嫂正推门进来,看她艰难地爬起身,快步过去扶着她,急声道:“汐凝,巫医来给你诊过脉了,说你如今身子虚得很,还不能下床。” 颜汐凝死死抓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恐惧:“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你别急,孩子我让阿庆帮忙看着呢,我这就给你抱过来。”阿庆嫂说着,急急出门去抱了孩子来。 颜汐凝接过襁褓中的婴儿,心中的不安终于散去,她的孩子好好的,平平安安地出生了,见儿子一双大眼好奇地盯着自己,她笑道:“认识我吗?我是你娘亲啊。” 阿庆嫂好笑道:“好不容易从你肚子里出来的,能不认识你吗?” 颜汐凝笑了笑,将他轻柔地放在床上,仔细地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阿庆嫂道:“巫医也看过了,说这小子虽然早产了几日,但身体健康得很,和足月的孩子没什么区别。” 颜汐凝确认了孩子没事,又将他抱回怀中,她轻柔地抚摸他的胎发,低声道:“他健康就好,我真怕自己没有尽好母亲的职责,让他受到了伤害。”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阿庆嫂听她这样说,鼻尖一酸,她别开脸转移话题道:“对了,孩子的父亲还不知道他已经出生了吧,要知道你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在战场上杀敌恐怕都会多几分力气。”她记得昨晚颜汐凝力竭之时,她在一旁鼓励她,让她想想战场上的丈夫,她听到她的话,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起来,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终于将孩子生了下来。 阿庆嫂原以为颜汐凝听了她的话心情会变好,却没想到她神情落寞地停下了手,望着怀里乖巧的儿子,低声道:“他不知道更好!” “啊?”阿庆嫂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正想问她为什么,颜汐凝已收敛了情绪,问她道:“对了,叶大哥怎么样了,我还没好好谢谢他。”若不是他最后的帮忙,她的孩子也无法平安降世。 阿庆嫂还没回她,门外一个讥讽地女声道:“难为你总算想起我哥了,还以为你已经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呢!” 叶清蕖跨进房门,脸带寒意地望着背倚着床头,怀抱婴儿神色虚弱的颜汐凝,昨晚她听到动静听说叶修泽和大长老起了争执,要出门去看,却被人拦在了屋里,说是大长老的命令,她急得团团转,好不容易能出去了,打听之下才知道是为了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她第一次见她时就知道她是个大麻烦,却没想到大哥竟然会因为她违抗大长老的命令。 “清蕖,你这是什么话?”阿庆嫂皱眉道,她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难道不是吗?我听你们说了这么久的话,先是孩子然后是孩子他爹,你们倒是其乐融融的样子,可我哥呢,我哥为了她,如今在诫堂受罚,接受鞭笞之刑,你们关心过,心疼过他吗?你生孩子,凭什么我哥要遭罪。”叶清蕖指着颜汐凝,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埋怨。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君子之约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心中满是愧疚,她低声道:“对不起!” 叶清蕖冷哼一声,讥讽道:“你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我真是替我哥不值……” “清蕖,住口。”叶清蕖的抱怨被一个虚弱却坚定的声音打断,叶修泽扶着房门一步一步走了进来,阿庆嫂见状,赶紧端了一个凳子放到床边,扶着他小心地坐下。 “叶大哥,你没事吧!”颜汐凝望着他苍白的面容,关切道。 叶修泽回以她一个微笑,低声答道:“你放心,我没事,三十鞭而已,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休息几日就好了,方才清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就爱大题小做。” “哥!”叶清蕖听他这样说,脸色难看,怒气冲冲地唤叶修泽,看叶修泽警告地瞪她,又不敢再说什么,只不甘心地站在他旁边。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安心下来,她低着头,看着伸出小手拽自己头发的儿子,低喃道:“若不是我来了圣域,你也不会左右为难,我不该来的。” 叶修泽看她自责,急道:“你别这么说……” 他一急,扯到了背上的伤口,身体微颤,叶清蕖见他这样,上前扶住他,急声道:“哥,哥你没事吧。” 叶修泽吸了吸气,待缓过劲来,摆手道:“我没事!” 他看向阿庆嫂和叶清蕖,低声道:“我有些话想和汐凝单独说,你们先回避一下吧!” 叶清蕖听了他的话面露不满之色,待要说什么,被阿庆嫂拉住,她摇摇头,拽着不情不愿的叶清蕖出了门,很快屋里便只剩了颜汐凝母子和叶修泽。 叶修泽看着颜汐凝,认真道:“汐凝,我带你进圣域,不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整个天苗族,你在圣域所遭受的一切,皆因我而起,我差点让你失去了孩子,如今能为你们母子做什么,也算是我在赎罪,只希望你心里不要因为我之前的一念之差而怨恨我才好。” 颜汐凝抬头望着他,急急地摇头道:“我把你害成这样,怎么会怨恨你呢,孩子能够平安出生,我心里真的很感激你。”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松了一口气,他忐忑地问道:“那以后我们算朋友了吗?” “当然!”颜汐凝听了他的话点头笑道,“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心中既高兴又难过,他望着她,轻声道:“你体内的蛊还没有取出,我会再想办法的,你和孩子好好地留在圣域好吗?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他的话让颜汐凝微怔,原本她是打算养好身体就带孩子离开的,这次的事让她心存芥蒂,她可以在危险之中,可她不能让孩子也在危险之中。 “汐凝!”叶修泽见她不答,心中紧张一片,他承诺道:“再信我一次,留在圣域中,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 颜汐凝看着他满是希冀的神情,心中微动,终于缓缓点头,认真道:“叶大哥,我相信你,但我不信你族中的其他人,所以有了取蛊之法,你一定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放心,只要不伤害孩子,我都会努力配合你们的。” 叶修泽呼吸一窒,他望着她信任的目光,缓缓点头道:“有了办法我一定会先和你商量,绝不会像这次一样隐瞒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的。” 颜汐凝点点头,看向怀中的孩子,他一双眼睛乱转,好奇地看看她又看看叶修泽,生机勃勃!叶修泽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孩子,低声问道:“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颜汐凝望着孩子的眼中满是慈爱,她轻柔道:“想好了,他的名字叫谢珩。” “谢珩?”叶修泽轻声重复着,颜汐凝低声道:“嗯,谢珩,珩,佩上玉也,因稀少而弥足珍贵,对我来说,他就是我在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她没有说出口的是,珩也是她名字的一部分,他的姓她的名,也样,是不是也算另一种天长地久。 叶修泽笑了笑,轻抚谢珩的脸,低声道:“珩儿,你娘亲那么爱你,你长大了可要好好孝敬她。” 谢珩望着他露出笑容,仿佛听懂了他的话一般。 他又逗谢珩片刻,身体终究有些撑不住了,对颜汐凝道:“我先回去了,你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颜汐凝点点头,嘱咐道:“你也要好好休息,你身上有伤,这几日不用过来看我了。” 叶修泽点头,唤了屋外的叶清蕖和阿庆嫂进来,嘱咐阿庆嫂好好照顾颜汐凝后,让叶清蕖扶了自己自己离开。 颜汐凝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轻轻握着谢珩的小手,低声道:“珩儿,叶叔叔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有机会我们一定要还了这恩情才行,对不对?” 叶修泽出了房门不远,到底支撑到极限,一下跪了下来,喉头一甜,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哥!”叶清蕖大惊失色地扶着他,埋怨道:“你身体都成这样了,干嘛还强撑着来看她,还和她说了这半天的话。” 叶修泽气息微弱的笑道:“若她见不到我,会自责担心的,那样不利于她养身体。” “那你的身体谁来在乎,你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说三十鞭而已,怎么不告诉她那鞭子上有倒刺,每一鞭下去都会拉扯出大片皮肉,让人痛不欲生呢,哥,你是不是魔障了,她就是个外族女人,你对她那么好做什么,要我说,她就是个祸水,来了圣域后,害你和大长老生了嫌隙,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后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呢?”叶清蕖愤愤不平地道。 “闭嘴,不准你这么说她!”叶修泽怒道。 叶清蕖看他的样子,委屈地哭了:“哥,我是你亲妹妹才这么关心你,如今你为了一个外人,竟然对我发火,你还不承认自己喜欢她?可你再喜欢她又怎么样呢,她的孩子是跟别的男人生的,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男人,你就算做得再多,她心里也不会有你。” “你住口!”叶修泽听了她的话怒急攻心,又吐了一大口鲜血,终是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叶清蕖面色大变,她摇着他,急声道:“哥,哥你醒醒,你别吓我啊,我不是故意气你的!” 第二百四十六章 西院疯妇 锦城总管府的后院中,一个丫环脚步匆匆地往南院飞奔而去,她跑得太急,也没注意路,在拐角处一下子撞倒了一个人。 “贱婢,竟敢冲撞王妃!”柳泠玉身后的奴婢上前扶起柳泠玉,对丫环斥责道。 那丫环见撞倒了王妃,吓得脸色煞白,跪在地上抖着身子道:“王妃饶命啊,奴婢不是有意的,实在是有急事要去禀报滕大人,才不小心冲撞了王妃!” 柳泠玉原本想教训她,听了她的话倒好奇起来:“你找滕大人禀报什么?” 那丫环看了柳泠玉一眼,并不开口,柳泠玉的脸色难看起来,厉声道:“怎么?什么事是滕大人听得,本宫听不得的吗?看来今日是该好好教训你一下,免得你连尊卑都忘了。” “不要啊。”丫环见柳泠玉要教训她,慌忙磕头道:“是住在西院的那位夫人又犯病了?奴婢急着去通知滕大人。” “夫人?”柳泠玉奇怪道:“什么夫人?”西院偏僻,大多都是堆放杂物的屋子,怎么会有人住? “就是滕大人带回来的那位……”丫环小声道。 她一说,柳泠玉来了兴趣,吩咐她道:“带本宫过去看看!” 丫环摇头,急声道:“那夫人发了疯病,会伤到王妃的。” “这么多人在,她如何能伤本宫,快带本宫过去,不然就杖毙你!” 丫环一惧,只得领了柳泠玉一行人过去。 西院角落的一个偏房中,地上一片凌乱,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人抱着一个盒子,在房中不住地走动,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柳泠玉透过门缝看着她,小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夫人?” 丫环点点头,柳泠玉推门而入,丫环要阻止已来不及。 房中的妇人听到推门声,张牙舞爪地扑上来,柳泠玉身后的奴仆赶紧将她拉住,她的头发将她的面容全部挡住了,挣扎起来犹如恶鬼,她厉声道:“我炼好摄魂蛊了,我的女儿呢?你说好炼完摄魂蛊就让我见我的女儿的,她人呢?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 柳泠玉听了她的话疑惑地看着她道:“你的女儿是谁?” 那状若疯妇的女人并不答她,只自言自语道:“汐凝,我的女儿,你在哪里,为什么不让娘亲见你!” 她突然疯狂起来,使劲挣扎着,疯狂吼道:“娘不会让你死的,害你的人娘都不会放过,娘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的。”若不是她身后的人死死拉住她,她早就向柳泠玉扑了过去。 柳泠玉退后一步,想到她方才的话语,高声道:“将她的头发拨开,本宫要看她的脸。” “是。”拽着疯妇的人听了,伸手拨开她的头发,让她的脸展现了出来。 一张病态苍白的面容,四五十岁的样子,和颜汐凝有六七分相似,赫然就是滕羯从苗寨地牢中带回来的凝香。 柳泠玉盯着她的脸笑道;“果然是那贱人的娘。” 她拔出发上的玉簪,对凝香厉声道:“你这女人生了个专勾男人的狐媚子,我今日就先了结了你,再把你的尸体送给她,看她还怎么得意。” “王妃,不可啊!”身后的丫环听了她的话,大惊失色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滕大人让她负责照顾凝香,要是她死在这里了,她也没有活路了。 “滚开!”柳泠玉一脚踢开她,正要往凝香的颈部动脉刺去,突然手腕一痛,手上的簪子掉落在地上,她看向阻止自己的男人,厉声道:“滕羯,放开本宫,本宫要杀了颜汐凝的娘。” 滕羯一个大力将她甩到地面上,冷声道:“王妃可别坏了我的大事!” 他不管柳泠玉,径直向凝香走去,对制住凝香的仆从厉声道:“放手!” 仆从吓得松手,凝香急急地扑向滕羯,厮打着滕羯声嘶力竭道:“我的女儿呢,你说带我见女儿的,汐凝在哪里?你是不是把她杀了,我要杀了你为她报仇!” 滕羯一记手刀落到凝香颈后,她双眼一翻白,昏了过去。 滕羯回头看着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丫环,沉声道:“照顾好她!” 柳泠玉艰难地爬起来,对滕羯怒道:“滕羯,你私藏颜汐凝的娘,还对本宫无礼,不想要命了吗?” 滕羯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气息喷洒在她颈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凝香的事殿下知晓,不算私藏,至于对王妃无礼的事,王妃大可去殿下面前告我一状,看看在殿下心里,究竟是王妃重要,还是滕羯重要。” “你……”柳泠玉气得脸色通红,滕羯的指尖暧昧地轻抚她手腕间细腻的肌肤,低笑道:“王妃若不想在下人前失了颜面,最好现在就乖乖听话,随我离开,否则……” 柳泠玉听懂了他的话,愤恨地看着他,抽出手腕,拂袖大步出了屋子。 滕羯跟着她,待走到无人僻静的角落,柳泠玉回过头望着他,隐忍着怒意问道:“你把颜汐凝的娘养在府里做什么?她帮你炼了摄魂蛊?” 滕羯笑道:“养着她自然是为了对付颜汐凝,她可是我手中最好的武器,奉劝王妃不要自作聪明,坏了我的大事。” 柳泠玉惊诧地看着他,好笑道:“滕羯,你在说笑吧,方才我可都看见了,那个女人神志不清了依旧念着颜汐凝,可见对她女儿感情有多深,她会帮着你害自己的女儿?” “害?”滕羯笑道:“谁说这是害,你可知,若不是颜汐凝体内的蛊,她早就不在这世上了,凝香最怕的是自己的女儿失去呼吸,只要她活着,她是什么样子对她来说根本不重要!” 柳泠玉警惕地望着他:“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需要王妃帮一个忙?”滕羯低声道。 “你要让我帮你养噬魂蛊?”柳泠玉猜测道。 她的话提醒了滕羯,噬魂蛊还没找到最好的饲主人选,眼前的女人面容美艳却心如蛇蝎,最重要的是还够蠢,噬魂蛊说不定会喜欢她,只是,她如今对颜汐凝的恨意还不够。 滕羯幽沉的目光看得柳泠玉心里发毛,她怒道:“你说啊?是不是要我帮你养噬魂蛊。” 滕羯轻轻一笑,道:“养噬魂蛊的事先不急,我知道你的人一直在金陵监视着颜汐凝的父亲,我要你让他们将他引到蜀中来,我会安排他与颜汐凝的生母见面。” 柳泠玉冷哼一声,讥讽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滕羯淡淡一笑,轻声道:“因为你比我更不想颜汐凝好过。”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取蛊之法 颜汐凝在床上躺了三日,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初为人母,喂奶换尿布哄孩子,她常常忙得手忙脚乱,若不是有阿庆嫂在一旁帮衬着,她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事,第一次做娘都是这样的,做久了就熟悉了。”阿庆嫂帮着她给谢珩换了尿布,将谢珩抱给她,逗着她怀中的孩子笑道:“这孩子的嘴巴鼻子都像你,眼睛倒是不像,估计像他爹吧,不过你这孩子生得好,长开了必定是一个俊逸不凡的小哥哥!” 谢珩仿佛听到阿庆嫂在夸他,裂开嘴笑了起来,一张脸皱成了一团,颜汐凝轻抚他的鼻尖,仔细看他的脸道:“我怎么不觉得他好看,脸上皮肤都是皱皱巴巴的,也没看出来哪里像我?” 阿庆嫂笑望她道:“看来汐凝没接过生,你临盆那晚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接过生呢,这孩子生下来还没长开都是这个样子的,你必须仔细地看他的眼睛鼻子,不要去看他整体的脸才能瞧出五官!” “是吗?”颜汐凝听了她的话,将目光锁在谢珩的眼睛上,他感觉到母亲在看他,也静静地与她对视,谢珩的眼睛细长,眼角微微上挑,眼珠大而黑亮,里面满是纯净之色,她望着儿子缩小版的凤眸,眼前却渐渐出现了另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摄人心魄,每每望着它,便让她脸红心跳,无处可逃! “汐凝!”阿庆嫂的声音唤回了颜汐凝的思绪,阿庆嫂笑道:“干嘛望着珩儿发呆,想到他爹了?” 颜汐凝脸一红,正欲说什么,虔婆推门缓缓而入,阿庆嫂一惊,急忙站起身,恭敬道:“大长老!” 虔婆点点头,对阿庆嫂道:“阿玉,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她说。” 阿庆嫂不安地看了颜汐凝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颜汐凝紧紧抱着怀中的儿子,看向虔婆的目光中满是戒备之色,虔婆走到之前阿庆嫂的位置坐下,看了眼她怀中的孩子,轻笑道:“孩子看起来挺健康的,听说是个儿子,恭喜你了!” 颜汐凝垂下眼眸,冷漠道:“大长老的恭喜,汐凝可受不起!”金针**后的绝望恐惧和身体的剧痛,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忘掉。 “你在怪我?”虔婆问了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她笑道:“不过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抱着孩子惊恐地后退,虔婆笑道:“你不用怕,孩子已经出生了,我不会再对他做什么了!” “那你来做什么?”颜汐凝恨声道。 “汐凝,你身上的蛊还取吗?”虔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认真问道。 颜汐凝沉默下来,没有人知道她多想取下体内的蛊,成为一个普通人,她看向虔婆,认真问道:“这次要牺牲什么?我绝不会让你们动我的孩子的。” 虔婆微微苦笑道:“牺牲你的孩子,是最好的方法,如今倒是不用牺牲什么?只是取蛊的过程会漫长痛苦许多,而且这期间决不能出任何纰漏。” “只要不伤害我的孩子,什么痛苦我都愿意接受。”颜汐凝握紧拳头坚定道。 “你还真是爱极了你儿子,那取蛊期间,你不能再照顾你的儿子,你接受吗?”虔婆认真问道。 颜汐凝脸色一白,颤声道:“为什么不能照顾他?” “续魂蛊和缚魂蛊已经在你身体里融合,那缚魂蛊已经在你身体里快十七年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虔婆轻声道。 颜汐凝咬着唇瓣,低声道:“叶大哥说过,它已经和我的身体融合。” “不错,所以我们无论怎么逼它,它也只会在你体内游走,而不会离开你的身体,若你分娩之际将蛊逼入孩子体内,再生下孩子,那蛊便成功取出来了,那样孩子的确活不了,可却是最快最彻底的方法,可如今你孩子既已出生,这办法就不可以用了!”虔婆叹道。 “那你不如一刀杀了我岂不更快!”颜汐凝怒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凭什么要我的孩子替我受罪。”想到她之前做的一切,她心中便不由泛起恨意。 她的话让虔婆一愣,她叹息着摇头道:“如今杀了你确实是最好最快的方法,可你真以为我是那种滥杀无辜的人吗?若非不得已,我也不会想着动你的孩子,我们需要争取时间,拖得越久你就越危险,你要知道,我们在取蛊的时候,滕羯也在想方设法把摄魂蛊种入你体内,一旦摄魂入体,那就算你死了也没用了?” “为什么?”颜汐凝诧异道,她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与四魂之蛊同归于尽。 “摄魂入体后,它便与你不再是共生的关系,而转为依附关系,但不是它依附你,而是你依附它。”虔婆叹息道:“换句话说,你死它不会亡,但它亡你必然死。”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脸色惨白,怪不得她那么急着取出她体内的蛊,牺牲掉她的孩子也在所不惜。 “这些事,叶大哥知道吗?”颜汐凝喃喃道,她第一次相信,叶修泽帮她,也许真的会成为天苗族的罪人。 “就因为他知道,我才对他那么失望!”虔婆恨声道,她看着颜汐凝惨白的脸,收敛了情绪,一字一句轻缓道:“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待孩子满月后,我会带你去玄灵泉,你需要浸泡避蛊草,它进入你体内虽然不能驱赶缚魂蛊,却会让它难受,每日浸泡四个时辰,七七四十九日后待缚魂蛊精疲力尽时再以金针封穴将它逼出你体外,这个过程会很难熬,她难受时你自然不会好受,而金针封穴取蛊的痛苦,会比你分娩时我插金针的痛楚十倍更甚,在此期间,你不能给孩子喂奶,更不可能有精力照顾他,但我可以答应你,一定让人照看好他!” 颜汐凝垂着眼,并没有马上就答她,虔婆自嘲地笑道:“我知道你对我不信任,离孩子满月还有好些日子,这期间你可以找叶修泽将我今日和你说的与他确认一遍,再行决定,不过……”她顿了顿,低声道:“若你不愿意取蛊,那我会在摄魂蛊入体之前了结你的性命,好好想想吧!” 虔婆说完,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颜汐凝看着怀里的孩子,低声道:“珩儿,娘亲该信她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取蛊之法(二) 颜汐凝在向叶修泽确认了虔婆的话后,最终决定取蛊,从她入圣域到现在已过了七八个月,这么长时间滕羯绝不可能坐以待毙,这体内的蛊是一个心腹大患,只有早日除了它,她才能安心照顾谢珩,和他开始新的生活。 这一日颜汐凝喂完奶后,恋恋不舍地将谢珩交到阿庆嫂手中,她轻抚孩子吃得心满意足的脸庞,柔声道:“珩儿,娘要去治病了,有很长的一段日子不能再照顾你,你要好好听玉姨和叶叔叔的话,等娘的病好了,我们就再也不分开!” 谢珩望着她,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的脸已长开,粉雕玉琢一般,笑起来灿若星辰,颜汐凝鼻尖一酸,对阿庆嫂道:“接下来的两个月,就拜托你帮我照顾珩儿了!” 叶修泽已和阿庆嫂说了天蛊的事,她只觉得眼前的女人万分可怜,她承诺道:“你放心吧,我一定让珩儿吃饱穿暖,健健康康的,每日你从玄灵泉回来,我都抱他过来看你,你的蛊一定能平安取出来的。” “谢谢!”颜汐凝说着,不再看儿子,毅然转身离开,她刚跨出房门,身后便传来谢珩大哭的声音和阿庆嫂的哄声,等在门口的叶修泽神情凝重地看着她道:“汐凝!” 颜汐凝对他淡淡一笑,道:“走吧,早点开始早点结束,我也好早点回来陪儿子。” 叶修泽点点头,带着她穿过大殿,打开机关走入一个密道中,他轻声道:“大长老已经在玄灵泉等着了,这里面没有蛊虫,却有很多炼制蛊虫需要的毒物毒草,你要小心,别沾染上它们!” 颜汐凝点点头,在叶修泽的指引下小心地绕过地上的各种毒物毒草,很快便到了尽头的山洞,虔婆听到动静回过身来,道:“你们来了!” 颜汐凝轻声应了,望向这个并不大的山洞,山壁上虽然点了火把,整个山洞却还是显得暗沉沉的,不远处温泉的热气让整个洞中没有一点寒气,她靠近了泉水道:“这就是大长老所说的玄灵泉吗?” 虔婆点点头,解释道:“这是一处活的温泉,泉水四季都是一个温度,这个温度能最大限度地将药物渗透进你的身体中。” 她说着,打开泉水旁的一处出水口,那水很快便流进旁边的一个浴池中,虔婆道:“今日是你第一天泡避蛊草,我会让你慢慢的适应,你先下水吧!” 颜汐凝点点头,她望向身后的叶修泽,脸色微红道:“叶大哥,谢谢你送我过来,你去忙你的事吧,这里有大长老就好。” 叶修泽一下子听明白了她的顾忌,他尴尬一笑,道:“那我先出去了,四个时辰后再来接你出去。” 颜汐凝点点头,等他走了,她脱掉身上的衣物,一步一步地踏入散发着热气的浴池中,虔婆待她整个身体都沉下去了,取出一个瓷瓶拔开,解释道:“这是避蛊草炼制的药水,若是寻常蛊物可以用它驱赶,但四魂之蛊只会因为它难受,却并不会被驱赶出体,你忍耐一下!” 颜汐凝点点头,虔婆刚倒下一滴绿色的药水,她便骤然感觉左肩火辣辣的疼,这是缚魂蛊在拒绝避蛊草吗? 虔婆看她皱着的眉头,低声询问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颜汐凝轻声道。 虔婆点点头,又加了一滴,问了她的感受后继续加,直到将瓶内的药水全都倒入泉水中,她每加一次,左肩的疼痛就增加一分,最后就好像那蛊要从她肩上冲出一般,可它终究没有冲出。 颜汐凝疼得满头大汗,她死死地咬紧牙关,强忍着体内四魂之蛊带来的痛楚,每一刻对她来说,都那么漫长而煎熬。 叶修泽出了山洞便等在了大殿中,今天是第一天,他有些不安,可他还没等颜汐凝出来,便有人急急地来报:“大祭司,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事?”叶修泽皱眉道。 “阿昌昨日去镇上采买一直没回来,石大哥担心他们出事,便带人出去找了,刚刚收到他的飞鸽传书,他们一行人在迷雾森林五里外的小树林中遇到了劫匪,所有人都死了。”阿勇的脸上 溢满悲痛之色。 “你说什么?”叶修泽惊得后退了一步,出去的人蛊术都不差,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他想到什么,颤声道:“那清蕖,清蕖也……”他说不出来那个死字,阿爹阿娘离开时,他曾答应他们要好好照顾妹妹的,这些日子她因为自己的伤总想去找颜汐凝麻烦,被他呵斥了几次心情越来越差,前几日说要和阿昌一道出圣域去采买,顺道散心,他让她去了,难道她这一去,竟然成了永别吗? 阿勇看他悲痛的样子,扶着他哽咽道:“大祭司!” 叶修泽冷静下来,他抓住他的手,沉声道:“我过去看看,你等在这里,等大长老出来,再将这件事告诉他。” 阿勇点头,叶修泽快步离开,他不相信叶清蕖就这么死了,这个妹妹虽然任性,但还不至于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不可能被区区的山匪要了性命的。 叶修泽很快便到了那个树林,石均快步迎上来:“大祭司!” 叶修泽皱眉道:“他们的尸体呢。” 石均已把所有族人的尸体都收集起来了,叶修泽一个个地检查过去,他们身上的伤口深可见骨,错落有致,并不像是一般的山匪所为,他检查完后,没有发现叶清蕖,站起身问石均:“清蕖呢?” 石均答道:“我们翻遍了这里,并没有发现清蕖的踪迹,也未见她的尸体。” 叶修泽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没发现,也就是说她也许还活着。 叶修泽将族人的尸体收拾了,一行人回到了圣域,他急急往大殿赶去,正看到阿勇向虔婆禀告今日的事,颜汐凝坐在虔婆旁边,虚弱地倚在靠椅上,她的嘴角被咬破了皮,脸色苍白憔悴,这几个时辰显然吃了不少苦。 “修泽,你去看了是怎么回事?”虔婆的问话将叶修泽的思绪拉回,他凝重道:“清蕖不知所踪,其余人都死了,我查过他们的伤口,错落有致,并不像普通的山匪所为,倒像是经过特殊训练的武士,明日我会出去寻找清蕖的下落,顺道查探此事。” 第二百四十九章 摄魂之局 “好,既然不寻常,你就好好查查吧!阿勇,你将他们的尸体好好葬了,替我安抚他们的家人。”虔婆开口道。 “是,大长老!”阿勇答了退下后,叶修泽上前一步,看向颜汐凝低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颜汐凝虚弱地笑笑,道:“我还好!” “她泡了一天,忍耐缚魂蛊的躁动精疲力尽,如今走动不了,你送她回去好好休息吧!”虔婆轻叹一声。 叶修泽点点头,将颜汐凝抱回了她的房间,轻轻放到床榻上,他为她盖好被子,低声道:“汐凝,你想见珩儿吗?我让阿庆嫂抱他过来。” 颜汐凝摇摇头,苦笑道:“他一见我恐怕就要我抱,不然一定会哭,可我现在这样,实在抱不动他,与其惹他哭,还是让阿庆嫂帮我照看着吧!”她望着叶修泽,迟疑问道:“清蕖,不会有事吧?” 叶修泽叹息一声,道:“你别担心,我会找到她的。”他看了她一眼,郑重其事地道:“明日我就要出圣域去找她,这些日子不能陪着你了,不过我答应你,一定会在你取蛊之前回来的。”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清蕖的事重要,你去吧,这里有大长老在,我没事的。”颜汐凝笑笑,轻松道:“说不定你回来时,我已经是一个正常人了。” 叶修泽也笑了笑,他没有反驳她,只在心里坚定道,无论如何,他都会赶回来陪她取蛊的,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叶修泽嘱咐她好好休息,轻手轻脚退出了屋子,他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眉头微皱,叶清蕖如今会在哪里? 叶清蕖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豪华的房间中,她惊得坐起身,回忆起之前的情形,她和族人遇到了山匪,那群山匪二话不说就对他们拔刀相向,虽然他们会蛊,可经不住山匪人多,很快他们就占了下风,她拼死杀出一个缺口,奋力逃跑,到底还是被他们追上了,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救了她,那是,滕羯? “姑娘醒了?”婢女听到动静开门进来,看到叶清蕖睁着迷茫的双眼望着她,她走过去将手中的药放下,扶着她靠在床头上,低声道:“大夫说姑娘身上受了伤,又惊吓过渡,需要好好静养。” 叶清蕖望着她,低声问道:“这里是哪里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锦城的总管府,是滕大人带姑娘回来的。”婢女笑道。 滕大人,果然是滕羯吗?她问婢女道:“滕大人在哪里?” 那婢女还未答,滕羯已大步进了屋子,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清蕖你醒了。” 叶清蕖望着他关切的目光,眼睛一红,所有委屈顷刻间全部涌上来,她抱着他大哭道:“滕羯哥哥,我好害怕,阿昌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全都死了。” 婢女识趣地退下,滕羯柔声哄着她,抬手轻轻抹掉她的眼泪,柔声道:“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你在这里把伤养好,过段日子,我亲自送你回去。” 叶清蕖含泪点头,滕羯笑道:“这就对了。” 他端起床边的药碗,对叶清蕖柔声道:“来,先把药喝了。” 叶清蕖乖顺地喝了药,低声问他:“滕羯哥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滕羯放下药碗,笑道:“我在那边恰巧有点公务,没想到会碰上你。”他说着,脸上的表情骤然害怕起来,轻轻将叶清蕖揽入怀中,后怕道:“清蕖,你不知道,我看到那刀落向你的时候有多怕,当我救下你时,我感激老天幸好我在那里,否则,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叶清蕖抬头望着他俊逸的下颚,一颗心怦怦直跳,从小她就喜欢他,可还没等她告诉他,他就被逐出族了,原以为此生和他再无可能,没想到他会救了自己,想到他方才的话,她脸色微红,他方才的话,是不是也喜欢自己呢? 苗家儿女不拘小节,想到什么即刻便问了出来,她有些害羞地开口道:“滕羯哥哥,你,你是不是……” 她的话被骤然而起的敲门声打断:“滕大人,殿下有事请你过去!” 滕羯轻叹一声,依依不舍地放开叶清蕖,低声道:“我先去见蜀王殿下,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叶清蕖点点头,滕羯扶她躺下,细致地为她盖好被子,俯身轻吻了下她的额头,道:“我走了!” 叶清蕖脸色微红地点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抬手摸他方才亲吻的地方,一颗心雀跃起来,他虽然没有说,但他的举动,她已经明白了,他和她一样,是喜欢她的。 滕羯一进谢纬枫的书房,谢纬枫便望着他调笑道:“怎么这么久才到?你的小白兔这么缠人?” 滕羯嘴角微勾,笑道:“守株待兔了那么久抓到的兔子,自然要悉心照料,才能让她死心塌地跟着我!” 谢纬枫听了他的话,正了脸色认真道:“这叶清蕖真的会帮我们?” “她从小就对微臣心存爱慕,微臣如今又对她有救命之恩,只要这几日再对她关怀备至,柔情以待,微臣相信她一定会陷入微臣编织的情网中无法自拔!”滕羯胸有成竹道:“到时只需殿下和微臣演一出苦肉计,她一定会心疼微臣,她是叶修泽的亲妹妹,很多事叶修泽都不会瞒她,只要她上钩,我们一定能成事的。” 谢纬枫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些山匪可都处理掉了?可别走漏了风声!” “殿下放心,他们已是死人了,不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任何威胁!”滕羯笑道。 谢纬枫看他自信满满,也跟着笑了起来:“滕羯,本王已经等了太久了,你说过,只要种入摄魂蛊,我们离成功便只有一步之遥了,这一次,你可不能让本王失望。” “殿下放心,此次我已精心准备过,绝不会让颜汐凝再逃脱的!”滕羯保证道,他为了这次行动费尽心思,必须要一击得成,颜汐凝,好好享受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大戏吧,你的舒心日子也是时候结束了! 第二百五十章 摄魂之局(二) 叶清蕖在总管府养伤的日子过得舒心又快乐,下人奴婢待她如座上宾,很多事她不必开口,就会有人为她安排妥当,这种富贵人家的日子,她第一次享受便喜欢上了,只觉得她的滕羯哥哥真是厉害,在这总管府中能有那么高的地位。 当然,最让她开心的是滕羯对她的情意,他把她捧在手心中犹如珍宝一样对待着,对她关怀备至,宠爱有加,让她的心甜蜜异常,只希望自己身上的伤能好得慢些才好,这样,她就可以和他多呆一段日子了! 可无论她怎么希望,她身上的伤还是一日一日好了起来,半个月后就差不多痊愈了,她一边舍不得和滕羯在一起的时光,一边又害怕叶修泽在为自己担心,陷入了一种纠结的情绪中,心情也就低落了下来。 “叶姑娘这两日怎么感觉有些闷闷不乐的,是奴婢伺候不周,惹姑娘不高兴了吗?”负责伺候她的婢女阿玉在她身旁不安的道。 “不是,我只是在烦心我自己的事罢了!”叶清蕖闷闷地道。 “叶姑娘觉得心烦,不如奴婢陪你去花园走走,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花园的景色还不错,姑娘去赏赏春景,心情也许会好些。”阿兰提议道。 叶清蕖虽然知道赏景并不能让她不再心烦,可美景总归会让自己心情好一些,她点点头,在阿兰的带领下往花园走去。 总管府的后院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院子,东院是下人住的院子,西院是堆放杂物的偏院,南院是总管府的官员以及蜀王的幕僚住的地方,如今天下尚未统一,军费紧张,在蜀中并没有蜀王府,蜀王和他的一干家眷都住在北院中。 北院是总管府后院最大的院子,修得比另外三院要富丽堂皇许多,花园也是建在了北院中,叶清蕖一进花园,便被园中的景致吸引了目光,正直阳春三月,百花盛开,园中处处姹紫嫣红,迷乱了她的眼,叶清蕖不过豆蔻年华,很快便被园中的蝴蝶吸引,与它们追逐嬉戏,心情也开心起来。 阿兰领着她往花园深处走去,她开开心心地边玩边走,阿兰却突然停了下来,叶清蕖差点撞到她:“怎么停下来了?” 阿兰伸出一根手指在唇边对她嘘了一声,小声道:“殿下和滕大人在前面的亭中谈事,我们到别处去看看吧!” 叶清蕖听到她说滕羯,眼睛一亮,小声道:“我想去看看滕羯哥哥平日里都为殿下做什么?我们躲在那边的假山后面,他们不会发现的。” 她说着往凉亭旁边不远的假山躲去,阿兰远远看了亭中一眼,也跟着她躲了过去。 叶清蕖刚走到假山后,便见到谢纬枫突然站起来,怒声道:“滕羯,别忘了,在晋阳若不是本王救你,你早就命丧街头了,你所有的一切皆是本王给的,你说你能炼出天蛊,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信了,用本王的各种力量帮你夺四魂之蛊,巴巴地等了这么久,如今你却和我说你进不了那个什么圣域,没办法抓住颜汐凝,那本王这些年来的心血算什么?你把本王当傻子耍吗?” 原本坐着的滕羯骤然在谢纬枫跟前跪下,他伏低头道:“殿下息怒,属下一直在想办法,再给属下些时间……” 他话还没说完,谢纬枫已一脚踹了过去,滕羯飞出一丈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谢纬枫阴沉着脸道:“你一个月前也是这样和本王说的,本王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说辞,若你不行,那本王就杀了你,以平本王心头之怒。” “不要,不要杀滕羯哥哥!”叶清蕖心一颤,冲到滕羯身边,对谢纬枫急声道。 谢纬枫看着她,沉着脸道:“你是什么人?” “你来做什么?”滕羯呵斥叶清蕖道,正要和谢纬枫解释,阿兰已跟着跑了出来,跪在地上对谢纬枫磕头道:“殿下,这位是滕大人带回来的贵客叶清蕖叶姑娘,我们来花园赏花,并不是有意冲撞殿下的。” 谢纬枫上下打量叶清蕖一身苗族衣饰,黑着脸问道:“你姓叶,和叶修泽是什么关系?” 滕羯还来不及阻止,叶清蕖已高声道:“那是我哥哥!” “是吗?”谢纬枫残忍一笑,拍拍手,瞬间有一群侍卫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指着叶清蕖道:“将这个女人给我关起来,本王要用她换颜汐凝,我就不信大祭司还能不管自己妹妹的死活。” 叶清蕖吓得脸色一白,那群侍卫上前来,正要拉叶清蕖,滕羯一把将她藏到身后,向谢纬枫磕头道:“殿下,清蕖是属下心爱的女人,求你放过她,属下一定会尽快找到进圣域的办法的。” 叶清蕖心中一震,颤声道:“滕羯哥哥……” “本王可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想办法,用她来威胁叶修泽,还是杀了你让本王泄愤,你自己选一个吧。” “那殿下杀了我吧,我只求你放过清蕖,她是无辜的。”滕羯毫不犹豫道。 谢纬枫嗤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本王便成全你……” 他正要下令,叶清蕖从滕羯身后出来,好似下定了巨大的决心般,她惨白着脸色道:“你不要杀滕羯哥哥,我可以进圣域,我可以帮你们!” “清蕖!”滕羯心中激动,面上却惨笑道:“你不必这么做,你哥不会原谅你的。” 谢纬枫冷笑一声,道:“她想和你在一起,叶修泽也不会同意,你一直想炼成天蛊除了助本王一臂之力外,另一个理由不是为了她吗?你只有炼成了天蛊,才能打败叶修泽,将她留在身边。” 叶清蕖听了谢纬枫的话,心中一震,她看向滕羯,只见他苦笑道:“是不是很傻,我明知道叶修泽不会让你和我在一起,还是妄想着你,我不是他的对手,除了天蛊,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不让你被她抓回去。” 叶清蕖眼圈一红,她看向谢纬枫,坚定道:“我会帮你们的,只要你们答应我不用天蛊对付我的族人,我便帮你们!” “你放心,只要你的族人不来送死,本王保证不动他们分毫。”谢纬枫沉声道,鱼儿既已上钩,他退一步也无妨,反正天蛊成了,她真要阻止他也是有心无力。 叶清蕖握紧拳头,看向滕羯,对谢纬枫沉声道:“还有,殿下不能再动滕羯哥哥一丝一毫。” 果真是一个傻女人,谢纬枫在心中冷笑道,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承诺她:“可以,只要你帮本王,这些都不是问题。” 第二百五十一章 摄魂之局(三) 滕羯带着叶清蕖回了南院,她的一张脸失魂落魄的,刚刚的一切对她来说打击真的很大,滕羯轻抚她的脸,低声唤道:“清蕖!” 叶清蕖的眼中含着泪水,望着他哽咽道:“滕羯哥哥,为什么会这样呢?”原本她以为,滕羯在总管府受人尊重,过得很好,没想到他背地里竟然会如此艰难! 滕羯轻拥着她,低声道:“我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蜀王殿下给的,他想收回去易如反掌,你也看到了,若炼不成天蛊,我的命也无法保住,更保护不了你,所以,清蕖……” “我们不能逃吗?”叶清蕖急急地打断他的话,急切道:“滕羯哥哥不是会炼隐蛊吗?我们逃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去,重新开始生活。”她虽然不喜欢颜汐凝,可她知道叶修泽喜欢,若是她做了这件事,哥哥不会原谅他的。 滕羯眉头一皱,低声道:“清蕖,我们能逃到哪里去?我除了蛊术别的什么也不会,拿什么养活我和你,你希望我过那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吗?这些日子在总管府的生活你不喜欢吗?”他顿了顿,眼神落寞下来:“况且,纵然可以用蛊术摆脱蜀王殿下的人,你哥呢?他不可能放任你流落在外,还跟着我的,清蕖,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我想在一起,想过好日子,就必须炼成天蛊,我知道你舍不得族人舍不得你哥,可我和你哥你只能选择一个,若你不想背叛你哥,那我明日就送你回去,以后你我也不用再见面了,殿下的处罚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吧,大不了一死。” “不,滕羯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会让你死的。”她抱紧滕羯,泪流满面道:“我帮你,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帮你!” 滕羯心里一松,他抬手轻抚掉她的泪水,柔声道:“乖女孩,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了,便要义无反顾的做下去,不能再犹豫不决,我能不能活下去,全靠你了!” 叶清蕖吸着气,轻声嗯道:“我不会再反悔了。” “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亲自动手的,你只要把蛊笛偷出来,交给凝香……”滕羯把他的计划一字一句地和叶清蕖说了,看她的神思有些彷徨,低声道:“清蕖,我刚刚说的,你听明白了吗?” 叶清蕖点点头,她沉默了良久,轻声道:“滕羯哥哥,你的计划必须提前进行?” “为什么?”滕羯有些讶异地望着她,叶清蕖握紧拳头,下定决心般道:“我出圣域的时候,大长老便在准备为颜汐凝取蛊的事,取蛊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如今已经过去了快二十日了。” “什么?”滕羯脸色一变,很快便定下心来,他冷静道:“没事,我们还有时间,我把计划再改改。” 滕羯低头轻吻她的额头,道:“清蕖,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我会布置一个更加周详的计划,机会也许只有这一次了,所以,你一定要成功,明白吗?” 叶清蕖望着他柔情似水的眼眸,更加坚信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哪怕天苗族族人,哪怕她的亲哥哥,她都可以舍弃。 她轻轻环抱住滕羯,低声承诺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炼成天蛊的。” 滕羯回抱住她,目光却看向远处,幽沉而阴狠。 从第一天浸泡避蛊草开始,往后的每一日,虔婆都会加大避蛊草药水的剂量,身体的痛楚一日胜过一日,缚魂蛊的反应也越来越大,一开始它只会在颜汐凝浸泡避蛊草时折磨颜汐凝,可三十日之后,就算颜汐凝在休息时,左肩也会传来强烈的痛楚,让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好在她一早就和阿庆嫂说好了,等孩子熟睡时再抱过来让她看看,倒也不会吓到孩子。 颜汐凝专注地看着身旁熟睡的谢珩,她的手使不上力,只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不过就算只是这样,她心中也很满足了,她的声音似有若无地道:“珩儿,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都两个多月大了,不用担心娘亲,再过十五日,娘亲的病就治好了,以后就可以健健康康地和你在一起了。” 阿庆嫂看她气色全无的样子,心疼万分,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她的这些痛楚,除了她自己,谁也没法替她受,好在,只剩十五日了。 颜汐凝看谢珩的睫毛微微颤动的样子,低声唤阿庆嫂:“阿庆嫂,珩儿要醒了,你抱他走吧。” 阿庆嫂轻手轻脚地抱起谢珩,让她好好休息,悄无声息地离开屋子。 颜汐凝睁大眼睛望着只有她一人的屋子,想睡却因为身体的痛楚睡不着,她望着窗外渐渐黑尽的天空,喃喃自言自语道:“颜汐凝,只剩十五日了,忍过这十五日,所有的一切便都结束了,你要挺住!” 熬到快天亮,困意才胜过痛楚,让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儿,没多久就有人敲她的屋门,轻唤她道:“汐凝,你醒了吗?” 颜汐凝睁开困倦的眼睛,艰难地爬起身,低声道:“我醒了,你进来吧!” 一个身体强壮的苗族妇女走进来,是这几日她动不了后日日送她去玄灵泉的阿青,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道:“是要去玄灵泉了吗?” 阿青摇头,急切道:“是清蕖回来了!”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高兴道:“她平安回来了是好事啊,你着急什么?” 阿青道:“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带着凝香和一个外族男人。” 凝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她这个身体的亲生母亲吗?颜汐凝还在想,阿青已继续说道:“清蕖说那个外族男人是汐凝你的养父,大长老让我来和你确认一下,那是不是真的,这是那个外族人给的信物,你看看。” 当阿青拿出那枚银锁时,颜汐凝就认出了它,她一瞬间热泪盈眶,抖着手从阿青手中接过,上面的花纹一如往昔,一笔一划地刻着她的名字,她已经整整七年没有见过它,见过颜丰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之色,轻轻问道:“那个外族男人长什么样子?” 第二百五十二章 摄魂之局(四) “看着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青衫,身长有七尺,国字脸,人很面善,脸上蓄着八字短须,他们在神女瀑布外,大长老还没有放他们进来,再多的我也看不清了。”阿青说完,颜汐凝激动地想下床,差点摔到了地上,阿青眼疾手快地接住她,颜汐凝抓着阿青的手道:“阿青,那是我爹,不会有错的,你带我过去,让大长老放他进来吧!他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我们已经有七年没见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便抑制不住流了下来,阿青急道:“汐凝,你别慌,我现在就背你过去,你亲自去看看,大长老也在,你和她说说。” 阿青说完帮她换了衣裳,背着她在临水渡上了船,很快便到了一处堤岸边,这里隐隐可以听到神女瀑布的水流声,有光从石头的缝隙中照进来,虔婆听到动静,回头看着颜汐凝皱眉道:“你怎么过来了?” “阿青说我爹来了,我过来确认一下。”颜汐凝被阿青扶着走到虔婆身边,她们面前有一个半人高的窗户,外面被植物掩盖起来,拔开植物的一角,便能将神女瀑布外的景色尽收眼底。 瀑布对面站着三个人,她一眼便认出了那个高大强健的男人,她嘴唇抖着,还未开口,瀑布外的叶清蕖已跪下高声道:“大长老,我差点死在外面,是这位颜大夫救了我,我见到凝香姨与汐凝有五六分相似,一问下才知道他们都是汐凝的亲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女儿了,我实在不忍心才将他们带进来的,我知道这有违族规,可救命之恩我不能不顾,求大长老通通人情,让他们进圣域!” 虔婆沉吟良久,高声道:“清蕖,你可知,凝香是我族的罪人,我们进圣域之前把她落下了,让她流落在外,她经历过什么?进圣域有什么目的你清楚吗?贸然带她进圣域,出事了怎么办?” 她不知做了什么,声音在巨大的瀑布声中依然清晰地传入外面的人耳中。 凝香听了她的话,突然跪下,使劲磕头道:“大长老,我知道我是个罪人,可汐凝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只想见见她,看看她长大了吗?过得好不好,只要你让我见见她,你以后可以关我一辈子,要治我什么罪我都可以接受,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她头磕得结实,额头上很快便通红一片,颜丰看她如此可怜,也跟着跪下道:“按理说我是个外人,不能插手你族中事务,可汐凝毕竟是我一手养大的,我的女儿那么孝顺,一定也很想见见她的亲生母亲的,而我,也有七年没见过她了,虽然这期间有过短暂的联系,但她如今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我皆不知,我虽不是她的生父,与她的情分却不比生父少,这几年我没能在她身边陪着她,我很愧疚,叶姑娘和我说你们不让外人进入只是怕你们的族人,还有汐凝会受到伤害,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族人,也不会将我在你们这里的所见所闻泄露丝毫,至于汐凝,她是我的女儿,我比任何人都更渴望保护好她,让她健康,幸福,快乐……” “爹!”颜汐凝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高声唤道,她哽咽着求虔婆道:“大长老,你让他们进来吧,或者让我出去,我就想见我爹一面,和他说说话,我们七年没见了,我真的很想他,我盼了念了这么久才等到今天,求求你了。” 她的声音传到外面三人耳中,颜丰惊喜地高声道:“汐凝,汐凝是你在说话吗?” “汐凝,我的女儿!”凝香也不再磕头,她望着瀑布的方向高声道。 “是我!”颜汐凝吸气高声答道,颜丰闻言握着凝香的手臂,高声道:“我找到你的亲生母亲了,你看得到她吗?你和她长得很像!” 颜汐凝欲答,虔婆却抬手阻止了她,低声吩咐阿青道:“阿青,带她去玄灵泉等我。” “大长老……”颜汐凝欲说什么,虔婆已轻声打断她道:“泡玄灵泉的时辰到了,不要忘了你最重要的事,我会放他们进来的,等你今日结束后,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激动道:“谢谢大长老。” 虔婆摇头轻声道:“你先过去吧!” 等阿青带着颜汐凝走了,虔婆才高声对外面道:“我可以放你们进来,但你们有三件事要答应我。”她沉吟片刻缓缓道:“第一,进了圣域,你们不能随意走动,也不能随意询问,第二,颜丰明日一早必须离开,第三,凝香,你以前的罪责并不能一笔勾销了,该受的处罚,我会继续,这三点,你们两个可以应承吗?” 颜丰虽然想一直陪着颜汐凝,可若不答应,连女儿的面都见不了,他高声道:“我答应你。” 凝香高声道:“我也答应。” 虔婆见他们应承了,不再说话,开启了机关放他们入圣域。 三人刚上岸,颜丰便迫不及待地问叶清蕖道:“叶姑娘,汐凝人呢?我方才听到她的声音了,怎么不见她人。” 叶清蕖不好多说,她低声道:“我们大长老性子古怪,该你们见面的时候会让你们见面的,我先去见大长老,你们在这里等着,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招呼你们的。” 颜丰点点头,这个地方如此神秘,他想问女儿怎么就来了这里,可想到答应虔婆的事,到底忍住了,他还是问汐凝吧! 叶清蕖走后,很快便有人来领着颜丰和凝香去了待客处,颜丰看凝香神情有些紧张,他笑道:“凝香,你不必害怕,汐凝是一个很孝顺的女儿,一定会像孝敬我一样孝敬你的。” 凝香的目光一凝,望着他轻轻笑了笑,并没有开口说话。 叶清蕖去大殿的路上,遇见的族人都祝贺她平安归来,石均更是大笑道:“我得赶快发信给大祭司,免得他还在外四处寻你。” “我哥还在外面?”叶清蕖咬唇问道。 “可不是,你不见的第二日他便出去了,至今没回来,你不知道他以为你死了的时候有多伤心,多埋怨自己没照顾好你,要知道你平安回来一定高兴死了!”石均大笑道,没注意到叶清蕖表情微微变了,她似是很忙般急道:“我先去见大长老!” 她快步往前走,咬紧牙关在心中对自己道:“叶清蕖,已经到了这步了,你绝不能在现在退缩,滕羯哥哥还等着你呢,你不能退缩。” 第二百五十三章 摄魂之局(五) 虔婆盯着进入大殿的叶清蕖,等她行完礼后,缓缓开口问她:“清蕖,你当真是被颜丰所救?” 叶清蕖点点头,望着她低声道:“那日我和阿昌哥遭了山匪袭击,我们拼尽全力仍然不敌,在万分危难之际,我用了我哥给我的隐蛊,捡回了一条命。” “那你为何不直接回圣域,反而在外一直逗留,你可知你哥一直在四处找你。”虔婆皱眉道。 “我只是怕那些山匪还在,所以躲了他们几天,可躲着躲着,我便迷了路,找不到怎么回迷雾森林了,大长老也知道,我很少一个人出远门,方向感也不好?”她低头愧疚道。 “那颜丰如何救你的?”虔婆疑惑道。 “我的伤都是自己治的,结果治得不好,伤口溃烂了,有一天在路边晕了过去,颜叔叔恰好路过,他又是个大夫,便救了我,我醒来后见到凝香,随口说她很像一个我认识的人,他们追问之下,我才知道原来他们和颜汐凝有关系,他们一再求我,颜叔叔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才带他们一起回圣域的。”叶清蕖缓缓道。 “那颜丰如何找到凝香的?”虔婆问道。 叶清蕖摇摇头,低声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以前没见过她,就觉得她和颜汐凝有几分相似,回到圣域听大长老提起才知道她原来是我族罪人。” 虔婆点点头,她的话并没有什么纰漏,怕是自己多想了,她轻叹一声,道:“你先下去休息吧,在外面应该也吃了不少苦,好好休息下。” 叶清蕖轻应是,缓缓退下,她出了大殿,轻舒了一口气,她的话八分真两分假,好在虔婆没有怀疑,颜汐凝要四个时辰后才会出来,她必须要在这段时间内拿到蛊笛。 虔婆见完叶清蕖后,便去了玄灵泉,颜汐凝已经泡在了泉水中,见到虔婆进来,她便迫不及待得问道:“大长老,你放我爹进来了吗?” 虔婆看她一脸希冀地望着自己,点了点头,颜汐凝顿时笑了起来,她催促道:“大长老,我们快开始吧!” 虔婆走到她身边,在温泉的热气下,她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因为颜丰的到来,她似乎整个人都有了生气,就连缚魂蛊带来的那些疼痛,似乎都不能再影响她的心情分毫。 “你和你爹感情很好?”虔婆一边动作一边问她! 颜汐凝闷哼一声,等适应那种疼痛了,才缓缓开口道:“嗯,我爹从小对我比亲闺女还亲,若不是他收留我,我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既然感情这么好,为何会分别七年之久?”虔婆疑惑地问道。 颜汐凝苦笑着,等忍过了又一阵痛楚,才低声道:“前朝皇帝出征高丽,每家每户征收男丁,我家只有我爹一个男丁,他不得不应征入伍,我们就此失了联系,后来天下大乱,我好不容易得到他的消息,却苦于四处在征战,无法和他团聚。” 她刚说完,脸色便变得难看起来,手如往常一样死死地抓着浴池边沿,牙关咬得死紧,虔婆知道那是缚魂蛊的反应越来越激烈了,她需要全神贯注地对抗,也不再问她问题让她分心。 时间静静地过去,阿青守在她旁边,在颜汐凝满头大汗时会上前将她的汗液擦干,在阿青第四次替她擦汗的时候,虔婆突然上前,以金针封穴,吩咐阿青道:“阿青,将她抱出来。” 有了金针的支持,颜汐凝终于能缓一口气了,她望着虔婆问道:“今天结束了吗?” 虔婆摇摇头,望着她道:“最后十五日你体内的蛊会异常的厉害,我不能让你像以前一样一直泡满四个时辰,那样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它会和你同归于尽的,今日你已泡了两个时辰,我以金针封穴,制住它的行动,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在继续!” 颜汐凝虚弱地靠在阿青怀中,听了她的话,苦笑道:“怪不得我感觉这次比之前都要难熬得多。” 她强撑起身体,低声道:“大长老,我能不能趁现在去见见我爹,和他说会儿话就回来继续。” 趁她如今还没有完全精疲力尽,她想先见见颜丰。 虔婆低下头,似是在认真思考,颜汐凝保证道:“就半个时辰的时间,半个时辰后我就回来。” 虔婆看了她一眼,终于妥协道:“阿青,你带她过去吧,颜丰他们在议事堂的侧厅中。” “是。”阿青答了,要帮颜汐凝穿衣,颜汐凝摇头道:“我还有力气,我自己来。” 虔婆看她手忙脚乱地穿衣,轻叹一声,终是什么都没说,任由阿青将她扶了出去。 阿青和颜汐凝刚回大殿,便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神殿出来,阿青叫住她,疑惑道:清蕖,你进神殿做什么?”神殿可是只有长老和大祭司才能进的地方,她怎么有钥匙进去的? 叶清蕖被她吓了一大跳,见只有她和颜汐凝,并未看到虔婆,她松了一口气,上前问道:“你们怎么就结束了?才过了两个时辰。” “我想见我爹,向大长老求了情,给我半个时辰和我爹说话,然后再继续泡避蛊草。”颜汐凝轻声答道。 “哦,那我带你过去吧,我知道他们在哪儿!”叶清蕖说着就要去扶颜汐凝,阿青却突然抓住她的手,沉声问道:“清蕖,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何要私闯神殿。” 叶清蕖没想到她还是绕不开这个问题,只得低声哀求道:“我就是好奇里面是什么,想着哥哥和大长老此刻不在,趁机偷看一眼,好阿青,你别告诉大长老好不好?”她若是此刻告发了她,她袖中的东西一定会被虔婆发现的。 叶清蕖屏息静气地等着,心中忐忑难安,终于,阿青低叹了一声,无奈道:“算了,就帮你瞒这一回,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叶清蕖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我以后不会了!”她说着,帮忙扶着颜汐凝往议事堂的方向走去。 颜汐凝望着叶清蕖的侧脸,低声道:“清蕖,谢谢你带我爹进来,我以为你讨厌我,不会帮我的。” 叶清蕖心虚,手差点松开,她别过头望向远处,低声道:“你谢我做什么?是你爹救了我,我这么做又不是为了你。” 颜汐凝被她的话语一噎,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颜丰和凝香远远看着颜汐凝被两个人扶着进来,颜丰疾步上前道:“汐凝,你这是怎么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摄魂之局(六) 凝香跟在颜丰身后,只静静地望着面容憔悴的颜汐凝,叶清蕖将颜汐凝交给颜丰扶着,错身之际将衣袖里藏的东西交到凝香手中,凝香默默地接了,却未看她一眼。 颜汐凝伸手抓着颜丰的手,仔细打量他比七年前苍老许多的面容,面色动道:“爹!”她只说了一个字,眼泪便忍不住掉下来。 颜丰扶着她坐到座位上,望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心疼地擦着她的眼泪道:“孩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连走路都要人扶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颜汐凝摇摇头,抬手擦干眼泪笑道:“我没事,就是生病了,脸色看起来才不太好!” “生病了?什么病?”颜丰说着就要为她把脉,颜汐凝将他制止住,她挽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肩上,如同小时候般撒娇道:“爹,你别担心,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她的面容柔和了起来,微笑道:“前不久生了孩子,身体有些虚弱,调理一段日子便没事了!” 颜丰听了她的话,一下子大惊失色,再顾不得问其他,他扳正她的身体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道:“你说什么?你生了孩子?” 颜汐凝点点头,微笑道:“爹,你已经是外公了。”她看向阿青道:“阿青,麻烦你帮我去叫阿庆嫂把珩儿抱过来,让我爹好好看看他的外孙。” “爹,珩儿长得可好看了,你见了他一定会喜欢的。”颜汐凝献宝似地道。 颜丰的脸却沉了下来,他握紧她的手,凝重地问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如今是否也在这圣域中,为何之前你从没在信中和我提过你成亲的事?”如果是云亦凡,颜汐凝不可能不说的。 凝香看着二人亲密的互动,他们完全忘记她的存在了,她咬着唇,看着颜丰的目光中藏了恨意,这个男人,凭什么抢走她的女儿!她握紧手中的蛊笛,在颜汐凝苦思冥想该如何回答颜丰问题时,上前一步打断他们,忐忑道:“汐凝,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亲娘啊!” 颜汐凝看向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却怎么都对她亲近不起来,想到自己体内的蛊就有这个女人的功劳,她便只想远离她,若不是因为颜丰在,她早就出言质问她了。 颜丰听到凝香的声音,一下子想起她的存在,此刻也不好再追问孩子父亲的事,他指着凝香,对颜汐凝轻柔道:“汐凝,这是你的亲生母亲,凝香,她也一直在找你,你唤她一声娘亲吧!” 凝香满含希冀地看着她,却没想到颜汐凝别开脸去,倔强道:“我只有爹,哪儿来的娘亲,我根本不记得她。” 凝香听了她的话,脸色一白,颜丰闻言怒道:“你怎么说话呢?她可是怀胎十月,把你生到这个世上的生母。” “爹,你根本不知道……”颜汐凝委屈道,话还没说完,凝香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声道:“汐凝,娘知道你怨我在你小时候扔下你不管,可我不是故意的,那时我被他们抓回来了,根本逃脱不掉,娘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你要相信,这世界没有人会比娘更爱你了。” 颜汐凝使劲挣扎着,恨声道:“你别碰我,要不是你,我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这个世上不会有人比娘更爱你了!”凝香高声道,脸色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她口中念着什么,颜汐凝心中的警铃瞬间作响,她疯狂挣扎着,对一旁的颜丰高声尖叫道:“爹,把她拉开,她要害我,快救救我!” 颜丰一惊,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可看颜汐凝不要命的挣脱凝香的手,他也感到了什么不对,他拉住凝香,劝道:“你先放开汐凝,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他还未能拉开她,突然一道红光从他眼前一瞬而过,身旁立即响起了颜汐凝凄厉的惨叫声! 颜丰慌乱地拉开凝香,抱紧痛得缩成一团的颜汐凝急道:“汐凝,汐凝你怎么了?” 颜汐凝抖着身体,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迅速地爬动,它每动一下,都有锥心刺骨的痛传来,她知道那是什么,她抓着颜丰的手,语不成声地道:“爹,救我!” 颜丰看向凝香,厉声喝道:“你到底对汐凝做了什么?她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对她做这种事!” “女儿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没人能抢走她,没人能抢走她!”凝香看着他疯狂地笑,她取出蛊笛放在唇边,诡异的笛声响起,颜汐凝捂着耳朵,还是避免不了那声音传入耳中,她痛得说不出话来,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东西离左肩的缚魂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绝望的眼泪缓缓流下,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响起:“杀了他,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她的思绪越来越不清醒,眼睛一会儿黑一会儿红,颜丰看着她的样子,心疼道:“汐凝,你告诉爹,怎么才能帮你,你告诉爹?” “爹,你快走!”在即将要被控制之际,颜汐凝用最后的力气对他道,他再不走,她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杀他的。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扔下你不管!”颜丰抱紧她痛哭道,他突然意识到是凝香的笛音让颜汐凝的痛苦加倍,他放开颜汐凝,上前一把挥掉凝香手中的蛊笛,大怒道:“你不配做汐凝的母亲,你给我滚,以后我绝不会让你再碰我女儿一下!” 凝香和蛊笛一起滚落到地上,她望着颜丰怒极的脸,脸上现出诡异狠绝的笑容,和她抢女儿的人都要死,统统都要死! 颜丰回身去看颜汐凝,却发现她已经不喊痛了,她低着头,静静地坐在原位,一点生息也没有! 颜丰将她抱入怀中,带着哽咽与愧疚道:“孩子,是爹不好,爹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苦了!” 怀中的人动了动,缓缓抬起头来,她的眼睛带着诡谲的猩红色,颜丰大惊,还来不及说什么,只觉心口骤然一痛,他低下头,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心口,那里被一支发钗穿透,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出,飞溅到颜汐凝的眼中,她的眼泪混着血液流下,手却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发钗。 第二百五十五章 摄魂之殇 阿青和阿庆嫂抱着孩子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颜汐凝睁着猩红的眼睛看向她们,她的脸上还沾着血渍,两人不由自主地害怕着后退,突然一个人疾步入了屋内,用金针刺了颜汐凝的几个大穴,她眼中的猩红缓缓退下,意识渐渐回笼,她望着手中带血的发钗和身旁流血不止地颜丰,惊恐地扔了发钗,慌乱地上前按着颜丰心口的伤,嚎啕大哭道:“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会杀你?” 颜丰吃力地抬起手,轻抚她的脸颊,气若游丝道:“孩子,不要怪自己,不是你的错,是爹没有保护好你,好好活下去!”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完,终于再撑不下去,抬起的手骤然坠落,眼睛永远的闭上了,再没有呼吸。 “不!”颜汐凝凄厉绝望地大叫,一下子扑倒在颜丰的身上,昏死过去! “汐凝!”凝香高声叫着,欲上前去,虔婆一掌击到她的身上,怒极道:“你给我去死!” 凝香被她一掌击飞撞在墙上,口中鲜血涌出,一下子昏死过去! “大长老!”阿青和阿庆嫂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愤怒的虔婆,害怕地跪了下来,阿庆嫂怀中的孩子仿佛也感觉到了害怕,突然间大哭起来,哭声响彻云霄! 虔婆的双手握得咯吱作响,她听到蛊咒便知道不妙,紧赶慢赶却还是来迟了一步,她沉默着上前搜遍凝香全身,却没有蛊笛的影子,她来的时候颜汐凝还**控着,说明用蛊笛控制她的人还在身边,这里除了凝香,再没有别人有可能了,她看向阿青,一张脸寒意森然:“阿青,你没有一直陪着颜汐凝吗?” 阿青颤抖着身体,望着她害怕地答道:“我扶汐凝过来的时候碰到了清蕖,她和我们一起过来,汐凝让我找阿庆嫂将孩子抱来给她爹瞧瞧,我想着清蕖也在,不会有什么事,没想到,没想到……” 阿青看了虔婆铁青的脸色,再不敢说下去! 虔婆的身上散发出骇人冰冷的杀意,她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叶—清—蕖!” 颜汐凝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回到了小时候,那是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成年的灵魂禁锢在年仅八岁的孩童身体里,她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只能装傻充愣,村子里没有人陪她玩耍,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只有那个高大的男人陪在她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每日里陪着她说话,渐渐地,她能听懂一些他们的话了,偶尔有人来他们家看到她,她听那些人问:“颜大夫,你准备一直养着这傻子不成?她原本就是你捡来的,如今既然痴傻了,不如将她扔了吧,你家本来就不富裕,如今一个傻女儿拖累着,恐怕这辈子都娶不成媳妇了!” 颜丰淡淡地笑了,温柔地摸她的头,对那些人淡然地道:“我的女儿虽然如今不会说话了,也很多事都不懂,但我相信她有一天会好起来的,我是她的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放弃她的,至于娶妻的事,随缘吧,她若不能接受汐凝,那我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地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她望着颜丰安静地笑,只觉得在陌生的世界能遇到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场景一变,她长大了,在福安村等了好久,颜丰终于回来了,她高兴地奔过去迎接他,颜丰像她小时候一样轻摸她的头,她抱着他撒娇道:“爹,我等了你好久,你终于回来了!”有液体滴到她的脸上,她伸手一摸,一片猩红,她惊恐地放开颜丰,只见他的心口有源源不断的血液流出,而她手里握着的刀还在不住的滴血,颜丰悲伤地看着她,质问道:“汐凝,我掏心掏肺地对你,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 不是的,我没有要杀你,你是我爹,我怎么可能会杀你呢?她在心中呐喊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周围的场景不断变化着,颜丰的质问不停地在她耳边响起,她不想听,却阻止不了那声音进入耳中! “汐凝,你醒醒,汐凝!”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停地在她耳边叫着,总算将她从梦魇中拖回现实,颜汐凝睁开眼睛,眼前的人影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声音干涩地唤道:“叶大哥!” 叶修泽看她终于醒了,松了一口气,正要说什么,颜汐凝突然脸色一变,慌乱地坐起来,远远地躲在角落中,惊恐地道:“你别过来,我,我变成怪物了,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杀人!”她的声音透出浓浓的绝望和悲伤:“我连我爹都杀了!” 叶修泽鼻子一酸,心痛得无法呼吸,他望着她,柔声道:“汐凝,你不要怪自己,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若我不离开圣域,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爹不是你杀的,是摄魂蛊杀的他,是凝香杀的他,但不是你,你明白吗?” “可我现在就是摄魂蛊,不是吗?”颜汐凝望着他喃喃道:“叶大哥,我原本以为,只要再忍耐十五日,我就会变成一个正常人了,可如今,我是不是永远都做不了正常人了!” “汐凝!”叶修泽咬着嘴唇,痛声道:“你不要这样,我会去想办法的,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就算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会想办法救你的!”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渐渐平静下来,她低声道:“叶大哥,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见叶修泽不安地看着她,她苦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寻死的,大长老说过,摄魂入体,它就不必再靠我而活,我死了,它会去寻找另一个寄体,它祸害我就够了,我不会让它去祸害旁人的。” “汐凝!”看她这样冷静,他宁愿她醒来后对他发疯,对他满怀恨意,若不是他的妹妹,她也不会弄成这样,他咬了咬唇,低声道:“我抱珩儿过来陪你好不好?” 颜汐凝摇摇头,低声道:“我不能照顾他了,让阿庆嫂帮我看着吧!”她已经杀了自己的爹,若是再错手杀了自己的儿子,那还有什么,能支撑她继续活下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最后决定 叶修泽退出颜汐凝的屋子,便往神殿走去,神殿在大殿的左侧,是天苗族供奉女娲神像的地方,除了重大的祭祀活动,这里平时是不允许普通的族人进入的,天蛊的事情出来后,虔婆便将蛊笛藏到了神殿中,将神殿的大门锁上,钥匙由她和他共同保管,他对叶清蕖一直很信任,从来没有瞒过她什么,他没想到,这个他一心一意养大的妹妹,竟然会帮着外人来偷了蛊笛,叛族而逃! 神殿的大门此刻已经没有上锁了,是啊,蛊笛都不见了,还锁着它做什么呢?叶修泽苦笑着摇头,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虔婆跪在女娲神像前,佝偻着身体,背影显出从未有过的疲惫,头发中甚至多了许多银丝,自从颜汐凝被种入摄魂蛊,她安排人去追寻叶清蕖,查找蛊笛的下落以后,便一个人呆在神殿中,再没出去过。 叶修泽走到她身旁跪下,对着女娲神像行了族中最严肃的跪拜礼后,方才直起了腰身!他看着供台上空空如也的盒子,原本里面放着的,该是蛊笛! “什么时候回来的?”虔婆在一旁波澜不惊地问道。 “已经回来一日了,因为汐凝一直昏睡着,我便守着她,直到她醒了才过来见大长老!”叶修泽轻声答道! “她还好吗?”虔婆问道,身边的人没有说话,虔婆笑了起来,那笑意却没有达到眼中,她摇头道:“是我多此一问了,亲手杀了自己敬重深爱的父亲,哪怕是被人控制了,那种滋味恐怕也是令人万念俱灰的吧!” 叶修泽心中难受,侧头看向她,声音沙哑道:“大长老,还有办法救她吗?” 虔婆望着他,大笑道:“叶修泽,你觉得你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吗?我救她两次,可次次都被你们兄妹破坏了,第一次我要以子取蛊,你拼命助她生下孩子,第二次我废寝忘食地为她研制避蛊草药水,眼看到了关键时刻,很快就能将她体内的蛊取出了,可你的好妹妹做了什么?她将心怀叵测的凝香带入圣域中,趁我不在大殿时入神殿偷了蛊笛,让我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若滕羯炼成天蛊,你们兄妹二人,便是我族的千古罪人,如今你却过来问我还有没有办法救她,你真以为我这个大长老无所不能,次次都可以为你们善后吗?若你当初不拦着我,让我用谢珩将蛊取出,如今又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心中一痛,他面向她叩了一个响头,话语中带着浓浓的愧疚:“大长老,我知道我兄妹二人是天苗族的罪人,做为大祭司,我没有守护好天苗族,做为兄长,我没有管教好妹妹,求大长老免去我的大祭司之位,以族规处置我。可颜汐凝是无辜的,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做错什么,她原本就是被凝香卷入其中的,可有那样一个生母,不是她能选择的,我只求大长老不要因为凝香迁怒于她,若有一分可能,请大长老救救她?” 虔婆望着伏在地上的他沉默半晌,低声道:“叶修泽,你现在要我免去你大祭司的位置,难道你忘记了自己发过的誓吗?你说过你一定不会让天蛊现世的,如今你的誓言还没有兑现,就想把这个烫手山芋甩给旁人了?” “不是!”叶修泽抬起头来,突然想到什么,惊喜道:“大长老还有办法除掉天蛊是不是?” 虔婆点点头,叶修泽还来不及高兴,她下一句话已将他打入地狱之中:“最后一个办法,便是让颜汐凝和天蛊同归于尽!” “你说什么?要汐凝和天蛊同归于尽!”叶修泽问着,连声音都在颤抖。 “是!”虔婆叹声道:“叶修泽,如今的她,活在世上只是天蛊的宿体罢了,我救不了她,你也救不了,和天蛊同归于尽,对她而言,已经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不!”叶修泽急切地摇头,哀声道:“大长老,我们再查查古籍,一定会有别的办法的,一定有可以既保住她的命,又消灭天蛊的方法的!” 虔婆望着他,悲哀地道:“叶修泽,你何必自欺欺人,我族研究天蛊数百年,若有那样的办法,你觉得我会不知吗?她如今已是最关键的时刻,我们最多只有三年的时间了,只有立即开始执行与天蛊同归于尽的计划,我们才来得及阻止天蛊现世,继续拖下去,便只能和这次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她沦为天蛊,那个时候你一样要对付她,那会比现在痛苦千万倍,你明白吗?” “若我杀了滕羯呢?天蛊失去主人,也不能弄死它吗?”叶修泽咬牙道。 “没用的,你能不能杀滕羯两说,就算你杀了他,颜汐凝体内的蛊只会因为失去主人而疯狂,它会毁掉这个宿体,寻找新的宿体,倒时只要心怀不轨的人拿到噬魂蛊,便可以成为它新的主人,这样一来,事态更不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了!”虔婆无奈地道:“叶修泽,还记得吗?我说过你救她的孩子,一定会后悔的,那是她最好的机会,可她错过了,取蛊本就艰难,她如今离成为天蛊只剩最后一步,那蛊,我们是再没办法取出了,如今我们能做的,只有在四魂之蛊最脆弱的时候,让颜汐凝和它同归于尽,只有这样,方能彻底消灭天蛊!”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目光呆滞地望着地面,他知道虔婆说得对,他已经救不了她了,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到他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他便觉得心痛如绞! “大长老,我愿意帮你们消灭天蛊,和它同归于尽!”一个平静淡然的声音打破殿内平静,颜汐凝站在神殿门口,远远地看着他们! 虔婆心中一震,她看着颜汐凝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来,叶修泽上前抓住她的手,悲恸道:“汐凝,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颜汐凝点点头,笑道:“我反正都活不成了,不如用最后的生命,帮你们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她的笑容轻松绚烂,仿佛这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般!叶修泽看着心中酸涩难当,他不明白,他们怎么就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第二百五十七章 自我救赎 虔婆看她那样从容的表情,心中突然就涌上来一阵悲哀,她似乎一下子懂了叶修泽为什么总想拼命护着她的原因,这个孩子,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却坚强倔强的令人心疼,她蓦然想起这段日子她泡玄灵泉的情形,无论有多痛,当她问起她的感受时,她却始终只有两个字:“还好!” 虔婆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她,她郑重其事地向她叩了一个头,满怀感激道:“汐凝,我代表所有的天苗族族人,谢谢你所做的一切!” 颜汐凝扶起她,苦笑着摇头道:“大长老,你不必如此,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不甘心罢了,你和叶大哥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也许牺牲掉珩儿,真的是我最好的机会,可就算那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也会选择平安生下他!他虽然是我的孩子,可我不能自私地决定他的生死,颜汐凝的母亲,已经因为自己的自私毁了她的女儿,我又怎么能忍心再因为我的自私,毁了我的孩子!”她望向虔婆身后高大肃穆的女娲神像,低声道:“小时候,爹爹便教导我学医要尽力救人,我的医术虽不至登峰造极,这些年却也救了不少人,我从未想过取人性命,却没想到,那第一个人,竟会是待我至亲的爹爹,那刻起,我已经明白了,这蛊有多么可怕,身体里明明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出,神智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我知道,若任其发展下去,我有一天会成一个真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所以,我一定要除掉天蛊,才能让自己得到救赎!” 虔婆听了她的话,心中微微动容,她握紧她的手,承诺道:“汐凝,要消灭天蛊,第一件事便是要不受它控制,你放心,我不会再让摄魂蛊控制住你了,我会教你使用它,也会教你驭蛊,你体内的四魂之蛊,会让你成为最好的驭蛊师!”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轻轻地点点头,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太大变化,她回握虔婆的手,轻声开口道:“大长老,凝香你打算如何处置?” 她叫自己的生母凝香,虔婆有些不确定她对凝香的态度,毕竟不管凝香做了什么?她和她始终是一脉相承的,虔婆看着颜汐凝,低声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处置她?” “杀人偿命!”颜汐凝一字一句道,“我希望大长老不要放过她!” 虔婆和叶修泽皆是一惊,虔婆低叹道:“你想好了吗?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颜汐凝决然道:“她不是我的母亲,她对于我来说,以前是一个陌生人,而现在,她只是我的仇人,她的女儿,在十三年前便已经死了!” 虔婆和叶修泽都没有意识到她说的是十三年前而不是十七年前,只想着她是心意已决,那他们也无须再有任何顾忌,虔婆点点头,沉声道:“那老身便按罪处以她火刑,让她烈火焚身而亡!” “行刑之时,我可以观刑吗?”颜汐凝听了她的话低低地道! “汐凝!”叶修泽听了她的话心中大骇,劝道:“这样已经够了,她怎么说也是你的生母,你这样,我怕你……” 颜汐凝看向他,淡然笑道:“叶大哥是怕我会遭天打雷劈吗?” 叶修泽面色凝重地看着她,颜汐凝笑道:“放心吧,那雷劈不到我的身上的,我说过,我不是她的女儿。” 虔婆低叹一声,点头道:“好,我答应你观刑!” “多谢大长老,没有我的事,我就先告退了!”颜汐凝对虔婆行礼道。 虔婆点点头,她便一步一步退了出去,她的步伐稳健,完全不像知晓自己命不久矣的人! 叶修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皱眉道:“长老真的要汐凝去看凝香的火刑?” 火刑是他们族中对罪恶滔天的人的惩罚,十三年前,滕羯的父亲便是死于这个刑法,天苗族讲究入土为安,女娲娘娘捏土造人,人死后也该与泥土融为一体,而火刑处死之人,便失去了与泥土融为一体的机会,在他们天苗族的传说中,这样的人,再不能转世为人,只能做游荡世间的孤魂野鬼! “修泽,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那是她的执念,若她不能亲眼看到凝香死,她是无法从颜丰的死亡中走出的!”虔婆叹息道。 听了虔婆的话,叶修泽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转而道:“大长老说要汐凝不受摄魂蛊控制,甚至以它控制别人?这要如何做?”他知道因为摄魂蛊才刚刚与缚魂蛊续魂蛊结合,如今除非下蛊人或者蛊的主人在她面前吹响蛊笛,不然,现在是操控不了她的,可等她体内的蛊完全融合时,蛊的主人哪怕在千里之外吹响蛊笛,她也能感应到,从而被控制! 虔婆摇头道:“恐怕又要她吃苦了,她体内的蛊已经有强大的力量,只要她不被它所控制,那她便可以反过来利用它,除了蛊的主人,她可以用它来对付任何人。” 叶修泽听她说吃苦心中一颤,他低声道:“汐凝要吃什么苦才能摆脱摄魂蛊的控制?” “修泽,你可知魂体分离之术?”虔婆问他道。 “你是说……”叶修泽惊恐道:“不行!那样也许等不到对付天蛊,她便先死了!”所谓魂体分离,并不是真正的要灵魂与身体分离,只是用世间的各种毒物将身体完全毁坏,让她身染剧毒,失去所有的感知,这是古籍上流传下来的对付天蛊的法子,很久很久以前,族中用这个办法对付了唯一炼成的一只天蛊,因为要对抗天蛊,又要给受蛊人下毒,族中人十死九伤,差点灭族才将刚刚成形的天蛊消灭! “有续魂蛊在,不会让她死的,她体内的蛊会为她抵御那些毒物,她会慢慢地失去知觉,等她的感知全无之时,摄魂蛊便再也奈何不了她了?”虔婆坚定道,“修泽,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们没有退路!” 叶修泽握紧双拳,咬牙道:“那大长老打算何时告诉汐凝这个方法!” 虔婆低叹一声,道:“等凝香行刑完毕吧!这个方法,一旦开始,她便再不可与常人接触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母子连心 “阿娘,弟弟为什么一直在睡觉啊?”小茵趴在床边,看着一直熟睡的谢珩,疑惑地问身边的母亲。 “弟弟昨晚哭得太累了,才一直睡的,小茵乖,不要打扰弟弟睡觉!”阿庆嫂招呼小茵到她身边来,望着床上熟睡的孩子,脸上泛起心疼之色。 自从昨日她抱着谢珩看到了那诡异血腥的场景后,孩子回来便一直哭,她怎么哄都不行,明明他才两个多月大,应该什么都不懂才对,可他就好像是感应到母亲身上发生的一切一般,哭得让人心疼,好不容易他哭累了,睡着了,她以为醒了就好了,却没想到他醒来会继续哭,她急得团团转,想抱他去找颜汐凝,可想到那日的情形,她又不敢去!这样一来二去,谢珩又哭睡着了,她如今实在不知道,若是他醒来继续哭,她该怎么办才好。 “颜姑姑!”小茵望着门外高声叫着飞奔过去,扑入颜汐凝的怀抱中,笑道:“你来了,阿娘说弟弟昨夜哭了一晚上,她一定是想颜姑姑了,颜姑姑总算来看他了!” “小茵!”阿庆嫂脸色一变,急急地上前去将小茵扯到自己身边,与颜汐凝隔开了一定距离,训斥小茵道:“颜姑姑身体不好,你以后不要缠着她,知道吗?” “知道了!”小茵扁着嘴道! 阿庆嫂看向颜汐凝,脸上带着尴尬的笑容道:“汐凝,你来了!” 她显而易见的疏离,让颜汐凝心中一涩,她轻轻一笑,低声问道:“我能见见珩儿吗?” 阿庆嫂看她不太自然的笑容才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了,她方才见到她的那刻,第一反应竟然是她会伤害小茵,昨日她双目猩红,握着带血的发钗那骇人的样子,实在让她有些害怕。 “珩儿是你儿子,你自然可以见他!”阿庆嫂愧疚地笑道,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谢珩,轻手轻脚地交给颜汐凝道:“他睡着了!” 颜汐凝轻轻地接过,望着孩子有些红肿的双眼,想到小茵的话,心一下子痛起来,做为一个母亲,她实在是不称职,照顾他的时间屈指可数,而未来,她也许连那屈指可数的时间都不会有了! 谢珩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存在,缓缓睁开眼睛,直直地望着颜汐凝,不哭也不闹,小茵笑道:“阿娘,弟弟没哭了,你看我说得对吧,他就是想颜姑姑了才哭的!” “是,你说的对!”阿庆嫂笑道,“这孩子也真是,非要亲娘在身边才听话。” 颜汐凝低头望着想伸手抓自己脖子上玉坠的孩子,静静笑了笑,她取下脖颈上的红玉芍药,小心翼翼地给谢珩戴好,柔声道:“你喜欢这个吗?这是爹爹送给娘亲的,娘亲现在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谢珩抓着玉坠,对她咯咯地笑,似乎真的很喜欢一般! 阿庆嫂这是第二次听她说起那从未见过的夫君,想到那送信的鹰,她不由开口问道:“汐凝,你夫君的战还没打完吗?都过了好几个月了,如今孩子也出生了,你,你又遇到了这样的事,你写信告诉过他吗?那送信的鹰好像珩儿出生后,我就没见它来过了!”她总觉得,颜汐凝如今这样,她的夫君该陪着她才对! 颜汐凝逗着孩子的手僵了僵,她还记得在孩子出生前半个月,她收到了他最后一次信,他说战事吃紧,他很长日子都不能给她消息了,让她不必担心! 那之后,便真的再没收到过他的讯息,而如今,她更希望他能忘了她,再也不要和她传递只言片语才好,他们的五年之约,无论他做得怎样,她都没有力气再陪着他了,她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而他,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 阿庆嫂看颜汐凝一直沉默,不安道:“汐凝,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颜汐凝摇摇头,她对阿庆嫂道:“阿庆嫂,我想单独陪会儿珩儿,可以吗?”见阿庆嫂有些迟疑,她保证道:“我不会伤害他的!” 阿庆嫂听了她的话,立马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她方才竟然真的在担心若她离开谢珩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颜汐凝是他亲娘,怎么可能伤害自己的亲儿子! 她尴尬道:“我先带小茵出去,你陪着珩儿吧!”说着拉起小茵,落荒而逃! 颜汐凝低下头,轻抚谢珩的小脸,她的几缕头发落到他的脸上,谢珩顺势伸手抓住,握在手中高兴的玩耍,颜汐凝看他这么开心,泪水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她低声道:“珩儿,娘亲没来看你,你是不是很生娘亲的气,娘亲不是故意的,只是娘亲害怕自己伤了你!” 谢珩停下了玩头发的动作,他抬头看着颜汐凝,伸手去抹她的眼泪,咿咿呀呀地说话,似乎在叫她不哭一般! 颜汐凝一怔,抱起他来,将头埋入他的颈窝之中,不停地低喃道:“珩儿,我的孩子!” 我多想一直陪着你,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成人,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陪你多久,你长大后,会怪娘亲吗?生下了你,却又抛弃了你!对不起,可是娘亲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她安静地陪谢珩耍了半晌,直到谢珩累了,打着哈欠又睡了过去,她低头轻吻他的额头,将他小心地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才轻轻走了出去! 阿庆嫂和小茵就在屋外玩耍,见她出来,阿庆嫂立马站起身来,笑道:“孩子又睡了?” 颜汐凝点点头,低声道:“阿庆嫂,这些日子谢谢你了!”她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放到阿庆嫂手上,道:“往后珩儿还要继续麻烦你,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收下!” 阿庆嫂看着银票上的数额,惊得睁大眼睛,道:“我不能收,汐凝,你是不是因为我之前的态度,和我生疏了,我不是故意的……” 颜汐凝摇摇头,打断她道:“阿庆嫂,你别多心,我只是感激你做的一切,我也许这辈子都没什么机会离开圣域了,这些钱根本用不上,我如今也不能再为珩儿做什么,他的吃穿用度,全都仰仗着你,这些钱就当他在你这里的开支,你别再推辞了!” “汐凝,一辈子那么长,你以后定会离开这里的,孩子大了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这些钱你不能全都给我!”她抽出两张,笑道:“这就够了,你安心养身体,大长老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颜汐凝苦笑着收回银票,她终究还是不敢告诉她,自己已经命不久矣的事实! 第二百五十九章 凝香之死 凝香被处以火刑那日,艳阳高照,在偌大的广场中间,凝香被绑在了高台之上,她的周围放满了材火,只要一点燃,她将被大火焚烧而死,天苗族的所有族人都站在广场四周,他们望着这个被绑在高台之上的女人,心中惴惴不安,天苗族向来平和待人,若非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并不会轻易施行火刑,十三年前,上一任大祭司曾因偷炼天蛊被处置过火刑,这一次,这个女人又是为了什么?大长老郑重其事地叫他们来观刑,一定是发生了大事了! 众人在广场上窃窃私语了片刻,鼓声响起,虔婆和叶修泽缓缓走到了高台对面的石阶之上,他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向虔婆和叶修泽! 虔婆望着他们,神情肃穆地开口道:“高台上绑着的罪妇,族中可还有人认识她!” “我认识,她叫凝香,生了一个外族人的女儿,帮着滕近用女儿偷炼天蛊,事发后带着女儿逃跑了,后来大长老派人抓了她回来,便一直关在苗寨的地牢中!”一个雄浑有力的男声答道,他年纪四十岁左右,正好经历过那件事情,望着虔婆不解道:“大长老为何现在又要处置她!” 虔婆的脸上带着愧疚之色,她无奈道:“有件事我因为怕引起你们的恐慌,一直瞒着你们,可如今,是瞒不住了,滕近偷炼天蛊的事,我曾以为,已经随着十三年前他的死亡而结束了,可我没想到,那件事并没有结束!” 她话音刚落,底下人便骚动起来,方才那个人脸色恐慌道:“大长老是说有人在炼天蛊?” “是!”虔婆沉痛道:“因为我的失职,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你们也许都奇怪,汐凝一个外族人,我为何会同意将她留在圣域中!” 她抬起手,指向凝香,沉痛道:“因为汐凝,便是当年滕近用来炼蛊的那个孩子,也就是凝香的女儿!” “什么?”虔婆的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往颜汐凝看去,他们认真地注视了她片刻,才发现她确实和凝香有几分相似,原来她竟然没有死! 颜汐凝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叶修泽的身边,叶修泽取出笛子,吹响了蛊咒,她的眼睛一下子变成猩红色,转瞬即逝,可就那短暂的变化,依然让台下的所有人慌乱起来:“大祭司,方才那是……” “摄魂蛊!”叶修泽叹息着道,“这是凝香做的,她不知悔改,再次对自己女儿下手,所以大长老决定将她处以火刑,再不能转世为人!” 族中人对天蛊的了解只限于传说,可他们大多都是养蛊的,颜汐凝往那里一站,他们便感觉到了身边蛊虫的惧怕,一时也有些惊慌起来,听了叶修泽的话,义愤填膺道:“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对自己女儿动手,确实该死,烧死她!烧死她!” 凝香看着所有人狰狞的面容,一时间害怕起来,她看颜汐凝静静地望着自己,眼中毫无情绪波动,挣扎着想叫她的名字,可嘴被布条封住了,她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颜汐凝看到她的神情,知道她想同自己说话,她嘴角微微一勾,正好,她也想告诉她一些事情!颜汐凝回转身,对虔婆高声道:“大长老,我想亲自做行刑之人,为父亲报仇!” 场上高叫的人突然静下来,惊恐的看着她,那凝香纵然对她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可毕竟是她的生母,她这样做,不怕以后遭报应吗? 虔婆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还未回答,叶修泽已经厉声道:“汐凝,你别胡闹,你和她流着相同的血,你这样做,有悖伦常!”他不在意凝香会怎么样,可她怕她受到伤害! “有悖伦常又如何?我已经是一个必死之人了,还会害怕所谓的伦常吗?”颜汐凝轻笑道,向虔婆跪下,沉声道:“汐凝以后会全心全意帮大长老消灭天蛊,这是汐凝唯一的心愿,请大长老成全!” “汐凝!”叶修泽皱眉唤她,虔婆拦住他,她看着颜汐凝神色决绝的样子,微微叹息。她之前只说来观刑,如今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便是一早就下定决心要做那动手之人了! 虔婆轻缓道:“你去吧!” 颜汐凝站起身,拿起点燃的火把,一步步往对面用木头建起来的高台而去,凝香望着她的神情惊恐万分,她疯狂地挣扎着,望着越来越近的颜汐凝,身体惧怕地颤抖,她不怕被烧死,可为什么,动手的会是自己的女儿! 颜汐凝走到她面前,并没有立即动手,看到她惊恐绝望的神情,她心中一下子就畅快了几分,这个女人,将她人生的希望尽数毁灭,那她也要她尝尝绝望的味道! 颜汐凝撕开她嘴上的封条,凝香抖着唇道:“汐凝,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只有这样,你才能一直活下去,曾经娘亲就是用这样的法子救你的命的?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亲娘啊!” “是吗?”颜汐凝望着她的目光中满是悲哀:“凝香,你自以为是的以为这样做救了你的女儿,可却从来没考虑过她是不是会因此痛苦万分,何况,你真的救了她吗?”她残忍地笑道:“若我真是颜汐凝,就算你对我做了再不堪的事,我也不敢冒着弑母的凶险,来亲自送你上路的,毕竟在你们族中,亲手弑亲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凝香身体一抖,颤声道:“你什么意思?” 颜汐凝轻轻一笑,道:“我知道,你一直装疯卖傻不愿相信自己的女儿死了,可她真的死了,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这具身体是你的女儿,可里面的灵魂,并不是,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女儿,如今亲手送你上路,也只是要你明白,你的女儿,在十三年前便被你下的蛊害死了,那蛊,并没有延续她的生命,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而已!” “不!”凝香凄厉地大叫道:“你是骗我的,你是因为娘亲控制了你杀你的养父,才这样恨娘亲,这样骗娘亲的对不对?” 颜汐凝神情漠然地道:“究竟是不是骗你,你看我会不会遭天打雷劈不就明白了!” 她说着,便将手中的火把往她身边洒满桐油的材堆扔去,火一下子被点燃,炙热灼烧的痛意一下子蔓延到凝香全身,可更让她痛的是,火焰外她心心念念的女儿,不仅亲手点燃了火堆,望着她的表情,还带着解脱的笑意,她突然就相信了她刚才的话,这个人不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早就死了! 凝香在火焰中疯狂地挣扎着,凄厉痛苦的高声大叫:“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直到火焰燃遍凝香全身,她再说不出话来,可却死命地往颜汐凝扑去,叶修泽飞身上前,抱着颜汐凝后退一步,那火人扑倒在地上,再没有了声息! 第二百六十章 祭拜亡父 望霞峰的山腰中间,一座坟茔孤零零地立在一片杂草之中,颜汐凝跪在坟前,伸手轻触墓碑上的慈父颜丰之墓几个大字,泪盈眼眶,她的声音带着沙哑之色,低声道:“爹,我杀了凝香了,你一定不高兴吧!从小你便教我要孝顺父母,在你眼里,她是我的生母,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该原谅她,可你知道吗?在我眼里,这个世界只有你才是我的父亲,我没有母亲,我需要孝顺的人,只有你一个,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不是颜汐凝,她八岁那年就死了,我真的很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告诉你,就算让你把我当成异类,也好过你费尽心思为我找寻所谓的生世,被人利用,最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她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笑道:“爹,我答应了大长老帮忙对付天蛊,也许不久之后就会下去陪你了,你别生气,我并不是不听你的话,不想好好活着,只是这具身体已经没有办法脱离四魂之蛊的控制了,若不除掉天蛊,我就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一件杀人工具,他们会用我去对付我至亲至爱的人,我已经因为摄魂蛊而失去了你,绝不能让天蛊再伤害到他们,所以,我只能和它同归于尽了,不过你放心,在这之前,我都会好好活着,大长老还说会让我成为最强大的驭蛊师……” 身后有脚步声缓缓接近,颜汐凝回头,见叶修泽抱着谢珩,慢慢走到她的身后,她回身接过谢珩,望向叶修泽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到山上来看你爹了,阿庆嫂说你爹还没见过珩儿,我便抱他过来看看!”叶修泽低声道! “谢谢你!叶大哥!”她感激地笑道,抱着谢珩面向坟茔,语气轻柔道:“爹,他叫谢珩,是你的外孙,那天,我原本想好好和你说他的事的,可惜,再没有机会了!” 谢珩看娘亲在说话,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伸手去扯她的头发,他最喜欢玩娘亲的头发了! 颜汐凝无奈地笑笑,把发丝从他手中扯出,指着墓碑对谢珩道:“珩儿,看看这边,这是外公,以后娘不在了,你要记得代娘常常来看外公哦!”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鼻尖一酸,他还记得她烧死凝香时的情形,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震撼了,他以为凝香死了她多少会难过,却没想到,她真的像大长老说得那样,流露出解脱的笑容,她给了他太多的意外,也让他越来越看不懂她!因为弑母,加上她体内的蛊,族人对她都有了些惧怕,她能说上话的,除了阿庆嫂也就只有他和大长老了! 想到大长老,他想起来大长老交待的事,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汐凝,大长老要我告诉你,明日一早去大殿之中,她会告诉你如何对付天蛊!” 颜汐凝的身体微微一僵,很快便笑道:“嗯,我知道了!” “对付天蛊,你或许会吃很多苦!” “好!” “一旦开始,你不能再与常人接触,包括珩儿!” 颜汐凝逗弄谢珩的手停下,良久,她才低低地道:“好!” “你不要担心,阿庆嫂,还有我都会帮你照顾好他的!”叶修泽小声地道,他告诉她这些,只是想她能先有个心理准备,魂体分离之术,一旦开始,便不可能结束了,他希望她能在开始之前,尽量多陪陪孩子,他知道,她很爱这个孩子。 “嗯!”颜汐凝低低地答道,“以后,就拜托你们了!” 她如此平静,让叶修泽忍不住心疼,他握紧双拳,坚定地承诺道:“汐凝,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有什么痛苦,我和你一起承担!” “嗯!”颜汐凝低声答道,望着他笑了起来:“叶大哥,认识你以来,你帮了我太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这辈子能有你这个朋友,老天也算对我不薄了!” 叶修泽望着她真诚的笑容,别开眼去,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哽咽:“我并没有帮到你什么,若是我能早点遇见你,若是我看好清蕖,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和我的族人有愧于你,我就算对你再好,还是不得不牺牲你去对付天蛊,我这个大祭司,真的很没用!” “这不怪你,他们找到了凝香和我爹,是我执意要长老放他们进圣域,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谁能想到,一个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呢!”颜汐凝轻声叹息,低头逗弄着怀里的孩子,谢珩咯咯地对她笑,她看着孩子天真可爱的笑容,一下子便觉得满足了,她这一生虽然短暂,但她拥有亲情,爱情,友情,也算是没有白来这个世界走一遭! 翌日一早,颜汐凝进了大殿,虔婆和叶修泽早已等着她,见她进来,虔婆将手中的古籍递给她看,低声道:“天蛊由四魂之蛊融合而来,天蛊的炼制之术是我族祖先潜心研究多年才获得得秘法,初衷只为保护天苗族长长久久能延续下去,不为外族伤害,后来,他们成功的炼成了第一个天蛊,和预想的一样,所有的蛊虫都害怕它,天蛊能轻而易举操控各种蛊虫,甚至还能靠天蛊中摄魂蛊的力量来蛊惑操控人心,除了天蛊主人,没有人能抵抗住它,因此,天蛊的主人野心越来越膨胀,他不满足于只用天蛊来保护天苗族,更想成为所有苗族的统领!” 颜汐凝一边翻看手中的羊皮卷一边道:“他很快变得狂妄自大,唯我独尊,所有想反抗他的人都被天蛊杀了?” 虔婆没想到她能一下子猜到后面的事,她怔愣一瞬,接着道:“不错,不管是外族人还是本族人,凡是想反抗他的,都被他用天蛊杀死,所有的族人对他敢怒不敢言,族中的大长老成了傀儡,他变成了各部苗族实际的统领!” “随着死的人越来越多,当时的大长老终于无法忍受下去,他秘密联合了族人,决定不管花多大的代价,都要将天蛊消灭掉!” “那他们是怎么消灭掉的呢?”颜汐凝轻声问道,她知道,这才是虔婆想告诉她的重点! 第二百六十一章 离魂之术 虔婆轻叹一声,答道:“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记载得并不详尽,唯一能知道的是,迷雾森林和圣域就是在那时出现的,迷雾森林的深处有一个洞穴,名唤万毒洞,里面栖息了各种毒物毒草,那些毒物毒草皆靠迷雾森林的瘴气而活,那里是迷雾森林瘴气最深浓的地方,那时各族人将天蛊引入了万毒洞,那些毒物伤不了天蛊,对普通人却是致命的,族中牺牲了成百上千人,才将天蛊封死在万毒洞中!” “大长老不是说天蛊能用摄魂蛊控制别人吗?那怎么将它引入万毒洞的呢?”颜汐凝皱眉道! “汐凝,天蛊并不能无限制地控制人,它控制的人越多,自身承受的也就越大,而且,摄魂蛊是以宿体的眼睛来控制旁人的,只要看不见,那么,它是没有办法立即控制旁人的!”叶修泽在一旁解释道。 听了叶修泽的话,颜汐凝怔了怔,想起来自己听到那蛊咒,便会感觉极不舒服,阿庆嫂说过,那时她的眼睛是猩红色的,那便是摄魂蛊吗? “他们将天蛊封在万毒洞中整整一年,一开始他还会听主人的命令想方设法出洞,可随着关押的时间越来越长,它体内的毒素越集越深,它的主人对它的控制力也越来越弱,在天苗族几乎灭族的情况下,才终于将天蛊烧死在万毒洞中,那以后,我族便将天蛊之术列为禁术,再不准任何人修习!”虔婆继续说道,“同时,也留下了消灭天蛊的方法,若你成为天蛊后,那你再没有自我意识,要消灭天蛊便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但现在,天蛊还没有炼成,你还拥有自我意识,只要现在我们用毒物将你的身体完全破坏掉,使你的身体完全失去知觉,蛊笛和蛊咒便再控制不了你,你可以利用体内的四魂之蛊,运用它的力量,反过来对付它!这便是魂体分离之术!”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苦笑道:“大长老的意思是我要去万毒洞中让那些毒物进入我体内对抗四魂之蛊?难怪叶大哥说我要吃一些苦,再不能接触珩儿,原来如此!” 虔婆看着她,目光中带着悲悯之色,她低声道:“以后你的身体会渐渐沾满毒素,为了不伤害旁人。所以我不会让你再和常人接触。你的儿子,我们会帮你照看好的,除此之外,修泽会教你用笛吹响蛊咒,一般的竹笛,虽然比不过蛊笛,但你若能自己吹响蛊咒,将蛊咒的笛音铭记于心,慢慢适应它,日后,蛊笛吹响之时,你的身体经过魂体分离之术,也可以抵御住蛊笛的催眠的!” 颜汐凝点点头,脸上并没有什么悲喜之色,她平静地继续问道:“那我体内的蛊,怎样才能消灭呢?大长老曾说过,如今就算我死了,它也会去找别的宿体!” 虔婆点点头,轻声道:“它在你身体里已经十七年了,早就习惯了你的身体,只要你不死,它也不会舍得离开的,要彻底消灭天蛊,只有在它最脆弱的时候才行,而在天蛊即将成型的那刻,便是它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颜汐凝望着她,不解道:“大长老的意思是,我还要再种入噬魂蛊才能消灭它?” “对,滕羯现在想必在炼制噬魂蛊,噬魂蛊和别的四魂之蛊不同,没有个两三年,他是炼不出来的,如今我们不必管他,只需好好用这魂体分离之术,让你不再受他控制,待他炼成噬魂蛊之时,他自然会用蛊笛唤你,那时你便装作被他所控,让他给你种入噬魂蛊!”虔婆缓缓地说,说到最后却停了下来,似是有些不忍心! 颜汐凝看着她,不由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虔婆闭了闭眼,沉声说道:“你在天蛊即将成型之际,以火焚身,用炙热的高温将它化为灰烬!”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大惊失色,他激动道:“大长老,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就算要汐凝和天蛊同归于尽,就不能,就不能让她留一个全尸吗?” 虔婆摇摇头,看向颜汐凝,不忍道:“汐凝,大火焚身之时,你的身体早就没有知觉了,所以你不会感受到痛苦的!” 感受不到痛苦,便真的不会痛苦了吗?颜汐凝在心中苦笑,面上却异常的平静,她静静地望向虔婆,低声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你再多陪珩儿几日吧,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虔婆摇头叹道! 颜汐凝将指甲掐进掌心中,望着他们平静地道:“不用了,我们明日便开始吧,我准备好了,要让这身体沾染千万种剧毒到完全失了知觉,毕竟不是一两日能做到的事,早日开始,也好早日结束!” “汐凝!”叶修泽看她这样,心中说不出的难受,颜汐凝却对他笑道:“而且,我还要学蛊咒,老实说,我之前连吹笛都不会,要练这个,你还得从吹笛开始教我,恐怕要练成蛊咒,也得花费不短的时日!” 虔婆看她心意已决,亦不再推辞,叹声道:“好,那我们便明日开始吧,明日我便带你去万毒洞!” 商量好后,颜汐凝便先告辞退下了,她出了大殿,才走出不远,便听见空中传来熟悉的鹰唳声,一抬头,便见阿隼的身影在空中翱翔,她望着它良久,终于抬手召唤它下来,阿隼落在她面前,欢快地在她面前走动,她蹲下身看着它,低喃道:“看到你,我真的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这样说着,却伸手取过它脚上的信筒,抽出了里面的字条,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落入眼中,谢容华的这封信很长,除了对她的想念,还有他这四个月所做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字里行间都是兴奋,原来,他在这四个月内切断了洛阳的粮道,攻下了洛阳周边的五个郡县,将洛阳牢牢的困死,他曾经和她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兵家上之上策,看来,这次他又可以打胜战了! 颜汐凝这样想着,嘴角隐隐溢出微笑,是啊,他什么时候输过呢,他可是魏国老百姓心目中的战神呢,她取下头上的发带,一头秀发飘散开来,随风而动,阿隼已经习惯了她的动作,配合着抬起前爪,但她的发带还没系到阿隼的脚上,已被身边的人一把将发带抽走! “颜汐凝,你为什么还要系这发带告诉他你一切都好,你明明一点都不好,你就快要死了,为什么不告诉他,难道你打算瞒他一辈子吗?”叶修泽在她身边怒吼道,声音中满是悲痛! 第二百六十二章 情思各异 颜汐凝还未答话,阿隼已经飞扑向叶修泽,就要攻击他,颜汐凝厉声喝道:“阿隼,回来!” 阿隼不情不愿地飞回她身边,颜汐凝将它抱入怀中,轻抚它的羽毛,教训它道:“叶大哥是我的朋友,你不能攻击他的,知道吗?” 阿隼委屈地叫了两声,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叶修泽稳下了情绪,他带着歉意道:“我方才不该对你这么凶的,只是看到你……一下子没忍住!” 颜汐凝抱着阿隼坐到了不远的石阶之上,叶修泽见状坐到了她旁边,颜汐凝望着遥远的天空,低喃道:“叶大哥,你知道吗?我离开他已经一年零十七天了,这一年多,我经历了很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生下了珩儿,失去了父亲,如今又成了一个必死之人,这一年多的生活,我过得比之前的十几年都要艰辛,说不难过,那是假的!人在难受的时候,谁不想最爱的人陪在身边呢,可我却不能,他如今有自己的王妃,有自己的抱负,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破坏掉他现在的生活,更不想他因为我深入险境,这天蛊你们族上研究了数百年都没有办法保全我的性命,他知道除了让他增加痛苦,还能有什么用呢?我不想他痛苦,这种苦我一个人受就够了,只要我不再见他,时间久了,他总有一天会忘掉我的,那样他不会伤心难过,也不会痛苦,这样很好!” “既然如此,那你何不断了和他的联系,为何还要给他你的消息,既然要断,就该断得干净些,你这样藕断丝连,他又如何会忘记你!”叶修泽不忿道。 颜汐凝一怔,低笑道:“你说得没错,既然要断,就该断得干净些,只是我曾经答应过等他五年,若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定会察觉不对,到时来寻我,那便更不好办了!” 叶修泽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她已经没有五年了,他压抑着开口道:“所以,他不管每次送什么信息给你,你都以发带回他?只是为了告诉他,你收到他的信了?” 颜汐凝点点头,望着他轻声道:“一个人的热情是有限的,若长久以来都是他在说,而我一直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应,他总会厌烦的,人一旦得到了什么,总会想得到更多,我和他皆是如此!” 她扬了扬手中的信,苦笑道:“这封信他隔了四个多月才给我送来,便是他已经开始厌烦这样的交流了,这次,他收到的若还是发带,他会恼我的,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再同我联系了,这便如了我的愿,长此以往,他对我的感情便会淡泊下来,直至消弭!” 叶修泽没想到,原来她一直是做的这样的打算,他望着她澄澈的眼睛,急切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也会忘记和他的感情,不再对他心存念想!” 颜汐凝一愣,她看着他,苦笑道:“我早就不敢对他心存念想了,叶大哥,我的生命不过只剩下数年,感情对我来说太过奢侈,如今我唯一想的,只是早日消灭天蛊,获得解脱!” 叶修泽心中一痛,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说她就算不喜欢那个秦王了,也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是啊,她连命都保不住了,又怎么会再和人谈爱,叶修泽低下头,望着高低起伏的石阶,声音微不可闻道:“汐凝,若是我早些遇见你该有多好!”若他比那个秦王更早遇见她,她便能保住性命,也许,也会爱上他,可是现在,一切都只是他的奢望罢了! 颜汐凝没有听到他的话语,她从叶修泽的手中抽回发带,仔细地绑在阿隼的脚上,她轻抚阿隼的羽毛,低声道:“阿隼,回去吧!回到他身边去!” 阿隼看了她一眼,展翅高飞,一瞬间便翱翔到了九天之上,有几根黑亮的羽毛飘落在地上,暗示着它曾经来过这里! 至去年九月征讨洛阳,魏军花了近七个月的时间,将洛阳外围的郡县一一扫清,并在前几日切断了洛阳的粮道,将洛阳围成了一座孤城,谢容华下令对洛阳围而不攻,打算将它耗成一座死城,如今形势对魏军一片大好,所有的将士对夺下洛阳都信心满满,然而,他们的元帅似乎并不太高兴! 陈大见谢灵祯垮着一张脸进了营帐,好奇道:“怎么了,你不是去和你二哥回报卞州的军情吗?被骂了?”虽然谢灵祯是燕王,但长期和他们厮混在一起,年纪又比他们小上许多,所有人对他也便没有面对谢容华时的那种压迫感,甚至敢偶尔和他开玩笑打闹! “别提了,因为一点小失误,被二哥骂得狗血淋头,也不知他今天火气怎么就这么大!”谢灵祯扁着嘴道! 云亦凡苦笑道:“你别往心里去,今日我看到阿隼飞回军营,脚上还缠着发带,元帅生气的人,应该不是你!” “难怪……”谢灵祯喃喃道:“我就说,如今苏宏茂都大势已去了,二哥怎么还这么大火气,原来是因为汐凝姐!”他提到颜汐凝的名字,见帐中众人神色都不太对,急忙闭了嘴,自从颜汐凝离开后,她便成为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禁忌,纵然知道谢容华还在与她联系,他们也从不敢再他面前多说什么,毕竟那个女子的离开,和他们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偌大的帅营中灯火通明,谢容华沉着脸望着桌案上各色女子绾发用的发带,突然一个大力将案上的发带全都扫落到了地上,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无论和她说什么,她回应给他的,只有一根发带,他多想收到她的回信,哪怕就是容华两个字也好,可他所有的信件,她的回应都只是这个,他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自己,念着自己,还是说每次,她就这样敷衍了事地绑上发带让阿隼送回来,而他给的信,她连看都没看过一眼! “元帅,王妃那边送来的信件,要给您送进来吗?”帐外有士兵恭敬地道! “滚!”谢容华怒喝道,那士兵一惊,战战兢兢地离开,不明白元帅怎么了?前些日子苏宏茂向契丹求助,元帅还和秦王妃有通信来往的,怎么今日听到王妃的信就发这么大火! 谢容华握紧拳头,死死盯着地上的发带良久,最终慢慢地走了过去,他蹲下身将它们一根一根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回锦盒中,低喃着自言自语道:“谢容华,你怎么变得这么贪心了,她没有不理你你不是就该满足了吗?为什么还想要的越来越多!”不过五年的时间,就算这五年,她都这样对你又如何,五年之后,她就会回到你身边了,她总会回到你身边的!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万毒加身 翌日一早,颜汐凝便和虔婆,叶修泽一起出了圣域,一入迷雾森林,叶修泽便将瘴气的解药递给颜汐凝,颜汐凝正要吃,却被虔婆阻止了:“这解药你不用吃了,这瘴气的毒已经伤不了你!” 颜汐凝缓缓将药收回去,苦笑着点点头,她原本就是要让这个身体被毒物毁掉的,任何有毒的东西,她都不必躲避,反而越多越好,那样,这个身体也能早日失去知觉! 叶修泽不忍地开口:“大长老……” “修泽,这一切,我们都要学会习惯!”虔婆打断他想要说的话,轻叹一声,率先往前走去! “叶大哥,大长老说得对,这一切,我们总要早点适应的!”颜汐凝笑着对他道,说罢转身跟着虔婆而去! 叶修泽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疾步追上她,低声道:“汐凝,你一路上如果难受了,便告诉我,金针封穴之术可以帮你缓解些疼痛!” “好!”颜汐凝点点头,心中却并不打算用,在那万毒洞中,没人能帮自己,就算现在缓解了疼痛又如何,进了万毒洞,那痛怕是会比在迷雾森林中更甚,与其缓解疼痛,倒不如让自己努力适应疼痛! 和虔婆说得一样,他们离万毒洞越近,瘴气也越浓,就算吃了解药的虔婆和叶修泽,在抵达万毒洞时,脸色都有些难看,而没有吃过解药的颜汐凝,脸色已经变得青紫,她的额头上泛着冷汗,从胸中翻出的那种难耐绵长的痛楚,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叶修泽想扶她,却被颜汐凝躲过,她微弱着笑道:“我现在身体也算沾了毒,你还是不碰我为好!” 叶修泽看了她一眼,沉默着收回手,将目光放到了前方的万毒洞中! 万毒洞的洞口被紫褐色的雾气笼罩着,显得幽深恐怖,颜汐凝想起前世那些电视中演的妖精的洞府,大抵也是这样的,只是不知,这里面除了各种各样的毒物,还会不会住了妖精! “汐凝!”虔婆的声音将颜汐凝从神游之外拉了回来,她看向颜汐凝,凝重道:“你一个人敢进去吗?” 颜汐凝还未来得及答,叶修泽已沉声道:“大长老,我陪她一起进去!” 见虔婆眉头微皱,他保证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那些毒物轻易伤不了我,就算我伤了,有大长老在,中毒不深,大长老也能及时救治的!” 虔婆沉默半晌,低声道:“那你陪她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若你身体中毒,要立即出来,不得耽搁,否则侵入肺腑便不好救治了!” 叶修泽点点头,走到颜汐凝身边,低声道:“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颜汐凝将额头的冷汗擦干,对他微笑道:“我们进去吧!” 她以为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当她进入洞中,看着成群的毒蛇毒蝎,密密麻麻地在地上用泛着绿光的眼睛看着她时,她还是恐惧地无以加复,想到自己要任由这些毒物爬遍全身,让他们肆意地咬伤自己,她便忍不住干呕起来! “汐凝!”叶修泽一把拉过她,将她护到身后,沉声道:“我们先出去!” 颜汐凝缓过劲来,诧异道:“可是……” “我会抓了他们出去的帮你抵抗体内的摄魂蛊,你不必进来面对这些!”他神色认真的望着她,低沉道:“你如今还是活生生的人,你不是天蛊,天蛊可以对这些东西毫无所觉,可你不能,这些毒物我抓个几只出去,对你来说也是一样的!”他们不能用招呼天蛊的法子来招呼她,她要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小心!”颜汐凝还来不及答他,便见有毒蛇向他们扑来,她惊恐地大叫,叶修泽迅速拔剑回身,一剑将毒蛇劈成两段,拉着她快速出了万毒洞! 他们进去以后,洞外的虔婆便有些忐忑,见他们片刻间便出来了,快步上前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叶修泽沉着脸色道:“大长老,以后不要让汐凝进万毒洞,魂体分离之术所需要的毒物,我会去捉出来给你们!” 虔婆听了他的话一惊,道:“修泽,可是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万毒洞中有许多毒物都是剧毒无比的,一不小心,你会没命的!” 颜汐凝听了虔婆的话,挣开叶修泽的手道:“叶大哥,还是我去吧,这些东西看多了我就习惯了,反正,我又死不了!” “不行!”叶修泽怒吼道,神情犹如被困住的野兽般绝望,他沙哑道:“我已经让你吃了那么多苦了,我救不了你的命,就让我为你做最后一点事吧,否则,我真的无法面对我自己!” 虔婆第一次看着这样脆弱的叶修泽,见颜汐凝还要劝,她拦住她,低声道:“让他去吧,若我们拦着他,你走以后,他会痛苦内疚一生的!” “可是……”颜汐凝还欲劝他们,她并不想叶修泽因为自己遇到什么生命危险,虔婆已开口道:“你不必担心,修泽是天苗族的大祭司,无论武术还是蛊术,都是我族首屈一指的,我相信他能保护好自己的!” 颜汐凝见他们已经做了决定,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是无益,她本不想别人再帮自己什么,她已是必死之人,不想在人世间再多欠几分人情,因为她已经没有时间去还了,她看着叶修泽,郑重其事道:“叶大哥,你要答应我,若遇到危险,一定要以保命为先,我不想有谁,再因为我的关系出事了!” 叶修泽看她担心自己的表情,心中满足一片,只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值了,这样,他和她也算多了些牵绊与纠葛! 他直直望着颜汐凝,却是对虔婆道:“大长老,你先带汐凝回去吧,我抓了毒物便回来,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虔婆看了叶修泽一眼,轻叹一声,她就算再迟钝,也看出叶修泽对颜汐凝是有了些不一样的感情,虽然颜汐凝是外族人,有违族规,但她已活不了几年,她没有必要把叶修泽的这点念想也给毁掉! “汐凝,我们走吧!”虔婆对颜汐凝轻声道! 颜汐凝看了叶修泽一眼,再次嘱咐道:“叶大哥,你一定要小心!” 叶修泽点点头,等她和虔婆走远了,他望着那幽深的洞穴,又吃了两粒瘴气的解药后,大步走了进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万毒加身(二) 颜汐凝和虔婆回到圣域后,她便不安地等着叶修泽,虔婆说过,万毒洞的毒物都是剧毒无比的,他和她不一样,她体内有四魂蛊对抗毒物,可他却没有,她真怕他因为自己,有个什么意外! 虔婆看她如此焦虑,低声道:“汐凝,我曾经说过,你会是最好的驭蛊师,我教你用蛊吧!” 颜汐凝一怔,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教她驭蛊,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虔婆已取下腰间的一个竹筒,她拔开塞子,有一只极小的墨绿色蛊虫缓缓爬了出来,这是颜汐凝第一次认真仔细地看蛊虫,那蛊浑身长了极小的触角,头部看着有些吓人,在地上缓缓地爬动着,颜汐凝蹲下身,它顿时不动了! 虔婆笑了笑,道:“这是同息蛊,原本是一对,另一只我下到了修泽身上,若他遭遇不测,他身上的同息蛊会死亡,而这只也同样会死。” 颜汐凝听了她的描述,只觉得这些蛊真的很神奇,她盯着地上的蛊,轻声道:“它为什么不动了?” 虔婆答道:“它在害怕!” “害怕?”颜汐凝指着自己喃喃道:“是在怕我吗?” “准确地说,是在怕你体内的四魂之蛊!”虔婆低声道,走到她身边,将那个竹筒递给她道:“你将它收回来吧!” “我可以吗?”颜汐凝诧异道。 “可以的,它很怕你!”虔婆笑着,告诉她该怎么做,颜汐凝按照虔婆教的拔开筒塞,默念了虔婆告诉她的蛊咒,那同息蛊一瞬间便回到了竹筒内! “原来这样就行了!”颜汐凝低喃道,之前她用隐蛊的时候也觉得简单,看来,这四魂之蛊在她体内,也不算完全没有好处都去,她自嘲地想! “往后,各种各样的蛊我都会教你使用,你只要用心,可以学得很快!”虔婆低声道! “因为它们都怕我吗?”颜汐凝苦笑道,“大长老,你说过我可以利用摄魂蛊操控人心,比起驭蛊,我更想学那个!” “我们从简单的开始,等你身体里的毒素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会教你的,我必须保证你不会被反噬。”虔婆叹声道! 颜汐凝点点头,没有再要求什么! 二人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见房门被推开,叶修泽提着一个袋子,衣服上沾满了污渍和血渍,颜汐凝原本想上前替他查看,可是想到自己身体里已经吸入了瘴气,伸到空中的手又缩了回去,她望着叶修泽,关切道:“叶大哥,你没事吧?” “放心,我没事!”叶修泽笑道,将扎得密密实实的袋子递给虔婆道:“我抓了一些毒物,也弄了些毒草回来,大长老看看,等这些用完了我再去抓!” 虔婆接过,低声道:“我会把它们的毒素都提炼出来的!”她看向颜汐凝,轻声道:“汐凝,我想过了,虽然我是要你的身体完全失去知觉,但我会尽量的减少你的痛苦,之前直接领你去万毒洞,是我考虑不周了,请你见谅!” 颜汐凝摇摇头,道:“大长老,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无时无刻不想早点除掉天蛊!” 虔婆点点头,道:“你今日先回去吧,明日再过来,我先研究一下修泽抓回来的毒物,修泽,你也先去巫医那儿看看,免得会有什么差池!” “好!”叶修泽答了,和颜汐凝一起走出门,颜汐凝看他动作有些迟缓,皱眉道:“叶大哥,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叶修泽笑道,“你能这么关心我,我很开心!” 听了他的话,颜汐凝不知该回答什么,她低着头道:“你快去巫医那儿看看吧,我也先去看看珩儿!” “好!”叶修泽转身往巫医那边走去,颜汐凝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总觉得自己这个人情,到底还是欠下了! 翌日一早,颜汐凝便去了大殿,昨日吸入的瘴气似乎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连脸色都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她不禁自嘲道:“看来,想要破坏掉这个身体,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 进了大殿,虔婆将她带入偏殿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上面开了两个洞,双手刚好可以伸进去,颜汐凝在一旁看着,皱眉道:“这盒子里是叶大哥昨日取回来的毒物吗?” 虔婆点点头,对汐凝轻声道:“这里面既有用毒草萃取的汁液,也有活的毒物,对于常人而言,他们接触到这些毒物,若不及时就在,必定命丧黄泉,但对你而言,它除了让你疼痛,不会对你有太大的影响,从今日开始,你便住在这里,每日吸取毒物一个时辰,一个月后,毒液会流遍你的全身,期间我会用金针辅助你,一个月后随着你身体的变化来加减毒物的分量,直到你的身体失去知觉,能完全摆脱摄魂蛊的控制为止,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希望你能忍耐!” 颜汐凝望着那个盒子,低声道:“那今日过后,我是不是就再不能接触任何人了,我以后还能见珩儿吗?” 虔婆轻叹一声,点点头道:“我每日会让阿兰抱孩子过来给你看看的,但你只能看看,绝不能触碰他分毫,明白吗?随着时间的加深,你身体的毒也会越积越深,那毒足以害死任何触碰你的人!” 颜汐凝沉默片刻,低低答道:“我明白了,我们开始吧!” 虔婆将盒子放到桌上,颜汐凝洗干净双手,正要将手深入那黑洞洞的洞口中,叶修泽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汐凝!” 她回过头,看着他略微苍白的脸色,关心道:“巫医不是说你要好好休吗?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陪着你!”他看着她虚弱地笑道,坐到了她旁边! 颜汐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将注意力转回盒子之上,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将双手伸了进去! “啊!”手刚进入盒子,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咬了她的手臂,强烈的痛意让她忍不住惨叫出声,一瞬间就想把手抽出来! 虔婆注意到她的动作,沉声道:“不能抽出来,放下去!”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咬牙忍痛将双手全部放入盒中,沉入浓稠的毒液里,不断有毒物咬破她的手,伤口在毒液的刺激下更加疼痛,体内的蛊似乎也有了感觉,躁动起来,颜汐凝疼得脸色发白,只觉得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强烈的痛楚! 叶修泽在一旁看着她,脸上写满心疼与不忍,他看向虔婆,问道:“大长老,时间不能短一些吗?” 虔婆还未开口,颜汐凝已经颤声道:“叶大哥,我,可以的!你别,担心!” 叶修泽不敢再看下去,沉痛地闭上眼睛,唇抿得死紧,一双拳头握得咯吱作响,他恨自己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承受这些痛楚! 第二百六十五章 撞破真相 “清蕖,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要害我?“颜汐凝睁着猩红的双眼,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质问,她手中的发钗还在不住的往下滴血,叶清蕖高叫着对不起,转身往外跑,却被满身是血的颜丰拦住去路,他望着她,空洞地问道:”叶姑娘,我的心好痛,你能不能救救我。“ “不是,不关我的事!”叶清蕖蹲下身抱头大叫着! “清蕖!”叶修泽的声音响起,她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叶修泽,他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道:“哥哥听说你出事了,到处找你,你还好吗?” 她仿佛找到了救赎,站起身一把抱住叶修泽,痛哭道:“哥,哥!” 叶修泽却突然推开她,死死的掐住她的脖颈,担忧的脸色消失不见,转而愤怒狠绝地瞪着她,厉声道:“为什么要背叛族人,为什么要偷蛊笛,为什么要炼天蛊,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个叛徒,给族人一个交待!” 他的手越收越紧,叶清蕖使劲挣扎着,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少,她哑声道:“不要,哥,不要!” 叶清蕖尖叫一声,骤然惊醒,她坐起身来,呆滞地望着自己所在的房间,阿玉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看到魂不附体的叶清蕖,急忙上前推她道:“叶姑娘,叶姑娘,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叶清蕖清醒过来,她缓缓抬手擦了额头上的冷汗,对她苦笑道:“是啊,我又做噩梦了。”自从离开圣域以后,她几乎每日都在做噩梦,不是颜汐凝的质问,就是颜丰来向她索命,当然,更多的是梦见叶修泽和虔婆,他们失望地望着她,厉声责问她为何要背叛族人,还要她以死谢罪。 “叶姑娘,事情都过去了,你别多想了,这里有蜀王殿下,有滕大人在,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护姑娘周全的。”阿玉一边安慰她,一边为她倒了茶水过来。 叶清蕖喝了茶,神色清明了几分,她点点头,问阿玉道:“滕大人呢?”自从他们从圣域回来后,滕羯似乎就很忙,除了开始两日对她表示过关心以外,她便没怎么见过他了。 “滕大人在北院殿下那边,姑娘想见大人,我去通传。”阿玉答道。 “不必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叶清蕖笑道,掀开被子起床来,外面的阳光很好,让她心中的阴霾也消去了不少,她用过早膳,便独自一人出了屋子闲逛,逛着逛着便走到了北院的大门之外,想起阿玉说滕羯在北院中,她思索了片刻,便大步走了进去,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圣域回来后,她似乎就不再惧怕谢纬枫了,也许是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她坚信谢纬枫不会再对付她了吧。 她走着走着,又走到了那个花园中,只是如今已近春末,很多花都已经谢了,只余下一片郁郁葱葱,远远地,她又看到了滕羯和谢纬枫,他们还是在之前的那个亭子中说着什么,她犹豫片刻,悄悄地躲到了假山之后。 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壶茶,谢纬枫和滕羯相对而坐,谢纬枫抿了一口茶,看滕羯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调笑道:“如此神游天外,是在想你的小白兔,还是在想本王的王妃?” 滕羯吓了一跳,颤声道:“殿下这话是何意?属下对王妃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是吗?”谢纬枫笑道:“本王见你这几日有意无意地盯着她看,还以为你看上她了呢!”看滕羯害怕的样子,宽慰他道:“你不必害怕,真看上她本王也不会怪罪你,她不过就是本王养在府中的一个玩物,柳泠玉这个女人,除了比一般女人多几分姿色,也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滕羯被他一噎,无奈笑道:“殿下,我真对她没别的想法,这几日多看了她两眼,也只是在想噬魂蛊的事罢了。” “噬魂蛊?”谢纬枫沉吟道:“如今颜汐凝身体里已种下摄魂蛊,你说等摄魂蛊和缚魂蛊彻底融合以后,你只要以蛊笛吹响蛊咒,就算她躲在圣域中,你也能让摄魂蛊夺了她的神识,自己乖乖从圣域中走出来。” “不错,摄魂蛊吸食了我和凝香的血长大,如今凝香已死,它的主人这世间便只剩下我了。”滕羯笑道:“只是如今摄魂蛊才种入颜汐凝体内,我离她太远,还没有办法控制她,只有再等一年半载,摄魂蛊和缚魂蛊彻底融合了,我才能在千里之外操控她,不过殿下可以放心,只要摄魂入体,她便再也别想活着将四魂之蛊取出,逃出我们的手掌心,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对付她。” “你如何知道凝香死了?”谢纬枫诧异道。 “我在她身上下过同息蛊,前两日我这边的母蛊死了,自然是因为凝香体内的子蛊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死亡了。”滕羯轻笑着解释道。 “颜汐凝也真够狠的,连自己的生母也不放过。”谢纬枫吃惊道,他还以为不管凝香做什么,都能留一条命下来呢。 “听清蕖说颜汐凝亲手杀了自己的养父,应该是被凝香控制的,那个女人疯疯癫癫的,差点害我拿不到蛊笛,死了倒也清净。“滕羯冷漠地道,对凝香毫无同情之意。 听了他的话,谢纬枫突然笑了起来,他打趣滕羯道:“说起这个,你的小白兔受了不小的刺激吧,听说这几天日日在做噩梦,怎么不见你这个情哥哥陪在她左右。” 滕羯听了他的话,大笑起来,道:“什么情哥哥,殿下,你也知道,我一向最讨厌哄女人了,先前若不是她有点用,我何必费尽心思讨好她,如今既然用完了,我没一脚将她踢开已算对她仁慈了,哪还有耐心再去哄她。” 谢纬枫听了他的话,笑着和他碰杯道:“我就喜欢你这凉薄的性子,像我!等大权在握时,还愁缺少女人吗?” 滕羯正要饮茶,却听到假山后传来微弱的动静,他目光一厉,喝道:“什么人?”速度极快地飞身上前,将躲在假山后的叶清蕖一把抓了出来,扔在地上。 第二百六十六章 情何以堪 谢纬枫看着脸色苍白,摔倒在地上的叶清蕖,神色自若地喝了手中的茶,站起身拍着滕羯的肩膀,幸灾乐祸道:“看来你的小白兔听到我们的谈话了,你慢慢和她聊,本王先走了!”他看了一眼亭子不远处的假山,边走边叹息道:“这假山还真是藏人偷听的好地方,看来得找花匠来把它给移个位置了!” 滕羯沉眸望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叶清蕖,沉声道:“你全都听见了?” “滕羯哥哥,你方才和蜀王殿下的话,都是真的吗?你之前对我的好,全是为了利用我?”她慢慢爬起身,抖着唇问滕羯。 “你既然都听到了,何必再多问。”滕羯冷声道。 “不!”叶清蕖不受控制地嚎啕大哭道:“不是真的,你明明对我那么好,甚至还为了救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我若不那样做,你又如何会死心塌地地相信我,为我背叛你哥哥。”滕羯嘲讽道,“叶清蕖,你实在是太蠢太天真,在晋阳的时候,叶修泽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对他恨之入骨,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他的亲妹妹,若不是你对我有用,我根本不想和你有半点瓜葛,你所谓的爱情,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叶清蕖听了他的话,心中如同万箭穿心,她泪流满面的摇头道:“我为了你,什么都没了,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她哭着,转头就想往外跑,刚走了一步,手臂便骤然被滕羯抓住,他冷声道:“叶清蕖,我劝你不要乱跑,你如今可是天苗族的罪人,勾结外人炼制天蛊,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等着抓你回去吗?凝香是颜汐凝的生母,连凝香都死了,你以为你被抓回去,你哥哥会饶你一命吗?离开我的庇护,你就只剩死路一条。” 叶清蕖听了他的话全身一冷,回过头死死地瞪着他。 滕羯知道她害怕了,他放开手,犹如施恩一般对她道:“你放心,虽然我恨你哥,但你毕竟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乖乖呆着,好好听话,别坏我的事,我自然不会让你被你哥抓回去,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 他说完,毫无留恋的离开,叶清蕖站在原地,只觉得周身发寒,她只是想爱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他,她为了他失去了一切,以为可以和他携手一生,却没想到这些,竟然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她蹲下身,抱紧双臂,绝望地大哭,口中哽咽道:“哥,哥!” 无论她再怎么叫,叶修泽再也不会出现在她身边,无奈地训斥她:“你怎么又闯祸了,每次都要哥哥来收拾烂摊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滕羯说得对,她怕死,怕得要命,所以她不敢离开这里,不敢回圣域认错,因为她知道,这次她犯下的错,就算她认了,叶修泽和虔婆也不会原谅她的,她的未来,只能这样孤零零而苟且地活着。 圣域的大殿中,有断断续续的笛音传出,曲调并不完整,曲子也很短,却让人听了无端有种酸涩的感觉,圣域的苗民们知道,这是颜汐凝在吹笛,她从半月前的勉强能吹出一两个音符,到如今已经能断断续续吹出一支曲调了,他们已经知道颜汐凝和天蛊的事情,又曾经看到她手刃生母,对她难免有些惧怕,偶尔见到她都是远远的躲开,可这几日听着她悲凉的笛音,心中却又生出隐隐的不忍来。 叶修泽静静地听她吹完,望着她平静的眼眸,低声道:“汐凝,这些日子总听你吹这首曲子,这样的曲调我从没听过,是你自己编的吗?” “我哪有这样的本事?”颜汐凝淡淡地笑了笑,缠满绷带的双手轻轻握紧竹笛,那绷带渗着隐隐的血迹,可以想象绷带下是怎样的伤口,她望向窗外,略带苍白的面容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低喃道:“这是我家乡的曲子,我一直都很喜欢,所以曲调一直记在心上,既然要学吹笛,吹自己喜欢的曲子自然能学得更快一些!” “你的家乡?”叶修泽想了想,道:“是洛阳一带的乡间小调吗?好听是好听。”就是有些悲凉。他想说,可看了颜汐凝平静的面容,却怎么也说不下去,她能把心底的哀伤用笛音释放出来,对她未尝不是一见好事,从开始给她的身体煨毒后,他已经很难在她的脸上看到笑容了,她除了煨毒与练习驭蛊,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呆着,安静得,有时候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一般,那种安静,让他的心底生出隐隐的恐惧,所以他提议教她吹笛,一方面为她解闷,另一方面也为以后练习蛊咒做准备。 “是很遥远的家乡!”颜汐凝低声道,那个家乡,和这个世界隔着一整个时空,这些日子她总在想,为什么颜汐凝死了,她就来了这里呢,渐渐地,她想到了缚魂蛊,也许就是它将自己的灵魂引入这具已经死亡的身体的,因为它不想死吧,所以她便来了这里,代替颜汐凝养着它。 “是吗?”叶修泽没听出她话中的不对,只想着洛阳离蜀中确实是相隔甚远,他正想问这曲子叫什么名字,颜汐凝已经先开口道:“叶大哥,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叶修泽听了她的话,顿时正了神色。 “我房间的包袱里有银票,你能不能帮珩儿买一些衣裳回来,他长得很快,又是个男孩子,总不能一直穿小茵的旧衣服,大了会被人笑话的。”她皱眉对他轻声道。 “好,我明日一早便去办。”叶修泽点头道,“还有别的吗?” 颜汐凝想了想,道:“衣服的料子要最好的,你不必帮我省钱,还有,再带一些小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回来吧,好让珩儿高兴高兴!” 叶修泽点点头,笑道:“汐凝,你是一个好母亲!” 颜汐凝苦笑道:“我算什么好母亲,生下他后却没养过他几日,如今不要说抱抱他,连他一根汗毛我都不能碰,我总想为他做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日子以来,让她最痛苦的不是毒素入体时的疼痛,身体上的痛楚,她可以忍,可每当看见谢珩眼巴巴地望着她,想她和自己亲近时,她却只能忍着心痛,默默地在一旁看阿庆嫂哄着孩子不要来缠自己,那一刻,她心中的痛比肉体上的痛更甚千倍,每次她想到,一直到自己死,都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他时,她的心中便溢满悲伤,她不知道孩子长大会不会恨她,恨她这个母亲生下他却从来不养他,恨她对他只有疏离冷落! 第二百六十七章 购置新衣 翌日,叶修泽一大早便出了圣域,去附近的城镇为谢珩添置衣物,他进了成衣坊对掌柜的说了来意,掌柜的看了他的衣着打扮,笑道:“这位公子,我们这里虽有卖孩童的衣物,但却没有你们苗家样式的,若你想要,可以加点银子,我为你定做,我们这一带苗汉杂居,我对你们族的衣物样式还是很了解的,定能做得让你满意!” 叶修泽摇摇头,道:“不必这么麻烦,给我汉人样式的就好,对了,衣料要最好最柔软的,钱的问题你不必担心!” 那掌柜的听了他的话,眼睛一亮,没想到竟然能碰上个大主顾,他不迭地点头应道:“好,好,你先坐一会儿,我这就去拿最好的出来给你挑!” 掌柜的说完急匆匆进了里屋,叶修泽打量着这间镇上最大的成衣坊,里面的衣裳大多都是汉人的,间或夹杂着一两件苗家样式的衣裳,他看着看着,不由被一件淡紫色的齐腰襦裙吸引了目光,他记得第一次见颜汐凝的时候,她穿的就是这个样式的衣服,那时因为他的孟浪,将她的衣服撕破了,后来,他就再没见过她穿这样的衣服了,其实,她穿着很好看! 掌柜的抱了一大堆孩童的衣物出来,见他紧紧盯着挂在墙上的襦裙瞧,不由笑道:“公子的眼光真是不错,这条裙子可是用江南那边运来的云锦做的,在这西南一带,除了我这里,怕只有去锦城才能买得到!” “是吗?”叶修泽笑笑,收回目光,接过他手上的男孩衣服细细挑选了起来,他比照着谢珩的身量与成长速度,挑了五六件出来,对掌柜的道:“先就这些吧,再大一点的我等孩子大了再来选,你有了好的帮我留着!” “好的,好的!”掌柜的喜笑颜开,一边包衣服一边笑道:“公子对你儿子可真好,寻常人家也就逢年过节才来我这里添置一两件新衣,你倒好,一次就买这么多,对了,那条襦裙公子要吗?看公子盯着它看,又给儿子买中原样式的衣裳,想必你夫人是中原人,你带回去送给她,我保证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叶修泽原本想解释,可听他说夫人,突然又不想解释了,他看了那件襦裙良久,自己既然弄坏了她一条,理当赔她一条才是,他想着,看向掌柜的点头道:“都给我包起来吧!” 掌柜的听了高兴道:“好的好的,你买了这么多,我便为你打个八折吧,一共纹银五十两,公子看怎么样?” 叶修泽皱眉,低声道:“将孩子和大人的衣服分开算吧!”若她知道他用自己的钱给谢珩买衣服,必然是不会接受的,但想送她的襦裙,他却无论如何不能用她的钱买。 掌柜的虽有些疑惑他为何要分开算,但识趣地没开口,他将衣服分开包好,递给叶修泽道:“孩子的衣裳纹银三十五两,夫人的襦裙十五两!” 叶修泽点点头,拿出银子付了钱,抱着打包好的衣物出了成衣坊,他方走出几步,便发觉有人在跟着自己,目光一凛,唤了隐蛊将他们甩开,又去买了逗孩子用的小玩意儿,便急急地赶回了圣域! 离开圣域整整一日,他很担心颜汐凝,自从出了上次的事,他除非必要之事,否则决不允许自己离开她太久,就连抓叶清蕖的事,他也全权交给石均处理了! 他回到大殿时,正见虔婆抱着黑盒子从侧殿走出,他正欲进去,却被虔婆拦住了:“修泽,她今日方才浸了毒,此时身体正虚,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叶修泽看着虔婆,低声问道:“大长老,她今日还顺利吗?为何会弄得这么晚?” 虔婆看着他,低声道:“修泽,这魂体分离之术,我们也练了快一月了,今日我用金针试探了一下她体内的蛊,她身体的反应已经不如从前激烈了。” “大长老的意思是,那些毒终于开始起效了?”叶修泽睁大眼睛道。 虔婆点点头,道:“明日开始,你可以试着在她面前吹蛊咒了,等她适应以后,你再教她自己吹,我们可以开始让她练习控制体内的蛊了。” “是。”叶修泽答道,面上却并没有开心之色,他们每多走一步,只是预示着颜汐凝离死亡更近一步而已,他不想再想不开心的事情,对虔婆道:“我先去给珩儿换新衣服,然后带珩儿过来见她。” 虔婆点点头,低叹道:“你去吧!” 颜汐凝休息了一会儿后,慢慢地爬起身来,她看着自己一双手上满满的伤痕,微微叹息,手上旧伤还没好,便又添了新伤,暗黑色的血渍凝固在上面,看着吓人异常,她从床边的盒子中取出绷带,将手一层一层的包裹好,之前她听到了叶修泽和虔婆的对话,可不想让儿子看到这双吓人的手。 她刚把双手包好,便听到外面有拨浪鼓的声音并着叶修泽哄孩子的声音传入殿中,很快敲门声响起,叶修泽低声道:“汐凝,我带珩儿过来了,我们可以进来吗?” “嗯!”颜汐凝答完,叶修泽便抱着谢珩推门而入,她望着叶修泽怀中鼓捣着拨浪鼓的儿子,微微笑了起来。 叶修泽抱着谢珩,走到离颜汐凝三步远的地方,对谢珩道:“珩儿,来让娘亲看看今天叶叔叔买的新衣服好不好看!“ 谢珩抬头看了倚在床边坐着的颜汐凝一眼,很快便又低下头去继续玩手中的拨浪鼓,颜汐凝看了他的表情,心中微微一酸,这个孩子,以前见到她会笑,会伸手让她抱,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离她已经越来越远了,他看着她,偶尔会笑,更多的时候却是被其他东西吸引,而且因为知道她不会抱他,他几乎已经不会再将手伸向她了。 颜汐凝抛开心中的酸涩,仔细地看身着新衣的谢珩,他的皮肤白皙,带着淡淡的婴儿肥,五官长的极好,因为她特别嘱咐了叶修泽要买最好的衣料,他如今穿上新衣,便好似添了一丝贵气一般,犹如一个富家小公子,颜汐凝淡笑道:“果然,还是穿男孩子的衣服好看。” 叶修泽抱着谢珩,指着颜汐凝对谢珩道:“珩儿,娘亲夸你了,你看看娘亲!” 谢珩看向颜汐凝,颜汐凝趁机对他做了一个鬼脸,一下将他逗笑开来,颜汐凝望着他对自己开心的笑,心中异常满足,只觉得所有的苦和累都消失了,她低头看向自己裹着绷带的双手,轻叹一声,若是她能碰碰他就好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练习蛊咒 叶修泽顺着她的目光,一下子便猜到了她的心事,他走近了一步,对颜汐凝道:“汐凝,我过去抱他的时候,看他正在翻身呢!” 他的话一下子将颜汐凝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她看向叶修泽,惊喜道:“是吗?他能翻身了?” “嗯!”叶修泽轻抚谢珩柔软的发,笑道:“珩儿长大了,现在会翻身,再过不久便能爬能走能说话了!” “是吗?”颜汐凝顺着他的话语,想到未来谢珩的样子,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她望向谢珩,笑道:“珩儿,你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娘亲等着看你走路说话的样子。” 谢珩看她和自己说话,咿咿呀呀地答着,让颜汐凝心情更好了几分,她和谢珩又说了会儿话,谢珩渐渐有些累了,趴在叶修泽的怀中,困倦地闭上眼睛,原本抓在手中的拨浪鼓也掉了下来,被叶修泽一把接住。 颜汐凝小声对叶修泽道:“他想睡觉了,你抱他回去睡觉吧!” 叶修泽点点头,低声道:“你也早点休息吧!”他顿了顿,低声道:”明日我们要练习蛊咒了。“ 颜汐凝脸上的神色淡了下来,她点头道:“大长老和我说了,我明白的。” 叶修泽看了她一眼,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他才走出大殿不久,便听到那熟悉哀婉的笛音,他知道,这圣域中只有一个人会吹这首曲子,昨日在他离开前,他问过她这曲子的名字,她说,叫爱殇,爱恋成殇,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吹这首曲子,并不是如她说的那样因为喜欢,就记下了,而是,她在通过这首曲子思念一个人。 叶修泽回头望向大殿的方向,心中划过淡淡的忧伤,汐凝,你曾经说过,你会忘了他,可你真的能忘了他吗? 怀中的谢珩动了动,他不由低下头,轻声哄了哄他,叶修泽轻抚谢珩紧闭的眉眼,微微叹了口气,阿庆嫂说过,颜汐凝告诉她这孩子的眉眼像极了他的父亲,她刚刚一直盯着谢珩的眼睛看,是不是就因为这样,才想到了秦王。 一曲既罢,颜汐凝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中没有半点星辰,一轮新月孤零零地挂在夜幕之上,孤单而冷寂,她的声音在夜风中低不可闻:“容华,我们的珩儿有四个月大了,他会翻身了,真好。” 第二日,颜汐凝一早便醒了过来,随着身体内毒素越积越深,她的睡眠似乎越来越少了,总是轻而易举就会被外界的声音惊醒,她想起今日的蛊咒,起身下床,整理好自己后便出了房门,她正要去找虔婆,却见虔婆和叶修泽在说着什么,不由缓缓靠近了他们。 “大长老,我记得我族的金针逆转大法,可以在人中毒后将毒素封在体内某一处,防止毒素蔓延全身,对吗?“叶修泽问道。 “不错,染上剧毒,用金针逆转大法封住毒素后,便能有多的时间去寻找解毒之法,你问这个做什么?”虔婆疑惑道。 “大长老,我想,这个方法既然能封住毒素,那对汐凝用了,她是不是就可以和珩儿接触了?你也知道汐凝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她那么想触摸孩子,可却什么都做不了,我想帮帮她,她这是一条必死之路,我不想她到死,都不能碰自己的孩子一下。”叶修泽答道,神色中满是哀伤。 虔婆低叹一声,道:“金针逆转大法的确可以将她体内的毒素封入体内,不让它蔓延全身渗透皮肤,这样她也确实可以和普通人接触,可你要知道,金针逆转大法最多只能维持三日,三日之后,若找不到解毒之法,毒素会重新蔓延全身,而她,莫说如今中毒已深无药可解,就算能解,我们也不能解,那些毒是抑制她体内的蛊用的。” 她摇摇头,继续道:“你也看到她每日煨毒有多难受了,她身体内如今已有那么多毒素,金针逆转大法失效的时候,毒素蔓延全身的痛苦,便是她如今每日痛苦的累加,你忍心看到她承受那样的剧痛吗?” 叶修泽一怔,他方才竟一下子忘了,颜汐凝和旁人不一样,她身上的毒,是不能解的。 “大长老,叶大哥!”颜汐凝的声音将二人惊醒,叶修泽回头看颜汐凝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听了有多久了,他笑道:“汐凝,你起来了?“ 颜汐凝点点头:“我想问问今日是先煨毒还是先练习蛊咒?” 虔婆想了想,道:“从蛊咒开始吧,我去准备毒物。” 颜汐凝点点头,等虔婆走远了,叶修泽才望着她迟疑道:“我方才和大长老的话你都听见了?” 颜汐凝默认了,他看她难过的神色,急声道:“你别伤心,我一定会找到让你能和常人接触的法子的。” 颜汐凝淡淡笑了笑,望着他真心道:“谢谢你,叶大哥!”她望向远处的朝阳,低语道:“我们开始吧!” 叶修泽点点头,带她进了屋中,他取出竹笛,诡异的笛声响起,不过一个开头,颜汐凝觉得难受,她抱着头,痛苦地蹲下身,眼睛一会儿红一会儿黑,叶修泽停了下来,关心道:“汐凝,你还好吗?” 颜汐凝点点头,道:“没事,我还好,虽然不舒服,但我的意识一直还在,你继续吹吧。” 叶修泽点点头,继续吹响了蛊咒,一轮下来,颜汐凝撑得有些精疲力尽,他低声道:“汐凝,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们再来吧。” 颜汐凝点点头,取出手帕将满脸的汗液擦干,虚弱地问叶修泽道:“叶大哥,若这蛊咒是用蛊笛吹响的,是不是对摄魂蛊的威力会大上许多。” 叶修泽点点头,答道:“大长老要你每日以蛊咒训练,甚至要你自己学会吹蛊咒,就是为了让你对蛊咒熟记于心,更好的控制自己的意识不被摄魂蛊夺走,一般人用蛊笛吹响蛊咒,对你的影响也许只会比现在大几倍,但若那人是滕羯,便会有上百倍的影响,蛊的主人和蛊是血脉相通的,也正因如此,大长老才会要你炼魂体分离之法,那样你的身体就算被摄魂蛊控制了,你的意识也不会消失,只要你对面的人不是滕羯,那你便能摆脱摄魂蛊的操控。“ ”我明白了,我们继续吧,我不会让它操控我的。“颜汐凝沉声道。 叶修泽点点头,屋内很快又响起了蛊咒,就这样反反复复,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方才停歇下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 蛛丝马迹 秦洛在收到飞鸽传书的时候,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想着信件里的内容,实在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他思量许久,决定还是去找张玄策拿拿主意。 张玄策刚整理好要给谢容华过目的文书,便见掀帘而入,脸色不太好看的秦洛,不由诧异道:“秦亲卫过来,可是元帅有事传唤?” “不是。”秦洛望着他,神情带着尴尬道:“不满张先生,小的一直在暗中调查颜姑娘的去向。” 张玄策看了他一眼,了然道:“看来你查到什么消息了。” 秦洛抿着唇道:“是有些消息,可我却不知该不该告诉殿下,所以才来找张先生。” 张玄策望着他,皱眉道:“既然是暗中查探,若是颜姑娘安好,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元帅为好。” “可我就是不知这算安好还是不安好。”秦洛嘀咕道。 “哦?”张玄策诧异道:“秦亲卫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我在给颜姑娘的银票上加了特殊的标记,只要她在魏国的各大钱庄使用银票,我都能得到她的消息,怪就怪在一年多以前,她就再也没去钱庄换过钱了。”秦洛苦恼道,“我一开始还怕是她失踪了,可阿隼能找到她,她虽然从没回过信,但每次都会送一根发带回来的,我也就没在意了,可就在刚才,我收到了蜀中那边的飞鸽传书,有人拿着银票去钱庄换银子了。” “是吗?”张玄策笑道:“颜姑娘现身了,这不是好事吗?你苦恼什么?” “不是,去换银子的人不是颜姑娘,说是当地的一个苗族男子,你说,颜姑娘的银票,怎么就跑到一个苗族男人的身上去了?”秦洛急道。 “颜姑娘本就乐善好施,你给了她那么大一笔钱,她拿来救济旁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张玄策淡淡道。 “可我总觉得不对,钱庄的人当时就跟着那男子出去了,可跟着没多久就跟丢了。“秦洛苦着脸道。 “哦?那可有跟到什么?” “就看着那男子进了一间成衣坊,买完衣裳之后,他们就跟丢了,后来去问了老板,那老板说那男子是为自己儿子和夫人买衣服的,儿子四个多月大,夫人是中原女子。“秦洛苦着脸道:“蜀中虽然汉苗杂居,但苗人和外族人通婚的情况却并不多见,他用着颜姑娘的银票,妻子又刚好是中原人,若他的夫人就是颜姑娘?以殿下的脾气,非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秦亲卫,莫要自己吓自己。”张玄策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想想,颜姑娘与殿下有五年之约,就算她看上了旁人,如今才不过一年多时间,她能这么快嫁人吗?况且还有一个四个月大的儿子?若那苗人的夫人真是颜姑娘,她也没办法生出那么大的儿子,除非……” 秦洛惊悚道:“除非什么?” “除非,那儿子是殿下的,颜姑娘因为有孕在身,怕流言蜚语,才不得不先找个人嫁了。”张玄策开玩笑似的说道。 “张先生,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秦洛害怕道,要让谢容华知道他们在后面这么编排他和颜汐凝,非得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所以,你还是不要拿这事去惊扰殿下了才好。”张玄策淡淡笑道。 “我明白了,那我先告退了。”秦洛擦了擦被他吓出的冷汗,迅速退了下去! 秦洛离开后,张玄策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秦洛方才的那些话,他突然想起一件往事,那时他们刚从晋阳回到长安,谢容华带他们进宫面圣之前,颜汐凝曾叫住了谢容华,说等他从宫中回来,她有一个惊喜要给他,后来发生了那些事,这惊喜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细细想来,她那时的神情,还有之后如此急切地要离开,除了因为伤心,是否还在极力地隐瞒什么呢?他思量着,心渐渐沉了,也许,他的玩笑话真的说中了。 蜀中锦城总管府,滕羯一进书房,便见到谢纬枫脸色阴沉地瞪着手中的奏报,他上前轻声道:“发生了什么事让殿下如此不开心?” 谢纬枫冷哼一声,将手中是奏报扔给滕羯,没好气道:“你自己看看!” 滕羯看了奏报的内容,原来是秦王又在洛阳周边下了几座城池,如今已把洛阳围成了一座死城,看来离彻底攻下洛阳,花不了多少时间了! 他正了神色,道:“秦王打了胜战,太子殿下比殿下您更坐不住,殿下又何须为这些事烦忧!” “我就是看不惯谢容华得意的样子,明明都是亲王,他被父皇委以重任,我却要龟缩在这偏僻荒凉之地,我实在是不甘心!”谢纬枫冷声道:“你什么时候能把颜汐凝给我抓出来?还有那个噬魂蛊多久才能炼好?我实在是不想再如此憋屈了,真想现在就让谢容华看看,他的女人成了我手中杀人工具的样子!” “殿下,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请耐心等待,小不忍则乱大谋,之前续魂蛊用了将近一年才完全与缚魂蛊融合,这摄魂蛊需要的时间自然更多,至于噬魂蛊……”滕羯皱眉道:“之前摄魂蛊和噬魂蛊的幼蛊一直是养在一处的,彼此早已息息相关,摄魂蛊如今已入颜汐凝体内,灵蛊也有了感应,如今要将灵蛊养成噬魂蛊,需要一个极其憎恨颜汐凝的人为它提供怨气,我让王妃试过,他虽恨颜汐凝,但她的恨意不够深,能让灵蛊感受到的怨气太少,还不足以将灵蛊炼成噬魂蛊!” “是吗?”谢纬枫冷声道:“那便让她再多恨颜汐凝一些就好了,她会恨颜汐凝,不就因为她以为颜汐凝做了秦王妃,而自己却要在本王这里忍气吞声吗?怨气不够,那只能说明,本王对她还是太好了些!只要让她足够悲惨,让她明白自己会如此惨全拜颜汐凝所赐,你说,她的恨意会不会成百上千地增长?” “如何让王妃过得更加悲惨?”滕羯问道! “这还不简单?方法多得是!”谢纬枫嗤笑一声,望着滕羯微眯双眼,似真似假道:“滕羯,柳泠玉这个女人心肠虽歹毒,身体的滋味倒还不错。不如,本王也让你尝尝?” 第二百七十章 恨意深浓 这不是谢纬枫第一次说要把柳泠玉给他了,之前他还以为谢纬枫是在试探自己,柳泠玉怎么说也是柳家嫡女,又贵为王妃,他想谢纬枫再怎么不待见她,也不会让她去伺候别的男人,可今日看来,他却是真的对柳泠玉毫不怜惜,打算一脚将她踩入泥底了! 滕羯目光一闪,抱拳道:“殿下既然有心,臣也不好再推辞,只是此事若传到柳大人耳中……” 谢纬枫大笑道:“你放心,我自有安排,你等着好好享受美人便好!” 傍晚时分,柳泠玉正准备用晚膳,却有婢女通报谢纬枫来了,她心里虽然不高兴,却不得不起身迎接! “殿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柳泠玉假笑着道,谢纬枫来了这蜀中后搜罗了不少美人,平日里十天半月也不会来她这里一次,她也乐得轻闲,他前两日才刚来过,没想到这么快会又来找她! 谢纬枫握了她的手,携着她进了屋,一坐下,柳泠玉便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让下人添了碗筷,笑道:“殿下还没用晚膳吧?既然来了,便和妾身一起用吧!” 谢纬枫望着她虚假的笑意,在心中冷冷一笑,拍拍手,有人端了一壶酒上来,谢纬枫指着酒道:“今日刚好有京城的使者过来,给本王带了广和楼的醉仙酿,本王想着你离开京城也有一段日子了,便给你带了一壶过来!” 柳泠玉狐疑地盯着那酒壶,暗道这谢纬枫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怎么?爱妃被本王感动地不知道如何说话了?”谢纬枫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调笑着道! 柳泠玉尴尬地笑道:“是有些受宠若惊!” “是吗?那便尝尝这酒是不是爱妃以前喝过的味道?”谢纬枫说着,从酒壶中倒了一杯酒,递到柳泠玉的唇边! 柳泠玉挣脱不开,只得顺着他饮了一杯,谢纬枫低低地笑声在她耳边响起:“这醉仙酿和以前爱妃在广和楼喝的是否一样?好喝吗?” “好喝!殿下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她并不喜欢这样和谢纬枫相处,总觉得他看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不怀好意! “既然好喝,便再喝一杯吧!”谢纬枫说着,又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柳泠玉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她望着谢纬枫,要求道:“我喝了这杯,殿下便放开我!” “可以!”谢纬枫含笑答着,柳泠玉喝了酒,他果然放开了她,缓缓站了起来! 他放开她后,柳泠玉却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身体有一种燥热的感觉,她喘息着,抓着谢纬枫的衣袖道:“你在酒里加了什么?” 谢纬枫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阴沉地笑道:“本王不是说过了吗,这是广和楼的醉仙酿,爱妃不觉得如今的场景似曾相识吗?” “你……”柳泠玉一下子明白过来,身体越来越燥热,她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媚态,她急切地上前抓住他的手,带着喘息道:“谢纬枫,我已经嫁给你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对我?是想羞辱我吗?” 谢纬枫将她推开,大笑道:“本王还没那么无聊,不过是想让你听话点罢了,放心,今夜你要伺候的人不是本王!” “什么?”柳泠玉还没从惊恐中回过神来,谢纬枫已唤道:“滕羯,进来吧!” 滕羯慢慢走进房中,看着媚态尽显的柳泠玉,目光中翻滚着浓浓的欲望! 柳泠玉惊恐地后退,望着谢纬枫尖叫道:“谢纬枫,你疯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妃,你竟然要我服侍一个下贱的苗民!” “下贱的苗民?”滕羯上前一把抱住她,热气喷洒在她的颈侧,“原来王妃一直是这样看我的,不过可惜,很快王妃就要在你口中这个下贱的苗民身下承欢,求我多给你一些快活了!” 他的触碰让她心里的燥热降低了几分,可身体上的感觉不能缓解她心里的恐惧,她是柳家最尊贵的嫡女,是皇帝亲封的一品王妃,怎么能被一个下贱的苗民染指! 她奋力挣开滕羯的怀抱,想逃出去,可还未走出几步,便被她名义上的丈夫推了回去,他的脸上带着阴森的笑容:“好好享受吧,我的王妃!” 谢纬枫说完,大步出了屋子,命人将屋门锁了,柳泠玉疯狂地拍打着房门,奋力呼救,可外面没有一个人回她,这是谢纬枫的地盘,她孤身一人,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她真的只是他的一个玩物! “王妃!”滕羯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惊恐地回头,看着他厉声道:“滕羯,我是柳家嫡女,是一品王妃,你若敢动我,我让我爹和父皇将你碎尸万段!” 滕羯悠哉悠哉地坐在桌边,笑道:“那好,我不动你,可若是王妃自己受不了药效过来求我了,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柳泠玉听了他的话,靠着门边坐下,体内的热浪一浪接一浪的袭来,她的身体瘙痒难耐,渴望着男人的爱抚,脸上的潮红越来越深,一直喘着粗气,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 滕羯耐心地等待着,看着她不住地拉扯自己的衣裳,知道她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他低哑地开口:“王妃!” 听到男人的声音,柳泠玉的自制力终于崩溃,她一步一步爬到滕羯的脚下,声音带着说不尽的妩媚之色:“帮我!” 滕羯轻轻一笑,道:“这可是王妃自己要的!”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往床榻走去! 柳泠玉在他怀中不住地乱蹭,伸手撕扯他的衣裳,滕羯看她急切的样子,心中冷笑,一把将她扔到了床榻之上! 身体的疼痛让柳泠玉有一瞬间的清醒,她听见滕羯如同魔咒一般的声音道:“王妃,你要恨就恨颜汐凝吧,若不是她抢走了谢容华,害你嫁给蜀王,你如今又何必被一个身份低贱的人凌辱!”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衣裳被人大力撕开,身体被带入情欲的漩涡中再不能挣脱,她的嘴上发出高低起伏的呻吟,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咆哮着,颜汐凝,就是她抢走了她看上的男人,就是她将她害成这样的,她恨她,她要杀了她! 第二百七十一章 牙牙学语 天苗族圣域中,临水渡畔站着一个素衣女子,明明是炎炎夏日,她却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衣裳,手上甚至还带着一双白色的手套,有诡异的笛声从她唇边的竹笛中发出,一双眼睛是浓浓的猩红色,整个人看着令人恐惧却又平和异常! 随着笛音缓缓消逝,她的眼睛渐渐变回了正常人的样子,如同方才的诡异,只是人的错觉! “汐凝,这半年下来,你已经可以很好的控制体内的摄魂蛊了!”叶修泽在一旁看着她道! 颜汐凝点点头,笑道:“多亏你和大长老的帮忙了,不过,你虽然告诉了我摄魂蛊的使用方法,我却从没有试过用它操控人心,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行?” 叶修泽盯着她,笑道:“你可以对我试试!” “不行,你对我本来就没有防备,要操控你,恐怕很容易了!”颜汐凝笑道! “是吗?”叶修泽低喃着,远远见阿庆来了,他对颜汐凝道:“要不对他试试?” “嗯!”颜汐凝点点头,阿庆见到他们,正要和颜汐凝打招呼,却见颜汐凝的眼睛一瞬间变成猩红色,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 “阿庆哥?”颜汐凝的眼睛恢复如常,她低声唤阿庆,却见阿庆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看着她! “看来,他的神识被你夺走了!”叶修泽笑道,“你试着操控他!” 颜汐凝点点头,看着阿庆认真命令道:“阿庆哥,去告诉阿庆嫂你爱她,永远都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阿庆眼神依旧空洞,身体却动作了起来,叶修泽和颜汐凝一路跟着他走回他的屋中,阿庆嫂正喂谢珩喝完羊奶,见他们一起过来了,她将碗放下,诧异道:“汐凝,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我还说等珩儿吃完早饭抱他去见你呢!” 颜汐凝还未答她,阿庆已走到阿庆嫂面前,神色空洞地道:“阿玉,我爱你,永远都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阿庆嫂听了他的话脸色一红,嗔怒道:“死鬼,汐凝和大祭司都在,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见阿庆不答话,她此时才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看向颜汐凝和叶修泽,急道:“汐凝,大祭司,阿庆是不是出事了?” 叶修泽疾步上前,安慰道:“别急,是汐凝用摄魂蛊操控了他。” 颜汐凝抱歉道:“对不起,刚刚碰到阿庆哥,便正巧用他试了!”颜汐凝说着,眼睛一闭,等她再次睁开时,阿庆已恢复了神智,见自己不知怎么跑回了家,诧异道:“我不是去东山上拾干材了吗?怎么在家里了?” “你不是说忘记拿刀了吗?这里,你的刀!”原本在阿庆手里的刀,不知怎么就到了阿庆嫂的手中,阿庆将刀接过,大脑有些昏沉,阿庆嫂催促道:“还不快去砍柴,家里面都没材火煮饭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阿庆摸着头答道,和颜汐凝叶修泽打了招呼,便疾步出门! 颜汐凝走近了几步,感激道:“阿庆嫂,多谢你帮我瞒着阿庆哥他**控的事。” 阿庆嫂摇摇头,笑道:“我是怕他大嘴巴在外面胡说,再说你也没干坏事,若不是你操控了他,这辈子恐怕他都不会和我说方才的话!” “汐凝,你方才难受吗?”叶修泽关心她道! “我还好。”颜汐凝笑道:“叶大哥,长老说得对,我会成为你们族中最强大的驭蛊师!”如今她不仅可以轻易操控那些普通的蛊,连体内的四魂之蛊她都能操控了,那不就真的成为了一个极其强大的驭蛊师吗? 叶修泽点点头,脸上却并没有高兴之色,如果她不是因为天蛊才成为这样,那该有多好! “珩儿,娘亲来看你了!”颜汐凝走到离谢珩三步之遥的地方,对他遥遥笑道! 在最初的三个月以后,她的身体渐渐起了一些变化,在给身体煨毒的时候,那些痛苦一日比一日低了,她吃东西也越来越感觉不到味道,她知道,她的触觉和味觉在慢慢消失了,身体不如之前痛苦,蛊咒也在每日的练习当中,虔婆对她也不再如最初那般紧张,已经允许她在大殿外走动,只是必须要有叶修泽跟着,而且不能与他人接触罢了! 谢珩在床上四处乱爬,他的床上满是叶修泽从外面的城镇中给他带回来的各种玩具,他如今抓着一个泥塑小人,听着娘亲叫他,便抬起头来,挥着手中的小人,对颜汐凝咯咯地笑! 他已经习惯了母亲只同他说话却并不与他亲近,也不会伸手要她抱,颜汐凝走近一步,指着他手中的小人道:“泥人!” 谢珩听了她的话,看了手中的泥人一眼,随即扔掉了它,从床上捡起了一个玩偶老虎,颜汐凝笑道:“老虎!” 他扔掉之后又换了一样,颜汐凝答了,他便又换,直到床上所以的玩具都被颜汐凝教他认了一遍,他最后找不到拿的了,便伸手指向阿庆嫂,颜汐凝答道:“玉姑姑!” 阿庆嫂低低地笑了起来,自从谢珩九个月大后,颜汐凝便常常这样与孩子说话,他拿什么指什么,她便告诉他那是什么,谢珩似乎也喜欢上了这样和她相处的方式,每次见了颜汐凝,总要把身边能拿的,能指的都让颜汐凝答一遍了才满意! 他又指向了叶修泽! “叶叔叔!” 他最后指向颜汐凝,颜汐凝也伸手指着自己,眯眼笑道:“娘亲!” 他放下手,歪着头看她,颜汐凝也学着他的样子,歪着头看他,二人对望了良久,他指着她,突然开口道:“娘,娘亲。” 颜汐凝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叫自己,一下子愣在那里,等意识到他开口说话了,而且第一个词是叫自己,她心中的惊喜无以加复,因为孩子和自己并不如普通母子那样亲近,她以为,就算他开口说话了,第一个词也绝不会是叫自己! “珩儿说话了?”阿庆嫂突然反应过来,上前抱起谢珩,笑道:“珩儿,你刚刚喊娘亲了是不是!” 谢珩看向颜汐凝,却发现她在一边伸手抹眼泪一边对他笑! 叶修泽心中也激动起来,他走到阿庆嫂身边,逗弄谢珩道:“珩儿,再叫一声娘亲好不好?” 谢珩望望眼前逗弄他的叶修泽,又望望面前喜极而泣的颜汐凝,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却始终没有再开口! 叶修泽有些懊恼,却怎么也逗不得他再说话,颜汐凝擦干眼泪,高兴地笑道:“没事,小孩子只要开口说话了,以后会越说越多的!” 她想,老天爷对她毕竟还是仁慈的,让她能听到自己的孩子唤娘亲,这是任何一个母亲,都渴望的幸福,她的珩儿,是不是理解了母亲对他的疏离,知道母亲就算不能日日抱着他哄着他,心中却也是无比爱他的呢!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再添新敌 “报,陛下,陈将军投降了!” 斥候传来的消息让苏宏茂心中一沉,谢容华带兵和他缠斗了一年多,自从六个月前他拔掉了自己在洛阳布下的几个军事要塞,切断了自己的粮道之后,整个洛阳城便被魏军给围死了,若不是城内粮食充足,洛阳城墙坚固,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可纵然这样,如今城内的粮食也最多只能撑三个月了,越来越严峻的形势和陆陆续续投降的将领,让他心力交瘁,他挥挥手,示意斥候退下! 苏宏茂的儿子太子苏奇上前劝慰道:“父皇,你一定要保重龙体,我们前几日已派死士送出了金大人出使荣国,在独孤及还是荣国公的时候,金大人便与他颇有交情,有他劝说,独孤及一定会出手的!” 苏宏茂低叹一声,疲惫道:“但愿吧!他若早日出兵,我们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他站起身,往后宫而去,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披香殿,随侍太监就要通报,却被苏宏茂制止住,他大步进了宫殿,宫女看到他一惊,跪下道:“奴婢叩见陛下!” 苏宏茂没有叫她们起身,只问道:“贵妃娘娘在做什么?” 一个宫女抬头看他,小声道:“贵妃娘娘没做什么事,只是日日望着窗外罢了!” 苏宏茂听了她的话,心头的火一下子就起来了,他大步进了内殿,见柳絮果然靠在窗边,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窗外,绝美的脸上满是忧伤,他怒火中烧,疾步上前将她拽起,一把甩到了地上! 柳絮闷哼一声,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眼中尽是冷漠与不屑! 苏宏茂蹲下身,死死捏着她的下巴,冷声道:“如今洛阳被困死,你很高兴是不是,日日望着窗外,是不是每日都在盼望洛阳城破,你好和你的旧情人团聚,朕告诉你,你休想,就算洛阳城破了,朕要死也会拉着你陪葬,你想和王承志前缘再续,这辈子也不可能。” 他放开她,站起身对披香殿的人厉声道:“将殿内所有的窗户都给朕封死,贵妃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披香殿一步!” “是!”宫人答了,他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宫女看着倒在地上的柳絮,也不敢上前扶她,殿内很快响起砰砰砰的声音,所有的窗户皆被定死,外面只有微弱的光透入殿中! 柳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地望着那些被封死的窗户,心中悲凉,她如今是残花败柳之身,早就配不上他了,苟且地活着,也不过是想再偷偷地看他一眼,再自行了结,她知道,他也来攻打洛阳了,这里是他心心念念的家乡,他一定会来的,可苏宏茂不肯放过她,难道她连这最后的心愿,也无法实现了吗? 荣国国都乐寿城九成宫,孤独及坐在大殿上接见了洛阳来使金哲,金哲直截了当地说了自己的来意,诚心劝道:“如今洛阳危在旦夕,一旦郑国被灭,魏国下一个要对付的便是荣国,陛下以为,那时荣国还能自保吗?” 独孤及叹声道:“金大人与朕是故交,朕自然知道你的话有道理,但朕与谢云也曾在前朝公事,他在攻打郑国前曾向朕表示过与荣国和平相处之意,且承诺朕只要荣国不插手魏郑两国纷争,他愿将河西的五个郡县让给朕,朕之前答应了他,现在若是反悔,恐怕……” 金哲听了他的话,明白过来,笑道:“只要陛下愿意出兵助我郑国一臂之力,郑国定然不会忘记荣国的恩情!” 他说着,递上了手中的礼单,太监接过传给独孤及看了,独孤及满意地笑道:“金大人既然如此有诚意了,朕也是该好好想想了,金大人先在乐寿住下,待朕考虑三日,再给你答复!” “是,多谢陛下!”金哲知道他这样说,便是已经动心了,心中的焦躁也缓解了几分。 金哲离开后,独孤及问殿下的朝臣道:“方才金哲的话你们都听见了,诸位觉得,此事如何办好?” 中书舍人李杰出列道:“臣以为,如今魏国占据关中,郑国占据河南,我们占据河北,正是鼎足三国相互对峙的局面,据臣所知,魏国如今派了所有的兵力攻打洛阳,时长已有一年半之久,郑的形势一日不如一日,魏军对洛阳的围攻却丝毫没有松懈,长此下去,苏宏茂必然失败,到时唇亡齿寒,我们也将会处在一个极大的危机之中!” 独孤及点头道:“爱卿说得没错,朕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现在,我们势必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只是这方法,不知爱卿可有好的策略!” 李杰答道;“既然魏国所有的兵力都在洛阳,我们不如趁机攻打长安,这样谢容华势必带兵救援长安,如此一来,郑国的危机也就解了!” “围魏救郑吗?确实不错……”独孤及思考着,他的太子独孤湛却出列道:“父皇,儿臣以为,方才李大人的法子并不是最好的法子!” “哦?那你说说,何为更好的法子?”独孤及疑惑道! “父皇,我们说起来,与郑国并无什么交情,帮他也只是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儿臣以为,若是能在他们两败俱伤之际,我们坐收渔利岂非更好?”独孤湛答道。 “不错,说说你的想法!”独孤及感兴趣道。 “派兵攻打长安,不如直接援救苏宏茂,苏宏茂在里边抵御,我们在外边进攻,前后夹击打败魏军是一定的了。如果打走了魏军保全了苏宏茂,这便和攻打长安的结果一样,长期保持鼎足三分局面,但若魏军被打败后,苏宏茂兵力过弱,我们便可乘机消灭他,这样他的势力尽归我们所有,我们再乘着魏军战败的时机,直向西打,长安就能到手,这样天下岂非就是父皇一人的了。” 独孤及听了他的话,大笑道:“果然好计策,不愧是朕的太子,比起谢云那个龟缩在长安的太子可好上千倍了!” “谢父皇夸奖!”独孤湛含笑道,心中战意滔天,他对谢蕴之并不在意,但他对谢容华却怀恨在心,多年以前在洛阳的那次比武招亲让他受了此生最大的侮辱,这次在战场上,他定要将那时受的奇耻大辱尽数还给他! 第二百七十三章 拒不退兵 奉天五年二月,独孤及亲率大军二十万西进,同时遣使送信给谢容华,要求魏国退回潼关,归还侵占夏国的土地,突如其来的敌人让魏国大军哗然,他们在这里足足征战了一年半之久,军队早已疲惫,眼看胜利在望,没想到中途竟会杀进来一个荣国。 大帅营帐中,所有魏军高级将领皆聚集在这里,他们个个面色凝重,谢容华坐在最上首的位置,目光扫遍营内的数十人,低沉地开口道:“独孤及此行的目的,想必各位也不用本帅多解释,如今形势紧急,本帅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元帅,末将以为,独孤及来势汹汹,此次带大兵压境,明面上说是因为夏国求援,可实际上不过是看苏宏茂如今已是穷途末路,而我军与夏军旷日持久的征战,也早已疲劳不堪,他此时过来,正好收一个渔翁之利,若我们就此退兵,可不就着了他的道,这一年多的辛苦岂非都白费了。”韩升见众人都不说话,率先出列开口道。 谢容华并没有即刻回答,他望着其他人道:“你们也这样想吗?” 账内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冯毅开口道:“韩将军说得不错,但我们若不撤兵,留在这里腹背受敌,胜算又有多少,原本与夏军交战,我军已损耗了不少军力,陛下在长安所剩的兵力无几,蜀中江南一带这段日子亦有流寇肆虐,也就是说,我们若留下,便是一支孤军,不会有援军前来,撤军虽然会让此次东征无功而返,但我们可以保留实力,有机会从头再来。“ 冯毅虽然是太子谢蕴之的人,但他的话确实有道理,留下来背水一战对他们而言,确实太过艰难了些,很快便有大部分将领附和道:“元帅,冯将军说得有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暂避锋芒,待独孤及退兵,再伺机进攻方为上策。” “上策吗?”谢容华敲着桌面低喃道,突然看向王承志,低声道:“王参军以为如何?” 云亦凡见他问王承志,微微有些惊讶,王承志本就是太子的人,难道他的答案还会与冯毅相左不成。 一直没有开口的王承志见谢容华突然问道他,怔愣了片刻后,沉声道:“微臣以为,我们不能退兵。” 宗正铭和崔剑云心中皆是一惊,有些意外王承志竟真的反对退兵,冯毅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对王承志没好气道:“王参军难道有什么必胜的法宝不成。” “自然没有。”王承志苦笑道:“不过,诸位想想,我们准备了大半年才东征洛阳,可尽管如此,在粮草后勤方面也有些力不从心,独孤及如今急着营救洛阳,仓促间带大军来袭,他的准备能有多充分呢?虽然有二十万大军,看着声势浩大,但我认为,他们未必就真的有多大的实力,若真有实力,大可直接前来突袭,也不必先送信过来,虚张声势一番要我们退兵。“ 大帐内的将领听了他的分析,一下子安静下来,突然有拍掌声响起,王承志望向首座,谢容华双掌相击,含笑道:“王参军与本帅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这样一说,众人自然明白了谢容华的意思,他是不愿退兵了。 “可元帅……”一个将士急道,谢容华示意他安静,望着帐中诸人道:“各位与本帅在洛阳坚持到现在,也算是吃尽了苦头,本帅知道你们的顾虑,老实说,荣国会掺和进来,虽然在本王的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苏宏茂据守洛阳,府库充实,所率军队都是江淮精锐,他如今最困难的并不是没有军队,而是没有粮食,求战不得,困于城中,只能眼睁睁等着失败,此时独孤及亲率大军远来救援,带的都是最精锐的力量,他想一举置我军于死地。如果我们放任这两股力量会师,那么,河北的粮食将被转运来供应洛阳,他们的军队力量只会更强盛,我们要彻底消灭他更加遥遥无期,所以……“他望着他们,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决:”本帅不仅不能让独孤及和苏宏茂汇合,更要独孤及有来无回。“ 帐中所有人一惊,不敢置信道:“元帅的意思是,要一箭双雕?” “不错,一箭双雕,本帅要此一战后,魏国便有绝对实力的一统天下,再没有势力能与我们抗衡。”他的眼中熠熠生辉,让帐中众多将领心中跃跃欲试,若成功,这便是天大的功劳,曾经跟随他一路而来,参加了大大小小战役的众位将领已跪下,沉声应道:“一切任凭元帅差遣,末将誓死追随元帅。” 他们的声音洪亮,让帐内欲反对的人想开口也不敢开口,谢容华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道:“你们先起来吧。” 谢容华走到地图前,望着他们沉声道:“既然要两线作战,我们便要废除先前的作战方案,现在,我们既要守死洛阳不让苏宏茂有机会出兵,又要做好伏击独孤及的准备……” 他的手在各个要塞上一一指过,分兵布防,直到深夜,这次会议才算初步结束。 众将领退下后,张玄策却依旧等在帐内,谢容华看了他一眼,道:“张先生还有事要说?” 张玄策沉眸看着他,认真问道:“殿下,你老实告诉我,所谓的一箭双雕,你有几成获胜的把握?“ 他唤他殿下,显然是想以私人的身份问他问题了,谢容华脸色平静地看着帐外的点点火光,对张玄策轻声道:“张先生追随本王也有一段日子了,你知道的,本王不做没把握的事。“ 张玄策心中一震,他看着谢容华,沉声道:“可殿下有把握胜,那可有把握让自己全身而退。” “先生是什么意思?”谢容华轻笑着看着他。 “殿下方才的行军布防,环环相扣,但却把自己置身在最危险的境地之中,殿下有没有想过,我们或许可以攻下洛阳,甚至可以打败独孤及,可殿下是不是还有命回到长安呢?为何一定要这么急?不能徐徐图之吗?“张玄策皱眉道。 谢容华轻叹一声,望着他道:”张先生,我曾经答应过母亲,一定会守护好谢家,所以这次,我也不会让魏国因为自己的关系而陷于危机之中,但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只要我能活着获胜,我便能拥有无上的军功,那样,我便有了足够的筹码,来早日实现自己和张先生的愿望。“ “可是……”张玄策的话还没说出来,谢容华已经轻声开口问他道:“张先生,你怕死吗?” 第二百七十四章 诀别之信 张玄策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他看着谢容华沉声答道:“殿下,从属下跟着殿下的那天起,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是吗?”谢容华低喃道:“曾经我也不怕,自晋阳随父皇起兵起,我便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可如今,我却有些怕了。” “那殿下为何还要……” “为何还要冒生命之险去赌这一次吗?“谢容华低笑道:”因为比起死,我更害怕再没机会见到她了,我的时间有限,为了能早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我不在乎拿命去赌。” 张玄策虽然猜到谢容华的决定会和颜汐凝有几分关系,可如今听他这样直白地和他说,仍不免有些心惊,他踌躇片刻,缓缓问道:“殿下,在长安我们逼你娶耶律燕时,你是否恨过我们。” 谢容华摇摇头,低声道:“你们既然把生命和未来交到我手上,我又怎么会因为自己的私情而弃你们于不顾,我恨的人,只有我自己。” “你自己?”张玄策有些讶异。 “是啊,我自己,若我足够强大,又何必受制于人。”谢容华自嘲笑道,他低叹一声,道:“张先生,若无他事,你便先退下吧,本帅想一个人静静。” 张玄策深鞠一礼,缓缓退了下去,只余下大帐中谢容华孤寂的身影。 “王参军。” 冯毅叫住走在前面的王承志,带着他走到无人的角落中,方才沉声开口道:“参军是太子殿下的人,方才为何要帮着秦王。” 王承志看着他,不解地道:“我方才只是说事实罢了,谈何帮秦王?” “是吗?”冯毅冷冷地笑,“参军难道不明白,以一敌二是多危险的事情,况且不谈危险,就算我们险胜了,那军功最大的人是秦王,对太子殿下又有多少好处?” 王承志望着他,皱眉道:”冯将军是想将殿下与秦王间的斗争牵扯到一统天下的战事中来吗?“ 冯毅脸色一变,怒道:“我可没有这样说,无论如何,秦王这次的决定,我是不赞成的,回去之后,我会立马修书一封呈给陛下和太子殿下,我相信他们的想法定然与我一致。” 王承志点点头,答道:“那冯将军请自便。” 他说着,对他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冯毅看着他的背影气得脸色铁青,其实他不是不明白,王承志并不是真想帮谢容华,只是他太想攻下洛阳了,可纵然如此,他也不该把自己的私欲凌驾在太子殿下的利益之上才是。 这一日,颜汐凝刚练完蛊咒,便听到了阿隼的声音,阿隼已经很久不曾找过她了,她以为那次之后,谢容华生了她的气,已经不打算再和她联系了,所以再次见到阿隼,她微微有些吃惊,当然,叶修泽比她更加吃惊,他望着盘旋在空中的鹰,皱眉道:“汐凝,看来你之前的想法,并没有实现。” 颜汐凝低叹一声,吹响口哨,阿隼便飞了下来,这次她并没有如以前一样让阿隼落在她怀中,她命令阿隼呆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上,对叶修泽道:“叶大哥,你帮我将它带来的信给我吧。” 叶修泽知道,她怕自己身上的毒染到阿隼身上,他点点头,上前快步取下阿隼脚下的信,阿隼欲攻击他,被颜汐凝喝止了。 他将信交给颜汐凝,颜汐凝小心地接过,打开看后,脸色骤变。 叶修泽看着她的神情,不安道:“汐凝,信上说什么了?” 颜汐凝合上信,深吸一口气对叶修泽道:“叶大哥,我要去一趟洛阳。” “你说什么?”叶修泽一惊,怒道:“不行,你如今的状况,我不能让你离开圣域。” 颜汐凝咬着唇,低声道:“我一定要去的,他现在很危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如今我身上的毒已经够多了,各种蛊术也学了七七八八,体内的四魂之蛊也可轻易操纵,只要躲开滕羯,没有人能伤害到我。” “颜汐凝,你忘了自己说过,要和他断得干干净净吗?”叶修泽压抑着怒火道! 颜汐凝低着头,语气虽轻却决然道:“这是最后一次,我只想看着他平安!” “你……”叶修泽还想说什么,虔婆已打断叶修泽道:“修泽,让她去吧。” “大长老?”叶修泽没想到虔婆竟然会答应。 “她已经做了决定,我们拦不住她的,除了滕羯,这天下如今怕是没人能拦住她了。”虔婆低叹道。 叶修泽握紧双拳,最终妥协道:“好,我让你去,但我要陪着你一起。” “嗯。”颜汐凝没有拒绝他,毕竟有可能会遇上滕羯,还是有他跟着更安全。 夜晚,颜汐凝在收拾衣物的时候,才发现柜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件襦裙,她想了想,拿着裙子去找叶修泽! “叶大哥,这是你放我柜子里的吗?” 叶修泽看着她手中的裙子,脸色一红,支支吾吾道:“之前弄坏了你一条,去镇上的时候见了,觉得这条和被我弄坏的差不多,就想买来赔给你!” 颜汐凝没想到他还记着那么久远的事,那事她早就没放在心上了,她哭笑不得地道:“就算你赔我裙子,那你也该和我说一声,不然我还以为是谁放错了地方呢?” “我,我就是怕你不要,下次不会了!”他脸色通红地解释,鼓足勇气道:“裙子你喜欢吗?” “我很喜欢,谢谢你!”颜汐凝向他道谢,叶修泽还来不及开心,便听她笑着说道,“去洛阳的时候正好可以穿!” 他脸上的羞涩一下子褪去,神情变得落寞起来,望着颜汐凝最后一次劝道:“汐凝,你真的不能不去吗?他是秦王,身边保护他的人那么多……” 颜汐凝摇摇头,她低语道:“他那个人我再了解不过,若不是因为处境真的很危险了,他又如何会给我这样一封犹如诀别的书信,我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什么,但我想看到他平安!”她抬头望向叶修泽,笑道:“叶大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让他见到我的,我们还有隐蛊不是吗?他看不见我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以身诱敌 当独孤及派兵援救洛阳的消息传到京城后,谢云大惊,连发了三道秘旨让谢容华撤兵,皆被谢容华退了回来,他心中惊怒交加之时,正好耶律燕进宫来给他请安。 谢云将谢容华传回的军报递给她看,怒叹道:“你看看我这个固执的儿子,明知敌我兵力悬殊,竟还妄想以一敌二,他还真以为自己是魏国的战神,就有了三头六臂不成。” 耶律燕看了军报上的内容,脸上血色尽失,她慌乱道:“父皇,殿下他现在是不是很危险。” “何止是很危险,能不能回来都两说。”谢云脸色难看道。 耶律燕听了他的话,定了定神,在谢云面前恭敬地跪下,沉声道:“父皇,儿臣嫁过来时,父汗曾派了一千精兵作为公主卫队随儿臣前来魏国,他们个个骁勇善战,如今就在这长安城中,若父皇允许,儿臣愿带着他们去洛阳支援殿下。” 谢云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怔,从她嫁过来,谢容华便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她能一直隐忍甚至帮忙劝说契丹与魏国修好,他已经很讶异了,没想到她竟然愿意为了谢容华亲赴战场,谢云低叹一声,望着她道:“燕儿,战场前线凶险万分,你当真愿意过去?” 耶律燕坚定地点头,答道:“父皇,我与容华是夫妻,他如今有危险,我作为妻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再说,儿臣是契丹的公主,独孤及和苏宏茂若还忌惮契丹,也不敢对儿臣做什么的。“ 谢云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异族公主,他之前答应婚事是出于对契丹的忌惮,没想到她竟然对容华有那么深的感情,可自己的儿子却不珍惜眼前人,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吧!” “多谢父皇!”耶律燕高兴地答道,就要起身去准备,谢云却叫住她:“燕儿,父皇和魏国感谢你做的一切,朕相信,你的努力不会白费,假以时日,容华定能发现你的好,会与你做一对和和美美的夫妻的。” 耶律燕听了他的话鼻尖一酸,她看向谢云,含笑道:“那便承父皇吉言了。” “元帅!”耿青的声音在帐外响起,谢容华放下手中的军报,沉声道:“进来!” 耿青和云亦凡进了大帐,耿青上前道:“斥候来报,独孤及的大军已攻下荥阳和管城。” “是吗?”谢容华轻笑道,“既然来了,那也该是决一死战的时刻了。” 他看向云亦凡,问道:”洛阳那边的情形如何?“ “回元帅,韩将军,宗正将军,崔将军和燕王殿下已带大军围困住了洛阳,定不会让苏宏茂有机会带兵出城的。”云亦凡回道。 “如此甚好,杜威和陈大已经带着五千人马埋伏在古崤关内了,你和耿青今晚也带着五百人马过去,我们按计划行事。”谢容华沉声安排道。 “元帅!”云亦凡和耿青突然跪下,道:“请元帅去古崤关内,属下愿意代替元帅去诱敌深入。” “你们诱不了他们。”谢容华轻笑着摇头,道:“他们只有见到本帅,才会冒着风险也想要抓住。“ “那请元帅让属下陪着你。”耿青高声道,“此行过于凶险,属下一定要守在元帅身边。” 谢容华沉吟片刻,答道:“好吧,那亦凡先带人去古崤关和杜威汇合吧,记住,除了你带的那五百人,其余人马在荣国大军没有上当入关前,绝不能轻举妄动。” 云亦凡目光一沉,答道:“是,请殿下也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们绝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好!”谢容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离开。 云亦凡走后,耿青服侍谢容华换上盔甲,和他一起出了营帐,他望着夜空中的点点星光,低喃道:“耿青,等天亮了,我们就要出发了。” “是。”耿青答道,见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空中,低声问道:“殿下可是一直在等什么?” 谢容华转头看向他,苦笑道:“你看出来了?我在等一个人的消息。” 耿青心中明了,没再出言相问,一直等到天边微微泛白,空中才有熟悉的鹰啸声响起,谢容华脸上带着喜色,可等阿隼降落下来,他发现它身上什么也没有时,那喜色变成了不可置信,为什么,不仅没有信件,这次甚至连发带也没有了。 耿青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死寂,担心道:“殿下!” “天亮了,我们走吧。”他放飞阿隼,将所有的脆弱收了回去,脸上回到了平静的淡漠,就好像方才深受打击的人不是他一般。 耿青沉声应了,心中却为他感到痛苦,他没想到颜汐凝会这样狠心,殿下此次行动,生死难料,她竟然也不肯给他半分关心吗? 朝露湿重,不仅凉了人的身体,也冷了人的心。 荥阳和管城在平原之中,原本就无险可守,独孤及轻而易举的便将这两座城攻下了,随后便将大军的营地驻扎在此处,等待后续的粮草供给一到,便与魏军正面交战。 “如今洛阳那边的情况如何,能联系到苏宏茂吗?”独孤及在军帐中问道。 “回陛下,据斥候的消息,如今魏军的绝对力量仍围困在洛阳城四周,我们便没有办法与城中的人联系。”将军段仓禀报道。 “是吗?看来,他们是想指望着尽快攻下洛阳,好自己躲进城中去了。”独孤及大笑道,“这荥阳和管城都没多少人驻守,让我们轻而易举便攻下,可见他们的兵力确实不足。” “父皇说得对,他们如今恐怕就盼望着能在我们到达洛阳之前攻下苏宏茂了。”独孤湛哈哈大笑,可他们还没尽兴,有士兵慌忙来报:“陛下,各位将军,帐外有人挑衅!” “挑衅?”独孤及狐疑道:“谁敢在我大军帐前挑衅?” 士兵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安地答道:”那人自称秦王。“ “秦王?”独孤及惊道:“你是说谢容华?他亲自带人来挑衅?他带了多少人马?“ “只有十数人。”士兵答道。 独孤湛脸色一沉,道:“父皇,谢容华是魏军最高统帅,怎么可能只带了十数人来我军帐外挑衅,恐怕有诈,儿臣亲自去看看。” 独孤及点头道:”好,你去吧,要小心防备他。“ 第二百七十六章 以身诱敌(二) 独孤湛带着一队人马出了营帐,远远见一里之外有一队人马,为首之人正是谢容华,谢容华看到他,微微一笑道:“别来无恙,独孤兄!” 独孤湛冷哼一声,指着谢容华的人马不屑道:“你就带了这么点人就敢来挑衅,不怕本宫将你生擒回去吗?” 谢容华闲适地抚了抚手中的弓,笑道:“那也要独孤兄有这个能耐才行,难道独孤兄忘了洛阳曾败在本王手下的事?” 独孤湛气得脸色铁青,就要上前,被手下阻止道:“殿下息怒,小心有诈。“ 独孤湛愤恨地道:“谢容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虚张声势,你们魏军在这里围攻了洛阳都多久了,以为还能吓唬谁吗?“ “是吗?”谢容华淡淡笑道,对一旁的耿青道:“耿将军,本王觉得独孤太子的马还不错。” 耿青看了独孤湛一眼,道:“末将这就去替元帅夺过来。” 他话音刚落,便大喝一声,骑着马上前,挥舞着大槊,将前排的敌军扫落一片,独孤湛没想到耿青竟会这般勇猛,拔剑与他相交,虎口一震,剑险些掉落,眼见那槊就要砍到自己,他奋力抵挡,人被震下了马背,后面的人慌忙骑马上前将独孤湛保护了起来,长枪袭向耿青,耿青挥槊挡开,牵着马快步回到了谢容华身边。 谢容华摸了摸耿青夺回的马,对独孤湛倨傲地笑道:“不愧是独孤太子的马?果真万里挑一。” 独孤湛狼狈地爬起身,对身边的人怒喝道:“你们给本宫生擒了谢容华。” 他们方才见识了耿青的勇猛,一时不敢上前,谢容华看他们害怕的样子,大笑起来,随后沉着脸道:“独孤湛,这次本王放你一马,你回去告诉你父亲,识时务的就现在退回去,不要插手洛阳之事,否则,下次休怪本王手下不留情了。” 他说完,领着一干人马扬长而去,身边的人要去扶独孤湛,独孤湛一把推开他,骂道:“一群废物,他们就那么点人,你们一个个竟然都不敢上。” 那将士委屈道:“殿下,那个耿青以一敌十,若是他们都是他那样的人,我们人多也打不过啊。” “滚!”独孤湛愤怒道,将他拉下马背,骑了他的马快步回营。 回营之后,独孤湛去面见了独孤及,独孤及看他的脸色难看,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独孤湛怒道:“来挑衅的的确是谢容华,父皇,他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儿臣请求出兵,定要将谢容华生擒回来。” “稍安勿躁!”独孤及安抚他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过他既然敢前来挑衅,定然是留了后手的,若你贸然出击,不是着了他的道吗?” 独孤湛冷哼一声,心中虽然不满,却也不知该再说什么? 翌日,又有将士来报,在五里外发现了谢容华的踪迹,独孤湛带了大量人马去追击,却让他跑掉了,第三日,第四日仍是如此,他们终于觉得不对了。 “湛儿,你说这谢容华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日日在我们眼前走动,引我们出击,等我们追去了,他又躲进了古崤关中!”独孤及皱眉道! “儿臣觉得,他是想将我们引入古崤关中,趁机一网打尽!”独孤湛答道,“可是,他哪来那么多人马伏击我们?” “殿下,末将的观点与您相反,末将以为,秦王不是要引我们进古崤关,若要引我们进去,他做得未免太明显了,末将以为,他这样做是为了迷惑我们,让我们误以为古崤关中有埋伏,进而不敢轻举妄动,要知道,古崤关两面都是山,古道狭长,要藏人实在轻而易举,但如今魏军最大的问题是兵力不足,大军都在洛阳攻城,哪来的兵给他们藏?我们都认为有秦王的地方,应该就是魏军军力最胜的地方,可若秦王反其道而行之呢?我们因为拿不准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成功拖延了时间,等洛阳撑不住被攻下了,他们便有力气返回来防守了!”军中大将肖腾飞沉声分析道! 独孤及和独孤湛听了他的话豁然开朗,独孤及道:“你说得有理,不过里面有埋伏的可能性也很大,这样,湛儿,明日若是谢容华再来,你便和肖将军带少量人马攻入古崤关,若遇到大军埋伏了,便即刻撤退回来,若真如肖将军所言只是虚张声势,那我们的大军便即刻攻进去,拿下古崤关西进洛阳!” 独孤湛道:“儿臣领命,父皇放心,儿臣一定死死地咬住谢容华,只要他有危险,那古崤关中不管藏了多少人,也定会出来救驾的!” 翌日,谢容华果然现身了!还是那十几个人,独孤湛和肖腾飞带着精挑细选的几千人马对他们穷追不舍,见他们进了古崤关的道口,他们也没有退缩,跟着追了上去,谢容华嘴角微微一勾,演了这么多天的戏,鱼儿总算上钩了! 他们刚进古崤关,独孤湛便见谢容华神色间有些慌乱,他大笑道:“谢容华,你以为本宫真不敢追进来吗?这次看你还怎么跑?” 谢容华引弓搭箭,射杀了几个追上来的士兵,在耿青和十几个死士的掩护下快速往前奔,独孤湛见他狼狈逃窜的样子更加坚信谢容华已穷途末路,他领着追兵追上前去,突然有埋伏的魏军从山中跳出袭击他们,独孤湛的人马与他们厮杀在一起,阻击他们的人马不过几百人,很快便被他们斩杀,他大笑道:“所谓的魏国战神,也不过就这点能耐了!” 他向空中发了讯号,对肖腾飞道:“肖将军,你在这里等着父皇的人马过来,我今日一定要抓到谢容华!” 独孤湛只留下了十来人,便领着其余人马继续追击谢容华了! 谢容华与耿青出了古崤关,便停了下来,耿青奇怪道:“元帅怎么停下了?” “不能让独孤湛带兵去洛阳方向,我们得引他去别处才行!”谢容华沉声道! “元帅,这事太危险了,请元帅即刻离开,让末将来引开他们!”耿青抱拳道! “你不行,他们见不到我,一定会转而向洛阳而去,这样就给了苏宏茂可乘之机!”谢容华沉声道! 耿青还欲再劝,独孤湛已经领着人马追了出来,看到谢容华和耿青,大笑道:“我看你们还往哪儿跑?” 谢容华看着追上来的大军,扬起马鞭,低喝道:“炽焰,靠你了!”炽焰扬起马蹄高叫一声,甩开步子往南面疾驰而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以身诱敌(三) 耿青跟在谢容华身后,挥槊将射来的箭雨挡开,谢容华搭弓引箭,二人配合默契,将紧跟的追兵一一射落下马! 独孤湛见此情形,目光微凝,他举起弓箭,瞄准前面飞驰的马儿,一箭往马腿上射去,随着马儿的惨叫声响起,耿青的马儿扑倒在地,将他从马上摔落下来! 谢容华迅速回身,将耿青拉到马背上,就者片刻的耽搁,独孤湛已带着人马追上他们,将他们层层包围了起来! “还真是主仆情深啊!”独孤湛讥讽道,“谢容华,我看你现在还怎么逃?若你肯乖乖束手就擒,我可以考虑留你们一命!”独孤湛望着他们,倨傲地笑着! “殿下,你不该管我的!”耿青懊恼地道! “你一直保护着本王,本王又怎么会弃你于不顾!”谢容华摇摇头,看向独孤湛,轻笑道:“独孤湛,你如今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了,这场战你们荣国获得了绝对的胜利!” 独孤湛望着他,轻蔑地笑道:“怎么?你如今都成了我砧板上的肉了,还妄想翻身吗?你们就算武功再高,也休想在这几千人的包围中逃出去!” “是吗?”谢容华望向古崤关的方向,目光中带着怜悯,荣国的士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大变道:“太子殿下,你看,古崤关的方向点燃了紫烟,是我军的求救信号,我军遭遇伏击了!” 独孤湛回望过去,果然是紫烟,他回头恶狠狠地望着谢容华,沉声道:“谢容华,你做了什么?” 谢容华淡定自若地笑道:“古崤关中确实有伏击,但你这几千人马,还入不了本王的眼,不放过小鱼,又怎么能引大鱼上钩呢?” “你……”独孤湛知道他们中计了,气得脸色铁青,他身旁的将士惊慌道:“殿下,我们快回古崤关救援吧!” 独孤湛握紧双拳,抬手指向谢容华道:“我们先抓住他们,再回去救援,我就不信,有秦王在手上,他们还能不停手!” 他一声令下,包围的人便围攻了上来,谢容华和耿青左右抵御,他在耿青耳边低声道:“耿青,你趁乱杀出去吧!” “不行,属下要与殿下同生共死!”耿青沉声喝道,将冲杀过来的一干人等砍翻! 谢容华望着他坚毅的面容,沉声道:“好,同生共死!” 二人挥舞着手上的兵器,将攻上来的人一一击退,可他们再厉害,毕竟只有两个人,一波一波的人马轮番上来。两人身上都受了伤,特别是谢容华,因为是主帅,他遭到了更加猛烈的攻击,身上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血色染红了衣襟,他的唇上血色全无,眼神也变得有些涣散,他知道,他这是失血过多了! 突然身前有长枪袭来,他已经无力躲开,长枪噗嗤一声刺入他的胸膛中,他一下便被挑下了马背,滚落地上是又被敌军的刀剑砍伤,他握着剑想从地上爬起,去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殿下!”耿青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上的槊,将周围的一圈人全部斩杀,他飞身到谢容华身边,扶起他颤声道:“殿下,殿下你醒醒!” 荣军见他没有防备继续攻过去,已经受伤的炽焰拼尽全力飞身跃起,挡道了二人身前,那些刀剑长枪尽数击到马身上,炽焰惨叫一声,轰然倒地,再没有声息! 耿青怒吼一声,放下谢容华,不要命的挥舞着长槊,荣军见他犹如修罗一般杀红了眼的样子,纷纷后退,一时间竟不敢再上前! “耿青!”谢容华微弱地声音响起,耿青急忙回到他身边,扶起他急声道:“殿下,殿下你一定要挺住,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谢容华摇摇头,望向炽焰倒下的方向,低声道:“炽焰是不是死了?” 耿青看了炽焰满身是血的样子,沉痛地点点头! 谢容华轻咳一声,苦笑道:“怎么办?她原本就怨我了,若是知道我没保护好炽焰,更不会原谅我了!” “殿下!”耿青哽咽道,“王妃会体谅你的!” “王妃,我的王妃在哪里?”谢容华低喃着,目光中带着空洞! “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他们都给本宫抓住?”独孤湛见自己的士兵都被耿青吓住了,怒吼道! “可是!”方才耿青的可怕,让士兵们心有余悸,独孤湛怒喝一声:“没用的东西!” 他提着剑飞身上前,与耿青缠斗起来,他的武功本就不差,耿青身上有伤,之前又打了很久,很快便落了下方,独孤湛的剑正要刺入耿青胸口,远处突然传来了诡异的笛声,让他一下子停住了动作! 这战场上哪里来的笛声? 不止是独孤湛,所有人都不由往笛声的方向看去,可没有见到人,只有越来越近的笛声,让人心中不禁感到寒意森然! “什么人竟敢在战场上装神弄鬼!”独孤湛大喝道! 他话音刚落,眼前便骤然出现一男一女,将他吓得后退一步,见那女子手中握着竹笛,他怒道:“方才就是你在吹笛!” “是啊!”女子对她笑笑,她的眼睛一瞬间变红,独孤湛只看了一眼,便骤然没了神识! 士兵们发现不对劲,高声道:“你对太子做了什么?” 她看他们,轻柔道:“你们想知道,便看着我的眼睛!” 那些士兵看向她的眼睛,只见她的眼睛变成猩红色,他们便再没了意识! 叶修泽看颜汐凝额头上满头大汗,低声道:“一下子操控这么多人,很累吧!” 颜汐凝的眼睛慢慢恢复了正常,她低声道:“我没事!” 耿青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颜汐凝,想到她方才的举动,让他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结巴道:“王,王妃!” 他惊喜地看向谢容华,道:“殿下,是王妃,王妃来了!” 可谢容华早已经失去了意识,昏死过去! 颜汐凝看着地上满身是伤满身是血的男人,心中一颤,她快步走上前去,想将他抱入怀中,可在手即将触碰到他的那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骤然将手收了回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救命之恩 耿青疾步上前,将谢容华扶入怀中,对颜汐凝急声道:“王妃,殿下受了很严重的伤,你快替他看看吧!” “我……”颜汐凝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叶修泽已快步走了过来,他蹲下身,看了谢容华一眼,替谢容华把了脉,又仔细查看了他身上的伤口,站起身对颜汐凝低声道:“气息微弱,有几处伤口靠近心脉,必须立即救治,可惜我并不擅医术!” 颜汐凝蹲下身,看着他紧闭的双眼,脸色苍白地可怕,她要救他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她深吸一口气,对耿青道:“耿将军,这里离你们的军营有多远?” 耿青正要回她,却听远处有马蹄声响起,一队人马挟着烟尘滚滚而来,他望向远处,只见一队装备精良的契丹族士兵极速向他们驶来,为首那个一身戎装的女子,正是耶律燕! 耶律燕快马加鞭赶到,当她看到耿青怀中满身是血,毫无生气的谢容华时,脸色骤变,她翻身下马,往谢容华这边疾步奔来,惊慌失措地扑到谢容华身边,抖着手轻摇他,带着哭腔道:“殿下,容华,你醒醒,你别吓我!” 颜汐凝看着身旁的她,心中一窒,几乎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她便明白了她的身份,她就是那个契丹公主,现在谢容华名正言顺的王妃吧! 耿青看了颜汐凝一眼,望向耶律燕道:“秦王妃为何会来这里?” “是我求了父皇,带着公主亲卫前来帮忙的,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耶律燕抹着眼泪道! “殿下的伤很重,你们赶快带他回军营医治吧!”颜汐凝的声音轻轻响起,耶律燕才意识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她看向颜汐凝,低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耿青正要回答,颜汐凝已经先一步答道:“我和朋友路过此处,因为与殿下是旧识,所以便出手帮了他!” 耶律燕看向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荣国军队,诧异道:“这么多人,你是如何让他们毫不抵抗的!” “这不重要,如今救治殿下要紧,再晚殿下恐怕会有生命危险!”颜汐凝催促道,耶律燕一下回过神来,再顾不得其他,叫两个契丹士兵上前,将谢容华轻轻地抬起抱上马背,她翻身坐到了谢容华身后,小心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看向颜汐凝和叶修泽道:“两位,多谢你们的帮忙,这份恩情耶律燕铭感于心,等我救回殿下,必定亲自登门拜访,以谢两位救命之恩!” 颜汐凝的双拳握得死紧,她抬头看着马背上的两人,忍住心中的酸涩,轻声开口道:“感谢就不必了,殿下的伤要紧,王妃快带他回营找军医救治吧!” 耶律燕点点头,对耿青道:“耿将军,你身上的伤也不轻,我们赶快回营吧!” 耿青直直地看向颜汐凝,却对耶律燕沉声道:“秦王妃带殿下先回去吧,我处理了这些荣国兵马便赶回去!” “那你尽快回来!”耶律燕答道,带着谢容华驭马狂奔而去,耿青等耶律燕的人马走远了,才望着颜汐凝沉声道:“王妃刚刚为何要把和殿下的关系说得这么生分?” 颜汐凝别过头,低声道:“耿将军,别这样叫我了,耶律燕才是秦王妃,我不想她误会!” 耿青脸色难看,正要上前拉她质问,颜汐凝急急退后一步躲开,叶修泽快步拦在颜汐凝身前,对耿青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耿青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心中满是疑惑,见颜汐凝有心躲他,他沉声道:“你是殿下心里唯一的王妃,也是耿青永远的女主人,如今殿下身受重伤,军中的军医医术不及王妃十分之一,王妃为何不亲自救殿下?” “她救不了!”叶修泽怒道,“我们来将你们救下,已经仁至义尽了,将军还是快回军营去吧,你身上的伤也不轻呢?” 耿青听了他的话大怒,他瞪着叶修泽,厉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插手殿下和王妃的事!”这个人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却明显地感觉到了他对谢容华的敌意! “他是我的朋友!”颜汐凝答道,望着耿青平静地说:“耿将军,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会去看殿下的,你放心,我不会扔下他不管的!” 耿青听了她的话,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看向独孤湛的军队,皱眉道:“他们怎么处理?” “他们是你的战俘,会跟着你回去的!”颜汐凝说着,走到那群神情呆滞的士兵面前,道:“跟着耿将军回去,你们是魏国的战俘!” 他们神情木然地点头,颜汐凝回头对耿青道:“耿将军,你领着他们回去吧!” 耿青惊诧地看着他,想起之前看到的情形,不由问道:“王妃,你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本事了,你这能力,就算对付千军万马也绰绰有余了!” 颜汐凝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回去吧,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和你说!” 耿青翻身上了荣国的战马,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什么,他看向炽焰尸体的方向,落寞道:“王妃,炽焰为了救我和殿下,牺牲了,是我没看顾好它,你别怪殿下!” 颜汐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睛一酸,她点点头,耿青才领着荣国的战俘策马而去! 颜汐凝一步一步地往炽焰走去,轻柔地抱住它的头,像以前很多次那样轻抚它头上的鬃毛,炽焰睁大着双眼,身上刺满了长枪和羽箭,如今已经没有气息了,她抬手小心地将它的双眼抚下,脸贴着它低语道:“炽焰,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你放心,你的牺牲不会白费的,我不会让他有事的,我很感激你,这一世,你陪了我那么久,又陪了他那么久,你安息吧,若有缘,希望我下辈子还能遇见你!” 她的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马的头上,泪水混着炽焰身上的血缓缓滑落,叶修泽看她悲伤难过的样子,低声道:“汐凝!” 颜汐凝看向叶修泽,喃喃道:“叶大哥,我这双手,曾经医治过不少的病人,可是为什么,现在我能碰的,却只有没有生命的死物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救命之恩(二) 叶修泽呼吸一窒,不知该如何答她,颜汐凝抬起头,看向耶律燕消失的方向,眼神空洞地说道:“方才,我看耶律燕那样毫无顾忌地靠近他,将他抱入怀中,我真的很嫉妒,我想碰碰他,想看看他的伤到底有多重,我想救他,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汐凝,我们已经及时赶到救了他了,后面的事,不需要我们管了!”叶修泽劝道! 颜汐凝摇摇头,低语道:“不,他还没有平安,我不能扔下生死未卜的他!”她直直地看向叶修泽,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叶大哥,为我施行金针逆转大法吧,我要亲自医治他!”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惊得脸色苍白,眼中全是不敢置信:“你刚刚说什么?” “我要亲自医治他,你说过的,只要施行了金针逆转大法,我身上的毒是可以控制在体内的,这样,我有三日的时间可以像正常人那样和普通人接触,三日,够了!”颜汐凝望着他淡笑道。 叶修泽只觉得她的笑刺眼无比,他厉声拒绝道:“不行,你明明知道,若施行了金针逆转大法,三日后你会接受怎样的痛苦,就算是对珩儿,你都一直忍耐着,如今怎么可以……”他愤怒道,“他就算没有你,也会有旁人医治,我不能让你承受这样的痛苦!” 颜汐凝看着他,轻声道:“叶大哥,我虽然不能碰他,可我看得到他身上的伤,他那个人,从来都很要强,若不是伤得极其严重了,又如何会允许自己昏迷过去,我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救治,我必须亲自来,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的神色间那样可怜,让叶修泽心中剧痛,他退后一步,满脸哀伤道:“颜汐凝,你为了他,不管什么样的痛,你都愿意受吗?” 颜汐凝点点头,语气坚决:“他是比我性命更重要的人,为了他,那些痛我可以忍!” “可我不忍心让你做这样的事!”叶修泽沉痛地看着她,轻声道:“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我们才熬到今天,我不想你再体会一遍毒侵全身的痛苦,我不会帮你的。” 颜汐凝见他执意不肯帮忙,握紧双拳,望着他的眼睛染上淡淡的红色,她低声道:“叶大哥,我不想用摄魂蛊控制你,所以才求你帮忙,若你执意不肯,那我也不得不以摄魂控制你了!” 叶修泽心中一震,知道她并不是在和他说笑,他惨然大笑,最后终于沉声道:“好,我帮你!”他一步一步走向她,哀痛道:“但你必须答应我,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颜汐凝的眼睛恢复如常,她看着他,微微点头:“好,我答应你!” 耿青带着荣国的战俘回到军营的时候,只来得及吩咐军中留守的士兵将战俘带下去关起来,便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耿将军,你总算醒了。”云亦凡见他睁开眼睛,疾步走上前道。 耿青慢慢地起身,问他道:“我们胜了吗?” 云亦凡点点头,道:“荣军大军在进入古崤关时全无防备,被我军攻了个措手不及,四处逃窜,我们大歼敌军五千人马,抓住了欲逃跑的独孤及和荣军的多名大将,那些将士见大势已去,便向我们投降了,一切多亏了殿下设计的圈套,若他们心有防备,我们也不可能这么顺利解决的掉这么庞大的军队。“ 听他提到谢容华,耿青激动地抓住他,颤声道:“殿下如今怎么样了?” 云亦凡的脸上凝重起来,答道:“军医都守在殿下身边为他治伤,他们还没有出来,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我看他们的神色,并不乐观!” “什么?”耿青摇头道:“殿下不会有事的,我们都胜了,他怎么能有事呢?”他想起什么,望着云亦凡急声道:“王妃呢?王妃来了吗?” 云亦凡以为他问的是耶律燕,答道:“王妃救了殿下回营后,便寸步不离地守在殿下的身边。” 耿青脸色难看道:“我不是说秦王妃,我是说颜姑娘,你们回营后没有见到她吗?她答应过我会救殿下的。” 云亦凡大惊道:“你说的是汐凝?她怎么会来这里?我回军营以后并没有见到她。” 耿青正要答,有士兵急匆匆入营来报:“云将军,耿将军,营外有一男一女两个陌生人,说是前来救治元帅的。” “快放他们进来。”耿青急道,望着云亦凡面露喜色:“王妃来了,她一定能救殿下的。” 他忍着身上的伤痛,在云亦凡的搀扶下爬起来,快步出了营帐。 远远疾步而来的男女果然是颜汐凝和叶修泽,耿青没注意到颜汐凝换了新的衣裳,他见她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声道:“你总算来了,我真怕你不来,殿下伤得很重。” 颜汐凝点点头,急声道:“带我过去吧。” “耿将军身上有伤,我带你过去。”云亦凡沉声道,放开耿青,领着颜汐凝疾步往帅营走去。 叶修泽正要跟过去,却被耿青一下子拦住,他瞪着他,厉声道:“你在这里等就好了。” 叶修泽见颜汐凝已经走远了,冷哼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到了帅营,守在帐外的契丹士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沉声道:“云将军,王妃有令,除了军医,其余闲杂人等不能靠近这里。” 云亦凡听了他们的话脸色难看起来,正欲发怒,颜汐凝已经开口道:“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我是大夫,是来帮忙医治殿下的,我叫颜汐凝,里面的军医应该认识我。” 那士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进了营中。 云亦凡看着颜汐凝平静的面容,迟疑道:“汐凝,你这两年过得好吗?” “我很好,亦凡哥不必担心我。”颜汐凝淡笑道。 云亦凡正想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方才去通报的士兵已出了营帐,对颜汐凝道:“你进去吧。” 颜汐凝点点头,对云亦凡道:“亦凡哥,有什么话,等我出来再说。” 她说完,不等云亦凡回答,便掀帘入了大帐。 第二百八十章 发生争执 大帐内被浓浓的血腥味笼罩,西侧的床榻被一个屏风挡住,只能看到里面军医忙碌的身影,耶律燕坐在角落中,目光紧紧盯着那屏风,听到军帐掀开的声音,她转头望去,正好与进来的颜汐凝目光相交! 耶律燕惊得站起来:“是你?你就是那个求见的颜大夫?” 颜汐凝静默的点头,耶律燕不由将目光锁在她身上仔细地打量她,之前她所有的心思全在谢容华身上,只匆匆掠过一眼,此时细看,才发现眼前的女子面容秀丽,身着一身淡紫色的高腰襦裙,手上带了一双白色的丝质手套,一头浓密的头发只用发带绑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周身再无任何装饰,只是这样简单的装扮,周身却散发出一种沉静温柔的气息,她的眼眸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却无端让她觉得不安,她正想问她为何在战场的时候不直接医治谢容华,屏风后的军医听到动静已走了出来! “颜姑娘,微臣叩见颜姑娘!”军医正要跪拜行礼,颜汐凝已经止住了他的动作,她快步往床榻走去,沉声道:“不必多礼,殿下的状况如今怎么样了?” 军医跟在她身后,恭敬地低声答着,颜汐凝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快步走到床榻边,看到谢容华毫无血色的脸和紧闭的双眸,她抬手轻抚他脸,轻声道:“容华,我回来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谢容华陷入昏迷之中,并不能回应她什么,她摘下手套,将手在一旁的铜盆中洗净,军医在一旁看着她一双手上交错斑驳的伤痕,吃惊道:“颜姑娘,你的手?” “我没事!”颜汐凝安抚地笑笑,擦干净手便认真仔细地检查她身上的各处伤口! 耶律燕见那军医见了颜汐凝比见自己时还要恭敬,心中不安地感觉更甚,她想走上前去看看,可刚绕过屏风,只看到了坐在谢容华身边颜汐凝的一个侧影,便被军医发现,拉了她出来! “王妃,你过去帮不上忙,还是就在这里等着吧,若是王妃心中实在焦虑,便去帐外侯着!” 耶律燕看军医凝重的脸色,低声问道:“胡大人,这位颜大夫的医术很厉害吗?她真的能将殿下救回来吗?” 军医沉吟道:“微臣的医术比不上颜姑娘十分之一,若颜姑娘也救不回殿下,那殿下恐怕……”他说着,突然住嘴,笑道:“看我说的什么话,王妃放心,有颜姑娘在,殿下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胡大人!”颜汐凝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军医应了一声,扔下耶律燕急急地回到了屏风后! 耶律燕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心中一时焦虑万分,她走到谢容华办公的书案前坐下,望着上面整整齐齐的文书和军事地图,心里突突地挑,突然,文书旁边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跃入她眼中,这案上都是谢容华每日会看的东西,那盒子里装了什么? 她往床榻方向望去,见颜汐凝和军医还在忙碌着,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向那个盒子,轻轻地打开了盒盖! 里面放着都东西让她呼吸一窒,全是一根一根的发带,而且,都是女子用的,她一下子站起身,四下张望,难道谢容华将他那个挚爱的女子也带来军营了? 她的手抓紧发带,目光回到手中的发带上,只觉得这些发带越看越刺眼,越看越觉得眼熟! 脑中灵光一闪,她骤然想起了方才颜汐凝发髻上的发带,除了颜色,和她手中的不是一模一样吗? 她转头看向屏风的方向,听着颜汐凝低低地吩咐军医做什么?从她的方向,可以看到军医恭敬地神色,她突然回过神来,骤然明白了为何军医会对她恭敬万分! 耶律燕呼吸一紧,她扔下发带,快步跑向床榻,她不能,不能让她抢走谢容华! 她刚走到床榻边,便见谢容华突然呕出一大口鲜血,一个健步上前,她一把拉开颜汐凝,挡在谢容华身前道:“你对殿下做了什么?” 颜汐凝被她拉得一个趔趄,还未开口,一旁的军医已脸色大变道:“王妃,你这是做什么?我们正在给殿下治伤,方才颜姑娘是让殿下呕出体内的淤血,请王妃不要捣乱!” “我……”耶律燕的双眼通红,她看了看颜汐凝,又看了看身后奄奄一息的谢容华,突然一把抓住颜汐凝,对军医厉声道:“殿下的伤你来治,这个女人不能再接近殿下!” 她说着,拽着颜汐凝就要往外走,军医要追上去,可又放心不下谢容华! 颜汐凝原本身体就虚弱,被她这样拉着,毫无反抗之力地出了大帐,云亦凡见她们出来,脸色大变,还未说什么,耶律燕已将颜汐凝腿了出去:“我不准你再靠近殿下!” 云亦凡急急地扶住颜汐凝,对耶律燕大怒道:“王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耶律燕的眼角通红,她看着护着颜汐凝的云亦凡,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悲伤:“你口口声声叫我王妃,可你心里根本就不把我当王妃看,你为什么要让这个女人过来,她就是殿下心里的那个人对不对?我不会让她再接近殿下的!” 军医稳住了谢容华,急急地跟出来,对耶律燕不满道:“王妃,你难道想害死殿下不成?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你怎么可以任意妄为?” 颜汐凝挣开云亦凡的手,看着耶律燕冷静道:“耶律公主,你放心,我来不是为了和你抢男人的,我只想他平安,你若想他活着,请不要任性妄为!” “这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大夫,我不管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准你再靠近他,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视我如无物!”耶律燕哭道! “耶律燕,如果不是你,秦王妃早就是汐凝了,是你的出现破坏了她们,你才是该消失的那个人!”云亦凡厉声道。 颜汐凝只觉得身心疲惫,她望着耶律燕,无奈道:“耶律公主,我知道你爱他,我也说过我不会和你抢,以前的那些事,我已经不想了,我救了他立即就会离开的,请你不要再任性了,你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吗?难道你真想看着他这样白白丢了性命?” 第二百八十一章 救治陪伴 耶律燕被她的话一噎,双眼愤恨地看着她,她不想谢容华有事,可更不想救他的人是眼前这个女人,原本谢容华就放不下她了,若是知道她救了他,那这辈子更不可能忘记她了。 耿青听到动静赶过来,清楚事情原委后,对耶律燕大怒道:“耶律燕,你捣什么乱,若殿下有个三长两短,莫说你是契丹公主,你就是天王老子,我也要将你大卸八块。” 耶律燕看他凶神恶煞的表情,心中一惧,她身后的契丹士兵疾步将她护在身后,怒道:“放肆,竟敢对我们公主无礼……“ 他们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对耿青大怒道:”你做什么了?“ 耿青什么都没做,莫名地望着他们,正要说话,他身后的叶修泽已走上前来,对周围的所有人视而不见,柔声对颜汐凝道:“你快进去吧,我在这外面守着,不会有人再妨碍你了,我们的时间有限,没空陪他们耗在这里。” 颜汐凝点点头,看了耶律燕一眼,对军医道:“胡大夫,我们继续吧。” 她和军医进了大帐,耶律燕想跟进去,却发现自己和身前的两个契丹士兵一样,动弹不得,她望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怒目而视道:“是你动了手脚?” “不错,你们身上中了定身蛊,如今动弹不得,我可以给你们解开,不过你们要答应我,不能再进大帐妨碍她救你夫君。”叶修泽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和她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她?”耶律燕愤怒道,叶修泽看向帅营的帐帘,有烛光影影绰绰地从缝隙中透出来,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决然道:”你和秦王什么关系,我和她就是什么关系!“ 耶律燕还来不及惊讶,一旁的云亦凡和耿青已经吃了一惊,耿青大怒道:“臭小子,你胡说什么,颜姑娘是我们的王妃,她心心念念的只有殿下,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叶修泽看向他,脸上带着嘲讽地笑意:“是你们殿下一直派那个鹰来骚扰汐凝,汐凝早就不想理他了,这次若不是顾忌着往日的情意,她才不会来洛阳救他,她和你们殿下,在两年前就一刀两断了。” “你胡说!”耿青气得脸色铁青,一旁的云亦凡死死地看着叶修泽,沉声道:“这位兄台,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我们,也不喜欢我们殿下,但你何必说这些话来激怒我们,我从小看着汐凝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 他的话让叶修泽微微诧异,不过叶修泽很快冷静下来,他微微笑道:“你们信与不信与我无关,反正我们只会在这里停留三日,三日后她便随我离开,至于三日后你们殿下是生是死,都与我们再无关系。” “你……”耿青正要反驳他,被云亦凡拉住,他看着耿青,摇头轻声道:“别与他做无谓的争执了,汐凝还在为殿下治伤,一切等殿下脱离危险再说。” 耿青冷哼一声,不再言语,倒是耶律燕看着这个男人,心中带着希冀,若他说得都是真的,那往后,谢容华便不会再缠着颜汐凝了,那他就有可能喜欢上她了。 她冷静下来,对叶修泽沉声道:“你帮我解开吧,你放心,我不会再去妨碍她了,殿下是我的夫君,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早日脱离危险。” 谢容华背上的刀伤和其他地方的伤之前都被军医处理过,但在靠近心脏的地方,中的箭伤却只剪短了箭柄,羽箭并没有拔出。 军医见颜汐凝的目光盯着那箭头,神色凝重,他低声道:“颜姑娘,方才我们已让殿下吐了体内的淤血,只是这箭太过靠近心脏,这一拔,恐怕会危及性命。“ “可若不拔,他便只能等死了。”颜汐凝沉声道,在一旁的盒子中取出一把镶金小刀,递给军医道:“胡大夫,将小刀用酒喷了,以火烧红后交给我。“ “颜姑娘,你……”军医迟疑道。 “我要为他取箭,你快去做吧。”颜汐凝沉声道。 军医应声去了,颜汐凝用银针将谢容华的心脉一一护住,轻抚他昏睡的面容,柔声道:“容华,你忍一忍,我马上将箭帮你取出来。” 军医很快带着处理过的小刀回来,颜汐凝将刀握在手中,仔细地观察了箭尖刺入的位置,她深吸一口气,对军医道:“一会儿我将伤口顺势切开,你便把箭拔出来。” “姑娘,这伤离心口太近了,一不小心便会伤到心口的。”军医皱眉道。 “我知道,所以你动作一定要快。”她看了昏迷的谢容华一眼,要紧牙关,将箭伤处一点一点的切开,有血顺着刀缓缓流出,她见到点了,沉声道:“把箭拔出来。” 军医动作极快地将箭拔出,血瞬间溅到了颜汐凝脸上,谢容华闷哼一声,剧痛让他清醒了片刻,可只隐隐约约看到身边一个女子的身影,他便又昏了过去。 颜汐凝极快地取过棉花蘸酒,将伤口消了毒,一手用棉花按压着伤口,一手手指压在靠近心口的动脉上,等了许久,那血才终于止住,等她将伤口包扎好,整个人已累得满头大汗。 她伸手探了谢容华的脉象,军医看着她凝重的脸色,急道:”颜姑娘,殿下还好吧。“ 颜汐凝苦笑道:“还得看今明两日能不能撑过去,他的脉象很虚,你放心,我会一直守着他的。” 他的话让军医松了口气,他想,只要她在,谢容华一定会平安的。 天亮了,大帐外的人一直没走,云亦凡劝了耿青几次,他都不愿离开回去休息,最后他也只能由他去了。 除了送吃的的人,别的人再也没有进过大帐,颜汐凝也没有出来过,他们不安焦急地等待着,午间的时候,谢灵祯带着张玄策和秦洛从洛阳赶了回来,云亦凡一见到他们,便皱眉道:“你们怎么回来了?殿下说过,洛阳没有攻下来前,你们都要在洛阳城外守着。” 张玄策安抚他道:“云将军放心,陈大已将独孤及押到了洛阳城下,苏宏茂见了独孤及,已经答应归降了,杜威和陈大还有太子殿下那几位将军都在,洛阳已是囊中之物,不会有事的,我们担心殿下的安危,便先赶回来了,殿下如今情况如何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救治陪伴(二) 云亦凡正要答他,军医忽然掀帘而出,对帐外的士兵吩咐道:“去打盆温水来。” 他说完就要进去,张玄策疾步上前,叫住他道:“胡大人,殿下如今如何了?” 军医见是张玄策,对他行了一礼,脸色带着些愁容道:“殿下的伤都处理过了,不过他还昏迷着,颜姑娘说还要看这两日的情况。” “颜姑娘?”张玄策吃惊道,“是颜汐凝颜姑娘吗?” 军医点点头,道:“颜姑娘一直在帐中为殿下疗伤,从昨日到现在没有离开殿下身边半步。” 谢灵祯闻言疾步上前,惊喜道:“汐凝姐真的回来了吗?她来了是不是不走了?” “微臣也不知,微臣先进去了。”军医答着,回了帐中。 谢灵祯高兴道:“汐凝姐来了,二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叶修泽冷冷地看着这群把希望全部寄托在颜汐凝身上的人,双拳握得死紧,他们这些人只想着颜汐凝能救谢容华,却根本不知道,她为了救他,会经历怎样的痛苦。 秦洛感觉到叶修泽冷冽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走到耿青身边小声地问他:“耿将军,这个人是谁,以前没见过,是和颜姑娘一起来的吗?” 耿青没好气地道:“是和颜姑娘一起的,至于他和颜姑娘是什么关系,我们也等着殿下没事了好好问问颜姑娘。” 秦洛被他的话一噎,心中划过不安,不由地再往坐在大帐边的叶修泽看去,他已经转过了目光,头低着看不清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在一旁的耶律燕犹豫了片刻,上前和谢灵祯张玄策打招呼:“灵祯,张先生!” 谢灵祯冷冷的撇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她,她想起方才他说到颜汐凝时兴高采烈的样子,嘴角溢出苦笑,难道,真的像云亦凡说的那样,她才是那个不该出现的外人吗? 张玄策见耶律燕落寞的样子,对她道:“我收到云将军的来信,听说是公主带了公主亲卫及时赶到,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殿下救了回来,公主对殿下的救命之恩,微臣感激不尽!” 说着就要给她鞠礼,耶律燕慌忙将他拦住,摇头苦笑道:“张先生何必跟我客气,他是我的夫君,我去救他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你何必这样谢我!” 张玄策笑了笑,道:“公主说得是!” 耿青听了他们的对话,原本是想反驳的,可看叶修泽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一下子就负气闭嘴了,当事人都不在乎,他在乎什么,况且还没弄清楚颜汐凝和这人的关系呢? 其余的人听了张玄策和耶律燕的话,神情皆有些尴尬,他们不喜欢她,但她又是把谢容华从战场上救回来的人,要再给她脸色看似乎又不太好,一时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帐外的人心思各异,帐内的人却一直提心吊胆,专心致志地守着谢容华! 军医进来和颜汐凝说了谢灵祯和张玄策过来了的事,颜汐凝点点头,她用温水浸了手帕,轻柔地为谢容华将脸上的冷汗擦干,他的脉象如今时有时无,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让她的心里很不安。 军医看她疲惫的面容,劝道:“姑娘昨晚一直在为殿下处理伤口,又守了殿下一日一夜,不如先去休息一下,换我来替姑娘看着,有什么异常我立即通知姑娘!” 颜汐凝摇摇头,痴痴地望着谢容华毫无血色的面容,喃喃道:“我不累,能守着他的日子,也不多了!” 叶修泽的金针还插在她的身上,虽然那些剧毒被强制封在了体内,可她能感觉到,它们妄图充开禁锢,流入她的四肢百骸,再过不久,她再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触碰他了! 军医听了她的话不明所以,只轻叹了声,道:“那我先去煎药,姑娘有事随时叫我!” “嗯!”颜汐凝点点头,她轻握着他的手,趴在床榻边细细地看他,比起她离开的时候,他消瘦了些,整个人也变得更加凌厉,如今虽然重伤昏睡,身上却仍旧存了几分戾气! 突然,谢容华的面色变得痛苦起来,颜汐凝一惊,她探了他的脉,脉象凌乱不堪,越来越弱,整个身体也开始发热,她慌乱地按压他的几处大穴,为他下针,喊军医过来,二人一直忙到深夜,他生命的气息却越来越弱! 最后,颜汐凝终于支撑不住,抓着他奔溃地哭吼道:“谢容华,你给我撑下去,你说过让我等你五年的,如今五年还没有到,你要是就这样走了,留下我一个人,那我……” 她狠声道:“那我就彻底忘了你,找一个男人嫁了,和你断得干干净净!” 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自己的话,在弥留之际,他突然一把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声音微不可闻道:“不要,不要离开我!” 颜汐凝鼻尖一酸,泪水缓缓落下,她抽不开被他抓紧的那只手,只好用另一只手继续为他控制伤情,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给他承诺着自己根本不可能实现的诺言:“谢容华,只要你好好的活下来,我就不会离开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她的话似乎有了效果,军医惊喜道:“姑娘,殿下身上的热开始退了!” “嗯!”颜汐凝破涕为笑,摸着他的脉象,原本趋近于无的脉搏渐渐又回来了,一点一点越来越有力的跳动,苍白的面容上甚至有了点血色! 他们又处理了一阵,他的脉象终于平稳下来,呼吸也变得有了规律,二人相视一笑,颜汐凝抬手擦了擦满头的汗渍,对军医道:“胡大人,劳烦你重新煎了药端过来!” 军医笑道:“微臣这就去,辛苦颜姑娘了,微臣就知道,只要姑娘在,殿下什么难关都能度过去的!” 颜汐凝淡淡一笑,终是没有说什么,军医去煎药后,她想将手从谢容华的手中抽出来,却发现他在昏睡中依然将她的手死死地抓住,她越是抽,他握得越是紧,颜汐凝无可奈何,只得不再挣扎,她将头枕在被他抓紧的手上,望着他的目光中溢满悲伤,她和他,这次以后,恐怕都不会再见面了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别前托情 翌日一早,军医出了大帐,对一早便等候在帐外的几位将军和耶律燕恭声道:”各位将军,王妃,殿下的脉象稳住了,已经渡过危险,好好调养,很快就可以醒过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松了一口气,张玄策上前道:“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军医点点头,对他们轻声道:“殿下还没醒,各位将军就静静地看看殿下吧,不要吵到他!” “自然不会,多谢!”张玄策说着,领着帐外的众人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帅营,叶修泽也跟在他们后面进了大帐,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充斥着整个大帐,颜汐凝跪坐在床榻边,他们走近了,才发现她的一只手一直被谢容华握着,耶律燕看着那扣紧的手,心中满是酸楚,她才是他的王妃,为什么他的夫君紧抓不放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手! 张玄策上前一步,看了谢容华沉睡的面容,虽然还没醒,但看脸色便知道他如今已没有生命危险了,他向颜汐凝鞠了一躬,恭敬道:“颜姑娘,许久不见,这次,多谢你出手相助。” 颜汐凝一直静静地看着谢容华,许久之后,才看向张玄策和帐内那些熟悉的面孔,淡淡笑道:”他已经没事了,你们不必担心,再过不久,他就会醒来的。“ 众人还来不及和她寒暄,叶修泽已大步走到她身边,对她柔声道:”汐凝,我们走吧。“ 谢灵祯大惊道:“汐凝姐,你要走吗?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二哥,二哥他很想你,他还没醒过来见上你一面。” 颜汐凝看着死抓着自己的手片刻,抬头对叶修泽道:“叶大哥,能不能再等等。” 叶修泽脸色一变,沉声道:“你想等他醒来?” 颜汐凝摇摇头,看向自从进来脸色便不太好看的耶律燕,低声道:“你们能不能先出去,我想和秦王妃单独聊聊。” 众人怔然,不由将目光转向耶律燕,耶律燕也有些惊讶,不知道她找自己要聊什么。 耿青第一个反对道:“不行,就她之前对你的态度,不能让你独自和她在一起。” 颜汐凝看向耿青,道:”耿将军,你若还把我当女主人,便听我的话吧,她不会伤害我的。“ “我……”耿青憋了一肚子气,云亦凡拉着他,摇摇头,对颜汐凝道:“汐凝,我们都在帐外,若有事你便唤我们。” 他说着,招呼了一干人等出去,张玄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出了大帐,颜汐凝看向叶修泽,轻声道:”叶大哥,你也出去吧,我办完这最后一件事,便随你离开。“ 叶修泽看了她和耶律燕一眼,最后望向昏睡中的谢容华,低声道:“你要快些,时间不多了。” 颜汐凝轻嗯一声,等叶修泽走了,耶律燕才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她看着谢容华紧握着颜汐凝的手,声音带着嫉恨道:“你将我留下来,是想让我看看他有多爱你吗?哪怕在昏迷中都要死抓着你不放。” 颜汐凝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被谢容华抓着的手,轻叹一声,道:“耶律公主,我和他的缘份,从救命之恩开始,我希望,你和他的缘份,也可以从救命之恩开始。” 耶律燕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颤声道:“你的意思是,你不会和我抢,你要把他让给我?” 颜汐凝点点头,看着她道:“我们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爱他。” “那,那你呢?”耶律燕不解道:“我也可以看出来,你很喜欢他,为什么愿意把他让给我?因为你和帐外那个男人成亲了?” ”成亲?“颜汐凝听了她的话面露疑惑之色,耶律燕急道:”是帐外那个男人说的,说他和你的关系就是我和殿下的关系。“ “是吗?”颜汐凝微微苦笑,道:“他这也是为了帮我才那样说吧。“ 她伸出自由的那只手,递到耶律燕跟前,问她道:“知道这手上为什么伤痕累累吗?“ 耶律燕被她手上的伤吓得后退一步,惊道:“你怎么……“之前,她并没有发现她手上有这么多伤。 颜汐凝低垂着头,静静道:“耶律公主,如果我还能活着,我怎么样也不会把他让给你的。”她说着,抬头看着耶律燕,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可是,我身中剧毒,已经没几年可活了。” “你说什么?”耶律燕不敢置信道,“他们不是说你医术很高吗?你不能救你自己吗?” 颜汐凝摇摇头,看向谢容华,喃喃道:“已经无药可救了,我和他,已经分开了快两年了,而我,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两年可活,可我相信,只要我和他不再见面,时间长了,他总会忘了我的,忘了我,也好过眼睁睁看着我死,伤心难过来得好,他还那么年轻,人生还有那么长,还有那么多抱负没有实现,我不想成为他的牵绊。” 她说着,转头看向耶律燕,笑中带着泪:“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陪在他的身边,只要你一直对他好,我想,总有一天,他也会爱上你的。” 耶律燕听了她的话,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酸楚,她要把谢容华让给她,她应该高兴的,可是看着颜汐凝的样子,她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她望着她,轻声道:“那你怎么办?” 颜汐凝微微一笑,道:“你也看到了,叶大哥会一直陪着我的。”她说着,取出银针,不知扎了谢容华手上的哪个穴位,他的手便骤然松开,颜汐凝迅速握了耶律燕的手让他抓住,耶律燕手腕一痛,看着颜汐凝惊道:“这是……” 颜汐凝缓缓站起身,望着谢容华抓着的白皙皓腕,轻声道:“不要告诉他我曾来过这里,在他身边陪着他守着他的人,一直都是你,你放心,我会和张先生他们说清楚的,他们也会帮你保密。” 耶律燕知道,她这是真的要帮自己了,有了这份人情在,谢容华就算再不待见她,也不会再向以前那样对她了,她眼睛一酸,低喃道:“谢谢!我之前不该那样对你的。” 颜汐凝淡淡一笑,缓缓站起身,她伸出双手轻抚谢容华的脸颊,从眼睛到鼻尖到嘴唇一一划过,最后,她低下头,在谢容华的唇上轻轻留下一吻,低语道:“永别了,我的爱人。” 耶律燕看她决绝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帐外走去,她望着她的背影高声道:”颜汐凝,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也一定会比你更爱他的。“ 颜汐凝的脚步一僵,她没有回头,泪水顺着她的眼眶缓缓而出:“秦王妃,后会无期。” 她说完,大步出了大帐! 耶律燕怔仲片刻,不由将目光转向谢容华握得死紧的手,他握得那么紧,让她的手腕袭来一阵一阵的痛意,也让她的心中一片酸楚,她知道,握得越紧,代表他越在乎,只可惜,他在乎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自己罢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痛不欲生 颜汐凝刚出大帐,帐外侯着的人便都看向她,叶修泽望着她微红的眼眶,心中一涩,快步上前轻声道:“你的事办完了吗?” 颜汐凝点点头,看向张玄策一行人道:“张先生,各位,如今你们都在,我想请你们答应我,不要告诉他我曾经来过,更不要让他知道是我救的他,我要走了,就此拜别各位。“ 她说完,对他们躬身行了一礼,刚起身,便被谢灵祯上前死死地抓住,他倔强道:“汐凝姐,你为什么这么做?二哥还没有醒,我不能让你走,明明是你救了他,为什么要把功劳让给旁人。” 颜汐凝看着眼前已是成年人模样的谢灵祯,轻声道:“灵祯,你已经是大人了,不要再像小时候那样无理取闹。” “我没有无理取闹,我不喜欢那个耶律燕,我只要你做我二嫂,你不要走好不好,二哥见不到你会难过的。”谢灵祯哀求道。 “燕王殿下,不要求她了,人家有了新人,自然是巴不得把殿下那个旧人推给旁人才好。”耿青愤恨地道,死死地瞪着颜汐凝。 颜汐凝心中一窒,骤然有强烈的痛楚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叶修泽注意到她的不对,一把挥开谢灵祯,将她拥入怀中,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急切:“汐凝!”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一惊,谢灵祯骤然明白过来耿青话中的意思,对叶修泽怒喝道:“你放开汐凝姐,你和她是什么关系,谁准你这么抱着她的。” 颜汐凝死死地揪着叶修泽的衣袖,强忍着痛楚看向耿青和谢灵祯,决然道:“耿将军,你说得没错,我如今已经爱上了旁人,有了新的生活,救他不过是出于旧情,不想他就这样死了,你们如果真感激我救他一命,就该答应我,帮我瞒着他,不要让他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你胡说,我不信。”谢灵祯愤怒道,“你等二哥醒了,当面和他说清楚。” “你二哥才刚刚缓过气来,你想他刚醒来就被我气死吗?”颜汐凝冷笑道。 “你……”谢灵祯气得说不出话来。 又一阵强烈的痛楚袭上来,颜汐凝知道,她已经没有时间了,她痛得全身发抖,看向叶修泽,低声道:“叶大哥,带我走,现在就带我走。” “好。”叶修泽打横抱起她,就要快步离开,却被谢灵祯拦住了去路:“不准走。” 颜汐凝将头埋入叶修泽怀中,排山倒海的痛意,让她咬紧牙关强忍着,叶修泽看着谢灵祯,愤怒道:“你没听到她说的吗?她和你二哥已经一刀两断了,你们也别再缠着我们不放,到时候真气死你二哥,可没人再费尽心力地救他。“ 他的话音刚落,不知念了一句什么,骤然和颜汐凝消失得无影无踪,众人大惊,一直旁观不语的张玄策震惊道:“苗疆蛊术。” “什么?”谢灵祯正要问他,有士兵疾步来报:“燕王殿下,方才突然出现一人,抱着一位女子,抢了我们的马跑了。” “混蛋。”谢灵祯骂道,“给我准备一匹马,我要把他们追回来。”他说着,快步跑了出去。 耿青气得脸色铁青,看着追出去的谢灵祯,忍不住骂了一声娘。 云亦凡握紧双拳,看向耿青,沉声道:“耿将军,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你先不要发火。” “她都那样说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殿下日日念着她,她却这么快就去找了别的男人,将殿下弃若敝屣,真没想到,她竟然会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耿青气急败坏道。 “汐凝不是那样的人。”云亦凡高声辩解道:“她一定是有苦衷的,这几日将军也见了,是她日日夜夜守在殿下身边,若不是对殿下有情,她如何会这样做?” “可她自己都承认了。”耿青铁青着脸道。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云亦凡说着,快步走到张玄策身边,看向一脸沉思的张玄策道:“张先生,你方才说苗疆蛊术?” “不错,方才那男人应该是用了隐蛊,才让我们一下看不见他们,能操纵隐蛊的人,他在族中的地位恐怕不低。”张玄策沉吟道。 “汐凝怎么会和苗疆的人一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张玄策沉着眸,道:“殿下的身体才刚刚稳住,不能让他受刺激,这件事先瞒着殿下,别让他知道颜姑娘来过,我会暗中派人去寻他们的下落,将此事弄清楚。”他想起颜汐凝离开前反常的样子,心中渐沉。 “汐凝,你忍住。”叶修泽望着怀中疼得满头大汗的女人,心疼万分,他快马加鞭地跑着,只想先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之处。 颜汐凝突然一把推开他,从马上滚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叶修泽惊慌地停下马,飞身过去,正要抱起她,颜汐凝痛苦地屈着身体,颤声道:“别过来,有毒。” 她知道,那些毒已经流向她的四肢百骸了,不能再让他靠近她。 “汐凝!”叶修泽眼眶通红,双拳握得死紧。 身体的痛意犹如有千万种毒物在啃噬她的全身,似乎连呼吸都伴随着疼痛,颜汐凝的双手死死地扣入地面,因为太过用力,指甲盖都被掀翻开来,顿时鲜血淋漓,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凄厉地大叫了一声,张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臂,在地上不住的翻滚着,让那些尖锐的沙石划过肌肤,妄图以外界的疼痛来对抗体内难以忍受的痛楚。 叶修泽看着在地上翻滚着,衣裳被血渍完全染红的人,心如刀割,他后悔了,他为什么要答应她,为什么要为她实行金针逆转大法,为什么不能代替她,承受这些痛。 颜汐凝不知道那些痛多久才能结束,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生在了地狱中一般,再看不到生路,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隐约记得似乎咬下了手臂好几块肉,最后还是没能忍到痛楚结束,疼昏了过去。 “汐凝!”叶修泽大步上前,望着她满是血渍尘土,昏迷不醒的脸,脱下衣裳小心翼翼地盖在她的身上,轻柔地将她抱起,她的身上还在不住地流血,尽管昏过去了,可体内的疼痛并没有结束,她的身体不住地发抖,叶修泽哽咽道:“我带你离开,很快就没事了。”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蹒跚着往远处走去,虽然隔着一层衣物,那些毒还是多少沾染到了他的身上,可是没关系,他不会让自己死的,他还要照顾她,比起她的痛苦,这点毒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第二百八十五章 怅然若失 谢容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了,他的头昏昏沉沉的,朦胧中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回来了,一直陪着自己,还告诉他,只要他醒过来,她就不再离开了。 他的手动了动,发现自己的手握着什么,掌心中传来温热的肌肤触感,他眼中闪过狂喜,可当看清自己抓住的人时,那狂喜一点点凉了下去,最后归于沉寂,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 他刚醒,一直守着他的耶律燕就发现了,自然看到了他见到自己时目光中的变化,她的心中微涩,将被他握得发痛的手腕背到身后,对他柔声笑道:“你醒了,想不想喝水,或者吃点东西,你昏迷了三天了。” 谢容华望着她良久,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耶律燕垂下目光,低声道:“我知道你有危险,便和父皇请了旨,领了公主亲卫来帮忙。” 谢容华一怔,神情落寞道:”这么说,是你的人将我从战场上救回来的?“ 耶律燕在身后抓紧双手,默认了下来,谢容华低叹一声,道:“你先出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可,可胡大夫说了,殿下已经昏迷了三日,醒了以后必须要吃点东西。”耶律燕踌躇道。 谢容华沉默良久,看她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的样子,想到她毕竟救了自己,也不好太给她脸色看,他微微点头,声音微弱道:“那你帮我端点粥来吧!” “好!”耶律燕的脸上露出笑容,兴高采烈地出去了,她走了以后,谢容华缓缓抬起之前握着耶律燕手腕的那只手,眼神中带着脆弱与迷茫。 梦中,他抓住的人明明是她,为什么醒来,却是另一个女人,他的嘴角溢出苦涩的笑容,望着寂静无声的大帐,只觉得醒了还不如不醒来得好,至少梦里,她一直陪着他,还说永远都不会离开他了。 张玄策和军医一起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容华万念俱灰的神情,他让军医赶紧上前去为谢容华把脉,军医点点头,上前为谢容华检查了身体,笑道:“殿下如今的脉象已经平稳,人也醒了,身体受伤的地方虽多,但只要好好将养一两月,便能复原的。” 谢容华在他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起来,望着他道:”这几日都是你为我治伤的?没有旁人?“ 军医一愣,看张玄策目光扫了自己一眼,收敛神色答道:“王妃带殿下回军营以后,微臣便一直在殿下身边随身医治着,王妃也一直陪在殿下身边。” “是吗?”他苦笑着摇头,明明已经知道没有她了,他何必一次次的确认,就因为耶律燕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才会误将她当做她死抓着不放吗? 他们正说着话,耶律燕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进来,回到谢容华身边,笑道:”殿下,先吃点东西吧。“ 她说着就要喂他,谢容华却不着痕迹地躲开,他以眼神示意军医,军医慌忙上前接过,对耶律燕道:“王妃,这样的事还是让微臣来吧。” 耶律燕抿着唇,看军医在那边小心地喂他喝粥,心情郁结,他对她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冷淡了,可还是将她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她在心中苦涩地问道,颜汐凝,我的努力真的会有用吗? 谢容华喝了粥,对军医和耶律燕说道:“你们先退下吧,本王有事要单独和张先生聊。” 军医皱眉道:“殿下才刚醒,要爱惜身体。” “本王明白,你们先下去吧。”谢容华轻声道。 耶律燕恋恋不舍地随着军医离开,在转身的那刻,听到身后响起谢容华轻柔的声音:“耶律燕,谢谢你救了我。” 她的眼眶一热,只觉得心中的抑郁烟消云散,她回头,对他笑道:“这是我该做的,殿下注意身体,我在外面侯着,有什么事情随时唤我。” 等营帐内只剩了谢容华和张玄策后,谢容华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着张玄策,问道:“张先生,本王昏迷的这几日,洛阳的形势如何?我记得那日我和耿青被独孤湛的军队包围,耿青还好吗?” ”洛阳已经投降了,不过苏宏茂趁乱逃跑了,我军的人马正在洛阳附近搜寻他,如今燕王在洛阳主持大局,殿下安心调养身体便好,至于耿将军……“张玄策目光一敛,想到他死活不愿意与他们一起欺骗谢容华,微微叹息道:”他的伤势也不轻,如今在帐中休息,恐怕还要调养一段日子才能向殿下复命。“ “那便让他好好养着吧,若不是他,也不知我还有没有命回来。”谢容华淡笑道,神情渐渐变得疲惫起来,对他挥了挥手,轻声道:“你先下去吧,让胡大夫进来。” “那秦王妃……” “她既然照顾了本王那么多日子,想必也很累了,让她休息吧,不必再来照顾本王了。” “是。”张玄策恭敬地退下,出了大帐,他向帐外等着的两人传达了谢容华的话,见耶律燕难过的表情,沉吟道:“王妃,臣有一个问题想请教王妃,能否借一步说话。” 耶律燕点点头,随他走入无人的角落中,张玄策望着她,直言道:“王妃,那日在帅营中,颜姑娘单独和你谈了什么?” 耶律燕脸色一变,将目光别向远处,摇头道:“没说什么?” 张玄策眉头一皱,沉声道:“臣知道王妃想得到殿下的心,可若王妃一直瞒着,就不怕臣在殿下面前拆穿王妃吗?” “你不能……”耶律燕惊道,她迟疑了许久,终于缓缓说道:“是她自己要将殿下让给我的,你不要让殿下知道,她,她身染剧毒,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张玄策脸色大变,想起来她走的时候那些反常的行为,一下便想通了,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不愿再见谢容华,是不想他看着她死吧。 “你不要告诉殿下这件事,如果殿下知道了,一定会去找她的,先生也知道如今殿下的处境,若去找她,一定会着了旁人的道的。”耶律燕急声道。 张玄策看着她,无奈一笑,缓缓道:“王妃看得倒是透彻,王妃放心,我不会让殿下深入险境的,颜姑娘身染剧毒,时日不久这件事,希望只有你知我知,不要告诉第三个人,往后我也会多帮称着王妃,让王妃能与殿下多多相处,至于别的,就要靠王妃自己了。” 耶律燕明白了他的意思,怔然道:“我会的,谢谢张先生。” 张玄策望向大帐的方向,神情复杂难辨,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不对,可如今,这却是唯一的办法,谢容华将颜汐凝看得太重,对他来说,终归不是一件好事! 第二百八十六章 再遇柳絮 颜汐凝醒过来的时候,置身于一处山洞中,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痛意了,若不是身上的血迹和双手面目全非的样子,她几乎要以为之前那炼狱般的痛楚只是一场噩梦,她的嘴角溢出苦笑,之前那样痛的时候,有一瞬间她真以为自己会痛死过去,可如今醒来,却发现一切不过如此。 她站起身来,高声唤道:“叶大哥!” 空荡的山洞中只有自己的回音,她脸色一变,自己会在这里,只有可能是叶修泽带她过来的,他不会出事吧? 颜汐凝急急地往洞外跑,刚出洞口,便见洞边倚着一个人,她正要松口气,却骤然发现他青紫的脸色,颜汐凝脸色大变,她蹲下身不住地高声唤他:“叶大哥!” 他没有醒过来,颜汐凝慌张起来,她不会把他害死了吧,她不敢碰他,走到不远处的树林中折断了一根树枝,回转身来用树枝轻轻戳他:“叶大哥!” 唤了无数声后,叶修泽总算缓缓醒转过来,他看颜汐凝一脸担忧的样子,嘴角溢出微弱的笑容:“你还好吧!” “我没事,你是不是中毒了,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脸上全是慌乱之色。 叶修泽强撑起精神来,取出随身携带的金针,快速地扎在了身体的几处大穴之上,他的脸色渐渐好转过来,体力也渐渐恢复了些。 “你……”颜汐凝大惊,他刚刚的做法,在几天前也对自己做过,她自然不会认错。 “没事,只要在三日内找到解药就好。”叶修泽笑着安抚她,原本安置好她后,他就要去寻找解药的,可惜却没能撑过去。 颜汐凝吸了口气,坚定道:“我一定会为你找到解药的。” 叶修泽点点头,看她的手臂还在流血,惊道:“汐凝,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颜汐凝一怔,看向自己的手臂,才发现去树林折树枝的时候,伤口被树枝划开再次流血了,那伤口本来就深可见骨,此时再流血,看着异常吓人,可是她却一点痛意都没有,她想了想,将手背在地上用力一擦,表皮破开,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叶修泽大惊失色,厉声道:“你做什么?” “叶大哥!”颜汐凝怔怔地看着他,低喃道:“不会痛了!” “不会痛?”叶修泽诧异道。 颜汐凝笑了起来,笑容中隐有泪光:“一点痛都感觉不到了,大长老说过,要用毒物完全毁掉我的身体,让它不再有知觉,我之前每日煨毒,可它还是会有多多少少的痛意,如今一点痛都没有了,我以后是不是不用再煨毒了。” “汐凝……” “看来,金针逆转大法对我来说,也不是全无好处。“她擦了泪,站起身来,对叶修泽道,”叶大哥,你自己能走吗?我们去崤山,从小我爹便带我在那一带采药,我上山为你找解药。” 叶修泽点点头,扶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对颜汐凝轻声嘱咐道:“汐凝,虽然你感觉不到痛了,可身上的伤也需要医治,不能让他们一直流血。” “我明白的。”颜汐凝笑笑,高兴道:“以后都不会痛了,真好。” 她这样说,却让叶修泽难过地想落下泪来,一轮一轮的折磨过后,她的身体终于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了,身体没了知觉,她再不能进行金针逆转大法来做傻事了,可也预示着,她离离开,又近了一步。 颜汐凝在洛阳一带生活了近十年,对崤山一带更是熟悉,她领着叶修泽避开官道,从小路走上崤山,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她一边走着,一边和叶修泽说着自己以前和颜丰在山上采药的情形,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幸福快乐。 叶修泽已经很久没有见她这么快乐过了,他放慢了脚步,只想将她这短暂的快乐留得更久一些。 他们一路走着,叶修泽却突然变了神色,颜汐凝看他的脸色,疑惑道:“怎么了?” “汐凝,你看那边?”叶修泽指着不远处道。 颜汐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一棵大树上,挂着一根白绫,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子,正将头深入那白绫之中! “等一下!“颜汐凝惊呼一声,那女子却已经将头伸了进去,踢开了脚下的灌木。 她疾步跑上前,想将挣扎在白绫间的女子救下来,可想到自己全身的毒,又退了回去,她看向叶修泽,急声道:”叶大哥,快救她。“ 叶修泽快步上前,抽出腰间的小刀,射向挂在树上的白绫,刺啦一声,白绫应声而断,那女子如断线的风筝般掉了下来,叶修泽快步上前,接住了她。 颜汐凝上前看着叶修泽怀中的女子,她已经昏过去了,苍白的脸上不施粉黛,却难掩她的绝色姿容,一身衣裳质地华贵,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女人,颜汐凝盯着那脸,只觉得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姑娘,你醒醒!”叶修泽摇着她,不住地呼唤下,那女子终于渐渐醒转过来,一双犹如小鹿般可怜的眼眸望着救下她的男子,很快便挣扎起来:“你为何要救我?” 叶修泽制住她,沉声道:“姑娘,你还那么年轻,有什么事想不开要寻短见?” 颜汐凝看到她楚楚可怜的眼眸,终于想起了在哪里见过她,她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柳絮吗?” 柳絮闻言看向颜汐凝,双眼尽是不可置信,她挣开叶修泽爬起身来,走到颜汐凝跟前,颤声道:“你是颜姑娘?” 眼前的女子一身青衣,面色苍白,露在外面的肌肤缠满了布带,有隐隐的血迹透出来,一看便身受重伤,可她的表情平静,似乎那些伤对她的影响并不大,曾经对她好过的人很少,眼前的女子,是其中一个,所以她一直都记得她的名字,颜汐凝。 叶修泽惊诧地看向颜汐凝:”你认识她?“ “算认识吧,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颜汐凝淡笑道,“柳小姐,可否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在这里,为何要自寻短见?”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三人结伴 柳絮听她问起,表情变得悲伤起来,她望向远处,轻声道:“颜姑娘知道吗?洛阳城破了,苏宏茂完了。” 颜汐凝点点头,看她表情突然一变,惨然道:“可他完了,为什么还是不愿意放过我。”她说着,拉起身上的衣袖,露出青紫的痕迹,颜汐凝呼吸一滞,突然就明白她遭遇了什么。 她有些神智不轻地道:“苏宏茂是一个魔鬼,洛阳城破了,他带着我逃出了洛阳城,那样多的追兵在搜寻他,他却还是忘不了折磨我,他说就算死,也要我陪着他,可我不想和他死在一起,终于,在崤山脚下,我趁乱引来了追兵,将他困住了,他终于不能再禁着我了,我自由了!” 她说得这样简单,颜汐凝却知道,她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子,经历了怎样的惊心动魄,她望着她,也心疼着她,想起卫川曾经告诉过她的话,眼前的女子外表如此柔弱,内心却比谁都坚强,她想抱抱她,想安慰她,可自己身上的毒,却让她不敢那样做。 “你既然好不容易熬了过来,为何不好好活下去,却要寻死呢?”颜汐凝摇头道,“柳小姐,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那些都过去了,你以后可以开始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柳絮摇头道,“颜姑娘,我也想有新的生活,可我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了,从小,我爹便视我如柳家的耻辱,若知道我的事,他只会更加厌恶我,而王承志,他如今是王家的族长,我不过是一个下堂妻,他原本就讨厌我,若知道我是残花败柳之身,只会更看不起我,姐姐总说我长了张狐媚脸,这张脸对我来说就是一个祸害,与其活着让更多的男人糟蹋,倒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不是的。”颜汐凝道,“你可知,王承志一直都在找你。”她缓缓将在长安见到王承志的情形一一和她说了,低叹道:“他如今,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你,也无时无刻都盼着和你相见,弥补曾经对你的亏欠。” 柳絮的脸上或悲或喜,她摇头苦笑道:“颜姑娘,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可惜,一切都太迟了,我从前就配不上他,如今这具肮脏的身体,连我自己都讨厌,又如何有脸再出现在他面前,我和他,再没有可能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颜汐凝急声道。 “试试?”柳絮失魂落魄地笑道:“我从小在世家贵族中长大,他们看重的是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他不会要我的,我的存在,会成为他最大的耻辱。” “柳絮,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爹,你曾经和王承志生活过,他是怎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也给自己一点信心,你的遭遇是为了救他,而且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自愿的,他要是个男人,就不会怪你,只会更痛惜你。”颜汐凝劝慰她道,“你看看我,如今我身上都是毒,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痛苦和折磨,可我仍愿意好好活着,我相信,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的!” 她说着,拆开了手腕上的布带,将深可见骨的伤口露出来给她看,那些伤口,带着隐隐的暗沉之色! 柳絮惊得后退一步,“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汐凝!”叶修泽皱眉,埋怨地看着她,他并不想她为了外人的事,将自己满身的伤暴露出来。 颜汐凝摇摇头,望着柳絮笑道:“怎么弄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弥足珍贵,所以,请你和我一起好好活下去吧,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柳絮望着她,低低地重复着:“只要活着,总会有希望的。” 颜汐凝点点头,承诺道:“等我帮叶大哥找了解药,我们就去洛阳找王承志,若你不愿和他一起,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柳絮望着她带着光彩的眼睛,情不自禁地点点头,也许,她真的应该试试。 三人结伴而行,颜汐凝很快带他们去了崤山南面的山洞,她上一次来这里,是和谢容华一起逃亡的时候,那时,她从来没想过,后面和他,会有那么多的纠缠,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除了新生了不少杂草,什么都没有变,只可惜,她和他再回不到从前了! 叶修泽叫她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唤回来,颜汐凝抱歉着低笑道:“只是想到了一些在这里的往事,走神了,我们先生火吧!” 她说着,告诉了叶修泽和柳絮这附近哪里有干燥的木材,等他们二人寻了木材回来时,却看到她割了自己的手腕,用一节竹筒接住,叶修泽脸色大变,扔下木材上前喝道:“颜汐凝,你做什么?” 颜汐凝从容地止住了血,望着他道:“叶大哥,我如今不能碰你,没办法为你把脉查看你的身体状况,你体内的毒是沾到我的血引起的,我只有这样来帮你找解药了!” “给你的毒物全是我去找的,你问我就行了,何必这样伤害自己?”叶修泽气道! “那不一样,混了那么多,谁知道如今它变成什么毒了!”颜汐凝不在意地笑道:“不过是放点血,我又不会痛,你不要担心了!” 叶修泽看着她的笑容,紧抿着唇,他想说看着她一身的伤,就算她没了知觉,可他会心痛,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懊恼地回身,和柳絮一起搭材生火! 柳絮看了看研究毒血的颜汐凝,又看了看叶修泽一脸怨气的样子,低声问道:“叶公子,颜姑娘的伤还能治好吗?她那么多伤,都不会痛吗?”她光看着,都觉得忍受不了! 叶修泽脸色难看地望着手中的材火,语气落寞道:“柳姑娘,她是一个很坚强的人,明明知道自己的状况有多差,却还是愿意一直坚持下去,对你,我是同情,对她,我是心痛,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代替她承受那些痛苦……” 他死死抓着手中的木材,让那些边缘的木刺插入手中,缓缓流出血来也不在意,“她和你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可我找不到她的希望在哪里?” 柳絮听了他的话,心中一酸,她望向颜汐凝认真的侧脸,柔声道:“会有的,她是一个好人,老天爷会给她希望的,我和她都会有希望的!” 第二百八十八章 闻笛起舞 在整个长安城都为秦王能一举攻下夏军和荣军感到震惊和兴奋的时候,唯独东宫一片压抑。 东宫长史马殷望着谢蕴之阴郁的神色,劝慰道:“臣听闻,秦王提出以一敌二时,王大人亦是同意的,往后论起军功,王大人那也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谢蕴之已将手中的折子砸向他,吓得他一惊之下跪了下来。 “你想说他是东宫的人,所以东宫也有功劳对吧?可那点功劳能比得过一军统帅吗?更不用说这次行动,他差点丢了性命,你知道父皇知道他重伤时有多心疼吗?他甚至和本宫提议若他战死沙场,便追封为太子。”谢蕴之气愤地道,“可惜他没死成,父皇也没能封他为太子,但你看看,这是父皇打算给他的封赏,这么多官职压下来,本宫这个太子,在朝廷中还有何威望可言,指不定父皇哪一日就将本宫废了,把这太子之位也送给他。” 马殷捡起地上的折子,当看到太尉领司徒尚书令陕东道大行台雍州牧凉州总管左右武候大将军上柱国秦王这一长串官职头衔时,冷汗涔涔,这个封赏下来,秦王从中央到地方,从军事到行政,权力之大,不要说太子,就算是当今陛下,恐怕都要忌惮他三分,这样的大权,指不定那一日就将太子逼下马了。 马殷合上折子,认真思索片刻,对谢蕴之深鞠一躬,沉声道:“殿下,微臣听说,秦王殿下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身受重伤,他在洛阳一战,虽然抓到了独孤及和苏宏茂,但仍有不少在逃跑中的将领,若这些将领细细谋划,伺机报复刺杀秦王,以秦王如今重伤的身体,丢掉性命那也不是不无可能,只要秦王不能活着回到长安,那就算陛下给他再多的官职,甚至要将太子之位给他,他一个死人,又能有什么作用。” 谢蕴之一怔,惊道:“你的意思是……”他皱眉道:”但他毕竟是本宫弟弟,本宫如今虽然与他有隔阂,但还没到要至他于死地的地步。“ 马殷叩拜道:“殿下,历来夺嫡之争,都是你死我活,若让秦王殿下安然返回长安,他日若他得势,殿下难道以为他会放过殿下吗?如今天下已定,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请殿下三思,不要心存妇人之仁。” 谢蕴之神色一紧,他摆手道:“你先下去吧,你的话,本宫会考虑的。” “请殿下尽早做决断,若秦王身体恢复,再想对付他,便没那么容易了。”马殷恳切道。 “本宫明白了,你先下去!”谢蕴之沉声道,他自小看着谢容华长大,一下子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 马殷退下后,谢蕴之一个人坐在书房中沉思了良久,突然有内侍敲门道:”殿下,蜀王殿下应召回京,来东宫拜访殿下。“ 谢蕴之精神一震,高声道:“让他进来吧!” 颜汐凝和叶修泽三人在崤山一呆便呆了十日,因为她全身带毒,白日里都是叶修泽陪着她一起去寻草药,柳絮则是去捡一些野果回来,寻完草药后,叶修泽也会顺便猎一些猎物回来,他和柳絮负责熬药和处理食物,颜汐凝则是做一些捡柴生火的活计,三人配合默契,避开外面的战火,在崤山这一方天地中竟有了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每日晚饭后,颜汐凝都会走到洞外,坐在一块大石上,吹奏竹笛,柳絮一连听了好几日,对旋律已铭记于心,这一日,当颜汐凝再次吹响竹笛的时候,她忍不住随着笛音,在月下翩翩起舞。 她的人长得极美,舞也跳得极好,在月下的树林中身姿摇曳,犹如九天而下的仙女,颜汐凝嘴角含笑地吹着竹笛,原本凄凉哀婉的笛音,因着她的舞姿,也多了些许超然的韵味,叶修泽望着配合默契的两个女子,只觉得这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画面。 一曲既罢,颜汐凝收回竹笛,对柳絮笑道:“你舞跳得真好,我这半吊子的吹奏水平,倒是配不上你曼妙的舞姿了。” 她的夸奖却没能让柳絮高兴起来,柳絮走回她的身边,神情中有些落寞道:“舞跳得好有什么用,都是下三流的东西,我娘的舞姿芳华绝代,也不过就是一个被人唾弃的舞姬。” 颜汐凝没想到她的夸奖会引起她的伤心往事,她低声道:“柳絮,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出身,便看低自己,一个人只有不妄自菲薄,别人才不会看轻你。” 她望向天际的明月,轻声道:“我们虽然没有好的出身,但我们做人堂堂正正,认认真真地活着,凭什么要低人一等。” 柳絮看向她的侧脸,只觉得内心受了莫大的鼓舞,她望着她,笑道:“颜姐姐,我要是早些和你有深交就好了。”她说的这些,从前从没有人和她说过,如今,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如旁人的地方,就像她说的,她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凭什么就要在别人面前自卑呢。 “两位姑娘,夜深露重,两位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去洛阳了。”叶修泽在她们身后含笑道。 “颜姐姐,我们进洞歇息吧。”柳絮点头道。 “你们先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再呆一会儿。”颜汐凝淡淡一笑,将目光望向远处。 柳絮应声离开了,叶修泽却并不走,他站在她身后,望着颜汐凝的背影沉声道:“汐凝,你每晚都坐在这里,这里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特殊,我记得你刚进这个山洞的时候,神思恍惚,你说你想起了一些往事,那些往事,是不是和他有关?” 颜汐凝一怔,诧异地望向他,没想到他竟然猜到了,她转过头,望着远方,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边飘散过来:“那时候,我和他就是坐在这里,我们说了很多话,他见我衣裳单薄,便握了我的手,以内力为我驱寒,他不知道,他无意的一个举动,却将那些暖意刻进我的心底,让我再也忘不了……” 那些遥远的记忆,在她轻柔的话语中对他娓娓道来,那一刻,叶修泽终于明白,这一生,她的心里都只会有那个男人,她再也不会让别人走进她的心里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擦身而过 谢容华在身体能下床走动后,便执意要去洛阳,张玄策劝不住他,只好让云亦凡领着十几个亲卫,驾着马车一路往洛阳而去,耶律燕和谢容华同乘一辆马车,以便照顾他。 马车的速度并不快,他们走了大半日,才到了崤山脚下,原本要继续行进的,却不料马车中的谢容华突然叫了停。 “殿下有何吩咐?”秦洛疾步走到马车前,恭声问道。 谢容华掀开车帘,脸色还泛着病态的白,他低声道:“扶本王下车。” 秦洛没想到他这时会要下车,小心翼翼地扶了他下来,谢容华缓缓地往上山的小道走去。 “殿下,你如今身体虚弱,可不能上山。”云亦凡急忙上前,皱眉劝道。 谢容华停下了脚步,看向云亦凡,轻声问道:“云将军,此地离你的家乡是否很近?” 云亦凡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恭声答道:“福安村在此地十里之外。” “是吗!”谢容华轻声低喃道,目光静静地望着那条上山的路。 耶律燕也下了马车,她走到谢容华身后,顺着他的目光望向那条掩在灌木丛中的小路,在所有人都以为谢容华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却听他微不可闻地道:“我还记得,曾经在这里,我背着她上山,她趴在我的背上,神色间虽然拘谨,却有条不紊地为我指路,那时,我就在想,这个姑娘还真是特别,总是能带给人意外。” 云亦凡一怔,迟疑着问道:“殿下说的人是汐凝?” “是啊!”谢容华望着他,喃喃道:“我和她认识很久了,比你们所有人想象得都要久。” 耶律燕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涩,忍不住将头别开,却见路边的灌木中藏了几个黑衣人,如今已弓弦搭箭,箭尖正对准了谢容华。 “殿下小心!”耶律燕只来得及惊声尖叫,在那箭射出的瞬间,整个人扑倒在谢容华身后。 扑哧一声,箭尖穿透了她的胸口,血一下子便溅了出来,谢容华在她身后伸手扶住她,急声道:“耶律燕!” 因为耶律燕的提醒,云亦凡和一干人早已动作起来,上前将谢容华和耶律燕围在中间,与那群刺客厮杀在一起。 耶律燕忍着胸口的痛意,握住谢容华的手,她看向谢容华,脸上带着微弱的笑意:“能为你挡箭,我很高兴。” 她刚说完这句话,便整个昏死过去,倒在谢容华的怀中。 谢容华抱起她,看着和刺客厮杀在一起的云亦凡,沉声道:“留活口!” 颜汐凝和叶修泽三人刚下山,便看到了眼前厮杀的一幕,叶修泽看到谢容华的第一眼,便欲唤醒隐蛊躲避他,可他还来不及动作,就见谢容华抱着怀中的女子,翻身上马往洛阳疾驰而去,他就从他们身边过去了,但他的眼中只有怀里中箭的女子,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人。 叶修泽不禁看向颜汐凝,她的脸色很平静,平静地仿佛方才从她身边疾驰过去的,只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叶大哥,我们躲一躲吧!”柳絮最先反应过来,对叶修泽急声道。 叶修泽还未答她,颜汐凝已经上前一步,她的口中轻声念着什么,身边有深黑色的蛊虫往那些黑衣人飞去,随着一声声惨叫,原本势均力敌的两队人马很快便分出了胜负,那些黑衣人见大势已去,纷纷咬了口中含的毒药,自尽身亡。 云亦凡回身看去,见站在身后的颜汐凝,大惊道:“汐凝,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来了很久了,不过你专心对付敌人,没有看见罢了。”叶修泽嘲讽道。 “他们是什么人?”颜汐凝看向倒地而亡的黑衣人,疑惑道。 云亦凡正想着叶修泽的话,听颜汐凝这样问,急忙答道:“现在还不清楚,他们自尽了,想必背后的人不简单,不过既然是冲着殿下来的,那一定是殿下的敌人。” 秦洛匆匆走上前,看向颜汐凝,踌躇道:“颜姑娘,殿下,王妃方才为殿下挡了箭,所以殿下才抱着……” “他怎么做和我无关!”颜汐凝打断了秦洛的话,对他们淡淡一笑,“你们去忙吧,我们也要继续赶路,就此别过。” “汐凝,你真的不愿见见殿下吗?”云亦凡见她要走,急声道。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颜汐凝低叹一声,大步离开,叶修泽急忙跟了上去,柳絮对他们行了一礼,也跟着追了上去。 “云将军,方才颜姑娘一定误会了,这可如何是好,要不要禀告殿下?”秦洛苦着脸道。 云亦凡低叹一声,摇头道:“秦洛,就是没有误会,她也不会见殿下的。” 秦洛疑惑地看向他,云亦凡苦笑道:“你没有看出来吗?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不与殿下有任何牵扯了,他们二人的事,我们还是不要卷入为好,除非,你觉得自己能承受住殿下的怒火。” 秦洛想起谢容华发怒的样子,心中一惧,下定决心当今日没有见过颜汐凝。 洛阳城的外郭城早已被战火弄得面目全非,颜汐凝望着满目疮痍,低声道:“以前我在洛阳的时候,这里也曾经遭遇过战乱,不过那时,这里还有城郭的样子,现在,却只剩荒凉了,如今这些地方,怕是连人影都见不到了。” 柳絮轻声道:“自从苏宏茂占了洛阳以后,洛阳便时时处于战火之中,外郭城的老百姓逃的逃死的死,早就没有人烟了。” 颜汐凝看向笼罩在黑雾中的内城影子,对柳絮道:“我们进城吧,我会让你看看王承志,至于要不要和他相认,要不要陪着他,由你自己决定。” 柳絮忐忑不安地点点头,三人到了建春门城门外,两队士兵在城门外严守以待,手中拿着画像,对所有路过的百姓一一排查。 “他们在找谁?”柳絮不安地问颜汐凝。 “不知道,不过不管他们找谁,都不关我们的事,你随我走吧。”颜汐凝说着,率先往城门走去,柳絮诧异地看向叶修泽:“叶大哥!” “没事,她在你身上施了隐蛊,他们看不见你的。”叶修泽安抚她道。 “真的?“柳絮不可思议道。 “你试试便知道了。”叶修泽说着,跟着颜汐凝走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章 谁的执念 柳絮不安地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并没有排队,而是走另一边专为官兵准备的出入口,柳絮路过的时候,慌得闭上了眼睛,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通过了他们,她回头望去,见守卫的那两个士兵仍然神情严肃地望向前方。 她走到颜汐凝身边,惊道:“颜姐姐,这个好神奇啊,还有之前在崤山下面的时候,你也是用的蛊术吗?你真厉害,既会医术又会蛊术。”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神色却落寞下来,她握紧双手,苦笑道:“我情愿不会蛊术!” “我们走吧,隐蛊支撑的时间很短,呆在这里,难免引起别人注意!”叶修泽提醒道,颜汐凝点点头,三人快步离开,往城内走去! 为了避免遇上认识的人,颜汐凝和柳絮都带上了帷帽,战乱方歇,道路上行人寥寥,一队队兵马从他们两边疾驰而去,路过时都不禁看了颜汐凝和柳絮一眼! 城中百姓本来就少,而女子更是几乎见不着,像她和柳絮这样的,一眼便能引人注意! 不过好在魏军向来军纪严明,那些士兵除了打量她们,并没有别的出格举动! 离开建春门,颜汐凝很快便带他们到了王家的别苑,青岚小筑! 因为荒废许久,这里杂草丛生,那牌匾上的字迹都已剥落,大门被一把铁迹斑斑的大锁锁着,颜汐凝望着那锁,沉吟良久,看向叶修泽问道:“叶大哥,这锁你能弄开吗?” 叶修泽诧异道:“你要住在这里?” 颜汐凝点点头:“洛阳的客栈如今怕全都关门了,这里是王家的别苑,曾经王承志就是在这里养病的,我也住了一段日子,对这里还算熟悉,看这别苑的样子,怕是很久都没人来过了,这里地势偏僻,人烟寥寥,不如我们就在这里借住两日,你们觉得如何?” “王家别苑?”柳絮抬头望着那牌匾,目光中染上了几丝愁绪,“我嫁进王家这么久,竟不知这里还有一处别院!” 颜汐凝知道她心里难受,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叶修泽正要上前用内力震断锁链,却突然出现了一队士兵将他们围住了,叶修泽沉着脸望向他们,沉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该我问你,到青岚小筑做什么才是?想趁着战乱偷东西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卫川从那群人背后慢慢走出来,看了颜汐凝和柳絮一眼,喝道:“你们两个把帷帽取下,看你们三人鬼鬼祟祟的样子,一定有问题。” 叶修泽目光一沉,就要动手,颜汐凝却止住了他,她掀开帷帽的帽帘,笑道:“多年不见,卫大人如今也是威风八面了,连我都要抓吗?” 卫川先是一惊,然后是一喜,高声道:“汐凝,你怎么会来了洛阳?” “我本就是这里的人,难道不能来吗?”颜汐凝淡笑道! “不是!”卫川急忙否认,对围着他们的人大声道:“你们先散去吧,去看看有没有其他新入城的陌生女子,这里用不着了。” 那些士兵散去了,他才不好意思地上前,挠头对着颜汐凝身后的柳絮和叶修泽道:“对不住二位,没想到你们是汐凝的朋友,方才误会了。” 柳絮紧抿着唇,双手绞着,并不敢出声,只怕一不小心就被卫川给认出来。 他看着颜汐凝和柳絮的帷帽,不解道:“既然来了洛阳,为何要带着帷帽。” 颜汐凝苦笑道:“来办私事,可这洛阳城中的熟人太多,我并不想和他们打照面。” 卫川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她和秦王之间的事,以她以前的身份,秦王的下属自然是认得她的,她既然这样装扮,想必是不想被秦王的人认出,惹来麻烦吧! “对了,方才我听你说让手下去查看陌生女子是怎么回事?”颜汐凝出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卫川听到她提起这个,顿时苦了脸:“这是为了找夫人啊,我们从攻下洛阳开始,公子便疯了一样找夫人,可他不过是一个参军,能调动的人手极其有限,虽然和各位将军打了招呼,他们也答应帮忙了,但如今还有一大堆逃亡的夏军荣军在搜捕,他们哪顾得了这么多,真能尽心尽力找到,也就公子手下的那几十号人!“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不动声色地看了柳絮一眼,问卫川道:“柳絮的事,你还没跟王承志说清楚吗?” 卫川听了她的话,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如今,公子什么都知道了,抓到苏宏茂的那日,他向苏宏茂逼问夫人的下落,苏宏茂一口咬定夫人已经死了,公子对他怨恨至极,私自对他用了刑,若不是崔将军拉住公子,他差点就将苏宏茂弄死了!“ 颜汐凝一怔,没想到王承志一个文弱的人,竟然也会被逼成这样,苏宏茂是夏国的国君,他的死罪,必须要押回京城由谢云亲自定的,若王承志因为私怨杀了他,自己恐怕也难逃责罚。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在洛阳四处寻人?”颜汐凝沉吟良久后,缓缓问道。 “那次之后,公子便好像魔怔了一般,他不信夫人死了,说就算死了,那也要找到她的尸首才作数,他画了画像,然后便让我们在洛阳城中和洛阳城附近对比着画像四处搜寻陌生女子,只要相像的,都带到望江楼亲自给他过目,确定不是夫人了才放她们离开,今日我也是听巡视的将士们说你们可疑,才追过来想看看你们的样子的。”卫川答着,声音中满是愁绪! 颜汐凝看向柳絮,挑眉答道:“那你想见见我这个妹妹的样子吗?” 原本沉浸在悲痛中的柳絮听了她的话,心中一慌,好在卫川立马就摆手了:“既然是汐凝你的朋友,又怎么会是我家夫人,方才是我多有得罪了!” 柳絮心中不由松了口气,可心底深处又涌起了莫名的失落感! “汐凝,公子如今的做法已经让燕王殿下和各位将军很是不满了,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他们在秦王殿下面前参上一本的,你去帮我劝劝他吧!”秦洛踌躇片刻,迟疑道。 颜汐凝苦笑着摇头,低叹道:“你跟着他这么多年,你都劝不住,我又如何能劝住,也许现在能劝住他的,只有柳絮了!” “说得也是!”卫川懊恼道:“那我继续去找人了,这青岚小筑,你想住便住吧,不会有什么人找过来的!” “多谢!”颜汐凝淡淡一笑。 “我们是朋友,你别这么见外,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见过你的!”卫川一脸诚恳地保证道,听颜汐凝轻嗯了一声,方对他们三人抱拳,告辞离开! 等卫川走远了,颜汐凝看向柳絮,轻声问道:“你想回去吗?” “我,我不知道!” 柳絮的面容掩在白纱之后,看不见表情,但她的声音带着些压抑哽咽,想必方才她和卫川的对话,在她的心里还是掀起了一阵涟漪! 颜汐凝知道她是怕王承志嫌弃她,她低叹一声,道:“你放心,在你没有真正想通之前,我是不会把你交给他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谁的执念(二) 龙翔宫永宁殿内,耶律燕一脸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太医围着她焦急地忙碌着,殿中的气氛带着浓郁的严肃与凝重。 谢容华坐在床边,凝神望着床榻上的女子,他的手被她紧紧抓在手中,他想抽回来,意识不清的耶律燕便立马抓住,低喃道:“不要,不要走!” 谢容华眉头一皱,看她神色痛苦的样子,也只好任她抓着。 过了许久,太医取出箭头,为耶律燕止血包扎后,方才将托盘中的羽箭呈到谢容华面前,恭敬地道:“殿下,王妃中的箭虽然是射到了肩胛处,但箭尖装了倒刺,使得伤口流血不止,如今我等将箭头取出,再为王妃上了药,那血才算止住了,请殿下过目。” 谢容华拿起那箭头细细地打量,嘴角溢出冷笑,那些人看来是真想不动声色地置他于死地了,明知他重伤未愈,失血过多还专门准备了这样的大礼给他,这次若不是耶律燕替他挡着,这箭不管射中他身上哪里,等他到了洛阳,恐怕都流血过多而亡了。 “殿下,云将军求见。”内侍在外恭声道。 “知道了!”谢容华轻应一声,站起身来。 耶律燕的意识已经渐渐回笼,看他要走,抓着他的手哀求道:”殿下,你能不能陪着我。“ 谢容华柔声安抚她道:“太医和宫女会一直在这里照顾你的,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说着,决然地抽出了手,耶律燕看他大步离开的背影,眼角渐渐溢出泪来。 谢容华,如果今天替你挡箭的是她,你还会这样轻易地离开吗? 云亦凡看谢容华出来,疾步上前道:“殿下!” “抓到活口了吗?” “末将无能,他们见失败以后便服毒自尽了。”云亦凡惭愧道。 谢容华并不意外,他轻声道:“查到了些什么?” “检查了他们身上所有的武器装备,皆为夏国将士之物。”云亦凡沉声道。 谢容华点点头,看向云亦凡,沉声道:”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云亦凡听了他的话,面上一急:“殿下,此事你不觉得蹊跷吗?他们的东西虽然都是夏国的,但为何会一失败便服毒自尽,这不合常理。” “云将军,本王说了,到此为止,你就当做刺杀的人是夏国逃将就行了,不必再深究了。”谢容华沉着脸道。 云亦凡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并不想将事情闹大,收敛了神色,恭敬道:“末将遵命。” 谢容华突然用手捂着胸口,难耐地咳嗽起来,云亦凡大惊,上前扶住他,急声道:“殿下!“ “本王没事!”他缓过劲来,看向云亦凡,笑道:”你去帮本王告诉王承志一声,本王身体不适,要借他的青岚小筑养伤。“ “是,末将这就去办!”云亦凡唤了宫人来照顾谢容华,快步退了下去。 望江楼曾经是洛阳城中有名的酒楼,但自从洛阳战事爆发以后,这里也渐渐荒芜下来,此刻已近黄昏,望江楼中一片酒气与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 喝得醉眼朦胧的王承志望着那些女子,一个一个看过去,指着她们大笑道:“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也不是她。” “公子!”卫川在一旁担心的看着王承志。 指完最后一个,他突然一把摔了手中的酒坛,大怒道:“你们都不是她,都给我滚。” 那些女子见他凶恶的样子,吓得大哭起来,卫川上前安抚道:“各位姑娘,实在对不住,你们快走吧!” 那些女子如蒙大赦,慌乱地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冯毅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望着烂醉如泥的王承志,他摇着他的肩膀大怒道:”王承志,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你说说,从攻下洛阳以后,你都做了些什么,明明你对洛阳是最熟悉的,如今却让谢灵祯那毛头小子接管了洛阳,你呢,不是到处找人,就是喝的酩酊大醉,你这样子,对得起太子殿下的信任吗?“ “冯将军,你别怪我家公子,他也是太过思念夫人……”秦洛见此情形,急忙上前劝道。 “我呸,什么夫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夫人不就是苏宏茂的贵妃吗?王承志,你就那么想捡苏宏茂的破鞋穿?”冯毅打断他,轻蔑道。 他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王承志一拳,王承志虽然不是武夫,但这一拳用了全力,还是将他打得后退了一步。 冯毅捂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王承志,惊道:“你敢打我?” 王承志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杀意:“收回你刚才的话?” “什么话?”冯毅怒道,想起方才说的,他冷笑道:“你不想听是吧,那我还偏要说,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都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了,就你还心心念念着她,舞姬的女儿天生就带了放荡的骨血,若是大家出来的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早就殉节了,她还好意思去当贵妃……” “我今天打死你!”王承志双目发红,上前和他扭打了起来。 可冯毅是将军,哪里是他一个文弱书生能打赢的,冯毅一掌击去,便将他打飞在地,王承志一口便吐了鲜血出来。 “公子!”卫川大惊着跑过去扶着他,对冯毅怒道:“冯将军,你太过分了,侮辱我家夫人在先,如今又打伤了我家公子,你想得罪整个王家吗?” 想到他背后的王家,冯毅收敛了几分脸色,他望着倒在地上的王承志,逞强道:“王家又如何?就他这样的王家族长,王家能有出头之日才怪,老子今日若不是看着你我同为太子殿下做事,今日定一掌打死你。” “你若真有能耐,便打死我好了,今日我不死,以后定要你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代价,我不会让任何人轻视她,侮辱她的。”王承志盯着他,目光森冷。 “你真以为老子不敢吗?”冯毅被他的表情激怒,走上前去,一掌就要劈下去,卫川正要阻挡,云亦凡的声音及时插了进来:“冯将军,杀害三品官员可不是小罪,冯将军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地盘,连秦王殿下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第二百九十二章 谁的执念(三) 冯毅一惊,望向云亦凡,不情不愿地收手,欲盖弥彰道:“我是看他整日里不务正业,帮殿下教训他呢?” “秦王殿下已经到了洛阳,殿下还没有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我们自作主张帮他教训人了?冯将军莫不是忘了,秦王殿下才是手握虎符的三军统帅?将军这样替殿下做主,这随意杀害朝廷官员的罪责,是否也要殿下来替你担?”云亦凡漠然地看着他。 冯毅看他处处搬秦王出来说话,心中虽怒,如今却也只能忍气吞声:“这次是我不对,我太过冲动,不该和王大人动手,请王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王承志在卫川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他望着冯毅,冷声道:“和我道歉就不必了,待我寻回了夫人,请冯将军当面向她道歉。” “你……”冯毅正要发怒,看到云亦凡在一旁,只能忍了下去,他冷声道:“那就祝王大人早日寻回夫人了。” 王承志不再理会他,看向云亦凡道:”云将军来这里找我所谓何事?“ “并不是我要找你,我只是来帮秦王殿下传话的,殿下的身体不适,不想住在洛阳行宫中,想借你家的青岚小筑养伤!“云亦凡淡笑道。 他话音刚落,卫川和冯毅皆变了脸色,卫川急着开口道:“青岚小筑已经荒废了好些年了,里面恐怕不能住人了。” 王承志的脸色倒还冷静,他淡笑道:“那里很久没住人了,怕是要收拾一下才能让殿下住进去,请云将军替我回复殿下,我会差人连夜去打扫青岚小筑的,请殿下明日再过去。” “既如此,那我便先去复命了,王大人先把伤养好吧,至于令夫人的事,大人也别太过忧心了,只要耐心找,总能找到的。”云亦凡点头道,他正要离开,却被冯毅叫住了。 “云将军,末将听说殿下在来洛阳的路上遇到了刺客,不知都是些什么人?殿下有没有受伤?” 云亦凡嘴角勾起嘲讽地笑容:“殿下让没有查清此事前先封锁消息,没想到冯将军的消息倒是灵通。” “我,我只是巡视时听龙翔宫的守卫说殿下抱了秦王妃入宫,秦王妃受伤了,所以便猜想应是在来洛阳的路上遇到了刺客。”冯毅心中一慌,擦着冷汗道。 “原来如此,冯将军放心,不过是些夏国的逃将罢了,他们还伤不了殿下。”云亦凡笑道。 “这样末将便放心了。“冯毅心有余悸地说道。 “你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殿下住到青岚小筑以后,那边可得加派人手保护,既然有夏国的刺客,后面难免会遇到荣国的刺客,二位说对不对?”云亦凡望了他们二人一眼,状似无意般道。 “将军说得是,这件事我会尽心安排的。”王承志点头道,等云亦凡走了,他才看向冯毅,冷声道:“刺客的事情,是你做的?” 冯毅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你胡说什么,我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又不是嫌命长了!“说完带着怒气拂袖而去。 王承志冷冷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暗讽道:“欲盖弥彰!” “公子,秦王殿下为何要去住青岚小筑,那地方又不大,洛阳比那里好的养伤之地多得是,怎么就选了那里,难道是因为他想借机对付公子和太子殿下?”卫川着急道。 王承志看向他,疑惑道:“你好像比我更害怕秦王去青岚小筑?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卫川慌张的摇头,他答应过颜汐凝,不说的,可不说,颜汐凝不是要被秦王的人发现了? “你别多想了,秦王殿下和我如今是同道中人,他想住青岚小筑,不过是想离她近一些罢了!”他们皆对所爱之人求不得,卫川不知道,他却很清楚,青岚小筑有谢容华和颜汐凝的回忆在那里,他和他一样可怜。 卫川还没想明白他的话,见他又抓起了桌上的一坛酒欲喝,大惊道:“公子,你不能喝了。”他还以为他已经清醒过来了呢。 “不喝酒能做什么?”王承志望着他苦笑,“夜晚宵禁,又不能出去找人。” “可是……”卫川还欲再劝,他已经喝了一大口,喃声道:“你别劝我了,我一清醒,便会想起来她是因为我,才会遭遇那些事,我从来都没有对她好过,她如今一定很恨我,才躲着不让我找到的,我只有醉了,在梦里才能见到她,才能和她说上话,才有机会祈求她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大口喝着酒,醉意渐渐又染上了眼眸,望着眼前越走越近的倩影,笑道:“看我说什么,只要喝醉了,就能见到她了。” 卫川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绝色女子,大惊失色地护在王承志跟前:“夫人?你,你是人是鬼,怎么会突然冒出来?” 泪眼朦胧的柳絮一怔,望向卫川道:“你看得到我?” “为何看不到?难道你真是鬼?”卫川大惊失色。 柳絮却慌忙往四周看去,什么都没有,之前她身边的叶修泽和颜汐凝,她都看不见了,耳边有一个女声轻声道:“去吧,我知道你想陪着他,大胆地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吧!” 卫川虽然没听清内容,却听到了女子微弱的声音,毛骨悚然道:“真的有鬼?” 柳絮泪中带笑,望着看着她发呆的王承志,小声道:“王承志,如果我是鬼的话?你还愿意要我吗?” 王承志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卫川,扑过去抱住她,他抱的那样紧,仿佛一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般。 “絮儿,不要再离开我了,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不管你是人是鬼,你都不准再离开我了。”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哀切与祈求,让柳絮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抬手环抱住他,低泣道:“好,夫君,絮儿以后都陪着你,再不和你分开了。” 卫川看着二人紧拥的身影,终于意识道柳絮真的回来了,他惊喜道:“太好了,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他的声音高亢地传到望江楼外,连离开的颜汐凝和叶修泽都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声音中浓浓的喜悦。 第二百九十三章 尘埃落定 颜汐凝走在空无人烟的大街上,望向身旁的叶修泽笑道:“叶大哥,我们在望江楼里听了那么久墙角,隐蛊都要用完了,我看那丫头舍不得走了,便擅自做主留下她了,你不会怪我的莽撞吧。” 叶修泽并没有她那么高兴,对于王承志和柳絮之间的事,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汐凝,秦王要去青岚小筑了!“ 颜汐凝的笑容散去,不过很快,又扬了起来:“还好我英明神武,在最后关头决定直接过来找王承志,没有让你撬开青岚小筑的门,不然我们说不定会被当成刺客捉拿。” 叶修泽心中一闷,知道她不想正面回答他,其实他想听什么呢,若她像在崤山上和他说与他的往事,他难道就会高兴吗?她和他的回忆,他就算听了又如何,始终是一个无法介入的外人罢了。 叶修泽低叹一声,看向夜空中的繁星点点:“此间事了,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大长老怕是很担心我们,你离开珩儿也太久了。” 颜汐凝的笑容散去,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夜空,低喃道:“是啊,所有事情都办完了,我也该回去了。”如今,她再没有理由留下来了,若不是遇上柳絮,她在崤山上为叶修泽寻了解药后就该离开的,她以柳絮为借口,在洛阳多滞留了一段时日,可再久又如何呢,她总归是要离开的。 她看向叶修泽,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叶大哥,谢谢你一路陪着我,纵容我的任性,明日一早,我们便回圣域吧!” 二人悄无声息地与夜间巡视的卫队擦身而过,因着隐蛊,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们,就如同他们从未在洛阳出现过一般。 ************************************ 翌日一早,王承志便安排了人将青岚小筑里里外外打扫了一番,他亲自检查完毕后,进宫去接了谢容华出来。 柳絮一身男装跟在王承志身后,自从昨夜他们团聚后,王承志便再不准她离开自己身边一步,走到哪里都带着她,当她看见内侍从马车里搀扶下一男一女时,原本好奇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沉郁起来,谢容华注意到她的目光,一双锐利的眼睛扫向她:“这位是?” 王承志心里一惊,没想到他会注意到柳絮,知道自己瞒不过他,上前握住柳絮的手,硬着头皮道:”这是微臣的内人,柳尚书的二女儿,柳絮。“ 谢容华点头笑道:“就是你一直在疯狂寻找的夫人?国色天香,难怪你念念不忘,如今苦尽甘来,恭喜你了。” 王承志面色一红,羞赫道:“难为殿下挂心了,絮儿,见过秦王殿下和王妃。” 柳絮看着谢容华和耶律燕,不情不愿地施礼道:“柳絮见过秦王殿下,见过王妃娘娘。” “不必客气!”谢容华对她隐隐的敌意有些诧异,想不起来自己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王承志见状赶紧招呼道:“殿下和王妃先进去吧,青岚小筑简陋,委屈二位了。” “不会,听说王大人以前身患重疾,就是在此地养好的,想必这里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耶律燕含笑道,今日一早谢容华来看她后,她便偷听到了他要来这里养伤,她好不容易才和他稍微靠近一点,自然不能让他们再回到之前那种冰冷的状态,所以才死皮赖脸地跟了过来,她想着,只要相处久了,他一定可以看到她的好,爱上她的。 谢容华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竟然连这些都打听到了,他叹了口气,道:“我们先进去吧!” 等二人走远了,王承志将柳絮拉到一旁,声音中略带了些责备:”絮儿,你方才不该用那种态度面对秦王殿下的,还好他没有放在心上,不然,我怕你会受责罚。“ 柳絮眼睛一红,委屈道:“我还不是为颜姐姐感到不值。” 王承志一惊,急声道:“你方才说什么?颜姐姐是谁?”他虽然心中隐隐明白了,可是怎么也想不通柳絮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的。 柳絮见自己一下子说漏了嘴,再想收回已来不及,她见王承志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知道不能再瞒着他了,小声道:“夫君,昨晚我不是和你说洛阳城破以后,我被一个好心的姐姐所救吗?那位姐姐,就是我们大婚的时候来府上的颜汐凝颜姐姐。” 王承志面色一凝,急声道:”她人呢?现在在哪里?“ 柳絮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我答应过她,对谁都不说的,可今日看到秦王殿下竟然带着那个秦王妃,心中实在不忿,颜姐姐那么可怜……”颜汐凝虽然没和她说,可那几日她的一举一动她都看在眼里,也猜到了颜汐凝和秦王是有旧情的,想到她如今一身的伤和毒,而秦王却新人在侧,她就觉得心里难过得紧。 王承志冷静下来,低声道:“秦王妃贵为契丹的公主,又千里迢迢带兵来营救殿下,对殿下有救命之恩,殿下对她好,自然是应该的!” “可颜姐姐……”柳絮紧抿着唇,声音中满是委屈,“如果不是颜姐姐鼓励我,我根本活不到现在,也不会有勇气再和你重新开始,我幸福了,也想她能幸福,夫君,我们不能帮帮她吗?” 王承志抬手轻抚她的额头,低声道:“絮儿,我和汐凝曾经是朋友,我也想帮她,但太子殿下对我有恩,我如今是太子殿下的人,如果插手她和秦王的事,只会适得其反,你明白吗?” 柳絮咬着唇点头,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低喃道:“我知道你为她难过,但汐凝从来都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她既然让你瞒着她的事,就是不想别人插手,若是她不愿把秦王让给旁人,她自己会回来找秦王的,所以,你往后再见到秦王,要当作并不认识汐凝,更不知道她和秦王之间的事那样,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柳絮闷闷地道。 王承志轻叹一声,他这样做,也是不想她卷入旋涡之中,他已经失去过一次,绝不能再失去她一次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豢养噬魂 蜀中锦城总管府。 谢玮枫看着手中的密报,脸色带着几分阴郁。 “殿下,太子殿下那边,失败了吗?”陈正道望着他的脸色,小声道。 谢纬枫将密报置于火烛之上,看着它一点一点的变成灰烬,声音中带着淡淡的不甘:“好不容易劝了大哥,想借他的手除掉谢容华,没想到会被耶律燕坏了好事,如今谢容华跑到了王家的别院养伤,王承志是大哥的人,大哥若再动手,不管成功与否,他自身都会被牵扯进去,如今他是不敢再来一次了,真是一群废物。” “殿下稍安勿躁,以后还会有机会的。”陈正道劝道。 “滕羯呢?”谢纬枫若有所思的问道。 “殿下去京城的时候,我们得到了颜汐凝的行踪,她出了圣域,滕大人去追她了。”陈正道答道。 “是吗?”谢纬枫阴阴一笑,对陈正道道:“你先退下吧!” 说到这个地方,他倒是好奇他的王妃把噬魂蛊养得怎么样了,那次以后,她在府中一人侍二夫便成了常态,整个人满身都是怨气,那噬魂蛊应该养得不错吧。 滕羯不在,他只好吩咐下人道:“把叶清蕖给我叫过来。” 叶清蕖听说谢纬枫找她,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见到谢纬枫,她脸色有些苍白道:“殿下找我有何事?” “滕羯不在,你陪本王去看看噬魂蛊,本王想知道那蛊什么时候可以用。”谢纬枫说着,看叶清蕖脸色有些为难,冷声道:“怎么?不想和本王去?” 叶清蕖吓得急忙解释道:“不是,只是我的蛊术并不高,看这些也看不太准,殿下还是等滕大人回来……” “你既然这么没用,那本王还留着你做什么,来人……”谢纬枫打断她,正要将她赶出去,叶清蕖急声道:“我陪殿下去,我刚刚说的话是开玩笑的,虽然我的蛊术不高,但看这些还是没问题的。” 谢纬枫冷哼一声,让她跟着自己往柳泠玉的闺房走去,叶清蕖跟在他身后,心底满是悲哀,她不懂,她怎么就把自己弄到了这样的地步。 柳泠玉一见到谢纬枫,便惊得站起来,望着他惊恐道:“谢纬枫,你来做什么?” 谢纬枫看了她一眼,笑道:“王妃放心,今日只有本王一个人,况且本王今日来不是找你发泄的。” 柳泠玉听了他的话,心底涌起一阵悲凉,她看着他,冷声道:“那你来做什么?” “王妃娘娘,殿下是来看看噬魂蛊的情况的。”叶清蕖恭声道。 柳泠玉听了她的话,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转身走到里间,很快便拿了一个盒子出来,道:“想看就看吧!” 谢纬枫看了叶清蕖一眼,叶清蕖抖着手接过,咬破手指从盒盖的圆孔中滴了几滴鲜血进去,嘴中念着诡异的咒语,她的脸色突然一变,谢纬枫盯着她的神情,急道:“怎么了?” 叶清蕖打开盒子,望着缩在角落的灵蛊,诧异道:“王妃娘娘,你平日里是怎么养的?它为何一点也没有长大。” 谢纬枫听了她的话,脸色阴沉起来,他一把拽过柳泠玉,冷声道:“柳泠玉,你怎么弄的?” “怎么弄的?”柳泠玉惨然笑道:“我压根就没养它,没错,我恨颜汐凝,但我也恨你和滕羯,你们这样侮辱我,竟然还妄想我帮你养蛊来对付颜汐凝吗?我巴不得她死,也巴不得你们下地狱。” 谢纬枫听了她的话大怒,他一脚踹向她,将柳泠玉踹飞出去,一张脸阴沉着望向柳泠玉:“柳泠玉,本王警告你,你若不乖乖听话,本王就把你扔到欢喜阁去,让你试试最低等的妓女过的是什么日子!“ 柳泠玉心口一痛,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她望着他,眼中带着惧意与不甘:“你敢,我回京以后,一定告诉父皇和我爹,你是怎么糟践我的。” 谢纬枫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用力捏起她的下巴,冷笑道:“你以为他们会信你吗?你说,你爹要是知道你在这里勾搭下人,红杏出墙,他会怎么想你?” 柳泠玉挥开他的手,怒道:“明明是你设计害我……” “谁看到本王设计害你了?“谢纬枫轻蔑地笑道,伸手拍她的脸:“你自己是个什么货色你以为父皇和你爹心里不清楚吗?在长安你对我下药的事,他们可没忘记,你那么讨厌本王,如今不甘寂寞再下一次,红杏出墙,你说他们会信本王的还是信你的?” 他的笑容配合着脸上的胎记,犹如地狱勾魂的使者,柳泠玉一下子害怕了,她离开京城时和柳弘业闹得那么僵,他对她的话会信吗?就算会信,他还会帮她吗?她真的不确定。 “告诉你一件事吧,王承志找到你妹妹了,你爹听到消息可是高兴得紧,你说,你本来就惹他心烦了,如今你那个听话的妹妹又找回来了,他还会多看你一眼吗?“谢纬枫大发慈悲地和她说道。 “找到柳絮了?”她不敢置信道。 “是啊,是颜汐凝帮忙找到的呢,你那个妹妹如今可感激她了……”谢纬枫讥笑道,其实他不知道是谁把柳絮找回来的,但能让柳泠玉更恨颜汐凝一点,何乐而不为呢。 “颜汐凝!”柳泠玉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名字,她今日的境遇,全拜她所赐,如今,她竟然还把柳絮那个贱人给找到了。 谢纬枫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要是还想在人前做尊贵的蜀王妃,就好好地替本王把噬魂蛊养大,今日的事情,再有下次,本王就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 他说完,拂袖而去,再不多看柳泠玉一眼。 叶清蕖看她有些可怜,上前扶她:‘王妃!“ 柳泠玉狠狠将她推开,厉声道:”滚开,你不是和滕羯一伙的吗?他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清蕖尴尬地站在一旁,她对滕羯虽然已经死心,但听到谢纬枫说的那些事,心里还是溢出隐隐的痛,她咬着唇,低声问道:“王妃,你和滕羯真的……” 柳泠玉看她难过的样子,心中的怨气好像一下就有了发泄的地方,她慢慢爬起来,对她冷笑道:“你居然会看上滕羯那样的人,真是个睁眼瞎,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总有一天我要将他千刀万剐。” 她说着,走到桌边取下装着灵蛊的盒子,看着盒中沉睡的幼蛊,她眸中精光一闪,既然他们那么想要噬魂蛊,那她就帮他们养,等对付了颜汐凝,她再想办法对付他们两个。 第二百九十五章 母子情深 颜汐凝和叶修泽在靠近迷雾森林的时候,骤然有笛音想起,那是她已经很熟悉的蛊咒,可用蛊笛吹响的蛊咒让她头痛欲裂,她能够感觉到体内四魂之蛊强烈的反应,若不是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她恐怕已经被他控制了。 滕羯吹了许久,见她竟然还有神智,心中一惊,叶修泽发现他的踪迹后便快步上前和他缠斗在了一起,颜汐凝趁着蛊咒被打断的间歇,飞快地跑了,叶修泽等她完全跑进迷雾森林后,方才收了攻势。 滕羯见如今形势对自己不利,已握着蛊笛,往后退了几步,他看着叶修泽,冷声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但你以为她能永远摆脱吗?等摄魂蛊在她体内完全融合了,我看她还怎么跑?“ 他说完,施展轻功飞快地逃开,叶修泽担心颜汐凝,并没有去追他,他急急地跑进迷雾森林中,找了许久,终于发现在一个角落中奄奄一息的颜汐凝。 “汐凝,你还好吧?”叶修泽担心地问道。 颜汐凝擦了擦一头的冷汗,对叶修泽虚弱地笑道:“叶大哥,还好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否则,恐怕抗不过去,看来,回圣域之后,我还要多加练习才行。” 她等体力恢复了,才慢慢爬起身来,与叶修泽继续往圣域赶。 在回圣域之前,叶修泽以飞鸽传书发了消息回去,所以当他们的船在临水渡靠岸时,已有不少族人等在了那里。 虔婆看着安然无恙回来的两人,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阿庆嫂抱着谢珩,指着颜汐凝和叶修泽对谢珩笑道:“珩儿,娘亲和叶叔叔回来了,你看看!” 谢珩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们,看他们下船,挣扎着要下地。 他如今已经有一岁半了,能说简单的话,也能自己走一段距离,颜汐凝一上岸,便看到儿子迈着小短腿向她蹒跚地跑来,颜汐凝想伸手接住他,可想到身上的毒,只好站在那里看他。 叶修泽看她欲动不动的样子,心中一涩,他蹲下身,张开双臂对谢珩笑道:“珩儿,到叶叔叔这里来。” 原本向颜汐凝跑去的谢珩看到他张开的双臂,一下子跑过去扑到他怀中,叶修泽将他抱起来,举高着他亲了一口,大笑道:“几个月不见,珩儿有没有想叶叔叔和娘亲啊。” 阿庆嫂走上前,笑道:“你们不在的日子里,我日日和他说娘亲和叶叔叔出远门了,他日日都要问我,娘亲和叶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是吗?”叶修泽笑道,逗弄着谢珩,记得他们刚走的时候,他才只会说几句简短的词语,如今应该会说更多了吧。 “珩儿,来叫声叶叔叔,叶叔叔在外面给你带了很多好东西哦。”他说着,从身后的包袱中拿了一个九连环出来。 谢珩笑了起来,接过九连环,咯咯笑道:“叶叔叔!” “真乖!”叶修泽说着,又亲了他一口,指着颜汐凝道:“再叫叫娘亲。” 他看向忐忑不安的颜汐凝,挣扎着下了地,拿着九连环走到颜汐凝面前,向她举了起来。 颜汐凝温柔地笑着,轻声道:“九连环!” 默契的配合,让他认识到面前的人真的是娘亲,他伸出手,奶声奶气地叫道:“娘亲,抱抱!” 颜汐凝心中一惊,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摇头哽咽道:“娘亲不能抱珩儿!” 叶修泽听了谢珩的话脸色大变,他上前一把将谢珩抱了起来,哄着他道:“珩儿乖,叶叔叔抱珩儿就可以了。” 哪知谢珩扔了手中的九连环,使劲挣扎起来,望着颜汐凝大哭道:“我不要你,我要娘亲抱,娘亲抱!” 颜汐凝看孩子哭得那么伤心,一颗心纠成一团,叶修泽不顾谢珩的反抗,将他抱着走远了,谢珩在他怀中,可怜巴巴地看着颜汐凝,哭喊道:“娘亲,娘亲!” 颜汐凝想跟过去,却被阿庆嫂拦住了:“汐凝,你别过去,你过去了他会闹得更厉害的。” 颜汐凝难过地低下头,阿庆嫂看她难受的样子,低声劝慰道:”你别放在心上,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喜欢唱反调,你越不抱他,他就越想要你抱,像我这样日日抱着他的,他反而不爱搭理我了。“ “是吗?”颜汐凝苦笑道,她离开以前,她以为谢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娘亲不和他亲近了,原来,他心底还是那么渴望自己的,她低头看着带着手套的双手,心中满是悲哀,不知道在她死之前,有没有可能抱上他一回。 过了许久,颜汐凝才敢偷偷摸摸地去看他,叶修泽看她进屋,对她嘘了一声,小声道:“哭累了,就睡了。” 颜汐凝隔着一定的距离,看着他哭得红肿的双眼,心疼得厉害,她低喃道:“叶大哥,我这个娘亲,做得是不是很不称职。” 叶修泽心中不忍,安慰她道:“这都不是你想的,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爱他了,等他大了,他会明白你的苦衷的。” “等他大了……”颜汐凝低声重复着,笑容苦涩:“我恐怕看不到他长大了。” “汐凝!”叶修泽看她这么脆弱的样子,难过道:”你不要这样,是我们对不起你。“ 颜汐凝抬起头,将欲流出的泪水压回眼眶中,笑道:“是我太伤感了,好不容易回来了,看到他我应该高兴的。” 叶修泽握紧双拳,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看向颜汐凝,沉声道:“汐凝,你陪着他,我去找大长老回话。” 颜汐凝点点头,等叶修泽走了,她小心地靠近床边,蹲下身隔空轻抚着谢珩,仔仔细细地打量熟睡中的他,几个月不见,他又长开了许多,眉眼和谢容华也越来越像了,等他再大一些,见过谢容华的人,恐怕见到他第一眼就会觉得眼熟…… “娘亲!”熟睡中的谢珩哽咽着道,细软的声音让颜汐凝心中一疼,她望着他,轻声呢喃道:“珩儿,娘亲真的不是不爱你,不想抱你,可娘亲生病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如果碰你的话会伤害到你,为了珩儿可以健健康康地长大,所有娘亲才不能像玉姑姑和叶叔叔那样抱你亲你,你不要怪娘亲!” 第二百九十六章 探望故人 虔婆见叶修泽一脸凝重地走进大殿,叹声问道:“孩子哄好了?” 叶修泽有些颓废地摇摇头,答道:“他哭累了,就睡了。” 虔婆微不可闻地低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们也别伤心了,他是和他娘分开太久,所以才怎么任性的,汐凝以后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习惯了就好了。” 叶修泽忍着心里的难受,点头道:“大长老,在洛阳的时候,我为汐凝用了金针逆转大法。” “什么?”虔婆一惊,叶修泽接着道:“她的身体如今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了,我们在快到迷雾森林的时候碰到了滕羯,他在短时间内控制不了她,不过汐凝听到蛊咒还会难受,所以我想,她的身体如今不必煨毒了,只需要加强蛊咒和操控体内的四魂之蛊就好。” 虔婆听了他的话,叹息道:“这样也好,蛊笛是用千万只蛊尸凝合而成,上面的蛊息很重,她如今抵抗不了也正常,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让她适应。” 叶修泽点点头,随即对虔婆请求道:“大长老,明日我要出门一趟,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回来,请你照顾好她,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她再出圣域。” “你刚回来就要出去?“虔婆诧异道。 叶修泽点点头,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我要去取一样东西。”一样可以让她触碰到孩子的东西。 “你……”虔婆一惊,她还未开口,叶修泽已打断她道:“大长老不必劝我,这是我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事了,大长老放心,我不会连累到你和族人的。” 虔婆知道他是势在必行了,微微叹息:“你自己小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 “公主,公主!”熟睡中的耶律燕被安然吵醒,她睁开眼睛,见到是她,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安然扶她起来,笑道:“是秦王殿下派人到长安接我过来的!”她说着,眉头皱了起来:“听说公主受伤了,伤得重不重啊?一路上可担心死我了!” 耶律燕听她说是谢容华派人接她过来的,心中一甜,娇声道:“我没事,不过就是皮外伤罢了,你别大惊小怪的!” 安然看她小女儿情态的表情,四下打量了下这屋子,调笑着小声道:“公主,我进了这别苑就发现了,你住的这院子是修得最大最好的,看来公主的努力没有,如今秦王殿下已经将公主放在心上了!”她的眼睛望着她滴溜溜地转,“秦王殿下是不是和公主住一起啊?” 耶律燕一张脸羞得通红,呵斥道:“胡说什么呢?我和殿下都受着伤,他怎么会和我住一起,他住旁边的桂香园!” “这么说,等你们伤好了,就会住一起喽?”安然调侃道! 耶律燕脸红如血,作势要打她:“你个死丫头,连我和秦王殿下的玩笑都敢开?” 安然大笑着躲避,却见耶律燕脸色一变,她慌道:“公主,你没事吧!” 耶律燕缓过气来,恼怒地瞪他:“都怪你,刚刚扯到伤口了!” “是是是,怪我,我不闹你了,公主好好休息!”安然说着,就要扶她躺下,耶律燕抬手止住她:“我在床上已经躺了很久了,你伺候我起床吧,我们去隔壁看看殿下!” “公主想殿下了?”安然笑道,小心地扶起她穿衣打扮! 耶律燕娇嗔地望了她一眼,掩耳盗铃道:“我是想着既然是殿下派人接你来的,那你到了,自然该去跟他请个安才是,而且他特意送你来,我也该和她道个谢!” “是是是,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安然笑着附和道。 梳洗打扮完毕,安然扶着耶律燕出了翠竹轩,往一旁的桂香园而去,桂香园比起翠竹轩要小上许多,只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初进青岚小筑的时候,谢容华安排她住翠竹轩自己住桂香园时,她真的是受宠若惊,他是东征元帅,又是一品亲王,在洛阳他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可这样一个人,却把这青岚小筑最好的院子让给她住了,她心中暗想,他对自己,其实并没有他表面上那么不在意吧! 耶律燕思虑之间,已走进了桂香园,有侍女在打扫屋子,见她进来,停下手中的动作对她施礼道:“奴婢见过王妃!” “殿下不在吗?”耶律燕四下没有见到谢容华的身影,不由问道。 “殿下带着秦统领一道出门了!”侍女恭声答道! “可有说去了哪里?” 侍女摇摇头,耶律燕原本高兴的脸落寞下来,安然不由道:“公主,我们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再来。” 耶律燕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桂香园! 洛阳城郊,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地上立了几座孤坟,坟前立了小小的石碑,但那碑上却一个字也没有,谢容华走上前,轻抚长满青苔的石碑,望着眼前的坟茔低声道:“高先生,皓天兄,月儿,一别经年,我终于又回来了,那时候的我,太过没用,不能救你们,甚至连你们的尸首,都只能草草掩埋在此地,不过你们放心,这一次,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们了,我会带你们回高家,为你们刻上名字,还你们应有的公道!” 他说着,轻声咳嗽起来,秦洛赶紧上前,将狐腋披风披在他的身上,担心道:“殿下,你的身体还没有大好,要保重身子!” 谢容华缓过来,摆摆手示意秦洛不必担心,他微拢了拢披风,望着长满野草的坟茔,轻轻笑道:“月儿,你还记得汐凝吗?我很感谢你,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遇上她,也不会知道,原来这一生,我会这样在意一个人!” 秦洛听了他的话,心中酸楚,他这么在意颜汐凝,若知道颜汐凝跟了旁人,一定会受不了吧! 谢容华的手从墓碑上轻轻划过:“这次她不在,我只能一个人来看你,等她回来了,我再带她一起来看你,希望你能祝福我们,也愿你下辈子能投到一个好人家,追寻到你自己的幸福!” 有鹰啸声在空中响起,谢容华抬头望着在空中盘旋的阿隼,招呼它下来,它的脚上还绑着信筒,他写好的信安安静静地呆在信筒中,并没有被人取下! 谢容华自嘲一笑,他取下信展开,上面一字一句,都是他的笔迹,他想告诉她,他活下来了,不过,既然她不想看了,那便算了吧! 秦洛还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发火,却见谢容华一脸平静地收了信,他看向秦洛,沉声命令道:“召集所有的将领官员到德勤殿来,本王要为高家翻案,将他们的坟茔迁回高家祖坟中!” 第二百九十七章 镇国秦王 秦王为高家翻案的事很快便传遍了魏国的大江南北,那些淹没在岁月中的往事也被大家翻了出来,秦王还是魏国公府二公子时在比武招亲擂台上的英姿与高家行刑时的他不惧流言前去刑场送行的事都被纷纷传扬开来,高博原本就是前朝极有名望的大学士,天下间的读书人无不对他尊崇万分,只是当时因怕牵连,大多都对高家的事避之不及,如今高家由秦王为他们翻了案平了反,那些心怀愧疚的读书人纷纷对秦王感激有加,秦王有情有义的名声在整个魏国也传颂开来。 “安然,你说,殿下为高家平反,除了他们说的情义以外,会不会还因为与高家小姐的旧情呢?他曾经,是不是也深爱过高家小姐呢?”耶律燕问伺候在身边的安然,她听说了高家的事后,非常吃惊,原来在颜汐凝以前,他还曾经与另一个女人定过亲。 “公主为何问这个?不管因为什么?反正如今殿下的名望在那些读书人心里很高就是了。”安然笑着答道。 “你不懂,这对我来说很重要。”耶律燕看向她低喃道。 “为什么很重要?”安然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个哪里重要了。 “安然,这些话我和你说,你千万不要跟旁人提起,特别是殿下身边的人。”耶律燕看安然点头了,方才轻声道:“我在洛阳,见到那个殿下放在心上的女人了。” 安然一惊,捂着嘴小声道:“公主你在哪里见到她的,她到底是谁啊?” 耶律燕低下头,低声道:“她也来救殿下了,在殿下昏迷的时候,我看到她了,她叫颜汐凝,是一个行医的女子,她说她愿意把殿下让给我。” “公主,她说你就信了?万一她是看殿下昏迷着,没人替她撑腰,便诳你保命呢,这样的狐狸精我又不是没见过,一开始答应得好好的,后面还不是又不要脸的缠上来了。”安然恨声道:“公主你不该放她走的。” 耶律燕摇摇头,她看向自己莹白如玉的双手,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颜汐凝那双布满伤痕的手来。 “安然,她不会骗我的,我看到了她眼里的难过,那种与心爱之人诀别的哀默心死,不是能装出来的,而且,她就快要死了,一个将死之人,骗我做什么?”更何况,谢容华的那些下属都是站到她那一边的,她又如何能真取她的性命。 “她要死了?”安然大惊,耶律燕赶紧斥责她:“你小声点,不要被别人听到了。” 安然慌忙地捂住嘴,点点头小声道:“公主,她真的……这和高家的事有什么干系。” “原本没有什么干系,只是我想,若是殿下曾经对高家小姐情根深种,后来高家小姐没了,他才爱上了她,那么,等她没了,殿下也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吧。”耶律燕带着希冀道。 “公主,如今殿下已经对公主很好了,不会在见到公主是冷眼相对,也不会对公主的关心置之不理,公主对他那么好,他以后一定会把公主放在心上的,公主就别乱想了。”安然宽慰她道。 “是吗?”耶律燕轻声呢喃,她也不想多想,可他对她若即若离的态度让她不得不多想,如今他对她是比刚成亲的那阵好了很多,可除了对她表面上的关心与尊重,她感受不到他对她又丝毫的别的感情,她知道,他的这些好,只是因为她在洛阳的救命之恩,这两次救命之恩,让他无法再漠视自己,可若他有一天知道,那最重要的一次,是她李代桃僵得来的,救他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好吗? 安然看耶律燕落寞的神情,无奈道:“公主,你怎么又不开心了,以前因为秦王殿下的冷落,你不开心,如今秦王殿下对你好了,你还是不开心,我都不知道你要怎么才能开心起来。”她记得,在草原的时候,她不是这样的。 耶律燕听了她的话,摒弃掉心底的压抑,笑了起来:“你说得对,他如今已经渐渐接受我了,我应该开心的。” “颜汐凝,你说过,你和他的缘份从救命之恩开始,那么,我和他的,也一定可以和你一样,从救命之恩开始的。”耶律燕捏紧手中的手帕,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打气,她不会让他知道颜汐凝来洛阳救过他的,她会一直对他好,总有一天,他会忘了颜汐凝爱上自己的。 奉天五年六月八日,对于大魏,对于长安的老百姓们,永生难忘。 那一日,秦王谢容华身披黄金战甲,燕王谢纬枫,大将军杜威等二十五将紧随其后,铁骑万匹,甲士三万人从明德门浩浩汤汤,整齐划一地进入了长安城,队伍前后奏响了振聋发聩的军乐,皇帝谢云与太子谢蕴之领着文武大臣,在太庙亲自迎接了凯旋的队伍。 谢容华领着大将翻身下马,一步一步往台阶上的谢云和谢蕴之走去,谢云望着他们,满脸都是欣慰的笑,而谢蕴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慢慢朝自己走来。 他们整齐划一地在谢云身前跪下,谢容华将虎符恭敬地递到谢云身前,沉声道:“儿臣幸不辱命!” 谢云接过虎符,亲自将他扶起,仔细地打量他:“听说你受了重伤,在洛阳还遇到了刺客,没事吧。” 谢蕴之听到刺客儿子,脸上不动声色,手却悄悄地握紧了。 谢容华淡淡一笑,道:“谢父皇关心,儿臣已经没事了,请父皇清点战俘和战利品,祭祀祖先,告慰为了魏国的天下而献身的亡灵吧!” 谢云对一旁的尚喜点点头,尚喜尖细的声音在偌大的广场上告诉响起:“饮至之礼开始!” 他的话音落下,苏宏茂与独孤及以及俘获的一大批战利品被押送上来,献祭于太庙,尚喜拿出圣旨,对此次出征的将领一一论功行赏,轮到谢容华时,他尖细的声音略有迟缓:“秦王所帅之师,三军爰整,一举克定,戎威远畅,九围静谧。鸿勋盛绩,朝野具瞻,申锡宠章,实允佥议。可授镇国秦王,位在王公上。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增邑一万户,通前三万户。馀官并如故,加赐金辂一、衮冕之服、玉璧一双、黄金六千斤、前后鼓吹九部之乐、班剑四十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谢容华领旨谢恩,他的身后响起排山倒海的三呼万岁与秦王千岁之声。 第二百九十八章 父女密谈 谢容华自加封镇国秦王后不久,谢云又下了特旨允许秦王府自置官属,秦王府大量招揽贤才,因着他在读书人中的名望,投靠者甚多,而曾经跟着谢容华南征北战的文官武将,皆被授予要职,秦王府俨然成为了一个小朝廷,秦王任太尉兼司徒、尚书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雍州牧、十二卫大将军,无论爵位、勋位还是官职,皆为魏国最高,名副其实的权倾天下。 比起秦王府的风生水起,东宫便显得黯然了几分,谢蕴之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起来,他望着冯毅,冷声道:“在洛阳的时候,本宫要你和承志商议着行动,你为何要自己动手?若那次成功了,如今也不会如此被动,如今想动他更是难上加难了。” “殿下,末将不是没想过找王大人,只是当时他一门心思全在寻夫人身上,若末将找他商量,恐怕不仅得不到什么好的计策,反而会走漏风声。”冯毅沉声答道。 “是吗?”谢蕴之看向跪在一旁的王承志,问道:“承志,你的夫人找到了。” 王承志叩头答道:“谢殿下关心,絮儿如今很好。” “她是很好,可本宫如今很不好。”谢蕴之大怒道。 “殿下乃嫡长子,深得陛下器重,又没有犯什么错,乃正统的储君,只要殿下能得到各世家大族的支持,就算秦王殿下劳苦功高,也不能轻易就越过殿下去。”他抬头看向谢蕴之,缓缓道:“如今朝廷之中,除了殿下与秦王,便是微臣的岳父手握重权,只要他支持殿下,想必那些观望的人也会站到殿下这边。” “柳弘业那个老狐狸,从来都是独善其身的样子,你能劝得动他帮忙?曾经他对柳泠玉的宠爱可是众人皆知,可柳泠玉嫁给三弟以后,你看到他帮过三弟吗?”谢蕴之冷声道。 “事在人为,微臣和贱内愿意一试。”王承志恳切道,“秦王如今虽然羽翼丰满,但我们并不是没有机会摘除他的羽翼,请殿下耐心等待,此时定不可操之过急,以免中了他人的圈套。” 谢蕴之听了他的话,冷静下来,他知道他如今确实是不能行差踏错一步,只要犯了一点错,定会给自己造成灭顶之灾,谢容华做得再好,只要他不犯错,父皇也绝不会考虑换他做储君,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拖后腿的王妃在,不到万不得已,父皇是不会把魏国交到契丹驸马的手上的。 柳府,柳弘业正坐在院中惬意地品茗下棋,有下人来报:“老爷,二姑爷带着二小姐来拜访老爷了。” 柳弘业放下手中的棋子,淡笑道:“带他们到前厅来见我。” 柳絮握着王承志的手,神情紧张,一进府便有人笑脸相迎,亲切地唤她二小姐,她不习惯,一点都不习惯,在她离开柳家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过,如今这样,只会让她更害怕,特别是即将面对的柳弘业,他会对自己冷眼相待,还是会变得和这些下人一样呢。 王承志轻轻握紧她的手,低声道:“别害怕,一切都有我在。” 柳絮点点头,二人进了前厅,王承志见着坐在上首的柳弘业,抱拳行礼道:“承志见过父亲大人。” 柳絮神情紧张地望了他一眼,迟疑着低声唤道:“爹!” “坐吧,上茶。”柳弘业对她的态度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热络,让柳絮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她随王承志坐下,柳弘业问了他们一些在洛阳的事,王承志一一答了,犹如闲话家常般,王承志正要将话题引向谢蕴之,不想柳弘业却突然站起身,往柳絮走去。 柳絮一直默默地听他们谈话,大气都不敢出,此时见柳弘业朝她走来,惊得一下子站起身。 柳弘业抬手从她的头上取下一片树叶,皱眉道:“你如今既然是王家主母,怎还是如此不注意仪容,和你父亲谈话都一言不发,那面对家族宗亲时,你要如何面对?这不是丢柳家的脸吗?” 柳絮眼眶一红,王承志急忙起身道:“父亲,絮儿她很好……” 他的话还未说完,柳弘业已怒道:“我教训自家女儿,难道还要你来管了。” 王承志听了他的话,也怒了,他将柳絮拉到身后,沉声道:“她既然已经出嫁了,好与不好自当有我这个夫君说了算,原本以为大人看在她吃了那么多苦,对她会好上几分的,看来是承志强求了,我们先行告退,等父亲气消了再来见父亲。” 他拉着柳絮就要走,柳弘业却在他们身后沉声道:“絮儿,你留下,为父要和你说的话还没有说完。” 柳絮神色一僵,王承志拉了她要走,她却摇头道:“夫君,你先出去吧,我和爹单独谈谈。” “可是……”王承志不安道。 “没事的,他是我爹,不会伤害我的。”柳絮淡笑道,王承志握紧双拳,不甘地往外走。 等屋内只余下父女二人后,柳絮规规矩矩地在柳弘业面前跪下,低声道:“父亲有何事要吩咐?” 柳弘业一怔,扶了她起来,叹息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懂得揣摩为父的心思。” 柳絮心中一涩,曾经她过得那么艰难,若不懂察言观色,早就活不下去了,今日他故意恶语相向惹王承志生气,不就是想支开他吗? 柳弘业放开她,叹声道:“从小为父因为你的出身,一直冷落你,你的心中是否对为父心存怨愤。” 柳絮小心地看了他一眼,道:“柳絮不敢。” 柳弘业笑了起来:“是不敢,而不是不想,对吗?” 柳絮心中一噎,他却已继续开口道:“絮儿,其实比起泠玉,你的性子更像为父一些,为父可以从你身上,看到为父年轻时候的影子。” “爹……”柳絮望着他,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说这些,柳弘业在她身边坐下,低叹道:”在洛阳,是颜汐凝救了你吧!“ 柳絮一惊,颤声道:“爹如何会知道的?” 柳弘业笑笑:“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能那么顺利的引来追兵,将苏宏茂困住全身而退?” “爹的意思是,派了人在暗中帮我?”柳絮惊道。 “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可能真的对你的生死置之不理,很早,我便派人潜入洛阳宫中在暗中保护你了,那一日,若是颜汐凝不出现,我的人也会救下你的。”柳弘业叹声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父女密谈(二) “爹……”柳絮心中微微动容,她以为,柳弘业从来都没有把她女儿看待的,原来他的心中,还是有一点点自己地位的吗?她从小就渴望父爱,如今柳弘业愿意给她这么一点,对她来说已经弥足珍贵了。 “絮儿,秦王和颜汐凝的事你清楚吧?”柳弘业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回,柳絮点点头,低声道:“大概知道一些。” “既如此,那颜汐凝既然是你的恩人,你和承志却要撺掇着为父帮着太子殿下对付秦王,这样,你觉得柳家对得起颜汐凝曾经的救命之恩吗?”柳弘业轻声问道。 柳絮一怔:“父亲!” 柳弘业止住她,苦笑道:“今日承志和你来看望为父的目的是什么,为父早就知道了,只是为父老了,不想再参与党派之争,怕是要让他失望了。”柳弘业叹声道,”太子和秦王,谁是未来的皇帝,对为父对柳家而言,并没有什么差别,但若柳家卷入他们任何一方,胜了不过是锦上添花,败了则会万劫不复,不管是因为颜汐凝的私情,还是因为家族的未来,为父都没有参与进去的理由,作为柳家的家主,我不求成为柳家的荣耀,但求不会成为柳家的罪人。“ 王承志在外心惊胆战地等了很久柳絮才出来,他见她的脸色不好看,疾步走了过去,担心道:“你爹没为难你吧?” 柳絮望向他,扬起一个强笑,低声问道:“承志,你别担心,我爹虽然一直对我都很严厉,但他并不是真把我当外人的,他只是教育我该如何当好一个妻子罢了。” “你很好了,哪里需要他教。”王承志不忿道。 看他这么为自己打抱不平,她一下子笑了起来,不过,随即她的笑容又落寞下来:“承志,可不可以不让我爹和柳家卷进太子和秦王的斗争中?” 王承志一惊,轻声道:“你爹和你说什么了?我们昨晚不是说好了一起劝说他吗?” 柳絮摇摇头,低声道:“他没和我说什么?我只是想到了颜姐姐,觉得我们这样做太对不起她了。” 王承志听了她的话,一下子沉默下来,柳絮接着道:“太子殿下对你有知遇之恩,你不能对他不忠,颜姐姐对我也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对她不义,承志,颜姐姐对秦王的感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若秦王有三长两短,她一定会很难过的,我知道你的难处,所以我不会阻止你,但我也不能帮着你做对付秦王的事,你能明白吗?” 王承志听了她的话心中压抑,他苦笑道:“对付秦王会伤害汐凝,我又何尝不知道,好在她已经走了,就算秦王败了,也不会连累到她,絮儿,我不会再逼你了,你爹那边我会自己处理,如果他不愿意,我不会再强求的。” 柳絮心中松了一口气,她上前轻轻抱住他,将头倚在他的怀中,低喃道:“承志,我真的觉得很难受,如果太子殿下败了,你会有事,若秦王败了,颜姐姐不会好过,我真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王承志回抱住她,低喃道:“絮儿,你不要多想,一切都是天意,我既然选了这条路,便没有退缩的道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你放心,你还有你爹,不管发生什么,他会护着你的。” 奉天五年七月初,荣军首领独孤及,独孤湛以及荣军的高级将领,夏军首领苏宏茂以及夏军的高级将领,纷纷被谢云下令斩首,行刑之日,百姓聚集围观,这是他们唯一一次认识敌方首领与将领的机会,今日以后,他们便都成为历史了。 独孤湛在行刑前突然发狂,高呼妖女害我,监斩官一惊,见一旁监刑的秦王面目冷峻,急忙高声吩咐刽子手行刑,以免另生波折。 行刑完毕后,谢容华起身离开了刑场,耿青一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见谢容华突然停了脚步,他也跟着停了下来。 谢容华皱眉望着他,沉声道:“独孤湛为何说耶律燕是妖女?她那日具体是怎么救本王的?“那些日子他受了重伤,并没有精力去理会这些事,可如今想来,公主亲卫就算再厉害,和独孤湛的人马交手也不可能无一伤亡,还俘虏了几千人的军队。 耿青一惊,他就是不想听到他问那日的事情,才一直借伤躲着他,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会问起来,他挣扎在说实话和骗他的天人交战中,谢容华看他犹豫不决的样子,脸沉了下来:“耿青!” “是!”耿青见他怒了,结结巴巴道:“那天,那天殿下昏过去以后,独孤湛要对殿下不利,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风沙一下子就将人的眼睛都迷住了,等他们回过神来,秦王妃带着公主亲卫好像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了眼前,一下子就将独孤湛的人马给制伏了。”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脸色难看到极点:“风沙怎么没把公主亲卫的眼睛迷住呢?耿青,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若再糊弄本王,后果你自己承担。” 耿青吓得地跪了下来,低声道:“那日,那日我护着殿下,后面也晕过去了,再昏倒之前听到了一阵诡异的笛声,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就见到秦王妃和被制伏的荣军,殿下若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可以回府去问秦王妃。”他怕说出真相把所有人都给连累了,又不敢全骗谢容华,只好这样半真半假地答。 谢容华看他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目光微凝,正要接着问他,有侍卫急急来报:“殿下,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谢容华皱眉道。 “杜,杜将军大闹了谏议大夫孙鸿卢家大公子的婚礼,将新娘子劫走了!孙大人如今进宫去陛下跟前告御状了!”侍卫急声道。 谢容华眉头一皱,沉声道:“新娘子是谁?” “薛太医家的小姐薛采月。”侍卫恭声答道。 难怪…… 谢容华看了耿青一眼,沉声道:“你带人去将杜威给本王抓回来,本王现在就进宫去见父皇。” 第三百章 情逝爱殇 薛采月一身大红嫁衣,被杜威箍在胸前,骑在马背上疾驰出了明德门。 薛采月坐在马背上拼命地挣扎着,一张脸因为怒气涨得通红! “杜威你疯了吗?你放开我,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薛采月使劲地拍打他,心中又气又急! 杜威冷着脸一言不发,一只手制着她,另一只手抽打着马鞭,马儿速度极快地狂奔着,一直到了一片密林处才停了下来! 马儿一停下,薛采月便翻身下来,对着杜威怒吼道:“杜威,你到底要做什么?今天是我的大好日子,你这样一闹,长安城的人要怎么看我,我以后还怎么立足?” “采月,你还记得这里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杜威低喃道! 那时她离家出走,碰上了山贼,他救了她!从那以后,她便把一颗心放在他的身上,可是那时他不在乎,既然不在乎,现在又来缠着她做什么?她好不容易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薛采月眼眶微红地看着他,嘲讽道:“你想和我说什么,说你后悔了,想从头来过吗?杜威,我曾经掏心掏肺地对你的时候,你弃如敝履,如今见我要成亲了,又想起我的好来了是吧?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以为我薛采月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吗?” “我当时那样对你只是因为我连自己是不是能在战场上活下来都不能保证,又如何能给你幸福……”杜威急声解释道! “所以呢,现在战打完了你做了大将军,就可以给我幸福了吗?杜威,记得你把我从晋阳赶走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话吗?那天我走了,就不会再回头了!”薛采月冷声道! “我那是为了救你,当时弄丢了汐凝,殿下一定会迁怒你的!” 杜威原本就是个冷性子,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她回心转意,他从听说她定亲以后就试着找过她,可她日日躲在薛府中不出门,他只有等她出嫁时才能见到她,他不能让她嫁给别人,那样他会心痛死的! “可你有没有在意过我是怎么想的?姐姐说过,两个相爱的人,就该同甘苦,共富贵,我们之间的阻力比起她和殿下,根本微不足道,可她和殿下能不顾一切地在一起,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你怕你死了我守活寡,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推开,我的心已经冷了,如今就算你做了大将军,我也不稀罕了!”薛采月哽咽着,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她抬手胡乱地擦干眼泪,将新娘精致的妆容弄得凌乱不堪,决然地绕过他就要离开! 杜威一把抓住她的手,哀声道:“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只要你愿意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薛采月毫不留念地抽出手,望着他冷声道:“你做什么和我都没有关系,我可以嫁给长安城里随便哪个男人,除了你!我对你的心早就死了,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请你不要再来破坏我的生活。” 杜威的嘴角抿得死死地,他还想说什么,一队禁军携着烟尘滚滚而来,很快便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杜威,你知不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孙大人进宫告御状了,你怎么能公然抢亲呢?你们两快随我进宫去跟陛下解释清楚吧,殿下已经先一步进宫了!”耿青骑在马上对杜威高声道! “耿将军,给我一匹马吧,我即刻去领罪!”薛采月高声道! “是我抢的亲,一切罪责由我一个人承担!”杜威沉声道,“采月,不管你怎么想我,我哪怕用所有的军功来换,也会求陛下废了你这么亲事,将你嫁给我,我绝不能看着你嫁给旁人!”他说完,不等薛采月的回答,策马往长安疾驰而去! 薛采月听了他的话,追上前几步在他身后高声吼道:“我情愿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耿青看着他们两的状况,眉头皱得死紧,对薛采月高声道:“薛小姐,我们快追上去吧,可不能让他做傻事!” “陛下,杜威他不能仗着自己是三品官员就仗势欺人,抢了我家儿媳妇啊,我和薛大人可是过了三媒九聘之礼才定下这门亲事的,他今日如此作为,让微臣以后如何面对朝中各位同僚!请陛下为微臣做主!”孙鸿卢携着儿子跪在殿下,声泪齐下地控诉着杜威,他的儿子一身大红喜衣,在他身边耸拉着脑袋,脸上还带着后怕! 谢云被他吵得脑仁都疼了,安抚着他道:“行了行了,你说得朕都知道了,朕已经派人去找他们了,等他们回来再与你当面对峙!” “秦王殿下到!”随着太监的高唱声,谢容华带着云亦凡和陈大二人进了大殿,孙鸿卢一见他便扑上前去:“殿下,殿下你可要为微臣主持公道啊!” 谢容华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对他微微笑道:“本王来就是为了此事的!” 他向谢容华请安后,对云亦凡和陈大道:“你们两把解释给本王的话和父皇再说一遍!” 云亦凡和陈大对跪下对谢云行了礼,云亦凡望向孙鸿卢歉声道:“实在对不住孙大人,昨日微臣的父亲六十大寿,微臣邀请了一帮关系好的同僚去微臣家中为父亲祝寿,高兴之下就多喝了一些,直到天色微明酒宴才散去,杜将军酒醉后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离开微臣府邸刚好遇到孙公子迎亲的队伍,一时发狂,便闹了这样的误会出来,请孙大人见谅。“ 陈大在他一旁道:“也怪我昨日逮着他喝酒,早知道就不让他喝这么多了。” 谢云点点头,对孙鸿卢道:“既然是酒醉后的一场误会,那等杜威回来,当面让他给你和薛家陪个不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孙鸿卢见他们就这样把事情糊弄过去了,脸色铁青,正要说什么,谢蕴之的声音响了起来:“父皇,依儿臣看,这事恐怕不是误会那么简单!” 谢蕴之款款步入,对谢云请安道:”儿臣见过父皇!“ 第三百零一章 堂上闹剧 谢容华眉头微微一皱,低笑道:“大哥怎么来了?不过是一件小事,没想到会惊动这么多人。” 谢蕴之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这怎么能是一件小事呢?若不弄清楚,让二弟担上包庇属下或者治下不严的罪名可就不好了。” 他向跪在角落,一直不说话的薛解一步一步走去:“薛大人,不如你和父皇说说,到底是杜将军酒后闹了一场误会,还是他与令嫒私相授受,早就暗渡陈仓了呢?” 薛解脸色一白,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他只好上前,对谢云叩头道:“陛下,小女和杜将军确实有过几面之缘,但小女和他之间清清白白,绝无任何苟且之事,还请陛下明查!” “好一个清清白白,据本宫所知,薛小姐是因为薛大人的义女才认识杜将军的,若是薛小姐效仿她,薛大人还能保证她和杜将军之间清清白白吗?”谢蕴之咄咄逼人道。 谢云自然听懂了他指桑骂槐的意味,他皱眉对谢蕴之喝道:“蕴之,我们在谈杜威的事,你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做什么?” 谢蕴之好似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看向脸若冰霜的谢容华,语带歉意道:“方才是本宫口不择言了,并不是有意把二弟牵扯进来的,二弟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若我放在心上了呢。”谢容华冷笑道,望着他的目光深若寒潭,带着说不尽的凉意。 谢蕴之心中一惊,正要说什么,有宫人急急来报:“陛下,杜将军到了,正在殿外求见陛下。” “还不赶紧让他进来。”谢云高声道。 杜威一步一步走进大殿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恭恭敬敬地叩头行礼:“罪臣杜威叩见陛下,太子殿下,秦王殿下。” “杜威,朕问你,你今日是否劫走了孙家公子的新娘子?”谢云沉声问道。 “是!”杜威朗声答道。 “那薛小姐如今人呢?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谢云没想到他会承认得怎么爽快,见只有他一个人前来,不由高声问道。 杜威正要回答,宫人前来禀报道:“陛下,耿将军带了薛小姐前来求见陛下。” “让她进来吧,人到齐了也好将这件事好好弄清楚。”谢云沉声道。 一身红妆的薛采月缓缓踏进大殿,因为赶得匆忙,她只来得及在宫人通报时稍微整理了下仪容,发丝和妆容还微微有些凌乱,但她的神色沉着冷静,并不见慌乱之色,她走到大殿中央,恭恭敬敬地跪下,对谢云叩首道:“臣女薛采月拜见陛下!” 谢云点点头,望向杜威道:“说吧,你为何要劫走薛小姐,若是理由说服不了朕,朕绝不轻饶你。” 杜威痴痴地望着薛采月,对谢云沉声道:“陛下,这件事与任何人都无关,只是因为我爱慕薛小姐,不能忍受她嫁给旁人,所以才会在婚礼之上将她带走。” 谢云听了他的话大怒:“如此说来,你们之间真有私情了?” 孙鸿卢哭着大声道:“陛下,你可一定要为微臣做主啊,这薛家小姐还没进门,就闹了这么大的丑事出来,让微臣以后在文武百官中颜面何存啊?“ 薛采月望着谢云,冷静道:“臣女与杜将军只是见过几面,没有私情,请陛下明察。” 她说完后,杜威心中一涩,上前跪在她身边答道:“微臣自见过薛小姐后,便对她心存爱慕,一直想着等自己从战场上回来后便去薛府求亲,却不曾想被人捷足先登了,微臣知道今日之举大逆不道,让孙大人和薛大人都失了颜面,微臣愿意去官停职,以谢其罪。“ 他说着,将随身带着的大将军令牌双手奉上:“微臣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求陛下看在微臣曾经为魏国江山尽心竭力的份上,将薛小姐赐婚给微臣,求陛下成全。” 见他如此,谢云微微动容,他想到曾经他的儿子也是这样跪在他面前,说愿意用所有的军功求娶一个女人,他最后还是没有成全他,逼他娶了另外一个女人,从此以后,那个儿子对他表面尊崇,但无论他对他多好,他却再也感受不到他的心了。 谢云看向谢容华,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眼前的所有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 看他这样,谢云一下子心软了,他看向孙鸿卢沉吟道:“孙爱卿,你可愿意退了亲成全他?” 孙鸿卢看了不远处的谢蕴之一眼,上前应道:“陛下,既然杜将军愿意抛下一切官位和荣华富贵,只为求娶心上人,微臣也不想做那恶人,微臣愿意退了亲成全他!” 谢云一个好字还未说出口,薛采月已急声道:“我不要嫁他,陛下,薛采月宁愿死,也不要嫁给他。” “采月,在陛下面前,你胡说什么呢?”薛解见她如此,大声喝止道。 薛采月却不管不顾,高声道:“若陛下执意将我赐婚给他,那他抬进府的,只能是一具尸体。” 谢云听了她的话大怒,指着他们大骂道:“你们一个要这样一个要那样,到底还有没有人把朕放在眼里。” 他一发火,大殿中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请陛下息怒!” 谢云站起身,沉声道:“今日杜威寻衅滋事,扰乱婚仪,罚其闭门三月,撤除十六卫大将军职位,贬为军器监,以儆效尤,秦王,管好你的人,再有下次,朕绝不轻饶。” 他说完拂袖而去,表明了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杜威手上的令牌被收走,他身体微微一颤,缓缓站起身,想扶身旁的薛采月,薛采月却避他如蛇蝎般躲开:“别碰我!” 孙家公子走到孙鸿卢身边,小心翼翼地看了薛采月一眼,说出了到这里来的第一句话:“爹,我和薛小姐……” 他话还没说完,杜威已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敢娶她,我便杀了你!” 孙家公子吓得脖子一缩,躲到了孙鸿卢身后,孙鸿卢护着儿子,对杜威厉声道:“杜将军,陛下还未走远,你就敢口出狂言,你……” “孙大人若想试试我是不是口出狂言,大可将采月娶进门去。”他说着,追着薛采月大步出了大殿。 孙鸿卢脸色一僵,看向谢容华急声道:“殿下,你看杜威他……” “孙大人,连父皇的话他都不听,大人认为他会听本王的话吗?”谢容华低笑道,“不过大人尽管放心,若令公子真因为他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本王会让他偿命的。” 第三百零二章 远方思念 他这意思,是说若杜威对他儿子动手,他不会阻止了?孙鸿卢心中一惊,苦着脸望向谢蕴之,道:“太子殿下……” 谢蕴之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原本是想通过薛采月的事,让杜威彻底丢了官职的,可如今他虽然被贬官,却与他最初的想法相差甚远,看孙鸿卢问他,脸色不豫道:“如今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你还想你儿子把薛采月娶进门不成,你只要退了这门亲,杜威自然不会去找他麻烦了!” 孙鸿卢被他的话一噎,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谢容华却轻笑道:“本王的下属被贬官降职,怎么大哥比本王还要难过的样子?” “你……”谢蕴之对他怒目而视,谢容华却并不在意,他望着他,意味深长道:“大哥今日送的礼说的话,本王如数收下,也记下了,本王还有事要办,便不陪大哥在此生闷气了。” 他说着,领着云亦凡和杜威扬长而去,谢蕴之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一沉。 出了大殿后,谢容华的脸色冷了下来,他走出议政殿不远,突然身后有一个声音带着怯意低声唤他道:“姐夫!” 久违的称呼让谢容华身形一僵,他回头望去,见躲在角落里的薛采月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一身大红嫁衣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陈大诧异道:“薛……杜威不是追你去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谢容华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对云亦凡和陈大道:“你们先走吧,本王和薛小姐单独谈谈!” 谢容华将薛采月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中,神色温和道:“你藏在那里等我这么久,是想和我说什么?” “我,平日里我也不知怎么才能见到殿下,今日的情形殿下也看到了,我想求殿下帮帮我,让杜威别再来缠着我了!”她一双眼睛带着哀求之色望着谢容华。 谢容华微微一笑,轻叹道:“我还是习惯你喊我姐夫。” 薛采月一怔,随即明了地点头道:“请姐夫帮我!我知道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你就真的不能接受杜威吗?若是因为晋阳的事,他那时确实是想保住你才送你离开的。”谢容华沉眸道。 薛采月摇摇头,低声道:“我知道,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我见到他,就会想起以前自己做的傻事,我对他的爱已经耗尽了,如今我只想过新的生活,不想和他再有半分干系。” “你既然这样想,我不会让他再打扰你的生活的。”谢容华低叹一声,点头应道。 薛采月见他肯帮自己了,心中松了口气,杜威在大殿上对孙公子凶神恶煞的样子实在让她心有余悸,她绞着衣角,犹豫良久,方才看向谢容华轻声问道:“姐夫有姐姐的消息吗?我很想她!” 谢容华原本自若的神色微微一变,他透过她看向远方,嘴角溢出苦涩的笑容:“想她的人又何止是你。” 他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攻下洛阳以后,她便再没有收过他的信,也再没有她的任何东西传到他手中,他不止一次想扔下一切去找她,可如今局势紧张,他的身后是无数人的期盼,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他不能走开一步,只能任由思念在他心中蔓延。 谢容华低下头,抚摸着腰间那个老旧的香囊,想起她送他时眼中的羞涩,他的嘴角溢出温柔的笑意,轻声低喃道:“她会回来的,总有一天,我会带她回来的。” ****************** 夕阳西下,阿庆嫂牵着谢珩,颜汐凝跟在她们身后漫步在临水渡边,两岁多的谢珩对各种事物都充满了好奇,他看见从水面上缓缓划过的一只白鹅,摇着阿庆嫂的手大叫道:“玉姑姑,看河里有鸭子!” “那不是鸭子,那是鹅!”颜汐凝柔声纠正他道。 “鹅?”他回头疑惑地看着颜汐凝,不满道:“娘亲骗人,那是鸭子,昨天我和玉姑姑看到它了!” 他正说着,远处又游过来一只鸭子,跟在了那只鹅的旁边。 颜汐凝指着鸭子道:“这才是鸭子,你看,鹅长得比鸭子大,颈子也比鸭子长,还有鹅的额头是凸起来的,鸭子的额头是平的。” 谢珩按着颜汐凝的话认真地观察着两只小动物,惊奇道:”娘亲,它们真的长得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它们一个是鹅,一个是鸭子啊。”颜汐凝笑着对他道。 谢珩来回指着它们,念道:“鹅,鸭子,鹅,鸭子!” 阿庆嫂笑了起来,对颜汐凝道:“你这个儿子,对什么都这么较真。” 颜汐凝自豪道:”这说明他聪明!“ 她指着鹅,对谢珩道:“珩儿,娘亲教你一首诗吧,写鹅的哦。” 谢珩张大嘴巴望着她,道:“鹅!” 颜汐凝笑了起来,指着鹅对他念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谢珩稚嫩的童声跟着她念了起来,阿庆嫂琢磨着诗里的内容,看着在水面上游来游去的鹅突然高声叫了起来,笑道:“这诗写的真应景,是你自己写的?” 颜汐凝笑道:“我哪里有这个水平?这是一位天才儿童七岁的作品!” “这么厉害?”阿庆嫂惊讶道,看了认真望着鹅念诗的谢珩,笑道:”珩儿这么聪明,说不定七岁也会写诗了。“ 颜汐凝正要说话,水面突然动了起来,水面的鹅和鸭子受到惊吓,慌乱地游开,有血水从底部蔓延开来,吓得谢珩躲到了阿庆嫂身后。 颜汐凝快步上前,看着缓缓漂浮上来的人影,大惊失色地叫道:“阿庆嫂,是叶大哥,快叫人来。” 满身是血的叶修泽被人从河里救了起来,他的身上到处是伤,在族人的呼唤下缓缓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到朝思暮想的倩影,他将怀里藏着的东西递给颜汐凝,声音微弱道:“汐凝,给!” 颜汐凝一脸担心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包袱,急声道:“叶大哥,你受了重伤,必须马上医治!” 叶修泽点点头,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第三百零三章 天蚕圣衣 叶修泽抬着沉重的眼皮缓缓地睁开眼睛,在模糊不清的光线中看到一个忙碌的身影,他低哑唤道:“汐凝!” 颜汐凝听到动静,快速转身,看到睁开眼睛望着她的叶修泽,疾步走过去,小声问道:“叶大哥,你终于醒了,如今感觉如何?你身上受了几处大伤,又中了毒,我已经帮你止住血了,正在研制解药。” 叶修泽看清了她身上泛着点点光华的纯白纱衣,抬手握住她带着手套的手,虚弱地笑道:“这衣裳很适合你!” 颜汐凝听了她的话,鼻尖一酸,她没有抽出手,回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大长老都和我说了,叶大哥,你走了半年就是为了它吗?你真是傻,要是你有什么事,让我如何安心?” “我不会有事的,你会治好我的,不是吗?”他望着她,目光带着满足。 “对,我会治好你的,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研制解药。”颜汐凝柔声道,放开了他,她背过身去,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叶修泽把包袱递给她后,她打开才发现是一件纯白色带着光泽的纱衣,还有一双配套的手套,大长老告诉她,这衣服叫天蚕圣衣,铅尘不染,可化百毒,是蜀中唐门的至宝,毒素染在衣服上,很快便会被自行地化解掉,穿着这件衣服的人,可以接触任何一种剧毒,换而言之,这件衣服也能将她身上的毒与外界隔绝开来,只要她穿上这件衣服,再也不必怕去和外人接触时会不小心让他人染上剧毒了,她也可以像一个正常的母亲那样和自己的孩子玩耍接触,肆无忌惮地抱他了。 颜汐凝擦了眼泪,将思绪收了回来,她将研究好的药方写好,带着去找巫医,她如今没了感知,不能为叶修泽号脉,所有的药方,都必须和为叶修泽号脉的巫医商量之后,才能做最后的定论。 一切做完以后,她便迫不及待地往谢珩的住处走去,这两日忙着救叶修泽,她还没有来得及抱抱儿子,想到可以抱他了,她的心微微颤抖着,带着隐隐的激动。 阿庆嫂刚带了谢珩洗漱完毕,正坐在床边哄他睡觉,面对急匆匆赶来的白衣女子,她惊道:“汐凝,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她怕孩子缠她,从来不会在这个时间过来的。 谢珩看到她,一下子爬起身来,兴奋叫道:“娘亲!” 颜汐凝一步一步走到谢珩跟前,望着他稚嫩的童颜,她抬手想抚摸他的脸,却在要碰到他的时候慌地收回了手。 阿庆嫂看她的举动,一下子就知道了她要做什么,她鼻尖一酸,哄着谢珩道:”珩儿,去抱抱娘亲好不好?” 谢珩看了看阿庆嫂,又看向颜汐凝,低落道:“娘亲从来不要珩儿抱的!“ 颜汐凝的身体僵在那里,阿庆嫂笑道:“那是以前,以后只要娘亲穿了这件衣服,珩儿就可以抱娘亲了。” 谢珩目光一亮,望向颜汐凝带着希冀的目光,他犹豫着靠近,看颜汐凝没有像以前一样慌乱地退开,高兴地扑入颜汐凝怀中,在她怀中蹭了蹭。 颜汐凝缓缓收手,将他小小的身体笼在怀中,她感觉不到他的体温,却仍幸福地流下泪来,原本以为只有梦中才能做的事,她终于能实现了。 谢珩在她怀中抬起头,看着她满脸泪痕,退开她的怀抱小声道:“娘亲是不是不喜欢珩儿抱你。” 颜汐凝摇摇头,轻抚他的脸道:“娘亲是太高兴了,往后娘亲日日都抱着珩儿,好不好?” 谢珩听她这样说,高兴起来,再次扑入她怀中,撒娇道:“好,娘亲以后日日都要和珩儿亲近,不能再躲着珩儿了。“ 阿庆嫂感受到母子两的温馨,擦了擦眼角的泪,悄声退了出去,将哄谢珩睡觉的事交给了颜汐凝。 叶修泽的身体在颜汐凝和巫医的调养下渐渐好了起来,这一日,颜汐凝抱着谢珩来看他,对谢珩道:“珩儿,娘亲现在能抱着你,多亏了叶叔叔,来和叶叔叔说谢谢。” 谢珩倚在颜汐凝怀中,一双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叶修泽,太久不见,他似乎对叶修泽有些生疏,不太愿意叫他。 叶修泽望着他,低笑道:“珩儿又长大不少了,这次叶叔叔出门没给珩儿带礼物,珩儿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他就是太久没见你了。”颜汐凝抱歉地笑笑,对谢珩恐吓道:“珩儿,你不和叶叔叔道谢,娘亲就扔下你不管了哦,以后都不抱你了。” 谢珩怕她像以前一样躲开他,赶紧抱紧她,望着躺在床上的叶修泽,软声道:”谢谢叶叔叔!“ 叶修泽笑了起来,道:”珩儿真乖!“他看向颜汐凝,认真道:”汐凝,我想求你件事,可以吗?” “你干嘛和我见外?”颜汐凝笑着道。 他沉吟良久,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谢珩道:“我想认他当义子,可以吗?” 颜汐凝心中一颤,她望着他良久,笑道:“可以啊,等你伤好了,我就让他认你当干爹!” 他听了她的话,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多谢!” 这一日后,每天颜汐凝都会带谢珩来看叶修泽,谢珩也对叶修泽重新亲近起来,等他伤好得差不多了,颜汐凝果然安排了谢珩认叶修泽做干爹。 在让谢珩磕头改口之前,谢珩望着她认真的问道:“娘亲,干爹就是爹爹吗?叶叔叔是珩儿的爹爹吗?” 颜汐凝为他梳好头发穿好新衣裳,柔声道:“干爹是干爹,爹爹是爹爹,叶叔叔是珩儿的干爹,不是爹爹哦!” “那珩儿的爹爹是谁?”谢珩一脸好奇地问,“小茵姐姐和栓子哥哥他们都有爹爹,珩儿没有吗?” 颜汐凝的手僵住,她轻抚谢珩戴在脖子上的玉坠,低喃道:“珩儿当然有爹爹,珩儿的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那珩儿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爹爹,珩儿想见爹爹!”谢珩歪着头问她。 颜汐凝轻抚他的发,柔声哄道:“等时机到了,娘亲会让珩儿见到爹爹的,我们先去见干爹好不好?” “好!”谢珩乖巧地应道。 颜汐凝牵了谢珩出去,他恭恭敬敬地给叶修泽磕头敬茶,笑着唤道:“干爹!” 叶修泽喝了茶,一把抱起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大笑道:“珩儿乖,看看干爹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他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把小巧的弓箭,谢珩眼睛发亮地接了过来,抓着叶修泽兴奋道:“干爹,教我射箭!” “果然爹是上阵杀敌的,儿子也喜欢这些弓啊箭啊的!”阿庆嫂叹道,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闭了嘴,她以前以为颜汐凝是因为夫君在外打战才暂住在这里的,可只从知道四魂之蛊的事情后,她知道,颜汐凝也许这辈子都不能再和她的夫君团聚了,她很可怜她,在她面前基本不会提起她的夫君,小心地看了身边的颜汐凝一眼,见她只是望着谢珩柔柔地笑,她忐忑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第三百零四章 争权夺利 奉天五年七月底,谢云强征留在河北的荣国旧将胡安闲,董明,马瑾等人入长安,因独孤及身死,苏宏茂投降的部下亦未能保全,他们料定此去长安凶多吉少,杀了来使流亡于乡野,机缘之下遇得归隐后的独孤及前麾下大将孟闵溏,几人合计之下,集结了百来号人,以为独孤及报仇为由,起兵造反! 河北局势本就不稳,再加孟闵溏骁勇善战,很快便攻下了几个郡县,不到一个月就占领了河北的几大州! 河北频频告急,谢云原以为不足为惧的势力正在脱离他的操控,他不想再绞着下去,正考虑着让谢容华亲赴前线速战速决! 谢蕴之即刻反对道:“父皇,容华旧伤未愈,怎能让他再上战场,这次就换别人去吧!” 从谢容华回来以后,朝廷中便暗流汹涌,朝臣分成了两派,一派觉得太子仁厚又是嫡长子,继承皇位理所应当,另一派特别是武将却认为秦王拼尽性命打下的天下,凭什么应该让没有半点军功的人来掌管! 这一点谢云也明白,一直努力平衡着,如今听了谢蕴之的话,思量片刻,道:“秦王如今的身体确实不适宜远征,既然不是什么大的叛乱,也并非一定要他亲自出马,只是一军主帅人选乃重中之重,若选错了人,可就重蹈了之前河东的覆辙!” 谢云的话一出口,众人不由看向裴智,他想起曾经的战败,羞愧地低下头,心中沉闷难当! 谢蕴之点点头,道:“儿臣自然明白!”他说着,看了身旁一言不发的谢容华一眼,沉声道:“秦王麾下良将众多,但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在秦王指挥之下行军作战,并没有独立出征做为一军统帅的经验,儿臣这边倒是有一个人曾经独自带兵作战过?” “哦?”谢云讶异道:“你说的是……” “崔剑云崔将军!”谢蕴之答道,“在我们进攻长安时,他便独自带兵困死封桀,为我们攻下长安赢得了机会,再后来又与宗正将军一道,平定了蜀中乱局,儿臣以为,他可担此重任!” 他这样一说,朝堂上的人都将目光望向了崔剑云,他从晋阳起兵之初便跟着谢家,只是因为最初魏言表心腹的身份,谢云对他不够信任,他虽有功劳,谢云并没有安排他什么要职,再后来谢云对他放下防备了,但因为他与秦王之间闹了不愉快,地位也一直很尴尬,就像洛阳之战,他明明也去了,却没有什么大的战功! 谢云若有所思地看了崔剑云一眼,他看向谢容华,温和道:“秦王觉得崔将军如何?” 谢容华淡淡一笑:“崔将军能力不俗,父皇派他去平叛,想必很快便会有好结果!” 谢蕴之因为他的话原本紧张的心情一松,可谢容华不反对,又让他对崔剑云生了几分怀疑出来,崔剑云因为一个女人和谢容华反目,那个女人时时想要了谢容华的命,按理说他该一直防备着崔剑云的,怎么这次…… 谢蕴之还未想明白,谢云威严的声音已响起:“崔将军,你可愿挂帅出征平叛?” 崔剑云出列跪下,朗声道:“末将愿意为陛下尽一份心力!”难得的受重用的机会,让他的声音微微有丝激动! “好,既如此,朕便封你为行军元帅,率五万精兵前往平叛!” 早朝结束后,谢蕴之单独召见了崔剑云,冷声道:“父皇派你挂帅出征,你可请求父皇让秦王的部下韩升随你前往,在战场之上寻机除掉他,我们不仅要大胜而归,还要趁此机会断掉谢容华的一只臂膀!” 崔剑云听了他的话,面上不动声色,手却悄悄地握成了拳头,他知道谢蕴之这是故意在试探他的,若他不照他的话做,他恐怕会失去他好不容易获得的信任! 谢蕴之拍着他的肩,轻笑道:“剑云,此次是你大放异彩的机会,可不要让孤失望,等你大胜归来,孤就做主,让太子妃认绮云做义妹,做你正大光明的妻子!” 崔剑云听了他的话,神色微微动容,抱拳感激道:“谢殿下成全!” 三日之后,崔剑云与韩升一起率领五万精兵出发,前往河北讨伐孟闵溏! 短短一个月,叛乱便被平息下来,崔剑云在交战中屡出奇兵,打得敌军措手不及,反倒是韩升犯了几次错,中了敌军圈套不说,还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经此一战,所有人都对崔剑云刮目相看,没想到那个默默无闻的年轻将军,竟然有不逊色于秦王谢容华的帅军才能,都说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如今魏国有两位可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那些蠢蠢欲动的反叛势力一下子都安静了下去! 回京以后,谢云大肆封赏了崔剑云,让他顶上了之前杜威被撤的十六卫大将军之职,将禁军大权全权交给了他接管! 东宫之中为崔剑云的胜利欢欣鼓舞,大肆庆祝,秦王府却显得有些凝重,耿青红着眼对谢容华道:“殿下,我虽看不惯韩升那小子的嘴脸,但他的能力我还是清楚的,怎可能如此轻易地就在战场上送了命,一定是崔剑云乘机设计害他!” “陛下将禁军交给崔剑云管,摆明了是想帮太子防备我们了,都怪杜威,没事去抢什么亲,让旁人捡了漏!”陈大不满道! 杜威冷着脸一言不发,等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得差不多了,坐在上首的谢容华才缓缓开口对秦洛道:“韩升跟了本王这么多年,一直尽忠职守,这次发生这样的事,他的家人恐怕会非常难过,你替本王去他家好好补偿他们!” “是!”秦洛答了,众人见他要走,云亦凡急声道:“殿下,你就这样走了,韩将军的事难道就此算了吗?” 谢容华回头看向他们,淡淡道:“不然你们想如何?” “殿下,这一次是韩升,下一次指不定就是我们当中的谁,难道殿下要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一个一个被太子用各种方法除掉!”云亦凡痛心道! 谢容华垂眸,苦笑道:“韩升的事,父皇心里不会不清楚,他既然默认了,说明他并不想站在我们这边,本王越强势,只会将他向太子那边推得更远,如今我们只能先示弱!” 他望着他们所有人,声音轻弱却坚定道:“你们放心,本王不会让你们白白丢了性命的!” 他说完,缓步离开,云亦凡和耿青欲追出去,却被张玄策拦了下来:“殿下说得对,以退为进是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 “那要退到什么时候去?”耿青气愤道! “你们跟了殿下那么久,难道还不懂他吗?他的退让,只是为了更好的反击,我们耐心等待便是!”张玄策摇头叹息道! 第三百零五章 姐妹相逢 十二月底,长安在纷纷扬扬的风雪中,迎来了统一天下后的第一个新年! 从蜀中而来的马车缓缓驶入明德门,直往宫门而去,守门的禁军见是蜀王谢纬枫的马车,恭敬地让马车进了宫门。 柳泠玉倚靠在车窗边,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长安城,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离开这里,已经四年了,真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再回来。 谢纬枫看她怔忪的样子,再次和她警告道:“别忘了你答应本王的事,见了父皇和你爹,不许乱说话,否则别怪本王不给你留情面。” 柳泠玉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冷冷的笑。 “殿下,王妃,陛下听说你们到了长安,特命老奴来接你们!” 马车停下后,尚喜的声音在外响起,谢纬枫携着柳泠玉下了马车,对尚喜笑道:“有劳尚公公了,这么久不见,公公身体可还康健?“ 尚喜看二人伉俪情深的样子,欣慰地笑道:“有劳殿下挂心,老奴的身体很好。” 他们说着,便入了谢云的寝宫——麟德殿,谢云正在批阅奏折,见二人进来,放下了手中的笔,待二人请安后,他伸出手对柳泠玉道:“丫头,过来让朕瞧瞧!” 柳泠玉恭敬地上前,谢云仔细地打量她精致的妆容,皱眉道:“怎么比起四年前廋了许多,玮枫,你不是给你家王妃气受了吧?“ “儿臣哪敢给她气受,不过是她吃不惯蜀中的东西,才清减了些罢了。“谢纬枫笑道,谢云看向柳泠玉,确认道:”他说得都是真的?“ 柳泠玉看谢纬枫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她,她咬了咬唇角,含笑点头道:“父皇不必担心儿臣,儿臣很好,殿下对儿臣也很好,前几年父皇忙于战事,儿臣也不好前来打扰父皇,没能尽到一份孝道,还请父皇不要怪儿臣不孝才好。” “战事不断,是父皇委屈了你,如今好了,天下太平,你这次和玮枫来,可以在京中多呆些时日再回蜀中,你父亲也怪想念你的,出宫之后,便去见见你父亲吧。”谢云低笑着道。 柳泠玉点点头,谢云招呼着他们坐下,和谢纬枫聊了一会儿蜀中的近况,待时日不早他们该离开时,才对谢纬枫轻声嘱咐道:“再过几日是你大哥的生辰,天下初定,不宜大肆操办,朕便让他就在东宫中热闹热闹,如今你们兄弟三人都在长安,正好一起聚聚,你可别忘了这事!” 谢纬枫点点头,问道:“父皇那日也去东宫吗?” “朕年纪大了,就不凑你们年轻人的热闹了,你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要彼此多照顾对方,你两个哥哥万一有什么不对盘的地方,你做弟弟的要多帮衬着劝劝,知道吗?”谢云叹道。 谢纬枫目光一亮,应承着退下,在小太监送他出宫的时候,他问道:“这段日子,太子和秦王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小太监一慌,跪下磕头道:“殿下恕罪,奴才不敢妄议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 “本王让你说你就说,恕你无罪。”谢纬枫沉声道。 小太监得了令,恭声答道:“崔将军带兵平乱回京后,因韩将军战死沙场的事,有流言说是太子殿下故意指使崔将军干的,为着这事,东宫的人和秦王府的人交了恶,太子殿下和秦王殿下表面没有什么,但他们下属之间的摩擦却越发频繁,有好几次都差点在陛下面前吵了起来。” “是吗?”谢纬枫轻笑着,对柳泠玉道:“王妃,看来我们来京城,还有场好戏可以看了。” 五日之后,东宫张灯结彩,处处贴满了寿字,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致,谢纬枫携了柳泠玉前来为谢蕴之道贺。 “大哥,生辰快乐,这是小弟从蜀中给你带的礼物,还请笑纳。”谢纬枫身后的仆人递上手中的礼盒,谢蕴之打开看了看,是一颗千年老参,他将礼盒递给身边的宫人,笑着拍谢纬枫的肩膀:“三弟客气了,一年半载好不容易见你一面,今日我们兄弟可得好好说话才是。” 太子妃引着柳泠玉往女眷的屋子走去,笑道:“弟妹,你来得正是时候,你妹妹也刚到呢,你们姐妹二人刚好说说话。” 柳泠玉听了她的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正欲找借口走开,柳絮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热情地握住她的手对她笑道:“姐姐!” 柳泠玉碍于太子妃在,不好将手抽出来,她强笑着拉了柳絮走到无人的角落,立刻像扔垃圾一样放开她,对她寒声道:“柳絮,我警告你,不要和我套近乎,你该知道,我从小到大就厌恶你。” 柳絮眼神一暗,她低声道:“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爹已经认我……” “他认不认你和我无关,若不是你娘不知廉耻地生下你,带你来柳家,我母亲又怎么会那么早离世,你以为嫁到王家就可以改变你下贱的身份吗?不管你现在是王夫人还是柳家二小姐,都改变不了你流着舞姬下贱血统的事实。”柳泠玉恶狠狠地对她道。 柳絮心中一滞,她看着眼前所谓的姐姐,心中悲凉!她冷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想着爹爹认了我,你总归是我姐姐,我想好好和你相处,既然你不愿,那我可以不出现在你眼前,但姐姐回来这么多日,却一直不去见爹爹,姐姐讨厌我就罢了,爹爹对姐姐那么好,难道姐姐不该为爹爹尽一分孝道吗?“ “对我好?”柳泠玉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看着柳絮,摇头叹道:”柳絮,想必你从洛阳回来,第一次感觉到他对你的好和关心吧,他不过扔了个包子给你,你就像条狗一样在她面前摇尾乞怜,真是可伶?” 柳絮一怒,瞪着她道:“你说我就算了,怎么能这么说爹爹?” 柳泠玉像看傻子一样看她,轻声道:“柳絮,你是不是觉得他对你好是因为你是他的女儿,他关心你爱护你?”她讥讽地笑道:“我告诉你吧,他对你所有的好,不过是因为你够听话,对他有利用价值,等哪一日你和我一样对他没用了,他就会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你,你心目中的那个爹,不过是个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的小人罢了。” “你……”柳絮正欲斥责她,东宫外的太监尖细的声音高声道:“秦王殿下到,秦王妃到!” 第三百零六章 宴会风波 柳泠玉听到太监的声音,急急地转身,扔下柳絮往前堂走去。 当看到和谢容华一起走进东宫,衣着华贵的耶律燕时,她惊讶地张大嘴巴,拉住一旁走过的小太监,指着耶律燕颤声问道:“那个女人是秦王妃?” 小太监看了耶律燕一眼,恭敬地答道:“是啊,那是秦王妃娘娘!” 她惊得后退了一步,秦王妃不是颜汐凝吗?怎么换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秦王妃的话,那颜汐凝在哪里?如果谢纬枫说得所有的话都是骗她的,那她长久以来对颜汐凝的憎恨,为了对付她而养的噬魂蛊,不都成了一个笑话吗? “姐姐,你没事吧!”柳絮赶过来,见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不由扶住了她。 “别碰我。”柳泠玉挣开她,正要离开,突然想到什么,将她拉着疾步走到后院之中,厉声问她道:“我问你,在洛阳,是不是颜汐凝把你救回来的。” 柳絮脸色一变,惊得后退一步,看左右都没有人,对她小声道:“姐姐,是爹告诉你的吗?这事你可不要拿到外面到处乱说。” 颜汐凝救她是真的,可是做秦王妃是假的,谢纬枫到底都瞒了她什么?她回忆起之前的种种,才突然发现,他们如果只是对付颜汐凝,想要颜汐凝的命,为何会做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欺骗她侮辱她,只为让她对颜汐凝有足够的怨气看来为他们养噬魂蛊,如此大费周章,谢纬枫就算再恨谢容华,可他和颜汐凝又没有深仇大恨,为何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她? “姐姐?”柳絮见她思虑重重的样子,开口唤她,柳泠玉对她怒目而视,冷声道:“别叫我!” 柳絮抿紧嘴唇,见她拧紧的眉头,只觉得心中有不安在蔓延,她不明白,为什么她问了颜汐凝的事情后,会有这样的神情。 “王夫人,蜀王妃娘娘,晚宴已经开始了,太子妃娘娘让奴婢来寻你们过去。”一位粉衣宫女过来,打破了她们之间的僵局。 柳泠玉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对那宫女道:“走吧,我们过去。” 柳絮跟在柳泠玉身后,若有所思。 二人到了宴客厅时,此地早已热闹非凡,席间兄弟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竟似毫无隔阂一般,太子妃见到柳泠玉,招呼她道:“泠玉,快过来,你还没见过秦王妃妹妹吧?” 柳泠玉走到太子妃身边坐下,与耶律燕互相打量,太子妃在一旁为二人互相介绍道:“这位是契丹的公主,耶律燕,她嫁给秦王的时候你正巧在蜀中,所以没能见到,这位是柳弘业大人的嫡女柳泠玉小姐,是蜀王正妃,我们是妯娌,虽然平日里难得见上一回,但我们可是至亲,千万别生分了才好。“ 耶律燕对柳泠玉礼貌地笑笑,道:“弟妹,太子妃姐姐说你难得回一次京,有机会的话到秦王府来,也让我尽地主之谊才好。” 柳泠玉淡笑着回她:“秦王妃姐姐可真厉害,作为契丹公主,竟然连地主之谊都懂!” “我们燕儿对中原的礼仪文化,可是了然于心的,你看看她的衣服,若不是我和你说了她是契丹来的公主,你一定看不出来她不是中原人吧,燕儿对我们秦王,一片痴心,为了他可是把能学的都学了,能做的都做了。”太子妃含笑打趣道。 “姐姐别取笑我了。”耶律燕害羞地道,一双眼睛却目不转睛地望着不远处和谢蕴之谢纬枫推杯换盏的谢容华。 柳泠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谢容华已经喝了不少酒,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可她却只觉得虚假,她看到过他对颜汐凝笑,那样的笑容才是真诚的,这个秦王妃,也不知道她到底知不知道颜汐凝的事。 她正琢磨着,有一个青衣女子抱着一把古琴缓缓踏入,她对在座众人行了一礼,谢蕴之让大家噤声,指着她介绍道:“这位是前些日子与太子妃义结金兰的义妹,也是崔将军的夫人,绮云小姐。” 他说着,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谢容华静静地看着绮云,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只听绮云宛如天籁的声音开口道:“今日是太子殿下的生辰,绮云不才,为太子殿下谱了一首曲子,以贺殿下!” 太子点点头,她将古琴放在了案几之上,抬手轻抚间,优雅欢快的琴声徐徐从她指尖流泻出来,让众人不由沉浸其中,奏了一会儿琴后,她轻启檀口,和着琴音的歌声缓缓响起,美妙动听的声音让人忍不住屏息凝气,就怕自己的呼吸声将这琴声歌声破坏掉分毫,随着她的吟唱,殿外有鸟儿飞了进来,停在了她的头上肩上,不时地随着她附和上一声。 一曲既罢,绮云开口道:“让诸位见笑了。” 谢蕴之回过神来,看了崔剑云一眼,如此女子,怪不得崔剑云怎么都放不下,愿意为了她和谢容华反目呢,就连他都忍不住心动了。 殿中爆发出阵阵惊叹声,在座官员都对崔剑云投去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坐在王承志身边的柳絮叹道:“夫君,崔夫人的琴声歌声好美啊,要是有机会能随着她的歌声起舞,一定是人生最畅快的享受。” 王承志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微笑道:“等有机会了我找崔将军介绍你们认识,你的舞配上她的歌,想必十分美妙。” 柳絮正要答他,对面突然传来巨大的动静,只见谢容华突然站了起来,他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突然间呕出一大口鲜血,将所有人吓得面色大变。 “殿下!”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耿青快步扶住他,谢容华搭着他的手,忍不住又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将胸前的衣襟染得一片血红。 “容华!”耶律燕飞奔着上前,扶住谢容华,厉声看向谢蕴之:“太子殿下,我和殿下诚心诚意地来为你贺寿,你为何要害他?” 谢蕴之脸色大变,根本不明白为何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他急声道:“孤没有害她,这件事孤会调查清楚,赶快传太医来为秦王诊治啊。” “不必太子殿下假仁假义了,若殿下再呆在东宫,不知还有命回去没有?秦王妃,我先带殿下回秦王府救治,你在这里盯着他们调查,定要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请陛下为殿下主持公道。“耿青嘱咐着,背着意识迷离的谢容华快步离开。 第三百零七章 宴会风波(二) 好好的一场寿宴突然变成了凶案现场,在场的人无不人心惶惶,很快有宫中的御医前来,查探了所有谢容华碰过的器具食物,当他查了谢容华喝的那壶酒时,脸色大变,跪在谢蕴之身前道:“太子殿下,这酒中下了毒。“ 谢蕴之脸色极其难看:“你胡说什么,东宫中的酒,怎么可能会被人下毒?“ 他的话还未说完,耶律燕已抽出了藏在腰间的鞭子,一鞭之下便将身前的案几打成两半,她的脸上带着无尽的狠厉之色,对在座的人厉声道:“你们所有人都看到了,太子下毒害我夫君,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整个东宫陪葬。” 她说着,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放下的狠话让所有人心中惊惧不安,谢蕴之沉着脸色揪起太医,沉声道:“这酒当真有毒?” “臣不敢欺瞒殿下,若殿下信不过微臣,可再唤别的太医前来查看!”太医颤声道,这件事事关秦王和太子,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是不敢作假的。 谢蕴之铁青着脸色,又唤了几个太医过来,检查的结果都是一模一样的,他死气沉沉地坐在首座上,看着殿中的众人,沉声命令道:“这件事没有查清楚前,任何人都不准离开东宫。” 当宫里的太监向谢云报告谢容华在东宫中毒的事时,谢云脸色大变,他急匆匆地出了宫,赶去了秦王府。 一进秦王府,耶律燕便迎上来在他跟前跪下,哭诉道:“父皇,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谢云伸手将她扶起,担忧道:“容华如今怎么样了?” “薛太医正在为殿下诊治,儿臣也还在等。”耶律燕答着,和谢云一道进了临川阁。 他们刚到,薛解便从屋内出来,谢云急声道:“薛解,秦王如今怎么样?” 薛解向谢云行了一礼,恭声道:“还好殿下身体底子好,又救治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谢云听了他的话,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望着房门,问薛解:“他如今醒着的吗?” 薛解点点头,有药童端了熬好的药过来,薛解正要接过,谢云先一步道:“朕来吧!” 他接了药,对薛解和耶律燕道:“朕进去看看,你们先侯着!” 他端着药推门而入,原本靠在床上休息的谢容华见到是他,正要下床,谢云抬手道:“你坐着别动,不必行那些虚礼了。” 谢容华等他走到身边,虚弱地对他道:“儿子不孝,惊动父皇大驾了。” “这是什么话,朕原本是想让你们兄弟三人趁此机会增进感情,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谢云叹息着喂他喝药,谢容华不过喝了几口,便不住咳嗽起来。 谢云见状,放下了手中的碗,在他身后轻拍了几下,皱眉道:“好点没?” 谢容华抑制住咳嗽,无奈笑道:“好不容易在洛阳受的伤养好了,如今又中了毒,这次也不知道要养多久?” 谢云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涩,他看着谢容华认真道:“容华,你放心,这次为父一定彻查此事,无论是谁做的,朕都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如果是大哥呢?”谢容华直言不讳地问道,谢云心中一震,立即道:“不可能,蕴之不是那样的人。” 谢容华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却点头道:“父皇说得对,不可能是大哥,他若真要对付我,也不会傻的在东宫自己的寿宴上对我动手。” 谢云看他的样子,心中有些难受,低声道:“容华,你心里是不是一直在怨为父偏心!” 谢容华不解地看向他:“父皇哪里偏心了?” 他这样一问,谢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直言不讳道:“韩升的事情,包括杜威的事情,朕并不是不清楚,但他是太子,是魏国的未来,朕知道委屈了你,但朕也必须让太子放心!”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垂下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长长的睫毛后面,他低语道:“不管父皇和大哥信不信,我没想过和他争什么,今日我也想在寿宴上与大哥好好相处,冰释前嫌,可出了这样的事,不管是谁做的,大哥心中都会对我有想法。” 他抬起头,看向谢云认真建议道:“父皇,让我带着秦王府的下属去洛阳吧,我会替父皇守好洛阳,没了我在长安,也可以让父皇和大哥放下心来。” 谢云心中动容,看着眼前这个为江山付出太多的儿子,他知道他已经做了太多的让步了,谢云握紧拳头,沉声道:“如此,朕便允许你带着秦王府的人马去洛阳,自陕州以东的国土都交给你做主!“ “谢父皇恩典!”谢容华正要起身拜谢,谢云扶住他,摇头道:“你先把身体养好,再准备去洛阳的事,你好好休息,朕还要去东宫一趟!” 谢容华点点头,对谢云道:“父皇放心,我会好好养身体的!” 谢云离开之后,张玄策和秦王府的一干心腹进来,看着刚喝完药的谢容华,张玄策轻声道:“殿下的身体还好吧!” “本王没事,东宫那边的情况如何?”谢容华淡淡地道。 “据说如今还在一个一个地审问呢?没有找到下毒的人。”秦洛答道。 谢容华点点头,看着他们道:“父皇答应让本王带着你们去洛阳了,你们这些日子好好准备准备吧!” 众人听了他的话,脸上大喜道:“陛下答应了,太好了,到了洛阳,我们就再不必如此憋屈了!” 谢云到东宫的时候,谢蕴之还在挨着审人,见谢云进来,急急向他行了礼。 ”父皇,容华怎么样?“他的声音中满是焦急之色。 谢云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答道:“薛解已经为他诊治过了,不会有生命危险。” 谢蕴之听了他的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见谢云一直盯着他,他跪下看着谢云沉声道:”父皇,你要相信儿臣,这件事绝不是儿臣做的!“ “那是谁做的?“谢云直接明了地问道。 “儿臣还在查,请父皇给儿臣几天时间,儿臣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谢蕴之恳求道。 第三百零八章 相互猜忌 谢云轻叹一声,道:“蕴之,你和容华之间一直在较劲,你以前做了什么,朕不是不知道,但朕一直没有追究,你知道为什么吗?” 谢蕴之听他说知道他做的事,心中一紧,颤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朕想让你这个太子安心啊!”谢云叹息着拍拍他的肩,谢蕴之还来不及高兴,他却话锋一转:“但这个天下容华出了多少力,你不是不清楚,你们两个都是父皇疼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有些事,父皇希望你能适可而止,你明白吗?” 谢蕴之认真地看着他,沉声道:“儿臣明白!” 谢云点点头:“东宫毒酒的事,朕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给朕一个交待。” 谢云走了以后,谢纬枫便上前跟谢蕴之告辞:“大哥,小弟先行告辞了,不耽误大哥查案。” 眼见他要走,谢蕴之叫住了他,他让所有人先退下,死死地盯着谢纬枫半晌,方沉声问道:“玮枫,你老实告诉孤,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谢纬枫脸色一沉,厉声道:“大哥这是什么意思?他在你东宫出了事,如何能怪到我的头上来。” “因为比起孤,你更在意谢容华的生死,不是吗?别忘了几个月前,你还曾鼓动孤趁他受了重伤要他命的事。”谢纬枫轻声道,“之前他都好好的,怎么偏偏你来了东宫,他就中了毒,若父皇不相信孤,谢容华又被毒死了,那能获得最大好处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谢纬枫听了他的话脸色气得铁青,他怒道:“那谢容华死了吗?他不是没死吗?我才回长安几天,哪来那么大的能耐在东宫安排眼线在他酒中下毒,照大哥这样说,那我还可以说这些事原本就是大哥做的,你知道父皇不会相信你会这么蠢,在自己的东宫寿宴上做这样的事,就故意反其道而行之,这样就算谢容华死了,你还有办法将这下毒的罪名推出去,比如就像现在这样推到我的身上。” “你……”谢蕴之怒不可抑,谢纬枫冷笑道:“大哥想把这罪名往我头上推,让我去做替死鬼,也要有证据才行,我从进了东宫就没离开过大哥身边一步,大哥还是好好想想,如何给父皇一个交待吧!” 谢纬枫说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在院落中叫了等候的柳泠玉,就要离开东宫,太子妃却突然叫住了他们! “蜀王妃请留步!”太子妃看向柳泠玉,问道:“方才翠玉和我说在秦王入席之后,她是在东宫的内膳房附近找到你和令妹的,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柳泠玉一怔,她当时想质问柳絮,不过是随便拉了她去一处,谁知道那里会靠近内膳房,她脸色难看道:“太子妃姐姐是怀疑我去那边给秦王下毒?” 太子妃有些歉然道:“本宫只是例行询问罢了,此事事关重大,本宫不会冤枉好人,也不敢放过一个可疑人!“ 谢纬枫冷笑道:“好一个可疑人,大哥大嫂还真是夫唱妇随,大哥刚刚还觉得本王是可疑人,你转头就怀疑本王的王妃是可疑人了,既然你这样问,那为何不将王夫人算做可疑人,就因为她是王承志的夫人,王承志又是你们东宫的人,所以就可以置身事外了吗?” 谢蕴之刚出来便听到了谢纬枫的话,他让人叫了王承志和柳絮过来,问柳絮道:“你和柳泠玉在东宫的内膳房附近做了什么?” 柳絮一怔,想到颜汐凝的事,神色间有些慌乱道:”没,没什么啊?就是和姐姐话家常?“ 谢蕴之看她的样子,正要发怒,王承志即刻跪下道:“殿下,秦王中毒的事和絮儿无关?” “那她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怕什么?”谢蕴之怒道。 “我来说吧,免得这么大一口锅扣在我身上。”柳泠玉冷笑道,柳絮急急地阻止她:“姐姐!” 柳泠玉不理她,继续道:“我不过就是确认在洛阳救她的人是不是颜汐凝罢了,我的妹夫如今跟着太子殿下,她自然不敢让太子殿下知道,自己被秦王的女人救了啊!” “姐姐,你……”柳絮脸色煞白,柳泠玉冷声道:“我怎么?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替你保密。” 她看向谢蕴之难看的脸色,笑道:“如今,我可以走了吗?” 谢蕴之点点头,等谢纬枫携着柳泠玉扬长而去了,他才看了一眼柳絮,对王承志道:“你跟孤进来。” 王承志跟着他进了屋,立刻跪下道:“殿下,微臣知道不该隐瞒殿下此事,所有罪责请殿下责罚微臣,不要迁怒于柳絮。” 谢蕴之冷冷地看着他,讥讽道:“你对她还真是一往情深,王承志,孤问你,若是你的夫人因为颜汐凝要帮着谢容华,你是不是也要为了博美人一笑而背叛孤?” “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背叛殿下。”王承志沉声道。 听他这样说,他心中的怒意微微消减,他望着他,轻声道:“那依你之见,到底是谁给秦王的酒中下毒的。” 王承志沉默良久,望着谢蕴之沉声道:“微臣以为,给秦王下毒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秦王自己!” 谢蕴之听了他的话脸色大变:“你说他自己给自己下毒,为了什么?嫁祸本王吗?” “微臣不知道,这只是微臣的一种猜测罢了,既然殿下没有下令,那凶手绝不可能是东宫的人,而若是蜀王殿下,他没道理下了毒却不毒死秦王,要知道,钩吻毒性虽然强,可却不是能立即致人于死的毒药,只要医治及时,人便不会有事,真要毒杀秦王,应该用更厉害的毒药才是。“王承志缓缓分析道。 谢蕴之听了他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双拳握得死紧,恨声道:“好个苦肉计,狠狠摆了孤一道!”若是他和谢云说是谢容华自己给自己下毒,只会激怒谢云,让谢云觉得他是在推卸责任,所以这个哑巴亏,他吃定了。 出宫的马车上,柳泠玉死死盯着谢纬枫,谢纬枫感觉到她的目光,睁开眼冷声道:“看着本王做什么?” “秦王妃根本不是颜汐凝,你为什么骗我,你逼我为你们炼蛊对付颜汐凝,究竟想做什么?”柳泠玉沉声道。 谢纬枫嗤笑一声,道:“本王什么时候说过秦王妃是颜汐凝的,一切不都是你自以为是吗?至于颜汐凝,你说本王能用她做什么?” “你……”柳泠玉想到一种可能,心中一惊,谢纬枫低笑道:“怎么?别告诉本王一向爱慕虚荣的柳家大小姐不想做皇后!” 第三百零九章 进献谗言 翌日早朝后,谢蕴之一脸阴沉地回到东宫,王承志见他如此神色,担心道:“今日早朝发生了何事?让殿下脸色如此难看?” 谢蕴之看着他,恨声道:“昨夜孤不是问你他为何要给自己下毒吗?今日父皇在朝堂上一说,孤全都明白了!” “陛下说什么了?”王承志皱眉道! “说要将他派往洛阳封地,带着他秦王府的官员,把陕州以东的国土全交由他去管理!”谢蕴之气愤道! “金蝉脱壳,殿下,你不能让秦王去洛阳,洛阳有城有军,放秦王去洛阳,不异于纵虎归山,若他去了洛阳不再会长安,莫说是殿下,就算陛下也再奈何不了他!就算他在陛下在时不会轻举妄动,可若陛下百年之后,殿下初登大宝,能敌得过秦王在洛阳养的千军万马吗?”王承志急声道! 谢蕴之一恼:“你说得话孤何尝不明白,可父皇已经在朝堂上宣了旨,孤能怎么办?” 王承志想了想,对谢蕴之建议道:“殿下,如今秦王还在养身体,我们还有时间,据微臣所知,陛下宠爱的德妃娘娘与秦王之间有过节,也许我们可以从她入手……” “你是说尹德妃?”谢蕴之目光一亮。 “不错,娘娘因为生下小皇子被陛下从婕妤升为德妃,陛下对她宠爱至极,若是她能助殿下一臂之力,我们在暗中派人推波助澜一番,定能打消陛下的念头。”王承志点头应道。 ****************** 三日之后,谢蕴之将在东宫查到的“真凶”带到谢云面前,是东宫内膳房的一个厨子,据说以前和秦王府交了恶,看秦王到东宫来一时便生了歹意,在给秦王的酒中加了钩吻,谢云不想再横生枝节,草草审问了一番,便让人将他拖出去斩了,东宫毒酒的案子也算告了一段落。 可自从谢云说了要将谢容华派往洛阳,便收到了好几封密奏,皆向他陈诉秦王去留的得失利弊,他看多了也就厌倦了,只觉得心里压着一股气。 这一日,他刚到尹德妃住的长庆殿,便见他宠爱有加的女子在一旁偷偷抹眼泪。 尹德妃看到他,慌乱地擦掉眼泪,站起身强笑着迎了上来:“陛下过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臣妾也好早做准备。” 谢云搂住她,望着她哭得如兔子一般的眼睛,沉着脸道:“是谁惹爱妃生气了,让爱妃眼睛都哭肿了!” 尹德妃别过目光,低声道:“没人惹我生气,陛下看错了。” 谢云看她这受了委屈却不敢言的样子,握紧她的双肩,沉声道:“朕是爱妃的丈夫,是这个天下的主宰,爱妃受了什么委屈是不能和朕说的,有朕在,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吗?” 尹德妃听了他的话,伸手环抱住他,将头倚在他的胸前,低泣道:“陛下,这宫中人人都知道陛下视臣妾如珍如宝,又有谁敢来欺负臣妾呢,只是……” “只是什么?”谢云神色一凝。 尹德妃放开他,看着他泫然欲泣道:“臣妾实在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让秦王殿下如此厌恶臣妾,从臣妾还是婕妤的时候他就看臣妾不顺眼,他平日里视臣妾这个庶母如无物,不来给臣妾请安便罢了,如今怎能纵容手下欺负臣妾的家人呢?” “你说什么?你的家人如何被人欺负了。“谢云压抑着怒气道。 “臣妾的弟弟前两日在西市遇到了陈大陈将军,二人因为一些小事发生了口舌之争,弟弟便表明了他的身份,没想到陈将军得知他的身份后,竟然将他暴打了一顿,弟弟扬言要进宫找臣妾做主,陈将军却说……”尹德妃抽噎着道。 “他说什么了?”谢云皱紧眉头道。 “他说,让他尽管去找人,去告御状,他也不怕,反正不日之后他就要去洛阳了,他们以秦王为尊,就算……”她看了谢云满是怒意的脸一眼,轻声道:“就算是陛下,也管不到他们头上。” 她话音刚落,谢云便一把扫下了案几上的饰物,愤怒道:“如今人还没去洛阳呢,就敢这么嚣张,真当朕不存在了不成。” “陛下息怒。”尹德妃跪下,低声劝道:“臣妾想,陈将军也不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只是他跟着秦王殿下习惯了,加上打的人是臣妾的弟弟,恐怕觉得打了他,还是给秦王出了一口气呢,之前臣妾劝颜汐凝的事情,秦王恐怕恨臣妾入骨了,他的下属有了机会,又怎会放过呢……“ “那是朕让你去的,和你有什么关系,委屈你了,爱妃!”谢云动容地将她拥入怀中。 尹德妃轻轻摇头,低声道:“臣妾倒没有什么,就是可怜了臣妾的弟弟,如今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谢云心中疼惜万分,拥着她轻声细语地哄着:“爱妃,你放心,朕这就把陈大召进宫来,给爱妃一个交待。” “别……”尹德妃急声道,“若陛下为臣妾做了主,秦王更恨臣妾了,臣妾还有不少亲眷在洛阳,他不能对臣妾如何,等他到了洛阳,一定会拿他们出气的,此事还是算了吧。” 洛阳洛阳,又是洛阳,难道他去了洛阳就真能飞天不成。 谢云的心中郁闷一片,他放开尹德妃,站起了身。 “陛下要去哪儿?”尹德妃见谢云要走,有些着急道。 “朕还有些事要办,爱妃先好好歇歇吧!”谢云说完,便大步踏了出去。 等他走后,尹德妃招了自己的心腹太监过来,轻声道:“去给东宫传话,太子交待的事本宫已为他做了,剩下的就靠他自己了,还有,让他别忘了对本宫的承诺。” 谢云出了长庆殿后,便回了自己的寝宫,桌案上还放着让他收回成命的各种密报,他想到尹德妃的话,走到案前将他们一一看了,之前觉得他们是庸人自扰的话,如今竟有了些道理。 “尚喜!“ 尚喜听到谢云叫他,疾步走过来,躬身道:“陛下,怎么了?” “暗中派人去查一查秦王府中官员对去洛阳的反应,回来一五一十地告诉朕。”谢云沉声道。 “是!” 尚喜恭声退下,谢云将目光放回密报之上,上面写着,秦王左右闻往洛阳,无不喜跃,观其志趣,恐不复来,烦请陛下三思而慎行! 第三百一十章 明争暗斗 在秦王府众人正有条不紊地准备前去洛阳的事宜时,谢云却改变了主意,下了一道圣旨让谢容华继续留在长安,而封了云亦凡为洛阳都督,前去负责管理洛阳一带的军防,这一举动,无疑是给秦王府泼了一盆冷水。 “殿下!”云亦凡皱眉望着靠在床边休息的谢容华,他想回洛阳,但绝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去,“我就这样去洛阳吗?” 谢容华的嘴角勾起苦涩的笑容:“既然父皇的圣旨已经下了,你便去吧!” “那殿下?”云亦凡不安道! “本王没事!”这样的境况虽然令他有些心寒,但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外! 云亦凡看他沉着冷静的样子,心中稍安,他向谢容华拜别道:“那末将先退下了,请殿下保重身体!” 云亦凡走后不久,张玄策便来了:“殿下,陛下当真收回成命,不让你去洛阳了?” 谢容华点点头,无奈地笑道:“张先生,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不想和他们走到这一步的!” 他的凤眸黑沉的看不到尽头,低喃道:“若他们肯放我去洛阳,至少在父皇活着的时候,我不会动手,可他们既然要这样步步相逼,我也不想再坐以待毙了!” “殿下!”意识到他的决定,张玄策微微有些激动,谢容华对他淡笑道:“张先生,你们劝了本王那么久,本王一直心存犹疑,如今既然已到了这一步,我们便放手去做吧!” 张玄策胸有成竹地笑道:“只要殿下有信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辅佐殿下!” 谢容华点点头,对张玄策轻声道:“帮本王给柳大人递张拜帖吧!本王回长安这么久,也该拜会拜会他了!” 张玄策答应着退出临川阁,却在外碰到了端着一盅羹汤的耶律燕,她的目光中有些惊慌,张玄策望着她,目光中杀机顿现:“王妃来这里多久了?” “我……”耶律燕正想着要怎么开口,屋内已经传来了谢容华清冷的声音:“张先生,让她进来吧!” “是!”张玄策放了耶律燕进屋,她将手中的羹汤放下,望向谢容华的脸色有些苍白,踌躇着道:“我炖了鸡汤给你送过来,不是故意偷听的!” 谢容华看了一眼桌上的汤,低声笑道:“听到了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的!” 耶律燕眼眶一热,望着他低声道:“你信我?” “你救过我两次,在我中毒之时,又那样的维护我,耶律燕,在我心里,你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谢容华望着她,认真说道! 值得信赖的……朋友吗?她很想问他颜汐凝在他心里是什么?但却不敢问,她好不容易才成为了他的朋友,不想他们之间再因为旁人,又变回以前的样子,如今这秦王府中他除了她,再没有别的女人,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现在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生死共历劫难的,都只是她! 耶律燕上前一步,对谢容华坚定道:“殿下,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你放心,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我的公主亲卫,也任由殿下差遣!” 谢容华一怔,对她笑道:“多谢,若有需要,我会和你说的!” 耶律燕点点头,笑道:“先喝鸡汤吧,我可是熬了足足两个时辰的!” 她说着将汤端起来给他喝,谢容华并没有推辞,二人之间难得的惬意让耶律燕心中雀跃,她想,如今他愿意将这些攸关生死的秘密与她分享,还说信任她,那是不是表示,她离走进他心中又近了一分呢,她相信,只要这样一直下去,总有一天,她可以取代颜汐凝在他心里的位置的,未来,他最爱的人,一定会是自己! 得到谢云不再让谢容华去洛阳的消息后,东宫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谢蕴之亲自选了一件礼物让太监送去给德妃,以做谢礼,并让他转告德妃,他答应她的事会帮忙办到! 刚做完了这一切,便有宫人来报,谢纬枫来找他了,谢蕴之有些诧异,原以为上次不欢而散后,谢纬枫不会再来了呢! 他去大厅接见谢纬枫,才知道他是来给自己告辞的! “父皇不是让三弟多留些日子,怎么这么快就要回蜀中了!”谢蕴之皱眉道,“不会是因为在东宫宴会时孤对三弟的误会让三弟心存怨愤了吧?若是因为这事,大哥愿意向三弟赔礼道歉!” “大哥言重了,既然大哥都说是误会了,我又怎会再放在心上!”谢玮枫笑道:“是蜀中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必须回去了,就是怕不告而别会让大哥产生方才的想法,我今日才专程来东宫向大哥道别,以免让大哥误会了!” 谢蕴之点点头,道:“既然是蜀中有事,那孤也不挽留你了,三弟一路保重!” 谢纬枫站起身,对谢蕴之抱拳道:“大哥也要多多保重,此次二哥没能去成洛阳,恐怕会对大哥心生怨恨,大哥可要小心他!” 谢蕴之淡淡一笑,回礼道:“孤知道了,多谢三弟提醒!” 谢纬枫离开后,东宫长史马殷皱眉道:“殿下,蜀王殿下这么急着离开,定是因为想置身事外,可他为何最后会和殿下说那些话?” “不过是提醒孤,他虽然人不在长安,却还是站在孤这一边的罢了!”谢蕴之冷笑道:“孤这个弟弟,表面上什么都不争,背地里还不知道做了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不过比起孤来,他更讨厌的人是谢容华,所以就算只是表面,至少他是站我们这边的,他既没有军功人又远在蜀中,不足为惧,如今我们迫在眉睫的事,还是将谢容华身边的人一一弄走才是!” “殿下所言极是,若那些人都不在长安了,秦王就算再厉害,也不过孤家寡人,陛下又始终是站在殿下这一边的,他再如何也翻不了天去,等殿下荣登大宝,对他要杀要剐,也不过就是殿下一句话的事情了!”马殷笑着道,只要谢云没有废太子的意思,那不管朝堂里有多少人支持秦王,都无济于事,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对付那些向着秦王的人! 第三百一十一章 九成宫变 奉天六年六月,谢云携后宫嫔妃以及秦王去九成宫中避暑,留下太子谢蕴之监国! 九成宫在长安西北三百里,杜水河上架桥直通宫内,宫殿依玉华山而建,在周围围起高阁,四边环绕长廊,在葱葱郁郁的树林中,房舍纵横错杂,台榭参差交错,纵然是在炎热的酷暑中,这里依旧气候宜人,沁人心脾,是前朝皇室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修建的避暑圣地。 谢容华自从和谢云来了九成宫,谢云日日都会召见他和耶律燕与他一同用膳,闲话家常,摒弃掉皇家的规矩,倒像是之前普通的父子关系一般。 “父皇,今日儿臣狩猎,刚好抓到了一只鹿,便带回来让御厨做了这道五彩鹿肉丝,您尝尝合不合您的口味!”谢容华说着,夹了一筷子鹿肉丝到谢云碗中。 谢云尝了一点,啧啧称叹道:“不错,肉质细腻,味道鲜醇!爱妃你也尝尝。” 谢云说着,亲自为德妃布了菜,德妃受宠若惊,她谢恩道:“多谢陛下!” 她说完尝了一口,对谢容华笑道:“的确不错,不过秦王可别光顾着孝道,就冷落了自家王妃啊!” 她说着,目光望向一边安静吃饭的耶律燕,耶律燕一惊,赶紧笑道:“平日里殿下难得有机会同父皇一起用膳,尽孝自然是应该的,不必管儿臣。” 谢云轻唔一声,望着耶律燕调侃道:”说到尽孝,你们成亲的日子也不短了,什么时候让朕看看朕的皇孙啊!“ 他这样一说,耶律燕的脸即刻便红了起来,她带着羞涩看向谢容华,却见他的目光望向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燥热的心也一下子凉了下来。 耶律燕看向谢云,低声答道:“父皇,儿臣虽然成亲的日子不短了,但殿下常年在外征战,回长安后又一直在养身体,这事现在还急不来。” 谢云点点头,叹道:“你说得也对,不过……”他看向谢容华,拍着他的手道:“朕看你如今身体也大好了,可要和你的王妃一起努力,让朕早日见到朕的皇孙才行。” 谢容华低声应是,说了些别的话将这个话题岔开来,谢云见他兴致不高,也不再勉强,顺着他的话绕到了别处,其乐融融之际,却有宫人在外禀报:“陛下,东宫校尉武良矢和宁考求见陛下,说他们有急事禀告。” “东宫的人?”谢云疑惑道,谢容华和耶律燕已识趣地站起身,谢容华轻声道:“父皇有政事要忙,儿臣和燕儿先行告退了。” 谢云点点头,等谢容华离开,尹德妃亦退下后,才让人将二人召见进殿。 二人分别捧着一副甲胄,在谢云面前战战兢兢地跪下道:”陛下,太子与钦州都督巴盛密谋造反,命令我二人为准备叛乱的军队运送甲胄,如此大事,我们不敢参与,特来禀告陛下。“ “什么?”谢云惊地站起身来,走上前去仔细检查他们手中的甲胄,确实是全新的,他握着甲胄,沉声道:“这样的甲胄,你们一共送了多少?” “三,三百副!”宁考颤声答道。 “三百副!”谢云咬牙切齿道,气得青筋凸起,他抓起一人的领口,厉声道:“除了甲胄?太子还做了什么?” “小的只是运送甲胄,别的并不知情,只是听东宫的其他校尉曾言,太子殿下一直让巴盛暗中为他招募骁勇,别的小的真的就不知情了。”武良矢惊惧着答道。 谢云放开他,脸色气得铁青,他让谢蕴之监国,他却想谋反,这是等不及要登上皇位了? “尚喜,即刻叫裴智和柳弘业来丹霄殿见朕。”谢云沉着脸吩咐尚喜,又看了眼前告密的二人一眼,冷声道:“先将他们二人押下去,除了朕,谁都不许见他们!” “是!”尚喜领命退下了,很快裴智和柳弘业便来了殿中,听谢云说了此事,俱是脸色大变。 “此事你们二位如何看?“谢云冷声问道。 “陛下,那二人都是东宫之人,太子殿下私运甲胄之事应当不假,不过谋反毕竟是大事,陛下不妨让太子殿下和巴盛来九成宫中当面对质,也免得冤枉了他们。”裴智沉声道。 谢云点点头,答道:“朕也是这样想的。” “陛下,这事虽然真假难辨,但九成宫中的守卫还需加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柳弘业沉声道。 “不错,你今日立刻将附近的军队调集到九成宫加强防备,朕现在就传太子和巴盛来九成宫单面对质。”谢云吩咐柳弘业道。 柳弘业领命退下了,谢云拟好圣旨交给裴智,他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倦之色,看着裴智有些无助道:“裴老弟,你说,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我该如何对这个儿子啊……朕自问没有亏待过他半分,他怎么能,怎么能……” “陛下,你先不要多想,事情不一定就是你想那样的,一切等太子殿下到了,自然会水落石出。”裴智劝他道,拿着圣旨大步跨了出去。 谢蕴之接到圣旨的时候,脸色灰败一片,他召集了东宫所有的幕僚,与他们商议对策。 “殿下,陛下既然已经听信他人对殿下的污蔑,殿下不如就此放手一搏,如今陛下远在九成宫中,长安都由殿下说了算,不是没有就此成事的可能。”冯毅沉声道。 “不可,陛下既然召见殿下,那九成宫中自然已有完全的准备了,臣以为,殿下还是依照圣旨,去陛下面前解释清楚为好。”崔剑云皱眉道。 谢蕴之犹豫不定,看向王承志道:“承志,你说孤该怎么做?”他的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无助。 王承志沉吟许久,看着谢蕴之沉声问道:“殿下私运甲胄,是否真的没有谋反之意?” “自然是没有,孤招募骁勇,私造甲胄,只是为了对抗谢容华,他如今虽然没有兵权,但他可是有一支勇猛无敌的骁嵬军在手,就算孤已经断了他几只臂膀了,如今孤的实力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赢他,实在没想到这事竟然会泄露出去,被有心之人诬告谋反!”谢蕴之怒道。 王承志的眼睛漆黑如墨,他沉声道:“既然殿下没有谋反之心,便去九成宫解释清楚吧,相信陛下不会冤枉殿下的。”若他真有心谋反,也绝不可能逃过谢云的追查,毕竟九成宫还有一个秦王在。 听了他的话,谢蕴之也有了点信心,他点头道:“好,孤这便独自前去九成宫,以示孤对父皇的赤诚之心。” 第三百一十二章 九成宫变(二) 谢蕴之孤身一人从长安前往九成宫,刚进丹霞殿,便猛然扑到在地,跪在谢云跟前,使劲地磕头认错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求父皇开恩!” 谢云冷冷地看着他,沉声道:”蕴之,你实在是太令父皇失望了!“ 谢蕴之又磕了几个响头,泪流满面道:“父皇,儿臣虽有私运甲胄之罪,但实无谋反之心啊,求父皇明察!” 谢云看他的额头上磕得一片青紫,甚至隐隐有血迹流出,终是于心不忍,他冷声道:“你是太子,当为天下表率,怎可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来,此事你是不是冤枉的,如今定论为时尚早,等巴盛到了,你与他当面对质吧!” 他说完,抬手一挥,便有侍卫进来将谢蕴之拖了下去,他被关押在了九成宫的一处偏殿中,再接触不到任何人。 “陛下,不好了,不好了!” 尚喜的声音在夜晚将熟睡的谢云吵醒,他示意德妃继续休息,披了外衣打开殿门,不悦道:“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出什么事了?” “陛下,钦州传来急报,巴盛反了!”尚喜颤声道。 谢云的睡意被他的消息彻底惊醒,他惊诧道:“你说什么?” “巴盛在钦州扣押了陛下派去的使者,起兵造反了!”尚喜慌乱地说道。 谢云的手颤抖着,今日谢蕴之的态度让他对谢蕴之的谋反之事产生了怀疑,他原本笃定了这是一个误会的,可如今怎么…… “去,把秦王叫来,现在就去。”谢云急声命令道,迅速回殿穿好了自己的衣物。 “陛下,怎么了?”德妃看他这样子,慌得坐了起来。 谢云阴着脸道:“巴盛起兵造反了!”他说完,再不理会她,快步走出了房中。 床上的德妃面色惨白,若巴盛反了,太子岂能得好,若太子败了秦王上位,以她以前得罪秦王的次数来看,那还能有她的好日子过? 谢容华在半夜被谢云急召觐见,他看着坐在大殿上神色慌乱的谢云,整个脸隐在大殿的烛光阴影中,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谢云听到动静,看向谢容华站着的地方,高声道:“是容华吗?” “是!”谢容华答着上前,在谢云跟前跪下,恭声道:“不知父皇半夜召见,所谓何事?” “巴盛在钦州起兵造反了?”谢云的声音颤抖着,道:“朕要你带兵前去平叛。” 谢容华的目光一凝,望着谢云皱眉道:“父皇,巴盛谋反,钦州的将士本该就地将他捉拿,就算他们不行,以巴盛的实力和兵力,父皇派周边的将领去即可,无需儿臣亲自出马!” 谢云摇摇头,低声道:“你也知道巴盛是从东宫出去的,他与太子关系密切,这件事和太子脱不了干系,除了他,朕怕还会有别的人响应,只有你亲自挂帅,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才不敢妄动!“ 他脸上带着疲倦之色道:“此次事了,朕便立你为太子,以安天下民心!” 谢容华一惊,没想到他会在此时许诺他太子之位,他脸上不露声色,缓缓跪下,沉声道:“儿臣领旨!” 谢容华出了大殿,夜风将他的发吹得有些凌乱,他望着黑夜中那轮孤寂的明月,突然就生了些感叹,在想要的一切即将唾手可得时,竟然无端生出一些悲凉来。 “殿下!”耿青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谢容华回头,看着他笑道:“你来了,他们呢?” “都到了,今夜我们依计划行事?”耿青低声问道。 谢容华摇摇头,道:“计划有变,父皇要本王亲自领兵前往平乱。” 耿青一怔,低声道:“那我们……” “等本王走了,你们再动手吧,有柳大人在,九成宫不会乱的,巴盛不过草莽之辈,本王很快就会回来!”他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沉声道:“既然父皇执意要本王前去平乱,那本王就让天下人都看看本王的平乱之功!” 当夜,谢容华便拿了谢云的诏令,带兵前往钦州平乱! 谢蕴之一个人被关在殿中,除了晚间来送饭的一名殿中监,他再没见过旁人,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殿中,带来无尽的寒意,他只觉得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自己孤身前来请罪,也许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 心中的恐惧令他不住的拍打殿门,高声道:“来人啊,孤要见父皇,孤要见父皇!” 他声嘶力竭之际,殿门突然开了,一个太监走进来,尖细的声音高声道:“传圣上口谕!” 谢蕴之恭敬地跪下,太监高声道:“圣上问你知罪否?” “儿臣虽有私运甲胄之罪,但实无谋反之心啊!”谢蕴之沉声道。 “圣上再问你,既无谋反之心,巴盛如今为何起兵造反?” 太监不带感情的声音让谢蕴之脸色彻底大变,他不敢置信道:“什么?巴盛反了?“他磕头道:”儿臣不知啊!“ “陛下有旨,太子谢蕴之勾结巴盛,意图谋反,今废除太子之位,赐白绫一条,令废太子谢蕴之就地伏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后有侍卫端着白绫放到谢蕴之跟前,谢蕴之惊恐地后退,不敢置信道:“不可能,父皇不可能这么对我,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 “废太子若不自行了断,就别怪咱家不客气了。”那太监尖细的声音道。 谢蕴之望着他眼中浓烈的杀气,突然间明白过来,指着他们大声道:“你们不是父皇派来的,你们是谢容华的人,对不对,他假传圣旨,要借机除掉我,对不对?” “动手!”太监不答他,沉声命令道。 身后的侍卫即刻上前,谢蕴之奋力挣扎,可是他因为造反的事,本就寝食难安,如今身体虚弱,到底还是让他们将白绫缠到了他的脖颈上。 他的手死死地揪着白绫,可到底敌不过两个侍卫的力气,口鼻尖的气息越来越少,在生命即将逝去的那一刻,他想通了所有的一切,从告发他私运甲胄开始,这一切就是谢容华的一个局,一个让他有来无回,背负骂名而死的局。 不,他不能就这样死了,在最后一刻,他突然生出极大的力气,竟挣开了桎梏,往殿外逃去! 可刚出殿门,便被人从身侧一剑贯穿心脏,他瞪大眼睛看着心口缓缓拔出的剑和眼前淡漠无情的耿青,喃喃道:“二弟,你好狠的心啊!” 他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扑地一下倒地,再没有了气息,一国太子,就在这处昏暗的偏殿中,毫无尊严地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第三百一十三章 九成宫变(三) “耿将军!“追出来的侍卫惊惧地看着耿青,他们都是耿青手下的心腹,虽然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真正动手时,还是不小心慌了神,差点让谢蕴之逃了。 耿青望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太子,冷声道:“把他拖回殿中去,我们去丹霄殿面见陛下!“ 丹霄殿内,灯火通明,谢云和德妃早没了睡意,谢云神色颓然地坐在榻上,而德妃跪在他身前,不住地磕头为谢蕴之求情! “陛下,太子他不可能谋反的,若是谋反,太子怎会独身前来这九成宫中。”德妃声泪俱下地说道,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可她必须为太子求情,若太子完了,她也完了。 “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你还在为那个逆子求情?”谢云的脸上满是怒气。 “可陛下也该听听太子的解释啊,万一有个中隐情呢,还有那两个告密的人,若是他们背后有人指使,前来诬告太子呢!求陛下再认真查查此事,不要就此就给太子定罪。“ 德妃摇着头,不停地劝说谢云。 在她的软语劝说下,谢云总算松了口,无奈道:“那便听你的,朕再听他解释解释!” 德妃还来不及欣喜,便听见殿外传来巨大的动静,谢云眉头一皱,起身打开殿门,见门外一大群侍卫举着火把,将整个大殿包围了起来,谢云看着他们,脸色难看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想造反吗?” “秦王殿下离开的时候曾下令,让我们好好保护陛下,请陛下退回殿中!”耿青从侍卫身后走出,身上带着浓烈的肃杀之气。 谢云一惊,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九成宫是什么地方,没有朕的诏令,你是怎么进来的?“ “微臣当然是奉诏前来保护陛下的。”他说着,将手中的诏令递给身边的侍卫,侍卫快步上前恭敬地递给谢云。 谢云检查后,脸色难看起来,这是他给柳弘业的诏令,让他就近召集兵马前来保护,他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是将耿青给调到这一带附近了,可他是秦王的人,柳弘业不可能不清楚,就算就近召,也不该召他来的。 他沉着脸将诏令扔了出去,看向所有人道:“朕要去见太子,你们不要拦着朕!” 耿青冷冷一笑,跪下道:“臣正要启奏陛下,太子得知巴盛谋反一事,意图逃跑,已被我等当场诛杀!” 谢云惊得后退一步,却听耿青继续道:“太子伏诛,请陛下下旨,传令各军听命于秦王,以免东宫继续作乱。“ “你……”谢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看着面前围着自己充满杀气的一干人等,终于反应过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从他带着那个儿子踏入九成宫的那一刻起,不,或者更早,他就在布局,而自己一直被他蒙在鼓里,直到被他逼宫,才发现这是一个不仅针对谢蕴之,更是针对他的巨大阴谋。 “秦王呢,让秦王来见朕!”谢云气急败坏地吼道。 “秦王已经奉旨前去平乱了,太子殿下获罪伏诛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天下人耳中,请陛下下旨,传令各军听命于秦王,以免东宫继续作乱。“耿青继续高声道,他站起身上前一步,凶悍的神情令谢云惊惧万分,他知道,如今他们能无所顾忌的站在这里,九成宫已经被他们完全控制了,若不答应,他这辈子恐怕都无法活着走出这里了。 谢云无奈地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他失魂落魄地返回殿中,德妃早就被如今的阵势吓得魂飞魄散,见谢云进来,她抱着他,哭泣道:“陛下!” “陛下……”谢云拥着她,惨然笑道:“朕这个陛下,也不知还能当到几时!” 他实在是不明白,他已经许诺了谢容华,只要他平叛回来,就把太子之位给他,可他为何还要这样做,他对自己这个父亲,难道就没有一丝感情了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那个听话温顺的儿子不见了,他把他的父亲和兄弟都当做了敌人来对待,心狠手辣,再无一丝温情。 “蕴之,是朕的错,是朕害死了你啊!”他叹声道,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悲凉。 当得到巴盛起兵造反的消息时,王承志便知道大事不妙,他让冯毅召集东宫所有的人马,打算最后一搏,前往九成宫搭救谢蕴之。 大队人马刚出东宫,还没走到通训门,便迎面碰上了带着一队人马前来的崔剑云。 “崔剑云,我和王承志找了你半天,我们正要去九成宫搭救太子殿下,你是不是也听到消息了,带着人来和我们汇合的!”冯毅高兴道,崔剑云用兵比他们可厉害多了,有他在,他们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崔剑云看了他们一眼,沉声道:“秦王殿下有令,东宫人马不得离开宫门!” “我呸,秦王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何时……”冯毅正要破口大骂,突然反应过来,以剑指着他,厉声道:“好你个崔剑云,枉太子殿下一直待你不薄,你竟然在这个时候背叛太子殿下!” 他说着便要攻上去,王承志拉住他,他皱眉望着崔剑云,沉声道:“崔将军,我问你,你的心是不是从来没有向着太子殿下过,你从一开始,就是秦王安排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一颗棋子,太子私运甲胄的事,也是你指使运送的人前去告发的,对不对?” 崔剑云看着王承志,叹声道:“王大人如此聪明,若是得遇明主,定能大有所为,不如现在弃暗投明,我还能在秦王面前为王大人说几句话!” 王承志抿唇不言,冯毅大怒道:“原来一切是你捣的鬼,我今日就杀了你,为殿下出一口恶气。” 他振臂一呼,东宫的人马便和崔剑云带来的人战到了一起,谢蕴之专门挑选的骁勇之士实力不俗,崔剑云和他的人马且战且退,渐渐占了下风,千钧一发之际,萧达领着公主亲卫前来帮忙,形势很快便逆转过来。 “多谢萧统领!”崔剑云寻隙对他道谢,萧达抿着唇,沉声道:“不必谢我,我只是奉公主的命令行事,你们王朝的斗争与我无关。” 两队人马在通训门下奋力厮杀,一时间血流成河,胜负难分! 傍晚时分,杜威带着禁军赶到,宣读了谢云的诏令和谢蕴之已死的消息,东宫被判为犯上作乱,被禁军捉拿后关押了起来。 残阳如血,与通训门下的血腥之象交相呼应,令人不寒而栗! 第三百一十四章 九成宫变(四) 谢容华对付巴盛的叛军雷厉风行,不过短短三日,整个叛军便被尽数摧毁,他留下善后的人马,自己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九成宫。 “殿下!” 耿青高兴地唤道,他和柳弘业得到他今日返回的消息,便领着一众官员等在了九成宫门外! 谢容华翻身下马,等在门外的人齐齐跪下,声势如虹的高声齐唤道:“恭迎秦王殿下得胜归来!” 谢容华望着跟前高大雄伟的宫门与跪在身边神色恭敬的各色官员们,周身散发出睥睨天下的气势,他知道,从现在开始,在魏国,他再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也再没有人,能逼他做任何事了。 他走到耿青和柳弘业面前,将他们两个亲自扶起来,温言道:”辛苦二位了。“ “能为秦王殿下效劳,是老臣的福气。”柳弘业笑着道! 谢容华淡淡一笑,对四周的朝臣沉声道:“各位也都起来吧!” 他说完,率先跨入宫门,边走边询问耿青:“父皇现在还在丹霄殿中吗?” 耿青点点头,道:”自从谢蕴之死后,他便不再见任何人了。“ 谢容华目光微沉,他低声道:“待本王梳洗一番,便去见他!” 谢云目光涣散的坐在床榻上,面容倦怠头发花白,身上的帝王之气仿佛在那一夜便消散了,整个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已经年近六十,回首这一生,一时竟不知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就弄成了如今的模样? 殿门吱丫一声打开,尚喜小心地走进来,跪在谢云跟前小心翼翼道:“陛下,秦王殿下来了!” 谢云听了他的话,目光一凛,沉声道:“让他进来!” 他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一时间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天下间至高无上的帝王。 谢容华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在他身前直直地跪了下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他最优秀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低声道:“回来了!” 谢容华看着他,沉声道:“巴盛的叛军已被儿臣全数歼灭,巴盛亦被他的部下杀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啪地一声,脸上已挨了谢云一巴掌,谢云双眼通红,眼中是压抑地痛苦:“为什么?” 谢容华缓缓回头,他看着他,淡笑道:”父皇是想问儿臣为什么不留大哥一命,还是为什么把父皇软禁于此吗?“ 他说得直白,让谢云心中一惊,他看着谢容华,无奈地道:“容华,为父已经答应了你,平乱归来,你就是太子,你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事?” 谢容华垂下眼眸,低喃道:“为什么?因为父皇从来没有给过我信心啊!” 他抬头看着谢云,轻声道:“曾经父皇答应我,得胜归来,汐凝会是我的王妃,我信了,等我大胜还朝,父皇却逼我娶了旁人,让我和心爱的女人两地相隔,后来,在东宫我中毒之际,向父皇求去洛阳,父皇也答应了,我满心憧憬地准备之际,父皇却一纸诏令让我留下来,父皇明知大哥对我的所作所为,却一直护着他,若不是我有军功护着,也许我早就死了,所以这一次,父皇的许诺,儿臣不敢也不能再信了!“ 谢云心中一滞,他想过曾经对他的所作所为会让他伤心,却没想到原来已经将他伤到如此的地步,他看着谢容华,有些哀伤道:“容华,你是不是一直都很恨为父。” 谢容华看着谢云,目光中满是哀伤:“父皇想听什么答案呢?从你逼我娶不爱的女人那刻起,父皇觉得,儿臣还应该继续爱父皇吗?” 谢云一怔,苦笑道:“所以,从那一刻起,蕴之,还有父皇,都成了你眼中的绊脚石,是吗?” 谢容华沉默不言,谢云微微摇头,叹声道:“事已至此,父皇也不想再怪你什么,你想要的太子之位,甚至父皇的皇位,朕都可以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朕一件事!” 谢容华看着他,谢云淡声开口道:“以太子之礼安葬蕴之,这是你欠他的,另外,不要为难东宫的人!“ 谢容华目光微凝,他低声道:“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但大哥的儿子,不能留!” 谢云惊惧地看着他,只听他沉声道:“斩草除根,这是父皇从儿臣大破张秦的时候就教儿臣的道理,不是吗?” 谢云只觉得眼前的谢容华,让他前所未有的陌生,如今的他,比起谢蕴之,甚至比起他自己,也许都更适合皇帝的位置,他有些疲惫地道:“朕明白了,你下去吧,稍后朕会下旨立你为太子的。” 谢容华恭恭敬敬地给他磕了一个响头,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往大殿而去,在他即将踏出殿门那刻,谢云突然开口问他:“容华,如果父皇放你去洛阳了,你是不是就不会和你大哥兄弟相残了。” 谢容华的身形一僵,他回头逆着光看谢云,轻声开口道:“是!” 至少在你活着的时候,是的。 他没有将心里全部的想法告诉谢云,他想,他已经足够不孝了,总要给苍老的父亲留下一点希冀和念想。 谢云听了他的话,微微动容,等谢容华离开后,他不由发出了无奈的长叹声。 夕阳西下的时候,谢云拟好了对他而言,此生最重要的一份圣旨,他让尚喜叫了柳弘业过来,望着神色恭敬的柳弘业,他开口问道:“柳爱卿,有件事朕始终想不明白,你能不能帮朕解惑?” 柳弘业神色一紧,低声道:“陛下想问什么?微臣知无不言!” “你选择的人,为何是秦王?”他看着柳弘业,目光中满是不解:“你的大女儿是蜀王王妃,你的二女儿,嫁的是太子心腹,而你的选择,为何是秦王?” “因为在微臣的眼中,秦王才是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人,与秦王作对,微臣没有赢的把握,不如跟着秦王,搏一个从龙之功,为柳家在新朝谋取更稳固的地位。”柳弘业缓缓地道。 “柳爱卿果然慧眼如炬!从来都不会选错路。”谢云将手中的圣旨交给柳弘业,低声道:“不过,柳爱卿真的觉得朕这个文武双全的儿子能容得下你柳家独大吗?若有朝一日你不得不对上他,倒时你又选谁呢?” 柳弘业接过圣旨的手一抖,很快定下心神,对谢云淡笑道:“谢陛下提醒,微臣会多加小心,尽量不与秦王殿下对上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君临天下 “殿下,不好了殿下!”陈正道慌慌张张地跑进谢纬枫的院子中,惹得谢纬枫不悦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从京中传来消息,太子殿下乘着陛下和秦王殿下去九成宫避暑之际与巴盛密谋造反,如今太子被诛,陛下已经下了圣旨立秦王为太子了。”陈正道慌乱地道。 “你说什么?”谢纬枫惊地站起来,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几日前,刚收到消息我就来告诉殿下了。” “大哥怎么会谋反,父皇一向是站在他那边的,他怎么可能做这种傻事,再说连杀谢容华都要本王一再相劝的人,哪有谋反的胆量,这事一定和谢容华脱不了干系,父皇如今人在哪里?”谢纬枫沉声道。 “据说陛下因为太子谋反一事急怒攻心,大病了一场,如今仍在九成宫中静养!”看谢纬枫脸色不好看,他还是横下心道:“还有,据暗探所言,秦王回京后便召回了曾经被陛下派出去的各心腹部下,如今左右武侯大将军,左右武卫大将军,中书令,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御使大夫全都是秦王的人!“ “那岂不是整个魏国的军政大权全在他的手上了?“谢纬枫恼怒道:“那这和把皇位传给他有什么区别!” “殿下,也许,也许陛下真的很快就会把皇位传给他了也说不定!”陈正道小声低道,气得谢纬枫怒火连连。 他快步走到滕羯的院子中,一脚踢开大门,对滕羯怒道:“滕羯,你那个什么天蛊到底能不能炼成,知不知道如今魏国已经变天了,本王把一切都赌在了那蛊身上,可别你那天蛊还没炼成,本王已经被谢容华逼死了。” 滕羯一惊,道:“发生什么事了?“ 谢纬枫怒气冲冲地将发生的事告诉滕羯,气急败坏道:“你什么时候给我把颜汐凝抓回来,如今这样,本王心中实在不安,谢容华对付完了大哥,等他腾出了手来,绝对不会放过本王的。” “殿下,稍安勿躁……”滕羯劝说的话语刚刚出口,谢纬枫便大怒道:“稍安勿躁,你只会说稍安勿躁吗?本王等你的蛊足足等了四年了,可你让本王看到了什么?到现在为止,本王连颜汐凝的影子都没看到,本王的耐心已经用光了!” 滕羯跪下磕头,沉声道:“殿下息怒,最多半年,半年后,臣一定让殿下见到颜汐凝!” 谢纬枫握紧双拳,厉声道:“好,本王就再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后本王若见不到人,你也不用活了。” 他说完,拂袖而去,如今危机四伏,他还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可不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赌在那个天蛊和颜汐凝身上。 前东宫的所有相关人员都被囚禁了起来,除了柳絮因为柳弘业的关系逃过一劫,她日日跪在柳弘业的房门前,只求柳弘业能想办法救王承志一命,可柳弘业根本不理她。 她没想到,曾经和她说过不参与夺嫡之争的父亲,最后会帮着秦王,这段日子的经历,让她突然想起柳泠玉的话来,也许她说得对,柳弘业的心中根本就没有女儿,也没有什么父女亲情,他要的只是权势与家族荣耀,别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二小姐,你还是走吧,大人不会见你的。”柳府的管家看这三伏天她还这么跪着,实在心有不忍,“大人如今听命于太子殿下,怎敢为前太子的人求情,你不如直接去东宫求太子,说不定还能有所转机!” 柳絮悲伤地看着他,低喃道:“可我和太子毫无交情,他如何会听我的。” “你虽然没有,但颜姑娘不是救过二姑爷的命吗?以太子曾经对颜姑娘的宠爱,他说不定会因为颜姑娘而放二姑爷一马!” 管家的话让柳絮眼睛一亮,她爬起身来,向管家道谢道:“谢谢你,文伯伯!”如果太子还念着颜姐姐,说不定真能救王承志一命。 她快步出了柳府,往崔府直奔而去,以前秦王的人,她除了崔剑云,实在不认识别人了。 崔剑云刚下马回府,便被柳絮上前拦住了! “崔大人!” 崔剑云看到她,皱眉道:“柳小姐,崔某知道你想说什么,抱歉,崔某爱莫能助!” 他说着就要进府,柳絮在他身后急声道:“我有颜姐姐的消息!” 崔剑云僵住步伐,回头瞪着她,沉声道:“你说的颜姐姐是颜汐凝?” “是,在洛阳的时候,是颜姐姐救了我的命!”柳絮点头答道。 崔剑云上下打量她,认真问道:“我如何能信你的话?“她可是王承志的夫人,她想做什么,他心知肚明,不过颜汐凝的事,却不容他掉以轻心。 柳絮从腰间掏出一枚玉佩,道:“这是颜姐姐送我的,你看看!” 在洛阳的时候,颜汐凝曾经送了她一枚玉佩,说戴在身上,往后也许能用上,她经过管家的提醒,才想到那或许是能让她保命的东西。 崔剑云接过仔细看了,那玉佩上面刻着精细的君子兰花纹,触手生温,这枚玉佩,他确实在颜汐凝的腰间见她佩戴过。 他将玉佩握紧,道:“我带你进宫去见殿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他们到东宫的时候,谢容华正在处理公务,秦洛趁他休息的间隙,低声道:“殿下,崔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吧!”谢容华点头道。 当看到崔剑云领着柳絮一起进来时,他的脸上微微有些不悦:“你带她来做什么?” “殿下,她拿着这个来找微臣,说是颜姑娘送给她的,微臣才带她过来的。”崔剑云说着,将玉佩恭敬地放在谢容华的案桌上。 谢容华看着桌上的玉佩,呼吸一滞,他的手颤抖着抚上那枚玉佩,它上面的花纹和从前一模一样,这是他年少时佩戴在腰间的玉佩,在崤山的时候,为了她的救命之恩,他将它送给了她,从来没想过,它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回到他的手中,他送她的东西,她怎么可以随意地将它送给旁人。 谢容华紧紧地握着玉佩,望着柳絮厉声道:“你在哪里见过她?“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君临天下(二) 柳絮被他的表情吓得跪了下来,她颤声道:“在,在洛阳崤山,是颜姐姐救了我。”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神色一变,他快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胳膊,厉声道:“你是说去年洛阳城破的时候,你在崤山被她救了?” 他的力气极大,握得柳絮生疼,她脸上疼出了冷汗,望着谢容华微微点头。 他突然放开了她,语气中都是落寞与无助:“去年她在洛阳,她去了洛阳,那她为什么不见我!” 谢容华在柳絮的印象中,一直是威严甚至可怕的,可如今他的神情,犹如一个无助的孩子,竟然让她有些于心不忍,她轻声道:“颜姐姐见到殿下了,我们刚下山便看到殿下抱着秦王妃疾驰而去!”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谢容华耳边响起,他退后一步,突然上前厉声道:“我记得在洛阳的时候,你用怨恨的眼神看我,那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她救的你?” 柳絮害怕道:“不告诉殿下,是因为我答应过颜姐姐,不告诉任何人我见过她的!”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慢慢地平静下来,她去洛阳,一定是因为看到了他的信,担心他才赶过去的,而不肯见他,一定是看见他和耶律燕那一幕,以为他变了心,所以才逃开的,难怪洛阳之后,她再也没有收过他的信,原来如此! 静默良久后,谢容华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殿下,他看着柳絮,淡然道:“你如今违背对她的诺言也要来找孤,是为了王承志?” 说到正事,柳絮恭敬地跪下,道:”殿下,承志和颜姐姐也是旧识,殿下能不能看在颜姐姐的份上,饶承志一命。“ 谢容华自嘲一笑,道:“谁告诉你孤要他的命了?。” 谢容华的话让在场的人皆是一惊,柳絮讶异道:“殿下没有想过要承志的命?” “难道你认为,孤会对前东宫的人赶尽杀绝吗?若孤真要他们的命,就不会留他们到现在了。”谢容华坐回位置上,淡淡地道,“非死不可的人,孤不会心软留下,可能留下的人,孤也不是非杀不可。” 柳絮听了他的话,面色一怔,她听说他回京以后便将前太子的儿子尽数屠尽,就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有逃过一劫,这是他眼中非死不可的人,而她的夫君,不在此列吗? 她的心中庆幸,磕头对谢容华感激道:“多谢殿下!” 谢容华轻抚着手中的玉佩,低喃道:“你不必谢孤,孤留他下来,并非出于私情,不过你能为孤带来汐凝的消息,孤可以让你先见你夫君一面,算作对你的谢意,至于放他回家,得再过些时日才行。” “谢殿下!”柳絮感激地道。 谢容华轻叹一声,脸色疲惫道:“你们先下去吧,孤累了。” 众人心中了解,识趣地退下,秦洛在离开的那刻,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从柳絮开口说颜汐凝的事时,他心中便悬着一把刀,好在柳絮的话语中并没有提到他和云亦凡,才让他松了口气,否则,谢容华问起来,他真不知该如何回答,颜汐凝的是,说与不说都是错,但愿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等房中只剩了谢容华一人时,他颓然地靠在椅背上,紧紧握着手中的玉佩,脸上是不知所措的茫然,明明如今大权在握,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他的心为何还会如此不安,是因为她不在身边吗? 他低下头,松开紧握的拳头,那枚联系着他和她的玉佩展现在眼前,原来那时,她就在崤山上,若他当时执意上山,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错过,也不会误会了。 汐凝,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八月初八,谢云下旨,自己由于身体不适,需要留在九成宫静养,将皇位禅让于太子谢容华! 八月初九,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全国各州免除二年田赋及捐税,免除差役一年! 八月十二,皇帝封薛解义女为宸妃,位在四妃之上,仅次于皇后,赐居华阳宫,太子妃耶律燕为贵妃,赐居昭阳宫,后位空悬。 册封大典当日,二妃均告病缺席,皇帝却并未发怒,此等异象,引得朝廷内外一片哗然。 这件事,成功的转移了天下人焦点,那些原本想偷偷议论太上皇和新帝秘事的读书人,找到了新的热点,新帝后宫的八卦扑朔迷离,引得他们猜测纷纷,长安街头议论者众,一开始还偷偷摸摸,发现没人管以后,便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我家二舅老爷的侄子可是在薛家当差的,听他说那个宸妃娘娘是洛阳那边的人,就是个平民百姓,因为会医术,在陛下还是秦王那会儿,跟着上了战场,被秦王看上了,薛大人慧眼识珠,单机立断认了她做义女,如今薛家有了这个义女,可就飞黄腾达了。“西市的酒肆内,有个书生喝多了酒,便高谈阔论起来。 “你在哪儿听来的,不会是自己编造的吧,就这出生,还能压了贵妃娘娘一头,贵妃娘娘以前可是正经的秦王正妃,八抬大轿抬进王府的,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也难怪贵妃娘娘不愿去册封大典了,她的身份明明该是皇后的,结果没当成皇后不说,还莫名其妙被以前的侧妃压了一头,换我也不会去了。”他身边的附和着,“不过那个宸妃为何也不去?这不是她炫耀的好机会吗?难道是恃宠而骄,还是不满意宸妃的位份想一步登天做皇后……” 二楼包厢内,杜威气急地想起身教训那一桌的人,被云亦凡一下子拉住:“杜威,别惹事。” 杜威气急败坏地坐下,没好气道:“你不是汐凝的哥哥吗?就由着他们这样胡说八道?还这么说薛家,气死我了!“ 云亦凡看了他一眼,道:“老婆还没娶回家,就这么向着人家了!” 他一说到这个,杜威一下子就泄了气,自从上次他大闹婚礼,放了狠话以后,就没人敢去向薛采月提亲了,可他去提亲连话也说不上就会被赶出来,她铁了心不嫁他,谢容华又给他下了命令,让他不要去骚扰薛采月,如此一来,他和她之间一直这样僵持了下来,他心情不好道:“别说我了,云兄,你说说陛下到底想做什么?怎么就舍得自己的女人被人大街小巷地这样议论。” 第三百一十七章 穷途末路 云亦凡叹声道:“杜威,你没有发现吗?陛下就是要让天下人都议论这件事,只有天下人都议论了,这事才会传到她的耳中,他是在逼汐凝回来!”他苦笑道:“不然,他册立一个压根不在宫中的女子为妃做什么?” 杜威一惊,突然醒悟过来,他感同身受地苦笑道:“这样说来,我似乎还算幸运,至少我还能看得到她知道她在哪儿?云兄,汐凝会回来吗?“ 云亦凡摇摇头,低喃道:“不知道,以她在洛阳的态度看,恐怕不会回来了,况且……”她身边如今还有别的男人。 杜威惊地站起身,道:“汐凝去过洛阳,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你在洛阳攻城,陛下受了重伤,是汐凝救了他!”云亦凡叹道。 杜威想起谢容华那时的表现,肯定地道:“陛下不知道是汐凝救的他?” 云亦凡点点头:”是汐凝执意不让我们告诉他的,她身边有另一个男人在,她说她已经成亲了,不想被人破坏新的生活。“ “不可能!”杜威斩钉截铁地否认道! “我也觉得不可能,可那个男人看她和护着她的样子,就算他们没有成亲,也必然是有什么的,当时陛下那么重的伤,我们为了他着想,便都默契地瞒住了。”云亦凡叹息道,“而现在,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和他说了。” “张先生怎么说的?”杜威沉声问道。 云亦凡皱眉道:“他知道的事情似乎比我们多,他告诫我们要一直瞒着此事,就当汐凝从来没有在洛阳出现过!” 杜威沉默片刻,低喃道:“这样也好,既然陛下已经登基,三宫六院在所难免,以汐凝的性子,恐怕早晚都会受不了,或许,他们终究还是不合适吧!” 大街小巷的传言很快便以长安为中心,向全国各地扩散开来,叶修泽在客栈打尖的时候,那些传闻也传到了他的耳中,他不爱听这些,连饭也没吃便出了客栈,才走出不远,便感觉到有人跟着他。如今他施了隐蛊,能跟着他的人,只会是一个人。 “出来!”叶修泽厉声喝道。 滕羯现了身,看着他笑道:”既然我解了蛊咒,那大祭司也该现身才是。“ 叶修泽撤了蛊咒,瞪着滕羯道:“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提醒大祭司一句,不要再和我作对,如今摄魂蛊已经在颜汐凝体内整整两年半了,与她体内另外两蛊早已融合完成,再过半年,若它等不到噬魂蛊,会发生什么事,不用我提醒大祭司吧!”滕羯冷笑着道。 他当然知道,再过半年,若它等不到噬魂蛊,那它会选择新的寄体,颜汐凝会死。 “你也不想看到心爱的女人就这样死去吧!”滕羯低声道。 “你说什么?”叶修泽狠狠瞪着他。 “大祭司,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若不是钟情于她,方才听到她被册封为宸妃的消息那么难过做什么?”滕羯哈哈笑道,“我再让你们快活两个月,两个月之后,若是我不能控制颜汐凝,那我会让她体内的蛊去寻找新的寄体,我已经忍耐了你们半年了,若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对我还有用,我早就不会执着于她这个寄体了,所以,你们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 他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开,叶修泽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浓烈的杀气,可就是这个人,他偏偏动不得他,若他有事,那汐凝也会死。 叶修泽回到圣域之后,便去找了虔婆商议对策,虔婆沉默了许久,摇头无奈道:“修泽,我们开始按计划行事吧!” “大长老!”叶修泽恼恨道:“真的没有办法拖下去了吗?” “修泽,能做的我们都做了,我知道你难过,但是没办法,我们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她吃了那么多苦,才让身体摆脱摄魂蛊的控制,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实行接下来的计划,彻底消灭天蛊!你从一开始,就该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我们已经没有办法留下她了,你就让她去吧,这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虔婆难过地道,“她是一个好姑娘,和她母亲完全不一样,可这就是命,从凝香为她种下缚魂蛊那刻起,这就已经是她的命了。” ********************* “谢,珩!“颜汐凝抱着谢珩,指着宣纸上的两个大字,耐心地教道:“珩儿你要记得,这是你的名字哦,来跟着娘亲念!” 谢珩顺着颜汐凝的手指向的字念了念,觉得有些无聊,他看向颜汐凝,问道:“我为什么要叫谢珩?” “嗯……”颜汐凝想了想,指着那两个字道:“谢是爹爹,珩是娘亲,珩儿是爹爹和娘亲的宝贝,所以就叫谢珩了。” “为什么谢是爹爹,珩是娘亲呢?”谢珩不解地问道。 “因为爹爹姓谢啊,天下的宝贝都是跟自家爹爹一个姓的!”颜汐凝解释道。 谢珩一下子明白过来,答道:“小茵姐姐的爹爹姓韩,所以小茵姐姐的名字叫韩茵。” 颜汐凝赞叹道:“对,珩儿太聪明了。” 谢珩听了她的赞美,笑了起来,随即又皱着脸问道:“可娘亲不姓珩啊,干爹说娘亲的名字是颜汐凝,那我为什么不叫谢颜?“ 他这样一问,倒是难住了颜汐凝,她摸着谢珩的头,想了半天解释道:“珩儿是男孩子,谢颜是女孩子的名字,虽然娘亲的名字是颜汐凝,但珩字是娘亲为珩儿挑选出来的字,里面有娘亲对珩儿的爱,所以珩儿的名字就叫谢珩了!” 谢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问道:“为什么谢颜是女孩子的名字?谢珩就是男孩子的名字呢?” 他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颜汐凝觉得崩溃,突然发现儿子太有求知欲望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谢珩,小栓子哥哥抓到了麻雀,你要不要看?“ 颜汐凝正苦恼之际,小茵跑过来解救了她,谢珩听了小茵的话眼睛一亮,挣扎着从颜汐凝怀里下了地,兴奋道:“我要看,快带我去!” 两个孩子欢快地跑出了门,谢珩早把刚刚的问题忘到了九霄云外,颜汐凝急急地站起身,无奈地追着他们出门,正要叫他们慢点跑,体内的蛊突然躁动了起来,她脸色苍白地倚在墙边,控制心神,努力地平息体内的躁动。 第三百一十八章 穷途末路(二) “汐凝!”叶修泽见到她的异常,疾步上前,脸上满是担忧。 颜汐凝将体内蛊虫的躁动压下后,慢慢站起来,她望着叶修泽,微笑道:“我没事,叶大哥,你回来了。” 叶修泽点点头,颜汐凝笑道:“那我先过去看孩子,几个孩子抓了麻雀,可别弄出什么事来。” 她说着往前走去,叶修泽也随即跟了过去。 几个孩子正围着被关到笼子里麻雀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小栓子看到颜汐凝走过来,悄悄地和谢珩说了什么,谢珩看向颜汐凝,小跑过来抱着她的大腿,抬头道:“小栓子哥哥说娘亲会使唤老鹰,老鹰比麻雀大很多很多,是真的吗?” 颜汐凝蹲下身,将他额前的碎发理了理,点头柔声应道:”它叫阿隼,是爹爹养的鹰,等珩儿见到爹爹了,就可以看到它了!“ 谢珩听了她的话,眼睛一亮,摇着她的胳膊道:“那娘亲快点带珩儿见爹爹吧,珩儿已经长大了。” 颜汐凝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看着他温柔笑道:“等珩儿过了三岁生辰,就可以见到爹爹了。” “真的,娘亲不骗珩儿?”谢珩睁大眼睛问她。 颜汐凝伸出小指,望着他真诚道:“拉钩上吊!” 谢珩高兴地和她拉钩,一边动作一边兴奋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娘亲骗珩儿娘亲就是小狗!” 他做完一切,兴奋地跑到那群小孩子中间,大笑着道:“我要见我爹爹了,到时候让你们见我爹爹,你们就不会说我是没有爹爹的孩子了。” 颜汐凝站起身,看到他那么高兴的样子,脸上也不由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汐凝,你真的,要把珩儿交给他爹?”叶修泽颤声道。 颜汐凝点点头,回头看向叶修泽轻声道:“叶大哥,珩儿虽然没见过他,可我知道他一直在想他,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我想,我总不能瞒着他一辈子,这样对他不公平,对孩子也不公平,耶律燕人不错,我相信她会好好待珩儿的。“ 叶修泽神色复杂地望着她,握紧拳头沉声道:“你知不知道如今魏国已经变天了?“ “变天?”颜汐凝脸色一变,急声道:“他出事了?” 叶修泽看着她着急的反应,心中一片苦涩,他摇头苦笑道:“你放心,出事的人不是他,如今他已经做了魏国的新皇帝,不仅如此,他还昭告天下,把你封为了他的宸妃,你说他是不是疯了,你人都不在宫里,他封谁不好,为什么要封你。”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呼吸一滞,他做了皇帝,还封了她做妃子,他想做什么?是想借着天下人告诉她,他对她一直没有忘情,他一直在等着她回去吗?她一时竟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可是无论哪一种,她都注定回不去了! 叶修泽看她的表情从最初的吃惊到最后的淡然,不知她的打算,他正欲开口问她:“汐凝……” 颜汐凝看向远处和那几个孩子玩耍得很好的谢珩,轻声低喃道:“叶大哥,我的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她的话语如一声惊雷,让叶修泽神色一变,颜汐凝看到他的神情,淡然笑道:“你不必瞒我,那蛊就在我的身体里,我感觉得到,它在我体内的躁动,一次比一次激烈了,有好几次,我都以为它要从我身体里冲出去,我知道,再等下去,我也许就控制不了它了。” 叶修泽不敢看她,把目光别向远处,声音沙哑地说道:“我今日去见了大长老,她说,两个月之后,我们便开始最后的计划!” 颜汐凝听了他的话,怔然片刻,低笑道:“两个月吗?还有两个月,我就可以解脱了。” “汐凝!”叶修泽低哑地唤她,他多希望,时间停在此刻,再也不要往后走动。 “叶大哥,等我离开以后,你帮我把珩儿交给他爹爹吧,我答应了珩儿,等他过了三岁生辰,就让他见他爹爹的,原本我以为我可以陪他过完三岁生辰,现在看来,我陪不了他了。”颜汐凝痴痴地望着远处玩得兴高采烈的儿子,声音微不可闻。 叶修泽看着这样的她,心中剧痛,他压抑着内心的痛楚,对她微微笑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珩儿,将珩儿好好地送到他爹爹的身边。” *********************** 昭阳宫从前朝起,便是是后宫历代贵妃的居所,修的富丽堂皇,极尽奢华,耶律燕气闷地靠在床榻上,只觉得心里悲凉万分。 她知道,以她外族公主的身份,纵然她以前是秦王妃,后来是太子妃,他做皇帝之后,皇后的位置也不会落到她的头上,她生气的不是他将她册封为贵妃,而是他为什么要在她的贵妃之上,再封一个宸妃,那个人还是颜汐凝,那个如今生死不明的女人。 “公主,你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好多天没正经吃东西了。”安然端着粥在她耳边劝道。 “不吃,端走!”耶律燕气呼呼地道,她以为她负气不去参加册封大典,他会来找她,至少是让宫人来问一问她,可是什么都没有,他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自从派人将她接进这昭阳宫,便不再理会她了。 她不懂,她和他之间究竟怎么了,在九成宫中的时候,他还带着她一起演戏,她还是他可以信赖的朋友,可自从他当了太子,他就变得和最初一样,对她不闻不问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那是因为他初登大宝,国事繁忙,所以才没空理会她,可尽管如此,还是控制不了自己难过的心情。 耶律燕正生着闷气,有宫人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她一下子来了精神,起身道:“是陛下过来了吗?” 宫人一怔,笑道:“娘娘,萧达将军求见娘娘!” 耶律燕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她怒道:“他来做什么,本宫不见。” 宫人被她的怒气吓得一惧,正要退出回话,萧达已经大步走了进来,向她行契丹的礼仪:“萧达见过公主!” “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进来的!”耶律燕脸色难看地喝道。 “大汗和王子有消息让我带给公主!”萧达对她的怒意视而不见,自顾自说道。 耶律燕一怔,对殿内的其他人道:“你们都先退下,本宫有事单独和萧将军讲。” 第三百一十九章 襄王无心 耶律燕看了萧达一眼,沉声道:“父汗和大哥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萧达恭声道:“大汗和王子已经知道公主在魏国过的日子了,大汗很生气,已经和王子商定了率兵南下,攻打魏国!” “什么?“耶律燕脸色大变,她站起身,厉声道:”父汗和大哥怎么会知道的?我不是说了谁都不准和他们说吗?“ “是属下写信告诉他们的。”萧达沉声道。 耶律燕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她怒道:“萧达,你存心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属下不敢,只是属下不想看到公主在这里日渐憔悴下去,公主嫁过来已经三年多了,这么长时间谢容华都不肯碰公主一根手指头,这不仅是对公主的侮辱,更是对我整个契丹的侮辱,大汗和公子早就有发兵南下的打算,若不是看在公主的份上,怎会隐忍至今,可谢容华既然这样这样不识好歹,我们又何必再给他留脸面。”萧达沉声答道。 “啪!”地一声,耶律燕气急地扇了他一巴掌,直将他扇得偏过头去,她痛心道:“我和他的关系好不容易好些,你这样一弄,我要怎么办,你怎么就不为我想想,我为他做什么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没有我的允许,你凭什么把我的事告诉父汗和大哥。” “凭我知道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萧达红着眼吼道,“耶律燕,你清醒一点,你带我们去洛阳救他,为他挡箭,他要造反逼宫,你也义无反顾的参与进去,可你做了这么多,他对你可曾有过一分感激,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连见都不见你了吗?因为他心爱的女人误会了,他不舍得她委屈半分,所以你做了这么多,不过落得一个贵妃,而那个女人什么都不用做,却可以做四妃之上的宸妃,说不准哪天,谢容华还会让她做皇后,我听说,按照他们中原人的习俗,皇帝登基后,是要避皇帝名讳的,可那个女人的宫殿名中毫无顾忌地带着一个华字,这一切都还不能让你清醒,难道你要等到自己毫无利用价值了,被弃之如敝屐那天,你才能清醒吗?” 耶律燕退后一步,颤声问他:“你说得都是真的?因为他觉得颜汐凝误会了我和他,所以他才不理我了,是吗?” “是,那日我就在东宫,亲耳听到王夫人说颜汐凝在崤山救了她,她们下山的时候,正好看到谢容华抱着你离开。”萧达沉声道。 耶律燕的泪水一下子流了下来,他看着萧达,喃声道:“可颜汐凝没有误会我们,是她自己说的要把他让给我的,看到我和他一起,她又怎么会难过!她根本就不会回来了,她就要死了,也许她现在已经死了,她永远都不会回来和我抢的。” “你说什么?”萧达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颜汐凝死了?” “我不知道,当时她自己说的她快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她会把救他的功劳让给我吗?就是因为她要死了。”耶律燕颤抖着声音道。 萧达震惊了片刻后,冷静了下来,他悲伤地看着耶律燕,喃声道:“公主,就算颜汐凝死了,你就确信他能爱上你吗?你已经等了他快四年了,也为了他做了不少事,他现在不会对你动心,你确定颜汐凝死了,他就能对你动心吗?这么多年,颜汐凝不在他的身边,他却不曾忘记过她分毫,你确定颜汐凝死了,他就能忘记了吗?” 耶律燕只觉得他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一样扎地她心口生疼,因为她心知肚明,他问的每个问题,她都得不到肯定的答案,耶律燕抹着泪,指着宫门怒声道:“你滚,我不想再听你说话!” 萧达握紧双拳,苦笑道:“你陪着他就像我陪着你,看不到一点光明和希望,我们活得真像一个笑话!” 他说完,大步离去,耶律燕望着他的背影一震,痛苦地蹲下身去,泪水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华贵无比的大理石地面上! *********************** 奉天五年九月二十,契丹撕毁与魏国之间的和平协定,趁着魏国权力更迭,政局不稳之际,大举出兵南下,可汗发兵十万余人,南下进攻泾州,于此同时,蜀王发布檄文,扬言谢容华杀兄逼父,篡取皇位,他们要清君侧,打着解救太上皇谢云的旗号,在蜀中起兵造反。 一时间,不过才登基一个多月的谢容华面前便布满了内忧外患,朝堂上的气压低得可怕,所有朝臣人心惶惶,望着龙椅上的铁血帝王,都有些胆战心惊。 “陛下,臣以为,契丹背信弃义,当废除贵妃,将其打入冷宫之中,已示我国的愤怒。”谏议大夫杜琼出列道。 “贵妃不过才册封了一个月你就要朕废了,难道把贵妃打入冷宫,契丹就会退兵,边境的危机就不存在了吗?把气撒在女人身上,这就是你能想到的办法?”谢容华皱眉不悦道,杜琼以为自己说了一个绝对不会错的建议,没想到竟然惹怒了他,他惊得磕头,道:“是臣思虑不周了,还请陛下恕罪。” 谢容华没有说话,只挥手让他下去,他看向柳弘业,诚恳地问道:“柳相可有何对策?” 柳弘业没想到会一下子问道他头上,他出列恭敬道:“臣以为,当兵分两路,一路前往边境抵御契丹,另一路人马前往蜀中处理叛军。” “那依柳相所言,该派谁去对付谢纬枫,谁去对付契丹呢?”谢容华冷静地问道。 柳弘业想了想,答道:”陛下去年征战洛阳,方一统中原,如今我军兵力不足,契丹来势汹汹,若派别人,恐怕军心动摇,所以臣斗胆,请陛下御驾亲征!“ 他话音一落,朝廷哗然一片,这朝局如今还未稳定,他竟然要皇帝亲自出征,若皇帝回来变天了可怎么办? 谢容华目光微凝,他点头道:“柳相请继续说。” 柳弘业点点头,答道:“谢纬枫在蜀中经营多年,有一定根基在那边,蜀中易守难攻,恐怕不是一两日就能攻下的,不过蜀中兵力不足,且谢纬枫并没有什么出征经验,虽一时攻不下,但他想有所发展,亦是难上加难,臣以为,可派兵先将蜀地围困住,待解决完契丹战事,再彻底解决叛军不迟。至于人选……“ 第三百二十章 兵分两路 他在朝堂上看了一圈,将目光落向谢灵祯:“燕王殿下与谢纬枫同为亲王,又是圣上的胞弟,且行军经验充足,臣以为,他去最为妥当,既能震慑叛军,又能让叛军对陛下的诬蔑之词不攻自破!” 谢容华嘴角微勾,看向谢灵祯,笑道:“燕王,柳相的举荐,你可愿意接受。” “臣弟愿为陛下铲除叛军,还蜀中太平。”谢灵祯出列,跪下沉声道。 这个弟弟,已经长成了一名英武的军人,经过了那么多的磨练,他相信,他不会让他失望。 谢容华点点头,沉声道:“如此,朕就封你为平蜀行军大元帅,给你三万人马,另外,王承志,冯毅,云亦凡,杜威,你们四人,随燕王出征。” 被叫到的四人一一出列,其中有两人是东宫旧人,所有人都明了了谢容华的用意,既然他们是打着为前太子报仇的旗号,那便让前太子的人去对付他们,这是对流言最好的反击。 谢容华突然站起身,从容道:“至于朕,便如柳相所言,亲自去会会契丹吧!” “请陛下三思!” 朝上众人大惊,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要亲赴前线! “朕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谢容华抬手道,随即安排了柳弘业,张玄策,崔剑云负责自己不在长安时的一切事宜,耿青和宗正铭则随自己一起出征前线。 商讨完毕后,出征的人被召去了御书房商讨详细的作战方案,一切谈妥之后,谢容华单独留下了谢灵祯! “灵祯,去蜀中的时候,除了对付谢纬枫,朕还有一件事情交给你!” 谢容华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带着凝重之色! 既然是私下找他,自然不会是公事,谢灵祯点点头,对他道:“皇兄请讲!” 谢容华从怀中取出柳絮送来的那枚玉佩,抚摸良久后,将它郑重其事地交到谢灵祯手中,谢灵祯看着那玉佩,神色一惊,一下子忘了尊卑关系,急声开口道:“二哥,这玉佩你不是送给汐凝姐了吗?怎么回来了?” 谢容华望着那玉佩,神色间带着些许恍惚,他望着谢灵祯,轻声道:“有人将它送回来了!灵祯,自从我拿到玉佩,心中总是不安宁,前些日子我让人跟着阿隼去找她,他们发回的消息,如今已进了蜀中,但谢纬枫如今在蜀中造反,若她也在蜀中,我怕她会有危险,所以二哥拜托你,一定要找到她,将她平安的带回来!” 谢灵祯听了他的话,知道他不是以一个帝王的身份在命令他,而是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在恳求他,谢灵祯看到他神色间的彷徨,突然就想到了在洛阳的时候,他立马追出去,但却什么也没有追回来,如果二哥知道洛阳的事,一定会备受打击吧! 他握紧玉佩,看着谢容华沉声承诺道:“二哥,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找到她,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他不能让二哥伤心,所以一定要把颜汐凝从那个男人身边抢回来,她是二哥的人,谁都不可以染指! 谢容华欣慰地笑笑,轻拍他的肩,沉声道:“你此次出征也要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谢灵祯点点头,欲言又止,踌躇片刻后,低声道:“二哥,你,你对那个契丹公主,到底是什么感情?”若是喜欢,为何还要找颜汐凝,若不喜欢,又为何在朝堂上维护她! “耶律燕……”谢容华轻叹道:“她救过朕两次,朕不能让人欺辱她,但再多的感情,朕给不了她,这次契丹既然南下,朕也会找机会将她和她的公主亲卫还给契丹!” 谢灵祯明白过来,行礼告退! 他原本在考虑是否告诉谢容华耶律燕李代桃僵的事,但既然她无论救多少次,谢容华都不会爱上她,那还是等他找到颜汐凝以后,再将洛阳曾经发生的事告诉他吧! **************************** “娘亲,我要听小猫钓鱼的故事。”谢珩躺在床上,睁着清澈的大眼睛望着颜汐凝。 “好,娘亲给你讲!”颜汐凝倚在床边,轻抚他的发,声音柔柔地响起来:“一天早上,猫娘亲带着小猫到小河边钓鱼。突然一只蜻蜓飞到了小猫身边,小猫看了真喜欢,放下鱼竿就去捉蜻蜓。蜻蜓飞走了,小猫空着手回到河边。一看,猫娘亲钓了一条大鱼。小猫坐回河边,说要钓一条和猫娘亲一样的大鱼,它坐下一会儿,一只蝴蝶到了小猫身边,小猫看了真喜欢,放下鱼竿,就去捉蝴蝶,蝴蝶飞走了。小猫空着手回到河边一看,猫娘亲又钓了一条大鱼。小猫生气了,对猫娘亲说,真气人,我怎么一条小鱼也钓不着?猫娘亲说,钓鱼要一心一意,不能三心二意,只要你一心一意地钓鱼,肯定能钓到的。小猫听了猫娘亲的话,开始一心一意地钓鱼。蜻蜓飞来了,蝴蝶也飞来了,小猫就像没看见一样,一步也没走开。不一会儿,小猫钓到了一条大鱼,高兴地喊了起来,我钓到大鱼了。“ 故事讲完,颜汐凝看谢珩困倦的双眼,轻柔道:“睡吧,我的宝贝。” 谢珩拉着她的手,咕哝着道:“娘亲一起睡。” “好!”颜汐凝爬上床,将他搂入怀中,谢珩一下高兴起来,平时娘亲是不会和他一起睡的,他困意少了几分,趴在颜汐凝怀中低声道:“我也想去钓鱼,娘亲带我钓鱼吧,我一定不会像那个小猫那么三心二意的。” 颜汐凝抱紧她,柔声道:“好啊,有机会娘亲带珩儿去钓鱼。” “要和爹爹,还有干爹一起。”他睡意朦胧地咕哝道。 “好,和爹爹,干爹一起!” “娘亲以后都要这样抱着珩儿睡觉!” “好,娘亲以后都抱着珩儿!” 颜汐凝抬起头,将欲流出的泪水无声地压回去,静默了半响后,怀中传来谢珩平静规律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颜汐凝轻轻地放开他,小心翼翼地为他盖好被子,她蹲在床边,轻柔地抚摸他的小脸,他的眼睫如扇,在紧闭的眼下投下优美的弧度,睡颜如同天使般美好,她的儿子,长得真好看,她要是能就这样,看着他一辈子该有多好。 第三百二十一章 别前寄语 耳边传来蛊咒断断续续的声音,她能感受到四魂之蛊的兴奋,这蛊咒从傍晚时分就开始在她耳边响起,脑海中一直有声音让她离开圣域,走出迷雾森林,她不听话,似乎那蛊咒就永远不会停止一般,她知道,她必须走了。 颜汐凝的泪水在暗夜中悄无声息地落下,她望着床上熟睡的儿子,无声地开口道:“珩儿,娘亲要走了,娘亲对不起你,不能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健健康康地长大,你以后要恨娘亲要怪娘亲甚至忘记娘亲,都没有关系,娘亲只愿你能幸福快乐的长大,以后你要听爹爹和干爹的话,娘亲在另外一个世界,会一直为你祝福的。” 她缓缓地站起身,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木盒子放在书桌上,她将身上穿的金蚕圣衣换下,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在了盒子旁边,走到床榻边,借着月光最后看了谢珩一眼,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已经是深秋时节,深夜的风带着些微寒凉之意,将整个人的心也吹地冷了几分,深夜的圣域静瑟安详,她一步一步往临水渡安静地走去,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她知道,这次离开,她不会再回来了,所以,她想尽可能地将这里的样子记在心中。 在踏上去落霞峰的道路时,她转过身,对着暗夜中的圣域深深鞠躬,低喃道:“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剩下的路,我会一个人走好,永别了,叶大哥,大长老,阿庆嫂,圣域中的所有人!” 她说完,毫无留恋地转身,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大步往落霞峰而去! 叶修泽从她出门的那刻起,便在暗处一直看着她,当她鞠躬向他们道别时,他忍不住想现身留下她,却被虔婆抓住了手,虔婆摇摇头,低声道:“修泽,让她走吧,我们留不下她了!” 看着颜汐凝孤寂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叶修泽的心中剧痛,他痛苦地抱着头,蹲下身如小兽一般低泣哀鸣,虔婆怜爱地抚摸他的头,痛心道:”修泽,我们全族人都不会忘记她的。“ 是啊,他们全族人都不会忘记她的,可那又如何,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很快,这个世间便再也不会有她的踪迹,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代替她去消灭天蛊,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痛苦,都压在她的身上,叶修泽看着虔婆,哽咽道:“大长老,请你答应我,以后我们不要再炼四魂之蛊了,生老病死,本就该听天由命,我不想,不想再有下一个颜汐凝!” 虔婆心中一颤,她叹息道:“我答应你,这一切结束后,我会将族中关于四魂之蛊和天蛊的一切全都毁掉!” 叶修泽点点头,将那些痛苦和悲伤全都压在了心底,他慢慢站起身,看着颜汐凝离开的方向,低声道:“大长老,我去陪着珩儿,他醒了看不到娘亲,会哭闹的。” 虔婆低声道:“你去吧,我知道你难受,和珩儿在一起,也许你会好过一些。” 叶修泽慢慢走向颜汐凝的房间,谢珩还在沉睡中,他的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叶修泽无声无息地打量这间她住过的屋子,这里还有她生活过的气息,可是她的人,已经走了。 他抬手轻抚放在桌上的天蚕圣衣,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的体温,让他眷恋不已,他将她留下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底层铺满了用纸叠的星星,上面放了两封信,一封写着叶修泽亲启,另一封写着谢容华亲启,叶修泽手微颤着取出那封给他的信,颤抖着打开了它,她的字迹在月光下不甚清晰的落入他的眼中: “叶大哥,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圣域了,离别太过感伤,我不想经历那样的场景,所以选择了不告而别,请替我向大长老,阿庆嫂和圣域中所有的朋友道一声抱歉,你放心,我答应你们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的,也请你帮我照顾好珩儿,等他过完了三岁生辰,便送他去他爹爹身边,你将另一封信交给他,他看完后,一切便都会明白了。“ “珩儿出生到现在,我从来没有好好照顾过他,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他醒来以后,若是不找我,你便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了,若他找我,请你告诉他,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只要他听话,有一天娘亲会回来看他的,我不想他因为我而难过,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的长大,盒子里是我这些日子叠的幸运星,一共有三百六十五颗,在我的家乡,三百六十五颗幸运星,代表愿望成真,这是我送给珩儿三岁的生辰礼物,麻烦你帮我找一个琉璃瓶子装起来,在他过生辰那天送给他,我希望他在未来的日子里,所有的心愿都能实现。“ “叶大哥,我有一个秘密,原本是打算不告诉任何人的,但我不想你因为我的离开而伤心难过,所以,我还是决定告诉你,这个秘密,你也许会觉得不可思议,匪夷所思,但请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凝香不是我的母亲,我没有骗你,她是这个身体的母亲,却不是我的母亲,因为我并不是颜汐凝,真正的颜汐凝,在八岁那年就死了,我只不过是寄居在她体内的一缕游魂罢了,曾经我不懂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不过当我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有缚魂蛊后,我便想通了,你说过,缚魂蛊能将一个人的灵魂强留在体内,它没能留下颜汐凝,却机缘巧合下将我给留了下来,这也许就是天意吧,我真正的名字,叫做顾珩雪,这也是我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谢珩的原因,我希望顾珩雪能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丝痕迹,不然,总觉得这十五年的日子白活了一遭。” 叶修泽心中大震,一时竟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那是因为她不想他难过,故意编造的谎言,可是他想起她平日里那些异于常人的举动,她口中的家乡,包括盒子里的这些星星,那些,让他又不由自主地想相信她,叶修泽定了定神,继续往下看,她言语中描绘的那个世界,栩栩如生,却和这个世界隔着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颜汐凝在信的最后写道:“我因为缚魂蛊的关系,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想,等天蛊消灭以后,我便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所以,你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悲伤,我会在另一个世界好好地活着,也愿你好好地活着,叶大哥,我走了,愿君珍重,珩儿拜托你了,珩雪不胜感激!” 顾珩雪,顾珩雪…… 叶修泽念着她的名字,疾步往落霞峰飞奔而去,他想问她,他要怎么样,才能去她的世界找她,只是当他到了落霞峰的山洞时,只有潺潺的水流声,船早已不见,她已经走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杀人工具 迷雾森林外,谢纬枫领着数百人马围在了森林周围,他如今已经起兵,很快就会与谢容华正面交手,必须要将颜汐凝抓在手里,他才能安心! “这都吹了大半夜了也没见人出来,滕羯,你不是在戏弄本王吧?”谢纬枫脸色难看道。 滕羯停下动作,自信道:“殿下放心,她今晚若不出来,我不会像以前那样容忍她了,颜汐凝虽然重要,但比起她来,天蛊更重要。”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迷雾森林中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谢纬枫一喜,见等待许久的身影慢慢出现,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她的面容苍白,眼神空洞,望着他们的脸上毫无生气,谢纬枫高兴地上前去,就要抓住她,滕羯急声道:“殿下,不可!” “怎么了?”谢纬枫不高兴道。 “她的身上都是剧毒,若殿下碰她,恐怕会即刻丧命!”滕羯提醒道。 “什么?”谢纬枫没好气退后一步,怒道,“好不容易逮到她,本王还说尝尝谢容华的女人是什么味道,你却告诉本王碰不得?” 滕羯脸色有些无奈道:“殿下,他们给她煨毒,就是为了脱离我的控制,否则,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能操控她,她如今是靠体内的蛊来抵抗身上的毒的,若普通人碰上,性命难保。” 谢纬枫想了想,问道:“那我们碰不得,谢容华是不是也碰不得。” “自然!”滕羯点头道。 “那好,正好用她对付谢容华,不是封了宸妃娘娘吗?等天蛊炼好了,我们就把宸妃娘娘送回去,让他好好享受享受他的美人。”谢纬枫哈哈大笑道,看着面前如同人偶一般的女人,开怀至极。 一行人回到锦城大总管府后,谢纬枫便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滕羯的成果,他让人押了几个死囚上来,对滕羯道:“让颜汐凝杀了他们!” 滕羯看向颜汐凝,低声命令道:”杀了他们!“ 颜汐凝面无表情地看向不远处那几个神色害怕的死囚,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却没用动手,突然那几个死囚毫无征兆地发出惨叫声,七窍流血而亡。 周围的士兵神色惊惧,谢纬枫站起身不可思议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片刻之后,黑色的蛊虫从那几具尸体流血的地方慢慢爬出,滕羯笑了笑,走过去将那些蛊虫收了起来,他看向滕羯,淡然笑道:“她控制了微臣炼制的蛇蛊,将他们杀死了。” “你不是说越是能杀人的蛊越难控制吗?她怎么?”谢纬枫不解道。 “殿下,微臣说过,天蛊是蛊中之王,别的蛊都害怕它,如今它虽然还未成型,但已经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操控附近的蛊虫为它所用了。”滕羯解释道。 “那天蛊成型之后呢?”谢纬枫不由问道。 “天蛊可以把方圆百里内的蛊都召唤在一起为它所用,到时不要说几人,成百上千人它要消灭也是瞬间的事。”滕羯哈哈大笑道。 谢纬枫听了他的话,眉头却不可察觉地皱了起来,他看向滕羯,沉声道:“滕羯,炼成天蛊以后,你不会用它来反咬本王一口吧。” 滕羯听了他的话,立马跪下来,诚恳道:“殿下,微臣对殿下的忠心日月可见,若没有殿下,微臣早死在晋阳街头了,又如何会背叛殿下呢?” “这样就好……”谢纬枫沉声道,心中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他们说话间,柳泠玉已经听到消息赶了过来,她看到地上惨死的几人,微微一惊,转头看向颜汐凝,冷然笑道:“颜汐凝,你如今总算落到我们的手上了,以后有你的好果子吃。” 颜汐凝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只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前方。 柳泠玉看她不理自己,气道:“竟然不答本宫的话,你找死!” 她说着,就要上前去教训她,却被滕羯一把抓住胳膊,他沉声道:“别碰她,她身上都是毒。” 柳泠玉听了他的话收回手,怀疑地看着滕羯,沉声道:“当真不能碰。” “若王妃不信,尽管试试。”滕羯嘲讽笑道。 柳泠玉听了他的话,怒气沉沉地看了周围一眼,指着身边的一个丫鬟道:“你,上去给本宫扇她一巴掌!” 丫鬟听到了他们之前的话,悚然一惊,摇头道;“王妃,奴婢不敢!” “不敢什么,本宫让你去就去。”柳泠玉怒道。 那丫鬟向谢纬枫跪下道:“殿下,奴婢真的不敢!” 谢纬枫也想试试她身上的毒到底有没有滕羯说得那么厉害,沉声道:“王妃让你去你就去,滕大人方才是开玩笑的。” 那丫鬟看推脱不得,战战兢兢地站起身,走到颜汐凝面前,闭上眼睛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颜汐凝无知无觉地看着她,若不是苍白的脸上落下了一个手掌红印,她就像根本不曾被打了一巴掌一般。 丫鬟慌慌张张地退回去,对柳泠玉和谢纬枫颤声道:“殿下,王妃,奴婢打了!” 谢纬枫看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不悦地看向滕羯:“你不是说……” 他的话还没说话,方才那丫鬟惨叫着滚到地上,握住方才扇颜汐凝的那只手叫道:“手好痛,救命,救命!” 她疼地在地上打滚,谢纬枫清楚地看到她的掌心变成了黑褐色,他厉声道:“去叫大夫来。” 侍卫惊慌失措地去了,等大夫到的时候,那毒已经布满了丫鬟全身,大夫看过后,对谢纬枫道:“殿下,太迟了,若刚刚染毒的时候,将筋脉封住还有救,如今毒已经流入五脏六腑了。” 他的话音刚落,那丫鬟仿佛在印证他的话一般,脸色扭曲地抽搐着,很快便没有了声息。 柳泠玉惊得后退一步,庆幸自己方才并没有碰到颜汐凝。 谢纬枫脸色难看地望着地上死去的婢女,对滕羯道:“你让她下去休息吧,要用她的时候,本王再找你。” “是。”滕羯点点头,看向颜汐凝道:“跟我走吧!” 颜汐凝如木偶般点头,随着他的步伐大步离开。 柳泠玉望着谢纬枫,颤声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颜汐凝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 谢纬枫冷冷地看着她,沉声道:“想做皇后便什么都别问,也什么都别管,好好将噬魂蛊养出来,本王两个月后要用它炼天蛊。” 柳泠玉握紧双拳,敢怒不敢言,心中却盘算着,颜汐凝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具杀人工具,她要怎么样才能把这工具夺过来给自己用,这样那些曾经羞辱过她的人,全都别想好过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物尽其用 在北院发生的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总管府,谢纬枫找人伺候颜汐凝,所有下人宁死不从,他正欲发怒之际,叶清蕖战战兢兢地来找他,低垂着眼眸道:“殿下,我,我想去照顾她!” “你……”谢纬枫抬头望着她,思量了片刻,点头道:“你去吧,你也会些蛊术,比他们这些没用的废物是要好些,再过几天我们便要出发去夔州府,你这几天抓紧时间适应。” “是!”叶清蕖答了,谢纬枫便让她去找滕羯确定具体的事。 叶清蕖再见到滕羯的时候,发现她再没有了那种心动的感觉,她甚至觉得以前的自己怎么就瞎了眼,会看上他呢。 滕羯见到她,倒是毫不意外,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将蛊笛交给她,沉声道:“蛊咒会吹吧?你平日里吹蛊咒命令她做事就可以了,只要不碰她,她不会伤害你。” 叶清蕖沉眸接过蛊笛,轻声道:“滕羯,你做这些事,就不怕遭天谴下地狱吗?” “遭天谴下地狱?”滕羯好笑地看着她,讽刺道:“清蕖妹妹,你可不要忘了,是你帮着我将摄魂蛊种入她体内,她如今才会变成今天这样的,你若真是心地善娘,一直呆在这府中,求着谢纬枫的庇护做什么?若想赎罪,就早点离开这里去你哥哥面前谢罪啊,我承认我是个魔鬼,你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披了一件伪善的外衣罢了。” 他的话语让叶清蕖心中一涩,她咬紧牙关,握紧蛊笛大步离开,他说得对,怕死的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 叶清蕖走进颜汐凝住的院子,只见她呆呆地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她缓慢地走到颜汐凝对面坐下,看着她那张毫无生气与表情的脸,鼻尖一酸,带着丝哽咽道:“颜汐凝,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会把你害成这样的!” 她的哭声与忏悔没有对对面的女人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她仍旧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似是根本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般。 叶清蕖知道,如今她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已经是彻彻底底的活死人了,她擦干眼泪,对颜汐凝抽噎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就算你什么都感觉不到,我也不会让你挨饿受冻的,我不敢离开这里,因为我知道哥哥和大长老一定不会饶恕我的,可我想向你赎罪,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也听不懂我现在说的话,不过没有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我先去为你铺床。” 她说完,见颜汐凝还是之前的样子,心中一叹,站起身往屋中走去。 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她没有看见,颜汐凝的眼角,有一滴泪缓缓地落了下来。 **************************************** 奉天五年十月初,谢容华亲自带了五万人马前往泾州,与契丹的敌军对峙,同时,谢灵祯带着三万精兵前往蜀中,大军驻扎在夔州外十里处,将整个夔州围困了起来。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要进入蜀地,必须先攻下夔州,但夔州地势险峻,并非一时半刻便可以攻下的,谢灵祯到达夔州城下时,除了与叛军有过几次小的战役外,并不主动进攻,只是将夔州城围了个严严实实,他这样以不变应万变的方式,使得双方相持不下,谁也没有讨到好处,这样一僵持,便僵持了两个多月,城里的谢纬枫先沉不住气了。 “殿下,据探子的消息,谢容华的御驾亲征让泾州士气高涨,他的人马虽然数量不如契丹那边,却靠着泾州的地理优势,布局得当,让契丹没有讨到半分好处,如今,到了冬季,契丹那边粮草不足,听说已有退兵之意,若我们不赶在契丹退兵之前,将夔州城外的谢灵祯给拿下,等契丹退兵了,形势对我们恐怕会越来越不利。”陈正道在夔州的府衙内,沉声对谢纬枫报告着如今的形势。 谢纬枫沉着脸,不高兴道:“你说的本王不是不清楚,可谢灵祯那个兔崽子,本王怎么派兵引诱他都不为所动,直接野战对我们又太过不利,你说如今怎么办好?” 陈正道想了想,低声道:“殿下,若有办法扰乱敌军的军心,让他们乱了阵脚,我们再趁机袭击,说不定能将他们一举击溃。” “什么办法扰乱军心?”谢纬枫听了他的话,眉头微皱! 陈正道看了滕羯一眼,沉眸道:“臣想,也许可以用颜汐凝,如今滕大人既然能控制她,那可以让她去魏军营中,以她和谢灵祯的关系,谢灵祯对她不会有所防备,到时只要她杀了谢灵祯,魏军必然大乱,我们也便有了袭击魏军的机会。” 他的话让谢纬枫眼睛一亮,他点头道:“你说的对,怪本王只想着先把天蛊炼成了再好好用她,一时没想到这茬。”他看向滕羯,沉声道:“滕羯,不如你就带着她去刺杀谢灵祯?“ 滕羯的眉头微皱,沉声道:“殿下,如今噬魂蛊即将成型,臣无法分身离开夔州!” 谢纬枫听了他的话,眉头微皱,滕羯之前就给他提过,噬魂蛊在这几日内便会成型,他虽然跟着来了夔州,但心思一直在炼蛊上,并未参与什么战事,但他不是滕羯,不可能把一切的宝全压在天蛊和他身上,他沉吟片刻,看向滕羯沉声道:“本王看平日里叶清蕖照顾着她也一样可以命令她,本王把这件事交给叶清蕖,是否可行?” 滕羯看他凝重的神色,知道他若再拒绝,定会惹得他不悦,抱拳点头道:“臣会给颜汐凝下命令,让她杀了谢灵祯,到时让叶清蕖跟着她,以蛊笛操控,应当不会有问题。” 谢纬枫点点头,拍着滕羯的肩膀朗声笑道:“你放心,就算杀不成谢灵祯,那些魏军也不敢伤害宸妃娘娘的,绝不会耽误天蛊的事分毫,谢灵祯若真死了最好,死不成那就她刺杀这事,也足够扰乱军心了,到时候,说不定本王那远在泾州的二哥听到消息,也会乱了分寸,这样对本王可是大大的有利。” 滕羯目光微敛,终是没说什么,只抱拳答是。 第三百二十四章 将计就计 年关一过,大魏正式进入永熙元年,还不到最冷的时候,夔州城内却下起了漫天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大街上,将整个夔州城都变成了银白色的一片。 因为大雪,街上巡逻的士兵都寥寥无几,一条空无人烟的大街上,渐渐出现了两个人影,他们身着一身黑衣,头戴兜帽,将整个脸都隐在了阴影之下,正是叶清蕖和颜汐凝。 叶清蕖带着颜汐凝走向城门,她出示令牌,对守卫的将士道:“我奉了殿下的命令,要出城办事!” 士兵仔细检查了她手中的令牌,确认无误后,放了她们出城门。 城外的路都被大雪封住了,比城里更难走许多,叶清蕖的速度一点一点慢了下来,在完全看不见夔州城墙时,她索性停了下来。 她停下来,跟在她身后的颜汐凝也跟着停了下来,叶清蕖回头望向颜汐凝,她面无表情的脸在雪光的照射下,犹如鬼魅般让人胆寒,叶清蕖握紧手中的蛊笛,想起离开前谢纬枫和滕羯对她的交待,她咬了咬牙,低声道:“我哥说,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想,你一定不喜欢杀人,他们又要你杀人,还是你曾经的朋友,若是你有意识,一定会很难过吧,我做了很多错事,不想一再错下去,所以,我希望这次能帮你!” 叶清蕖说完,将蛊笛置于唇边,蛊咒在风雪中轻轻响起,她吹完蛊咒,对颜汐凝诚心道:“你走吧,离开这里,躲到滕羯找不到的地方去,这样,他们就不能用你杀人了,蛊笛,我会藏好不让他们找到的。” 她说完,却见颜汐凝毫无动作,她一怔,不由又吹了一遍蛊咒,颜汐凝原本空洞的眼神微动,叶清蕖见她突然轻叹一声,低声唤道:“清蕖,我没有被控制!” 叶清蕖大惊失色地望着她,她死死地握着手中的蛊笛,退后一步,颤声道:“你,你是现在清醒了,还是一直都是清醒的?” 颜汐凝透过她望着夔州的方向,低喃道:“我从来都没有被控制,不管是杀人的时候,还是和你们一起来夔州的时候,我都是清醒的。” 叶清蕖望着她,目光中满是惧色:“你,你要杀我吗?” 颜汐凝淡淡一笑,答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曾经有这个想法,后来,见你日日在我跟前忏悔,又尽心尽力地照顾我,这个想法便淡了,况且,你哥哥帮了我那么多,你是她的亲妹妹,你对我的伤害和他对我的付出,就当两清了吧!”叶清蕖是他唯一的妹妹,纵然她恨她,她终究还是不能真正的下手。 叶清蕖听了她的话,心底的恐惧渐渐散去,她低下头,喃声道:”你既然是清醒的,为什么要被他们抓住,为什么要回来杀人!“ “因为,我需要得到噬魂蛊,我不能让滕羯发现他没有控制住我,所以在噬魂蛊种入我体内以前,他吩咐我什么我都会照做,不然,他一定会让我体内的蛊换一个寄体的,那样,你哥哥和我一切的努力,便全都白费了。”颜汐凝的声音在寒风中传入叶清蕖耳中,“清蕖,你想赎罪吗?想赎罪的话,就帮我!” 叶清蕖抬起头,望着她认真道:“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你,我,我对不起你,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做错事的。” 颜汐凝点点头,轻声道:“那后面,你便都听我的吧,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现在,我们先去找灵祯吧!” “你,他是你的朋友,你真的要杀他吗?”叶清蕖喃声道。 “谢纬枫既然想乘乱伏击他们,必然有所准备,若我什么都不做,一定会引起他们怀疑的,你放心,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该怎么做,我自有分寸!”颜汐凝微微笑道,目光中满是坚定。 叶清蕖看着她,心中突然就坦然了,她望着她,坚决道:“我一切都听你的,你放心,我这次,绝不会再让我哥失望了。” 魏军大营中灯火通明,谢灵祯的面前摆着夔州的军事地形图,他正和云亦凡等将领商议着接下来的布防安排,突然有士兵急急地闯入大帐中,急声禀报道:“元帅,军营外来了两个女人,有一位说她是宸妃娘娘!” 他的话让原本欲斥责他的谢灵祯大惊,他疾步走到他跟前,急声道:“她们在哪里,快带本帅过去。” 他正要走,冯毅却急切地拦住他,不解道:“元帅,此事蹊跷,宸妃娘娘不是在宫中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元帅小心有诈?”他作为东宫旧臣还能被谢容华所用,对一切事情都万分小心,就怕一不小心被抓把柄,万劫不复。 谢灵祯摇头道:”将军不明白个中内情,本帅现在没时间解释,哪怕是陷阱,本帅也要去确认一下,否则,本帅和陛下没有办法交待。“ 谢灵祯说完,急急地出去了,云亦凡和杜威交换了眼神,也跟着追了出去,冯毅在他们身后哀嚎,回头看一动不动的王承志,不满道:“王承志,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劝劝,要知道你和我的处境可是一模一样的。” 王承志眉头紧锁,听了他的话看向帐外,轻声道:“冯将军,你可知,宸妃在册封之前,便早已不在陛下身边了。” 冯毅听了他的话大惊失色,他颤声道:“你说什么?若她不在陛下身边,如何册封宸妃的。” 王承志苦笑道:“陛下是天子,想封什么人做妃子我们臣子管不了,只要他愿意,那个人有没有在他身边又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想昭告天下,她是他的女人罢了。” 他说完,也大步走了出去,若真是颜汐凝,她突然出现在这战火之地,必然是有事吧! 谢灵祯隔着远远的火光,便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高兴地上前,高声唤道:“汐凝姐,真的是你,我派了那么多人出去都没寻到你的踪迹,没想到你竟然会自己来找我了。” 颜汐凝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开口说话,一旁的叶清蕖不动声色地挡在谢灵祯和颜汐凝之间,笑道:“元帅,先让我们进营吧,我和姐姐冒着风雪赶来,可被冻得够呛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将计就计(二) 谢灵祯对眼前这个陌生女子突兀的举动微微有些不悦,但想着颜汐凝在这里,也不好对她发作,他对颜汐凝笑着道:“你们先进来吧,我带你们去我的大帐,叫人帮你们准备点姜汤去去寒气!” 云亦凡和杜威看到颜汐凝,高兴地唤道:“汐凝!” 颜汐凝却状若未闻地从他们跟前走过,云亦凡眉头微微一皱,总觉得这样的她有些不对劲! 跟上来的冯毅看到此场景,小声地问王承志:“她就是宸妃娘娘?” 王承志点点头,冯毅看颜汐凝向他走来,恭敬地跪下,恭声道:“末将恭迎娘娘,娘娘千岁。” 颜汐凝毫无停顿地从他跟前走过,倒是她前面的叶清蕖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冯毅的脸上带了些难堪,他咬牙缓缓地站起来,云亦凡的眉头越皱越紧,急急地追了上去。 进入帅营后,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带走了人身上的寒气,叶清蕖看了跟上来的几个人,皱眉道:“元帅,我姐姐想单独和你说话,你让他们先出去吧。” 云亦凡听了她的话脸色更加难看,他极快地速度出手,一下子便制住了叶清蕖,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汐凝在这里,她没有说话,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叶清蕖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没想到这帮人这么不好糊弄,她求助般地看向颜汐凝,低声道:“颜汐凝,你说话啊!” 大帐内只有极少的人,而且几乎都是熟人,她没有必要像在外面那样做戏,颜汐凝放松了神情,看着云亦凡轻声开口道:“亦凡哥,你放开她吧,她没有恶意。” 云亦凡听到她熟悉的声音,看到她熟悉的表情,心中不由地松了口气,他放开叶清蕖,带着后怕道:“汐凝,我刚刚,刚刚还以为你出事了。” 颜汐凝低垂着眼眸,淡淡一笑,抬头望着他,低声道:“亦凡哥,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和灵祯单独说。” “这……”云亦凡想说什么,冯毅狗腿地上前,拉着云亦凡道:“宸妃娘娘都说了要和元帅单独说话,我们还是不要违背她的命令为好。”这位宠妃,他当然要趁现在好好巴结一番,以后回京说不定能帮到自己。 云亦凡无奈地被冯毅半拉着出了大帐,杜威和王承志对她微微点头,也走了出去,一时帐内便只剩了谢灵祯,颜汐凝和叶清蕖三人。 谢灵祯看着叶清蕖,有些不满道:“汐凝姐,你和我说话,她能听吗?” 颜汐凝淡淡一笑,道:“她不能走,否则戏没办法演下去?” “演戏?演什么戏?”谢灵祯不解道。 “灵祯,我需要你陪我演一场戏……”她的声音轻柔地娓娓道来,神情温柔,让谢灵祯不由自主想到了少年时和她一起的那些时光。 帅营外的几个人目光不时望向帐帘,心思各异,冯毅看了云亦凡一眼,低声道:“我看云将军的样子,似乎与宸妃娘娘很是熟稔,不过再熟,如今娘娘是娘娘,将军是将军,还是要有主仆之分的。” 云亦凡听了他的话,心情郁结了几分,正欲和他说话,大帐内突然传来谢灵祯的闷哼声,几人神色一变,快步走入大帐中,只见谢灵祯的胸口血红一片,颜汐凝手中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又变成了最初在军营外他们看到她的样子。 云亦凡脸色大变地上前扶住谢灵祯,沉声喝道:“汐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当然不知道,她如今已经被我控制了,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他的。”叶清蕖冷冷一笑,指着谢灵祯道。 “你……”云亦凡怒不可遏,帐外的士兵早已入了营中,将她们团团包围起来。 叶清蕖的剑横在颜汐凝的脖子上,沉声道:“放我们走,否则我杀了她,倒时燕王和宸妃双双毙命,我看你们怎么和谢容华交待。” 杜威在一旁正要趁机动手,却被王承志抓住,他微微摇头,听到谢灵祯虚弱的声音道:“放她们走……” “元帅!”冯毅急声道,谢灵祯忍着痛重复道:“本王说放她们走。” 叶清蕖的剑抵着颜汐凝,见那些围着的士兵让开了路,她在颜汐凝身边命令道:”我们走吧!“ 颜汐凝点点头,二人快步离开大帐,刚出大帐,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冯毅追出去看不到人了,大惊失色,云亦凡跟出来,沉声道:“苗疆的蛊。” 在洛阳的时候他们就见过,张玄策说过,这是苗疆的蛊术。 “云将军,这可怎么办?”冯毅不安道。 云亦凡想起方才谢灵祯和他说的话,对冯毅小声道:“冯将军,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自乱阵脚,稍后有人会来偷袭,我们需要给他们被偷袭成功的假象!” “假象?”冯毅吃惊道。 云亦凡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准备,你记住我的话,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担心。” 军医很快便到了大帐中为谢灵祯诊治,云亦凡和杜威一起离开了,王承志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冯毅一个人在帐外胆战心惊地等着,突然军医冲了出来,大声道:“不好了,元帅断气了。” “什么?”冯毅大惊失色,突然想到云亦凡的话,那慌乱又低了几分,随即军中一片混乱,突然有人高叫道:“敌军偷袭!” 他惊奇地望着这一切,不知道怎么竟然和云亦凡说得一模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军营内一片混乱,云亦凡和杜威领着残军,竭尽全力才将偷袭的人马赶了出去,慌忙地带着魏军撤退了十几里。 等一切都过去后,全军因为元帅的意外“死亡”悲痛万分,几个大将秘密地躲在一个小小的营帐中,原本应该“死去”的谢灵祯安然无恙地坐在他们中间,面色冷凝,他身上并没有受伤,只有手掌有一个伤痕,之前胸口的血全是抹上去的。 谢灵祯看向云亦凡,低声道:“云将军,这一切都是汐凝姐让我做的戏,她让我假死,造成我军溃败的假象,群龙无首,谢纬枫一定会在新的元帅任命之前对我们趁胜追击,一网打尽,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反将他一军,让他的叛军彻底溃败。” 第三百二十六章 还君明珠 冯毅一惊,随即赞道:“娘娘好计谋!” 他的由衷赞叹并没有让另外几个人高兴起来,谢灵祯咬牙道:“汐凝姐让我不要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二哥,可我觉得这件事情太奇怪了,谢纬枫派她来做这件事,必定有十足的把握控制住她了,可你们也看见了,她并没有被控制。” “既然没被控制,她为什么执意要走?”杜威冷着脸,问出了他一直以来的疑问。 “她出事了!”王承志沉声道,“她救絮儿的时候,絮儿和我说过,她全身都是毒,而且还能随意地操控各种蛊虫,她的身上,恐怕发生什么我们意想不到的事。” 谢灵祯惊得站起身,对王承志大怒道:“这样的事,你一早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承志满脸歉意,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严重。” “不行,我要把她的事写信告诉二哥,我答应过二哥要找到她,保护好她的,可我现在在做什么?若我们听了她的话,我们得胜的那天,也许就是她死去的那天,这样我们就算胜了,又有什么好高兴的……”谢灵祯语无伦次地道:“我不能再瞒着二哥了。” 他说着就要出去,云亦凡拉住他,沉声道:“殿下,你还不能现身,你如今在众人眼中已经’死‘了,这件事我会去办。”云亦凡见他一脸的不信任,保证道,“你放心,这次我把什么都告诉陛下,绝不像在洛阳那时那样瞒住他,只要陛下赶过来了,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 泾州府衙内,派去与契丹议和的使者终于带了好消息回来,说耶律璟同意议和了,谢容华紧绷的神情终于松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久违地笑容。 “陛下之前说只要我们熬到冬天契丹一定会退兵,还真是这样!“耿青听到消息讶异道。 谢容华笑了笑,道:“契丹是游牧民族,他们和我们不同,他们选择在秋季南下,不是为了攻城略地,而是想抢了粮食财物过冬,若不能在冬季到来前拿到他们想要的,到了冬季只会让他们陷入战线过长,粮草匮乏的绝境之中,他们若是不同意议和,随着寒冬的到来,他们如今的优势也会变成劣势,如今他们愿意议和,看来耶律璟也是个聪明人,懂得适可而止。“ “陛下,契丹要你亲自和他们会盟,会不会有圈套。”宗正铭想着那使者传回来的话,心有不安道。 “以朕曾经和耶律璟短暂的相处来看,他不是这样的人。”谢容华沉吟片刻,望着他们放松地笑道:“就算是也不必怕,二位将军武艺高强,有你们陪着朕一起,他们有什么小动作也断然伤不了朕分毫。” 宗正铭看到他对自己如此信任,心中一暖,他是前秦的降将,归顺大魏后谢云虽然把他放到身边,却并没有得到什么重用,曾经和谢容华短暂的相处让他笃定这位秦王乃龙潜深渊,终有翱翔九天之时,如今的结果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他得遇明主,相信自己的未来一定一片光明。 几人商议了一会儿明日的议和事宜后,宗正铭和耿青便退下了,谢容华揉了揉额头,待疲惫减弱几分后,对一旁侯着的秦洛道:“叫贵妃过来。” 秦洛答应着去了,不久后,便领着耶律燕进了屋中。 “臣妾见过陛下!”耶律燕痴痴地望着他,声音中带着丝颤抖,她已经不记得有几个月没有见过他了,还以为他已经忘了自己随军来了这里,今日他总算想起她了。 谢容华避开她炙热的目光,对秦洛沉声道:“你先退下,朕有话要单独和贵妃说。“ “是!”秦洛退下后,屋内便只剩了耶律燕和谢容华,耶律燕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陛下唤我,是有什么事吩咐吗?” 谢容华轻叹一声,看向她道:“知道朕为什么带着你和你的亲卫随军吗?” 耶律燕沉下眼眸,点头道:“听说萧达和公主亲卫已经被陛下囚禁起来了,如今陛下和我的父汗正处于敌对状态,自然不会放心我们契丹人。” 谢容华摇摇头,叹声道:“朕确实不放心萧达,但朕却信任你,朕相信,你不会背叛朕。” 耶律燕听了他的话眼眶一热,殷切地看向他,却听他道:“朕带着你,并不是因为不信任你,只是希望,战事结束后,你便和你的公主亲卫一起随你的父兄返回契丹吧!” 耶律燕听了他的话,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喃声道:“你说什么?你要我回契丹,可我是你的贵妃啊?我听说朝堂上有人要你废了我,你还发了火,你明明是在意我的,为什么要让我回契丹,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她有多爱他。 谢容华看她大受打击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但他的爱都给了另外一个女人,若对她心软,便会伤害到汐凝,所以,他没有别的选择。 “耶律燕,我曾经说过,你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但是更多的,我没有办法回应你,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不应该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我的心里从过去到现在,甚至到未来,都只会有一个女人存在,我和她分开太久了,实在不能再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你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我只有先把你拔掉了,才能将她接回来,是我对不住你,你放心,对外我会宣布贵妃病逝,不会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回到契丹后,你还是那个无忧无虑,被你父兄捧在手心的公主。“ 谢容华的语气轻柔,甚至放下了帝王的自称,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来劝她,可是他的每一个字,都让她的心更痛上一分,她望着他,眼泪从眼中缓缓流下,哽咽道:“谢容华,这么多年,你对我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吗?是不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铁了心要把我送回契丹了!” 她为了他,不断地压抑自己,把自己放到低得不能再低的位置去,可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他就这样绝情地要赶走她,难道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吗? 第三百二十七章 真相大白 谢容华看她崩溃的样子,握紧双拳,望着她狠下心道:“是,朕对你有感激,但从来没有过心动,从朕带上你出征那刻,便已经做好了送你回去的打算,不管你现在和朕说什么,做什么,这个决定,朕都不会改变。”他的语气坚决,在她面前,又变回了那个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帝王! 耶律燕听了他的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虽然笑着,脸上的泪水却一点也没有停下来,等笑够了,她才望着谢容华,低声道:“谢容华,你以为你把我送走了,颜汐凝就会回来吗?” 谢容华神色一变,目光锐利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他记得,他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颜汐凝。 耶律燕惨然一笑,哑声道:“真是对不住了,我不仅知道她的名字,我还见过她呢,在洛阳的时候,她亲手把你交到我的手上,还送了我们祝福,谢容华,她早就已经不要你了。” “你说什么?”谢容华面色大变,他大步上前,扣紧她的双肩,厉声问道:“你把话说清楚,她什么时候把我交到你手上的……” 耶律燕看着这样慌乱的他,觉得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也好受了几分,既然他不让她好过,那她也没有必要再讨好他,让他好过了。 耶律燕使劲地挣开他的束缚,望着他悲哀道:“谢容华,你总是说感激我救了你两次,可是你知道吗?第一次根本就不是我救的你,把你从战场上救下的,陪着你三天三夜不离不弃的女人,一直都是她,都是你心心念念的颜汐凝,可是在你就要醒来的时候,她却把你交给了我,还让所有人在你面前隐瞒她救你的事,她把所有的功劳都让给了我,还和我说,你和她的缘份是从救命之恩开始的,希望我和你的缘份也能从救命之恩开始……” 她的话让谢容华如遭雷击,那段昏迷不醒的日子,他以为感受到她的气息,是在做梦,原来真的是她陪着自己,可是她却把他交给别的女人,就这样走了,他看向耶律燕,眼中带了戾气,沉声打断了她的话:“是不是你和她乱说了什么?” 耶律燕看着他眼中的寒意,心中寒凉一片,她惨笑着望着谢容华,自嘲道:“我在你眼中,难道就这么不堪吗?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是她自愿把你让给我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她看着他难过的身前,痛快地补刀道:”因为,她说她中了剧毒,就要死了,也许,她现在已经死了也不一定。”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谢容华瞬间出手扣住了她的咽喉,脸上带着疯狂的神色,他手上的力道渐渐收紧,声音中带着彻骨的寒意,厉声道:”朕不准你咒她,把你刚刚的话给朕收回去。“ 耶律燕悲哀地望着他,视死如归道:“陛下,我是不是诅咒她,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这辈子,纵然陛下君临天下,富有四海,也再等不到她了。” 她的话犹如一句魔咒,在谢容华心中反反复复地响起,他的心中剧痛,全身散发出浓烈的戾气,他狠绝地收紧力道,耶律燕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可她一点也没有挣扎,慢慢地闭上眼睛,她和他说这些话,就是想激怒他,让她亲手杀了自己,这样,他的心中,是不是就能有她的位置了。 就在耶律燕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在他手上的时候,秦洛突然冲了进来,他上前拉着谢容华的手,急声道:“陛下,你这样贵妃娘娘会死的,明日还要和契丹会盟,若贵妃娘娘现在死了,契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的话让谢容华的手骤然一松,耶律燕无力地倒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着,谢容华看向秦洛,一把揪起他,眼中带着滔天的怒气:“在洛阳救我的人是汐凝,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秦洛脸色大变,正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时,耿青匆匆赶了进来,沉声道:“陛下,蜀中传来的八百里加急,送信的人让务必立刻交给你,是和宸妃娘娘有关的。“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推开秦洛,飞快地接了信拆开,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看完信件后,来不及说一句话,便飞奔了出去。 秦洛和耿青大惊,慌忙追上前去,谢容华已经骑上了自己的战马,就要离开,耿青急急地上前拉住马缰,急声道:“陛下,明日还有和契丹的会盟,你要去哪里?” “滚开!”谢容华眼中厉芒大胜,他一马鞭甩在耿青的手上,剧痛让耿青忍不住收手,谢容华扬起马鞭,骑着马狂奔而去。 “耿将军,陛下知道洛阳是宸妃娘娘救他的事了,贵妃娘娘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让他变得如此狂躁,他一定是去找宸妃娘娘了。”秦洛在耿青身边焦急道,如今大军都在这里,他扔下大军一个人就这么跑了,别说明天的会盟了,就是这一路上要是他有任何闪失,他们这些人死一万次都不够。 耿青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对秦洛沉声道:“我去追陛下,你去找宗正将军,让他负责这里的一切事宜,明日的会盟,让他务必拖住契丹的人。” 秦洛无奈的点头,耿青也来不及和他再多说什么,骑了自己的战马往谢容华离开的方向追去。 秦洛失魂落魄地回到议事厅,却见耶律燕还目光呆滞,神情灰败地坐在地上,他不由上前叹声道:“贵妃娘娘,你先回去吧。” 耶律燕看向他,声音中带着绝望:“他是不是去找颜汐凝了?” 秦洛眉头紧皱,问耶律燕道:“贵妃娘娘,你到底跟陛下都说了什么?他就这样扔下大军,扔下国事走了。” “是吗?”耶律燕慢慢地爬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走去,她的步履蹒跚,脸上带着绝望的笑,心中有一个声音悲哀道:颜汐凝,我终究不是你,你让我努力让他爱上我,忘记你,我做不到,我认输了,现在,我把他还给你,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对他心存任何幻想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缚魂遗殇 夔州府衙内,所有将领都因为谢灵祯的死讯而开怀,陈正道笑着提议道:“殿下,斥候来报,敌军已经退离到夔州城三十里外去了,上次我们的偷袭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他们群龙无首,要么在问谢容华要援兵,要么在请求撤军,无论哪种,此时都是我们出击的最好时机,我们不如一鼓作气,将他们的军队全数拿下,往蜀地之外再取一城。” 谢纬枫点点头,问了下其他将士的意见,大多都是同意陈正道的提议的,唯有滕羯做了反对:“殿下,可否等天蛊炼成了再行动?“ 谢纬枫沉吟片刻,道:“此次能刺杀成功,你的功劳最大,那天蛊还有多久能炼成?” “昨日噬魂蛊已经成形,末将今日会做最后的准备工作,明日便将噬魂蛊种入颜汐凝体内,噬魂蛊与她体内的蛊融合需要十二个时辰,若无意外,最迟后天一早,我们便能获得天蛊。”滕羯沉声道。 “是吗?”谢纬枫哈哈大笑道,“我们都等了那么久了,再多等两日又何妨?就按你说的,等天蛊成了,我们再一鼓作气将他们全数拿下,到时候势如破竹,直取长安。” 他一脸的意气风发,众将领也跟着附和起来,考虑到滕羯还要做天蛊炼制的准备工作,他便早早地让他退下了。 滕羯离开以后,谢纬枫的一个心腹小声道:“殿下,你如此信任滕羯,那天蛊又如此厉害,万一他用这天蛊与殿下作对……”他剩下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谢纬枫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纬枫爽朗一笑,道:“你说的本王早就有所防备了,早在他把颜汐凝带回来的时候,本王就在他的吃食中加了月相思,他若敢对本王有二心,自己也休想活命。“ 所谓月相思,是在七七四十九种毒花中随意挑选七种毒花萃炼而成的慢性毒药,中毒以后只要每个月服食相应的解药,便与常人无异,如若不然,会身体爆裂而亡。 众人看他已有所防备,都心安了下来,毕竟那蛊,他们见识过威力,也是害怕的。 ******************** 深夜,叶清蕖偷偷潜进了柳泠玉的房间,柳泠玉见了她大惊失色,正要叫人,叶清蕖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娘娘,我是来帮娘娘的,请娘娘不要惊慌,也不要将人引过来。” 柳泠玉一双美目看着她,犹疑片刻后,缓缓点头,叶清蕖也将手收了回去。 柳泠玉看着她,小声道:“你说帮本宫,你要帮本宫什么?” 叶清蕖看着她,低声道:“娘娘受尽折磨,费尽心力才将噬魂蛊养成,在这最后一刻,难道想将天蛊就这样拱手让人吗?” 她的话让柳泠玉的脸色沉了下来,想到这几日滕羯日日守在她身边看她饲养噬魂蛊,却在噬魂蛊成形之际,喂了他的血进去,让噬魂蛊认他为主,将她好不容易养成的蛊生生夺了过去,若不是他教给她的东西太过有限,她又如何会如此被动,她狐疑地看着叶清蕖,冷声道:“你能帮本宫?” 叶清蕖点点头,低声道:“我哥哥是大祭司,我对天蛊的了解,并不比滕羯少,如今和四魂之蛊有关联的人,除了他,便只有娘娘了,也就是说,他有机会成为天蛊的主人的,那娘娘也可以!” 柳泠玉听了她的话眼前一亮,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方设法地从滕羯口中套出更多关于天蛊的消息,却都毫无所获,正无奈之际,没想到叶清蕖会主动来帮她,她望着叶清蕖,有些狐疑道:“你为什么要帮本宫?” 叶清蕖低下头,语气带着落寞:“我被他欺骗了感情,成了族中的罪人,只能在这里苟且偷生,如今因为殿下还用得上我,他才不敢对我做什么,等天蛊炼成了,他为了免除后顾之忧,一定会杀了我的,与其等到那时他杀我,还不如我先动手。”她看着柳泠玉,低声道:“他也一定会杀娘娘的。” 柳泠玉一惊,皱眉道:“他为什么会杀本宫,本宫可是王妃。” “娘娘养大了噬魂蛊,对他的威胁比我更深,只要娘娘死了,便再也没人能威胁到他天蛊主人的地位,所以等他炼成了天蛊,一定会杀娘娘,娘娘现在只有和我联手,成为天蛊的主人,我们才能获得生机。”叶清蕖看着她,一脸认真地说道。 柳泠玉被她的话吓得心中一颤,她想到滕羯的阴狠和他对自己做的事,觉得叶清蕖的话很有道理,她还要做魏国的皇后呢,哪能死在他的手上,为他人做嫁衣。 柳泠玉沉了脸色,握紧双拳下定决心道:“你说吧,本宫要怎么做,才能成为天蛊的主人?” 叶清蕖低声道:“我哥哥是大祭司,今日我出府的时候发现了他的踪迹,但我是罪人,不敢找他,娘娘只要明日想办法放他进府中,一定会惊动滕羯,只要他被我哥哥缠住,娘娘便可在天蛊成形之前,将自己的鲜血给颜汐凝服用,这样,娘娘就可以做天蛊的主人了。“ 柳泠玉听了她的话,目光一凝,低声道:“这样就行了?你哥哥那么厉害,我能帮什么忙?” 叶清蕖轻叹道:“娘娘没发现府邸上下多了许多盲将守卫吗?他们是滕羯专门找来对付我哥哥的,若是普通士兵,他使用隐蛊可以进来,可若是那人本身就看不见,完全是凭借嗅觉和听觉来分辨人的,就算使用隐蛊,也很难躲过他们的追踪,我哥若是和他们缠斗时耗费了太多体内,到时恐怕便没办法缠住滕羯,那他脱了身,娘娘便没有机会了。所以,明日娘娘需要将那些盲将给支开。“ 柳泠玉听了她的话,沉吟片刻后,点头笑道:“本宫知道怎么做了,你放心,若我能成为天蛊的主人,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到时候,我就把滕羯扔给你,你想怎么折磨他报仇,就折磨折磨他。” 叶清蕖谄笑着点头道:“多谢娘娘,明日滕羯被引开之后,我会带娘娘到颜汐凝身边的。” 她和柳泠玉耳语了几句后,便悄然起身离开,返回了照顾颜汐凝的院子中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缚魂遗殇(二) 叶清蕖推开门,见颜汐凝在黑暗中如木偶般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她走到她身边,声音微不可闻道:“汐凝,你交待的事我都办了。” 颜汐凝的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什么话也没有说,她知道她有多小心,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房门! 皎洁的月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的光芒让整个院落恍如白昼,连着下了几日的雪,今天,雪终于停了,她没有骗柳泠玉,她今日确实出府见了叶修泽,只是,她并没有躲着他,她在他要杀她前告诉了他颜汐凝的计划,他收了手,她知道,不是因为兄妹之情,而是因为颜汐凝留了她一命,她望着夜空中的那轮明月,在心中暗叹道:“哥哥,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是我毁了你的一切,我没有资格再做你的妹妹,再回族中去,等一切结束后,我便遁入空门,在佛前为颜汐凝的来生祈福,以恕我的罪过。” 翌日一早,滕羯便带着噬魂蛊到了颜汐凝的院中,他看着面无表情坐着的颜汐凝,走到离她三步远的地方,蹲下身啧啧叹道:“颜汐凝,你真该庆幸他们给你煨的这一身的毒,否则,我还真想解开摄魂蛊对你的禁锢,看看你即将被种入噬魂蛊时那惧怕的神情呢!” 他从怀中取出装着噬魂蛊的盒子,俯身望着颜汐凝,低声笑道:“你是不是很想见谢容华?你放心,等今日之后,我便送你去他身边。” “滕大人,时候不早了,若不及早将噬魂蛊种入她体内,恐怕会延误明日的发兵计划。”叶清蕖在他身后唯唯诺诺地开口,滕羯回身看了她一眼,道:“怎么,你比我还要急着看到天蛊?” “我……”叶清蕖正欲解释,他笑道:“也对,你为了天蛊做了这么多事,自然也该让你早点见见它。” 他说着,慢慢打开了盒子,那盒子中一瞬间散发出了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让叶清蕖说不出的难受,滕羯看了她一眼,嘲讽道:“受不了就去外面等着。” 叶清蕖咬了咬唇,到底还是没出去,滕羯抽出宝剑,隔空在颜汐凝的手背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顿时顺着剑流了出来,他将剑柄放入打开的盒子中,那血也缓缓滴进了盒中,一条深褐色的蛊虫顺着血的味道,爬到了剑上,它的外形犹如蜘蛛,却比蜘蛛小上许多,一双眼睛竟然是白绿黑三种颜色的,剑上的血通过它数不清的触角快速被吸入它体内,它眼睛中的白绿之色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只余下漆黑与身体融为一体的眼色,滕羯的口中一直低念着什么,见它已到了最佳状态,他往颜汐凝一指,噬魂蛊快如闪电般通过颜汐凝手上的伤口进入她的身体中,原本呆滞的颜汐凝突然发出痛呼声,她捂着头,极其难受地滚到地上嘶鸣起来! 滕羯退开一步,望着她轻声道:“乖乖地让噬魂蛊吃掉你的灵魂吧,没有了灵魂,你的躯壳便完全属于天蛊了。” 颜汐凝的痛呼声越来越微弱,人也渐渐地安静下来,她整个人笼罩在一层黑褐色的雾气之中,犹如鬼魅,滕羯用剑划开她左肩上的衣裳,将那个蜘蛛印记露了出来,已经变成红色的蜘蛛印记从眼睛开始,一点一点变成了噬魂蛊的黑褐色。 滕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正欲坐在一旁好好欣赏时,突然有侍卫急急来报:“滕大人,不好了,有一个苗人闯入府中,他抓了殿下,说你不现身他便杀了殿下。” “你说什么?”滕羯脸色大变,厉声道:“我安排的盲将没有发现他吗?一群蠢货。”他说着站起身,对门外守着的将领道:“你看着她,等她左肩的印记完全变为黑褐色时立即通知我。” “是!”那侍卫答了,滕羯看了颜汐凝一眼,跟着侍卫急急地走了出去。 在府衙前厅的院中如今已乱作一团,谢纬枫中了定身蛊,动弹不得,见滕羯来了,急声道:“滕羯,快点救本王。” 滕羯望着叶修泽,沉声道:“叶修泽,这里全都是我们的人,你若敢对殿下做什么,我定让你不得好死。” 叶修泽冷冷一笑,道:“我没打算用他做什么,只想引你现身罢了!”他说着,扔开谢纬枫,飞身上前的同时催动蛊阵,顿时从他周身四散开来大片的蛊虫,吓得周围的侍卫快速躲开,等他们回过神来,只见那些蛊虫已经将滕羯和叶修泽包围在了一起。 滕羯看着眼前的形势,对他冷笑道:“怎么,想用万蛊阵控制住我,你就不怕你的这些蛊全被颜汐凝收了去?” 叶修泽双拳握得死紧,对他冷声笑道:“你若能让她来对付我,就不会自己现身前来。” 滕羯听了他的话一怔,冷笑道:“看来你是知道我今日要炼天蛊,故意在这个时候来阻止我的,可惜你来晚了,我已经把噬魂蛊种入了颜汐凝体内,很快它就是我的天蛊了,到时,你就是它的第一个祭品!” 叶修泽狠狠看着他,极快地出手道:“那我就在天蛊出世前要了你的命!” 滕羯和他缠斗在一起,冷声道:“你疯了吗?我死了颜汐凝也活不成,天蛊也会发疯,到时更没有人能控制它了!” 叶修泽听了他的话,攻势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凌厉起来! 在滕羯离开后不久,柳泠玉便偷偷地去了颜汐凝的院中,守着的侍卫见到她,有些惊讶,但还是恭敬道:“见过王妃!” “你们先出去,这里我和她看着就行。”她指着叶清蕖,对屋内的侍卫沉声命令道。 侍卫互看一眼,低声道:“我们就在屋外,娘娘有什么事立刻叫我们。” 柳泠玉点点头,两个侍卫退出去后,叶清蕖便上前将房门关上。 柳泠玉急切地低声道:“如今你哥在前院和滕羯缠斗着,快告诉我怎么放血给颜汐凝做天蛊的主人吧。” 叶清蕖还未开口,她身后已有一个女声轻声道:“法子是我告诉清蕖的,王妃不如直接问我。” 第三百三十章 缚魂遗殇(三) 柳泠玉被吓了一大跳,她看向颜汐凝,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周身带着死亡的黑色雾气,望着她的目光中神色清明,一点也没有被控制的样子,她惊声道:“你……” 不过才说一个字,颜汐凝的眼睛骤然变成猩红色,她一下子便没了神智,眼神呆滞地望着颜汐凝,屋外的侍卫听到屋里的动静,急忙推门而入,刚推开门,便看到颜汐凝猩红的眼,他们也瞬间呆滞下来。 “这……”叶清蕖吓得退后了一步,这样的她,她在她刚被种入摄魂蛊的时候见过,她还记得她杀人的样子,而如今,周身黑雾缠绕的她,比那时的她显得还要恐怖! 颜汐凝看她害怕,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她慢慢地站起身,低声道:“操控蛊虫并不是我最厉害的能力,这个才是,除了滕羯,我可以控制住这里任何一个人。“ 她走到柳泠玉面前,对她轻声吩咐道:“你去将府中藏的粮草全部烧了。” 柳泠玉点点头,静静地往外走去。 颜汐凝对叶清蕖道:“粮草被烧,谢纬枫一定会去处理,你也不必在这里陪我了,去帮帮你哥吧,我会让一个被控制的下人跟着你去,在他没有失去我的控制前,你们一定要困住滕羯。” 叶清蕖看着她手臂上顺流而下的血迹,惊呼道:“汐凝,你的手!” “我没事,只不过是体内的蛊在反抗我的操控罢了,你放心,我会撑到它最虚弱的时候,一举消灭它的,你去你哥哥那边吧!”颜汐凝对叶清蕖淡淡地笑道! 叶清蕖鼻尖一酸,眼中蓄着泪水,她咬牙道:”好,我一定会帮我哥拖住滕羯的。“ 她最后看了她一眼,擦干泪大步而去! 叶清蕖走后,颜汐凝看向被控制的两个侍卫,低喃道:“知道这府邸哪里放着火油吗?” 那两个侍卫点点头,颜汐凝淡淡一笑,轻声道:“将所有的火油,搬到西苑来!” 她的这间厢房,便是西苑的。 两个侍卫离开后,她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屋子,出了西苑,路上遇见的下人很多,他们还来不及惊讶,便被她一一控制住了,等后院的下人几乎都被她控制以后,她才慢慢往西苑的厢房中走去,她走得很慢,一路上银装素裹的雪景尽收眼底,阳光照射在积雪上,反射出夺目的光芒,颜汐凝看着它一点一点的融化,第一次觉得,原来积雪在融化前的那一刹那,也是这么美的。 她裸露在空气中的左肩上,那个蜘蛛的印记已经有一半变成黑褐色了,她身上围绕着的黑色雾气也比最初少了许多,那些死亡的气息,一点一点纳入了她的身体之中,她走得虽慢,终究没有停下,到底还是走回了最初的那间厢房,望着西苑被搬来的一桶桶装在铁桶中的火油,她对跟着自己被控制住的那群下人轻声道:“将火油打开,倒满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她吩咐完,便走进厢房中,靠着床脚坐了下来,下人很多,很快便将火油洒向了房间中的每个角落,等整个厢房都布满了火油的味道后,她望着那些呆滞地看着她的下人,低声道:“你们走吧,把剩下的火油倒进最近的水井之中,然后守着西苑,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那些人如牵线木偶般点头,很快便出了屋子,这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了她一个人,她的身体虽然毫无知觉,她却看到自己已经流了很多血,体内的蛊,对她的反抗越来越强烈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她知道,只要她轻轻一吹,将火折子从手上扔出去,这个布满火油的房间,会在一瞬间整个燃烧起来,到时候,她和她体内的天蛊,都将无路可逃。 颜汐凝静静望着手中的火折子,低低地自言自语道:“你害怕吗?” 她体内的蛊仿佛感受到了她要做的事,本能地挣扎起来,她看到自己的身体有更多的地方破裂开来,鲜血流得更加凶猛,她身上的黑色雾气已经消失不见,肩上的蜘蛛,只有极少部分还是红色的! 颜汐凝看着地上黏黏糊糊的血液,低声道:“我知道,你想在我动手前从我的身体里冲出去,可惜,我感受不到痛,也不会有机会让你逃出去了!” 她说着,眼神一变,决然地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将它往地上扔去! 不过一刹那,整个屋子便被漫天的火海包围在其中,她看着火焰一点点向自己的身体袭来,感觉不到痛,可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汹涌而出,她倒在火海之中,蜷缩成一团,在心中不断地呼喊着那个她朝思暮想的名字! “汐凝!”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感到自己被抱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在朦胧的泪光中,她看见他在火光中越来越清晰的脸,那么耀眼,那么让她心安! 他抱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去,那些熊熊燃烧的大火仿佛惧怕着他,所到之处,火焰自动地退散开来,他的脸上带着让人沉溺的温柔笑容,他亲吻她的额头,柔声道:“汐凝,别害怕,我会带你出去的,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颜汐凝抬手抚上他的脸,脸上扬起幸福的微笑:“好,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生生世世,我们都要在一起!” 在他们身后,熊熊烈火依旧燃烧着,她越过谢容华的肩膀,看到原本自己躺着的地方,仍旧有一个人在那里,她蜷缩成一团,大火已经将她整个人烧得面目全非,看不出人样了,颜汐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泪水一瞬间落了下来! “怎么了?”谢容华轻轻抚去她的眼泪,她摇摇头,将头埋入他的怀中,低喃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她知道,那个在大火中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才是真正的她,而如今的自己,不过是她的幻想罢了,不过,能在这样的幻境中死去,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上苍对她的垂怜! 她紧紧抱着眼前的人,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牢牢地刻入心中,无声地呢喃道:“容华,永别了,但愿来生,我还能有机会遇见你……” 第三百三十一章 兵临城下 谢容华赶到魏军驻守在夔州城外的大营,在翻身下马的一瞬间,心口骤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陛下!”前来迎接的云亦凡和杜威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扶住他! 谢容华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耿青也下了马,上前无奈道:“我们从泾州一路疾驰,马不停蹄地赶了三天三夜才赶到这里!” 谢容华等缓过心中的那阵疼痛,站起身看向夔州城的方向,冷着一张脸下令道:“敲响战鼓,朕要率军兵临城下,让夔州城内的叛军都知道,朕来了!” “可是陛下,你刚刚……”他刚刚才吐了血,如今怎么能上战场! “朕没事,你们立马下去准备,朕要尽早发兵!”谢容华沉着脸命令道,越过他们直接往军营中走去! 耿青看着他们,叹气道:“陛下知道宸妃娘娘的事了,没人劝得动他,我们还是下去准备吧!” 云亦凡和杜威面面相觑,轻叹一声,只得依令下去做准备! “皇兄,臣弟参见皇兄!“ 谢灵祯收到谢容华到来的消息,知道他如今已经没必要再诈死了,急急地赶到帅营见他。 谢容华低着头细细研读案上的军报,头也未抬道:“你来了,将如今的军情仔细地跟朕说一遍!” 谢灵祯细细地答了,谢容华将下一步的安排给他吩咐下去,在谢灵祯离开前那一刻,他看向那个神情紧绷地帝王,低声道:“二哥,你不要担心,我几天前才见过汐凝姐,也把玉佩交给她了,她不会有事的。” 谢容华抬头看向他,笑道:“她当然不会有事,朕也不会让她有事!” 他如今已是天子,自然可以护她周全,她不会也不可能有事,若她有事,那他要怎么办? ******************** 在府中粮草烧起来的一瞬间,谢纬枫便带着人赶了过去,他看着纵火的柳泠玉,怒急攻心地扇了她一巴掌,让人将她捉下去关了起来,柳泠玉不言不语,毫无反抗地让人押了下去。 可粮草的火还没有扑灭,有下人急急地来报:“殿下,不好了,不好了,西苑也走水了?” “西苑?”谢纬枫眉头一皱,沉声道:“那不是滕羯炼蛊的地方吗?” “是的,天蛊就在里面!”那下人急声道! 谢纬枫看着那边传来的浓浓黑烟,想到柳泠玉怪异的神情,大怒道:“既然起火了,那还不快救火!” “不是不救,而是……”下人无措道,“后院的奴仆不知中了什么邪,一个一个得不仅使唤不动,还拦着不让人进去,奴才已经传了前院的侍卫过去灭火了!” 谢纬枫沉吟片刻,不放心道:“你带本王过去,剩下的人继续留在这里救火!” 在他们一路往西苑赶的时候,前院斗蛊的滕羯和叶修泽也发现了西苑的异像,叶修泽望着那滚滚的浓烟,心中剧痛,一下子便分了心神,滕羯趁机往他袭去,在要要击中叶修泽的瞬间,突然横插进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帮叶修泽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清蕖!”叶修泽大惊,上前抱住了她! 滕羯见是她,惊道:“你不是守着颜汐凝吗?”他看向起火的方向,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大变:“糟糕!” 他说着就要跑,叶清蕖对叶修泽虚弱道:“哥,不能放他走,那个人还被汐凝控制着!” 叶修泽看向跟着她呆滞的侍卫,知道他现在还被颜汐凝操控着,他放下叶清蕖,飞速上前拦住了滕羯的去路! “叶修泽,你这样拦着我,真想让你心爱的女人就这样死了吗?”滕羯大怒道! 叶修泽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唇瓣,咬牙切齿道:“我会送你,为她陪葬!”他说着,上前和他打起来,每一招都凌厉非常,滕羯担心着西苑的情况,根本无心跟他打,只想尽早脱身,分神之际被叶修泽的蛊击中,一下子便吐了口鲜血出来! 在他受伤的瞬间,那个呆滞的侍卫突然间清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的情况,急忙赶上去帮滕羯,滕羯在他的护卫下脱了身,飞快往西苑跑去,那个侍卫很快便被叶修泽击倒,他看向滕羯飞奔而去的方向,并没有再去追,既然被她控制的侍卫清醒了,那只能说,只能说…… 他拖着沉重万分的步伐走到叶清蕖身边,扶起她低声道:“我带你去治伤!” 叶清蕖看他万念俱灰的神色,心中一酸,她低喃道:“哥,你难受就哭出来,不要这样!” 难受吗?他再也没有比这更难受的时候了,可为什么,他却没办法哭出来,她说过,她没有死,她只是去了她自己的世界,那个他不知道该如何踏足的世界,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再不会有她!他深吸一口气,对叶清蕖摇摇头,道:“我们先找个地方,我帮你把滕羯击入你体内的蛊逼出来,既然她说留你一命,我不会让你死的!” “哥!”叶清蕖怔怔地望着他,任由他将自己扶起来,往大门外走去,她感觉到叶修泽僵硬的四肢与紧绷着的面容,他的步伐,如此的沉重,她心中一涩,忍不住回头,望向那滚滚浓烟的方向,无声道:“再见了,颜汐凝!” 滕羯赶到的时候,后院的下人都恢复了意识,他们急匆匆地打水帮忙灭火,却没想到火没灭不说,反而越浇越大! “殿下,不知道谁在水井里倒了火油,不能再用井水灭火了!”灭火的下人急声道! “混蛋!”谢纬枫怒骂着,看滕羯来了,急声道:“你快下令让颜汐凝出来啊,再烧下去,她连灰都不剩了!” 滕羯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蛊咒,可什么回应都没有,他咬着牙,反复试了几次,还是感应不到天蛊的存在,他看向谢纬枫,脸色惨白地喃声道:“天蛊被烧死了,我唤不动它!” “你说什么?”谢纬枫惊得大怒,正要对他发火,有士兵急匆匆地跑进来,慌乱道:“不好了,殿下,魏军在外攻城!” “他们连元帅都没了,如今是谁带着攻城?”谢纬枫脸色难看地问道! “是,是当今圣上!”那士兵抖着声音道! “你说什么?他不是在泾州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谢纬枫面色大变,他等不及士兵的回答,便急匆匆冲了出去! 滕羯脸色死寂地坐到地上,望着眼前燃烧的熊熊烈火,他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呼唤天蛊,可是没有用,真的完了,天蛊竟然被烧死了,为什么会被烧死,它不是应该什么都不怕的吗? 滕羯抱着头,神情一片痛苦,他努力了那么多年,竟然这样说没有就没有了,怎么会这样,难道颜汐凝根本就没有被他控制吗?想到颜汐凝,他心中一惧,既然天蛊死了,那她不可能还活着,如今谢容华就在城外,若他知道一切,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兵临城下(二) 谢纬枫爬上夔州城墙,看到夔州城外浩浩汤汤的军队与领头的那个不可一世的人,不敢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竟然真的来了! 谢容华看到谢纬枫现身,也不再和他拐弯抹角,沉声道:“三弟,你若就此投降,朕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还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若再执迷不悟,就别怪朕不念兄弟之情了!” 谢纬枫听了他的话,大笑道:“你若顾及兄弟之情,大哥又怎么会死,谢容华,别以为你来了,本王就会害怕,你带着一支残军,就想让本王投降,未免太小看本王了!” “休得在陛下跟前胡言,谢蕴之谋反天下人皆之,被太上皇赐死,陛下平叛有功,太上皇才封他为太子传位于他,尔等逆贼以下犯上,诬蔑陛下,还不束手就擒!”耿青高喝道! 谢容华看了谢纬枫一眼,冷笑道:“谁告诉你朕的这支队伍是残军的?” “前几日才丢了元帅,被我们突袭撤军而逃的队伍,不是残军是什么?”叛军中有个将领不服气地喝道! “哦?”谢容华讶异道,“四弟,你什么时候丢了?” 他话音刚落,俊郎英武的年轻将领从一队人马中驭马而出,正是他们口中死去的谢灵祯! 叛军队伍大惊失色,此时才知道自己之前上了当,谢容华冷声道:“给你们一日时间考虑,一日过后,若你们依旧执迷不悟,就别怪朕心狠手辣了!” 他说着扬长而去,城墙之上顿时乱成了一锅粥,那些将领一个二个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失败近在眼前! 谢纬枫联想起发生的种种,终于明白,颜汐凝根本就没有被滕羯控制,西苑的火,恐怕也是她自己放的,这个女人,把他害惨了,如今他无路可走,而她,还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殿下,如今我们只有用宸妃娘娘来和他周旋了,既然她封号为宸,谢容华对她定然是宠到极致了,滕羯的天蛊应该炼好了吧,可以把宸妃带过来了吗?”一个将士忍不住开口道! “你们想找宸妃?”谢纬枫疯也似地笑了起来,指着远处的滚滚烟尘,道:“看到那烟了吗?夔州府邸的西苑起火了,现在还没有扑灭,你们要找宸妃,去那火里找吧!” 众人听了他的话脸色大变,不安道:“殿下,你,你是在说笑吧?” “你若觉得本王在说笑,那你们便在此等着宸妃娘娘吧!”谢纬枫轻笑着,拂袖而去,他要去找滕羯,如果没有了天蛊没有了颜汐凝,他一点胜算都没有,如今还拿什么和谢容华斗! 众人听了他的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才好! 傍晚的时候,好几个叛军将领偷偷地找谢容华,表示愿意投降,只求谢容华饶他们一命,谢容华应允了他们,等到深夜的时候,便下令攻城! 突如其来的袭击令夔州的守卫措手不及,一个将领高声道:“你不是说给一日时间考虑吗?” 谢容华状若沉思般答道:“朕突然觉得,不想等那么久了!” “你……”他们心中大惧,却对如今的局势无可奈何,魏军的猛攻再加上投降叛军的里应外合,很快城门便被攻破了,而当他们知道谢纬枫和滕羯已经弃城而逃的时候,知道再没有赢的可能,只能放下兵器投降,只求能捡回一条命! 谢容华带大军入夔州城后,交待了谢灵祯处理善后事宜,自己则骑马直往府邸飞奔而去,投降的叛军将领和他交待了,颜汐凝被关在了夔州府邸中! 他慌乱地翻身下马,直接冲进了府中,拉了一个下人便急声问道:“谢纬枫把颜汐凝关哪里了?” 那下人看他的装扮,脸色一白,跪下不住地磕头道:“不关我的事,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 谢容华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怒道:“朕问你,谢纬枫把朕的宸妃关到哪里了?” 他一惊,手颤抖地指着泛着火光的西苑,惊恐道:“她在西苑,西苑着火了,她就在火里!”那火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原本灭火的人听说城破都四散逃了,没人灭火,里面又有足够的火油,火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扑灭! 谢容华如遭雷击,脸色惨白地望着他,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下人战战兢兢地正要回答,他已经扔下他,往那泛着火光的地方狂奔而去! 一直跟着谢容华的耿青听到那下人和谢容华说的话,神色大变,顾不得其他,飞快地追了过去! 谢容华赶到西苑时,西苑的房屋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只剩了一个房屋架子,谢容华呆呆地望着眼前火海中的残骸,他的心中出现前所未有的恐惧,让他不敢再上前一步,他对着四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汐凝,我来了,我知道你在怪我对耶律燕心软,我已经送她回契丹了,以后我们之间没有旁人了,你出来,你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空旷的西苑除了他的回声与火焰下木材被烧焦的噼啪声,再无别的声响! 他望着眼前的火海,如一个无助的孩子般高声唤了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是没有回应,什么都没有,他一步一步走向那火海,惨然笑道:“他们说你在火里,你怎么会在火里呢,你不会在里面的!” 他虽然这样说,却控制不住自己往那大火中走去,耿青赶过来,看到这一幕吓破了胆,飞快地上前死死抱住他,急声道:“陛下,你冷静一点,这火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能烧的都烧了,陛下此时进去,一定会没命的!” “滚开,汐凝在里面,她在叫我救她,我要去救她,你放开我!”谢容华赤红着眼睛,极力挣扎着,耿青咬紧牙关不松手,对谢容华高声吼道:“陛下,这火已经烧了这么久了,若娘娘真在火中,早就没命了,属下求陛下冷静一点,娘娘说不定没有在里面,若陛下如今妄动,娘娘回来找不到陛下了怎么办?” 他的话音刚落,面前摇摇欲坠的房梁被烧得轰然倒塌,扬起了漫天的火花! 二人纠缠之间,云亦凡等人赶了过来,望着眼前的情形,急忙赶上前道:“陛下,我们抓到柳泠玉了,她一定知道娘娘的下落?”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渐渐安静下来,他强制压下自己的情绪,脸色冷得可怕,吩咐所有人都来灭火,对云亦凡沉声道:“带她过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帝王之悲 柳泠玉清醒过来后便发现自己被关在了地牢里,她头痛欲裂,想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唯一清楚的是,她被叶清蕖和颜汐凝算计了,她大声唤人放她出去,可是没有人理她,后来听外面一阵骚乱,才知道谢纬枫失败,夔州城被攻下了! 她被人推攘着押到北苑,望着眼前长身玉立,脸色冷得渗人的男人,心中有些惧怕,她不情不愿地跪下轻声道:“柳泠玉参见陛下!” 谢容华沉眸望着她,冷声道:“听他们说你烧了粮草被关在地牢中,你为什么要烧谢纬枫的粮草!” 他的话让柳泠玉一惊,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烧了粮草,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场景,她不甘道:“一定是叶清蕖和颜汐凝合伙害我,我才会去烧粮草的!” 她话音刚落,手腕便一瞬间被谢容华抓住,他望着她,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你见过汐凝?她在哪里?你快带朕去找她。” 柳泠玉手腕吃痛,脸揪成一团,她望着谢容华的神情,心中有些害怕,抖着声音道:”她就在这里啊,滕羯将她关在西苑中炼制天蛊?“ 她的话音刚落,手腕传来骨骼断裂的声音,剧痛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谢容华死死地盯着她,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确定她就在这里?” 他的眼神那样可怕,柳泠玉相信,她如果答一个是字,他一定会现在就杀死她的,她的手痛得让她泪流满面,她哆嗦着哽咽道:“我不知道,我早上见她的时候,她就在这屋子里,我也是才知道这里被烧成了一片废墟。”她不敢说,颜汐凝可能已经被烧死了。 谢容华的瞳孔瞬间放大,他骤然放开她,转身疯也似地往那片还有零星火焰的废墟中跑去,周围灭火的士兵看到他的动作,急忙上前拦他:“陛下,火还没有完全扑灭!” “滚开!”谢容华将他们毫不留情地击散,冲进那片废墟中,顾不得那些刚刚被扑灭的残骸还带着炙热的温度,他把它们一一掀开,在一片残火废墟中疯一样地寻找她的身影。 周围的将士见状,急忙上前陪着他一起找,寒风吹过,有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剩下的残火很快也灭了,滚烫的残渣渐渐变得冷却下来,他们找了一天一夜,谢容华没有停下,没有人敢停下来。 谢灵祯听说这边的事赶来的时候,看到谢容华和一大群人在一片废墟中不停地翻找着,他的头盔已经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头发散乱,身上的盔甲沾满了废屑,一双手因为抓了炙热的残渣被烫起了层层水泡,水泡被尖锐的物体刺开往外流血,满手的污渍夹杂在其中,可他仿佛感受不到痛一般,脸上带着绝望的神情,一遍又一遍地在那废墟中一点一点地找寻。 谢灵祯走上前去,劝谢容华道:“皇兄,让他们找吧,你手上的伤需要立即包扎,这样下去,双手会废的!” 谢容华推开他,喃声道:“我自己找,我一定要找到她,她不会死的,有我在,她怎么会死呢?” 他蹲下身,在那些废墟中继续翻找,当翻开一片残骸后,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物件,那是一块被烧得断裂开来的玉佩,上好的和田美玉已经失去了光泽,黑糊糊的一片下依稀可见君子兰的花纹,他还记得,他送它给她时说的话。 “这玉佩留给姑娘,若姑娘日后有需要容华的地方,带着它来长安魏国公府,容华能力所及,必定全力相助。” 三个月前,他亲手把它交给灵祯,而灵祯说,他前几日见她的时候,把它给她了。 他颤抖着手捡起那块烧焦的玉佩,口中发出悲痛欲绝的呜咽声,喉头骤然一甜,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如风中的残烛一般倒了下去。 “二哥!”谢灵祯惊慌失措地上前扶起昏死过去的他,望向他手中握着的玉佩,不敢相信地哀声道:“怎么会?怎么会真的在这里……” “陛下!”所有人慌乱地围上前,云亦凡看着谢灵祯哀痛的神情,心慌道:“殿下,是,陛下找到什么了吗?” 谢灵祯拿起谢容华手中的玉佩,看向他们所有人,哀痛道:“这是,这是她的玉佩,是我前几日亲手交给她的,这样贵重的东西,她绝不会离身,她是真的,真的走了!” 他说完后,泣不成声,明明前几日她还好好地站在他面前,沉着冷静地和他说着诱敌之计,为什么会就这样离开了,他那时为什么要听她的,去演什么戏,将她放回来,他恨极了自己,那时不放她走,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谢灵祯看向怀里昏死过去,脸色惨白的谢容华,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汐凝姐,二哥等了你,盼了你这么多年,你就这样离开了,未来漫长的岁月,他该怎么办? 听了谢灵祯的话,所有的人都沉默了,浓浓地哀伤在这片废墟中蔓延开来,空中的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将那些被烧焦的残骸一点一点掩埋掉,黑色越来越少,渐渐变成雪白的一片,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这片纯白无暇下的残破不堪,将会成为这个帝国至尊心底深处,最挥之不去的伤痛! 谢灵祯将昏迷不醒的谢容华带离西苑安置了下来,大夫赶过来将他身上的伤处理了,他的脸色发白,到了夜里便发了高烧,大夫好不容易将温度降了下去,可是他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几个大夫轮流守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照看着,谢灵祯每日都会去问他们情况,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 “陛下身上的伤都处理过了,不会有大的问题,而一直不醒,是因为陛下自己不愿醒过来,殿下,小的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可还是没用,小的如今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大夫苦着脸跪在谢灵祯跟前发愁道。 “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谢灵祯点点头,让他们退下。 他走到谢容华的床边坐下,望着他紧闭的双眼沉痛地低声道:“二哥,你打算这样一直睡下去吗?叛乱虽然平息了,可是谢纬枫和滕羯还没有抓到,你要放过伤害了她的人吗?还有这个江山,你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才得到的江山,如今江山初定,百废待兴,你就打算这样放手吗?你是我最崇拜的二哥,是我一生追求的极致,我,还有你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都在等着你醒过来,带着我们创造真正属于我们的天下,如今,你才刚走完了第一步,你就要停下了吗?那片废墟,我已经让人一点一点地找过了,除了玉佩,什么也没有剩下,我知道你很难过,失去她,我也很难过,可是我们的人生还要继续,你不能就此消沉下去,汐凝姐看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她在离开前的最后一刻,还在想着为你攻下叛军,你又怎么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陛下,请你醒过来吧!“ 床上的人静静地沉睡着,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回应,谢灵祯轻叹一声,无奈地摇头,缓缓站起身退了出去,他刚出房门,便有一个士兵慌乱地跑过来,急声道:“殿下,殿下!” “惊慌失措的做什么?发生什么事了?”谢灵祯看他慌乱的样子不悦道。 那士兵稳住神情,却忍旧止不住颤抖的声音道:“府外有一个人求见陛下,他带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还说,还说那是陛下的皇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谢珩到来 “陛下宫里连妃子都没有两个,哪里来的皇子。”谢灵祯不悦道,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急声道:“你说那孩子几岁?” “看着三岁的模样,长得很好看,和陛下有几分相似。”他唯唯诺诺地道,就是因为看着像,他才大着胆子来禀报的,否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带来的孩子,他早就轰走了。 “三岁,三岁……”谢灵祯低喃道,眼睛一亮,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是攻下叛军后他第一次开怀的笑容:“快,快带本王去见他!” “干爹,这里是哪里啊?好漂亮啊。”谢珩一身白衣,牵着同样一身白衣的叶修泽,抬头望着高大的府门,眼中满是好奇,他第一次出圣域,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高大的府门。 叶修泽蹲下身,爱怜地抚摸他的头,他低声道:“珩儿喜欢这里吗?” 谢珩望着他,点头道:“珩儿喜欢,干爹带珩儿出来的时候说珩儿要去别的地方生活了,就是这里吗?娘亲呢?娘亲也在这里吗?”他说着说着,原本兴奋的语气渐渐落寞了下来:“干爹,珩儿想娘亲了,娘亲为什么还不回来看珩儿?” 叶修泽的鼻尖一酸,那些压抑的痛楚如针刺般扎进他的心中,当天蛊不在的时候,世间再不会有颜汐凝了,自从她离开圣域以后,谢珩哭着闹着找过很多次娘亲,他每次都按照她教他的说辞哄谢珩:“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只要珩儿听话,娘亲就会回来了。” “可是珩儿很听话了,干爹和玉姑姑让珩儿不要哭闹,说娘亲不喜欢哭闹的孩子,珩儿没有哭闹了,为什么娘亲还是不回来,娘亲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珩儿,不要珩儿了。”谢珩一张小脸上满是委屈。 “怎么会呢,这个世界最爱珩儿的,就是娘亲了。”叶修泽笑道,用另外一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珩儿还记得吗?娘亲答应过珩儿,等珩儿三岁过了,就带珩儿见爹爹,娘亲离开的时候还记得这件事,特意拜托了干爹带珩儿来找爹爹哦!” 谢珩听了他的话眼睛一瞬间亮起来,兴奋道:“干爹是说珩儿的爹爹就在这里面吗?” 叶修泽点点头,还来不及开口,身后有急切的脚步声传来,谢珩看着向他疾步而来,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兴奋地跑上前抱住他的大腿,一脸天真地望着他,大声询问道:“叔叔,你就是珩儿的爹爹吗?” 谢灵祯看着脚边粉雕玉琢的孩子,他的胸前挂着一个红色的玉坠,形状如同一朵盛开的芍药,这个独一无二的玉坠,他曾经,在颜汐凝的脖颈间见过。 谢灵祯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轻抚他胸前带着的玉坠,心中涌起一片暖意:“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谢珩望着他,朗声道:“我叫谢珩,叔叔,你是爹爹吗?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谢灵祯抬手轻抚他柔嫩的小脸,柔声道:”我不是爹爹哦,我是你的四叔。“ “四叔?”谢珩歪着头看他,有些不解道:”那我爹爹在哪里?“他看向叶修泽,脆生生地问道:“干爹,你不是说爹爹在这里吗?怎么变成四叔了!” “干爹?”谢灵祯重复了谢珩的话,眼神锐利地看向叶修泽,这个男人他认识,在洛阳的时候,他还和他交过手,那时就是他,带走了颜汐凝! 谢灵祯望着他,沉声道:“阁下来这里,是专门帮嫂嫂将珩儿送过来的吗?” 他把嫂嫂两个字说得很重,宣誓着颜汐凝和他们才是一家人。 叶修泽看着他身上散发出的敌意,轻笑道:“看来燕王殿下已经猜到珩儿和汐凝的关系了,若不是她的托付,我还真不想将珩儿送过来。” 谢灵祯的眼睛一眯,不悦道:“嫂嫂身份尊贵,阁下还是不要直呼其名为好,如果阁下没有别的事,就尽早离开吧,本王还有许多事要处理,没有功夫招待阁下,你不用担心珩儿,本王会将他交给皇兄的。” 谢珩听懂了他的话,挣扎着下了地,对谢灵祯不高兴道:“你要赶我干爹走,你是坏人,珩儿不喜欢你了。” 叶修泽上前抱起谢珩,对谢灵祯得意地笑道:“珩儿真乖,来亲干爹一口。” 谢珩闻言在叶修泽脸上吧唧了一口,叶修泽挑衅地看着谢灵祯,对谢珩柔声道:“珩儿,如果你以后只能在干爹和爹爹中选一个陪你生活在一起,那你要干爹还是要爹爹啊。” 谢珩看着他,仔细地思考了一番,低声道:“珩儿没有见过爹爹,不知道爹爹会不会喜欢珩儿,干爹喜欢珩儿,珩儿要干爹!” 谢灵祯听了他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望着叶修泽沉声道:“你这样教唆大皇子,就不怕本王治你的罪?” “四叔,你不要凶我干爹,珩儿的话还没说完呢!”谢珩嘟着嘴,一脸认真地说道:“珩儿要干爹,但是珩儿也很想要爹爹,嗯,还有娘亲,珩儿最喜欢娘亲了,干爹,珩儿以后一定做一个听话乖巧的孩子,这样娘亲就会早点来看珩儿了。” 他童言无忌的话语,却让原本较劲的两人一瞬间沉默了下来,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悲伤,一旦揭开,便令人痛彻心扉! 谢灵祯收敛起那些悲伤的情绪,他张开双手,对谢珩笑道:“珩儿不是要找爹爹吗?四叔带珩儿去看爹爹好不好?“ 谢珩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叶修泽,见叶修泽对他点头,他才放开叶修泽,伸手让谢灵祯抱过去,他搂着谢灵祯的脖子,软声道:“四叔不能赶走干爹,干爹也要和我们一起!” 谢灵祯看了一眼得意的叶修泽,点头应道:“好,干爹也一起!” 他说着,带着他们进了府,走过亭台楼阁,谢珩四处地张望着,惊奇地问道:“这里好大啊,这里是爹爹和四叔的家吗?” 谢灵祯笑了笑,对他柔声道:“爹爹和四叔只是暂住在这里,珩儿爹爹的家比这里还要大许多漂亮许多哦!” “是吗?”谢珩睁大双眼,追着他问道:“那珩儿以后可以见到爹爹漂亮的家吗?” “当然可以,那里是爹爹的家,也是珩儿的家,以后珩儿会和爹爹一起住在那里。”谢灵祯柔声和他说话,一路上遇到的下属都惊奇的望着他,有的甚至都忘了对他行礼,他们实在没想到,燕王竟然会这样轻声细语地哄一个小孩子,纷纷猜测着这个孩子的来历! 第三百三十五章 父子相见 “燕王殿下,陛下……”耿青远远看到谢灵祯,急急地上前来,看到他手中抱着的孩子,一时间惊得把后面的话噎进了嘴中,诧异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孩子?” 谢珩看他高大威猛的样子,惊奇道:“伯伯,你好高啊,比干爹和四叔都高!” “干爹?四叔?”耿青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谢灵祯对他笑道:“耿将军,这位是大皇子殿下,是陛下和,宸妃娘娘的孩子!”他说到颜汐凝时,还是忍不住顿了顿。 耿青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惊诧道:“这,这真的是……“ 谢灵祯点点头,目光中带着点点泪光:“你看他长得多像陛下,还有他胸前的玉坠,你还认得吗?” 耿青看了谢珩胸前挂着的玉坠,惊喜一下子涌上心头,他笑得流出了眼泪,颤声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耿将军,你方才想和本王说什么?”谢灵祯打断他激动的心情,耿青突然想了起来,道:“陛下醒了,我是来通知燕王殿下的,陛下看到他,一定会高兴万分的,不行,我得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所有人,殿下,你快带大皇子去见陛下吧。”他说着,飞快地跑开了! 谢灵祯听了他的话,脸上绽开了笑容,他总算醒过来了,他望着一脸懵懂的谢珩,柔声道:“珩儿,四叔真感激上苍,还有你在。” 谢珩想了会才懂了他的话,他笑着道:“娘亲也说珩儿是上天带来的珍宝呢。” 谢灵祯畅快地笑道:“对,珩儿是上天带来的珍宝,四叔这就带珩儿去见爹爹,我们赶快过去,别让爹爹等急了。” ************ 谢容华虽然昏睡着,但他并不是毫无意识,谢灵祯和他说的那些话,他全都听见了,纵使再不情愿,他还是强迫自己醒了过来,他睁着空洞的双眼,用缠满绷带的手拿起放在床边那枚烧得面目全非的玉佩,他轻抚着那枚玉佩,哑声唤道:“汐凝!” 他多想就这样随她而去,可他还没有手刃伤害她的仇人,还没有完成他的责任,所以他还不能随她而去,他努力了那么久,披荆斩棘地走到今天,与他的江山美人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为什么,如今却只剩了他一人孤独地守着这片江山! 有轻弱的脚步声朝他走来,谢容华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理会,直到一个带着期待与不安的软糯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是珩儿的爹爹吗?” 谢容华一怔,侧头望去,一个漂亮至极的白衣孩童站在床边,一脸专注地望着他,他胸前佩戴的红玉芍药一下子便灼伤了谢容华的眼睛,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谢珩看他呆呆地望着自己,不安地再次询问道:“叔叔,你是爹爹吗?” “你,你叫我什么?”谢容华声音沙哑地开口,艰难地坐起身来,紧紧地盯着他! 谢珩看着他激动的神色心中有些害怕,不由回头看向谢灵祯,见谢灵祯鼓励的笑容,他又回头看向谢容华,低声道:“四叔说你是爹爹,你是珩儿的爹爹吗?” 谢容华颤抖着手轻抚他胸前的玉坠,望着他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哽咽道:“是,我是你爹爹!” 谢珩听了他的话,一下子高兴起来,他抱住他的手臂,高兴道:“爹爹,真的是爹爹,珩儿终于看到你了,珩儿终于有爹爹了,娘亲说爹爹是大英雄,还说爹爹养了大老鹰,爹爹会骑马射箭吗?珩儿也想骑马射箭,可是娘亲说珩儿还太小了,不能去玩那些危险的东西,珩儿已经三岁了,珩儿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 他的每一句话,都让谢容华的心颤抖上一分,他将谢珩抱到床上,仔细地望着他的脸,他的眼睛和鼻子像他,而嘴巴和脸型却和她一模一样,他是他的孩子,是她和他的孩子,他轻抚他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声音哽咽道:“原来你都三岁了,为什么现在才来找爹爹,为什么……” 谢珩见谢容华这么难过,不由伸手为他擦掉眼泪,小声地哄道:“爹爹不哭,娘亲最不喜欢珩儿哭了,肯定也不喜欢爹爹哭的,珩儿也想早点来见爹爹的,可娘亲说珩儿还没长大,还不能见爹爹……” 谢容华任由他帮自己擦干眼泪,低声笑道:“你叫珩儿吗?是娘亲给你起的名字?“ “嗯!”谢珩点点头,乖巧地答道:“我叫谢珩,是娘亲给珩儿取的名字,娘亲说谢是爹爹,珩是她,还说珩儿是上天赐给她的宝贝!” “谢珩,谢珩!”谢容华重复着他的名字,将他搂进怀中,抱着他低喃道:“娘亲还和珩儿说什么了,珩儿和爹爹说说好不好?这些年,珩儿和娘亲过得好不好?” 谢珩回想着,低声道:“珩儿过得很好,可是娘亲,干爹说娘亲生了很重的病,所以不能经常陪着珩儿,珩儿要听话不能惹娘亲心烦,这样会影响娘亲治病!” 他抬起头,望着眼前如神祗一般的父亲,认真道:“爹爹,干爹说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治病,只要珩儿听话,她就会回来看珩儿,所以珩儿以后一定会听爹爹和干爹的话的,这样娘亲就会早点来看珩儿了。”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心中涌出无限的酸楚,听他话里话外提到的干爹,不由问道:“珩儿说的干爹是谁?” 谢珩听他问干爹,对站在谢灵祯身旁的叶修泽招手道:“干爹快过来,我爹爹要见你!” 谢容华看向谢灵祯身旁一身白衣的男人,二人的目光相接间,有暗流涌动,叶修泽一步一步走过来,走到床前对谢容华跪了下来:“草民叶修泽,参见陛下!” “请起!你将朕的儿子带回来,朕要感谢你,在朕面前,你不必多礼!”谢容华靠着床边,牢牢地抱着谢珩,对叶修泽的话语中虽然是说感谢,却宣告了他对谢珩的所有权。 叶修泽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淡然一笑,他轻声道:“陛下不必谢草民,草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谢容华轻声道:“这是汐凝托我亲手交给陛下的信!” 第三百三十六章 绝笔之书 信上谢容华亲启几个熟悉的大字让他的眼眶一热,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空闲时间也会教她练字,可是她总是练着练着就偷懒了,还抱着他撒娇道:“我又不像你,要把字练好了才能在下属面前保持威严,不被人笑话,我的字只要能看出来写的是什么就可以了嘛,写那么好做什么?” 这样没有恒心,练来练去,她的字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嫌弃,可如今,他连看到她那令人嫌弃的笔迹,竟也成了一种奢望。 谢容华的手微微颤抖着,接过那封信,他盯了那几个字许久,才缓缓地拆开信封,将信打开。 “容华:见字如面,时光荏苒,一别经年,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想,我已经不在了吧! 你一定在怨我,瞒了你这样多的事,甚至连最后一面,都不愿与你相见,可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当我亲手杀死我最尊敬的父亲时,我便知道,我已被体内的蛊拖入地狱之中,从此万劫不复,这具身体满身罪恶,我已经失去了父亲,我不想再有任何可能,让我像失去父亲那样再次失去你!所以我只能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来和你告别。 生而偶然,而死却是必然,或许当我在这个世间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早已经注定了我的离开,这一生或许短暂如烟火,却让我体会到了最极致的绚烂,而那些绚烂,在我心底拼出了最刻骨铭心的你! 当我还是一粒毫不起眼的尘埃,被你从箭下救下那刻起,你便已是照亮我生命的一轮明月,我从不敢奢望和你之间的任何可能,可当命运让我们一次次相逢,青岚小筑的短暂生活,崤山上的片刻温暖,望月崖下的生死相随,我们共同经历的一切一切,将你一点一点地烙入我的心中,深入骨髓,再无法抹去分毫。 可惜天意弄人,当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未来时,我便明白,我们曾经的那些山盟海誓,会成为束缚住你的一道枷锁,而我,不愿意你被它束缚住,所以我从不给你任何的回信,不给你任何的期许,我盼望着你能厌烦我,放弃我,甚至是怨恨我也好,可当你向天下昭告我是你的宸妃时,我知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一切,而我,却再无法陪着你走下去了,到最后,终究还是我负了你。 珩儿,我们的孩子,他从懂事时起,便常常问我要爹爹,我看着他渴望的眼神,知道自己不能再那么自私了,我曾自私地撮合你和耶律燕,自私地瞒着你生下他,却不能再自私地不让他见他的父亲,我已经让他失去了母亲,不愿也不能让他再失去父亲,他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请你代我好好照顾他。 叶大哥是一个好人,也是我和珩儿的恩人,他帮了我们许多,当你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请你不要为难他和他的族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和他们没有关系。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原谅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但愿你早日放下这段情错,忘了我和我们之间的誓言,去追寻属于你自己的幸福,汐凝一生所愿,唯盼君安,请你照顾好自己,不要为了我伤心难过,今生情尽,若有来生,但愿我们不再相逢于乱世之中,不再有云泥之别。 汐凝绝笔!“ 信上染着斑斑泪迹,让谢容华不难想象到,她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给他留下了这封绝笔之书,她在另一张纸上,将谢珩的生辰八字,习惯爱好详尽地写下,谢容华的心中沉闷难当,原来,痛到极致,也会麻木吗? “颜汐凝,凭什么所有的一切,都由你说了算,朕是天子,朕为什么要听你的话,这一生,朕都不会原谅你的,永远都不会。”他手上的力道极大,仿佛要将手中的信纸捏碎一般,谢珩看到他阴沉着的脸,在他怀中缩了缩身子,有些害怕地小声唤道:”爹爹!“ 谢容华骤然回过神,看着怀中带着惧意的小小身子,他收敛了神色,好不容易回来的孩子,他怎么能吓到他呢。 “珩儿乖,爹爹有话要和干爹单独说,让四叔带你去外面玩好不好?”谢容华轻柔地哄道。 谢珩乖乖地点头,对谢灵祯伸手到:“四叔抱!” 谢灵祯走上前,将他小心地抱起来,脸上带着几许担忧的神色:“皇兄,你还好吧!” 谢容华点点头,看向他和谢珩,轻声道:“你放心,朕不会再做傻事了,这几天辛苦你了,往后,你不必再替朕操心了。” 谢灵祯听了他的话,松了一口气,他轻哄着谢珩,带着他出了屋子,很快,屋里便只剩了谢容华和叶修泽两人。 叶修泽静静看着他,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他,洛阳的时候,他不是昏迷不醒着,便只是路上的惊鸿一瞥,如今谢容华的脸色已恢复如常,仿佛之前那个流泪失态的他都是他的错觉一般,他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平静的面容之下,这样好的自制力,让叶修泽心中惊叹不已,若不是见到他之前的失态,他几乎要以为,他对汐凝是毫不在乎的。 在他打量谢容华的时候,谢容华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这个男人不仅出现在颜汐凝信中,还是他儿子的干爹,想到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都是这个男人陪在她身边,他便恨得咬牙切齿,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人,对颜汐凝而言,绝不止是恩人那么简单。 “叶修泽!”谢容华望着他,率先打破沉默:“你和滕羯是旧识?你是苗疆的人?” “陛下英明,滕羯曾经是我的族人。”他一下子猜到自己的身份,让叶修泽颇有些吃惊。 谢容华点点头,沉声道:“汐凝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有蛊,滕羯又是怎么用她炼蛊的,朕希望你能一字一句,将所有的经过毫无遗漏地讲给朕听!” “是!”叶修泽点点头,把事情从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讲给他听,当谢容华听到他讲到颜汐凝被摄魂蛊操控,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和他们为她实行魂体分离之术时,那些强装出来的冷静终于彻底崩塌,他的身体微颤着,心疼的无以加复,她受了这么大的痛苦,可是在她的信中,却对他只字不提。 “陛下,汐凝在洛阳为了能救你,逼我用金针封穴之术把毒逼回她的体内,后来毒发的时候,她忍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那一次之后,她的身体彻底失去了知觉。”叶修泽的一字一句如一把利剑插进谢容华的心中,让他痛彻心扉,她为他做了这么多,而他却在不久前,才知道在洛阳,是她救的他,谢容华的牙关咬出血来,将血生生咽了下去,待尝到腥甜的味道,他心中的痛才终于缓解了几分! 汐凝,你既然要我忘记你,你又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事,你做了这些事,你让我还怎么能够忘了你。 第三百三十七章 尘埃落定 谢灵祯带着谢珩出来的时候,耿青已领着大伙赶了过来,谢灵祯无奈地看着他们,道:“你们都没事做吗?这么多人一窝蜂地过来,也不怕吓到大皇子殿下!” 众人看到粉雕玉琢的孩子,心中都畅快了几分,云亦凡上前道:“听耿将军说起这事,实在是不敢相信,如今真的见到了,才知道这竟然是真的!” 谢珩倒没有被他们吓到,他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围着自己的一圈人,问谢灵祯道:“四叔,这些叔叔伯伯都是来看珩儿的吗?他们都是来陪珩儿玩的?” 谢灵祯还未回答,云亦凡已笑容满面道:“是啊,我们都是你娘亲的朋友,特意过来陪你玩的!” “真的吗?太好了,有这么多人陪珩儿玩耍!”谢珩高兴地挣扎着下了地,几步跑上前对眼前的这群人兴奋道:“叔叔伯伯,娘亲教了珩儿很多游戏哦,珩儿来教你们!” 周围伺候的奴仆惊讶地发现,那些高高在上的将军大人们,竟然真的屈尊降贵地陪着这个小小的孩童玩那些极其幼稚的游戏,温暖的阳光下,偌大的院落中满是欢声笑语,仿佛将这些天笼罩在夔州府邸上空的阴霾缓缓吹散! 谢容华和叶修泽的谈话,持续了整整一天,一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紧闭的房门才打开。 他出来的时候,谢珩已经玩累睡着了,云亦凡他们也早已离开,只剩了谢灵祯抱着谢珩在院中的石凳上坐着! 谢灵祯见他出来,急忙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轻声道:“珩儿一定要在这里等着皇兄……” 谢容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谢珩,将他轻柔地抱入怀中,谢珩迷迷糊糊地清醒了片刻,看着谢容华呢喃道:“爹爹,珩儿困了!” “困便睡吧!爹爹会一直陪着你的!”谢容华柔声哄道,谢珩点点头,靠在他怀中,很快就睡了过去! 谢容华看着谢灵祯,对他轻声吩咐道:“带叶公子去见关在牢里的那些盲将,滕羯用了隐蛊,你才一直找不到他和谢纬枫,叶公子会告诉你怎么用那些盲将找到他们,朕给你三日的时间,把他们带到朕面前来,记住,别让他们死了!”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声音虽然平静,谢灵祯却可以感受到那平静之下的怒意滔天,他点点头,沉声道:“臣弟遵旨!” 谢容华吩咐完毕,便抱着谢珩返回了房中,叶修泽看着他和谢珩的身影,心中酸涩,从今以后,他再不能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和谢珩如父子一般相处了,无论他多努力,他终究不是他的父亲,和他没有血缘的羁绊! “叶公子,你随我来吧!”谢灵祯看他神色有异,出声催促道! 叶修泽收回情绪,随他大步离开了这里,他在心里默念道,汐凝,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完成的事了,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能安心! 不到三日,谢灵祯和叶修泽便在距锦城三十里外的小镇上抓到了谢纬枫和滕羯,二人一路被囚车押回了夔州府邸,谢纬枫和滕羯跪在大堂中间,望向高堂上那个脸色阴郁的白衣帝王,心中不寒而栗! 谢容华还未开口,谢纬枫已磕头道:“陛下,一切都是滕羯唆使我做的,求陛下明查。” “陛下,我都是奉命行事,谢纬枫给我下了毒,若我不听命于他,便会毒发身亡,求陛下明鉴啊!” 谢容华看他们互相推诿的样子,脸上扬起冷冷的笑容,他沉声道:“叫大夫来给他看看他中了什么毒!” 很快便有大夫来给滕羯看了,恭敬答道:“回禀陛下,他中的毒名为月相思,是在七七四十九种毒花中随意挑选七种毒花萃炼而成的慢性毒药,没有根治的解药,每月需要服食七种毒花相应的解药才能保住性命,否则会爆体而亡!” “是吗?既然三弟要控制他,想必身上藏了几个月的解药,是三弟自己交出来还是要朕动手让人从三弟身上搜出来呢?”谢容华淡笑道,他虽然在笑,那笑意却并没有达到眼底! “我自己拿!”谢纬枫不情不愿地拿出解药,解释道:“我是怕他炼成天蛊后反咬我才用毒控制他的,并不是我先下毒他才炼天蛊的!” 他说这话时,明显地感觉到屋子里的空气冷上了几分,谢容华看着他们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地噬杀之气:“朕对你们谁唆使谁的没有兴趣,你放心,你们曾经对她做了什么?朕会帮她在你们身上千百倍地讨还回来!” 两人听了他的话,心中一惧,谢纬枫急声道:“谢容华,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不能那么对我!你这样对我,你对得起母亲吗?” “母亲?三弟和朕作对,设计陷害朕,折磨朕的女人的时候,可有想过半分母亲?想过朕是你的亲哥哥?”谢容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声道:“三弟放心,朕顾念着你和朕的手足之情,不会让你过生不如死的生活,不过你既然犯了谋反的大罪,朕当然也不可能让你痛痛快快地死,等回京以后,三弟便在天下人面前接受凌迟之刑吧!” “凌迟?”谢纬枫脸色一白,惊怒道:“谢容华,你这样对我,就不怕传到父皇耳中吗?就不怕天下人说你是暴君吗?” “如今这个天下朕说了算,父皇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处你凌迟之刑,正好让天下人都看看,和朕作对是什么后果!”谢容华无所谓地笑道,他望向滕羯,声音犹如地狱中的恶魔:“至于你,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有机会死的,朕会让你好好尝尝,什么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滕羯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他不住地磕头求饶,谢容华却并不理会,让人押了他们下去后,便返回了自己的院落! 几个奴仆正陪着谢珩堆雪人,谢珩看到他过来,兴奋地跑上前,拉着他过去,得意地道:“爹爹快看,这是珩儿堆的雪人哦,这是爹爹,这是珩儿,这是娘亲,珩儿的手牵着爹爹和娘亲,这样我们就不会走散了!” 谢容华蹲下身,望着那手牵在一起的三个雪人,眼中酸涩,他双手握住谢珩的双手,声音带着哽咽之色:“珩儿,要是娘亲不回来了怎么办?” 谢珩看着他,抿着唇道:“不会的,娘亲不会骗珩儿的!” 他说着,抽出手快步跑回屋中,抱着一个琉璃瓶子出来,里面放满了用纸叠的星星,他献宝一样给谢容华看:“爹爹,这是珩儿三岁生辰的时候娘亲送给珩儿的礼物哦,干爹说了,这些星星可以实现珩儿的愿望,珩儿已经和它们说好了,让它们叫娘亲早点回来,所以娘亲一定会回来的!” 谢容华望着他一脸纯真的表情,动容地将他抱入怀中,他低喃道:“珩儿说得对,她会回来的!” 他还那么小,他怎么忍心打破他的梦,让他承受和自己一样的痛苦,倒不如让他和儿子一样活在梦中,守着她会回来的美梦,再也不要醒过来! 第三百三十八章 魂归本位 永熙四年春,长安城东柳府的大门在深夜中被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敲开,管家有些不悦道:“什么事半夜三更来敲门啊?” 门外的人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乃钦天监的灵台郎傅殷,有急事向柳相禀报!” 管家惊疑道:“十万火急?” 傅殷答道:“刻不容缓!” 管家听了他的话,让他进了柳府,将睡梦中的柳弘业叫了起来,柳弘业接待了他,问道:“何事这么急?” “启禀柳相,今日太史令曾苏夜观天象,脸色大变,直言天府星大放异彩,此乃皇后入主中宫的大吉之象!”傅殷急声答道! 柳弘业听了他的话神色大变,沉声道:“天象可准确?” 要知道,自从三年前宸妃离世,贵妃自请在皇室除名,返回契丹后,那位陛下便穿了三年的素衣,后宫形同虚设,不要说妃子了,连个御女都没有,谢容华在任何时候都是虚心纳谏好说话的,除了谈到充盈后宫的事,三年来不止一个大臣提了这事,可每次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陛下膝下虽有一子,但那孩子是宸妃留下的,与他们这群世家贵族毫无关系不说,就算有,历朝历代哪个皇帝的子嗣不是多多益善的,如今帝国蒸蒸日上,国力日渐强势,而这件事,便成了满朝文武如今最忧心的事情! “柳相放心,曾大人绝不会看错的!”傅殷肯定道! 柳弘业点点头,道:“我明白了,此事我自有计较,你先退下吧!” 待傅殷离开后,柳弘业返回了自己的卧室中,他新近宠爱的妾侍崔锦起身为他宽衣,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开口问了他因由! 柳弘业大略答了,崔锦目光一亮,小声道:“大人,你的侄女柳江月今天刚行了及笄之礼便生出此等异像,江月生得明艳动人,国色天香,又自小知书达理,你说,那异像是不是就是说的她啊,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她今日刚行了成人礼,这晚上便天降异像!” 柳弘业听了她的话嗤笑道:“妇人之见,今日行及笄之礼的又不止江月一个人,照你的说法,那不是只要今日及笄的,个个都有皇后命了!” 崔锦白眼一翻,道:“那也要她们的身份有我们柳家尊贵才行啊,大人,你真不觉得这是一个让江月入宫的机会吗?陛下为了宸妃娘娘都守丧了三年了,这再深的感情,到了这里也该够了,也是时候充盈后宫了!” “你说得道理我不是不懂,可这事也得陛下肯不是?”柳弘业无奈道! “陛下是个孝子,年年都选了美女去陪太上皇,今年恐怕又要选新的了,大人不如趁此机会和别的大臣一起,好好劝劝陛下,若陛下不听,可以借由太上皇来劝他,太上皇军国之事插不上话了,这传宗接代的事总还是能让陛下服点软吧!”崔锦娇声笑道! 柳弘业听了她的话,目光一亮,他们也许真的可以借此机会试试,如今柳家已是各大世家之首,若再出一个皇后,那对他们家族而言,简直就是前所未有最无上的荣耀了,而柳家在他的手中,也将走到巅峰! ******** 顾珩雪醒过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地,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梦里的内容,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姑娘,你总算醒了,谢天谢地,你昏睡了整整半个月,我们还怕你一直都醒不过来,那就只有把你送官府处置了!” 顾珩雪眼前模糊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看着眼前嘴巴一张一合的中年妇女,身着粗布麻衣,绑着一个妇人发髻,她说的明明不是普通话,但顾珩雪惊奇地发现,她居然每个字都能听懂! “你好,请问……”她才张嘴说了两个字,见那妇人一脸错愕地盯着她,才明白她听不懂她说普通话,她想着方才那妇人的发音,模仿着竟然十分顺畅地说出了他们这里的话:“你好,是你救了我吗?请问这里是哪里啊?你能帮我报警吗?” “半个月前奎哥去山上砍柴时在山里救了你,就把你带回了我们家,这里是张家村,报警是报官的意思吗?最近的官府也在县城里,这里过去的话要走上两天才能到的!”那妇人说着,拍了脑袋道:“瞧我都忘了,这些日子只勉强给你喝了点稀粥,我去帮你弄点吃的,你先填饱了肚子再说吧!” 她说着急匆匆地出了房间,顾珩雪有些混乱,她刚考上研究生,导师是个老中医,为人严肃谨慎,他的学生,必须和他一起进山里采药做实践,她也去了好几次了,没想到这次竟然出了意外,脚底打滑从山上滚了下来,可这里…… 她四下打量眼前的屋子,木制的老旧房屋,通过窗外微微透入的光线,可以看到一张简易的梳妆台上放着一面铜镜,等等,为什么是铜镜,还有整个屋子为什么连电灯都没有一盏,想到方才那个妇人的打扮,她心里一惊,低头看向自己的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她慌乱地下床奔到那梳妆台前照镜子,看到自己的脸模糊地出现,心中稍安! 但不知怎么地,铜镜里明明是她的脸,她觉得有些陌生,陌生到竟然会觉得镜子里该是另一张脸才对,难道是昏睡的太久了的关系? 顾珩雪正想着,那妇人端了一碗稀粥和一碟馒头进来,见她连鞋都没穿就下了床,皱眉道:“姑娘,你怎么就这么起床了,如今刚入春,还有倒春寒呢,你这样下床染上风寒了可怎么是好?” “我没事,只是想看看这里!”顾珩雪抱歉地笑笑,返身回床上坐下,见那妇人将吃食放到旁边的桌上,对她摇头道:“这家里一贫如洗,有什么好看的,这几年收成不好,也没什么吃的,看你像千金小姐的样子,别嫌弃我们这里的食物才好!” 顾珩雪怕她误会,赶紧拿起馒头和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对那妇人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怎么会嫌弃呢,谢谢你们救了我!” 第三百三十九章 新的人生 那妇人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知道她是怕她误会了,她的脸上扬起笑容,对她笑道:“姑娘你慢点吃,别噎着才好,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样子,一看就是没干过重活的人,就是不是千金小姐,家里肯定也足够富足了,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落在山崖下,原本我和奎哥是打算找到证明你身份的腰牌报官让你家人来接的,可我翻遍你全身也没找到,没办法只好先带你回家了,虽然收成不好,还好皇恩浩荡,知道我们这里遭了天灾,把我们这几年的赋税都给减免了,不然我们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哪还有余粮来救活你……” 她絮絮叨叨说的这一长串话让顾珩雪如遭雷击,她顾不得填饱肚子了,放下手中的食物,望向眼前的妇人惊道:“你刚刚说皇恩浩荡?” 那妇人点点头,顾珩雪急忙继续问道:“你们这里,有皇帝?” 那妇人怪异地看着她,嘀咕道:“姑娘你不会是摔傻了吧,这里是魏国,有皇帝有什么奇怪的?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从哪里来的吗?” 魏国,皇帝…… 她的话让顾珩雪思绪有些混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认真分析,看着眼前古代打扮的妇人和她身上这身古代的粗布长裳,渐渐明白了一件她从醒来就一直忽略的事,她似乎好像确实是,穿越了,穿越的第一要素是什么来着,对了,装失忆! 顾珩雪抱歉地笑笑,低声道:“我在山里好像摔到了头,以前的事情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叫顾珩雪,别的都忘了!” 那妇女看着她的神色多了些怜悯,她叹声道:“顾姑娘真可怜,你家里应该比较有钱,可你若记不起来了,那这家人一时半会恐怕就找不到了,对了我叫张小花,你叫我张婶就好了,你放心,你虽然失忆了,但我和奎哥不会赶你走的,你先在这里安心住下,等想起你的家人了再想办法!” 顾珩雪微微苦笑,她在这里,哪里会有什么家人,看着眼前好心的张婶,她也不好和她说实话,如今她身无分文,又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除了这里,也暂时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张婶,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给我讲讲如今世道是什么样子吗?现在是什么年代?皇帝是谁?” 张婶脸带羞赫地答道:“我不识字,没读过书?也讲不出来什么东西,就知道这魏国之前不是魏国,是晋国,然后大概十年前吧,晋国被灭了,四分五裂地成了好些国家,我都不记得那时这里算哪国了,就记得大约五年多前,这里变成了魏国,然后没多久就换了新皇帝,至于他的名讳,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是不敢开口直呼的,不过我记得,他们都说如今的天下姓谢了!” 姓谢!顾珩雪微微一怔,用她有限的历史知识来对应,在她的认知里,似乎没有哪个朝代是姓谢的人当皇帝的,难道不仅是穿越,还是架空? 她的头微微有些疼,看着张婶继续问道:“那这皇帝对老百姓好吗?你们的生活怎么样?” 张婶听了她的话,笑了起来,道:“比起之前兵荒马乱,忍饥逃荒的日子,现在的日子很好了,新皇帝登基到现在,都好几年了,从没收过我们的赋税呢?听村长说是因为我们这里闹了灾荒,都给减免了!” 她感叹着说道,顾珩雪心中一松,想着还好没有往前多穿十几年,否则生逢乱世,就她这现代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更别说打战了,肯定活不了几天就要去见阎王,如今既然是太平年代,那皇帝又对百姓还可以,她靠着自己那点医术,应该不会饿死吧? “张婶,你们救我的时候我的那身衣服和我的包袱还在吗?”顾珩雪想了想问道! “在,包袱给你放好了,衣服脏了我帮你换下洗了,我这就去帮你拿!”她说着去拿东西了,顾珩雪想着如今既然没办法,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好在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天赋异禀到一穿越过来就能和这里的人交流,都不知道这语言天赋怎么来的,不过既然交流没有问题,那很多事情也就好办了! 张婶将她的衣服和背包拿过来,顾珩雪检查了一遍,所有的东西都在,背包里有自己的手机,充电宝,笔记本,几袋零食,一个保温水杯,一盒练习针灸用的银针,还有一个钱包,她打开钱包,看着里面的几张百元大钞,心中憋闷,早知道会来这里,应该把这些钱都换成更有用的东西的,如今在这里,这几百块钱全成了废纸了。 “顾姑娘,你看到这些,可是想起什么了?奎哥救你回来的时候,你的衣着我和他都从未见过,我想,或许你不是魏国人!”张婶看她的神色似乎在懊恼,不由出声问道。 她确实不是魏国人,因为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顾珩雪摇头苦笑道:“张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也许还要继续麻烦你们一段日子,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想办法去挣钱,不会在你家里白吃白住的。” “你别着急,奎哥去田里种地了,等他回来你再和他打听下,他懂得比我多,也许他和你多说一些,你就想起什么来了,不管怎么样,我们会尽量想办法为你找到家人的,如今你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别想旁的事了!”张婶出声安慰她道,她看顾珩雪一个养尊处优的姑娘,可没指望她真能挣钱,她想,这九真郡就这么大,既然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等以后他们挨家挨户地去打听一番,总能找到她的家人的! 顾珩雪感激地对她笑笑,点头应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她的目光望向自己仅有的那些东西,思考着它们中有什么是可以在这个时代换到银子的,看这个家的样子也知道这家人一贫如洗,他们能好心地救下她已属不易,她可不能一直拖累着他们,必须想办法尽早独立谋生,开始新的生活才行! 第三百四十章 陌生的我 在一片烟雾缭绕的雾气中,顾珩雪再次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竟然置身于一条宽阔的大街上! “高小姐的比武招亲快赶不上了,走快点!“ 顾珩雪还没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已被一大群人推攘着往一个大红喜色的擂台走去。 周围都是热闹的喧嚣声,擂台也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可她无论多努力,都看不清他们,她还没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见眼前突然有一支箭直直地射向她! 她想躲开,却全身僵硬得不能动弹,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那箭却突然在她眼前断裂了,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他的声音那么好听,让她一下子就沉迷了进去:“姑娘,你没受伤吧!” 顾珩雪因为他的话心中一颤,她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他的样子,却什么都看不清,不由开口问道:“你是谁?我怎么看不到你的样子?” 她问出这句话后,周围的一切仿佛一瞬间崩塌了,那个擂台,周围的人影和喧嚣声一一消失,眼前的男人看着她,喃声道:“我是……” 顾珩雪努力地想听清他的话,却还是没有听到他的名字,在消失前的瞬间,他对她大声道:“你一定要记得我,绝不能忘了我。” 顾珩雪在一惊之下醒了过来,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借着从窗外照进来的点点月光,她看清了周围的景象,她还是在白日里醒来的那间屋子中,原来是做梦了。 她撑起身,抱膝而坐,望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想到梦里出现的那个看不见面容的男人,心中涌上了一阵莫名的感伤,总觉得她应该认识他的,可是她穿越过来才醒来第一天,他一身古人的装扮,她怎么可能会认识呢。 “你一定要记得我,绝不能忘了我!” 梦中那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顾珩雪摇头苦笑着自言自语道:“我都不知道你是谁,谈何忘记你呢?” 她按揉了自己的太阳穴片刻,将那些莫名的思绪挥开,躺回了床上,张奎回来以后,答应了她明日一早带她去发现她的山中看看,她可不能再因为一个奇怪的梦胡思乱想,浪费精神了。 顾珩雪闭上眼睛,让脑海中保持一片空白,强迫自己睡过去,那个梦也没再出现! 翌日一早,张奎便带着她进了发现她的那座山,顾珩雪四处查探之后,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张奎捡到她的地方背后是一片高崖,但她知道,她不是从那里落下来的,所以就算她从那里跳下去,她也回不到自己的世界了。 张奎看她苦着一张脸,安慰她道:“别担心,你会想起来的,等春耕忙完,我便去九真县城里帮你问问,若还不行,便再去交州境内最繁华的宋平县帮你找,总能找到你的家人的。” 顾珩雪看他如此热心,心中感激不尽,可是她自己明白,根本没有什么家人,再怎么找也找不到的,她摇摇头,低声道:“谢谢奎叔,不过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找就行,你不是说每隔半个月村里都有村民去九真县城吗?我到时和他们一起去就行了,找不到我再回来找你们!” 她这样说着,心里想的却是她要先去大点的县城当了东西换点钱,她看向手腕的石英表,这表古人没见过,应该可以当点钱吧。 张奎知道她是不想连累他们,但他一个女孩子他不放心,他想了想,摇头道:“不行,到时还是我陪你一起去,万一出什么事就麻烦了。” 顾珩雪看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推辞,只得再次感谢了他,她想,等她在这里立足了,一定要想办法报答他们夫妇二人才行。 顾珩雪暂时在张家住了下来,张家村是属于九真郡管辖的一个小山村,只有几十户人家,家家户户都认识,她被张奎救回来的时候,村里的人就认识她了,只是没想到她昏睡了半个月,竟然还能够真的醒来。 顾珩雪原本以为自己想适应古代的生活,会需要很长一段时日,却没想到她很快就融入了张家村,快得好像,她曾经这样生活过一般,她甚至在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张信家里发现笔墨后,流畅地写了一幅字出来,虽然字不是很好,但以她对自己的认知,她绝对不可能写出这些的。 张信看着她的字惊诧了半天,叹道:“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就算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些学过的东西,总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再拾起来的。” 顾珩雪苦笑,她和他们解释过不止一次自己不是千金小姐,可村里根本没人信她,也是,她在社会主义下成长,从小没吃过苦,没干过重活,甚至还受过高等教育,在他们这里确实是只有千金小姐才能有的待遇了。 当然,在村里生活的日子,她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本行,她有空会去山里采药,村里有人生病了,她也会去帮他们看病,当她发现自己连医术都突飞猛进时,她的心中除了吃惊,更多的还有迷茫,不用学就能听懂他们说话,会用毛笔行云流水地写字,如今连医术都进步了,若只有一两样她还可以一笑置之,可当她发现自己和以往越来越多的不同时,她突然发现,她对如今的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了,总觉得她似乎错过了什么东西,才会对现在的自己,如此的陌生。 “顾小姐,村长让我来和顾小姐说一声,明日我们要出发去九真城里了,你今晚准备一下。”张信的声音将顾珩雪从她的思绪中惊醒,她看向眼前有几分害羞的年轻男子,笑道:“嗯,我今晚会好好准备的,谢谢张公子来通知我。” “不客气!”张信摆手道,看着她脸色微红,欲言又止! 顾珩雪见他的样子,不由问道:“公子还有事吗?” “我,我……”他吞吞吐吐地,羞红了脸道:“这是我娘让我带给你的。” 他说着,将身后藏着的一篮琵琶推到她怀中,飞快地跑开了。 张婶见此情形,走过来笑道:“他八成是看上你了,想讨你回家做老婆,这张老头家仗着是村里最富的人家,儿子又去县城里上过几年私塾,对村里的姑娘那是谁都看不上,倒没想到,竟然看上了你这位落难的千金!” 顾珩雪听了她的话,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她无奈道:“我对他可没有这心思。”她都二十五岁了,哪能去吃这棵嫩草,再说她是打定心思离开这村里的,只有去了外面,她才能想办法挣钱,想办法回家。 “我知道,就他那样,哪里能配得上你呢。”张婶叹道,和顾珩雪相处的越久,她越肯定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了,她的气质学识,和他们村里的人犹如云泥之别,她知道,她就算找不到家人,也不会在这村里久留下去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典当买马 “顾姑娘,顾姑娘!”张奎的声音将神情恍惚的顾珩雪拉回现实之中,他们二人坐在一个牛车之上,和他们一起的,还有另外两辆牛车,这是村里去九真县城的队伍。 “你没事吧,看着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要不要喝点水?”张奎担心道。 顾珩雪摇摇头,淡笑道:“我没事,奎叔别担心。” 她确实没事,只是昨晚又做梦了,她又梦到了那个看不见面容的男人,他受了伤翻进一个院落中,有一个青衣女子救了他,那个女子的容颜,她同样看不清,却在她身上闻到了熟悉的药香味,那是长年和中药打交道才会留下的味道,那种味道,她的身上也有。她虽然看不见他们的面容,但她却觉得,如果下次再在梦里遇见他们,她一定能一眼认出他们的。 “没事就好,我们今早四更天就出发了,不过等到了九真县城,估计也要傍晚了,寻找你家人的事,恐怕要明天才能开始。”张奎低声道。 顾珩雪摇头笑道:“没事,我不着急的。”根本不存在的家人,怎么能找得到,她抱紧怀里的包袱,这次进城,她是打算换点钱的。 “唉,怎么能不急呢,你没有能证明身份的腰牌,便换不到路引,都不能走出九真的管辖范围,我就怕你家人不是这里的人,已经离开了那就不好带着你出九真郡找他们了。”张奎叹息道。 “奎叔,你不用对这事太上心,就算找不到也没关系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养活自己的。”顾珩雪信誓旦旦地道,等去城里换了钱,她凭着如今的医术,要找到事情做,应该不会很难了。 傍晚时分,他们一行人找了落脚处后,顾珩雪便去打听了城中的当铺,翌日一大早,她便寻了过去,当典当的伙计看到她要典当的物事时,顿时傻了眼:“姑娘,你这东西我从来没见过,你觉得它们能值钱?” “当然能!”顾珩雪点头,指着那表道:“这个是计时用的,这根长的针转了四分之一代表时间过了一炷香,转完一圈代表过了半个时辰,还有短的这根,走了这样一个刻度代表半个时辰,两个代表一个时辰。不相信你可以试试。” 那伙计听了,郑重其事地点了香,对比那表的走向,虽然最后有一点点不同,但大体是一样的,他一时觉得神奇无比,去叫了掌柜的来,掌柜的又试了几次,都是一样的,他一时也有了兴趣:“姑娘打算死当还是活当,当多少银子?” 顾珩雪想了想,如今银子比表重要,她破釜沉舟道:“死当吧,我想当五十两银子,可以吗?” 面对她的狮子大开口,掌柜的震惊了,他摇头道:“不成,你这东西看着虽稀罕,但值不了那么多银子,我最多可以出二十两,这已经够普通老百姓一家三口吃一年了。” 顾珩雪一早就知道他会压价,所以没想能真当到那么多,不过她还有别的,她将保温杯取出来,对掌柜的道:“我还有这个宝贝,这两个一起行了吗?”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掌柜的轻抚那个杯子诧异道,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材质,漆黑如墨却又光滑如镜的杯子。 “这是一个能留住热水温度的杯子,你将热水放在里面,一整天它都不会变凉!”顾珩雪笑道。 掌柜的和伙计对视一眼,沉声问道:“果真不会变凉?” “掌柜的可以试试,我们不用等一天,等一个时辰你也可以感受到了。”顾珩雪点头道。 一个时辰后,顾珩雪满意地拿到了五十两银子,她叹了口气,要不是手机没电充电宝也没电了,她用手机来忽悠他们,估计能当更多的钱,不过有五十两,还是不错了。 她走着走着,见到路边有人牵着马叫卖,她情不自禁就停下了脚步。 那卖马的人看到她,笑道:“怎么,姑娘也想买马?” 顾珩雪鬼使神差地点头,问道:“这马怎么卖?” “三十两银子,概不议价。”那人朗声道。 等顾珩雪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她已经给了那买马人银子,用三十两银子换下了手中的马,而那卖马人怕她反悔,拿了银子早跑得没影了。 她望着那马,一时间懊悔无比,她好不容易当家当来的钱,竟然不到半个时辰就花了一大半,她不会骑马,疯了才花那么多钱买它。 那马打了个喷嚏,将她从悔恨的情绪中拉回,她上前轻抚它的鬃毛,脑海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她想捉却捉不住,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动作麻利地翻身上了马背,驾驭着马往前跑去。 那种策马奔腾的熟悉感觉,让她心中一惊,原来,她竟然会骑马了吗?如今的她,到底还有多少技能是她不知道的,她越来越不敢相信她真的是她了。 张奎远远看到策马而来的顾珩雪,吓了一大跳。 “顾姑娘,这马?你从哪儿来的。”张奎惊讶道。 顾珩雪利落地翻身下马,笑道:”我刚刚去当铺当了些东西,买下了它。“ “你去当东西了?那可是和你家人相认的信物,你还没找到家人呢。”张奎不可思议道。 顾珩雪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她将剩下的二十两银子分了十两给他,道:“奎叔,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银子你先收下,就当我在你家里吃住这段日子的报酬!” 张奎看着那钱,摇头道:“你留着吧,你还没找到家人,以后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没事,我身上还有。”顾珩雪不由分说把钱给他,拍着身边的马道:“奎叔,原来我会骑马的,有了这马,往后我就可以自如地来往于村里和城里之间了。” 张奎点点头,心中却有些不安,她会的东西越多,越说明她的来头不小,普通人家的小姐最多会写字绣花,哪有会行医骑马的,她会的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小姐能学会的,他看着顾珩雪爽朗的笑容,对她身上藏着的秘密越来越好奇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恢复记忆,他当初选择救下她,如今也拿不准究竟是福是祸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茶肆风波 “顾兄,好久不见,你怎么突然有空跑我这九真来了!”王君郭听说顾臻来了九真,急忙出府迎接! “我自然是来找你散心的!”顾臻和他一起进了府,坐下后小声问王君郭:“不知王兄可曾听说了京中发生的大事!” 王君郭摇头笑道:“我一个小小的九真郡守,如何能知道京中的事!”见他唉声叹气的样子,道:“难道是什么不好的事?” “原本该是好事的!”他看着王君郭低喃道:“前几日太上皇寿辰,陛下携群臣为他祝寿,太上皇趁此机会提了想为陛下充盈后宫的事,群臣亦附议,还搬出来了一个月前天府星的异像来劝陛下,陛下虽然不见得有多高兴,但好歹是同意了,这不,在各大臣亲眷中广选良家子的圣旨很快就颁下来了,为期三月,所有未婚娶的适龄女子都要参加,三月之后入京参加采选!” “这不是正好如了顾大人的心愿吗?你在发什么愁?我可记得你爹在陛下刚登基那阵就等着这个机会了!”王君郭答道,顾臻的父亲顾辛瑾乃交州刺史兼都护,说起来是个四品官,可这交州距离长安十万八千里,属于没什么存在感的偏远地方,这刺史也就成了个下四品官,况且交州还被岭南道管着,这刺史做起来便有些憋屈了,顾大人每日想的,就是怎么能够让皇帝注意到他,将他调回京中做个五品官也好! “可不是,我那个国色天香的妹妹父亲一直好好养着,为了让她入宫为妃,她都双十年华了父亲还留着她不让她嫁人,盼了好久的机会终于到了,可我那妹妹竟然在前几日溺水身亡了!”顾臻惆怅道:“天不遂人愿,可父亲不愿失了这次机会,如今瞒着妹妹的死讯,在到处物色合适的女子代替她进宫呢,这几日他心情不好,我也得不了好,好不容易寻了机会偷溜出来,便来找你了!”他想到什么,对王君郭郑重嘱咐道:“我和你说的这事你可别在外面胡说,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参我爹一本欺君之罪,那我全家都没活命了!” “顾兄放心,我们过命的交情,我哪儿能害你呢,你好不容易来了九真,小弟我一定尽好地主之谊,让你快活几日!”王君郭哈哈大笑道,这两日果真带着顾臻在九真县城中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了一番! 这一日,二人在外狩猎归来,在九真城郊附近的茶肆歇脚休息,刚进茶肆,别见有不少百姓在排队做什么?顾臻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百姓见他衣着富贵,小心应答道:“我们都是没什么钱的老百姓,听说这茶肆有位女大夫在问诊,她开的方子妙手回春,用的都是便宜的药材,我们在她这里拿了方子,去药堂直接按方买药就可以了,她看病每人只收取两文钱,这样比起去医馆看病买药,可以省不少钱!” “听起来倒挺有趣的,我们也去看看,这女大夫的药方是不是真有那么好!”顾臻笑着,拉了王君郭上前去! 王君郭的肢体有些僵硬,他曾经吃过女大夫的大亏,对女大夫有心理阴影,不情不愿地被顾臻拉了过去,顾臻看着认真为人诊脉问询的女子,不怀好意地笑道:“想不到还是个姿色不错的女人,王兄,怎么样,要不要带回去试试味道?” “还是算了吧!”王君郭看了看不远处的顾珩雪,拉了顾臻坐到了一边,让小二上茶,十分安静地喝茶! 顾臻看他这么安分,完全不似以往的性子,奇道:“怎么,王兄什么时候转性了?你不是只要看到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一定要想办法弄到手的吗?难道这个女人的姿色入不了王兄的眼?” 王君郭抿着唇,那段丑事,他原本是不想和任何人提的,可如今他怕顾臻弄出什么事来,倒也不想瞒他了:“顾兄有所不知,这天下间别的女人我都敢动色心,唯独这女大夫还是算了,顾兄最好也别对她动歪心思,否则惹火上身可别怪小弟没有提醒你!” 顾臻远远看了人群中的顾珩雪一眼,低声道:“此话怎讲?” 王君郭苦笑道:“曾经我看中了一个女大夫,差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顾兄可知那位女大夫是谁?” 顾臻等着他回答,王君郭垂眸道:“她是已过世的宸妃娘娘!” 顾臻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道:“你,你竟然……” 王君郭懊悔道:“那时我不知道她的身份,若知道就算借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啊,顾兄也知道陛下对她如何?这位虽然不是宸妃娘娘,但她也是位女大夫,若我们对她做了什么,被有心人传了出去,难免不会倒大霉!” 顾臻听了他的话,正要说什么,只听人群中传来了异样的声音,他们不由地看了过去! “小娘子,小爷我得的是相思病,你为我好好看看呗!”一个喝醉的流里流气的男人说着话,就要伸手去抱顾珩雪! 顾珩雪退后一步,望着他的眼神中满是厌恶:“我看公子身体好得很,还是离开吧!” “你给我亲一下我就离开!”那男人说着上前一把拉住她! 围观人群吓得四散开来,顾珩雪皱眉望着他,沉声道:“再不放手,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是吗,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小爷不客气法!”他说着就要凑上去亲她,顾珩雪正要动手撒开自己研制的粉末,突然有茶盏碎片从她身后飞来,一下便在那人的手上划开了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男人吃痛放开了手,怒吼道:“什么人敢管小爷的闲事?活腻了吧!” “这位姑娘行医济世,造福百姓,你却趁机想占她便宜,简直可耻至极!”一个清雅的女声满腔怒意地开口,众人寻声望去,才发现不远处坐着喝茶的一个素衣女子,她的脸圆圆的,头上挽着妇人发髻,虽衣着清雅,却不难看出那衣裳的质地都是极好的,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夫人! 而方才出手的,正是她身旁对她恭敬万分的男人! 那男人看他们的气势,心中微怂,但仍大着胆子道:“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妇人,我爹可是九真的郡丞,不怕小爷把你一并办了吗?” “大胆刁民,不过一个小小的郡丞之子,竟敢对都督夫人无礼!”那女子还未开口,她身边的男人已厉声怒喝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 故人不识 ?P?2??/WN??+#T?7?!?r?Crχ??1K?t??d??Q?q??/:??O??茶肆顿时喧哗一片,谁都没有想到,在这郊外的茶肆中,竟然能看到都督夫人!r “王兄,还真被你说中了,这女大夫果然不能碰,还好我们没动手,若动手了,现在倒霉的就该是我们了!”顾臻小声地道,却见身旁的王君郭望着之前说话的那个女人,吓得浑身颤抖地往自己身后躲!r “怎么了?”顾臻诧异道!r “她是宸妃娘娘的妹妹,我见过,老天保佑她可别记得我!”王君郭微不可闻地小声道!r 薛采月并没有注意到王君郭的存在,她在所有人的震惊中走向顾珩雪,柔声道:“姑娘,你还好吧!”r 顾珩雪呆呆地望着她,只觉得她给她的感觉那样的熟悉,许久后她才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是都督夫人?”r 薛采月笑了笑,道:“我夫君是岭南道的都督,我本来是在这里歇着等他的,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你放心,这个人我会帮你解决掉,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的!”r 茶肆外有大队人马过来,有人进来禀报道:“夫人,大人到了,让我接夫人过去!”r 薛采月点点头,指着跪在地上吓得浑身发抖的男人沉声道:“将他带下去,让九真的郡丞好好审问他,这欺男霸女的事情还做了多少?让他依法处置,我倒要看看,那做郡丞的爹如今还敢不敢包庇他这个胡作非为的儿子!”r “是!”那人答了,拉了那面如死灰的男人下去,顾珩雪见她要走,追上前去问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r 她望着薛采月的眼神,让薛采月心中一颤,那样的神情,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颜汐凝,那个一想起就会让她心痛的人!r 她摇摇头,喃声道:“不必了,不过萍水相逢,举手之劳罢了!”r 她说着,领着她的人大步离开,顾珩雪跟上去了两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刚刚她看着她的时候,她为什么会觉得她在难过呢?r 薛采月出了茶肆,便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等在车里的杜威见她进来,握住她的手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到里面有喧哗声!”r “没什么,碰到了一个被轻薄的女大夫,一时没忍住出手帮了她,原本你是打算来交州暗访的,如今被我弄得人尽皆知了,你不会怪我吧!”薛采月带着歉意道!r 杜威摇摇头,他叹声道:“我知道,你会忍不住也是因为她,他们知道了便知道了吧!”她和颜汐凝曾经遇到过这样的事,如今再次发生类似的事,她如何能够忍耐住不出手!r 想到颜汐凝,他心中有些闷,他将薛采月搂紧了几分,如果不是她的离开,薛采月不会那么快松口原谅他,愿意同他成亲,可若是可能,他宁愿晚些时候获得她的原谅,也不想颜汐凝就此离开,不知不觉,竟然已经三年了,三年时间,一切都早已物是人非!r 发生了这样的事,顾珩雪今日也无心问诊了,她和排队的百姓表达了歉意,便起身离开了,等人散的差不多后,顾臻对身后的王君郭道:“王兄,没事了,别躲了,我看那个都督夫人早不记得你了,你别庸人自扰了!”r 王君郭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对顾臻道:“你刚刚也听到了,岭南道的都督来了,你爹怕是还不知道这事,你快回去通知他好生应对吧!”r 顾臻神色一紧,对王君郭感激道:“谢王兄提醒了!”r 他说着疾步离开,王君郭想到还要处理郡丞儿子那事,心中烦闷,无论如何,他可不能惹火上身,让薛采月想起他来,不然这好不容易坐上的郡守位置怕也要没了!r 他唉声叹气地正要离开,一个老妇人进来,看着他小心翼翼道:“这位公子,你能不能把脚挪开,顾大夫给我开的方子掉了,如今正好被你踩住……”r 她望着眼前富贵打扮的人,语气谨小慎微,就怕不小心得罪了他去!r 王君郭看了眼脚下果然踩了一张纸,他挪开脚捡起来,正要递给那妇人,却在看到上面的字迹时神色大变,他展开药方仔细地看了片刻,喃声道:“怎么可能……”r 老妇人看他神色有异,小声道:“公子,我的药方!”r “你这药方我买下了,你去找别的大夫看吧!”他说着塞了一两银子在她手中,不由分说地收了她的药方!r 老妇人悻悻地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握紧了手里的银子,转身离开!r 王君郭走到收拾打扫的茶肆老板身边,沉声问道:“老板,那位顾大夫你可熟悉?她什么时候开始在你的茶肆帮人问诊的?”r 那老板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答道:“她也就来了十来天,听她说原本是想在城里寻个医馆帮忙的,但那些大夫见她是个女人,不肯收她,她便借用了我这茶肆来给路过的人看病,每日给我五十文钱,前三天都没有收费,来问诊的人多了以后,她才开始一个人收两文钱的,她医术不错收费又低,很多百姓便闻讯过来了!”r “那你可知她是哪里人士?家住何处?”王君郭皱眉问道!r 老板摇摇头,叹声道:“说起来顾姑娘也是可怜,看她的学识气度,家世应该不错才是,可惜她失忆了,不记得家人,她第一次来我这里的时候,和她一起的那位大叔还和我打听附近有没有姓顾的大户人家丢了女儿呢?她身上连证明身份的腰牌都找不到,就算报官也没法报,又除了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还好她有一身医术傍身,不至于活不下去……”r “她叫什么名字?如今住在哪里?”王君郭皱眉沉声问道。r 那老板看他问得如此详尽,又衣着不凡,惊道:“莫非公子是顾姑娘旧识?她叫顾珩雪,现在住在九真县城西去五十里外的张家村,公子若认识她的家人,便早点让人将她接回去吧!她一个女儿家孤身在外,难免不会再碰到今日这样的事,并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能遇到都督夫人的!”r “顾珩雪,来历不明的孤女……”王君郭打开那药方再次确认了一遍,看来,他该好好查查她的身世来历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暗中调查 ??Q??|j'wirc?)HS??J2n??o?05???V???6?1?0{????|y??回到张家村的时候,才不过下午的光景,张婶看她这么早回来,奇道:“平日里都要太阳落山了你才回来,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r 顾珩雪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有些萎靡不振地答道:“今天出了点事,便提前回来了。”r “发生什么事了?”r 刚从地里回来的张奎一进屋便听到了她对张婶说的话。r 顾珩雪原想把张婶糊弄过去的,但张奎可就没那么好糊弄了,她思考了片刻,将今日发生的事避重就轻地和他们说了,淡笑道:“没想到都督夫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平易近人,古道热心的女子!”r 张奎可没被她糊弄过去,他皱眉道:“我早就说过了,你一个姑娘家这样抛头露面的太危险了,往后你还是不要去九真帮人问诊了,好好在这里呆着,我这边地里的活也干得差不多了,过两日我便去九真郡以外的地方帮你找找家人,别的事往后再说。”r “奎叔,我能保护自己的,你别担心,那都督夫人已经说了她会帮我处理好一切,不会有后顾之忧的,我除了医术,也没有别的一技之长能挣钱了……”顾珩雪急急地辩解道,张奎带着怒气打断她:“本来你一个女儿家,就不该抛头露面去挣钱,我和你张婶都说过了,在你没恢复记忆,没找到家人前,不会不管你的,你就安心在这里呆着不好吗?”r 张婶看他发火了,急忙上前打圆场道:“小雪,你就听你奎叔的话吧,安心地留在村里,至少这段日子别去九真了,等过了这段时间的风头再说。”r 顾珩雪紧抿着唇,心里闷得发慌,这是古代,她的行为在他们眼里根本不会被理解,他们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又不能和他们争得面红耳赤,顾珩雪握紧双拳,有些不情不愿道:“那我这段日子就先不出去了,等过段时日再说。”r 张奎看她退步了,也没再说什么,只想着尽快忙完手里的活计,去九真郡外面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r 王君郭回去以后,就将手里面的药方和他私藏的几张药方让县城里最有名的书法家做了鉴定,当那人告诉他笔迹一致,当为同一人所书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 “徐先生,你可认清楚了,它们当真出自同一人笔下?你要明白,那写下泛黄的药方之人,在三年前就已经离世了,而新的那张,却是不久前有人刚写下的?”王君郭沉声问他,那次他差点被打死后,就去那些难民那里重金收集了颜汐凝为他们开的药方,不为别的,就为了没事的时候看看告诫自己,曾经犯了什么错,往后一定要小心谨慎些不要再得罪贵人,将自己的前途完全毁了,可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在另一个人笔下,看到一模一样的字迹。r 徐明德听了他的话,脸色大惊,他又仔细对应了一番,沉声道:“不瞒大人,以我多年的经验来说,这笔迹确实看不出来是不同的两个人写的,若真如大人所言,那除非另一人日日在大人所说的那人身边仿写,没有十来年的模仿,是绝不可能做到如此以假乱真的程度的。”r 十来年?王君郭嗤笑了一声,那顾珩雪见没见过颜汐凝都不一定,哪里来的十来年模仿。r 王君郭正思考着,他派出去调查的人已经回来了,他让徐明德先退下,并警告道:“我找你做笔迹鉴定这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明白吗?否则惹祸上身,别怪我没有提前告知你。”r 徐明德神色一紧,应声退下。r “大人,我们能查的都查了,查不到顾姑娘的来历,翻阅了近三十年的人口宗卷,并没有她这一号人,而且……”r “而且什么?”王君郭有些不耐道。r “而且这位姑娘在两个月前突然出现在张家村五里外的深山中,据我们去张家村暗查得到的消息,她是整整昏迷了十五日才醒过来的,她被发现的时候衣着怪异,身上也没有随身携带证明身份的腰牌,无论长相学识,都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可她除了自己的姓名,别的什么都忘记了,还有这个……”他说着,将一块奇怪的饰物和一个杯子放到桌上。r “这是不久前顾姑娘去当铺典当的东西,这个饰物可以记录时辰,而这个杯子可以存放热水,使热水很长时间都不会变凉。”他一一诉说道,当他们查到这些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时,简直是大开眼界,这姑娘怎么看都来头不小。r 王君郭把玩了桌上的东西片刻,低笑道:“从天而降的奇怪女人吗?这些东西绝不是魏国的,可以肯定她不是魏国人,既然她失忆了,又毫无身份背景来历,也许,是个机会!”r “机会,什么机会?”下属不解道。r 王君郭也不好和他解释,只道:“你去安排一下,帮我写一封拜帖给顾大人,就说,他的女儿我帮他找到了。”r 那下属神情微变,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答应着恭敬退下了。r 王君郭将新旧两张药方铺开,仔细地看了片刻,低声道:”顾珩雪,我帮你找了个刺史大人做父亲,你可别让我失望才好!“r 顾辛瑾收到王君郭的拜帖后,别急急地召了他去陈平,王君郭进了交州总管府,便见到了面目阴沉的顾辛瑾和忐忑不安的顾臻。r 顾臻一见到他,便上前大怒道:“王君郭,我不是说了你不能把我妹妹的事说出去吗?你竟然给我爹递拜帖,真是害死我了。”r “顾兄稍安勿躁。”王君郭安慰他,对顾辛瑾恭声道:“下官也是为顾大人着想,这位女子,定比所有人都更适合做顾大人的‘女儿’!”r “你倒说说,她怎么个合适法,难不成是天女下凡?”顾辛瑾没好气道。r “某种意义来说,说是天女下凡也不为过。”王君郭淡笑道,将自己调查的一切都一一和顾辛瑾说了,顾辛瑾皱眉道:“就因为她姓顾,有几分姿色又没了记忆,不知道身家背景所以就合适了?”r 顾臻也附和道:“是啊,你说的那顾姑娘我也见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怎么就能做我妹妹了?”r “自然是有她的特别之处!”王君郭将药方从怀中取出,递给顾辛瑾道:“大人请看这个?”r 顾辛瑾认真看了,道:“不过是寻常的药方,有什么特别的?”r “确实是寻常的药方,但它的特别之处在于,旧的那几张是宸妃娘娘的手笔,而新的却是顾姑娘的手笔!”r 王君郭的话如同一枚炸弹将二人炸得魂不附体,顾辛瑾急忙又仔细辨认了一遍,喃声道:“这笔迹根本一模一样啊!”r “是啊,一模一样,一个同样会医术的女子,写得一手和宸妃娘娘一模一样的字,那日据我的观察,她连性子都有几分像宸妃娘娘,都说形似容易神似难,大人觉得,在陛下跟前,是这样的女子更容易受宠,还是大人四处搜寻的绝代佳人更容易受宠呢?”王君郭轻声道,“既然是要送入宫中的,当然得投陛下所好才是最好的,大人说是吗?“ 第三百四十五章 顾家小姐 F??w???Z?k?w?5?b?????4??[?q_)509k#G?v1"4E?07??珩雪想着什么时候才能说服张奎让她继续出去找事做的时候,张奎却在外领了不速之客回来。r “小雪,你看我带了谁过来?”张奎领着一个锦衣玉带的年轻公子并着几个小厮一起进屋,那锦衣公子一见她,便大步上前,握着她的双肩激动道:“雪儿,真的是你,太好了,总算找到你了,你可知道你不见以后,爹爹日日茶饭不思,派人四处找你呢。”r 顾珩雪有些凌乱,望着眼前的陌生男子,她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挣开他的束缚轻声道:“公子你认错人了吧?”r 她一个穿越人士,哪来的乱认亲的家人?r 顾臻望着她,神色间有些黯然:“我是顾臻,你的亲哥哥啊,你连哥哥都不认识了吗?”r “顾公子不要难过,小雪她没了记忆,除了自己的名字,全都不记得了,并不是有意说这样的话的。”张奎说着,对顾珩雪解释道:“小雪,他真的是你哥哥,我离开九真之后,一路往陈平找去,在陈平就看到了好多寻你的告示,原来你是刺史家的小姐,难怪九真这小地方都没人认识你呢。”r “没事,能记得自己名字就好,雪儿,你同我回家吧,爹爹和娘亲都很想你,我们都盼着你回家呢?”顾臻满脸愁容道。r 演技可真好?顾珩雪腹诽道,望着顾臻皱眉道:“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我是你妹妹,可有何信物?”r 顾臻点点头,对身后的下人道:”把东西给小姐看看?“r 那小厮应了声,将已经被她当掉的表和保温杯递到她眼前,道:“这个你还记得吗?这是爹爹送你的,我来了九真后竟然在当铺发现了它们,这才肯定了张奎大叔口中说的人就是你。”r 顾珩雪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这明明是她花了几百块网上买的东西,什么时候成了那莫名其妙的刺史爹爹送的了,她看着顾臻,轻声道:“这本来就是我当掉的,你还有别的证明我是你妹妹的东西吗?既然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那总该有别的东西吧?”r ”小雪,你这……人家是刺史家,若你不是他家人,人家骗你图什么?“张奎无奈道。r “没事,我妹妹打小性子就谨慎,这样没什么不好的。”顾臻淡笑道,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叠纸,道:“你自小身体不好,久病成医,没事就喜欢在家里写着药方玩,这些都是你以前写下的,你现在虽没了记忆,但自己的笔迹总归不会不认识吧!”r 顾珩雪接过打开,原本抱着看戏的心态,却在见了那药方后一下子混乱了,那笔迹确实是她写的,而且药方上的配药习惯,也是她的,这纸张都泛黄了,一看便是好几年的旧物,可明明她才到这个世界两个多月,为什么会有这药方存在。r “你真是我哥?”她再次问道,如今,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了,有些事,似乎和她想得不一样。r “当然,你可是被爹从小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如今流落在外吃了这么多苦,爹听说已经心疼死了。”顾臻点头应道。r “顾公子说得是,看你原本细皮嫩肉的,这两个月在这里吃了些苦,指间都开始生茧了,还是早点回家过好日子吧,这样你也有了身份,想做什么也有你爹为你撑腰,没人敢再欺负你了。”张奎不迭地应道,她能找到家人,还是这么声名显赫的家人,他实在是开心。r “张奎大叔放心,你对顾家有救命之恩,我回去一定和父亲如实禀报,顾家会报答你和你们全村人的。”顾臻感激地对张奎道。r “我可不是这意思,我就是看着她找到家人开心罢了,哈哈!”张奎是个老实人,想到什么说什么,也在旁一直不停地劝顾珩雪。r 顾珩雪想了很久,她如今没有身份,去哪里都寸步难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顾家人认定了她是他们家走失的女儿,但若能得一个身份,还是在这个年代来说一个比较不错的身份,那么想来她也吃不了亏吧,还有这药方,她是真想查查了,明明是她的字迹她的习惯,可她怎么可能在几年前就写下这药方,难不成她穿越了两次?r “雪儿,先同我回家吧,你都在这里打扰了别人那么久了,也不好一直打扰下去,你放心,失忆的事爹爹会帮你想办法的,就算记不起来,家里人也不会扔下你不管的!”顾臻在她面前神色真诚地劝说道,顾珩雪看看他再看看张奎,终于下定决心道:“那我先和你回去吧,别的事以后再说。”r “这就好,那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们赶紧回陈平拜见爹爹。”顾臻听了他的话高兴道。r 顾珩雪点点头,收拾了东西拜别了张奎和张婶后,又和照顾了她这么久的张家村人一一道别,那些人知道她的身份后,脸上不无震惊之色,都知道她定是富家小姐,可没想到,竟然会富到是刺史家的小姐,原来她竟然真的是一只落难的凤凰。r 顾珩雪踏上华贵的马车,顺着车窗看向越来越远的张家村,心中有些不舍,这些日子,这些村民对她是真的不错,离开这里以后,她的人生,也许真的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吧!r 顾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在一旁轻声安慰她道:“你放心,爹一定会报答他们的!”r 他的声音将顾珩雪拉回来,他看向眼前这个凭空冒出的哥哥,低声道:“你能告诉我,我是怎么走丢的吗?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r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一直在骗她,可她不懂她有什么价值值得他们骗她去做女儿,毕竟她来了这个世界才两个多月,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仅限于九真郡,堂堂刺史家,这样骗她一个孤女做女儿有什么意义?r “两个多月前,你带着丫环来九真附近踏青,没想到在山里遇到了野兽袭击,你在逃命的时候从山崖滚下,便没了踪迹,那几个丫环为了救你,也落入了野兽之口,等我们找过去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踪迹,这两个月来,我们日日夜夜都在找你,总想着你只要记得自己的身份,报上你刺史小姐的名号,很快就会有人来报信了,却没想到你竟然失忆了。”顾臻缓声说道。r 顾珩雪抿紧了唇,若不是她不是真的失忆,恐怕都要信他们的说辞了,她点点头,不想再多问了,反正一切她心知肚明,大家各取所需,问太多也没有什么意义,那药方的事,等她到了顾家再慢慢查就是。 第三百四十六章 顾家小姐(二) ???Vr5?677G?*???_?f?4?K??v?f?e???v4?T???T?????????随顾臻回到陈平的齐州总管府时,面对着对她喜极而泣的“母亲”,她都恍惚以为她真是他们家走丢的女儿了。r “别哭了,女儿失了记忆,你这样也不怕吓到她!”顾辛瑾皱眉,对顾臻吩咐道:“臻儿,先带你娘回屋去。”r “是!”等顾臻带走了母亲,顾辛瑾对顾珩雪招招手,低声道:“雪儿你过来,让爹看看你在外面的日子是不是受委屈了?”r 顾珩雪望着他,神色拘谨地走上前去,顾辛瑾上下打量了她片刻,眼中带着若有所思的神色,许久之后,才道:“看来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回来得好好养养了。”r 顾珩雪抿了抿唇,低声道:“你真的是我爹吗?”r 顾辛瑾闻言大笑道:“怎么?你觉得我们在欺骗你吗?骗你来做刺史家的小姐,给你锦衣玉食的生活?”他一把抓住顾珩雪的手,道:“雪儿未免想得太天方夜谭了些。”r 顾珩雪不自在地想抽出手,他却并不放,将一块木牌塞入了她手中,道:“听说你把证明你身份的腰牌弄丢了,为父重新为你做了一块,你可不能再弄丢了!“r 顾珩雪低头看去,手中的木牌色泽金黄,纹理清晰,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作的腰牌,上书:顾蘅雪,晋阳龙山人氏!r “我,我不叫顾蘅雪!”顾珩雪惊讶道!r “这个为父自然知道,你的珩乃王行珩,不过既然你以前的户籍腰牌丢了,那为父便帮你改了珩字,以免冲撞天颜!”顾辛瑾点头答道。r “为何会冲撞天颜?”顾珩雪问道,她并不想改名,虽然读音相同,但莫名其妙换了个名字,她心里还是不舒服。r “你名字中的珩字与大皇子殿下的名讳一样,虽然大皇子如今还未册封太子,但陛下膝下就他一个儿子,说不准哪天就册封了他,你倒时再改名字也麻烦,不如为父趁此机会就先给你改了。”顾辛瑾解释道。r 原来是为了避讳,顾珩雪暗道,古代就是麻烦,她摸了摸如今她的“身份证”,再问道:“这里不是交州吗?为何是晋阳龙山人氏?”r “我们的祖籍在晋阳龙山县,自然是晋阳龙山人氏了,为父是来交州做刺史,才举家迁到此地居住的!”顾辛瑾答道,怕她问更多的东西,叫了婢女来,道:“小姐刚回家,一路上也辛苦了,你带小姐先下去休息吧!”r “是!”那婢女答了,领着顾珩雪往后院而去,顾珩雪望着目之所及的亭台楼阁,看了下手中的金丝楠木牌,想着她如今总算不是黑户了,这也算是认了个便宜爹的好处吧!r “小姐,这就是你的房间了!”那婢女恭敬地道:“小姐想先吃东西还是先沐浴?”r “随便吧,你叫什么名字,以前就一直是你伺候我吗?”顾珩雪打探着问道。r “奴婢名唤紫嫣,以前并不是奴婢伺候小姐的,听大公子说小姐的贴身婢女和小姐外出的时候命丧于猛兽之口,以后就换奴婢来贴身伺候小姐了,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的。”紫嫣恭敬地答道。r 顾珩雪心中暗笑,看来那顾臻是把对她的说辞和这些下人都说了一遍了,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要坐实自己刺史小姐的名号,也不知道打的究竟是什么算盘,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先等等再看吧,若有不对,再伺机逃跑就是,如今的情况再怎么样,也比她在张家村的境况好不是。r 顾珩雪到了顾家以后,他们倒真是把她当女儿一样对待的,日日衣食无忧不说,她学医,闺房里便放满了医书,顾辛瑾还专门找了人来教她琴棋画,至于为什么没有书?她也很奇怪,顾辛瑾只说她如今的字就很好了,不用再学,她反正也不爱学,并没有放在心上,那名义上的母亲有空便会带她出府,去参加陈平城内大大小小的名媛聚会,她礼貌疏离地应对着,很快交州范围内的贵族豪绅们都认识了她这个刺史大人的女儿,不过顾珩雪找了很久,除了顾臻给她看的那几张旧的药方外,她再没发现什么和她有关的东西。r 这样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她的琴棋画依旧只是入门阶段,倒是发现了自己的另一个技能,她会吹笛,虽然只会吹一首曲子,但是她清楚地记得以前的自己是乐盲,和乐器相关的东西,没有她会的,虽然惊讶,但她如今已经不奇怪了,反正莫名其妙会的东西已经不少了,就算再多几样,她也可以适应了。r “小姐,宫里来圣旨了!”紫嫣慌慌张张地跑了进屋,急声道:“大人让我来叫小姐出去接旨呢!”r “给我的?”顾珩雪讶异道,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r 紫嫣点点头,催促道:“小姐快随我过去吧!”r 顾珩雪到了前厅,和顾家上上下下的人一道跪下,恭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 来宣圣旨的使者目光从顾珩雪身前划过,没有一丝一毫地停留,他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朗声道:“门下,朕即位四年,海内河清,天下昌平,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国荫天道之眷,承日月之隆,粟积绢垒,以为晟盛。夫本朝素赖道统,以应乾坤,天命阴阳,不可或违。朕逢华岁,适值嫔纳,而又承兴庆之训,奉崇孝之节,遂以立年诏天下诸道州县,悉选良家女,以充掖庭。朕令户礼二部奉持此谕,公巡州县,凡女及笄之上,花信之下,容姿端秀,莺音正仪,复耽擅六艺之华者,皆侪甄进之列,着尔持朕谕,呈名验身。着于朱明初六,礼选御妻,正隆阴阳,匡大魏之旻安,续宗庙之绵延。钦此。”r 他说完,众人皆高呼万岁,顾珩雪却一动不动,她愣了许久才理解了圣旨的内容,而那内容,对她来讲无异于晴天霹雳!r 那使者上前对顾辛瑾笑道:“顾大人在最南面,倒是最后一个接旨的人,如今离采选之日只有不到一个月光景,顾大人还需安排小姐尽早出发才是,莫耽误了时辰才好。”r 顾辛瑾笑着回应道:“那是自然,有劳来使了,请进屋上座,喝杯茶再走!”r “不了,跑了这么多州县,我得赶紧回长安复命才行!”那使者摇头道!r 顾辛瑾听他这么说,亲自送了他出门,回来却见顾珩雪还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上前轻唤道:“雪儿!”r 顾珩雪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大步而去,原来坑在这里,她算是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哄骗她做什么刺史小姐,原来是为了让她进宫选妃,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第三百四十七章 被逼入宫 顾珩雪刚回房,便见顾辛瑾跟了进来,她坐在桌边,望着他冷笑道:“大人跟地这么紧,是怕我跑了让你没办法交待吗?” 顾辛瑾看她的态度,知道她心里有怨气,他劝道:“雪儿,为父知道你才回家不久,又记不清楚事情,不想去京城不想入宫,但陛下的圣旨已经下了,违旨乃是死罪,何况陛下年轻俊美,是多少人盼都盼不到的良人,这样的机会,你当好好珍惜才是。” 顾珩雪看他假惺惺的样子,冷笑道:“珍惜?若不是因为要入宫选秀,大人恐怕不会去寻我这个顾家小姐吧?大人想借着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未免太天真了些,后宫险恶,珩雪自认并无特别之处,像我这样平平无奇的女子,大人凭什么认为我能入得了天子的眼,能让你踩着我平步青云呢?” 她的话激怒了顾辛瑾,他大怒道:“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这样的机会,天下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你现在是刺史小姐,入了宫后只要被选中,那至少也有才人的份位,只要你肯努力,能爬上去的机会多得是,等你做了婕妤,做了贵妃,甚至做了皇后,那时你感谢我都来不及!” “顾大人就不怕我进宫之后去陛下跟前告你御状吗?我和你根本没有血缘关系,你为了一己之私,送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入宫,若被查了你觉得陛下能饶过你?”顾珩雪看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并不惧怕! “谁说你不是我女儿的?”顾辛瑾看她笃定的样子,沉着脸道! “不必谁说,我是不是你女儿,你我心知肚明!”顾珩雪讽刺地笑着:“我对入宫做妃子没有兴趣,顾大人不如找个听话的女儿送进去更好受你摆布,否则出了什么事,顾大人可别怪我!” “你威胁我!”顾辛瑾冷笑道:“别忘了你的身份是我给你的,你若不是我的女儿,那就得拿出另外一个身份,你有另外一个身份吗?没有陛下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而我有大把的人可以证明你是我的女儿,到时我大不了和陛下说你失心疯了,被他责骂一顿把你送回来,对付你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顾珩雪,你要想清楚,你我如今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若乖乖听为父的话,那我们大家都好,若你非要和为父对着干,不仅是你,还有救了你那群张家村的人,要怎么处置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这里是交州,你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本和我作对!” 顾珩雪没想到他会用张家村的村民来威胁她,他说得对,她如今孤身一人,若不乖乖进宫,和他作对只有死路一条,若只有她自己就算了,张家村的人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因为自己而殃及他们呢! 顾辛瑾看她脸色发白神色颓然,知道她已经认命了,他缓和了语气,对她柔声道:“雪儿,进宫一搏,你以后就是人上人,为父可以和你保证,等你见到陛下,一定不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陛下乃人中龙凤,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 顾珩雪觉得整个人身心疲惫,她无力地看着他,无奈道:“大人,珩雪不明白,你到底是看中了我哪一点呢?” 顾辛瑾目光一闪,他自然不会告诉她真正的理由,只道:“我原本是打算送我的女儿入宫的,但她一个多月前意外身亡了,我等了三年才等到陛下采选,若错过这次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会等多久,所以我必须要有一个女儿进宫,别人总有家人身世的牵扯,而你的背景,足够干净,我已经派了许多人查过你了,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你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除了我给你的身份,你再也不会有别的身份,这样是最好的!” 顾珩雪苦笑,没想到所有的一切,竟然是因为她的来历不明:“既然到了这步,我想要大人换下我那恐怕不可能了,我可以答应你入宫,你也要答应我不能伤害张家村的人,但入宫之后的事我不能给大人保证,若我在宫中出了事或者丢了性命,大人不能为难他们,宫廷险恶的道理,大人不会不懂!” “可以,你只要对我的事守口如瓶,安安心心地做我女儿,入宫之后你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只要不累及顾家,我会善待你的救命恩人!”顾辛瑾答应道,“入宫之后,你有任何难处都可以找人捎信给我,你是我的女儿,这就是如今的事实,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不管你遇到任何困难,为父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的!” 顾珩雪听了他信誓旦旦的话,沉声道:“只要大人和我保证不伤害我的救命恩人就行,宫里的路,我自己会走,绝不会拖累顾家人的!” 顾辛瑾点点头,又带回了他慈父的面具:“如此,你便好好准备一下吧,三日之后便启程进京,为父会让你哥哥带着最好的侍卫护送你去,一切的事情为父都会帮你打点好,你只要安安心心地在采选之日好好表现就行!” 顾珩雪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她知道,他让那名义上的哥哥护送她,实际上还是怕她跑了,顾珩雪握紧双拳,在心中已有了决断,她不是一个认命的人,就算迫不得已入宫了,她也总要想办法逃出来的,她在这个世界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绝不能就此困死在后宫之中! 三日之后,顾珩雪安静地踏上了顾家准备的舒适马车,顾臻在最前方,领着精心挑选的一干护卫和父母告别上路! 顾辛瑾望了一眼顾臻身后的马车,知道顾珩雪不想和他说话,他对顾臻沉声吩咐道:“一路上看好你妹妹,将她身上和医术有关的银针和药物全都没收了,也不要让她有机会接触任何会对她造成伤害的东西,此去长安一路遥远,你可绝不能让她发生任何意外,一定要安然无恙地将她送进宫中!” 顾臻点点头,沉声道:“爹爹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她,不让她离开我的视线的!” “如此就好,时辰不早了,你们也赶紧上路吧,免得误了时辰!”顾辛瑾沉吟道! 顾臻和父母拜别后,便翻身上马,护送着马车一路往北而去! 第三百四十八章 帝王往事 “小姐,我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离开陈平县,去交州以外的地方呢?”紫嫣在顾珩雪身边感慨道,“要不是因为小姐要去长安,老爷让我随身伺候着,我恐怕一辈子也没机会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 顾珩雪听了她的话,轻叹道:“我也是第一次去交州外面的地方!”她说着,随即苦笑道:“不对,应该说我连交州都还没留下什么印象,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去别的地方了。” 紫嫣知道她失了记忆,有些可怜她,低声道:“小姐别难过,我听别人说长安是国都,整个魏国最繁华的地方,那里不知道比交州比陈平县好多少倍呢,小姐见了一定会高兴的。” 顾珩雪摇摇头,她去长安是为了入宫采选的,能高兴才怪了,想到入宫的事,她之前对这个帝国这里的皇帝一无所知,可如今都要入宫了,她总得先了解一下,知己知彼,才好安排接下来的后路。 她看了眼满眼憧憬的紫嫣,这丫头才十四岁,问她估计也是一问三不知的,她想了想,掀开车帘,对护送在马车一侧的顾臻高声道:“哥,你上车来,我有事问你!” 顾辛瑾已经和顾臻说过顾珩雪知道她不是真的刺史千金的事了,此时听到顾珩雪毫无芥蒂地这样唤他,他一时有些怔然,等回过神来后,他策马靠近马车边,对顾珩雪道:“有什么事你这样说也是一样的?” 顾珩雪看了他和他不远处的护卫们一眼,低声道:“我想问和陛下相关的事,你确定这样说也可以?” 顾臻神色一变,停下马将马交给护卫牵着,上了马车后才让队伍继续前进! “你问陛下的事做什么?”顾臻皱眉道。 顾珩雪望着他,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这不是要进宫采选吗?父亲想让我获得圣宠,那我总得先打听点陛下的性情喜好,才好想办法应对他不是。” 顾臻没想到她竟然想通了,点头道:“你问吧,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好,第一个问题,当今陛下的名讳是什么?”顾珩雪开口问道。 “陛下的名讳我们做臣子的哪能直呼,这是大不敬之罪,你换一个!”顾臻皱眉道。 顾珩雪撇撇嘴,继续问道:“那陛下今年多大了?父亲说他有一个儿子,既然只有一个儿子,那应该还年轻吧?你们为什么对这次采选这么重视呢?” 他一口气问出了许多问题,让顾臻一时也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好,他想了想,道:“雪儿,父亲和你说能入陛下后宫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吗?” 顾珩雪翻了一个白眼,冷声道:“不就因为他是皇帝吗?” 顾臻摇头轻叹,道:“若只是普通的皇帝,那又如何能让所有女子梦寐以求,你失了记忆,许多年以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魏国到如今不过建国十一年,十一年前,天下大乱,战火纷飞……” 他这样一说,顾珩雪不由也认真了起来,顾臻感叹般回想道:“那时候我还小,常常被父母带着四处流亡,不过也听说了陛下的事,他十八岁随太上皇起兵,不到一年内攻下长安,魏国建国后便受封秦王,随后灭西秦,收服河东,洛阳一战更是破了荣国和夏国的夹击,一举歼灭了两股最大的势力,完成了魏国一统天下的夙愿,可以说,魏国最难打的战役,最大的江山,都是他亲手打下的,可就这样一个人,他完成这所有的一切时,也才不过二十四岁而已,他是魏国的战神,魏国官员从文官到武将,提起他没有不臣服惧怕的,前太子也因为忌惮他,急不可耐地想通过造反夺取皇位,最后东窗事发,太上皇伤心欲绝,将军国大事全交给了秦王处理,封了他做太子,不过一个月,便将皇位传给他,自己做了太上皇!“ 顾珩雪静静地听着,那些从他口中而出的简短往事,却让她心中似乎压抑着什么,让她喘不过气来,她靠在车窗边,良久后才道:“这么说,他如今还不到三十岁?” “陛下二十五岁登基,如今已过四年,他离而立,的确还有一年,不过,说年轻也不年轻了,毕竟临近而立,膝下却只有一子,朝中大臣没有不担心的,可惜陛下对宸妃娘娘用情太深,自从三年前宸妃娘娘去了,他一直等到现在,才同意采选的事,你要知道,后宫无妃,只为一人,这不要说对他如此有为的帝王,就算是对一个昏庸至极的君主,都是无法想象的事。”顾臻叹声道,“所以父亲对采选才会如此重视,因为这次以后,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次机会!”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何有一种绞痛在她心中蔓延开来,让她几欲落泪,她强迫自己忍耐下来,装作毫不在乎道:“说来深情,可也不过三年,他就大肆采选充盈后宫了,如此的深情,宸妃娘娘知道了不知该高兴,还是觉得心寒!” 顾臻听了她的话,不满道:“你这是什么话,一个帝王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难能可贵了,若他再深情些,那魏国的江山怎么办?你得明白,绵延子嗣不仅是陛下的私事,那更是国事,若是大皇子殿下并非帝王之才,那一代帝王岂不是要因为一个女人,做了亡国之君。” “你怎么就知道大皇子殿下不是帝王之才了,会做亡国之君了,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们自己的私心,送女儿进去争宠,好以后宫影响前朝,让女儿沦为你们飞黄腾达的工具。”听他那么说大皇子,顾珩雪不知怎么就怒意横生,对他口不择言起来。 “你……”顾臻听了她的话大怒:“简直不可理喻,停车!” 他说着,就要下车去,却被顾珩雪叫住:“哥,我还想问你,那些旧药方你从哪里得到的,这对我很重要?” 顾臻回头看向她,没好气道:“你确定那是你写的?” “当然,我自己的字迹难道自己会认错吗?”顾珩雪沉声道。 “等你进宫了,你自然会知道了,若真是你写的,那我提前恭喜你!”顾臻冷冷地道,快步下了马车? 他这是什么意思?顾珩雪琢磨着他的话,却百思不得其解,想起他今日和她说的,她心中闷闷地,也不想再思考下去,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起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再陷梦境 四周烟雾弥漫,耳边传来兵器相接的厮杀声,顾珩雪睁开眼睛,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在战场之上! “快跑!”身后有声音急急地朝她吼道。 顾珩雪一惊,回头看去,有一个少年背对着她,在和几个士兵奋力缠斗着,那少年见她不走,回头双目赤红地高喊了一声:“汐凝姐,快跑啊?” 汐凝姐?是在叫她吗?她一怔,回过神来便急急地往远处跑去,刺骨的寒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她不要命地狂奔着,身后突然传来羽箭破空的声音,肩上骤然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了下来。 身后传来一个淫笑的声音,道:“你跑啊,我让你再跑!” 她回头望去,那个士兵眼中赤裸裸的欲望让她心生恐惧,就在他扑上来的那刻,突然有羽箭破空而来,直直地贯穿了他的头颅,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他整个人在她面前直直地倒了下去。 有急切地马蹄声在她身后响起,她回头望去,一个墨发银甲,骑着一匹白马的男人狂奔而来,犹如天神降临,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她认识他,他是那个已经在梦中出现过好几次的男人,在经过她时,他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上马背,揽入怀中,如护着珍宝般将她护在身前,对她柔声道:“汐凝,别害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他的气息那么温暖,那么让她眷念,她抬手想将眼前的雾气挥开,好看清他的样子,却发现自己手上生了些厚茧,这手,不是她的,是啊,他们叫她汐凝,如今她在梦中,变成了那个汐凝吗? 她还没有想清楚,周围已有千军万马围了上来,在他跟前行了军礼,声音如洪道:“末将参见秦王殿下……”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我们到客栈了!”在紫嫣的一阵推攘下,顾珩雪幽幽醒转过来,她望着她,脸上带着迷茫之色,道:“你说什么?” “我们到客栈了,大公子说今晚就在这里歇下。”紫嫣重复道。 “哦!”顾珩雪回过神来,在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一直到用膳的时候,她的神色都还有些恍惚。 “你这是怎么了?路上累着了?”顾臻看她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开口问道。 顾珩雪想起方才的梦,望着顾臻道:“你听说过汐凝这个名字吗?” 正在吃东西的顾臻摇摇头,道:“怎么,你找她?” “我,我刚刚做梦了,梦里有人这样叫我。”顾珩雪低声道。 顾臻听了她的话一下就乐了:“你这是梦里和现实分不开了?被梦魇住了吧?” “我也不知道,这些日子经常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看不清脸,但是主角一直是他们,有时候是我看着他们,有时候是我变成里面的那个女人,像中邪一样!”顾珩雪低喃道:“方才还梦到了在战场上逃命!” “还有呢?”顾臻问她,“比如梦里的人,都是什么身份什么名字?” “我听人叫我汐凝,男的我不知道名字,别人叫他秦王!”顾珩雪怔怔地道。 “秦王?战场?”顾臻重复着,释然笑道,“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因为我和你提陛下的往事,在梦里便梦到他了吧?” 顾珩雪白了他一眼,道:“才不是,我之前就做了和他们有关的梦了。” “可之前他们都没有身份,你是听我说了陛下的事以后,才给梦里那个男人安了一个秦王的身份的,我没说错吧?”顾臻笑道。 顾珩雪一想,他说得也对,她会梦到自己上战场,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之前和她说的那些,不然那些人为什么会唤梦里的那个男人秦王呢?还是受现实影响了吧,她叹了一声,道:“算了,我晚上配点安神的药,看看这毛病能不能好点!” 顾臻听了她的话,神色正经起来,对她道:“安神药我找大夫帮你配,你就不要碰了。” 顾珩雪看他的神色,一下子便猜到了他的顾忌,她笑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们进宫,就不会半途逃跑的,张家村的人都在你们手上,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无论如何,也会顾忌着他们的。” 但顾臻明显不信任她,他沉声道:“反正你没入宫前,我绝不能对你掉以轻心,那安神药我自然会准备,你只要老老实实地做好顾家小姐,平平安安地到达长安就行。” 顾珩雪见他如此,轻叹一声,这个便宜哥哥,也不好糊弄啊! 吃了安神的药后,似乎真起了效果,一路上那些浑浑噩噩的梦没有再来找她了,他们一行人足足走了大半个月,才靠近了长安的地界,顾珩雪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 “小姐,这里和我们那里还真是完全不一样呢?”紫嫣兴奋地道,看顾珩雪在发呆,低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我好像来过这里?”顾珩雪喃喃道。 “不会吧,九真离这里那么远,小姐怎么可能来过?”紫嫣吃惊道。 顾珩雪回过神来,笑道:“你说得对,也许是到过别的和这里相似的地方,便记混了!”她从来到这个世界便在九真郡内,又怎么会来过千里之外的关中呢。 进入长安地界后,官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路上除了寻常百姓,不时可以看到华贵的马车,高大的骏马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无论衣着打扮,还是形象气质,皆透出满身富贵,他们这偏远地方来的刺史家眷,倒显得寒酸了许多。 当他们的马车从高大宏伟的明德门下穿过后,气势恢宏的朱雀大街便展现在他们眼前,新皇登基后,国力日渐昌盛,这条直通宫门的大道亦重新修葺了一番,足可容七辆马车并排而行的石板路面,两边焕然一新的坊墙,大路上络绎不绝的行人,无一不彰显着这个都城的活力与繁华。 “原来这就是长安,难怪老爷总想着做京官呢,若是我,我也不愿意留在陈平那种地方,和这里比起来,那里根本就是乡下!”紫嫣吃惊道。 顾珩雪是见过现代繁华的人,虽然对雄伟的长安城心中亦是惊叹连连,但比起紫嫣,那要好上许多了,长安,无论她愿不愿意,她终究还是来了。 第三百五十章 初入宫廷 “今日,我们先去驿站住一晚上,明日一早我再送你入宫参加采选!”顾臻策马到马车身边,对车内的顾珩雪低声道。 顾珩雪点点头,随着他一起进了长安城内的官驿,顾臻表明了身份后,里面的官员热情地招呼了他们进去,顾珩雪刚踏入驿站,便感觉驿站中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自己身上,不过很快,她们又散开了去,顾珩雪有些奇怪地看向那些方才盯着她的锦衣女子们,顾臻在她身边小声道:“她们应当都是此次参加采选的官家之女,见你进来,应是料到你也要参选,想看看你对她们有没有威胁罢了。”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了然地点点头,笑道:“看来我在她们眼里属于没什么威胁那类了。”这样也好,默默无闻她才好伺机逃跑! 顾臻看了她一眼,话中有话道:“有时候,越是看着无害的人,越是让人意想不到。” 那些人若是知道他这个“妹妹”和宸妃娘娘的相似之处,恐怕就不会觉得她毫无威胁了。 顾珩雪没听出他话里的意味,和他一起往官驿的客房而去,因为他们来得晚了,如今驿站已没剩什么好的房间,他们只好选了两间过得去的住下,至于下人们,自然是住到了别的地方去。 翌日一早,紫嫣早早地为她梳妆打扮了一番,顾珩雪望着镜中那个锦衣华服的女子,只觉得如此的陌生,她实在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她竟从一个穿越而来,毫无身份的孤女,摇身一变成了刺史家入宫参选的小姐,顾家的小姐,双十年华,从出生起也许就被父亲当作了平步青云的工具,这原本不该是她的人生,可却阴差阳错地偏偏成了她! “准备好了吗?”顾臻在门外敲门问道。 “大公子,好了!”紫嫣答着开门让他进来,顾臻看到精心打扮的“妹妹”,眼前一亮,笑道:“果然人靠衣装,这身衣服可是用父亲花了许多心血才寻到的龙绡为你量身定制,你穿上之后,果然光彩逼人,犹如脱胎换骨!” 顾珩雪对他的赞美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高兴,她皮笑肉不笑道:“再好看又如何,不过是精美装饰后供人挑选的礼物罢了!” 顾臻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他笑道:“雪儿放心,这采选你一定能通过的,父亲将一切都打点好了,只要你不使绊子,绝不会有意外,当然,我也相信你不会和自己过不去的。”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眉头微皱,这是她最好的获得自由的机会,她没道理放弃,他为什么会说是和自己过不去? 顾臻将她送入宫门口,和等候的太监交接了一番后,他和顾家的人便不能再进入了,他望着顾珩雪,轻声嘱咐道:“雪儿,一入宫门深似海,往后我们恐怕就很难再见了,父亲和哥哥都会想念你的,你自己保重。” 顾珩雪深吸一口气,对他行了行礼,按宫人的指引踏进了宫门摆放的一顶小轿中,很快那轿子便被人抬起来,晃晃悠悠地穿过宫门,往内宫而去! 顾珩雪小心地掀开轿帘,长长的宫道上,还有另外几顶入宫的小轿和她并排而行,她的心中满是忐忑,进了这里以后,她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没有人会帮她,她只有靠自己,她不想在重重宫禁下孤老而死,也不想和后宫佳丽去争夺那一星半点的宠爱,所以无论怎样,她也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小姐,请下轿!” 顾珩雪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外面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她正了正神,掀开轿帘,任由宫女搀扶着下了轿。 和她做同样动作的还有另外几名官家女子,几人被宫女引导进一间空旷的宫殿中,而那里已经站了许许多多待选女子了。 顾珩雪看着这么多的人,只觉得悲哀,这些人不知道有多少会被选入宫中,可就算只是一半甚至三分之一,她们中恐怕半数以上不要说恩宠了,估计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上吧,想到自己也是她们之一,她就更觉得可悲了。 “小姐,你这身衣服可真漂亮,是用龙绡所制吧!你是哪家的小姐啊?怎么以前都没有见过?”一个容姿上等的女子上前,和顾珩雪攀谈道。 顾珩雪看向她,礼貌而疏离地答道:“家父交州刺史顾辛瑾,我昨日才赶到长安的,之前并没有在长安生活过。” “交州刺史啊?”那女子尴尬地笑笑,很快便离开了。 “顾小姐,你别放在心上,她肯定看你穿得好,以为你是中书令或者御史大夫家的小姐,想和你套近乎,你自报家门后,她发现无利可图了,就走开了,我看她都和好几个小姐套近乎了。”顾珩雪正想着自己的心事,身边的一个女子却以为她在难过,上前安慰她道:“我叫夏菏泽,我爹是丰州刺史,和你爹的交州一样,属于偏远地带,在这群官家女子中,比我们两身份更低的,估计也没几人了。” 她调皮地吐吐舌头,一脸天真的模样让顾珩雪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对她笑道:“你好,我叫顾珩雪,其实我觉得,身份低没什么不好的,选不上更好呢?” 夏菏泽听了她的话一怔,她急声道:“你可不能这么想,你这身衣服价值不菲,一看你爹就花了大价钱,若是选不上岂不可惜了,再说了,如果不能被陛下选中留在宫中,那可是很惨的。” “不就是返回家中吗?有什么可惨的?”顾珩雪不解道,她可是还打算让自己落选呢。 “哎呀,你不知道吗?”夏菏泽靠在她耳边小声道:“我爹都和我说了,这次采选,除了给陛下充盈后宫,还有给太上皇选美人的,原本陛下是要太上皇先选的,太上皇坚持不受,如此才由陛下先选,落选的要送到太上皇宫中再行挑选,最后剩下的才能返回家中另许婚配,太上皇都六十五岁了,如果被选中去伺候他,那还不惨吗?” 她的话让顾珩雪如遭雷劈,难怪顾臻会说让她不要使绊子,还说她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她有理由相信,如果她不听他们的话入了这后宫,那他们一定会把她送进太上皇的宫里,既然他们能在皇帝的采选中安插自己的人,那太上皇那边不是更加易如反掌,一边是年轻的帝王,一边是一只脚都踏进棺材的太上皇,傻子也知道怎么选了。 “顾小姐,你没事吧,怎么脸白得这么厉害?”夏菏泽有些担心道。 “没事!”顾珩雪咬牙切齿地低声答着,罢了,她便先听他们的入了这后宫便是,他们虽然收走了她身边所有的药物和行医工具,可她总能想到办法的。 “我不会一直任由你们摆布的。”她微不可闻地喃声道,犹如宣誓。 第三百五十一章 后宫采选 突然传来的一阵动静,将夏菏泽和顾珩雪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几名宫女恭恭敬敬地引着一名绝色女子进入殿中,她挽着凌云髻,脸上画着精致的桃花妆,搭配着一身淡粉色华衣,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精致优美的锁骨,有一缕青丝垂在胸前,明明年纪不大,却散发出一种万众瞩目,唯我独尊的气势来,仿佛还未采选,她便已经是整个后宫之主了。 “柳小姐,请站到这边来。”一名宫婢恭敬地引着她,将她引到了最前排的位置去。 “世家贵族出来的小姐,就是和常人不同!“夏菏泽感叹道。 “世家贵族?”顾珩雪疑惑道。 “你不知道吗?”夏菏泽惊诧道,顾珩雪什么都不懂就来参选,实在让她有些惊讶:“如果没猜错,这位柳小姐应当是当朝柳相的亲侄女,如今魏国最显贵的柳家的小姐。”夏菏泽低声解释道。 顾珩雪摇摇头,疑惑道:“那柳相没有女儿吗?怎么是侄女?” 要知道,顾辛瑾没有了合适的女儿,造假都要弄一个进来的。 “怎么没有,可惜柳相的女儿都嫁人了,大女儿不争气,嫁的蜀王在三年前造反,获罪充入掖庭了,二女儿如今是王家的当家主母,两家也算强强联合,我爹说柳相可聪明了,天下大乱那些年,柳家不仅没像别的贵族世家那样伤了元气,反而越发显贵了,这全靠了柳相,其实侄女和女儿都是柳家人,世家贵族一荣俱荣,柳相又是柳家的族长,所以进宫的只要是柳家人,是女儿还是侄女并没有多大差别。”夏菏泽感叹道。 顾珩雪听了她的话,对她由衷赞叹道:“你懂得可真多!” “既然要进宫,很多事当然得有所了解。”夏菏泽胸有成竹地道,那一瞬间,顾珩雪在她眼中看到了野心。 她叹声摇头,果然,她一点也不适合宫廷,还是要想办法逃出去才行。 二人正各想着自己的心思,一阵钟声响起,令殿中原本有些喧闹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一个女声在前方高声道:“尚宫局尚宫崔屏茵,见过各位小姐,各位小姐皆出自官宦之家,自小知书达理,想必入宫之前,家中人多少也和各位说了宫中的规矩,此次乃陛下初次采选,如今宫中并无后妃,所有的事宜,皆由奴婢来引领各位小姐完成,此次采选并不复杂,一共三轮,第一轮检查各位小姐的身体是否康健,第二轮考究各位小姐琴棋书画的功底,第三轮则会安排各位面见陛下,由陛下决定你们的去留,今日我们进行第一轮。” 殿中众人听了她的话,心中皆有些忐忑和向往,随着崔尚宫高声宣布初选开始,那些宫人便对照着手中的册子,一一念着名字,每个念到名字的,都会被领进她们身后的一间厢房中,柳江月是第一个,她进去不过片刻便出来了,宫人领着她到一旁的偏殿中休息,按照顾珩雪这个学医的人看来,那点时间,她估计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下,别说检查了,所谓检查,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当然,柳江月可以走过场,不代表所有人都可以走过场,有不少小姐在这一轮中就被淘汰出局,顾珩雪看她们眼睛通红的样子,恐怕非常难过了,名单是按照家族官位高低来排的,夏菏泽和顾珩雪等了很久,在殿内只余了十几人的时候才听到那个宫人喊了夏菏泽的名字,顾珩雪看她握紧双拳,一脸紧张地走进房中,许久后才从里面出来,听到宫女报了通过后,那紧绷的神情才终于放了下来,对顾珩雪微微一笑! 顾珩雪刚对她点了点头,便听到宫女唤到她的名字,她跟着那位宫女走进了检查的屋子,屋内都是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妇人,一人见她进来,眼带精光地上下打量她,问道:“交州刺史顾大人家的小姐,是吗?” 顾珩雪点点头,那人道:“带她过去查看吧!“ 顾珩雪走到一个妇人面前,那人抬手检查她的面容,低声问道:“多大了?” “二十……”顾珩雪有些心虚,她这年龄一下子小了五岁,总觉得很容易被拆穿。 那半老妇人听了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她让她在跟前转了一圈后,便让她将衣袖挽起来。 顾珩雪挽起衣袖,见她在她的手腕上点了一粒朱砂,一种灼热的感觉袭来,片刻之后,那朱砂便如同一道印记一般刻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是守宫砂,代表了小姐的贞洁!”那妇人说着,对顾珩雪道:“小姐可以离开了!“ “这就完了?”顾珩雪一愣,那妇人看了她一眼,神色中带着催促的意味,她一下子便明白过来,想必这妇人是被她的父亲和哥哥收买了,她顿了顿,没说什么,和她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 结果她当然毫无悬念地通过了,她慢慢地走到夏菏泽的身边,望着手腕上的守宫砂,犹如一道讽刺的印记,早知道还不如不要埋头死读书,傻傻地学医,早点好好谈一场恋爱,也不用被人当成货物一般标记起来。 “顾小姐,你通过了怎么还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啊?”夏菏泽疑惑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前路艰辛罢了。”她叹了一声,夏菏泽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父亲的身份不够高难过,她方才在检查的时候可被刁难了不少,顾珩雪应该也和她差不多,她安慰她道:“别难过,入宫以后,只要能得宠爱,以前什么身份有谁关心呢?”她微不可闻地在她身边道:“宸妃娘娘还是寒族老百姓呢,最大的身份也就是认了个太医做义父,那背景还不如我们呢,不照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顾珩雪微微一笑,并没有和她多做解释,只轻声道:“你这么有信心,一定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那是自然!”夏菏泽对她保证道:“你放心,若你也能被选进宫中,只要我获得宠爱,一定会护着你的!”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受封才人 初选结束后,通过的小姐们被安排住在了储秀宫中,翌日一早,便有宫女来唤她们起床,为她们梳洗打扮,整理妥当后,领着她们到一座高大的宫殿中,考教她们的琴棋书画。 和顾珩雪想得一样,顾辛瑾已经为她铺好了路,尽管琴棋书画皆是入门阶段,但抽中的考题都是极其简单的,她不过随便糊弄,便混了过去,她想,顾辛瑾为了能让她成功入宫,恐怕把全部的身家都搭进来了,她实在是不懂,他到底哪里来的信心,只要她入了宫,就能在后宫佳丽中脱颖而出,她看了看满屋才貌双全的待选女子,只觉得顾辛瑾大概是想离开交州想疯了,才会抓着她这根救命稻草死命不松手吧。 一日的考教之后,又淘汰了一批人,到最后,也就剩下不到两百人了,留下来的人对明天都满是憧憬,毕竟到了这一步,明天就算落选,也算得见天颜了。 她们晚上仍然住在储秀宫中,第三日,所有人都打扮得很隆重,她们被带进了一座名为飞霜殿的大殿中,等着那位天子最后的挑选。 崔尚宫领着她们等了很久,却迟迟都没有等来这个帝国的主人,因为要等着皇帝,所有人都只能站着,等得久了人便很难受了,顾珩雪极力忍耐着腿间传来的酸痛感,暗自在心里大骂他发泄怒气。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外有脚步声传来,众人还来不及高兴,便见崔尚宫变了脸色,她疾步走过去,朝进来的年轻男子恭声道:“燕王殿下,您怎么过来了?” 谢灵祯摸摸鼻子,有些郁闷道:“皇兄说他国事繁忙,让本王来替他挑选嫔妃!” 他的话让在场众人大惊,崔尚宫在前朝的时候便在宫中做宫女了,遇见过皇帝自己挑选后妃的,也遇见过高位妃嫔帮皇帝挑选后妃的,可这让亲王帮皇帝挑选后妃的,她还从来没有遇见过。 “这,这不合规矩啊!”崔尚宫苦着脸道。 “本王也知道不合规矩,要不,尚宫大人去和皇兄说?”谢灵祯挑眉笑道。 “殿下的一声大人,真是折煞奴婢了,这既然是陛下的要求,那当然按陛下的话来办,奴婢怎敢违抗圣意!”那位陛下的脾性她又不是不清楚,她怎么敢去触怒龙颜,崔尚宫擦了擦额头的汗,将手中的名册递到谢灵祯手中,恭声道:“这是各位小姐的资料,这是后宫嫔妃名册,时辰已经不早了,请燕王殿下开始吧!” 谢灵祯点点头,走到高阶之上的大椅上坐下,随意地翻了翻后,便将名册递给一旁的太监,望着殿中站着的数百名官家小姐,轻笑道:“这后宫名册就不用拘泥了,合本王眼缘的就留下,不合的就送她们离开。” “是。”崔尚宫表面恭顺地答着,心中却十分无奈,这燕王难不成还真当成给自己选妃了,他在外的风流名声那可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的事,谁知道他的眼缘能不能入陛下的眼缘呢? 顾珩雪看他们这如儿戏一般的举动,只觉得心中火冒三丈,她们在这里站了那么久,结果那皇帝就这样把决定权随意地扔给了他的弟弟,还真把她们当礼物来挑选了不成。 “你,那位穿着龙绡青蓝薄衫的小姐!”原本正在翻阅她们资料的谢灵祯突然抬头,望向顾珩雪站着的方向,顾珩雪左右四顾,最后才指着自己皱眉道:“你在叫我?” “除了你,还有第二个穿着龙绡材质衣物的小姐吗?”谢灵祯笑着站起身,看向她道:“你站到前面来。” 顾珩雪忐忑不安地站到了前面,离他近了,才将他的相貌完全看清,他仪表堂堂,面容英俊,望着她的一双眼睛清亮有神,不知怎么,竟让她想到之前梦中那个对着她大吼的少年。 谢灵祯看叫出了她以后,她居然在对着他发呆,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不悦道:“方才你在人群中一脸不满之色,如今叫了你出来,又当众走神,真当本王是空气吗?谁家的小姐,如此没有礼数。” 他突然发火,让在场的人都惊地一动不动,可不知为什么,顾珩雪却一点也不怕他,直觉告诉她他是个好人,不会伤害她,她直接忽略掉他对她的不满,对谢灵祯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叫顾珩雪,我爹是交州刺史顾辛瑾。” 顾珩雪?他的呼吸一滞,那些已经沉入记忆深处的画面一下子涌上心头,曾经他男扮女装逃亡的时候,那个人便是为他编造的这样一个名字,她只说过一次,可就那一次,他却记到了现在,因为她说过,顾珩雪是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那时,她的神情那样的落寞。 心中的怒气因为她的名字一瞬间消散,他看着她,神色间带着无奈道:“既然你爹只是小小的交州刺史,你就不要穿得这么招摇,不知道的人,见了你的衣着还以为你是御使大夫家的小姐呢。” “哦,我知道了。”顾珩雪点头答道,一点也没有自己在话语间失了尊卑的自觉,崔尚宫眉头微皱,对谢灵祯小声道:“燕王殿下,这位小姐如此目无尊卑,就别留下了吧,万一以后冒犯了陛下?” 谢灵祯眉头一挑,对崔尚宫道:“尚宫大人如此想做主,不如你来帮皇兄选嫔妃?” “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崔尚宫一惊,急忙摇头道。 谢灵祯不再理会她,再次翻开手中的名册,找到了顾珩雪的资料:顾蘅雪,交州刺史顾辛瑾之女,双十年华…… 明明只有数十行字,他却看了许久,崔尚宫也不敢催他,良久以后,才听他低叹道:“顾蘅雪,你爹给你取了个好名字。” 顾珩雪还没懂他的意思,他已经对身后太监吩咐道:“顾小姐温婉贤良,册封为才人!” “是。”那太监急忙记录了下来。 谢灵祯挥挥手,道:“顾才人,你先退下吧,进了皇兄的后宫,可不能再像今天这样把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了,皇兄可没本王这么好说话。” 顾珩雪还没从她的身份转变中回过神来,她呆呆地退回去,在走过夏菏泽身边时,她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向她投来担忧的目光! 顾珩雪回以她安心的微笑,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她望着坐回高位上的那个清俊年轻男子,若有所思,明明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为什么,她竟会觉得如此熟悉,熟悉到,见到他就好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 第三百五十三章 贵妃娘娘 谢灵祯封完了顾珩雪,神色变得认真起来,他过来的时候谢容华曾经嘱咐过他,一定要册封的那个人:“柳江月!” 柳江月听到唤她,款款迈步而出,恭顺地行礼道:“江月见过燕王殿下!” 出众的气质让她在一众佳丽中犹如鹤立鸡群,谢灵祯眼中的惊艳一闪而逝,看她并没有因为他先封了顾珩雪而表现出丝毫不悦,暗道这高门世家出来的贵女,果然沉得住气,他取了放在身侧的一柄玉如意,郑重其事地交到她手中,高声道:“柳小姐毓秀钟灵,德仪备至,实为后宫典范,应封为一品贵妃!” 柳江月听了他的话,举双手接过玉如意,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她温婉地笑了笑,道:“江月谢过燕王殿下!” 谢灵祯摆手道:“可不用谢我,这是皇兄特别吩咐过的,他还让我转告娘娘,册封仪式会择日举行!” 他这样一说,柳江月的脸上终于浮现了淡淡的红晕,她点点头,对谢灵祯行了一礼,缓缓退下! 谢灵祯接着对殿中的女子一一点名查看,来决定她们最后的去留,一直到傍晚时分,才算册封完毕,除了柳江月外,并没有别的女子再被封为妃位,她成了事实上的后宫之主! 等落选的女子都被送走后,谢灵祯对崔尚宫吩咐道:“你按照位份给诸位娘娘贵人安排寝宫吧,若有无法决断的,交给贵妃娘娘处理,本王还要向皇兄复命,先走一步了!” 崔尚宫看了淡定自若的柳江月一眼,对谢灵祯道:“奴婢知道了,恭送殿下!” 谢灵祯笑了笑,起身离开,在离开前他忍不住看了人群中的顾珩雪一眼,正好与她望向他的目光对上,顾珩雪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往她的方向看,不过只是瞬间,她便对他展现了温柔的笑容,让谢灵祯神思一恍惚,面前浮现出另外一张笑脸来。 谢灵祯摇摇头,将思绪甩开,他瞪了她一眼,大步离开,不过是一个穷乡僻壤之地来的刺史小姐,有什么资格和她做比较,那不是在侮辱她吗! 顾珩雪被他瞪得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又让这燕王殿下不高兴了! “贵妃娘娘,请上坐!”崔尚宫的声音将顾珩雪的思绪拉回,她看那位柳小姐,不,贵妃娘娘坐到了先前谢灵祯坐的位置上去,大殿上的嫔妃皆对柳江月行礼恭声道:“贵妃娘娘千岁!” 突然的举动让顾珩雪反应不过来,她虽然急忙随她们一起做了,到底迟了一步,看着便很是突兀了,崔尚宫眉头一皱,看着她不满道:“顾才人,今日你才刚被封了才人,先前对燕王殿下不敬,如今又对贵妃娘娘不敬,还不到短短一日,你便接连犯错,看来奴婢得好好找人教导才人一番宫中规矩了。” “顾才人自小一直在交州一带生活,离京城甚远,不懂宫中的规矩也是情有可原,再说,我如今也没有正式册封,不必讲究那么多,我相信顾才人在宫里呆久了,这些规矩自然就会了,崔尚宫不必逼得她太紧。”顾珩雪还没想好怎么应对,柳江月已经开口替她解围了! 崔尚宫没想到她会帮顾珩雪说话,但到底是宫中老人,很快便反应过来,笑道:“娘娘说得是,是奴婢太急躁了,主要是她这个样子,实在没有一点官家小姐之态,也不知燕王殿下怎么就留下她了,她冲撞了燕王殿下和娘娘事小,若冲撞了陛下那罪过可就大了!” 柳江月看了隐忍着的顾珩雪一眼,低声笑道:“规矩可以慢慢学,人也可以慢慢教,尚宫大人何必如此心急,若怕她冲撞了陛下,那等顾才人学好了规矩,再安排她面见陛下不就行了吗?” 崔尚宫一下子回过味来,看了神色淡然的顾珩雪一眼,笑道:“娘娘的话奴婢明白了!燕王殿下离开的时候,让奴婢为各位娘娘安排寝宫,不过有娘娘在,奴婢自然不敢僭越,不知娘娘想住哪一宫?奴婢好即刻让人收拾出来。” 柳江月摇摇头,温柔笑道:“我以前也没在宫中呆过,对后宫的格局也不清楚,还是由尚宫大人来吧,等我先适应一段时间再将管理后宫的事交给我,行吗?” 她和善的笑容晃花了崔尚宫的眼睛,她怔愣片刻后,才点头道:“那奴婢便自作主张了,以前贵妃娘娘都住昭阳宫,娘娘还是住那里,可好?” 柳江月点点头,笑道:“正好,我如今不也是贵妃吗?” 崔尚宫小声地提醒她道:“如今娘娘身份尊贵,要自称本宫!” “好,本宫明白了,尚宫大人也给诸位姐妹安排寝宫,让她们早点回去歇息吧,今日我们可站了太久了!”柳江月笑道! “娘娘心慈,乃后宫之福,陛下之福!”崔尚宫感叹道,急忙为殿中的各位嫔妃安排了寝殿! 顾珩雪只是个才人,按照规矩,才人是没有资格独居一个宫殿的,所以她和夏菏泽被安排在了同一间宫殿中,又因为崔尚宫不太待见她,所以她们的寝宫被分到最偏僻的宁幽宫中! 二人在宫人的引导下走了许久才走到了目的地,宫人将他们引进殿中,便很快离开了,殿中一下子便只剩了顾珩雪和夏菏泽! 宫殿因为久未修葺住人,已经有些破败了,顾珩雪看到夏菏泽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抱歉道:“都怪我今日表现太差,连累你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又不是故意让燕王注意到你,做了这后宫的“第一”嫔妃的,不过说真的,那贵妃娘娘看着年纪小,心思可不小,她表面上为你解围,实际上却话里话外暗示崔尚宫不要让你有机会见陛下,这可不,把我们安排到了这么个破地方,连宫女都没有一个!”夏菏泽说着,语气中难免带着怨气! 顾珩雪淡淡一笑,她本来对皇帝就没兴趣,如今这偏僻的宫殿,正好可以方便她做事呢,只是委屈了和她同为才人的夏菏泽,她到底过意不去:“你忍耐一下,不是说才人以上的可以从家中带一个婢女随侍入宫吗?明天她们到了我们就有宫女了,我现在先去收拾两间屋子出来,将就住一晚!” 夏菏泽看到她麻利的收拾屋子,吃惊道:“顾才人,你这个刺史小姐当得可真不像刺史小姐啊!” “不然怎么样?难不成睡地上?”顾珩雪开玩笑道,二人说笑间,为空寂的宫殿带来了一丝活力,宁幽宫外,天还未黑尽,夏日的夜晚来得格外的晚,而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 第三百五十四章 册封大典 采选结束后,礼部便测算了吉日,将柳贵妃的封妃大典定在了七日之后,虽然是封妃不是封后,但因为对象是柳江月,所有的人都不敢怠慢,所制定的仪式除了不需要皇帝参加,其余的也比封后的规格低不了多少了! 为着这事,朝中流言四起,有说柳相用权势欺压礼部的,也有说是皇帝为体现对柳家的重视的,当然,存在更多的是各大臣对柳家隐隐的不满,论尊贵,柳家不过是趁着乱世投机取巧,才成了这天下第一贵,比起资历来,高王两家都比他久,若不是两家在乱世间受了重创,这贵妃的位置又哪里轮得上柳家!可怜如今高王两家无人可入宫,杜家的女儿又才封了个昭仪,而他们自家的更没混到什么好位份,这后宫如今已定了柳家一家独大,他们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了皇帝对自家女儿的宠爱上了! 在离封妃大典仅剩两日之时,谢容华突然在朝堂上再次提出科举改制的事,他在去年便提过此事,不管在前朝,还是如今,自科举设立以来,都是贵族子弟才可以参加的,寒族子弟就算读书,也只能止步于乡试,而谢容华却想一视同仁,让寒族子弟和贵族子弟公平竞赛,择忧录取,这一举措,严重影响了贵族子弟们的切身利益,朝堂文官,十有八九皆是贵族出生,在柳相的带头下,以寒族子弟素质低下为由否了,原以为就这样过去了,可没想到谢容华竟然会再次提起! 这次柳相还是反对的,但朝堂上的其他贵族官员却并不像之前那样跟着他走了,意见分歧之下,最后的结论就变成了择日再议! 王承志下朝回家,柳絮便迎了出来,她如今大腹便便,即将临盆的架势惹得王承志心中一紧,他疾步上前,小心地扶住她,语气中带了丝责备道:“你如今身体不方便,出来做什么?” “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夫君不用紧张了!”柳絮握着他的手柔柔地笑,他们已经有了一个一岁多儿子,这是第二胎了,如今的他们很幸福! 王承志小心翼翼地扶她坐下,低叹道:“话虽如此,你也不能大意啊,什么事值得你这样急着找我吗?” “还有两日,便是贵妃娘娘的封妃大典了,她是我的堂妹,按理我该祝福她的,可我劝说了自己良久,却还是做不到,毕竟她要代替的,是颜姐姐的位置,所以我希望,夫君你也不要参加,我们欠颜姐姐太多了!”自从她发现柳弘业确实如柳泠玉所言,对她们并无什么父女之情以后,她和柳家便很少有来往了,如今柳江月比起她,也许更像他的女儿,毕竟,如今她才是他最需要的人! 王承志想起今日朝中的事,他低叹一声,道:“絮儿,你真的觉得你那个堂妹能占了宸妃的位置吗?陛下答应选妃的时候,我以为他放下了,可今日的事却让我发现,他也许另有目的,我们的这位陛下,心狠起来的时候,连自己也是可以当做棋子的!” “夫君是什么意思?陛下想通过选妃做什么?”柳絮不安道! 王承志没有直接答她,他看向柳絮,低声道:“絮儿,若是往后贵妃娘娘有了儿子,父亲一定会支持他做太子,到时候必然容不下大皇子,那时,你希望我帮谁?” 柳絮一怔,她沉默半晌,低喃道:“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也许不会!”王承志苦笑道,毕竟陛下或许不会给贵妃娘娘和柳家这个机会! “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了,我希望夫君向着大皇子,颜姐姐不在了,我们要替她保护好大皇子!”柳絮握紧双拳,沉声答道! 王承志淡淡一笑,对她的答案并不意外,可是谢珩也许并不需要他们的保护,他有一个足够强大的父亲,会帮他将一切的风雨都挡在他的羽翼之外! 永熙四年六月十六,天空万里无云,一大早便有礼炮在长安城的皇宫内响起,一身华服的柳江月在一众宫人的引导下,一步一步往昭阳宫而去,昭阳宫的宫门外摆放了一个巨大的祭台,她慢慢走到台上,规规矩矩地跪下,礼部尚书王宁德打开金册,朗声宣读册文,最后郑重地将金册交到柳江月的手中! 柳江月双手捧着金册,慢慢站起身来,四周参加册封仪式的官员以及嫔妃们都跪了下来,口中高呼道:“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柳江月望向他们,高声道:“各位请起!” 随着人群的缓缓起身,随侍的太监高声道:“册封礼成!” 他说完伸出手搀扶了柳江月下祭台! 顾珩雪和夏菏泽只是才人,这次册封大典好几百人,她们远远地站在人群后面,夏菏泽看着远处的柳江月,目光中满是艳羡之色,什么时候她也能如此风光就好了,她正想着,突然有太监高唱道:“陛下驾到!” 夏菏泽和原本安静的站在她旁边的顾珩雪皆是一惊,她们随着前面的人群,又缓缓地跪了下来,口中高呼道:“微臣/臣妾参见陛下!” 顾珩雪抬起头,当看见远处那个一身玄衣,远得看不清面容的男子缓缓向柳江月走去时,他的身影和梦中的那个男人渐渐重合起来,她的心,那么痛,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悲伤就这样一瞬间侵蚀了她的全身,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难过,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那眼泪仿佛带着自己的意识般,就这样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匍匐在地,无声地哭泣着,不敢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悲伤和脆弱! 谢容华亲手将柳江月扶起来,柳江月低垂着眼眸,温顺道:“陛下怎么过来了?” “今日是爱妃的册封大典,朕自然得来看看!”谢容华淡笑道,与她不动声色地保持着距离,大步走进昭阳宫中! 柳江月望了他的背影一眼,款款跟了上去! 二人离开后,很快谢容华身边的随侍太监尚静便高声道:“陛下请诸位大臣嫔妃起身,如今册封仪式已结束,请各位各自散去吧,不必再守在昭阳宫外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册封大典(二) 等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夏菏泽站起身,见顾珩雪还是保持着先前的伏跪姿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不由唤她道:“顾才人,人都走了,你还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因为今日的册封仪式所有嫔妃必须参加,她们的宁幽宫又隔的远,所以她们很早便起身过来了! 夏菏泽见喊不动她,不由俯下身轻拍她的肩膀,道:“顾才人,顾珩雪,你这是怎么了,可别吓我啊?” 顾珩雪的双肩微颤,良久以后,她才缓缓将身子直起来,夏菏泽看到她哭得通红的双眼,被吓了一大跳,她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来,取出手帕为她拭泪,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哭成了这样!” 顾珩雪揉了揉通红的鼻子,吸了吸气稳住情绪,对她摇头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刚刚,突然就觉得很难过,很想哭,然后就控制不住自己哭了起来!” “那你在难过什么?”夏菏泽惊讶道? “我若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你信吗?”顾珩雪垂眸低声道! 夏菏泽看昭阳宫外的宫人往她们好奇地看过来,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她拉了她快步离开这里! 等在远处的宫女紫嫣和竺灵见她们过来,急急地走上前迎接,紫嫣看到顾珩雪的样子,惊慌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人欺负了?” “我没事!你别担心!”顾珩雪安慰她,一旁的夏菏泽却道:“你这样子,怎么能让人不担心呢,紫嫣,你放心吧,你家主子没被欺负,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但我猜,她也许是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被震撼到了!” 顾珩雪听她这样说,不由破涕为笑,那些悲痛的情绪散去,她好像又变回那个正常的自己了,她笑道:“你说得对,也许我真是被大场面吓到了呢!” 夏菏泽也跟着笑了会儿,不过她很快认真起来,对顾珩雪嘱咐道:“玩笑归玩笑,不过顾才人你以后还是要注意些,这次还好人多又没什么人发现你的不对劲,若是被人发现你在这么喜庆重要的日子里痛哭流涕,那你可要遭罪了!” 顾珩雪认真地点头,对她煞有其事地行了一礼:“顾珩雪谨遵夏才人教诲,以后一定多多注意!” “去你的,明明比我大两岁,还总要人操心,时候不早了,折腾了一早上,人都饿了,我们赶紧回宁幽宫吧!”她推攘着她笑道,率先大步而去! 顾珩雪汗颜,她比她大的,岂止是两岁,不过好在这宫里遇见了她,不然这宫里的日子,怕是要难熬许多吧! 紫嫣见她站着不动,小声提醒道:“小姐,我们快跟过去吧!” 顾珩雪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昭阳宫的方向,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甩甩头,将纷乱的思绪抛开,大步跟上了夏菏泽,在这宫里呆的时间越长,她变得越奇怪,她想,她得好好想想如何才能离开了! 昭阳宫内,柳江月望着坐在首座上的谢容华,恭敬地行礼道:“今日陛下给足了臣妾脸面,臣妾感激不尽!” 谢容华看她如此知进退,不由得正眼打量她,穿着打扮虽华丽却符合身份,半点也没有越制的地方,神情动作谦卑有礼,让人寻不出一丝错处,他想起谢灵祯回来复命时和他说的话,柳江月才十六岁,可这行事作风,沉稳地一点都不像十六岁的少女! “爱妃先坐下吧,不必和朕拘礼!”谢容华指着下首的位置,待柳江月坐定后,他方才似开玩笑般说道:“选妃那日,朕有事没能亲自到场,令爱妃受了委屈,若今日贵妃册封朕还不露面,柳相恐怕就要来找朕理论了!” 柳江月脸色羞涩地低下头,笑道:“陛下国事繁忙,臣妾的这些事,不过都是小事,如何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觉得委屈呢?陛下登基四年,事事亲力亲为,天下太平,国泰民安,离开柳家前,大伯父还亲自嘱咐了臣妾,入宫之后要尽心尽力侍奉陛下左右,为陛下分忧解难,才不至丢了柳家的脸面!” “柳相倒真是处处为朕着想,不愧是朕的栋梁之臣啊!”谢容华淡笑着感叹道! “陛下谬赞了,大伯父能为陛下效劳,那也是柳家之福!”柳江月温柔笑道,看看外面的日头,对谢容华柔声道:“陛下来昭阳宫,可要用了午膳再走?” 谢容华摇摇头,道:“朕还有些事要办,恐怕这午膳不能陪爱妃用了,爱妃初到宫中,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往后这昭阳宫就是你的家了,你可不要见外!” 柳江月听了他的话,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她站起身,对谢容华拜道:“既然陛下提了,臣妾确有一事相求!” 谢容华眉毛一挑,惊讶道:“哦?爱妃要求朕什么?” 柳江月跪了下来,看向谢容华诚恳道:“陛下,臣妾知道柳泠玉是罪人,大伯父已与她断绝了父女关系,可臣妾年幼之时好歹受过她的照拂,能不能求陛下恩准臣妾去看看她,臣妾只看一眼就好!” 谢容华的脸色微变,望着她的目光带着探究之色,柳江月的双目含泪,态度诚恳楚楚可怜,等了半晌,他终于开口道:“那朕便让你见见她吧,只是,不要吓到爱妃才好!” “不会的,如今什么结果都是她咎由自取的,臣妾绝不会对陛下有半点怨言!”柳江月承诺道,脸上也扬起了笑容! “你先起来吧,朕还要处理政事,便先回去了!”谢容华站起身,没再看柳江月一眼,大步离去! 柳江月望着他的背影,行礼恭声道:“臣妾恭送陛下!” 柳江月带进宫的贴身婢女莫鸢扶起她坐好,不满道:“娘娘,你没事提那被弃的大小姐做什么?方才陛下都生气了!” 柳江月望着谢容华离去的方向,淡漠道:“本宫就算不提,又能得他几分好呢,你不必担心本宫,这个姐姐,本宫是一定要见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画地为牢 宣政殿是百官及皇帝上朝的宫殿,亦是三省六部的帝国核心官员的办公所在,宣政殿以北沿着宫道前行三百丈,可见紫宸门,穿过紫宸门后,便是紫宸殿,紫宸殿是皇帝的寝宫,亦是皇帝平时办公接见朝臣的内朝正殿,紫宸殿以北是横街,穿过街北的大门,便是嫔妃居住的后宫! 紫宸门和横街皆有专门的宫人负责把守,没有皇帝的传唤和通报,无论是朝臣还是后妃,都不能轻易踏足紫宸殿。 此刻,谢灵祯望着高大威严的紫宸殿,一点也不想进去,他应召而来,拿不准皇兄又准备要他做什么了,上次帮他选妃那事,他回王府以后第二日,便有各路大臣上王府求见,明里暗里地寻他晦气,他突然明白自己被皇兄算计了,明明他都是按照皇兄的吩咐做的,如今倒好,那些女儿被退回去的大臣一个个都觉得是因为他,女儿才入不了宫的,偏偏他还无处喊冤! 如今他在朝堂中,几乎每日都会被人参上一本,弄得他现在连王府也不敢出,就怕一不小心哪里犯事了,遭到被他得罪的那一大群官员的打击报复,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憋屈了。 “燕王殿下既然到了,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呢?陛下可等殿下好久了!”尚静刚出紫宸殿,便见站在殿外唉声叹气的谢灵祯! “本王这就进去了!”谢灵祯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踏入紫宸殿中,尚静上前将他引入紫宸殿的书房后,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谢容华正在批阅奏折,听见声音,连头也未抬道:“来了便先坐下吧!” 谢灵祯在一旁坐下了,弄出了不小的动静,谢容华听见声响,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他笑道:“怎么,谁惹得燕王殿下不高兴了?” “臣弟没有不高兴!”他嘴上这么说,语气却不见得好。 谢容华随手将手边的一叠奏折捡了一份扔给他,笑道:“看看,这些可都是参你的奏折,你最近得罪的人不少啊。” 谢灵祯接过看了,脸色难看道:“皇兄,你这是明知故问,我怎么得罪他们的,皇兄不是最清楚嘛!” 谢容华看他炸毛的样子,眉毛一挑,笑着安抚道:“朕知道你受了委屈,所以朕不是都帮你把这些弹劾压下来了吗?” 谢灵祯撇撇嘴,没好气道:“那我谢谢皇兄了,今日皇兄召我入宫做什么?不会就为了和我说这些吧?” 谢容华摇头笑道,“自然不是,朕是有事安排你去做?” 谢灵祯听了他的话面色一变,犹如惊弓之鸟:“皇兄,你好歹等我缓口气了,再让我去做那些得罪人的事啊?” 谢容华闻言大笑,叹声道:“你真以为朕就会安排你做得罪人的事了?” 谢灵祯看向他,谢容华收敛了笑容,神色认真起来:“崔剑云那边传来消息,契丹如今族内起了纷争,内部动荡不安,正是我们一举拿下的好时机,你如今在长安成了群臣的眼中钉,朕打算明日上朝时任命你统帅两万精兵与崔剑云和宗正铭汇合,发起对契丹的总攻,待你得胜归来之际,他们也差不多忘了你帮朕选妃的事了。“ 谢灵祯闻言沉默下来,他看向谢容华,迟疑道:“皇兄一定要攻下契丹吗?耶律公主毕竟帮了我们,那年皇兄在谈判前一天扔下大军离开泾州,第二日若不是耶律公主帮着皇兄,谈判也不可能顺利进行,可以说,那次若不是她,皇兄不知道将会面对怎样的危险局面,她帮我们喘过气了,如今我们却要灭了契丹,臣弟总觉得,这样做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 “忘恩负义啊……”谢容华低声重复,往事浮上心头,他苦笑道:“你说得没错,对耶律燕,朕确实只能用忘恩负义来形容了,但朕是帝王,从朕登上皇位的那一天起,朕便要对魏国的整个天下负责,曾经天下大乱时,我们为了获得喘息的机会,迫不得已向契丹俯首称臣,各个势力争相讨好契丹,那时你还小,所以你没有体会过那种滋味,明明将你压得难受至极,你偏偏还不能有半分反抗,只因为你若反抗了,那便是对整个家族的灭顶之灾,国若不强民自贱,边境的百姓一见契丹人便怕得浑身发抖,朕若不击垮契丹,如何让他们相信,朕可以许他们长治久安,许他们太平盛世,你同朕一起上过战场,应该明白,弱肉强食乃人间定律,朕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曾经的恩情,便放过来之不易的机会,哪怕你和所有人都觉得朕忘恩负义,卑鄙无耻,这次进攻,朕也势在必行!“ 谢灵祯听了他的话,心中一颤,他站起身,沉声道:“皇兄的苦心,臣弟明白了,此次出征,臣弟定不负皇兄所托。” 谢容华点点头,道:“你先退下吧,具体的安排,明日朕会在早朝上宣布的。” 谢灵祯点点头,却并没有马上离开,他望着谢容华,忍不住道:“二哥,在灵祯走前,能不能问问二哥,选妃之事,二哥究竟意欲何为?“ 他看不透他,可他知道,他让他去给他选妃,那便说明他绝不是放下了心结,想重新开始了。 谢容华一怔,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取下腰间那个旧得有几分褪色的香囊,轻柔地抚摸着,喃声道:“灵祯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谢灵祯因为他的动作呼吸一滞,他哑声道:“二哥,你清醒一点,她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但就因为她不在了,所以你觉得,我和她之间的承诺,就该一笔勾销,我就该放开她,去按照你们的想法生活吗?她留给我的信让我忘记她,你们也希望我放下她,但我凭什么要听你们的,要听她的,而不选择遵从自己的内心呢?”谢容华垂眸答道,面色平静如水,语气中无悲无喜! “二哥……”谢灵祯沉声唤道,却不知道该如何开解他,该说的该做的,他们都早就说了做了,原本以为时间能将他心底的伤痛抹平,可看他现在这样,他分明是将自己困在了回忆的牢笼里,能将他放出的只有那一个人,可她已经不在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前车之鉴 “珩儿,是她的宝贝,也是我的宝贝,到了年关,他便七岁了,也到了学习治国之道的年纪,朝廷内外,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这个天下,根深蒂固地以世家贵族为尊,他们对珩儿一直都心存偏见,朕的朝堂之上,除了跟着朕出生入死的那群武将,恐怕再没人会希望朕把天下传到他手里……”谢容华自顾自地低声呢喃着,语气中满是无可奈何! “所以皇兄才极力推行科举改制,想打破这个局面?”谢灵祯低声问道。 谢容华点点头,苦笑道:“只有让寒族出身的有才之士也能参与到帝国的建设中,才能完全打破这个僵局,毕竟如今不是乱世,我们以武夺天下,却终究要以文治天下,只是朕没想到,他们会如此沆瀣一气地站在柳弘业那边,让朕寸步难行!“ 他的脸上渐渐露出讽刺的笑容:“不过当他们再三劝朕充盈后宫的时候,朕便想明白了,人以利驱使,朕得给他们一点希望,让他们因为私欲自乱了阵脚,接下来才好办朕想办的事,你也看见了,朕不过才刚封了一个贵妃,他们便从全体反对到有人支持科举改制的事了,其实他们并不是真的支持朕,只是希望通过支持朕,增加自己女儿在后宫中争宠的筹码罢了,毕竟太子一日未定,那便谁都有可能,朕还年轻,他们所有人都还有机会!“ 谢灵祯点点头,低声道:“臣弟明白了,皇兄是打算用后宫来打破朝廷的平衡。” “其实办法不止这一个,若她还在,朕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谢容华低声呢喃,突然笑了起来,他看向谢灵祯,道:“不知不觉竟和你说了这么多,灵祯,你先退下吧,离宫前去看看珩儿,你走了以后,他就更寂寞了。” “是,臣弟明白!”谢灵祯缓缓退下,在退出大殿前那刻,他看见谢容华小心翼翼的将那个香囊带回腰间,他记得谢容华和他说过,那香囊,是她送过他唯一的东西,从今往后,再不会有第二个了。 ************************************** 柳江月的出现,让掖庭宫乱成一片,管事周夏青慌慌张张地迎出来,高声道:“奴婢不知娘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柳江月看着掖庭宫破败的宫室,低声道:“本宫想见见罪妇柳泠玉!” 周夏青一惊,颤声道:“娘娘要见她?”柳泠玉是谢容华交待了要特殊对待的罪妇,她知道她和柳江月同为柳家人,实在是怕她看到柳泠玉如今的状况,寻机报复她。 柳江月看她害怕,宽慰她道:“你放心,是陛下答应了本宫来见她的,她犯了滔天大罪,陛下留她一命已属恩赐,无论她如今变成什么样?本宫都不会怪罪于你的。” 周夏青听了她的话放下心来,她卑躬屈膝道:“既然如此,贵妃娘娘请随奴婢过来。” 柳江月随着她进了掖庭宫,宫中正在劳作的宫女看见她,皆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掖庭宫内枯草重生,处处破败不堪,一点也不像在皇宫之中,她眉头微皱,想着那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怎么适应这样的环境的。 走到最里间的时候,一阵恶臭袭来,让人几欲作呕,跟着柳江月的莫鸢捂紧口鼻,不满道:”这里怎么这么臭啊?“ “呃,这里是专门清洗宫中夜壶的地方,难免有异味,若娘娘难受,我们先离开此地,待奴婢将柳泠玉唤出来见娘娘!”周夏青小声道。 “不必,本宫还忍得住。”柳江月沉声道,一把推开了眼前的门,堆积如山的夜壶前,一个半老妇人在那里不停歇地清理着,她的衣裳褴褛,发丝凌乱,一双手枯瘦如柴,脸色憔悴难看,柳江月一步一步走向她,低声唤道:“泠玉姐姐!” 柳泠玉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看到眼前衣着华贵的她,她慌得扔下手中的夜壶,抱头后退着躲到了角落中去,尖叫着道:”我不是柳泠玉,我不是!“ 她情绪一激动,四肢百骸骤然传来刺骨的痛意,让她忍不住痛得在地上打滚,不住地祈求道:“谢容华,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养噬魂蛊,不该对付颜汐凝,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她怎么回事?”柳江月问不远处的周夏青。 周夏青上前,低声道:“娘娘,陛下,陛下让人在她的身体里种了蛊,那蛊不会要人命,但只要她情绪激动,便会让她痛得生不如死,只要她情绪下去了,便不会再痛了。” 柳江月听了她的话,心中一寒,莫鸢早已被眼前的光景吓得目瞪口呆,柳江月看了还痛得在地上打滚的柳泠玉一眼,对莫鸢道:“莫鸢,我们走吧!” “娘娘,你不和她说话了吗?”莫鸢奇怪道,她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和柳泠玉说上几句话吗? “没有必要了!”柳江月说着,大步离开,她还记得在金陵的时候,柳泠玉因为是大伯父唯一的嫡女,大伯父又是族长,她有多么的风光,是柳家所有小姐羡慕的对象,可如今,她却成了一个半老的丑陋妇人,做着最下贱的活计,忍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她绝不要变成她这样。 回到昭阳宫后,莫鸢立刻安排了柳江月沐浴更衣,柳江月洗净了身上不该有的异味后,又变回了高贵典雅的贵妃娘娘,她喝茶漱口后,想起今日见到的情形,问莫鸢道:“莫鸢,颜汐凝是谁?” 莫鸢一惊,小声道:“娘娘可不能在宫中随便说这个名字,她就是已经离世的宸妃娘娘,如今在宫中,宸妃娘娘的寝宫华阳宫也是宫中禁地,娘娘可要注意,别误闯进去了。” “宸妃娘娘!”柳江月微不可闻地低喃着,在心中感叹道:“泠玉姐姐,大伯父就是以前将你养得太好了,你才会那么蠢,沦为弃子后竟然还敢去招惹陛下的心头肉,连借刀杀人都不会,难怪会把自己弄到如此凄惨的境地!” 第三百五十八章 鹰雄救美 不知不觉,进宫一月余,这一个月,生活对于顾珩雪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相反,她过得还比较充实,每日早上去昭阳宫请安后,她都要在后宫中走走转转,凡是没有人拦着她,她可以涉足的地方,她几乎都去看过了,也对整个后宫构造有了初步的了解,想直接逃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她不会就此放弃的。 紫嫣奉茶上前来,看到她在纸上勾勾画画,不由奇怪道:“小姐,你在画什么啊?” 顾珩雪一边标记着位置一边对她笑道:“这是后宫大致的地形图,我怕自己忘了都有些什么地方,所以记录一下。” “小姐记这个做什么,再说了,奴婢去尚仪局学规矩的时候,可是将后宫的各宫和各部都背过才算数的。”紫嫣笑道。 她这样一说,顾珩雪倒是想起来了,她进宫来这一个月,除了照顾自己以外,每日午膳后都会去尚仪局学习规矩,她这一个月的忙碌得到的消息,也许还没有她去学习时知道的多呢,想到这里,顾珩雪拉了她坐下,笑道:“我倒是忘了这个,你和我说说,你都学了什么呢?” “嗯,就是宫中的一些规矩,嫔妃等级,还有宫中各局各部的职能那些。”紫嫣想了想答道。 顾珩雪眼睛一亮,笑道:“那你知道太医署在哪里吗?”她在后宫转了一个月,也没找到太医署,紫嫣进宫的时候给她带了银针,可是她除了银针,还需要药材! 紫嫣摇摇头,道:“小姐,太医署不在后宫的范围内。“ 顾珩雪眼中的神采落寞下去,不过紫嫣接下来的话又让她打起精神来:“在后宫中,嫔妃们生病了会召太医入宫查探,普通的宫女是没有资格用太医的,她们会去奚宫局,那里有一些会医的太监为她们治疗,奚宫局是专门处理宫中疾病和死亡的地方,如果宫女在那里没能治好,便直接被送出宫去了。“ 顾珩雪听了她的话,拿出自己画的简易地图,找到了奚宫局的位置,有人生病,需要治病那就必然有药材,虽然是给宫女治病的,不会有什么名贵的药材,但她用药材也不是为了治病的。 “紫嫣,如果宫里的嫔妃死了或者身染恶疾,这宫里是怎么处理的?”顾珩雪轻声问她。 紫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顾珩雪劝道:“小姐,你可别想不开做傻事,大公子说了,让我守着你,不能让你乱来的。”这一个月她陪着她到处转悠,她还以为她是想像别的娘娘那样去打探陛下会经过的地方制造偶遇呢,没想到她都进宫了还不死心。 “我就是好奇问问罢了,怎么也不可能为了出宫去寻死啊!”顾珩雪笑道,紫嫣对她虽然好,可是毕竟是带着监视她的任务过来的,所以很多事,她都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 “这样就好,小姐,我知道我们现在的日子难过,不过只要小姐遇到了陛下……”她的话还没说完,竺灵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对顾珩雪磕头道:“顾才人,你快去帮帮我家主子吧!” 顾珩雪将她扶起来,道:“你慢点说,你家主子怎么了?” “我家主子打听到陛下在御花园听杜昭仪弹琴,便想去御花园碰碰运气,没想到没见到陛下,却和同去的许美人起了争执,那许美人看着不像善茬,我怕出事,便赶紧过来找才人帮忙了!“竺灵急声道。 顾珩雪听了她的话神色一变,也来不及问别的,便让竺灵带着她赶过去了。 她们赶到的时候,夏菏泽已经被人扭着手臂押着跪在地上,脸上带着巴掌印,一双眼睛倔强地瞪着不远处的美人许若晴! “还不服气是吧,给我继续打!”许若晴看她望着自己的神色,恼怒地唤道。 “慢着!”顾珩雪喝止她们,上前推开押着夏菏泽的那两个宫女,轻抚她脸上的伤,担心道:”你没事吧?“ “蘅雪!“夏菏泽委屈地唤她的名字,许若晴看着冷不防出现的女子,一时没猜出来她的身份,待她的宫女和她提醒了,她恼怒道:”不过一个小小的才人,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顾珩雪看向她,沉声道:“没错,我和夏才人都只是五品的才人,但纵然是五品才人,那也是陛下的人,陛下将后宫的管理权给了贵妃娘娘,若夏才人犯了错,许美人大可带着她去贵妃娘娘跟前评理,让贵妃娘娘处罚她,许美人这样对嫔妃动用私刑,可有将贵妃娘娘放在眼里,将陛下放在眼里!“ 许若晴看她拿贵妃和皇帝压她,怒火中烧,她冷声道:“好一个能说会道的才人,别以为你这样说就让我怕了,我告诉你,我今天不仅打了她,我还要打你,我倒要看看,你口中的贵妃娘娘和陛下会不会出现为你主持公道。” 她说完,招呼身后的宫女太监道:“将她给我拿下掌嘴!” “你们不能打我家才人!”紫嫣和竺灵上前阻止,却被跟着许若晴的太监制住,那两个宫女上前一把抓住顾珩雪将她推到在地,顾珩雪奋力挣扎,奈何力气不如她们,眼看着那一巴掌就要扇到她脸上,空中却突然有黑影一闪而下,那两个宫女发出一阵惨叫声,一下子松开了制着顾珩雪的手。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不知哪里来的鹰伤抓伤了欲行凶的两个宫女,站在了顾珩雪面前! 顾珩雪呆呆地看着眼前高大威猛的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那鹰歪着头看她,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近,她不由自主地向它伸出手,那鹰仿佛感受到什么,一瞬间扑进她的怀中,犹如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 许若晴反应了过来,看着顾珩雪怀中安静的老鹰,脸色难看道:“哪里来的畜生,你们还不赶紧将那畜生给我抓了。” “娘娘,那鹰好厉害的,奴才不敢啊!”许若晴身后的太监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两个鲜血淋漓的宫女,没有人敢再上前。 此时有一队侍卫听见这边的惨叫声赶过来,许若晴看到他们,高声道:“宫里出了伤人的畜生,你们快抓住它!” 顾珩雪看到那几个侍卫,脸带防备地护住怀里的鹰,那几个侍卫还未动作,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已将所有人吓得跪了下去:“哦,什么时候朕养的阿隼成了你们口中伤人的畜生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不识旧爱 顾珩雪就这样看着那个慢慢走近的男人,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她依旧坐在地上,安安静静地抱着怀里的阿隼,他的脸一点一点在她眼中变得清晰起来,轮廓分明,沉稳俊朗,犹如天神下凡,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有什么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想抓住它,却最终什么也没有抓住! 顾珩雪怀中的阿隼看到谢容华来了,发出兴奋的咕咕声,仿佛在向他邀功一般,谢容华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望着他发愣的陌生女子,容颜清秀,在整个后宫中不过中人之姿,她没有像别人那样向他请安,但他却奇怪地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他看着阿隼乖巧地窝在她怀中,画面如此熟悉,曾经也有人,像她一样抱着阿隼,对他展开灿烂的笑容,只一眼,便让他义无反顾地沉沦下去! 谢容华在所有人的惊讶中蹲下了身,与顾珩雪的目光触碰到一起,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若有所思,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不知所措,谢容华轻轻一笑,伸手轻抚她怀中的阿隼,对她温声问道:“阿隼很久没和人这样亲近了,没想到它会喜欢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名字?顾珩雪想告诉他她叫顾珩雪,可一瞬间却开不了口,他的声音,和梦中那个男人的声音太像,而梦中的那个男人,叫她汐凝! “陛下,请陛下为臣妾和顾才人做主!“夏菏泽捂着受伤的脸,泫然欲泣地开口,谢容华眉头微微一皱,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回到顾珩雪身上:”你是朕的顾才人?“ 顾珩雪终于将那些莫名的情绪控制下来,她放开阿隼,向他恭恭敬敬地跪下,行后妃之礼后轻声道:“臣妾顾珩雪,叩见陛下!” 许若晴怕顾珩雪告状,急忙磕头抢先一步辩解道:“陛下,今日是夏才人以下犯上,和臣妾起了争执,臣妾的宫女因为护着臣妾,便不小心伤了夏才人,顾才人见了,以为是臣妾欺负了夏才人,便要对臣妾动手,臣妾的宫女去拉她,却不想,却不想被陛下的鹰所伤了,臣妾不知道这鹰是陛下养的,若知道,给臣妾一万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喊人对它动手的!” 顾珩雪看他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正欲开口解释,他已经一下子站起身来,沉声道:“后宫之事,你们不必在朕面前争论,去昭阳宫找贵妃决断,朕相信她会秉公处理,至于这两个宫女,先带下去医治吧!” “是!”一旁的侍卫答道,上前将受伤的两个宫女带了下去。 谢容华吩咐完后,招呼了阿隼就要离开,夏菏泽见他要走,急声道:“陛下!” 好不容易能见他一面,她不想他就这么走了。 谢容华看向她,目光中带着丝不耐,夏菏泽一惊,不敢再出言留他,她叩头道:“臣妾夏菏泽,谢陛下救了臣妾和顾才人,臣妾恭送陛下。” 谢容华点点头,最后看了安静的顾珩雪一眼,大步离去,一直跟在谢容华身边的昭仪杜语芹亦看了顾珩雪一眼后,沉默地跟着谢容华离开,她总觉得,今日的陛下,和往常的情绪有些不同,那顾才人还真有能耐,竟然能让阿隼瞧上了。 他们离开后,剩下的众人去了昭阳宫向柳江月禀告,柳江月听了她们各自的说辞,各打了五十大板,处罚了夏菏泽以下犯上之罪和许若晴擅用私刑之罪,还告诫她们作为后宫的姐妹,要和睦相处,绝不能伤了和气惹得陛下心烦。 回到宁幽宫后,顾珩雪小心地为夏菏泽处理伤口,夏菏泽看她娴熟的手法,吃惊道:“你,你会医术?” “略知一二罢了,你可别到处嚷嚷,我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顾珩雪向她调皮地眨眨眼睛。 夏菏泽点点头,想到今日的情况,有些不甘心道:“明明是许若晴不对,最后偏偏我和她一样被罚了俸禄。” “没惹出别的事就不错了,你和她都想获得圣眷,又打扮得那么漂亮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压了她一头她自然不会甘心。”顾珩雪叹声道。 说到圣眷,夏菏泽高兴起来,她道:“珩雪,我终于看到陛下了,果然和我爹告诉我的一样俊美非凡,你说陛下会不会记得我的名字啊,我最后可是大着胆子在他面前说了名字。” 他会记得吗?她叫顾珩雪,顾珩雪在心中苦笑,暗道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她都打算离开的,他会不会记得和她有什么关系。 “对了,那鹰……”夏菏泽的声音将顾珩雪从思绪中拉回来,顾珩雪纠正她道:“它叫阿隼,有名字的。” “对,阿隼,你是怎么认识的啊?看它和你很熟的样子,那可是陛下的宠物。”夏菏泽急声问道。 顾珩雪摇摇头,低声道:“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它!”她说着,笑了起来:“不过它对我很友好,我也很喜欢它。” “那下次见到它,你让它也和我亲近亲近好不好?”夏菏泽拜托道,和阿隼亲近了,说不定能见陛下的机会也会变多。 “好啊,如果下次我们再见到它,我介绍它和你认识。”顾珩雪大言不惭地说道,其实她也不知道还会不会遇见阿隼,因为今天紫嫣给她提供的线索,她已经有了逃跑的初步计划了,等离开了皇宫,估计没可能见到阿隼了吧。 帮夏菏泽处理完伤口后,顾珩雪回到了自己的寝殿,她取出一张纸,才写了一个谢字,却不知后面该写什么了,她望着那个字,低喃道:“真希望能在离开前知道你叫什么,可惜你是皇帝,看来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你的名字了。” 他的声音和梦中那个男人的声音太像,让她不由自主地就有了亲近感,说起来,梦中的那个男人,也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她这样想着,眼皮沉重起来,唤了紫嫣进来伺候她梳洗,便早早地睡下了,而这一晚,她又做梦了。 梦中她又见到了阿隼,它受伤了,她在帮它包扎,不过梦中的它变得没有白日里那么友善,甚至还抓伤了她的手。 顾珩雪有些委屈,它之前明明对她很温柔的,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她正想着,军帐被人掀开,梦中的男人逆光而来,容颜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那是她今日见过的陛下的脸,虽然年轻了很多,但她绝不会认错,这就是,陛下的脸。 第三百六十章 奚宫窃药 “小姐,小姐,该起了,不然要误了请安的时辰了!“紫嫣在一旁推攘了许久,才将昏昏沉沉的顾珩雪唤醒,她揉了揉太阳穴,直到适应了光线,人才清醒了些。 紫嫣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道:“今日小姐怎么睡得这么沉,奴婢叫了好久都没醒!” 顾珩雪回想起梦中的一切,梦里,年轻的陛下小心翼翼地帮她包扎伤口,耐心地教她如何使唤阿隼,他对她很温柔,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昨日白天里看到的他,果然是做梦啊! 顾珩雪甩甩头,将梦境抛开,低声道:“没什么,又做梦了罢了!” “小姐又做奇怪的梦了?身边没有安神药,要不奴婢去找太医给你看看?”紫嫣担心道。 顾珩雪摇摇头,道:“我一个默默无闻的才人,还是别叫太医了,免得让你受白眼,再说医术我自己也会,真有什么问题我自己也知道的。” 紫嫣想到后宫中人那些跟红顶白的嘴脸,也不再提找太医的事,只叹气道:”小姐,他们都说,如今陛下最宠爱的是杜昭仪,下朝之后常常陪着她一起,我听那些小宫女说,杜昭仪很快就要封妃了呢,昨天见到陛下的时候,杜昭仪就跟着陛下的,不知道你看到没有?“ 顾珩雪晒然一笑,宽慰她道:“杜昭仪的爹可是吏部尚书,陛下说不定在她入宫前就认识她了,宠爱她也没什么稀奇的,你别唉声叹气的了。” 紫嫣看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昨天那么好的机会,陛下的鹰还护着你,你怎么都不知道把握住呢,比如和陛下提一提去为他养鹰之类的差事也好啊!” 顾珩雪听了她的话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捏了捏紫嫣的脸,笑道:”你不是说在进宫的时候公子让你一切都听我的,顺其自然就好吗?“ 紫嫣垮着脸道:“就怕顺着顺着就变成了枉然,奴婢瞧着别宫的主子都在费尽心机地想引起陛下的注意,只有小姐不知道在想什么,本来小姐的年纪在宫中就算大的,再不抓紧,等年华老去,那不是只能在宫中孤老一生了!” 面对她真心实意的担心,顾珩雪微微一叹,她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在宫中孤老一生的!”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逃出去! 顾珩雪去昭阳宫请安后,没有如平时那样带着紫嫣在宫中转悠,而是直接回来了宁幽宫,用完午膳她便告诉紫嫣要去陪着夏菏泽,让她用晚膳时再去找她,紫嫣知道夏菏泽受了伤她不放心,不疑有他,便让她过去了! 待进了夏菏泽的寝殿,她便去屏风后换了一身宫女的装扮,夏菏泽看到她的举动,惊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有点私事要办,扮作宫女比较方便,我和紫嫣说了在这里陪你,让她晚膳时分再来找我,若她中途来了,你就让竺灵拦着她,说我在帮你治伤,不能被人打扰,行吗?”顾珩雪向夏菏泽请求道。 她们早就是朋友了,夏菏泽自然会帮她,只是看她这样,忍不住道:“可你得告诉我扮作宫女到底要做什么啊?连紫嫣都瞒着,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我要弄点药材,想混进奚宫局去看看,如果紫嫣知道了一定会阻止我的,所以才瞒着她。”顾珩雪不再隐瞒她。 “你弄药材做什么?”夏菏泽神色不安道。 “自然是做药,你放心,我不会害人的,你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别让任何人知道。”顾珩雪认真嘱咐道。 “好,那你可别耽搁太久,一定得赶在晚膳前回来,不然我怕竺灵也拦不住她了。”夏菏泽应道。 顾珩雪点点头,从夏菏泽的寝殿偷偷摸摸地出了宁幽宫,往奚宫局而去。 奚宫局在后宫的西北角,地势偏僻,来来往往的都是宫女太监,守门的太监看到她,问道:“你是哪宫的,来奚宫局是身体不适吗?” 顾珩雪摇摇头,冷静答道:“我是太医署的医女,听说奚宫局里人手不足,院正大人让我过来搭把手。” “院正大人还真是心善,连宫女太监的死活都放在心上了。”那太监笑道,也没拦她,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就算有心怀不轨的人,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这个地方来,这里的管理一向都比较松散。 顾珩雪道了谢,进去之后,扑面而来的中药气息和满屋子脸色蜡黄的宫女太监让她有些心惊,帮忙看病的人并不多,她向管事的说明来意后,管事的随便考了考她,发现她确实懂医术,也就没细查,让她在一旁帮忙了。 她为那些生病的太监宫女号脉下针,尽量不动声色地在给他们开的方子里面加上自己要的药材,亲自去帮他们抓药熬药,这样下来,她便弄到了需要的一两味药材,为避免被人看出端倪,要的分量都是极少的。 回到宁幽宫后,她将来之不易的药材藏好,第二日,第三日继续如此,五日下来,奚宫局的病人被她治好得七七八八,而她在这里能拿到的药材,也差不多了。 “紫嫣姑娘医术高明,只在太医署做一个医女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不如我去找崔尚宫提一提,让她将你调到奚宫局来做管事,这样有宫女太监生病了也不会久久治不好了。”在她最后那日离开时,奚宫局的管事太监和她提议道。 她原本就是骗他们的,一查就穿帮,自然不敢让他们这样做,顾珩雪摇头道:“多谢陈公公美意了,和院正大人的医术比起来,我的实在是不足挂齿,我还想再多跟着院正大人学点东西呢,等我学有所成了,再过来不迟。” 陈公公想了想,笑道:“听说薛太医年事已高,这两月就要告老还乡了,院正换人,你能学的时间也不多了,那我就再等等吧!” 顾珩雪本来就是胡编的,压根不知道什么薛太医告老还乡的事,但他既然给了她台阶下了,她自然乐得顺坡下。 她偷偷摸摸地带着身上的药材离开奚宫局,往宁幽宫的方向而去,才走到半路的假山处,却看见一群宫女侍卫慌慌张张地在找什么,她一心虚,揣着药材闪身躲进了假山里面。 这假山外面看着没什么,里面却另有乾坤,她在一片杂草中发现了一个仅能容下一个瘦小之人才能进出的洞口,不假思索地藏了进去。 洞内狭小,她站不起身,只能半蹲着贴着墙,还来不及让自己的姿势舒服点,便见一个六七岁锦衣玉带的男孩也爬了进来,顾珩雪吓得要说话,他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小声恐吓道:“你要是引来了他们,本殿下就说你挟持了本殿下。” 第三百六十一章 皇子谢珩 他的一双凤眼目光清亮,一张稚气的脸天真可爱,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让顾珩雪一眼就喜欢上了。 看他的衣着和刚刚说的话,顾珩雪一下便猜出了他就是害自己改名的那位大皇子,赶紧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叫了。 谢珩看她被自己吓住了,心里带了点成就感,他放开手,去将被他弄乱的杂草掩上,挨着顾珩雪挤在狭小的洞穴中。 洞穴原本就矮小,如今身边又带了个孩子,这洞就显得更小了,她斜眼看着满脸紧张的孩子,他很怕被发现的样子。 “喂,你……”顾珩雪小声地开口,还没说话,他便瞪着她,将手抵在唇上小声道:“嘘!” 顾珩雪赶紧听话的闭了嘴,就这样静静望着他,这么漂亮的孩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她的目光从他的脸往下移,当看到他胸前的红色玉坠时,只觉得有什么狠狠击中了自己的内心,让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娘娘,这片假山找过了,没发现大皇子的踪迹。”外面有声音隐隐传来。 “那便去别的地方再找找,大皇子之前还在这里出现过,绝不会走远了,一定要找到他!”一个温婉的女声带着急切之意说道。 “是,走,我们去那边继续找。” 外面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顾珩雪看他想爬出去,拉住他道:“他们可能还在外面呢,我先出去,没人在了再叫你出来。” 谢珩觉得她的话有道理,让她先出去了。 顾珩雪翻出去,四处看了看,见确实没人了才唤了他出来,她将他头上和衣服上沾染上的杂草弄干净,笑道:“你想躲着她们,我知道一个更好的地方,他们一定找不到的,我带你过去。” 谢珩看着她的笑容,不知为何便生出了亲切感,他点头道:“好,那你带我过去。” 那地方离这里并不远,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躲躲藏藏间很快便走到了一处高墙处,顾珩雪将高墙下的一块大石搬开,露出了一个小小的洞来:“从这里出去,别有一番洞天。” 谢珩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洞,对顾珩雪怒吼道:“你竟然要本殿下钻狗洞!” 他的一张小脸气得脸色铁青,顾珩雪蹲下身,与他平视道:“殿下,就是因为没有人会相信你钻狗洞,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找到这里来,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狗洞钻了就钻了,只要没被别人看见,那谁也不会知道的。” “你不是在这里吗?难道你不会去乱说。”谢珩气呼呼地道。 “我也钻了啊,我要说了你也可以这样去说我啊,这不就公平了吗?”顾珩雪笑道,率先从那洞钻出去,那时她发现这洞,还想着钻出去能出宫呢,结果虽然没能出宫,倒是让她发现宫中一片难得的小天地,这也算是她在这后宫探查这么久来一个难得的收获。 谢珩看她真的钻过去了,想了想她方才的话,左右四顾看没有人在,咬牙蹲下身也钻了过去。 他刚爬起来,便被这片小天地给镇住了,因为宫墙旁边的大树十分粗壮,将旁边挨着的宫墙挤得不留一丝缝隙,这里便成了一处被宫墙和大树隔绝开来的一块高坡,面积并不大,头顶的大树让这片天地完全处在树荫之下,就算是夏季,这里也不会炎热,放眼望去,波光粼粼的太液池和太液池中巍峨高大的广陵殿尽收眼底,这个地方确实不错。 顾珩雪蹲下身,将他身上沾染的杂草和泥小心地拍去,又取出手帕将他手上的污泥擦拭干净,谢珩看她温柔的动作,喃喃道:“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顾珩雪拉着他靠着大树坐下,笑道:“自然是钻狗洞发现的,怎么样,这里漂亮吧?” 谢珩点点头,笑道:“以后带父皇也来看看!” 顾珩雪一惊,阻止他道:“你可别带你父皇来,你父皇是当今天子,你难道要他也钻狗洞?” 谢珩白了她一眼,不服气道:“父皇才不会钻呢,父皇武功高强,这墙根本难不住他,再说了,他还可以让人把墙拆了。” “可是那样,你我的秘密就被你父皇发现了,以后他找不到你,就直接来这里寻你了,你就没有秘密基地了哦。”顾珩雪小声劝道,如果他带他父皇来了,那她以后这宫中唯一清净的去处都没有了。 她的话终于打动了谢珩,谢珩思考了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对,那我不和父皇说。” 顾珩雪怕他反悔,急忙伸出小指对他道:“拉钩上吊!” 谢珩愣愣地看着她的手,顾珩雪一惊,想起古代小孩不会这个,正准备教他,却见他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住她喃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当他小小的大拇指印上自己的大拇指那刻,顾珩雪的心一颤,她不明白,这一刻她为什么会有想哭的欲望,这个她一见就喜欢的孩子,这个让她意外的孩子…… 不过她还没哭,谢珩已经大哭起来,吓了顾珩雪一大跳,顾珩雪赶忙将他抱入怀中,轻哄道:“别哭啊,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突然哭了呢!” 谢珩抱紧她,哽咽着道:“我想我娘亲了,以前娘亲也和我拉钩,她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拉过钩了就不能骗人了!” 顾珩雪一惊,心中有酸楚泛开,她记得他的娘亲是那个传说中得到万千宠爱,却已经过世的宸妃娘娘,他还那么小就没了娘亲,一定很难过吧! “珩儿乖,你娘亲一定也很想你的,不哭了哦,你一哭娘亲也会跟着难过的!”顾珩雪柔声哄着他,用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语气。 谢珩慢慢止住了眼泪,就这样紧紧地靠在她怀中,他已经记不得娘亲长什么样子了,可是他还隐约记得娘亲喊他珩儿时的语气,就和刚刚这个宫女一样,他抬头看向她满是疼惜的眼神,对她不由产生了亲近感,更深地倚入她怀中,抽泣着命令道:“我喜欢听你叫我珩儿,以后你都要这样叫我!” 顾珩雪点点头,轻抚他的发,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宠溺:“珩儿,珩儿……” 她的一声声温柔呼唤,让谢珩眼皮渐渐沉重,就这样倚着她睡了过去,在梦里,他看见了日日思念的娘亲,娘亲轻柔地抱着他,对他温柔笑道:“珩儿,娘亲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丢下珩儿了!” 顾珩雪看着怀中孩子如天使般的睡颜,他的嘴角微微弯着,似乎梦见了什么好事,她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他的额前印下一个吻,嘴角溢出幸福的笑容,进宫这么长时间,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快乐和满足,这个孩子,竟让她有了永远陪在他的身边的冲动! 第三百六十三章 宫中暗涌 已经到了夏末时分,天气却变得越发热了,整个宣政殿内都弥漫着浓浓的燥热之意,谢容华听殿中的朝臣滔滔不绝地禀报着近日的国事,待他一一回复后,尚静高声道:“众爱卿可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杜毅泽看了高坐在龙椅上的人一眼,握紧了手中的笏板,毅然地出列,高声道:“臣有本启奏!” 谢容华看向他,微微一笑,道:“杜爱卿请讲!” 杜毅泽躬身道:“陛下,臣身为吏部尚书,肩负着为大魏挑选人才的重任,如今天下安定不过数载,光依靠科举在贵族子弟中挑选人才,实在不能满足如今百废待兴的需求,之前陛下曾提过科举改制,摈弃门庭之见扩大选择范围,当时臣对寒族子弟有所顾忌不敢轻易赞同,那以后臣对他们做了大量的暗访,寒族子弟中虽不乏粗鄙不堪之辈,亦有不少德才兼备之人,臣以为,只要方法得当,给那些怀才不遇的寒族子弟一个报效魏国的机会,于他们于魏国皆会成就一段佳话,如今秋试之期已近,此事亦当有一个决断才是!” 谢容华点点头,看着堂下的朝臣问道:“杜爱卿所言甚是,此事不管是行与不行,此刻都必须要有一个决断了,诸位爱卿的意见是?” 朝堂上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若那些寒族子弟得入朝堂,对他们贵族统治或多或少都会有影响,王承志看了柳弘业一眼,率先出列道:“臣以为杜大人所言及是,今时不同往日,魏国正是缺人之际,不该因为出身,便错失了有识之士!” 朝中众人大惊,王承志是柳弘业的女婿,众所周知柳弘业是对科举改制反对声最强的人,没想到王承志竟然先出来同意了! 四大贵族世家已有两家赞同,高家又向来向着皇帝,不用问也知道高家的态度,众臣心中渐渐有了决断,站出来附和道:“臣附议!” “臣也附议!” 随着站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了柳弘业和他少数的几个心腹还未发话,谢容华看向柳弘业,低声问道:“不知柳相的意见如何?” 柳弘业站了出来,意味不明地笑道:“杜大人既然已深入调查过了,选拔人才又是他的职责,连他都赞同,臣自然再无反对的道理!” 谢容华微微一笑,对杜毅泽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了,那具体的选拔实行,就交给杜爱卿来办了,朕希望在明年春天的殿试上,能看到寒族有才之士的身影!” “微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杜毅泽郑重其事道! 谢容华微微一笑,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对尚静道:“帮朕拟一份旨意,杜昭仪温婉贤明,克娴内则,淑德含章,自入宫后甚得朕心,擢升为一品贤妃!” 尚静高声应是,杜毅泽跪下伏拜道:“臣替小女谢过陛下的恩典!” 杜昭仪获封贤妃的消息,很快便从前朝传到了后宫,整个后宫人心惶惶,各宫嫔妃心思各异,当然,除了一个人! “看左边!”顾珩雪高声道,谢珩往左边看去,顾珩雪笑道:“你又输了!” 她说着,往谢珩的小脑袋上又贴了一张纸条,谢珩望着自己一脸的纸条,顾珩雪脸上却只有几张,嘟着嘴道:“我不玩这个了,这个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了,是你自己说这个简单,你绝对不会输的!”顾珩雪看他耍赖,逗弄他道! 他当时听着她说游戏规则的时候确实觉得很简单,反正只要做和对方说的相反的动作就行了,可谁知道做起来和他想的不一样呢,他将脸上的纸条扯下,坐在她身边委屈道:“我饿了,饿了脑子不好使,反应不过来!” 顾珩雪低低地笑,取出自己带来的食盒,递到他跟前道:“那先吃点东西吧!” 谢珩看那些外表很好看的点心,眼中却满是嫌弃,他第一次见的时候还很兴奋,结果一点也不好吃,他看着顾珩雪摇头道:“我不要,你做的东西难吃死了,我上次吃了回去闹肚子,被父皇骂了两天,还连累了幻琴姑姑,我又不能把你招供出来,再吃你东西又闹肚子了怎么办?” 顾珩雪汗颜,她虽然厨艺不精,也不至于会吃了闹肚子吧,她伸手去探他的脉象,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放心下来,将他搂入怀中,低声道:“珩儿,你说的幻琴姑姑是谁啊?”她听到过好几次了! “幻琴姑姑就是幻琴姑姑啊,一直都是她照顾我的,父皇说她是娘亲的婢女,幻琴姑姑对我可好了,我挨父皇骂的时候别人都不敢说话,只有她敢为我说情,还有幻琴姑姑做的点心也很好吃,比你做的好吃多了!”他说起幻琴的好来,如数家珍! 顾珩雪听着他对幻琴的夸奖,心中带了点醋意,她认真地看向谢珩,低声问道:“那珩儿喜欢幻琴姑姑多些,还是喜欢我多一些呢?” “当然是幻琴姑姑了,我和你认识的时间又不长!”谢珩想也不想地道,看顾珩雪有点伤心了,认真道:“你以后多陪我玩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像喜欢幻琴姑姑那样喜欢你!” 顾珩雪听了他一本正经的话一下子笑了起来,低笑道:“你放心,我会让你越来越喜欢我的!” 她说着,去挠谢珩的痒痒,惹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肆意玩闹着,完全没有察觉到在他们身后的大树上,站着一男一女,那位女子,正是他们方才口中谈论的幻琴,他们一直静静地站在树上,将树下顾珩雪和谢珩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秦洛,我们先回去吧,他们再玩一会儿应该也会走了!”幻琴的目光放在树下的两人身上,话却是对身边的男人说的! 秦洛点点头,将她小心地打横抱起,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刚一落地,幻琴便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的怀抱,秦洛眼底的落寞一闪而过,轻声问她道:“你也看了这么多天了,要将这件事禀告陛下吗?” 幻琴没有答他这个问题,只是低喃道:“秦洛,你有没有觉得,这位顾才人很像颜姑娘?” 第三百六十四章 隐隐相似 秦洛一怔,望着她的目光中满是疑惑,幻琴见他不懂,叹息道:“我不是说长相,我是说感觉!” 谢珩是这个皇宫中,除了陛下以外最重要的人,他无论是学习还是玩耍,暗地里都会有一群武功极高的暗卫在他身边跟着,所以他自以为是的秘密,早已暴露在了秦洛和幻琴眼中,那日暗卫一直跟着他和顾珩雪,见顾珩雪对他并没有恶意,他也很喜欢顾珩雪,才没有选择现身,只是回宫后偷偷告诉了作为暗卫统领的秦洛和照顾他的幻琴,他们暗中调查了顾珩雪,这半个月来谢珩每次和顾珩雪相见,幻琴都让秦洛暗中带了她出来在一旁观察。 “你是因为阿隼的关系?”秦洛问道,根据他的调查,这位顾才人在被人刁难的时候,曾经被阿隼救了。 “不止是阿隼!”幻琴喃声道,却不知道该怎么和秦洛解释,谢珩是颜姑娘的血脉,当她知道顾珩雪以宫女的身份接近谢珩的时候,她是愤怒的,可这半个月的观察下来,她发现顾珩雪回宁幽宫后,会苦思冥想逗小孩的游戏,会努力地做一些东西来讨谢珩欢心,而她在和谢珩相处的时候,却从来不会打探陛下的事,和谢珩之前接触的那些后妃完全不同,她渐渐明白了,顾珩雪是真的喜欢谢珩,她只是喜欢他想陪着他罢了,无关其他。 这段日子谢珩很高兴,自从陛下充盈后宫,燕王殿下离京以后,他很久不曾这么高兴了,她曾经日日陪着颜姑娘,对她的一举一动再熟悉不过,而这段日子的暗中观察,竟让她发现顾珩雪和颜姑娘在有些情绪上的小动作一模一样,她知道她和颜姑娘不是一个人,可就是这些相似,让她心底对她产生了难以言说的亲近感,她想,也正是因为她和颜姑娘那隐隐的相似,谢珩才会亲近她吧,毕竟,谢珩在三岁以前,一直是和颜姑娘在一起的,他虽然记不起颜姑娘的样子了,可感觉总是不会变的。 幻琴低叹一声道:“这位顾才人对殿下并没有恶意,还是别告诉陛下了吧,你也看见了,殿下和顾才人玩得有多开心,若陛下知道了,他们恐怕就不能这么开心了。“ 秦洛点点头,低声道:“我都听你的,幻琴,我……“他想问她还打算这样守着谢珩多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幻琴知道他想说什么,低声道:“秦大哥,殿下是颜姑娘的儿子,在我没有找到更让我放心照顾他的人之前,我不能离开他,你对我的心意我懂,但是对不起,你还是放下我,另寻一个中意的女子吧!” 她已经二十五岁了,早就过了嫁人的年龄,她不知道还要这样守着谢珩多久,但是在没有让她更放心的人选前,在谢珩没有长大前,她愿意这样永远陪着他! 秦洛看到她决然而去的背影,将双拳握紧,他望着远处的天空,深吸一口气,苦笑着自言自语道:“既然都等了那么久了,继续等下去又何妨呢……” 杜昭仪成了杜贤妃后,各宫的娘娘都纷纷去了玉明宫送礼祝贺,就连柳江月,虽然人没有过来,却也为她备上了一份厚礼,杜语芹坐在大殿中,望着满屋子的礼物,整个人却并没有什么欣喜之色。 “娘娘,你今日获封贤妃,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垮着脸啊,如今谁不知道我们娘娘独享圣眷,声势直逼贵妃娘娘!”杜语芹的贴身宫女柯依一边招呼玉明宫的小宫女收拾礼物,一边对杜语芹高兴道。 杜语芹看了她一眼,喃声道:“独享圣眷?”若她们知道她这个宫中独享圣眷的宠妃别说侍寝,连陛下的手都没有碰到过,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笑话她。 陛下对她很好,至少在外人面前对她很好,会对她温声细语,会听她弹琴,会陪她用膳,偶尔还会陪她下棋,可他从来不在玉明宫留宿,她偶尔装作不经意的触碰也会被他及时躲开,她如今这贤妃的位置,也不过是因为父亲在朝中帮他推行科举改制,才获得的封赏罢了,可尽管如此,在外人面前,她还是要必须保持着宫中宠妃的微笑,才不至于被别的宫妃笑话,她想,无论如何,她也算好的吧,至少入宫快两个月,她还从来不曾听说他在哪个宫妃那里留宿了,至于召人侍寝那更是闻所未闻,父亲总托人让她趁着圣眷正浓想方设法怀上龙种,可试问陛下连碰都不碰她一下,她有什么能耐能怀上龙种! 当今陛下冷心冷情,她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可却从未感到他有情绪波动的时候,不对,杜语芹想起来,那日阿隼救下顾才人的时候,他的情绪是有变化的,她原以为那顾才人会有什么不同,可除了那短短的一瞬外,陛下又变回了平日的样子,甚至没有问过有关顾才人的一句话,也不知道这后宫中,第一个真正能入了他眼的人会是谁。 待初秋到来的时候,宫内突然传出了陛下要去骊山秋闱狩猎的消息,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很快,柳江月便在众妃面前证实了它。 “三日以后,陛下要启程去骊山秋闱,依陛下旨意,九嫔以上的宫妃随行,各位回去好好收拾一下,做好随侍准备,这两日就不必到昭阳宫请安了。”柳江月坐在高位上,对殿中的众人低声道。 殿中九嫔以上的宫妃个个脸上都带了喜色,而九嫔以下的大多都神色落寞,柳江月望着那些落寞的人,低声道:“留在宫中的各位姐妹亦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此次秋闱狩猎,不会耽搁太久,我们大概半个月便会回宫。” 出了昭阳宫,九嫔以上的宫妃都急急地回去准备出行事宜了,夏菏泽满脸落寞地走在顾珩雪旁边,看顾珩雪在思考什么的样子,问她道:“珩雪,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们也去秋闱随行呢?” 顾珩雪回过神来,看向她笑道:“陛下既然下了旨,我们只是才人,自然不能去了!” 夏菏泽听了她的话,意兴阑珊地往宁幽宫走去,顾珩雪却想的是,她能不能趁宫中人少,想办法弄到剩下的药材,这次秋闱狩猎,想必谢珩也是要参加的,她不用陪他,自然得想想做假死药的事,虽然舍不得谢珩,但是她也明白,她是没有办法一直在这宫中呆下去的。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天降之机 顾珩雪还没想好下一步动作,宁幽宫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小姐,有一位叫做幻琴的宫女前来找小姐!”紫嫣急急地推门来报,“我看她的衣着,似乎是女官,小姐,你不会是惹事了吧?“ 幻琴?顾珩雪一惊,这个名字她在谢珩的口中可是听过不少次了,她怎么会来找她,难道她发现自己假冒宫女陪谢珩玩的事了,她站起身来,对紫嫣急声道:“你带她进来吧!” 顾珩雪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真心实意地对谢珩好,并没有别的心思,没什么好怕的。 幻琴缓缓走进顾珩雪的寝殿,打量了下这间略显寒酸的寝殿,便将目光放到强制镇定的顾珩雪身上。 顾珩雪望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有些眼熟,细想却记不起来哪里见过她,她冷静地让她入座,让紫嫣去沏茶招待客人。 幻琴坐下后,看了这位脸色平静的秀丽女子一眼,便将目光移向了她紧紧攥着衣角的手上,顾珩雪一惊,将手背到身后,脸色也不由得慌乱起来。 幻琴幽幽地回忆道:“顾才人如今的举动,让我想起了我家小姐,她被人发现伪装,慌乱之时也是你这个反应!” 顾珩雪低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答她,幻琴也没有想她答,她继续道:“殿下很喜欢顾才人呢!” 顾珩雪咬了咬唇,低声道:“幻琴姑娘,珩,殿下他是不是知道我不是宫女,而是才人的事了?” 幻琴看着她难过的样子,低笑道:“顾才人很怕殿下知道你才人的身份?” 顾珩雪看向她,喃声道:“他说了他讨厌他父皇宫中的女人,如果知道我也是,一定也会讨厌我吧,我不是故意骗他的,我只是,只是不想被他讨厌罢了。”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幻琴笑了笑,道:“你放心,他不知道,只是陛下三日之后要出发去骊山,这几日不让他出紫宸殿了,他闹着想出来见你,被我给劝住了,然后他就求我带你一起去骊山!” 顾珩雪一惊,问道:“你答应他了,可我是才人,并不能去的!” 幻琴无奈道:“不答应一直闹着,若是闹到陛下那边就不好办了,所以我也只能答应他了,如今就是想来问问你,你愿不愿意陪着他去,你放心,若你愿意,我会帮你安排宫女的身份随侍的,毕竟你在他眼中也只是个宫女。” “我……”顾珩雪看了她一眼,低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身份还有我和殿下的事的,我陪着他你放心吗?” “从你第一次接近殿下,我就知道了,若我不放心,今日也不会来这里找你了。”幻琴轻笑着道:“怎么样,顾才人愿意去吗?” 顾珩雪垂下眼睑,想了片刻,点头道:“好,我去!” 幻琴点点头,站起身笑道:“那我便先告辞了,顾才人静待我的安排便好,其他的事情不必担心。” 顾珩雪送了幻琴出门,紫嫣端了茶来的时候,见她已经不在了,不由问顾珩雪道:“小姐,她找你什么事啊?” 顾珩雪不想让她担心,淡淡道:“没什么,紫嫣,你帮我将衣物收拾下吧!” “小姐收拾东西做什么?”紫嫣惊道。 “后面可能会有差事安排下来,你先去办吧!”她不知道幻琴的安排,只能和紫嫣这样模棱两可地道。 夜深人静的时候,顾珩雪将自己藏着的药材拿了出来,她望着它们,一时有些下不了决断,原本她是想趁着皇帝狩猎外出之机,宫中人少,想办法弄了剩下的药材来做假死药离宫的,可如今既然她要跟着去秋闱狩猎,那趁秋闱狩猎的时机逃跑也许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这样对她来说,风险也更小些,只是她若这样跑了,谢珩一定会难过的吧! 她烦躁地将药材收好,从包袱中取出了一根竹笛,置于唇边轻轻吹奏起来,她只会吹一首曲子,那曲调有些悲凉,让人的心情也有了几分压抑感。 有敲门声响起,顾珩雪放下竹笛,将门打开,见是夏菏泽,不由道:“这么晚了,你不睡觉怎么来我这里了?” “那这么晚了,你还吹笛扰人清梦?”夏菏泽笑道,自顾自地走了进来,她坐在桌边,撑着下颚望着明明灭灭的烛火,有些难过道:“蘅雪,你说我们到底要做什么,才能让陛下注意到呢?” 顾珩雪见她又在烦恼这个了,苦笑道:“你就那么想得宠吗?也许做宠妃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美好。” 夏菏泽唉声叹气道:“那再怎么样也比现在好啊?再过几日,那些尊贵的娘娘们都陪陛下去骊山秋闱狩猎,只有我们这种身份低下的留守宫中,我想起来就觉得憋屈。” 顾珩雪想劝她,却不知该如何劝,她也要去骊山,虽然是以宫女的身份去,但若是夏菏泽知道了,心里一定会怨她吧,她这一方面是去陪谢珩的,另一方面是逃跑的,还是别让她知道了,顾珩雪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菏泽,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夏菏泽抬头看向她有些难过的神色,低声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顾珩雪摇摇头,低声道:“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能不能帮我收留紫嫣?等她平平安安地到了二十岁,就可以放出宫去了。” “你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怎么会不在了呢!”夏菏泽神色一变,急声问道。 “我没事,这不是说的假如吗?”顾珩雪掩下心底的情绪,对她笑道。 “没事干嘛咒自己!”夏菏泽没好气道,“好了,我答应你,若真有什么事,我会帮你照顾紫嫣那丫头的,这样行了吧,我先回去了,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早点休息吧!” 顾珩雪感激地看向她,道:“谢谢了!” 这样,她在秋闱狩猎的时候,也好安心的逃跑了!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为了她的自由与未来,她不得不放弃一些人,譬如谢珩,譬如紫嫣,可她没有办法,这是来之不易的机会,她不想错过,也便只能对不起他们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骊山之行 顾珩雪没想到,幻琴竟然能请动崔尚宫帮忙,当尚宫局的人来宁幽宫找她去尚宫局做事,为期半月时,紫嫣把收拾好的包袱递到顾珩雪手中,没好气道:“小姐还真说对了,这陛下和娘娘们今日刚离宫,差事就下来了,也不知道小姐哪里得罪崔尚宫了,明明是才人,还要让小姐去干宫女的活。” 顾珩雪对她的抱怨淡然一笑,接过包袱后对她低声嘱咐道:“紫嫣,我要走了,以后你要保重!” 紫嫣点点头,对她道:“小姐也要保重!” 顾珩雪垂下眼眸,转身和尚宫局的人离开,她的心中有淡淡的涩意,紫嫣虽然是顾家人,但对她也是实实在在的好,只要不和顾家的利益相冲,她总是先顾着她的,如今自己将她一个人留在了宫中,但愿她将来不要恨自己才好。 顾珩雪到了尚宫局,崔尚宫便亲自迎接了她,对她笑道:“顾才人,快换上宫女的衣服,随奴婢去见殿下吧,殿下可一直在等才人的。” 顾珩雪看她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态度,心中冷冷一笑,也未多言,去换了衣服和打扮后,便由崔尚宫亲自带着去了横街。 谢珩牵着幻琴的手,在横街门口等她,看她来了,放开幻琴的手飞快地跑过来,抱着她的大腿道:“紫嫣,你终于来了,父皇他们都已经先走了,你再不来,我也要走了!” 崔尚宫看着他和顾珩雪这么亲昵,一时感叹万千,想着还好自己今日对她态度很好,她对谢珩柔声道:“殿下,你们快出发吧,要不然可赶不上大队伍了!” 谢珩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本殿下知道,不用你提醒!”他说着,牵起顾珩雪的手便往幻琴跑去,幻琴对顾珩雪友好的点点头,两人一左一右牵着谢珩,踏上了横街上停着的那辆豪华的马车! 上了马车以后,谢珩便如一个麻雀般在顾珩雪面前喋喋不休道:“紫嫣,原本父皇今日是要我和他坐同一辆马车出发的,我想着要接你一起,便在出发那刻假意要出恭,让父皇他们先走了,当时好多人在呢,我可丢脸了,要不是父皇在,他们肯定都笑话我了,我为了你可是牺牲很大的……” 顾珩雪看着他一脸求夸奖的神色,想着自己后面要做的事,有些动容地将谢珩抱入怀中,低喃道:“珩儿对我真好!” 谢珩感受到她情绪低落,看向她道:“你怎么了,陪我出宫去狩猎你不高兴吗?骊山很好玩的,可以泡温泉,可以打猎,而且父皇这次还答应了要教我骑马射箭……” 顾珩雪摇摇头,强打起精神笑起来,道:“我没有不高兴啊,珩儿在这种时候能想着我,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那就好,你放心,到了骊山,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的!”谢珩霸道地道,看向幻琴:“幻琴姑姑,你也不能欺负紫嫣哦!” 幻琴莞尔一笑,打趣道:“你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 “才不是,珩儿也会保护幻琴姑姑的!”谢珩义正言辞地道,将顾珩雪和幻琴都逗得笑了起来! 谢珩想到什么,从一旁精致的矮机上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递到顾珩雪跟前道:“你还没用早膳吧,这是幻琴姑姑做的,你尝尝是不是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顾珩雪看着盒子里精致的点心,心中微囧,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放入嘴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味道好得让她不由眯起了眼睛,砸吧着嘴道:“真好吃!”说着忍不住又拿出一块放入嘴中! “那可不是,你以后还是别做点心了,害人害己,想吃了就让幻琴姑姑做!”谢珩一边拿出一块吃一边埋汰她! 顾珩雪对他怒目而视,不满道:“我本来就不擅长做点心,要不是为了讨好你,才不会去做呢,好心没好报!” 幻琴在一边呆呆地看着顾珩雪,她记得颜姑娘也喜欢她做的点心,觉得好吃的时候也会像她一样眯眼咂嘴…… “幻琴姑娘,你也吃点吧。不然都让我们两吃光了!”顾珩雪将点心递到幻琴跟前,对她笑着道! 幻琴回过神来,望着眼前陌生的笑颜,淡笑着拿出一块点心,心中叹息道,她和她,感觉再像,却终究不是一个人! 长安到骊山的路并不远,一行人走了一天,到天快黑的时候,便到了骊山的行宫,顾珩雪刚牵着谢珩下了马车,便有太监上来恭敬地磕头道:“殿下,陛下已经在飞霜殿安置下了,让奴才在此恭候殿下,等殿下到了,便带殿下过去面见陛下!” “哦,那我们过去吧!”他一手牵着顾珩雪一手牵着幻琴,大步进了骊山的行宫灵泉宫! 那太监在顾珩雪经过时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谢珩身边的幻琴姑娘他是认识的,可这个陌生的宫女他却是第一次见,看谢珩待她和幻琴一般无二,他想,自己可千万不能得罪她才行! 顾珩雪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处行宫,依山而建,朱楼紫殿隐藏在葱葱郁郁的山林之中,远处依稀有雾气萦绕,顾珩雪想起谢珩说这里有温泉,那些散着雾气的地方,应该就是温泉吧,皇家的人可真会享受,她感叹着,不动声色地思考着自己的逃跑大计! 飞霜殿是整个行宫最大的宫殿,虽然不如紫宸殿那样威严霸气,但一砖一瓦皆精致灵秀,别有一番韵味,谢珩刚到飞霜殿门外,尚静便迎了出来,看到他笑道:“殿下可算到了,陛下都问了奴才好几次了,奴才正准备带人去接殿下呢,快进去见陛下吧,免得陛下担心!” 谢珩点点头,放开顾珩雪的手道:“我先和幻琴姑姑去见父皇,你在这里等我!” 顾珩雪点点头,他看向引着他们进来的太监威严道:“她是本殿下的宫女,你可不能趁本殿下不在欺负她!” 那太监点头如蒜捣,应道:“殿下请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照顾这位姑娘的!” 尚静看到谢珩的举动,不由多看了顾珩雪一眼,才领着谢珩和幻琴进了飞霜殿!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心痛抉择 谢珩他们离开后,殿外一时就剩了顾珩雪和那个侯着的太监,她看了那恭恭敬敬的太监一眼,低声问道:“这位公公,能不能和你打听点事?” 那太监看她如此客气,急忙笑道:“姑娘是殿下跟前的人,不必和奴才客气,有什么事直接问奴才就是,奴才一定对姑娘知无不言!” 顾珩雪沉吟片刻,看了看四周的宫殿,皱眉道:“不瞒公公,我是第一次来这骊山行宫,对这一片一无所知,公公能不能和我说说这一带的地势环境,也免得狩猎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丢了殿下的脸!” 那公公笑道:“姑娘这可算问对人了,奴才一直都负责管理着骊山的行宫别苑,这一带可没有比奴才更熟悉的人了,说起这骊山行宫的历史,那可是一天一夜都说不完,这骊山行宫千年以前就开始修建,朝代几经更迭,修了拆拆了修……” “公公,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是骊山周边的环境,比如狩猎是在哪里,平日里会有老百姓误闯上山来吗?”顾珩雪眼看他要长篇大论,急忙打断了他! 那太监一怔,明白过来,答道:“骊山东面有大片的山林,便是皇家的狩猎之地,里面生活了不少珍禽猛兽,陛下来这边狩猎的时候,禁军都是将这一带包围起来了的,不过骊山地势复杂,难免有老百姓误闯进入,禁军捉拿他们后会仔细调查,若只是普通老百姓的话,禁军也不会为难他们,会直接放他们返家的!” 顾珩雪微微点头,心中暗道,既然会有老百姓误闯,那整个狩猎场的外围防守并不是很严,她能逃出去的机会也就增加了几分!她继续道:“那麻烦公公仔细和我说一说狩猎之地的环境吧!“ 太监点点头,将骊山猎场的地形和需要注意的地方一一和她细说了,二人一问一答间,谢珩已见完谢容华,由幻琴牵着走了出来,顾珩雪见他们出来了,急忙止住了话头! 隔着一段距离,谢珩便放开了幻琴向顾珩雪飞奔而去,他摇着顾珩雪的手,兴奋道:“父皇说明天要去狩猎场,让我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他要亲自教我骑马!” “那你今天可得养精蓄锐,免得明日在你父皇跟前丢脸!”顾珩雪笑着道! “我那么聪明,才不会丢脸呢!”谢珩大声道,看向幻琴:“幻琴姑姑,我们早点去休息吧,我要养好精神!” 幻琴无奈一笑,道:“你啊……” 她说着,带着顾珩雪和谢珩去了离飞霜殿不远的承庆殿中,吃过晚膳后,幻琴便伺候着谢珩梳洗,哄着他睡觉了,等谢珩睡了,她将顾珩雪留在了谢珩的房中,对她笑道:“我知道他现在更想你陪着他,殿下睡到半夜喜欢踢被子,夜间麻烦你注意一下了!” 顾珩雪点点头,看向幻琴,有些不解道:“幻琴姑娘,你为什么这么放心我?我们不过才见了几次!” 幻琴看着她,喃声道:“顾才人,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的话吗?你给我的感觉,很像我家小姐,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我相信,像她的你,也定然值得我相信!“ 顾珩雪一怔,想起第一次见时她说的话,犹豫着问道:“你家小姐,是宸妃娘娘吗?” 幻琴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只低声呢喃道:“我家小姐,命不好……”她刚说完这句,一下子想起了顾珩雪如今的身份,再怎么说,她也不该在如今陛下的女人面前提起颜姑娘的。 幻琴摇摇头,笑道:“我就住隔壁,有什么事顾才人叫我就好!” 顾珩雪看到她离开的背影,心中压抑,她微不可闻地自言自语道:“幻琴,如果你发现了我利用你和谢珩逃跑,恐怕就不会觉得我像你家小姐了吧!” 她关上屋门,缓缓走近床边,为谢珩仔细地掖了掖被角,便在床边坐下了。 顾珩雪专注地望着谢珩的睡颜,她是真的很喜欢他,等她离开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吧!心中有酸楚泛开,她轻触谢珩的脸,他突然睁开眼睛望着她,将顾珩雪吓了一大跳! “你不是睡着了吗?”顾珩雪吃惊道! 谢珩爬起身来,将顾珩雪拉到他身边,窝在她怀里道:“我装睡的,不然幻琴姑姑会一直守着我!” 他抬头看向顾珩雪,垮着脸道:“紫嫣,我睡不着,怎么办?” “因为明天你父皇要教你骑马?”顾珩雪问道! 谢珩点点头,苦恼道:“我一想到明天可以学骑马了,就兴奋地睡不着,可睡不着,明天就没有精神,要是明天父皇教我的时候,我在旁边困得睡着了怎么办?”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道:“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听说小孩子听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谢珩抬头看她,眼睛一亮,高兴道:“你会讲故事啊,以前娘亲在的时候也给我讲故事,后来娘亲走了就没人给我讲了……”他说起他的娘亲,语气渐渐低落下来! 顾珩雪怕他想起伤心事,抱着他躺下,在他耳边柔声道:“你明天要学骑马,那我给你讲一个田忌赛马的故事吧,从前,齐国的大将田忌……” 她的声音轻柔,谢珩一边听着一边思考着故事的内容,渐渐便有了困意,在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他抱紧顾珩雪喃声道:“以前娘亲给我讲完故事就消失不见了,你可不能和她一样消失不见,不然以后珩儿再也不听故事了!” 他微不可闻的一句话,让顾珩雪心中大恸,眼前有似有若无的画面闪过,那从心底深处溢出的悲伤一瞬间侵蚀了她的全身,让她的眼睛顷刻间泛滥成灾,她握紧双拳,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响,就怕此刻她的异常会把好不容易睡着的谢珩惊醒,直到将指甲嵌入血肉之中,微微的刺痛才让她的理智渐渐回笼,她擦干眼泪,在心中对自己默念道:“顾珩雪,你在想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犹豫,和谢珩呆的时间越长,你越舍不得离开,难道真打算为了他老死在宫中吗?” 她深吸了口气,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低头看向熟睡的谢珩,无声地道:“珩儿,对不起,你是宫里的皇子,我没有办法陪着你一辈子!” 第三百六十八章 秋围狩猎 在天刚泛白的时候,谢珩便醒了,看到挨着他熟睡的顾珩雪,他轻轻地松了口气,还好她没有像娘亲那样不见了,他这样想着,坐起身摇着她大声道:“紫嫣,起来了,天亮了,你快起来伺候我穿衣!” 顾珩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昨晚因为她一直胡思乱想,直到下半夜才朦朦胧胧地睡着,如今不过才睡了一个时辰,此时精神严重不足,她强撑着身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低喃着抱紧谢珩道:“还这么早,再睡一会儿!” “我不睡了,我要去找父皇带我骑马,天都亮了,大懒虫快起来!”谢珩不住地挣扎着,在他的摧残下,顾珩雪没办法继续睡下去,只能起身强打起精神来帮他穿衣,给他梳头! 因为太困,谢珩的衣服被她胡乱地套在他身上,头发也梳得歪歪扭扭的,谢珩在巨大的铜镜前看到自己衣冠不整的样子,恼怒道:“你怎么把我弄得这么丑,我去找幻琴姑姑给我弄,你太没用了!” 他说着快步跑了出去,拍着隔壁的门大叫道:“幻琴姑姑,起床了!” 顾珩雪看他走了,打着哈欠返回了床上继续睡,当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刹那,她想起要逃跑的事,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匆忙起身穿衣,用冷水醒了醒神,将头发随意打理后,便去隔壁找幻琴和谢珩。 谢珩已经穿戴完毕,变回了那个高贵的大皇子,看到顾珩雪进来,他做着鬼脸道:“大懒虫,不知羞,比珩儿还能睡,连衣服都不会帮珩儿穿!” 被一个六岁的孩子这样取笑,让顾珩雪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蹲下身,板着脸对谢珩道:“珩儿,你都六岁了,应该学习自己穿衣服的,本来就不该让别人帮你穿了!” 幻琴听了她的话一愣,低笑道:“殿下可是皇子,就算十六岁也会有人伺候穿衣的……” “就是,珩儿是皇子,不用学习自己穿衣!”谢珩点头附和道。 顾珩雪哑口无言,摇头轻叹,这个世界还真是皇权最大,如果她是谢珩的娘,绝不会允许他这样放任自己的,难道当皇子就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在她感叹之际,有宫女恭敬地端着早膳进了房中,顾珩雪望着精致的早点,问幻琴道:“你们吃完饭就去找陛下吗?” 幻琴摇摇头,低声道:“陛下一早还要处理国事,等他忙完会派人来唤我们过去的,我们在承庆殿里等着就行了。” “哦!”顾珩雪点点头,她们吃了东西,又陪着谢珩玩了好一会儿后,尚静才来了这里找她们! “殿下,幻琴姑娘,各宫的娘娘和大臣们已等在了飞霜殿外,陛下让奴才来接你们过去,即刻便要前去狩猎场了!”尚静恭声道。 幻琴点点头,牵起谢珩道:“那我们这就过去吧!” 谢珩去牵顾珩雪的手,却见她站着不动,他望向她道:“紫嫣,你怎么不走啊?” 顾珩雪看了幻琴一眼,在她耳边小声道:“我过去一定会被娘娘们认出来的。”她虽然在宫中低调,但日日都有去昭阳宫请安,就算别人认不出来她,被她日日请安的柳江月总能认出来。 幻琴想了想,对她低声道:“那我们先过去,稍后我让一个太监带你到狩猎场去和我们会合!” 顾珩雪点点头,尚静见二人窃窃私语,不由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和殿下先过去,紫嫣还有点事要办,稍后再去与我们会合!”幻琴轻笑道。 谢珩听了她的话,不高兴道:“紫嫣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陪着我一起过去?” 幻琴蹲下身,对他低声道:“我的小祖宗,你忘了姑姑是偷偷把紫嫣带出来的吗?你这样把她大大方方的带到你父皇跟前,就不怕姑姑被你父皇责罚吗?” 谢珩想起来了这事,扁着嘴道:“好吧,那我们先过去!” 他看向顾珩雪,嘱咐道:“紫嫣,你要快点过来看我骑马哦!” 他的目光清澈,让顾珩雪不敢直视,她别开目光,低声道:“嗯!” 谢珩放开了牵着她的手,对幻琴和尚静道:“我们快走吧!” 尚静点点头,领着他们大步出了承庆殿! 顾珩雪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在心中对他们低声道:“再见了,珩儿,幻琴!我会一直记得你们的!” 在去飞霜殿的路上,尚静看了幻琴和谢珩一眼,小声道:“幻琴姑娘,那位叫紫嫣的宫女,我以前并未见过,她是哪宫的奴婢?是姑娘带过来的吗?” 幻琴看向他,微笑道:“自然是我带过来的,公公问得这么仔细,难道是怕奴婢带来的人会对殿下不利?” “自然不是,这宫里,哪还有能比姑娘更护着殿下的!”尚静看惹得她不高兴了,急忙解释道,也不敢再问下去,幻琴在陛下还是秦王的时候便跟在陛下身边,又随身照顾着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比起他来,只高不低,既然是她安排的,那他这个太监总管自然也不敢多管! 皇家狩猎场在灵泉宫以东二十里外的广大山林之中,整个猎场有骊山的三分之一大,因为植物繁茂,在里面栖息的动物种类繁多,若是运气好,偶尔还能猎到熊和老虎! 山林之外是一片略为平坦的坡地,此时坡地上搭了高台和供人休息的帐篷,四周旌旗烈烈,台下站满了宫妃,朝中大臣以及皇宫禁军,谢容华坐在高台的龙椅之上,静静地看着他们,他身旁站着的尚静正扯着嗓子向下面的人宣布此次狩猎的规则:“此次狩猎比赛,为期五日,朝臣与各宫娘娘分开比试,朝臣当中的获胜者,陛下将御赐前朝铸剑大师荣须子所铸的青冥宝剑,嫔妃当中的获胜者,陛下将御赐东海万年夜明珠一枚,此次狩猎,先比质量,再比数量,若能猎得珍奇异兽,陛下另有赏赐!” 台下的人听他说完,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谢容华看向他们,沉声道:“此次狩猎,朕虽然有意令诸位比试,但猎场凶险难测,诸位都在朝中,宫中身居高位,切记不可为了获胜以身犯险,因小失大!” “微臣/臣妾谨尊陛下教诲!”台下众人沉声道! 谢容华站起身,接过尚静递上的弓箭,那箭尖涂满了油脂,已经点燃了火苗,他搭弓引箭,凝视着远处搭建的巨大火炬高台,手一放松,那点了火的箭便往那高台而去,一瞬间便将巨大的火炬点燃,在白天依旧亮得晃眼,谢容华看向台下的朝臣,沉声道:“狩猎比赛正式开始!” 第三百六十九章 秋围狩猎(二) 谢容华声音刚落下,台下人群便涌动起来,有心赢得比赛的人纷纷极快地跃上马背,往不远处那片巨大的山林狂奔而去! 参加狩猎的宫妃皆一身劲装,柳江月骑马奔在当先,她高声道:“陛下的姐姐靖平长公主乃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我们虽比不上她,可也不能丢了魏国尚武的名头,诸位姐妹们加油了,可别因为本宫是贵妃就有意相让!” “贵妃姐姐可真会说笑,此次狩猎,各凭本事,臣妾自然不会拱手相让!”紧随柳江月身后的杜语芹笑道,她在宫里被她压了一头,可不代表到了这猎场还要被她压一头! 当狩猎场外那刺目的火光亮起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正奉命带着顾珩雪往狩猎场走去,他望着远处的光亮,激动道:“紫嫣姑娘,狩猎已经开始了,我们可要抓紧时间赶过去才行!” “你怎么知道狩猎已经开始了?”顾珩雪不解地问道! “那火光就是信号,狩猎场外点燃巨大的火炬,就是为了防止狩猎之人入林太深,在林中迷失了方向时,只要顺着天边火光的方向走,便能走回营地了,既然此时火炬已经点燃,自然是狩猎已经开始了!” 顾珩雪点点头,看了远处的火光一眼,沉声道:“那我们快赶过去吧!” 小太监应了一声,加快了下山速度,却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惊呼声,他回头看去,顾珩雪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小太监一惊,急忙返身回去,焦急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顾珩雪对他抱歉地道:“刚刚走太急,崴到脚了!” 小太监听了她的话,苦着一张脸道:“那姑娘还能走吗?” 顾珩雪试了试,刚站起来立马又跌了下去,她看向那小太监抱歉道:“怕是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过去吧!” 小太监犹豫了片刻,想到幻琴要他尽快带她去营地,咬牙道:“好吧,我背你!” 他转过身背对着顾珩雪蹲下,恭声道:“姑娘快上来吧!” 顾珩雪目光一闪,悄悄从衣袖中取出一直藏着的银针,趁他不备之机,快速地往他的风府穴扎去,小太监白眼一翻,立马昏倒了过去! 顾珩雪将他拖入一边的草丛中,将他身上的太监服扒下,换下自己的宫女衣裳后,把头发散开绑成了马尾,对草丛中昏迷不醒的人道了声抱歉,便急急地往附近的山林跑去,为了逃跑,她身上连包袱都没带,只贴身带了些碎银和可以换钱的首饰,只要成功离开骊山,她就自由了! 狩猎场外的一个小山坡上,有大队宫女太监等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当今天子教授大皇子骑马! 因为谢珩还小,给他学习用的马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半大温顺马匹,谢容华将他小心地抱上马背,低声嘱咐道:“脚前半部踩蹬,上身直立坐稳马鞍!” 谢珩听话地直起身子,谢容华将缰绳递到他手中,认真道:“父皇先牵着马小跑一圈,你乖乖坐在马背上,父皇会一边走一边和你讲怎么安抚马儿,怎么和他交流,你要让它尽量和你熟悉,明白吗?” 谢珩点点头,谢容华笑道:“那坐好了,马要动了!” 谢容华说着,牵起马儿大步走动起来,边走边和谢珩说该如何跟马交流,如何抚摸马的鬓毛,如何指挥马! 他跟谢珩讲得很仔细,让他有不明白的地方就问,等牵着马儿跑了一圈,也把该讲的都讲了,却没听到谢珩的回应,他转身望去,看到在马背上东张西望的儿子,心里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 马停了下来,谢容华走到谢珩面前,面色不豫道:“父皇方才都和你说什么了?你跟父皇重复一遍!” 谢珩刚刚一直在找顾珩雪的身影,根本没认真听他说话,此刻被问起来,自然一问三不知,他一脸茫然地望着谢容华,让谢容华的额头青筋突突地跳:“父皇和你说了这么多,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谢珩听他提高了音量,表情也变得很严肃,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父皇,我方才在找人,所以才没有听清你说的!” 谢容华怒极而笑道:“你说说,你在找谁?比学骑马还重要?父皇为了教你骑马,错过了难得的狩猎机会,你却在学习中三心二意,既然你是这种态度,这马术你暂时也不用学了,等你先学会一心一意做事的时候,父皇再考虑要不要教你!” 他说着就要把他抱下马背,谢珩摇头不依道:“父皇,珩儿知道错了,珩儿会好好学习的,你不要抱我下来,珩儿想学骑马!” 谢容华看他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将怒气压下,沉声问他:“那你还要在学骑马时走神,去关心旁的人旁的事了吗?” 谢珩赶紧摇头,低声道:“珩儿不会想别的了,会认真听父皇讲的!” 谢容华叹了口气,对他道:“那朕就再信你一次,让朕发现你不认真学,那今日就到此为止了,以后朕也不会再亲自教你!” 谢珩点头如蒜捣,谢容华让他在马上坐好,牵着马从头到尾再跟他讲了一遍,这一次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会问上谢容华一两句! 幻琴远远看着认真学骑马的谢珩,看看日头已经过了中午,她派去接顾珩雪的小太监按理应该到了,怎么会这么久还没人来呢? 她心中越来越不安,吩咐了另一个太监道:“李公公,你去灵泉宫一趟,之前我唤了宁公公去接人,怎么还没有到?” 李公公领命去了,幻琴迟疑了会儿,走到谢容华和谢珩身边,低声道:“陛下,时候不早,该用午膳了,是不是让殿下先休息会儿?下午再继续!” 谢容华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累得满头大汗的谢珩,将谢珩抱下马背道:“你先打点水来,朕给他擦擦脸!” “奴婢遵旨!”幻琴恭声答着,正要去打水,谢珩已经拉住她,对谢容华道:“父皇,我和幻琴姑姑一起过去,她会帮我洗脸的,珩儿累了父皇也累了,父皇也要休息下的!” 他脆生生的话语惹得谢容华开怀大笑,他点头道:“没想到珩儿都会为父皇着想了,还真是长大了,那就让你幻琴姑姑伺候你吧,朕在大帐等你过来用膳!” 谢珩急着想见顾珩雪,急声道:“好,幻琴姑姑,我们快走吧!” 幻琴看他着急的样子,摇头轻叹,看向谢容华道:“陛下,我们先退下了!” “去吧!”谢容华点点头,他们退下后,他便迈步走向了绣着五爪金龙的大帐中! 第三百七十章 秋围狩猎(三) 谢容华进帐看了一会儿书,见宫女已经摆好了午膳,谢珩却一直没回来,对一旁侍立的尚静道:“去外面看看大皇子怎么还不过来?” “是!”尚静恭敬地退下了,谢容华又等了一会儿,眼见食物都要凉了,他眉头微皱,正不耐烦之际,尚静苦着脸回来了,身后却别没有谢珩和幻琴的身影! 谢容华沉下了脸,不悦道:“大皇子人呢?” 尚静跪下,哀声道:“陛下,殿下一直在哭闹着要找一位宫女,幻琴姑娘劝着都没用,他找不到那宫女也不肯过来?” 他的话让谢容华想起了谢珩骑马时的三心二意,他当时说在找人,他也没深究,谢容华看向尚静沉声问道:“什么宫女?” “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那名宫女名叫紫嫣,是幻琴姑娘带着过来的!殿下对她很是亲近,今早奴才去接殿下的时候,幻琴姑娘说紫嫣还有事要办,稍后她会派人接她来狩猎场,可不知为何现在还没到,殿下见不到人,就不依不饶了,一直哭闹着要去找她!” 谢容华眉头紧皱,站起身来沉声道:“带朕过去看看!” “是!”尚静答着,站起来领了他过去! 谢容华过去的时候,地上跪着两个太监,其中一个只穿了白色的里衣,谢珩的一双眼睛已经哭红了,他扑在幻琴怀里抽泣道:“幻琴姑姑,珩儿要紫嫣,你帮珩儿把紫嫣找回来,珩儿现在就想见到她!” “殿下听话,姑姑已经派人去找了,先去陪你父皇吃饭好不好?”幻琴无奈地劝道! “不好,珩儿要紫嫣!”谢珩抬起头恼怒地道! 谢容华看他这样,皱眉道:“谁是紫嫣?” 他的出现将幻琴吓了一跳,谢珩听见他的声音,快步跑到他跟前,抱着他的大腿道:“父皇帮我找紫嫣,她是珩儿的朋友,被他弄丢了!”他说着指向那个只穿了白色里衣的太监! 那太监惊恐地磕头道:“陛下明鉴,不是奴才将她弄丢的,是紫嫣姑娘将奴才弄晕,还抢了奴才的衣裳自己跑的!” 谢容华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幻琴道:“幻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幻琴脸色苍白地跪下,颤声道:“陛下,奴婢想,她应该是不喜欢宫里,想逃出去。”她说着,再不敢对谢容华有一丝一毫的隐瞒,将顾珩雪和谢珩怎么认识的?她怎么把她带到骊山来的都一一说了! 谢容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抱起谢珩,冷冷地笑道:“好大胆的女人,连朕的珩儿都敢利用,就凭她一个人,真以为能从骊山走出去吗?恐怕还没走出山,就被山中的野兽啃得尸骨无存了!” 谢珩听了他的话,吓得大哭起来:“父皇,我不要紫嫣死,你帮我找她,我不要她死,她死了珩儿也不要活了!” “胡闹!”谢容华被他的话气的脸色铁青,谢珩被他吓得一瞬间止住了哭声,挣扎着下地就要往外跑:“父皇不帮珩儿找珩儿自己去找,珩儿一定会找到她的!” 谢容华一把将他拉回来,无奈道:“你好好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谢珩撅着嘴,对他倔强道:“那父皇要帮珩儿把紫嫣找回来!” 谢容华额头突突的跳,他的儿子还从来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人,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他看向谢珩,沉声道:“你乖乖的,父皇帮你把她找回来!” 得到他的承诺,谢珩终于抹掉了眼泪,他走回幻琴身边,窝在她怀中低喃道:“幻琴姑姑,父皇答应我了,一定会把紫嫣找回来的,珩儿不哭了!” 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心生不忍,谢容华大步出了营帐,对尚静吩咐道:“让陈将军带着禁军搜山,务必找到那个穿着太监衣服的宫女!” 骊山比顾珩雪想象中的大了许多,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是到了后面,天色渐渐晚了,她又累又饿,更严重的问题是,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努力地回想那个太监曾经告诉过她的地形,可眼前茂密的树林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路,让她根本没办法分辨出自己的位置,她虚脱地跌坐在地上,望着这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得无可救药,这是古代,她没有手机地图,没有GPS,不过就听了那个太监的一面之词,连实践都没有,竟然就觉得自己可以走出去了,实在是太天真了! 她转头四处张望,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她后悔了,可如今后悔有什么用呢?顾珩雪欲哭无泪,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天边远远可见火光,她想起来接自己那个太监说的话,那火光就是为迷路的人指引方向的,她下了决断,咬牙站起身,回去受罚也比死在这深山野林里强!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往火光的方向走,才走了没多远,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脚腕骤然一痛,她跌坐在地上,看着那迅速串进了草丛中动物,吓得冷汗直冒,她撕开裤脚,看到脚腕处隐隐泛黑的伤口和一阵阵的麻意,知道她是被毒蛇咬了! 顾珩雪稳住心神,仔细地查看了伤口,取出银针迅速护住了几个大穴,咬紧牙关,掏出身上藏着的匕首,也顾不得消毒的问题,将那伤口划开一个大口子,把毒血逼出来! 刻骨的痛意让她冷汗直流,当那血渐渐变得鲜红了,她趴着在附近找到了止血的草药,嚼碎了敷在伤口上,等做完了这一切,她不要说爬起来走路,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仰躺在草丛上,她抬头望着越来越黑的天,目光涣散,骊山是狩猎的地方,她虽然走的不是狩猎场的山林,可场外也难免有动物,如今她被毒蛇咬了,动弹不得,等天黑了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就算什么也没遇到,如今她又冷又饿,今晚能不能撑过去都不知道,难道这就是老天爷对她利用谢珩出逃的惩罚吗? 顾珩雪苦笑着,暗自道,她这穿越得可真失败,才来了这个世界半年多,就要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了,若是魂穿,她还可以安慰自己死了以后会回原来的身体里去,可这就是她本来的身体,若死了,恐怕就真的是干干净净的死了,珩儿,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秋围狩猎(四) 天越来越黑了,天边那火光越来越亮,可她再也走不回去了,身体因为放了毒血本来就失血过多,如今到了夜晚又有冷风一阵一阵地吹来,整个四肢都被冻得有些麻痹之意,就在顾珩雪越来越绝望的时候,空中响起了一阵阵的鹰唳声,她骤然想到了阿隼,梦里那个男人,教过她使唤阿隼的,空中的鹰,也许就是阿隼! 她为着最后的希望,拼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指曲起放到唇边,有节奏地吹响了一段口哨! 片刻之间,有羽毛从她眼前落下,阿隼如从天而降的勇士般降落到她跟前,让顾珩雪差点喜极而泣,她招手让阿隼过来,对它低声呢喃道:“阿隼,带人来救我,快点!” 阿隼看了面容苍白的她一眼,扑闪着翅膀往远处的火光处飞去,她不知道它懂了没有,可如今她没有别的依靠,只能靠它了! “陛下!”幻琴进了大帐后,便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 谢容华正在批阅奏折,头也未抬道:“珩儿怎么样了?你是来跟朕认错的?” 幻琴磕了一个响头,道:“奴婢已经把殿下哄睡着了,奴婢来找陛下,除了和陛下认错求罚以外,还有一件事要向陛下坦白!”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不由得抬起头来,看向她皱眉道:“你该说的白日不是都和朕说了吗?如今还有什么要坦白的!” “白日因为殿下在,奴婢还隐瞒了一些事。”幻琴抬头看向他,视死如归道:“其实逃跑的那女子不是宫女,她也不叫紫嫣,她叫顾蘅雪,是陛下……” “是朕的顾才人!”幻琴还没说完,已被谢容华出声打断了,他的一张脸沉得可怕,放在桌案上的手也微微握紧了几分。 幻琴看向他,目光中有几分诧异,没想到谢容华会知道宫中一个小小的才人,惊讶的不止她,连谢容华自己都惊讶于自己不过见过那一面,竟然能记得她,就连她那张平凡无奇的脸,都在一瞬间清晰地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谢容华正要继续问她,屋外传来了阿隼焦急的叫声,他站起身大步出了营帐,阿隼一见他,便在他头顶极速地打转,谢容华知道,它这是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 “陛下!”陈大赶了过来,恭声道:“禁军进了山中搜寻并没有发现那宫女的踪迹,刚刚微臣看到阿隼过来,猜想是不是它发现了什么?” “给朕牵一匹马来!”谢容华望着阿隼,沉声对陈大吩咐道。 陈大一惊,很快反应过来,领命道:“臣遵旨!” 天已经黑尽了,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寒冷侵蚀了顾珩雪全身,身体冻得动弹不得,山中偶尔能听到山风呼啸声和几声动物的叫声,顾珩雪的心里怕极了,无尽的恐惧在她心中蔓延,越是害怕,神经越是紧绷,这样体力消耗地更快了,她望着远处那唯一的希望,暗想道,如果阿隼带了人过来,她已经尸骨无存了该怎么办,这个时空,她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都还没有,有谁会为她收尸呢?幻琴吗?她利用了她,她现在很恨她了吧! 眼皮越来越重,她很想闭上眼睛,可是她不敢,她怕眼睛一闭上,就再也没有机会睁开了,她还那么年轻,还没有好好地爱过一个人,怎么能就这样死去了! 在绝望之际,有极速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她艰难地抬头看去,那个人影缓缓近了,犹如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她的光明,她看着那人快步下马,朝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她艰难地挪动那已经快失去知觉的手,抓住了他绣着五爪龙纹的衣摆,微不可闻地祈求道:“救我!” 谢容华蹲下身,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女人,她刚说完那两个字,便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睛昏了过去,谢容华不由自主地伸手将她抱住,她的全身冰冷,犹如一块寒冰一般,一张脸白的毫无血色,脚边蜿蜒着长长的血迹,脚腕划了一条长长的伤口,他的目光微凝,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转身朝自己的马走去。 跟着他的禁军赶了上来,正要替他接过环中的人,谢容华却摇摇头,望着怀中的女人低叹道:“朕的才人,朕自己来就行了!” 那禁军侍卫一怔,目光划过他怀中的女子,很快便转开了去。 谢容华将她轻轻抱上马背,翻身上马,将她小心地护在怀中,对跟着自己的人马沉声道:“回灵泉宫!” 顾珩雪又做梦了,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叫汐凝的女子,因为她看到了她,在偌大的公主府门前,她看见她抱着一匹极漂亮的赤红色骏马,顾珩雪上前几步,想和她说话,却见她张开手,掌心出现了她在谢珩身上看到的玉坠,只是此刻,那玉坠已经一分为二了。 空中传来电闪雷鸣的声音,豆大的雨水很快落了下来,将她和那马一瞬间淋得湿透,顾珩雪上前急声道:“下雨了,你快躲起来啊!” 她仿佛看不见她,握紧了手中的玉坠,抱紧那马悲痛地哭了起来,她哭得那样伤心,让顾珩雪心里也忍不住跟着难过起来,她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她没有理她,只自顾自地难过着,身后突然有门打开的声音,顾珩雪回头,见还是丫环打扮的幻琴撑着伞从公主府走出,她看到她们,惊呼道:“姑娘,你怎么在这儿不进府去?这么大的雨。“ 顾珩雪身边的女子看向幻琴,放开了抱着的马,虚弱地对幻琴笑道:“幻琴!”她刚迈出两步,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摔去,顾珩雪急急地伸手去扶她,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似空气般被她从身体中穿过,她一惊之下,醒了过来! 她躺在一张柔软华丽的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头顶是极其精致奢华的幔帐,身上还有些麻意,脚腕间有微微的刺痛袭来,她一时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记得她在林中迷路被毒蛇咬了,她这是死了又穿越了吗?还是上天堂了! “顾才人,你如今的表情,可别告诉朕你失忆了,记不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在她身边响起,顾珩雪一惊,转头望去,便见到了那个坐在不远处,贵为天子的男人,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有多久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谈笔交易 “陛,陛下!”顾珩雪抖着声音唤道,想下床和他行礼,身上的麻痹之意却让她很快又倒了下去。 “太医说你身上虽然放了毒血,但仍有余毒,他们刚帮你清了毒上好药,你有什么话,躺在床上说就行!”谢容华低声道,“既然顾才人还认得朕,想必没有失忆,看来之前的帐,朕可以好好跟顾才人算一算了!” 顾珩雪听他说要算账,心中叫苦不迭,她看了他一眼,苦着脸道:“陛下,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饶了我这次!” “身为宫妃,妄想私逃出宫,假扮宫女,引诱欺骗皇子,顾才人,你犯的条条都是死罪,你说朕要怎么饶了你?”谢容华看着她冷冷地笑道! 顾珩雪身体一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逃出生天,正苦思冥想之际,谢珩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到她床边满是怨气地质问道:“紫嫣,你去哪里了,那个公公说你逃走了,你不是答应了要陪着珩儿的吗?怎么能扔下珩儿……” 眼看他就要哭,顾珩雪想安慰他,谢容华却已经先一步将谢珩拉了过去抱在怀中,对他温声道:“珩儿别哭,她可不值得你为她哭!” “父皇,是不是珩儿对她不够好,她才会这样对珩儿!”谢珩难过地靠在谢容华怀中! 谢容华看向顾珩雪,平静的目光中隐隐带着压迫:“顾才人,你对珩儿的所作所为,是你自己说,还是朕替你说!” 他的一声顾才人将谢珩一惊,谢珩看向顾珩雪,喃声道:“你不是叫紫嫣吗?怎么成顾才人了?” 顾珩雪心中绞痛,她看着谢珩清澈的眼睛,低声道:“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叫紫嫣,也不是宫中的宫女,我叫顾珩雪,是,是你父皇的才人!” 谢珩呆呆地看着她,难过道:“那你和那些娘娘一样,对珩儿好,只是为了抢走珩儿的父皇吗?” “不是的,我没想过要抢走你父皇,我对你是真心的,瞒着你是因为怕你知道我的身份以后会讨厌我,我不想被你讨厌,想一直陪着你……”顾珩雪急急地解释着! “你骗人,如果你想一直陪着珩儿,那为什么要丢下珩儿逃走!”谢珩怒气冲冲地打断她! “我……”顾珩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讲自由的可贵,他怎么能懂! 谢珩看她说不出话来了,受伤地大声道:“你这个大骗子,珩儿讨厌你,以后再也不和你玩,再也不理你了!” 他说着,整个人将头埋入谢容华怀中,不再理会顾珩雪! 谢容华轻轻拍着谢珩安抚他的情绪,看向顾珩雪讥讽道:“朕的珩儿很久没这么伤心过了,顾才人还真是有能耐!” 他讥讽的目光让顾珩雪心中难受,她不知道该怎么样解释,才能获得原谅,顾珩雪看向那个背过去不再理会她的孩子,心中抽痛,她低声呢喃:“珩儿,是我伤害了你,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顾珩雪愿意接受所有的惩罚,只希望你的心里能好过些,不要为了我再难过了,我是个大骗子,不值得……” 谢珩偷偷看了她一眼,更深地倚入谢容华怀中,谢容华低头看向他,柔声道:“她利用皇子出逃,是大罪,父皇帮你赐死她好不好?” 谢珩快速的摇头,低语道:“不要,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父皇不要赐死她!” “她骗了你,你还想见她?”谢容华诧异道。 “我不知道,但是珩儿舍不得她死,父皇不杀她好不好?”谢珩垂着眼眸,低声恳求道。 父子二人旁若无人地讨论着她的生死,而那个当事人却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嘴角溢出苦涩的笑容。 “好吧,父皇答应珩儿,不过珩儿也要答应父皇,不能为了这件事再难过了!”谢容华认真考虑片刻后答道。 谢珩点点头,谢容华轻抚了抚他的发,柔声道:“出去找幻琴姑姑玩吧,剩下的事情,父皇会解决的!” 谢珩看了顾珩雪一眼,见顾珩雪也看向了他,他的脸沉了下来,快步出了这间屋子! 房中只剩了谢容华和顾珩雪时,谢容华的脸又变回了最初冷漠的样子,他沉声道:“看在珩儿为你求情的份上,朕这次便饶了你!” 顾珩雪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之前他的种种表演后,一下子就不再害怕他了,她低笑道:“陛下一开始就没有杀我的打算,现在殿下已经走了,何必还要在我面前演戏!” 谢容华一怔,诧异道:“哦,顾才人何出此言?” “陛下若是有心要我的命,就不会救我,更不会在殿下面前提起要杀我,陛下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希望殿下能早点从我对他的伤害中走出罢了!”顾珩雪叹息道。 谢容华看着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赞赏,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往床边走去,在即将靠近她时停下,他低头望着她,眼中带着浓浓的蛊惑:“顾才人,朕和你做笔交易吧,交易完成了,朕便放你离开皇宫,给你你想要的自由!” 顾珩雪一怔,看向他喃声问道:“陛下要我做什么?” 谢容华伸出手,轻抚她略带苍白的脸,轻笑着道:“朕要你做朕的宠妃!” 顾珩雪惊得往后一缩,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谢容华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朕需要一个没有什么家世背景的女人做宠妃,以此来平衡后宫,顾才人,你的身份很合适!” 顾珩雪摇头道:“宫中和我一样没有家世背景的宫妃多了去了,她们个个都在等着陛下的宠爱,我只想离开皇宫,陛下何必要选我?” 谢容华轻叹一声,淡笑着答道:“正因为你除了想出宫,对朕别无他求,你才是最好的人选,这样,朕在你面前的时候,至少不用辛苦做戏了!” 做戏?顾珩雪惊讶的看着他,诧异道:“陛下的意思是,陛下对贵妃娘娘,对贤妃娘娘的荣宠,都只是在做戏吗?” 第三百七十三章 谈笔交易(二)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谢容华挑眉看她,顾珩雪只觉得这个男人可怕,她看到那些后妃如何想方设法地想获得他的注意,获得他的荣宠,可她没想到,那些人人艳羡的荣宠,原来只是他在做戏吗?是了,选妃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就让他弟弟帮忙选了,这样的无所谓,又怎么可能对宫中的嫔妃有半分感情呢? 面对眼前这个冷心冷情的男人,顾珩雪感到背脊一寒,后宫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如今她也要变成他的棋子了吗?她别开目光,迟疑着道:“若是我不愿意做陛下的宠妃呢?” 一旦成为宠妃,那就是后宫的众矢之的,她不像柳江月和杜语芹那样有家族倚靠,而这个男人,又不是真的把她当宠妃,所有的明枪暗箭都得靠她一个人面对,她不觉得,她有能耐全身而退,到时候还没等到出宫,她说不定就被害死在皇宫里了。 ”不愿意吗?“谢容华低低笑道:”昨晚朕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抱进飞霜殿,你猜外面现在在传着什么?朕既然答应了珩儿不杀你,那朕就不会杀你,只是,若你不做朕的宠妃,那你今天就得离开飞霜殿,去你才人该去的地方,你的那些罪状,朕不追究,自然会有人追究,到时候你是死是活,可就不关朕的事了。“ 他的一字一句,在顾珩雪心中如同惊雷,他昨晚救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抱着她进了飞霜殿,这样所有的宫妃定然知道了她偷偷跟来骊山的事情,若是她今天被他赶出这里,就凭借他昨晚做的事,那些宫妃也会把她啃得骨头都不剩,若不陪他演戏,做他的宠妃,那出了飞霜殿,她就是伺机勾引圣上失败的狐媚子,更是被人随便踩的对象,她瞪着谢容华,只觉得想立马咬死他! 谢容华看她如一头困入绝境的愤怒小兽,一时间心情大好,他看着她,低笑道:“顾才人,朕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如果得不到朕想要的答案,那一个时辰后,会有宫人送你离开飞霜殿。” “不用一个时辰了,我现在就答应你!”顾珩雪气急败坏地应道,她还得跟他谈条件,他现在走了,鬼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既然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那她总得为自己争取最大的生存空间。 谢容华看她如此识抬举,点头微笑道:“顾才人果然是聪明之人!” 顾珩雪冷哼一声,若她真够聪明,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被他算计得无路可走了,她看着谢容华,沉声道:”陛下也知道,后宫凶险难测,陛下要我做这个假宠妃,不管陛下目的是什么,我都希望陛下能尽可能的保证我的人身安全,这宫里宫外,我能依靠的,不过就陛下一人而已,就算是陛下的一枚棋子,也希望陛下好好珍惜,不要随随便便就把我弄成了弃子!“ “这是自然,不到万不得已,朕当然不会舍弃你!”谢容华点头道。 顾珩雪撇撇嘴,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她继续道:“陛下说交易完成后,便让我出宫,那这总得有个期限吧,若十年八年的,我还不如就此死了算了!” 谢容华看着她,问道:”你能接受的时间是多久?“ “当然是越快越好了……”她看谢容华脸色难看起来,不敢把后面的最好一个月就换人的话说下去,傻子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谄媚地笑道:“陛下是我的领导,自然陛下说了算!只要别十年八年那么长就行了。” 领导…… 谢容华一怔,这个词他不是第一次听见,曾经她也和他说起过,还和他解释了这个词的意思,顾珩雪看他愣着不答,暗想自己不会是说错话了吧,她小心翼翼地唤他:“陛下!” 谢容华从她的呼唤中回过神来,他第一次认真仔细地打量她,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鹅蛋脸,五官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脸色因为失血而略带苍白,她的容貌,当得起清秀二字,再多的,便没有了,可就是这张清秀的脸,竟然会让他莫名有了丝亲近感,他难道是被谢珩影响了吗?还是因为她方才说了和她一样的词语! 顾珩雪看他望着自己的眼神,心中有些不安,正不知要怎么做的时候,谢容华已经沉声道:“两年,两年之后,朕给你自由!” 他说着,也不等她的回答,决然地转身离开,顾珩雪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竟然觉得此时的他,身边笼罩了淡淡的悲伤! 她摇摇头,将那些莫名的感伤甩开,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华贵的幔帐,自言自语地低声道:“顾珩雪,从今天开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了,他虽然说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舍弃你,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万不得已了呢,所以不能想着靠他,你最能相信依靠的,只有你自己,不过就是两年,加油,一定可以熬过去的!” 顾珩雪答应了谢容华的条件以后,便安心地在飞霜殿住下了,她伤得并不重,余毒清了以后,不过两日,便可下床四处走动了,飞霜殿是谢容华在灵泉宫的寝殿,她虽然住在偏殿中,但这里没有传召,外人是不得擅入的,这两日她过得很平静,除了奉命来照顾她的宫女韶芳,和偶尔来为她看伤的太医,她再也没见过外人,不理会外面的风雨,日子过得倒还算惬意,但她知道,她不能一直这样鸵鸟一般的生活下去,谢珩说不理她,就真的不理她了,可她不想,她和他的关系就此冰冷下去,无论多难,她还是希望,能得到他的原谅。 “韶芳,你知道几天大皇子殿下都在做什么吗?”顾珩雪小声地询问道。 “这几天陛下都在带着殿下骑马,不过几日,殿下已经骑得有模有样的了呢!“韶芳笑道。 “是吗?”顾珩雪想到他神气的样子,脸上不由得染上了笑意,想起他之前总要自己去看他骑马,她心中一动,问韶芳道:“这飞霜殿,我能出去吗?” 韶芳点点头,答道:“陛下只让奴婢来伺候才人,并没有说不让才人出去,才人想去什么地方?” 顾珩雪握紧双拳,决定主动出击,看着韶芳沉声道:“我要去狩猎场的营地!” 第三百七十四章 林中涉险 顾珩雪刚走到营地,便一下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她如今已经没穿宫女的衣服了,一身便于狩猎的素雅宫装,绾着简单的发髻,她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让营地留守的宫女太监惊疑不定,不过他们很快反应过来,一个太监迎上前,对她点头哈腰道:”奴才叩见顾才人,顾才人到这里来,是找陛下的吗?陛下方才进山狩猎去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位从天而降的顾才人是如何出现在骊山的,但那一晚那么大的动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如今这位顾才人住进了飞霜殿,陛下对她的宠爱显而易见,她如今圣眷正浓,他们自然是不能得罪的。 顾珩雪听他说谢容华进山了,心中暗喜,这样就不用应付他了,她看向那太监,问道:”既然陛下进山了,那我便在这里四处走走看看吧,你知道大皇子殿下在哪里吗?“ 那太监抬头看向她,指着不远处道:“大皇子殿下在那边的矮坡上骑马呢!” 顾珩雪看向那处,眼睛一亮,快步跑了过去,韶芳见状,急急追过去,低声道:“才人,你伤才刚愈合,别跑那么快啊!” 顾珩雪到了临时搭建的马场上,却并没有看到谢珩的身影,她正疑惑着,之前她逃跑时被她弄晕的宁公公已经看到了她,他大步跑上前来,急声道:“紫嫣姑娘,不对,顾才人,大事不好了!” 顾珩雪神色一紧,问道:“怎么了,殿下人呢?” “殿下方才在这里骑马,可骑着骑着他就觉得没意思了,闹着要进山林去狩猎,奴才们可不敢让他去,一直在身边劝着,可黄昭媛过来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带他进山林,还让奴才们不要担心,奴才们拦不住昭媛娘娘,可心里实在是怕的紧,陛下和各位大臣娘娘又都进山狩猎了,如今这营地里也找不到别的能阻止黄昭媛的人来!”宁公公哭丧着脸道。 “幻琴呢?幻琴不在吗?”顾珩雪急声道。 “幻琴姑娘今日病了,在这里呆了一会儿,便先进营帐休息了,奴才已经差人去通知她了。“宁公公苦着脸道。 他们说话间,幻琴已经急急地跑来,她怒道:“我不过走开了一会儿,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宁公公跪了下来,磕头道:“幻琴姑娘,是小的没用,拦不下昭媛娘娘!” “这种事,你就算拼死也该拦住的,若是殿下有个好歹,你就算十条命也不够赔!”幻琴气急道,“还不去叫驻扎营地的统领带人进山去把殿下带出来,你是想等死吗?” “是!”宁公公正要走,却被顾珩雪叫住:“他们进山多久了?” “约莫一柱香时间!”宁公公答道。 一柱香,骑马的话已经走了不远了,顾珩雪沉吟道:“你去找统领,我现在就进山去找。” 赶上来的韶芳听了她的话大惊失色,急忙劝阻道:“顾才人,你脚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太医吩咐说不能剧烈运动的!” “我没事,我会骑马,也能控制阿隼,这山林这么大,没有阿隼,很难找的。”她说着,望着空中的鹰,曲起手指吹响了口哨,众人大惊中见阿隼盘旋着落到了顾珩雪面前。 “去帮我找匹马来!”顾珩雪急声道,宁公公应了一声,很快便寻了马过来,他手里还拿着一副袖箭,道:“宫里不会射箭的娘娘都是用的这个来狩猎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用上,我就带来了。” 顾珩雪接过来,娴熟地绑在手上,对他高声道:“多谢,你一会儿让统领和侍卫跟着空中的阿隼寻过来就行!” 她说完,极快地翻身上了马背,对着阿隼吹了声口哨,很快一人一鹰便往林中飞奔而去。 “幻琴姑娘,那奴才这就去找统领了。”宁公公的声音将幻琴从怔然中唤醒,她点头道:“你快去吧,速度一定要快!” “是!”宁公公答着,飞快跑开了,幻琴将目光回到了顾珩雪消失的方向,方才她离开前的那一系列动作在她脑海中不停地闪现,她做得这么流畅,和她记忆中的颜姑娘做这些时的画面重叠在了一起,明明不是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像?如果不是那张完全不同的脸,她真的会以为,颜姑娘死而复生了! 黄昭媛是因为自己技术太差,猎不到什么猎物才放弃了狩猎比赛留在营地中的,她们的袖箭上都萃了药物,只要能射中猎物,大多数都能把猎物弄昏,但她射不中,所以这几日什么也没有猎到,自暴自弃地留了下来,却没想到会见到正在发脾气的谢珩,听到他想进山林,如此讨好他的机会,她当然义不容辞地带着他走了。 她没有笨到只是自己带着他一个人,他们身后还有跟随的两个太监,一行人进山走了没多远,便见到了在林中逃窜的一只白兔,她吩咐太监捉了,下了马抱起了太监手中的兔子,远远地和谢珩打招呼道:“殿下看看,这只兔子可不可爱?” 原本在林中四处好奇张望的谢珩看到她手中的兔子,翻身下马向她走去,仰头对她道:“给我抱抱!” 黄昭媛看他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了,高兴了起来,将兔子递到谢珩怀中,笑道:“兔子是要吃草的,我们找点草来喂它吧!” 谢珩点点头,抱着兔子跟着黄昭媛找青草去了。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谢珩怀中的兔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谢珩力气不够,让它跑了,他正要去追,却见前面突然窜出来一只豺狼,一瞬间便将他追的兔子咬死了,谢珩看到他滴血的嘴和绿幽幽的眼睛,吓得往后跑,躲到了黄昭媛身后。 黄昭媛也被吓得两腿发软,她大叫着道:“救命,你们快过来救命啊!” 听到她呼唤的太监们急急地赶过来,见此情形,两个太监拦在了黄昭媛和谢珩身前,抖着声音道:“殿下,娘娘,我们拦在它,你们快跑。” 黄昭媛听了,拉起谢珩就往后跑,身后传来太监的惨叫声,她也不敢往后看,死命的跑着,突然手上一松,回头看去,谢珩摔倒在了地上,她正想上前去牵他,看到跑过来的豺狼,吓得扔下谢珩跑了。 谢珩看着越来越近的豺狼,吓得哇哇大哭,就在那豺狼要扑上来的时候,阿隼从空中俯冲而下,与那豺狼缠斗在了一起,谢珩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抬头看到满头大汗的顾珩雪,抱紧她大哭道:“紫嫣,我害怕!” 第三百七十五章 林中涉险(二)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顾珩雪说着,抬手瞄准了前面缠斗着的阿隼和豺狼,她的呼吸紧促,心里怕得要死,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后退,那豺狼凶恶,阿隼也快支撑不住了! 她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咬牙对阿隼高声道:“阿隼,你让开!” 阿隼闻言飞高躲开,豺狼寻到机会向他们扑来,在那一瞬间,顾珩雪扳动袖箭的机关,一下子射出了三枚袖箭,那豺狼发出惨痛的叫声,扑地一声倒了下去,溅起一地尘埃。 顾珩雪后怕地跌坐在地上,看那豺狼还在挣扎着爬起来,她心有余悸地抱起谢珩,低声道:“我们快走!” 她抱着谢珩飞快地翻身上了马,正要离开,躲起来的黄昭媛颤抖着高声道:“别扔下我!” 顾珩雪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你自己跟上来!”她亲眼见着这个女人扔下谢珩一个人跑了,对她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看。 几人骑马极速狂奔着,谢珩抖着身体躲在顾珩雪怀中,死死地抱着她,他抬头看到她紧绷的神色和坚毅的下巴,更深地钻进她的怀抱中。 他们跑了没多久,便和前来寻他们的侍卫遇上了,顾珩雪看到他们,终于松了口气,此时才感觉到,脚腕有刺痛袭来,原本愈合的伤口,在她的剧烈运动下,似乎裂开了。 谢珩看到她发白的脸色,颤声问道:”紫嫣,你怎么了?“ 顾珩雪摇摇头,低头望着他,温柔笑道:“珩儿,别再叫我紫嫣了,我叫顾珩雪,以后我不会再骗你了,你能原谅我之前对你的伤害吗?” 谢珩抿着唇,低头不说话,顾珩雪心中一涩,他们回到营地后,立刻有宫女太监围了上来,幻琴抱过谢珩,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厉声道:“这件事情,姑姑一定会如实禀告你父皇,你等着挨训吧!” 她正要感谢顾珩雪,却见她脚腕的血迹,大惊道:“顾才人,你的脚!” 顾珩雪淡淡一笑,对跟着幻琴的韶芳道:“韶芳,快去帮我叫太医过来。” 她说着,一瘸一拐地往不远处的营帐走去,虽然她自己也能治,可是这一番折腾下来,她是真的累了。 谢珩看到她的样子,想跟过去却又不敢跟过去,他将头埋入幻琴的怀中,不再看顾珩雪! 幻琴看他这样,轻叹一声,终究没有说什么。 等谢容华回来,幻琴果然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和他说了,谢容华大怒,将谢珩叫过来大骂了一顿,直到谢珩深刻地认识了自己的错误,他才放过他! 训完谢珩后,谢容华去了顾珩雪休息的营帐,他掀开帐帘,慢慢地走到了那个熟睡的女子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她看起来那么弱小,可谢容华知道,她的内心,比她的外表要强大得多,就像她明明身在皇宫,却死活不认命想逃离开,就像她面对凶恶的豺狼,心里明明怕得要死,却为了保护珩儿,逼自己和阿隼合作除掉它,这个女人,才认识不过短短几日,便给了他这么多的意外,以后,她的身上,不知还会给他怎样的意外。 谢容华动作轻柔地抱起她,尽管如此,顾珩雪在一惊之下还是醒了过来,看到眼前放大的俊颜,她挣扎着要下地,谢容华却禁锢住了她,他沉声笑道:“怎么?朕比豺狼还要可怕?如今天快黑了,这营地不是睡觉的地方,太医说你这次伤得比上次更重,不能随意走动,朕只能勉为其难的抱你回灵泉宫了。”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停止了挣扎,她看着他坚毅的下巴,垂下眼低声问道:“陛下,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珩儿才能原谅我!” 原以为今天她拼命救他,他对她就可以既往不咎了,可她伤口复发,他却连看都没来看她,若说不难过,那也只能是自欺欺人罢了。 谢容华看了她一眼,不解道:“你很在意珩儿对你的看法?” 顾珩雪点点头,疲惫地靠在他的怀中,她低声呢喃道:“不管陛下信不信,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一想到他如今讨厌着我,我心里便难受。” 谢容华想问她,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珩儿,可话到嘴边,到底没有问出口,他将她抱出营帐,小心地放在马背上,翻身上马让她靠在了自己怀中,对周围的一众人马道:“启程回灵泉宫!” 他轻拉缰绳,那马便缓缓动了。 顾珩雪垂着眼,看到周围对她或嫉妒或愤恨的目光,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嘲讽的笑容,她知道,谢容华对她所有的好,不过都是人前做戏,今天她这个新宠才拼命救了他儿子,他当然要在人前给她莫大的恩宠,若之前她住在飞霜殿养伤,后宫的人对她这个新晋宠妃多多少少还有些怀疑的话,今天之后,她们所有人,恐怕都会坐实了她宠妃的位置吧,从今往后,她的安稳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夜晚,谢珩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走到幻琴的榻前,轻摇她道:“幻琴姑姑,珩儿睡不着!” 幻琴原本也没有睡着,立马就睁开了眼睛,她将谢珩抱入怀中,低声道:“殿下在担心顾才人吗?” 谢珩低垂着眼,小声问道:“她的脚流了好多血,以后会不会不能走路了?” “殿下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不去看看她,你去看她,她会很高兴的!”幻琴低声道。 谢珩抬头看她,轻声道:“幻琴姑姑,她骗了珩儿,也骗了姑姑,姑姑不讨厌她吗?” 幻琴苦涩一笑,答道:“姑姑不想骗殿下,姑姑很早就知道她不是宫女了,只是看她对殿下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才一直没有拆穿罢了。” 谢珩抿着嘴,难过道:“既然喜欢珩儿,为什么要丢下珩儿逃跑?” 原来他最在意的是这个,幻琴微微苦笑,对谢珩低声道:“殿下不想顾才人离开?” 谢珩点点头,委屈地道:“珩儿怕她和娘亲一样不见了!” “既然如此,殿下就该更多地和她在一起,让她更舍不得殿下才是,不然殿下一直这样讨厌着她,以后她也讨厌殿下了,那她在宫中了无牵挂,就逃走得更快了。”幻琴哄着他道。 谢珩听了她的话,恍然大悟,点头道:“那珩儿去陪着她,让她更更喜欢珩儿,这样她就不会走了。” “对!”幻琴笑道,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快去睡吧,明天一早姑姑就陪你去看她,好吗?” 谢珩点点头,快步跑回自己的床上躺下了,幻琴看他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叹,在心中暗自道,颜姑娘,我把殿下和陛下交给顾才人,你会怪我吗?我不想陛下自苦下去,也不想殿下一辈子没有娘亲疼爱,顾才人和你有那么多相似的地方,哪怕只是个替身,让她陪在他们父子身边,也是好的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各自悲喜 顾珩雪以前不懂惊喜从天而降是种什么感觉,可当她睁开眼,看到守在她身旁的谢珩时,她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绝望之后的惊喜,是真的可以让人喜极而泣的。 她急急地想爬起身来,谢珩皱眉道:“太医伯伯说了,你现在不能随便乱动的。” “我知道,我不乱动!”顾珩雪点头道,谢珩看到她的眼泪,嫌弃道:“别哭了,你哭起来好丑的!” 顾珩雪擦干眼泪,对他展开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不哭了,珩儿来看我了,是不是代表原谅我了?” 谢珩别开眼,一本正经地哼声道:“你昨天救了我,姑姑说要知恩图报,我若不来看你,太没有良心了。” 顾珩雪的眼中划过笑意,轻声哄道:”那珩儿要报恩的话,就不要和我绝交,我们还做好朋友好不好?“ 谢珩瞪着她,不满道:“哪有自己要别人报恩的!”看顾珩雪的神情落寞了下来,他终于大发慈悲道:“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你这一次,以后你再也不能骗我了。” 顾珩雪点头如蒜捣,笑着承诺道:“好,我以后再也不骗珩儿了!” 谢珩伸出小指,望着她认真道:“拉钩上吊!” “好,拉钩上吊!”顾珩雪笑着,和他完成了承诺的最高形式,谢珩脱了鞋子爬到她床上来,窝在她怀里问她道:“你的脚痛不痛啊?” “不痛了!”顾珩雪想也不想地道,其实还有点痛,但他在身边,再痛也不痛了! 他想到什么,摇着顾珩雪道:“你昨天好厉害啊,竟然能使唤父皇的阿隼,它连我都不理的,还有那个袖箭,你射的好准,珩儿也想学!” 顾珩雪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手笑道:“这没什么?是我的天赋技能!”连她自己都很惊讶,那袖箭她能玩得这么专业,不知不觉中,她又发现了自己另一个穿越自带技能。 “天赋技能是什么意思?是说你天生就会的吗?”谢珩不迭的问道。 幻琴端了药进来,见他们两个又和没事人一样了,对谢珩道:“你怎么爬到顾才人床上去了,顾才人身上有伤,你可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缠着她!” 顾珩雪看向她,摇头轻笑道:“没事的,幻琴,有珩儿这样陪着我,我的伤才好得快呢!” 她省掉了姑娘两字,让幻琴对她更多了几分亲近感,她将药递给顾珩雪,道:“你该喝药了!” 顾珩雪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看向幻琴感激道:”幻琴,谢谢你帮我!“ 她没具体说帮什么,但她们二人心知肚明! 幻琴淡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碗,低声道:“这没什么?只希望顾才人以后有什么心事不要再瞒着我们,顾才人的行事,我并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皇宫是个华丽的囚笼,不是谁都甘心被关在其中的。” 顾珩雪微微一叹,不想再管这些烦心的事,她低头看向谢珩,问道:“你今天不去狩猎场那边吗?” “我怕我走了你会哭鼻子,就大发慈悲留下来陪你了!”谢珩仰头望着顾珩雪,一脸大发慈悲的表情! “胡说八道,明明是昨天闯了祸,今天被陛下禁足在灵泉宫了!”幻琴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谢珩脸上先是羞窘,很快却镇定下来,不屑道:“今天就算不禁足我也不会去的,今天狩猎比赛结束了,那些大臣和娘娘都在等着父皇赏赐,父皇也没时间陪我,过去了也不好玩,还不如就在这里陪你玩!” 对于他这样强行的挽尊,顾珩雪笑着附和了几句,来配合他的演出,飞霜殿这角落的偏殿中,一时充满了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比起飞霜殿的惬意,营地那边就要紧张得多,随着巨大火炬的熄灭,狩猎比赛结束了,按照要求,众人先拿出所狩猎物中最好的三样来比试,若无法胜出,再取第四,第五件,以此类推! 参加狩猎比赛的人这几日也都算拼尽了全力,为的不是博得头筹可以获得的宝物,更重要的是希望能在皇帝面前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一番猎物展示过后,朝廷官员这边最终获胜的是礼部侍郎左振海,而宫妃这边则是贤妃杜语芹险胜了一筹! 谢容华先见了参加狩猎比赛的朝臣,无论这次是胜是败,都对他们勇于拼搏的精神赞赏了一番,待把青冥宝剑赐给左振海的时候,他恭敬地接过,站在高台之上一脸的意气风发。 到了后妃这边时,他还来不及夸赞杜语芹,柳江月已先一步出列,对谢容华行礼柔声道:“陛下,贤妃妹妹猎到了梅花鹿,臣妾众人自然是甘拜下风,只是臣妾听说昨日顾才人猎到了豺狼,那比起梅花鹿来可难得多了,臣妾以为,这头名当给顾才人才是!” 她话音刚落,在场众人面色各异,杜语芹隐忍不发,别的妃子或同情或幸灾乐祸,谢容华静静看了柳江月片刻,才笑道:“爱妃若不提这事,朕倒险些忘了!” 他说着,脸色沉了下来,看向躲在妃嫔中的黄昭媛,冷声道:“黄昭媛私自带大皇子入山林,无故下马将大皇子置入险境之中,差点让大皇子丢了性命,你自己说说,朕要怎么罚你?” 黄昭媛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昨天安然度过,她以为陛下不会追究了,没想他如今还是想起来了,都怪柳江月,没事提昨天做什么? “臣妾知错,求陛下开恩!”她抖着声音道! 谢容华的手轻敲椅背,低叹道:“黄大人,你说朕该如何处罚黄昭媛才好?“ 被叫到名字的吏部侍郎黄克敏战战兢兢地出列,跪在了黄昭媛身边,磕头道:“微臣教女无方,才让昭媛娘娘在宫中不知轻重大小,无论陛下怎么处罚,微臣绝不敢多言!” 谢容华看他怕得手都在颤抖的样子,低笑道:“黄大人何必如此害怕,你虽然教女无方,但好在昨天有惊无险,朕自然不会要了黄昭媛的命,只是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念在黄大人一直对朝廷尽忠职守的份上,朕这次便只剥去她的昭媛封号,贬为美人,黄大人对此可有异议?” “臣没有异议!谢陛下恩典!”黄克敏闻言赶紧领了女儿,对谢容华磕头谢恩。 谢容华点点头,沉声道:“你们先退下吧,回去好好反思,朕不希望再有下次!” 二人退下之后,谢容华从身边太监的托盘中将硕大的东海夜明珠取下,看向杜语芹柔声笑道:“杜贤妃,这东海夜明珠还是属于你!” 第三百七十七章 心思各异 杜语芹一怔,惊喜地上前接过谢恩,想着他果然还是向着自己的,可还没开心多久,谢容华已经开口道:“那豺狼是顾才人唤了朕的阿隼合力之下才击倒的,算不得她独自狩猎,所以这头奖不属于她,不过她英勇无畏,又救了大皇子,自然也该褒奖,朕已打算下旨封她为婕妤,赐居忘忧宫!” 他说起顾珩雪的时候,嘴角扬起了淡淡的笑容,显而易见的宠爱令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柳江月一怔后,很快反应过来,看向谢容华笑道:“陛下所言极是,顾才人从才人一举升到婕妤,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她立了大功,逾制一下也情有可原,只是这件事,怕得回宫才能办!“ “这是自然,如今她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你让她跪地接受封赏她也无能为力啊!”谢容华轻笑着道,他和柳江月短短的对话,让杜语芹的脸色发白,她低头看着手中难得一见的东海夜明珠,只觉得无比的刺眼,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顾才人,凭什么这么轻而易举,就毁掉了这几天她所有的努力,她那么拼命,只是想让谢容华对她另眼相看罢了,可是现在,让他另眼相看的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女人,她实在是不甘心! 封赏结束后,谢容华便让群臣和后妃启程回灵泉宫休息,后面几日,他们可自行在骊山泡温泉游玩,可今日之事过后,后宫的嫔妃谁还有心思没心没肺地玩耍呢。 杜语芹回到花月殿便忍不住扔掉了手中千辛万苦才夺来的东海夜明珠,将殿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柯依见状脸色大惊,急匆匆地捡回夜明珠,对杜语芹小声道:“娘娘何必发这么大的火,这可是御赐之物,还好没摔坏,否则被陛下知道了,娘娘一定会被责罚的!” “御赐之物又如何,得了它对本宫没有半点加成,说来你也许不信,本宫拿到它这么久,竟没有一位宫妃为本宫道喜,你知道为什么吗?”杜语芹惨然地笑着,“因为她们如今的心思全在飞霜殿住着的顾才人身上去了,不对,等回了宫中,人家可就是顾婕妤了!” “娘娘,管她顾才人还是顾婕妤呢,见了娘娘,还不是都得行礼,娘娘何必因为她置气!”柯依在一旁劝慰道。 杜语芹听了她的话,脸色好了几分,她冷冷一笑,低声道:“你说得没错,不过是一个三品婕妤罢了,连九嫔都不是,本宫何必在意她,再说了,陛下对她的好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 灵泉宫南面的朝霞殿中,柳江月让莫鸢为自己换了衣裳,慵懒地躺在榻上假寐,任由莫鸢为她揉捏,这几日她也是够累,看来是得在温泉好好泡泡,通通气血了。 莫鸢看着柳江月疲惫的脸,低声道:“娘娘,飞霜殿住着的那位顾才人,你就一点不担心吗?她到底是怎么来骊山的啊,不是说了九嫔以下的宫妃不能来吗?” 柳江月睁开眼睛,望着远方低声道:“你应该先问,后宫诸妃都讨好不了的大皇子,她怎么就讨好了呢?讨好了大皇子,还怕来不了骊山?” “娘娘的意思是说,她是专门讨好了大皇子,来骊山勾引陛下的?”莫鸢问道。 “本宫可没这样说,只是这顾才人,本宫还真是看走眼了。”柳江月低喃道,从她第一次给了她点教训,看她安静地在宫中默默无闻开始,她就把她排出自己的威胁范围之外了,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后手,在骊山给了她这样一个莫大的惊喜。 “连娘娘都看走眼了,这后宫恐怕也没几人曾经看准了她,陛下和大皇子都喜欢她,那她以后恐怕会成为娘娘的心腹大患!”莫鸢皱眉道。 柳江月淡淡一笑,看向莫鸢道:“是不是本宫的心腹大患,现在断言尚早,如今最恨她的,可不是本宫,想要除掉她的人,也不止本宫一个,等回宫了,好戏才真正开始呢!” ************************* 顾珩雪的脚伤一养就养了好几日,因为自己另有打算,一时之间也不敢暴露自己的医术,便任由太医为她慢慢治疗,等伤好得差不多了,他们也到了启程回宫的日子! 与来时一样,她还是和谢珩一个马车,但比起来时的自由,那就完全不同了,因为这马车不是普通马车,而是当今天子的御驾,也就是说,除了他们,谢容华也在,这马车虽然够大,她和谢珩也坐得够远,这马车中依旧充满了他的气息,他虽然在远处坐着默默地批阅奏折,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顾珩雪还是觉得,她和谢珩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谢珩规规矩矩地玩了一会儿后便窝在顾珩雪怀里睡着了,顾珩雪看到他胸前随着马车微微晃动的玉坠,小心地拿起来仔细观察,虽然很浅,但是能看到一条很细的修复的裂痕,也就是说,这枚玉坠,曾经是碎过的,而梦里的玉坠,也是碎成两半的! “把你的手拿开,那不是你可以碰的东西!”突如其来的严厉声音让顾珩雪一惊,她手一松,玉坠掉回谢珩胸前,顾珩雪看向谢容华,他也正看着她,眼中压抑着隐隐的杀气,让顾珩雪心中一惧,她不过就看看那玉坠,他有必要对她动杀心吗? 她抱紧谢珩,小声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碰了!” 谢容华将心底的情绪压下去,看向她低缓而平静地道:“顾才人,你和珩儿亲近朕不会阻止,但有些底线希望你能清楚,比如方才的玉坠,比如任何和珩儿娘亲有关的事,朕都希望你不要触碰,也不要因为他喜欢你,就妄想代替他的娘亲,若你犯了朕的忌讳,朕会毫不留情的处置你,明白吗?” “明白了!”顾珩雪点点头,在心中腹诽道,都一后宫的女人了,还在她面前装什么深情,不碰不问就是,有什么了不起的! 谢容华看她有些委屈的样子,也觉得方才自己的态度过分了,他想说点安抚她的话,却见她已经将头转向了马车车窗外,他微微一叹,也没再说什么! 马车驶入了长安城,因为两边有禁军拦着,老百姓只能仰着头往里面看,顾珩雪看着他们一闪而过的脸和长安城错落有致的房屋,微微一叹,长安城这么大,可她不知道,她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在这个帝国核心的都城中自由的走走看看,在她的叹息声中,马车缓缓驶入皇宫,这个她最不想回来的地方,终究还是回来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情谊葬送 夏菏泽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迎接从骊山归来的娘娘们时见到顾珩雪的身影,她记得紫嫣和她说过,顾珩雪被尚宫局的人叫过去帮忙了,她还担心着她,可如今,她怎么就和去骊山的娘娘们一道从宫外回来了呢? 顾珩雪也看到了夏菏泽,她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和夏荷泽解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能获得她的理解,毕竟她原本的打算是出去了就不再回来了,可如今她不仅回来了,还是以陛下“宠妃”的身份回来的,她恐怕会误会自己吧? 柳江月注意到二人的对视,缓缓走过去将跪着的夏荷泽拉起来,低笑道:“本宫记得夏才人与顾才人是住一起的,先前顾才人还为夏才人打抱不平过呢?如今陛下已下旨封顾才人为婕妤,赐居忘忧宫,她在宁幽宫恐怕呆不了多久了,夏才人可要在她离开前和她好好叙叙旧,往后机会恐怕就不多了!” 她的每句话夏菏泽都听清了,可又觉得她的每一句话她都没听懂!顾珩雪,怎么就成婕妤了呢? 柳江月看她大受打击的样子,微微一笑,对顾珩雪道:“顾才人,你先回宁幽宫吧,今日本宫会吩咐内侍省的人将忘忧宫打扫干净,明日你便搬过去!” 她说完,坐上了一旁华丽的撵轿,和来迎接自己的宫女太监一道离开,在骊山对顾珩雪不满的妃嫔看到她此刻的窘境,都幸灾乐祸地看了她一眼,扬长而去! 顾珩雪看着呆滞的夏菏泽,舔了舔嘴唇,开口道:“菏泽!” 夏菏泽看向她,低声问道:“方才贵妃娘娘说的都是真的?” 顾珩雪点点头,正想和她解释,她已经甩开了她的手,飞快地跑开,竺灵愤恨地看着她道:“顾才人,我家主子一直担心你,你怎么能背着她去了骊山,还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她说完,飞快地追了过去,顾珩雪只觉身心疲惫,她就知道,一回宫就会不安宁,这宫中对她唯一有几分亲近的人,怕是要从此失去了! 顾珩雪刚刚回到宁幽宫,紫嫣便迎了出来,望着她不确定道:“小姐,你真去了骊山?还被陛下封了婕妤?” 顾珩雪不想和她说这些,她看着紫嫣,问道:“夏才人回来了吗?” “夏才人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呢!她和竺灵回来的时候便和奴婢冷嘲热讽地说你从骊山回来,要做婕妤娘娘了!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紫嫣追问着道! “我以后再和你说!”顾珩雪急急地走到夏菏泽的寝殿跟前,拍着门大声道:“菏泽,你开门听我解释好不好?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等了许久,门终于打开了,夏菏泽眼睛通红地看着她,一看就是方才哭过了,她望着顾珩雪,哑声道:“那好,我听你解释,你说说,你这个婕妤是怎么当上的?骊山你是怎么去的?” 顾珩雪垂下眼眸,低声道:“你还记得我之前经常扮作紫嫣的样子出宁幽宫吧,那时,我认识了大皇子,我很喜欢他,便常常陪着他一起玩,一来二去,我们就很熟悉了,当时秋围的时候,他想我陪着他去,我就陪他一起去了!” “也就是说,你瞒了我去陪着大皇子玩耍,他带你去的骊山?”夏菏泽呵呵一笑,冷冷地望着她道:“顾珩雪,我记得你走的前一晚我还去找过你,和你说我也想去骊山,那时你已经知道第二天自己要去骊山了吧?还假惺惺地安慰我,把我当傻子耍你很开心吗?” “我那时是知道要去骊山了,可我没想过自己会回来,我不想连累你,你难道忘了我那时让你帮我收留紫嫣吗?”顾珩雪解释道,“我当时是想到了骊山逃跑的?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欢呆在宫里的!” “不喜欢?既然不喜欢你现在怎么就做了婕妤,成了陛下的新欢呢?顾珩雪,你不觉得你所做的一切都卑鄙无耻吗?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渴望被陛下注意到,可你认识了大皇子,你瞒着我,你去了骊山得到陛下的宠爱,你瞒着我,现在却在我面前假装无辜地说这一切不是你想要的,你要是去骊山真是为了逃跑,陛下不罚你还让你做婕妤?你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任你欺骗吗?”夏菏泽怒吼道! 她的问题让她哑口无言,说出去谁会信呢,陛下就是因为她想逃跑才抓住她这根软肋让她做什么宠妃的! 夏菏泽看她解释不出来了,吸了吸气稳住情绪,看着她冷声道:“顾珩雪,你想我原谅你也行,你既然现在做了婕妤,又正当宠,那你将我引荐给陛下,让我也陪在他身边,这样我就原谅你所做的一切!” 顾珩雪惊讶地看着她,沉默良久后摇头道:“对不起,这个忙我不能帮你,陛下不是一个能被他人左右的人!” “你是不能还是不愿?”夏菏泽冷声道,“顾珩雪,你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我们的情谊到此为止,之前就当我眼瞎识人不清,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去住你的忘忧宫,我呆我的宁幽宫,你好好守着你的婕妤之位,我倒要看看,你这虚伪的嘴脸能骗得了陛下多久?” “砰!”地一声,殿门关上,顾珩雪难过地看着紧闭的门,无奈的叹气,嘴角溢出苦笑,她的那些话,谁都不会信吧,是不是在后宫所有人的心里,她都是那个借着大皇子接近陛下,趁机勾引陛下的心机女呢! 她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寝殿,紫嫣急忙迎上来,对她道:“小姐,你和夏才人是不是闹翻了?” 顾珩雪点点头,对紫嫣有气无力地道:“紫嫣,你好好收拾下东西,明天我们便要搬到忘忧宫去住了!” 紫嫣一惊,随即一喜道:“小姐真成婕妤了?看你平时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奴婢还以为无望了呢?看来果然应该听公子的话,小姐顺其自然,自然就能得到陛下的青睐!” 顾珩雪看紫嫣一脸高兴的样子,摇头苦笑,忘忧宫,住进去真能忘忧就好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入主忘忧 翌日一早,便有宫人来宁幽宫,说忘忧宫已经打扫干净了,请顾珩雪过去,还热心地要为她搬东西。 顾珩雪摇摇头,叹道:”我们没什么东西,这就走吧!“ 在和紫嫣离开前的刹那,她还是忍不住走到夏菏泽的寝殿前,对里面的人低声道:“菏泽,我走了,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往后你自己多保重,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让竺灵去忘忧宫找我!” 里面良久也没有回应,顾珩雪低叹一声,对紫嫣道:“我们走吧!” 忘忧宫位于昭阳宫和紫宸殿中间,宫殿虽然不大,但无论去昭阳宫请安还是去紫宸殿见皇帝都十分方便,顾珩雪走到忘忧宫门外,望着这座比宁幽宫不知好多少倍的宫殿,这里以后就是她新的住处了,可惜,在这皇宫里,她没有家。 “娘娘到了怎么站在外面,快随奴才进去吧!”出来探风的太监见到顾珩雪,恭恭敬敬地迎了她进去,边走边笑道:“奴才是内侍省分配到忘忧宫的管事太监,命唤牧归,娘娘可以叫我阿牧或者小归子!” 顾珩雪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忘忧宫的大殿中,牧归请她坐在了首位上,紫嫣侍立在一旁,很快有两个小太监和两个小宫女进来,对顾珩雪磕头道:“奴才/奴婢给娘娘请安!” 顾珩雪受不了他们这样的大礼,高声道:“你们先起来吧,有什么话站起来再说。” 四人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在屋内站好,牧归介绍道:“他们四人是这忘忧宫的随侍太监和随侍宫女,廖一,廖二,清风和明月!” 他刚介绍完,紫嫣不由得笑了起来,顾珩雪皱眉瞪了她一眼,道:“你笑什么?” 紫嫣急急地止住笑,答道:“奴婢只是觉得他们的名字有意思,直接就叫一和二了。” 廖一和廖二摸摸头,其中一人不好意思道:“我们原本不叫这名的,是因为小时候进宫,是一位姓廖的公公为我们净的身,刚好我们俩是排第一个和第二个,便给我们起了这个名了。” “别看他们腼腆,他们两可进宫十多年了,算是宫中的老人了。”牧归笑道。 顾珩雪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他们也就十七八岁的年龄,竟然都进宫十多年了,那不是很小就受了宫刑,顾珩雪想着一激灵,目光中对他们不由自主带了同情。 她想了想,问牧归道:“阿牧,既然他们都进宫十多年了,想必你在宫里呆的时间更长吧。” “这是自然,奴才入宫那时候,这里还是晋国皇宫呢……”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急忙住口,神色略带慌张地道:“奴才妄言了,娘娘可别放在心上。” 顾珩雪淡淡一笑,安抚她道:“别担心,这里都是忘忧宫的人,没有外人。”她看向那两个安静乖巧的宫女,她们面容秀雅,一个圆脸,一个鹅蛋脸,皆让人有几分亲切。 “你们谁是清风?谁是明月?”顾珩雪低声问道。 “奴婢清风!”鹅蛋脸的宫女屈膝行礼道。 “奴婢明月!”圆脸的宫女亦屈膝行礼。 顾珩雪点点头,看向他们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是在哪个宫里当差的,不过你们既然来了忘忧宫,那以后就是忘忧宫的人了,我身边没什么规矩,所以你们不用拘束,我日常的衣食起居自有紫嫣照顾,你们只需要将忘忧宫打扫收拾干净,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忠心,只要你们对我忠心耿耿,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她说着,看了紫嫣一眼,紫嫣明白过来,从包袱里取出碎银分给了他们几人,他们拿了银子,对顾珩雪跪下道:“谢娘娘赏赐,奴才/奴婢定当对娘娘忠心不二。” 顾珩雪让他们起来,对他们追加了一句道:“在忘忧宫中,你们不用动不动就给我下跪,我不喜欢别人跪我,有什么事,站着说就好,明白吗?” 几人面面相觑,看着顾珩雪缓缓点头,顾珩雪正要叫他们下去,却见尚静手举圣旨,领着一众手捧托盘的宫人鱼贯而入! “顾才人接旨!“尚静高声道。 顾珩雪无奈地起身,带着忘忧宫的宫人跪了下去,心中埋怨道,她刚刚才让别人不用跪了,转头她就带着他们跪在了圣旨面前,还真是讽刺啊。 尚静对她笑了笑,高声道:“顾才人聪慧灵秀,温婉有礼,骊山随行中智勇双全,救大皇子于危难之中,今擢升为正三品婕妤,赐居忘忧宫,另赏赐玉如意一对,珠宝一箱,丝绸十匹,钦此!“ “臣妾叩谢陛下恩典!”顾珩雪领着众人拜下去,尚静将圣旨递到她手中,小心地将她扶起来! 顾珩雪示意忘忧宫的宫人接过赏赐之物,收下册封礼册,对尚静笑道:“怎么是公公来传旨?” 她在飞霜殿也算住了好几天,尚静可是大内总管,皇帝的贴身大太监,他来给她传旨,比那些赏赐的财宝更令她受宠若惊。 “自然是陛下亲自吩咐奴才过来的,另外,陛下还有一事要我转告婕妤!“尚静笑着答道。 顾珩雪点头示意他说,他看向顾珩雪,眼中溢满笑意:“陛下让我转告婕妤,今晚好好准备一下,傍晚的时候会有紫宸殿的人来接娘娘过去侍寝。” 侍~寝~ 他的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击在顾珩雪脑中,她看着尚静不确定地问道:“你说陛下要我晚上去紫宸殿,侍寝?” 尚静点点头,如感叹般道:“这后宫嫔妃进宫也有好几月了,这可是陛下第一次召宫妃去紫宸殿侍寝,婕妤娘娘好福气啊?” 侍寝你妹,好福气你妹,不是说好了假宠妃吗?他这是想玩死她吧?顾珩雪咬紧牙关,极力克制着自己才没让她骂出声来,本来后宫那些嫔妃就已经讨厌她了,这一出下来,她可真要成为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昨天才回宫,今天他就要把自己立起来当靶子给别人打,她上辈子莫不是得罪过他,今生才被他这样欺负? 尚静看她通红的脸,还以为她在害羞,劝慰道:“顾婕妤不用害臊,女儿家嘛,总有这一日的,侍寝之前该做什么,你宫里伺候的人都知道,顾婕妤好好准备,晚些时候奴才让宫人来接你去紫宸殿!” 他说完,带着宫人大步离开,顾珩雪脚步虚浮地走回座位上,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坐了下去,她如今已经是靶子了,不得不面对后宫的险恶,可是如今最困扰她的是,所谓的侍寝,到底是真是假? 第三百八十章 侍寝之夜 顾珩雪再不愿意,傍晚还是渐渐来临了,她看着那顶缓缓进入忘忧宫的小轿,心里慌得厉害,只想要落荒而逃! “娘娘,你别怕,陛下如此看重娘娘,娘娘该高兴才是啊!若是老爷和公子知道此事了,一定会欣喜若狂的!”紫嫣在一旁小声道,如今忘忧宫不止她一个宫女了,她也不敢再如宁幽宫那般唤顾珩雪小姐! 顾珩雪看了她高兴的面容一眼,心中微微一叹,这丫头自从知道她今晚要去紫宸殿,便一直积极准备着,帮她沐浴焚香,帮她仔细地梳妆打扮,对她脸上的不愿视而不见,还说什么这是她天大的福分,天地良心,她并不想要这样的福分! 眼看着来接她的宫人已经越来越近,顾珩雪悄悄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深吸了口气,如果这侍寝是假的便罢了,如果那皇帝想趁机占她便宜,她就跟他拼了! “奴婢是紫宸殿的宫女,奉陛下旨意来接娘娘的,请娘娘上轿!”轿前的宫女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道! 顾珩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视死如归般坐上了那顶小轿,如今她没有退路,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了! 前去侍寝的小轿在被宫灯照得亮堂的宫道上穿梭,引得宫道上路过的太监宫女纷纷侧目,紫宸殿离忘忧宫并不远,不过一炷香时间,便到了紫宸殿的寝殿门外了! “娘娘,请下轿!”宫女温和地声音传来,顾珩雪慢慢地下了小轿,目之所及是七级大理石建造的台阶,隐隐可见台阶后高大巍峨的殿门,殿门的横梁上刻着五爪鎏金龙纹,这是天子的居所,未经传召,任何人都不得踏足! 她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恍惚觉得自己曾经见过这样的建筑! “娘娘,请随奴婢来!” 宫女引了宫灯,带着她拾阶而上,那殿门渐渐完全显现在顾珩雪眼中,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年轻男子挺直地跪于门外的身影,她一眨眼,殿门外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影! 殿门缓缓打开,身上的披风被宫女解开,露出了她里面穿着的寝衣! 按照宫中的规矩,被皇帝招来紫宸殿侍寝的宫妃,需沐浴焚香后,穿上侍寝特制的寝衣,寝衣样式简单,内里是用丝绸所制的齐胸襦裙,外罩薄如蝉翼的纱衣,顾珩雪的肌肤在那几近透明的纱衣下若隐若现,手腕间的一点朱砂红痣更是鲜红欲滴,宫女在她身后低声道:“娘娘进去吧,奴婢先告退了!” 顾珩雪点点头,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神情保持着高度的紧张! 皇帝的寝宫很大,地面由上好的白玉铺就而成,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殿中,四周巨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宫室照得恍如白昼,也将殿中所有的摆设清晰地映入顾珩雪眼中! 寝宫内并没有什么多余繁华的摆设,正中是一个檀木所制的书案,书案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奏折与文房四宝,高大的龙椅后是一副巨大的屏风,上面画着栩栩如生的山川河流,书案的右边则是一排兵器架,上面摆着长枪和宝剑,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大弓,那弓比普通的弓大上许多,一看便不是寻常人能拉动的! 而书案的左边有三级矮阶将寝殿左边抬高了一截,两边挂着明黄色的纱帐,纱帐后隐约可见那张巨大的龙床,顾珩雪收回目光,对着空旷的寝殿低声唤道:“陛下,你在吗?” 寂静的寝殿中只有她自己的回声,她试着又唤了两声,还是没有人回答她,看来是不在了,顾珩雪忐忑不安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心里也不再那么害怕了! 她走马观花般在寝殿内四处晃悠,当靠近书案时,上面一本敞开的书一下子便吸引了她的目光,这是她曾经不知道翻过多少遍的医书,神农百草经! 她不由得将那书拿了起来细细看了看,这书还比较新,上面记载着刚劲有力的笔记,看那笔记的内容,读这书的人应该还是个初学者,顾珩雪想着这书出现的地点,心中讶异道:“莫非当今圣上还有学医的业余爱好!” 她正惊讶着,手中的医书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人轻轻夺过,谢容华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顾婕妤能看懂医书?” 顾珩雪悚然一惊,急急转身看向身后盯着他的男人,他离得太近,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将身体抵在了书案上! “臣妾,参见陛下!”顾珩雪结结巴巴地道! “嗯!”谢容华轻声应了,翻了翻手中的医书,看着她继续问道:“顾婕妤懂医术?”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欲将她卷入其中,她紧握拳头,直将指甲嵌入血肉之中,刺痛袭来,也让她清醒了几分! 顾珩雪讪笑着道:“陛下说笑了,臣妾怎么会懂医术呢?” “是吗?方才看顾婕妤对着医书这么专注,连朕进来都没有发现,朕还以为你也懂医术呢!”谢容华退后一步,淡淡看了她一眼,轻声呢喃后,便将医书合上,置于书案旁边的书篓中! 顾珩雪看着他,总觉得他方才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丝失望,她还没想好,他已经转身离开! 谢容华掀开明黄色的纱帐,正要进入,却见顾珩雪并没有跟过来,他回过头,微微皱眉道:“顾婕妤怎么不过来?” 顾珩雪犹如被踩到尾巴的猫,一下就炸毛了,她警惕地看着他,颤声道:“我为什么要过去?” 谢容华看她紧绷的神色,一下便明白过来,她恐怕误会了什么!原本欲开口对她解释,可看她神情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不知为何,他突然就起了逗逗她的心思。 谢容华看向她,眉头微皱,神色不悦道:“怎么?今日尚静去宣旨的时候,没告诉你今晚接你过来是做什么的吗?” 就是告诉了才得离他远点啊,万一他兽性大发怎么办?顾珩雪在心中腹诽道,嘴上却规规矩矩地道:“尚公公说了,叫臣妾今晚来紫宸殿侍寝!” “既然是侍寝,你不过来朕的身边?那你要怎么侍寝?”谢容华看着她好笑地问道! 第三百八十一章 侍寝之夜(二) 他的话让顾珩雪一下子羞红了脸,她看向他,鼓起勇气大声道:“陛下,你答应过两年之后放我出宫的,若我今晚侍了寝,就不怕两年后我出宫给你带绿帽子吗?” 谢容华看了她良久,直看得她心里发毛,就在顾珩雪想着她的话是不是让他的天子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他是不是要对自己发火时,谢容华幽幽开口问道:“你出宫后又见不到朕,如何给朕带绿帽子?” 顾珩雪听了他的问话,只觉得自己的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看来这个时代并不流行绿帽子的说法,她愤恨地瞪着谢容华,也不想再和他拐弯抹角了,对他义正言辞地开口道:“陛下,我虽然答应了做你的假宠妃,但我绝不会和你做那种事的,你宫里那么多女人,找谁不好,干嘛一定要来找我,你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她还未反应过来,谢容华已经到了她面前,他抓起她的手腕,轻抚她腕间那粒红艳欲滴的守宫砂,语气暧昧地低语道:“顾婕妤说的那种事是指哪种事,一直在朕面前和朕东拉西扯,莫非你是在和朕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对朕有了什么企图?”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急急地将手抽回,恼怒地道:“鬼才对你有企图,要不是你把我叫到这里来侍什么寝,我才不会来呢,实话和你说吧,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像陛下这种三宫六院的男人,你放心,我绝不会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想法的!” 她的话让谢容华沉默下来,他再没有逗弄她的心思,他望着她,又仿佛是透过她在望着别人,喃喃低语道:“你怎么就知道,我给不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顾珩雪一惊,诧异地看着他道:“陛下,你如今后宫佳丽如云,事实已摆在眼前,和我谈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搞笑吗?” 谢容华骤然回过神来,看向她笑道:“朕自然不会和你谈!”他的一双人,早已只剩了他一个人了! 他虽然笑着,那笑意却并没有到达眼底,甚至还透出了一丝悲凉感,顾珩雪还来不及问什么,已被他拉着,跌跌撞撞地走到了龙床边! “把它喝了!”顾珩雪听了他的话,才发现龙床边上不远处有一个玉制的矮机,如今上面放了一碗黑糊糊的药! “这是什么?”顾珩雪不解问道! “不想侍寝,就把它喝了?你放心,不是毒药,朕要是想杀你,有千万种方式!”谢容华淡淡道! “我又没有说是毒药!”顾珩雪撇撇嘴,端起来嗅了嗅,味道很浓,混合了十几味药材,她细细地判断了下,不是什么伤身体的药,看到谢容华一直盯着她,便一鼓作气地将药喝了! 喝完了药没多久,顾珩雪感到手腕间有火辣辣的感觉,就如同初选宫妃时那老宫女为她点守宫砂时一般,她低头望去,惊讶地发现那鲜红欲滴的守宫砂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那空空如也的药碗,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那药是这个作用的,在宫中,失去守宫砂,就代表失去清白了,他明明没有碰自己,却要让外面所有人都认为他碰了她吗? “侍寝结束了,你早点休息,朕还有公文要批,不会在这里陪着你,你安心睡吧!”他轻声说道,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顾珩雪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放轻脚步掀开纱帘的一角,静静地注视着那个坐在桌案前批阅公文的男人,他的面容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有些模糊不清,在她的印象中,他似乎总是忙于国事的! 顾珩雪放下纱帐,犹豫着躺到了宽大的龙床之上,高床软枕,金丝锦被,这恐怕是天下间最好的床了,她轻抚锦被上的花纹,暗自猜测着,这张床上是不是还躺过别的女人! “你怎么就知道,我给不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之前的话语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她知道那话不是对她说的,可今晚发生的一切,让她突然觉得,他也许真的能给他爱的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那个女人是谁呢?珩儿的娘亲吗?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她渐渐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顾珩雪发现自己光着身子躺在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怀中,而那个男人,正是让她安心睡觉,说不会碰她的陛下! 顾珩雪放声尖叫,对他又打又踢道:“你这个混蛋无赖,竟然这样骗我?” 男人被她弄醒,一个翻身把她压到身下,眼中带着宠溺的笑意:“汐凝乖,我知道我昨晚太放肆了,可明日就要去军营了,到了军营,我是主帅,要以身作则,恐怕有好几个月都要做和尚了,你也要可怜可怜你夫君,对吧?” 汐凝?军营?夫君? 顾珩雪渐渐明白过来,她这是又做梦,在梦里变成了那个汐凝了吗?上次她明明看到她了,这次怎么又变成她了? “你去军营做什么?”顾珩雪不解问道! “你傻了?河东战事告急,父皇派我去出征啊,你不也要同我一起去吗?你放心,姐姐的公道,我一定会为她讨回来的!”他看着她,目光中柔情似水,与她十指相扣,他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语气无比虔诚道:“等我获胜回来,我们便正式完婚,你做我的秦王妃,从此以后,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白头偕老,永不相弃!” “嗯!”顾珩雪低低地应道,只觉得他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的美好,让她感动地想哭! 眼前白光一闪,顾珩雪幽幽醒转过来,她望着眼前无比巨大的龙床和不远处随风摇曳的明黄色纱帐,思绪渐渐回笼,她慢慢坐起来,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那果然是一个梦吗,顾珩雪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娘娘,你醒了吗?奴婢可以进来吗?”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顾珩雪一跳,她这时才发现纱帐外恭恭敬敬地跪了一个人! 第三百八十二章 众矢之的 “进来吧!”顾珩雪答道! 宫女掀帘而入,小心地从她身边取下了一块带着淡淡血迹的锦帕,顾珩雪望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落红”,脸一下子羞得通红,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可她做的那个梦,又让她觉得她和他什么都做了,真是要命,她怎么就做了这么不要脸的梦呢! “陛下呢?”顾珩雪为了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急忙问道! 那宫女微笑着答道:“陛下辰时就上早朝去了,陛下对娘娘可真好,临走时还特意吩咐了奴婢,娘娘没醒之前,不得前来打扰呢?” 顾珩雪随意地点点头,看外面天已大亮,问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快要到午时了!”宫女答着,顾珩雪脸色骤然一变,这时辰早过了请安的时间了,如今她身份敏感,再误了请安时辰,不是更让人觉得她目中无人恃宠而骄吗? “快,帮我梳洗打扮,换身衣服,我要去昭阳宫!”顾珩雪来不及多想,只得急急地对宫女吩咐道! 此时的昭阳宫,热闹非凡,按照宫中的规矩,后宫嫔妃需要在巳时来向后宫的管理者,贵妃柳江月请安,往常那些妃嫔和柳江月请安闲聊一会儿后,都会自觉告辞离开,可今日前来请安的,却全都留在了昭阳宫,连杜贤妃也不例外,只因她们都在等一个人! 柳江月静静地喝茶,低声问身边随侍的莫鸢道:“如今什么时辰了?” “巳时已过,马上就到午时了!”莫鸢在一边低声答道! “娘娘,等顾婕妤到了你可得好好罚她,她不过初封婕妤,就敢这样藐视娘娘,连请安都敢不来了!”许若晴气愤地开口道! 柳江月一笑,淡淡看了杜语芹一眼,低声对许若晴道:“许美人难道不知道昨晚顾婕妤被召到紫宸殿侍寝了吗?她如今是陛下的心头肉,娇气一些在所难免不是?” 她正说着,一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正是她们一直在等的顾珩雪! 顾珩雪擦了擦头上的汗,无视掉那些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对柳江月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今日臣妾起晚了,误了请安时辰,还请娘娘责罚!” “顾婕妤哪里的话,昨晚你服侍陛下想必十分辛苦,今早多休息些时辰无可厚非,不过……”柳江月的目光微微一变,道:“本宫今早派人去给顾婕妤送东西,你宫里的人说你没回去,顾婕妤这莫不是才从紫宸殿出来?” 顾珩雪心中一紧,按照规矩,侍寝的宫妃在侍寝完毕后都要回到自己的寝宫歇息,不能留宿紫宸殿,可她不仅留宿了,还大大方方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可这不能怪她啊,若有人叫她,她肯定立马就起来回忘忧宫了,她根本就不想呆在紫宸殿,陛下把对她所有的宠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后宫诸妃面前,这相当于把她给架在火上烤,她相信,在殿中这些望着她的嫔妃心中,她已经被千刀万剐不知道多少次了! 顾珩雪吸了吸气,恭恭敬敬地跪下道:“臣妾知错,任凭贵妃娘娘责罚!” 柳江月站起身,亲自扶了她起来,状似无异地掀开了她的衣袖,当看到那莹白如玉的手腕时,柳江月的目光微变! 不止是她,所有看到这一幕的嫔妃都变了脸色,杜语芹的脸色变得尤为难看,柳江月很快恢复常态,对顾珩雪笑道:“顾婕妤快起来吧,本宫不过就是提醒你一下,可不敢受你这样大的礼,如今你可是陛下的宝贝,若陛下看到了,以为本宫欺负你就不好了!” 顾珩雪面色微红,低声道:“臣妾会谨记贵妃娘娘的教诲的!” “先去坐一会儿吧,瞧你跑得满头大汗的!”柳江月善意地笑道! 顾珩雪坐下后,后宫嫔妃七嘴八舌地聊了一会儿,都是些宫中的琐事,可话语之间总免不了夹着几句指桑骂槐的话,顾珩雪知道她们的意思,也不多言,就安静地在一旁听着,她们见她刀枪不入的样子,渐渐也觉得没意思了,眼看已到了午膳时间,也不好再赖在昭阳宫,纷纷起向柳江月告辞回宫! “时间不早了,顾婕妤不如留在昭阳宫陪本宫用了膳再回去?”顾珩雪是最后和柳江月告辞的,柳江月看着她,笑着挽留了一句! 顾珩雪摇摇头,婉拒道:“今日时间已晚,而且忘忧宫的人怕是不知道臣妾在昭阳宫,若臣妾再不回去,他们恐怕会担心臣妾,还是下次再陪娘娘吧!” “顾婕妤说得也对。”柳江月低声道,看了顾珩雪一眼,笑道:“方才那些嫔妃的话顾婕妤不要放在心上,她们不过是因为平日里见不到陛下,心中有几分怨气罢了,你便担待点,让她们逞逞口舌之快吧,如今你是陛下的身边人,在宫中的一举一动皆万众瞩目,可要小心谨慎些,别犯什么错让人抓住了,到时众目睽睽之下,本宫就算有心帮你,恐怕也无能为力了,像今天这样的错,下次可别再犯了!” 顾珩雪目光一敛,低声道:“谢贵妃娘娘提点,臣妾先告退了!” 柳江月点点头,等她走了以后,柳江月终于卸下了伪装的面具,脸色沉了下来,她死死地抓着案上的茶盏,力气大得几欲要将它捏碎!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以前杜贤妃受宠时,你不都一笑置之地吗?”莫鸢不安道,在骊山的时候她不也没什么反应吗? “那不一样,本宫没想到,陛下竟然会真的碰了她!”柳江月咬牙切齿道,心中怒火难当,她不需要谢容华的宠爱,可她需要他的孩子,进宫这么久,他谁都没碰,怎么就偏偏先碰了这个身份卑贱的女人,看来,她不能再任凭她发展下去了! “莫鸢,给家里传信,本宫想见见大伯父!”柳江月的眼中精光一闪,低声吩咐道! 顾珩雪离开昭阳宫后,便一个人慢吞吞的往忘忧宫而去,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只觉得自从去了骊山后,她便一直在倒霉,如今做了别人的马前卒,每天都得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过,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哇!”顾珩雪刚踏入忘忧宫的宫门便被突然跳出来的人影吓了一大跳,看着眼前对她做鬼脸的谢珩,她沉着脸没好气道:“谁让你躲在这里吓人的!” 谢珩看她心情不好,走过来牵起她的手,关心道:“你怎么这么不高兴?宫里有人欺负你了吗?你告诉我,我去帮你报仇!”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心情好了许多,她轻捏他的鼻子,望着他打趣道:“你父皇欺负我了,你能去为我报仇吗?” 第三百八十三章 初露端倪 谢珩闻言认怂地摇摇头,答道:“你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我也常常被他欺负的!” “切,欺软怕硬!”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不由地笑了起来,她看向他问道:“你怎么会来忘忧宫,你幻琴姑姑呢?” “我早上在崇文馆读书,下课后姑姑来接我用午膳,我就和她一起来忘忧宫找你了,幻琴姑姑在里面等你呢!”谢珩乖巧地答道! “你不用陪你父皇用午膳吗?”顾珩雪诧异道! “不用,父皇午膳都是和那些大臣一起用的,他很忙的,珩儿只有晚膳的时候才能见到他!”谢珩摇头道,他想了想,加了一句:“珩儿也很忙的,一大早就要起来读书,都没有时间玩了!” 顾珩雪笑了起来,她很少听他讲读书的事,牵了他边往宫里走边问他:“那珩儿学得怎么样啊?有没有惹夫子生气?上课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谢珩摇摇头,答道:“还有好几个大臣的孩子也陪着珩儿读书呢,珩儿是最大最聪明的!” 他有同伴陪着一起读书,这样也能认识些朋友吧,虽然尊卑有别,但那些好歹是同龄人,这样他也不会太孤独,顾珩雪看向他,问道:“那珩儿可不能仗着是皇子就欺负他们,要好好和他们相处做朋友,知道吗?” 谢珩扁着嘴道:“珩儿才没有欺负他们呢,那个王文婧总喜欢缠着珩儿,珩儿一骂她她就哭鼻子,跑到夫子面前告珩儿状,夫子还总让珩儿让着她!” 顾珩雪一听乐了,问他道:“王文婧是谁?听起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她多大了?” “她是夫子的女儿,好像刚满三岁,她什么都不懂,珩儿不喜欢和她玩!”谢珩不满道! “她才三岁,不懂珩儿可以教她嘛,你是男孩子,当然要让着人家女孩子了!”顾珩雪谆谆教诲着,谢珩抬头看着她,郁闷道:“夫子也这样说,夫子偏心她,你也偏心她!”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诧异于一个皇子的授课老师竟敢明目张胆偏心自己的女儿,胆子也够大了,一时好奇道:“珩儿能告诉我你夫子是谁吗?” 谢珩点点头,答道:“他叫王承志,父皇说他是大学士,什么都懂,很适合做珩儿的老师!” 顾珩雪点点头,想着这个偏心自家女儿的老师,她有机会倒是想见见,毕竟这可是个重男轻女的时代! 二人说话间进了大殿,一入殿便有食物的香味迎面扑来,惹得顾珩雪的肚子咕咕地响,她是真的饿了,早上起来就空着肚子去请安,如今望着不远处那一桌自己喜欢的美食,实在有些情难自禁! 紫嫣见她进来,立刻端了铜盆上前来,笑道:“娘娘,你总算回来了,先洗把脸吧!” 顾珩雪抱着谢珩在桌边坐下,自己洗完后又给他洗了手,看到清风明月正在为她盛饭布菜,她看向紫嫣,食欲大动道:“紫嫣,这是你专门犒劳我的吗?” “不是她做的,是幻琴姑姑专门命御膳房的人做了送过来的,你要谢谢幻琴姑姑!”谢珩打岔道! 她正说着,正好见幻琴端了一盘糖醋鱼过来,她刚好听到谢珩的话,笑道:“这些菜都是我家小姐喜欢的,也不知合不合顾婕妤口味!” “是吗?那幻琴姑娘的小姐和我家娘娘口味还真像,她也正好爱吃这些,所以才误会是奴婢准备的呢!”紫嫣笑着道,抱着铜盆先下去了! 幻琴放菜的动作一僵,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笑道:“那真是好!” 几人用完午膳,顾珩雪便哄着谢珩午睡了,等他睡着了,她让紫嫣在旁边守着他,她走出寝殿,便见幻琴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认真地绣着一个香囊! “这是给心上人做的?”顾珩雪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幻琴收起香囊,嘴角溢出苦涩的笑容道:“我哪有什么心上人,不过是一个人闲着无聊随便做做罢了,殿下睡着了吗?” “嗯,睡着了!”顾珩雪看她的表情,总觉得有隐情,她却不好开口问! “那就好,自从认识顾婕妤以后,殿下都不怎么黏我了,他倒是喜欢让顾婕妤陪着他,这样我也轻松了不少!”幻琴感叹着道! 顾珩雪看着她现在的表情,不知为何,想到了她在骊山时,做的那个梦,那时,她从公主府里走出来,顾珩雪迟疑着,开口问道:“幻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顾婕妤有什么问题,自然可以问!”幻琴点头道! 她有些忐忑地看着她,低声问道:“你在跟着你家小姐以前,是不是公主府的人?” 幻琴惊得站了起来,看着她不敢置信道:“顾婕妤怎么会知道,我曾经是公主府的人的?” 公主亡故以后,她就再没回过公主府了,知道她是从公主府出来的人,除了秦王府极少的旧人外,再没有别人。 顾珩雪只是试探着问问,没想到梦中和现实竟然对上了,她自己也有些诧异,皱眉道:“若我说我是在梦里知道的,你信吗?” “梦?”幻琴疑惑道,“你是说你做梦梦到了我在公主府?” 顾珩雪点点头,无奈地笑道:“不瞒你说,这大半年来,我总会做许多奇奇怪怪的梦,一开始我以为就是现实影响了梦境,可如今看来,却并不是这么简单,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使唤阿隼,这是我从梦里学的,还有我问你是不是公主府的人,也是因为,我在梦里看到了你从写着公主府牌匾的大门出来,才这样问你的!” 幻琴听了她的话,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握紧她的双肩,声音颤抖地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梦到的公主府是什么样子的?” 顾珩雪认真地回想了片刻,把能想起来的特征一一和她说了,幻琴听着,整个人的身体渐渐颤抖起来,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声音带着哽咽道:“顾婕妤,你能不能告诉我,除了梦到使唤阿隼的方法,梦到我从公主府出来外,你还梦到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 第三百八十四章 坦诚相告 顾珩雪四下看了看,见如今院子里只有她们两人,没有别人在,才低声道:“我还梦到了陛下,不过梦里别人叫他秦王,还有一个女子,就是我看不清她的样子,陛下对她很好的,比我们现在看到的陛下温柔多了……” “在你的梦里她叫什么你知道吗?“幻琴激动地问道。 顾珩雪点点头,低声道:“我听陛下叫她汐凝,姓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她话音刚落,便被幻琴死死地抱入怀中,她抱得那么紧,仿佛下一瞬间,她就要不见了一般,顾珩雪感到她的眼泪顺着她的脖颈流下,她轻轻拍着她发抖的身体,不安地问道:“幻琴,你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 幻琴抬头看向空中,将那些抑制不住的眼泪努力地压下,连她自己都不记得,她有多久没有听过那个名字了,从七年前颜姑娘离开长安后,她的名字,就成了秦王府的禁忌,再后来,她走了,她的名字也成了整个皇宫的禁忌,她从来没想过,会从一个认识不久的婕妤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她说,她在梦里梦到了颜姑娘,梦到了陛下,而她,一举一动和颜姑娘那么地像,她抱着她,就像抱着颜姑娘一样。 “幻琴!”顾珩雪低低地叫她,幻琴回过神来,她放开她,对她哑声笑道:“对不起,我方才失态了,七年没听到小姐的名字,骤然听到,让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零↑九△小↓說△網】” 小姐?顾珩雪有些惊讶道:“你是说我梦里的那个女子是宸妃娘娘,珩儿的娘亲?” 幻琴擦了擦眼泪,对她缓缓点头,她轻抚她的脸,低喃道:“顾婕妤,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是说也许,你就是我家小姐。” 顾珩雪惊得后退一步,看着她猛烈地摇头道:“我怎么可能是你家小姐?你家小姐你不认识吗?你觉得我和她长得像吗?” 幻琴如被事实击中,她看着她,苦笑着摇头道:“不像,你这张脸,和她一点也不像,我家小姐三年多前就亡故了,这是连陛下都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不管我多想她,她也不会回来,除非……”颜姑娘借尸还魂,死而复生了。 “除非什么?”顾珩雪不解地问道。 幻琴摇摇头,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在她没有弄明白前,她不能说出这样的话,眼前的女子,只是很像她,只是梦到她,可她并没有属于颜姑娘的记忆,她不敢下定论,如果弄错了,不仅空欢喜一场,还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她纵然不是颜姑娘,她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她看着顾珩雪,语气凝重地道:“顾婕妤,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梦到我家小姐,但你要记住我的话,这些梦,你不要再告诉任何人,否则,它们可能会为你带来血光之灾。” 顾珩雪一惊,看她郑重其事的表情,轻轻点头,幻琴轻轻握住她的手,宽慰她道:“你别怕,从今以后,我会像保护我家小姐一样保护你,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顾珩雪看着她诚恳的笑容,心中感动万分,她轻轻拥紧她,低声道:“幻琴,谢谢你!” 她和她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短短的相处中,她们却如同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她对她的信任,甚至比紫嫣更甚,看她如今这样,她想着,还好她没有和她说,在梦里她偶尔会扮演她家小姐,不然,更会吓到她吧,她心中明白,她是带着身体穿越而来,她有自己的记忆,绝不可能是她口中的小姐! 颜汐凝,我终于知道你的全名了,可你为什么会托梦给我呢?顾珩雪想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谢珩和她拉钩上吊的画面骤然出现,他说是他娘亲教她的,那明明不该是这个时代的人会的东西,想到这里,顾珩雪心中豁然开朗,她和她一样,都是穿越而来的人,她们都不属于这个世界,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会把梦托给她吧! 谢容华到忘忧宫的时候,一大群人正陪着谢珩在大殿外的院子里做游戏,牧归看到他正要大声请安,被他抬手阻止了,他领着秦洛走到角落之中,静静地看着那群玩游戏的人。 谢珩和幻琴一组,廖一和廖二一组,清风和明月一组,他们中一人的一只左脚与另一人的一只右脚被绑在了一起,紫嫣站在一旁帮忙当裁判,而他的婕妤,正背对她们,口中大声念道:“一二三,一二三!” 随着她的口令,谢珩他们快速地往前跑着,她突然转身的同时大叫道:“木头人!“ 原本快速前进的人一下子停了脚步,有的人脚甚至还在半空中,清风和明月撑不住,不小心动了一下,她指着她们道:“你们动了,回到起点,从头开始。” 清风嘟着嘴,扶着明月慢慢走回原点,叹声道:“娘娘,这个好难的,我们都从头来过好多次了。” “你们要齐心协力嘛,你看珩儿和幻琴他们,还有两步就到终点了。“顾珩雪笑道。 “要到了又怎么样?我们都要到过好多次了。”明月撇嘴道。 “别发牢骚了,我都没给你们设置障碍物呢,这算简单的了,你们为了第一名的奖品也要努力嘛。”顾珩雪笑道。 两人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起点,顾珩雪看着他们道:“准备开始了哦!“ 她话音刚落,转过身极快地说声:“一二三木头人!” 这次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全部重来,谢珩眼看着马上就赢了,他怒气冲冲地看着顾珩雪道:“顾婕妤,你耍赖,还没转过身就开始念一二三了。” “我哪里耍赖了?只要开始转身就可以开始口令了,而且我之前还提示你们准备了的,你自己反应不过来还怪我耍赖,你给我过来,从头开始。”顾珩雪哼声道。 谢珩憋红了脸,泄气地正要走过去,突然看到隐藏在角落的人,高兴地大声唤道:“父皇!” 他说着就要跑,差点被脚上绑着的绳子绊倒,幻琴赶紧扶住他,刚解开脚下的绳子,他便一溜烟地跑到谢容华身边去了。 顾珩雪看到那个不知道看了他们多久的男人,不情不愿地走到他面前,行礼道:“臣妾不知陛下前来,有失远迎!” 谢容华一只手抱起谢珩,一只手牵起她,笑道:“不怪你,我看你们玩得高兴,便没让牧归出声,你们这是在玩什么?” “我们在玩木头人和两人三足,父皇要和我们一起玩吗?”谢珩高声道。 顾珩雪瞪了谢珩一眼,还来不及阻止,谢容华已经开口道:”好啊,顾婕妤和朕说说,这个要怎么玩?“ 第三百八十五章 心起涟漪 “我来说我来说。”谢珩兴奋地从谢容华身上下地,将游戏规则对众人娓娓道来,谢容华点点头,笑道:“什么地方的游戏,听起来倒是有些意思?” “我们之前也没听说过,是今天娘娘想到的?”牧归在一旁夸道。 谢容华笑了笑,回头看向秦洛,道:“秦洛,你也和朕一起来放松一下吧!” 原本一直看着幻琴的秦洛闻言一惊,低声答道:“属下遵旨。” “那好,你就和幻琴一组吧,朕和顾婕妤一组。”他的话音刚落,幻琴和顾珩雪的脸色骤然一变,她们还未开口,谢珩一脸不满道:“那珩儿呢?珩儿不能玩了吗?” “珩儿当然可以玩,方才顾婕妤站的那个位置,现在由你去站,由你来对我们发号施令。”谢容华摸着他的头笑道。 “好啊,好啊。”谢珩闻言眼睛骤然一亮。 “陛下,这游戏磕磕碰碰地,很容易绊倒或者踩到身边的人,陛下龙体金贵,万一臣妾不小心踩到了陛下的脚,伤到了龙体……“顾珩雪苦口婆心地劝着,只希望他能放弃。 她话还没说完,谢容华已经托起她的胳膊抱了她起来,顾珩雪大惊道:“你做什么?” 等他放下她的时候,顾珩雪猛然发现,她的双脚正踩在他的龙靴上,他若无其事地笑道:“顾婕妤以为这点重量能伤得了朕吗?” 顾珩雪急急地挪开她的脚,往后退了一步,她知道她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吸气道:“那我们开始吧!” 谢容华牵着顾珩雪走到起点,牧归上前小心地用绳子将他们的脚绑到一起,顾珩雪咬唇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她别开眼,看到旁边的幻琴,她全身僵硬着,手被秦洛死死地抓着,似乎比她还要紧张,按理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她和谢容华就算了,这个看着像侍卫的男人是谁?怎么他竟然和幻琴分到一组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认识的。【零↑九△小↓說△網】 “顾婕妤,专心一点,若你让朕输给了他们,那朕的脸可就丢大了。”身边男人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回,她回过头,他并没有看向她,仍旧望着终点的方向,也不知道怎么发现她开小差的。 “珩儿要开始了哦。”谢珩大声道。 顾珩雪收敛了心神,这游戏她比这里的任何人都熟悉,哪有失败的道理。 然而现实往往和想象相反,她和谢容华毫无默契,他们的步调总是不一致,她有好几次差点摔倒,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她都不知道丢脸了几次了,而且每次停下的时候,她本来好好的,可一感觉到他就在她身边,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她就浑身紧张,忍不住想离他远点,总是控制不住乱动。 好在幻琴似乎比她还要状况百出,而廖一和清风他们,看到陛下和娘娘没赢,他们哪敢赢? 在不知道第几次回到原点后,谢珩终于忍不住了,嘲笑道:“你们好笨啊,珩儿都喊累了还没有人能赢,父皇和顾婕妤还没有珩儿厉害。“ 谢容华的眉头微皱,他侧脸看向顾珩雪,低声道:“你让朕在儿子面前丢脸了,你说朕要怎么罚你?” 顾珩雪欲哭无泪,她本来就劝他不要玩这个的,是他自己偏要玩的,如今还来怪她。 顾珩雪还没回答他,他已经回头看向谢珩道:“珩儿再来一次,父皇这次一定能走到终点。” 谢珩不信道:“父皇真能到?顾婕妤那么笨。” 顾珩雪对于被一个六岁小孩鄙视的事,十分无语,谢容华看了她一眼,轻笑道:“这次父皇带着顾婕妤过去。” 他的话让顾珩雪不由自主看向他,谢容华在她耳边低声道:“朕捏你手的时候,你就将脚踩到朕的脚上,你自己不用动了,一停下你就忍不住动,我们只能一次到达终点了。” 顾珩雪点点头,谢珩转过身,刚说了一个一,谢容华便捏了握着她的手一下,顾珩雪得到指令,赶紧把脚踩到他的脚上,然后,便感觉他抱紧了她,纵身一跃。 顾珩雪惊呼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的神色淡然如常,甚至都没有看她,可他俊逸的脸庞,似乎一瞬间刻进了她的心里,只觉得人飞起来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飞了起来,跳得那么地快。 等谢珩的三喊完,叫木头人的时候,他们已经降落到了终点之后,谢容华松开抱着她的手,看向对面的谢珩,笑道:“怎么样,父皇没骗你吧?” 谢珩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不满地高呼道:“父皇耍赖,竟然用轻功。” “这叫兵不厌诈,这游戏可没说过不能用轻功,是吧,顾婕妤。”谢容华看向她,挑眉笑道。 顾珩雪的脸微微一红,点头轻声道:“是没说过。” 她答完,飞快地蹲下身将绑住他和她的绳子解开,退后一步对谢容华道;“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累了,也该用晚膳了。” 谢容华点点头,对等着的尚静道:“去叫御膳房的人把晚膳传到忘忧宫来,朕今晚就在这里用膳了。” “是。”尚静答着,疾步而去。 顾珩雪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陛下既然要在这里用膳,那臣妾先去准备准备。” 她说着,唤了自己的宫人,急急地进了殿中,幻琴飞快地松开绑着她和秦洛的绳子,跑过去照顾谢珩了。 秦洛看她落荒而逃的样子,神色中的落寞一闪而过,他走到谢容华身边,低声道:“属下谢陛下给了属下这样一个机会。” 谢容华看着牵着谢珩进殿的幻琴,低声道:“秦洛,朕知道你对她的心思,这么多年了,因为朕的私心,将她留在了宫中那么久,是朕对不住她,朕看珩儿很喜欢顾婕妤,也许,是时候将她还给你了。” 秦洛诧异地看着他,不敢置信道:“陛下的意思是……” 谢容华看着他笑道:“等珩儿过了七岁生辰,朕便为你们赐婚,你们幸福了,她也会开心。” 秦洛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说的是谁,他跪了下来,重重地磕头道:“属下谢陛下的恩典,谢宸妃娘娘的恩典。”他知道,陛下开了口,那幻琴断然无法再拒绝他了。 “起来吧,离珩儿的七岁生辰,还有三个月呢,这时间你可要好好准备,不能因为她只是一个宫女,便委屈了她!”谢容华将他扶起来,秦洛笑中带泪道:“陛下放心,属下一定会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进来,绝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暗渡陈仓 顾珩雪进了大殿后,便躲到角落中,不住地拍打自己发烫的脸,低声训斥自己道:“顾珩雪,你疯了吗?竟然对一个有白月光有三宫六院有儿子的男人动心了,你这是找死你知道吗?你的信念呢,你要和一大群女人宫斗来争抢他的宠爱吗?别忘了两年后你就要出宫了,不能动心不能动心。” 她的那些念叨成功的将她心里不该有的那点旖旎心思驱赶开了,她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那男人太可怕了,以后她一定要尽量离他远点,免得一不小心着了道。 “顾婕妤!”她刚说要离他远点,身后便响起了他的声音,顾珩雪如惊弓之鸟般躲开,看向他讪笑道:“陛下唤臣妾做什么?” 谢容华看她的表情,低笑道:“你怎么每次见朕都如同朕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朕又不会吃了你,你在怕什么?” 顾珩雪摇头,低声道:“陛下说笑了,陛下怎么会是洪水猛兽呢,只不过臣妾因为陛下,如今已经成为后宫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这宫里除了陛下,臣妾再没人可依靠了,就怕一不小心把陛下也得罪了,那臣妾就真的完蛋了,所以和陛下在一起,臣妾自然得小心翼翼了,一旦小心翼翼,那就难免会不自在了。” “是吗?”谢容华轻轻一笑,道:“和你在一起,朕倒是很自在呢。” 他牵过她,道:“走吧,先去吃饭,你总不能因为有朕在,连饭都不能吃了吧,你放心,饭吃完了,朕交待你点事,就不会在这里碍你眼,让你不自在了。” 用完晚膳后,谢珩被幻琴先带回了紫宸殿,谢容华对尚静道:“今晚,朕便在忘忧宫歇下了,你先退下吧。” “是。”尚静恭敬地退下,谢容华让顾珩雪带了他去她的寝殿,她倒是不怕,因为他之前说过,晚膳后交待她点事,便不会碍她的眼了。 忘忧宫的宫人来服侍二人梳洗后,寝殿内便只剩了他们二人,顾珩雪看向谢容华,低声问道:“陛下接下来要臣妾做什么?” 谢容华笑道:“朕今晚要离开皇宫,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朕离开了皇宫,这样说,顾婕妤明白吗?” 顾珩雪点点头,道:“陛下今晚一直在臣妾寝宫中,臣妾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陛下的。” 谢容华赞赏地点点头,他走到屏风后,很快换了一身衣服,那衣服和白日里见到的秦洛一般无二,谢容华看着她道:“朕会在卯时回来,你就呆在寝宫内,不能让任何人闯进来,明白吗?” 顾珩雪点点头,谢容华看了她一眼,打开窗户,左右无人之际,飞快地跃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顾珩雪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将窗户小心翼翼地关好,对着空无人烟的寝宫高声道:“今天陛下陪珩儿玩了那么久,也累了,臣妾伺候陛下早点歇息吧!” 她将殿中的烛火吹灭,躺到了床榻之上,故意弄出了一阵动静,可却并不敢真正睡过去,就怕半夜会有什么事发生,那个人,明明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人,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出宫?看来皇帝也不好做啊。 夜深之时,柳絮正要关窗伺候王承志睡下,窗外忽有一人影一闪而入,她尖叫一声,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待看清了来人的脸时,颤抖地跪了下来:“柳絮拜见陛下!” 院外的侍卫听到动静赶了过来,高声道:“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柳絮不敢开口说话,王承志看了谢容华一眼,沉声对外高声道:“夫人方才不小心被绊倒了,没你们的事,退下吧!” 等外面的人退下后,王承志恭敬地跪下,低声拜道:“微臣见过陛下,陛下深夜造访微臣府上,微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降罪!” 谢容华神情自若地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微抿了一口,看向柳絮道:“多年不见,王夫人还是这么怕朕,听说你们第二个孩子都满月了,王夫人已为人母,又是王家的当家主母,遇事可要学着镇定些,毕竟,朕往后说不定会经常这样出现在你面前!” 柳絮面色微白,叩头道:“臣妇明白了!” 王承志小心地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你先下去看看若儿和婧儿吧!” 柳絮见谢容华没有反对的意思,她轻轻点点头,对谢容华拜了拜,低声道:“臣妇先告退了!” 等柳絮退下后,谢容华看向王承志,邀请道:“王大人过来坐吧,这里是你家,不必拘谨,和朕好好聊聊!” “是!”王承志起身,走到谢容华身边安静地坐下,谢容华看了他一眼,低笑道:“以你的聪明,看朕这身打扮,想必也猜到了朕是偷溜出皇宫的,而朕来此找你聊什么,你心中应该也有几分计较!“ “此时各道州县正在举行秋试,科举改制一事虽已推行下去,但陛下怕有人从中作梗,让这推行有名无实,所以,陛下是为了寒族子弟秋试的事来找微臣的?”王承志低声答道。 “王大人果然很懂朕在想什么?朕可不想最后层层选拔上来的,都是些有才无德,败坏寒族学子名声的人。”谢容华轻轻叹道! 王承志点点头,答道:“微臣明白,这是第一次科举改制,选出来的寒族子弟会对往后的科举产生深远影响,陛下自然不想下面的人阳奉阴违,这次秋试,虽然是杜大人主导,微臣也在监审官之列,微臣一定竭尽所能,为陛下选出才德兼备之士。“ 谢容华看向他,低声道:“这段时间,朕要你把各州选拔出来的寒族子弟名单整理给朕,包括他们的身世背景,朕会想办法一一核实,然后把结果给你,你动手将那些鱼目混珠之辈给朕全都清理出去。” 王承志没想到他会亲自做这件事,他点点头,道:“只是,自从微臣在朝上支持科举改制后,微臣身边就多了不少眼线……” “你身边眼线重重,朕的皇宫何尝又少了眼线!“谢容华低笑道:”不过,如今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他们爱打探便让他们打探吧,在秋试结束前这段日子,朕每晚子时都会来找你,你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好,直接交给朕,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在你府上见面了,你夫人那边,也要和她交待好,她毕竟是柳弘业的女儿。” 第三百八十八章 后宫之争 事与愿违,当一连十天谢容华天天来忘忧宫留宿,顾珩雪夜夜为他站岗后,她觉得她快崩溃了,这哪里是宠妃的生活,分明还不如那些宫女太监,他们好歹能安安稳稳地睡一会儿,她每晚不能安稳睡觉不说,白日里还要接受各宫嫔妃眼中射过来的飞刀和她们明里暗里的怨气,她的脸色越来越差,那些嫔妃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柳江月还“好心”地送了她好些补品,暗示她身体不行,就不要日日霸占着皇帝,天地良心,她巴不得他赶快滚蛋,让她能安稳地睡个好觉,她不知道他怎么能精神这么好,晚上出去,白天还能和没事人一样上朝处理国事,可她实在是不想过这种一晚上只能睡一两个时辰就要爬起来伺候他更衣上朝的日子了。 这一天和谢容华一起用完晚膳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和他反抗了。 “陛下,这几日臣妾去昭阳宫请安,贵妃娘娘见臣妾精神不济,身困体乏,赐给了臣妾不少滋补养身之物。”顾珩雪看了谢容华一眼,对他低声道。 “她既然如此体恤你,那你收下即可,这些事,不必和朕说。”谢容华头也不抬地道。 ………… 等伺候他们的宫女太监都离开了,寝宫只剩他们二人后,她也不再和他拐弯抹角了,抢在谢容华去换衣前拦住了他:“陛下,这些日子,宫中有很多不好的传言!”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在桌边坐下,看着她似笑非笑道:“那些传言很困扰顾婕妤?” 顾珩雪在他身边坐下,对他气愤道:”现在后宫都在传,说臣妾利用大皇子去骊山引得陛下注意,回宫之后又对陛下施展了狐媚之术,使得陛下眼中只看到了臣妾一个人。“ 谢容华点点头,望着她笑道:“前半句不是事实吗?至于后面的,她们能从你身上看出狐媚之气,也是难得。” 我…… 顾珩雪真想大骂他,她握紧双拳,边吸气边在心中对自己道:“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伤身!“ 谢容华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他站起身,对她居高临下道:“顾婕妤没事的话,朕走了!” “不行!”顾珩雪拦住他,对他道:“陛下,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后宫这么多嫔妃,陛下应该按规矩雨露均沾,而不该独宠后宫一人,后宫嫔妃,都是如花似玉的年龄嫁入宫中,陛下就忍心让她们年纪轻轻守活寡,这样日日盼着陛下吗?” “顾婕妤倒是深明大义的很,看你这样,这话在你心里憋了很久了吧,你就这么想赶朕走?”谢容华笑道。 顾珩雪抿着唇,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她看着谢容华,不满道:“反正陛下今天给个准话吧,还要在这里住多久?臣妾也好有个心里准备,如今后宫诸妃对臣妾的不满日益加深,每次去给贵妃娘娘请安,比上坟还难受!” 谢容华听了她的比喻,大笑起来,道:“若柳贵妃知道你每次都带着上坟的心情去给她请安,不知她心中会作何感想?” 顾珩雪瞪了他一眼,咕哝道:“说来说去,罪魁祸首还不都是陛下!” 谢容华止住了笑,对她认真道:“你好好守好今晚,等今晚之后,朕便放你睡个好觉!“ “真的?”顾珩雪眼睛一亮,还不等他回答,已自问自答道:“陛下是皇帝,皇帝的话就是圣旨,这圣旨臣妾今晚领了,陛下可不能再收回去。” 谢容华无奈一笑,对她道:“好好守好今晚,别朕还没回来,自己就睡着了。” 顾珩雪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这些日子,一开始还没什么事,可后面几天,偶尔会有别宫的宫女太监过来报告自家娘娘夜里不舒服,求旨传召太医。 顾珩雪知道,求旨是假,想让陛下去看他们主子才是真,只不过每次都被她给挡回去了,她让尚静去传口谕领太医进宫,那些宫女太监见不到陛下,心里埋怨了她几句,也只能作罢了。 只是顾珩雪没想到,今晚来表演这一出的,竟然会是杜贤妃宫里的人,当有人来报玉明宫的柯依求见时,顾珩雪心中一紧,知道这次没这么好打发了。 她想了想,使劲地在锁骨和脖颈处掐出了点点红痕,将它大大方方地裸露在外,又扎了自己几针,让脸上有了些慵懒的媚态,换了身衣裳,把床上摆成了人形搭着谢容华寝衣的枕被整理了一番,确定在垂下的帷幔中看不出破绽以后,才起身开门出了寝殿。 “陛下刚刚睡过去,紫嫣,你守在这里,不准任何人打扰陛下休息,知道吗?“顾珩雪关门之后,沉声对门外的紫嫣道。 紫嫣看了她颈间的痕迹一眼,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奴婢知道了。” 顾珩雪走到前厅大殿的时候,柯依已经等在了大殿中央,她见到她,不情不愿地行礼道:“奴婢见过顾婕妤!“ “都这么晚了,你不在贤妃娘娘身边伺候着,怎么来忘忧宫了?”顾珩雪到首座上坐下,淡笑着问她道。 大殿四周点亮了巨大的烛火,顾珩雪颈间和锁骨上的点点痕迹,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暧昧,柯依看着她暴露在外面的痕迹,心中暗骂不要脸,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奴婢是来忘忧宫求见陛下的,今晚我家娘娘歇下不久后肚子难受,将晚膳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了。” “哦,你也是来求旨传太医的吗?”顾珩雪问道。 柯依轻蔑一笑,道:“顾婕妤难道忘了,我家娘娘是正一品的贤妃,召太医入宫问诊,是不需要陛下圣旨的。” 顾珩雪恍然大悟,笑道:“这我倒是忘了,既然不需要圣旨,你来忘忧宫做什么?” 柯依看她故作不解的样子,气急道:“顾婕妤明知故问吗?我家娘娘好几日没见过陛下了,她如今身子难受,自然是希望陛下能去看看她!” 顾珩雪想了想,低语道:“可是陛下刚刚才睡过去不久,若因为这点小事叫醒他,是不是不太好?” 柯依怒道:“贤妃娘娘病了,那是小事吗?陛下对贤妃娘娘一向疼爱有加,若他知道贤妃娘娘生病了,必定寝食难安,奴婢不和你说,奴婢要见陛下!“ 她说着,就要往后面的寝殿走去,顾珩雪让清风明月上前拉住了她,沉声道:“本宫说了,陛下已经睡下了,你先回去吧,等陛下醒了,本宫会转告他这件事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后宫之争(二) 柯依看她摆了娘娘的架子,大怒道:“你这个狐狸精,陛下也不知道被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陛下到底是睡着了,还是被你施了什么法不能见人,谁说得清楚。” 她说着,高声叫了起来,声音大得整个忘忧宫都能听见,顾珩雪沉着脸道:“在忘忧宫大吼大叫,成什么体统,你们将她给本宫轰出去!” 清风明月知道她是一品贤妃的贴身婢女,一时有些为难,柯依气呼呼地道:“我方才这么大声也没把陛下闹醒,一定是你把陛下弄昏过去了,你现在就带我见陛下,不然,我就去见贵妃娘娘,说你加害陛下,让她领了人来忘忧宫搜宫!” “搜宫?你这想法不错,可你也要想想,若是惊扰了陛下,害得贵妃娘娘被责罚,你又在此污蔑本宫,几罪并罚,可是你这个小小的宫女能承担得起的,本宫现在就让人轰你出去,你愿意去找谁就去找谁,不过,后果自负!”顾珩雪冷声道,眼中寒芒大胜,她看向清风明月,厉声道:“还不将她给本宫轰出去,是要本宫亲自动手吗?” 顾珩雪指着忘忧宫的大门,那样自信的样子,让柯依心中一惧,清风明月也不敢再耽搁,对她用了力气,眼看就要拖下去了,却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三更半夜大吵大闹地做什么?” 紫嫣跟着谢容华从大殿左侧的殿门走了出来,所有人看到吵醒了他,心中惧怕地跪了下来,低声道:“参见陛下!” 顾珩雪没想到他今天会这么早就回来了,她走到他面前,行礼低声道:“臣妾吵醒陛下了,请陛下恕罪!” 谢容华将她轻扶起来,目光看向她的脖颈间,顾珩雪注意到他的目光,脸色一红,只见他将身上披着的披风解下,披到了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了披风之中:“夜里冷,你也不知道多穿点再出来。” 他的气息通过披风侵遍她的全身,让她不由地心跳如鼓,垂下目光不敢再看他。 柯依看谢容华对顾珩雪疼惜有加的样子,心中慌乱,她叩头道:“陛下,实在是我家娘娘疼得难受,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一直叫着陛下,奴婢这才大着胆子来忘忧宫找陛下的!”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目光一变,问道:“太医来看过了吗?” “看过了,就说娘娘是吃了寒凉之物外加郁结于心,所以才伤了胃,闹了肚子!”柯依答道。 谢容华想了想,对她道:“走吧,朕去玉明宫看看她!” 柯依听了他的话心中一喜,道:“奴婢这就带陛下过去!”她说着,以胜利者的姿态看了顾珩雪一眼! 谢容华只匆匆对站在角落侯着的尚静说了一句:“叫尚衣局的人将朝服送到玉明宫去!”便急匆匆地跟着柯依离开了,他的身上,甚至还只穿了单薄的寝衣。 尚静正要走,顾珩雪叫住他,她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道:“去给陛下披上吧,外面可比这里冷得多。” “是!”尚静接过披风,匆匆追了出去,顾珩雪漠然看了他们离开的方向一眼,转身回了寝殿,她在心中警告自己道:“顾珩雪,你只是演戏,不要演着演着就入戏了,他对后宫中的所有人,都只是演戏罢了!” 尚静慌慌张张追上了谢容华,将披风披到了谢容华的身上,道:“陛下,夜里风大!“ 披风上有淡淡的香味混着龙涎香传来,带来了阵阵暖意,他问尚静道:“是顾婕妤让你送来的。” 尚静答道:“婕妤娘娘看陛下走得急,就把披风取下让奴才送过来了,她很担心陛下!”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想到这段日子和她相处的点点滴滴,嘴角不自觉上扬,今晚,她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吧! 柯依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心中不忿道,这个顾婕妤,见缝插针地讨好陛下,心机可真够深的。 她对谢容华急声道:“陛下,贤妃娘娘等了很久了,我们快过去吧。” 谢容华的笑容散去,神色恢复如常,对她点头应道:“走吧!” 顾珩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那个人走了,她不用帮他站岗了,为什么还睡不着,她闻着屋内淡淡的龙涎香味道,眉头微皱,爬起来叫了紫嫣过来,道:“拿点安神的香料过来点燃!” “是!”紫嫣拿了安神香来点燃,龙涎香的味道越来越淡,渐渐消失了,顾珩雪躺在床上,伸了伸酸软的胳膊,找了个枕头抱在怀中,终于缓缓睡了过去。 原以为他走了自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却没想到又入了梦,她看着梦中的他和颜汐凝相处的种种画面,特别是看到颜汐凝送他那个香囊时,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他腰间挂着的那个又丑又旧的香囊,原来是宸妃送他的,怪不得他会宝贝成那样,她不过随口嫌弃了一句,他就一副要杀了她的表情,梦里的他多温柔啊,可惜对象不是她,她记得幻琴和她说过,她家小姐命不好,在梦里她看着他和她那么幸福,为什么会说她命不好呢?顾珩雪不明白,这样幸福的颜汐凝,最后怎么就落了个红颜薄命的下场?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在纷繁的梦境和她自己的胡思乱想中,顾珩雪幽幽转醒,紫嫣进来伺候她梳洗时,看到她白得可怕的脸色,担心道:“娘娘,你脸色太差了,今日还是告个假,别去昭阳宫请安了吧,奴婢去帮你请个太医来看看!” 顾珩雪看着铜镜中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确实是不能出去见人了,她现在反正是宠妃,她们反正不喜欢她,她偶尔告个假不去请安也没什么,大不了再多个恃宠而骄的罪名罢了,反正她现在也想通了,不管她怎么做?那些后宫嫔妃都不会喜欢她的,她何必要委屈自己去讨好她们! 她让紫嫣扶了她躺回床上,在紫嫣离开前那刻,顾珩雪忍不住拉住她,低声问道:“紫嫣,你知道宸妃娘娘是怎么死的吗?” 紫嫣一惊,低声道:“娘娘,你可别打听这些事,奴婢听说,宫中有私下谈论宸妃娘娘被发现的,都被陛下杖毙了!” 她的话让顾珩雪骤然想起了陛下对她的警告,这是他的底线,她若不想死,就不该去碰它,她放开紫嫣,低声道:“你去昭阳宫帮我告个假吧,太医就不必请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紫嫣想起来她会医术的事,也没再说什么,轻应着退下了! 第三百九十章 隐藏危机 当紫嫣去昭阳宫和柳江月告假离开后,柳江月望着殿上安坐的嫔妃们状似无意地笑道:“杜贤妃宫里的人才来告了假,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顾婕妤宫中也来告假了,她们二人还真像说好了一样,连生病都病到一块去了!” 林充媛掩嘴笑了两声,道:“什么说好了一样,昨晚忘忧宫发生的事,贵妃娘娘还不知道吧?” 柳江月一愣,不解道:“昨夜忘忧宫发生什么事了?” 她还没开口,一旁的许美人已经幸灾乐祸地开口道:“我们在来昭阳宫的路上,听到各宫的宫女太监都在传,说昨晚贤妃娘娘病得难受,她的贴身宫女便去忘忧宫找陛下,这顾婕妤呢,就想像之前打发臣妾们的宫女那样打发她,非说陛下睡下了,不让她见,她还真以为她一个婕妤有多了不起了,结果惊动了陛下,陛下不仅见了贤妃娘娘的宫女,得知贤妃娘娘的病情后,二话没说就跟着去玉明宫了,据说连寝衣都来不及换呢,顾婕妤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了,也不知道今日是真病了还是装病怕被人嘲笑呢……” 她话音刚落,别的妃嫔便发出一阵别有意味的笑声,柳江月看了她们一眼,问道:“此事当真?这都是谁传出来的?可别是以讹传讹?” “怎么会是以讹传讹呢?这可是玉明宫的柯依亲口传出来的,陛下一直守着贤妃娘娘到早朝时间才离开呢!”林充媛笑道。 柳江月看了莫鸢一眼,莫鸢垂眸答道:“应该是真的,今早奴婢也听说了此事,还看见了尚仪局的人去玉明宫送朝服,不过还没来得及告诉娘娘罢了!” 柳江月点点头,暗道大伯父果然是多虑了,他再三让她想办法试探谢容华是不是真的在忘忧宫中,她弄了几拨人都被顾珩雪给挡回来了,早知道她这么目中无人,就该一早设计玉明宫的人过去,害她担心了这么久,如今也算跟大伯父有个交待了! “贵妃娘娘!”殿上众妃的呼唤声将她从思绪中唤醒,她看向她们,微笑道:“怎么了?” “臣妾们在说,贤妃娘娘病了,臣妾们该去看看她,就不继续打扰贵妃娘娘了!”她们中一人笑道! 柳江月点点头,道:“你们也替本宫向她问好,在她身体痊愈前,不必急着来昭阳宫请安了!” 众妃点点头,依次出了昭阳宫,莫鸢等只剩了她们,对柳江月小声道:“娘娘,顾婕妤那边,娘娘打算怎么办?” 柳江月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本宫让你给夏才人换个宫殿,你换了吗?” “已经换了,除了她自己带的婢女,奴婢还让崔尚宫再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宫女和一个小太监伺候着呢。”莫鸢点头答道。 柳江月轻轻一叹,道:“原本她就是因为受了顾婕妤的牵连,本宫才将她们打发到宁幽宫的,没想到顾婕妤飞上了枝头,她这个被牵连的反倒落了难,也是本宫对不住她,今天也没什么事了,我们便去看看她吧,也顺便给她道个歉。” 莫鸢见她对夏菏泽这么上心,皱眉道:“娘娘,那顾婕妤……” “顾婕妤如今不是和杜贤妃对上了吗?我们静观其变就是,再说时机未到,何必惹得一身骚。”柳江月淡淡一笑,莫鸢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 杜语芹这一病,便病了好几日,谢容华每日下朝之后都会去看她,她虽然病着,整个人的心情倒是比没病时还好,那晚谢容华的到来让她感动万分,她也更加相信,他对顾珩雪不过是暂时的兴趣,就算她侍寝了又如何,她和她同时生病了,谢容华却是在她身边守着,对她除了派人去忘忧宫问了几句,便再无其他,她如今要快点把身体养好,早点真正成为他的女人才行! 谢容华看到眼前女人娇羞的神色,隐隐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他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爱妃,明日是母后的忌日,朕要出宫去祭拜她,明日就不来玉明宫看望爱妃了,爱妃要好好养身体,可别因为朕不在,就使性子!” “陛下这是尽孝,臣妾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使性子呢?臣妾一定会好好养病的,说不定陛下回来,臣妾已经大好了,到时候……”她说着,脸上红成一片! 谢容华微微一笑,为她掖了掖被角,道:“你好好休息吧,朕先回紫宸殿准备明日的出行了!” “嗯!”杜语芹含羞点头,谢容华叫了尚静出了玉明宫,往紫宸殿而去,才走到一半,却想起什么,问尚静道:“之前说顾婕妤也病了,叫了太医吗?” 尚静摇摇头,道:“忘忧宫的人说顾婕妤让他们不用叫太医!” 谢容华眉头微皱,想到明天他要离宫,看了一眼忘忧宫的方向,对尚静道:“走吧,去忘忧宫看看!” 他的突如其来,将忘忧宫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看了跪着的一地宫女太监,皱眉问道:“你们娘娘呢?怎么不出来接驾?” “娘娘,娘娘她已经睡了,奴婢不知道陛下今夜会过来,奴婢这就去叫醒她!”紫嫣颤声道! “不必了,朕自己去看看!”他说着,绕过他们大步推门进了寝殿! 殿内点了微弱的烛光,谢容华径直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那个睡得十分香甜,呼吸均匀的女人,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件傻事,她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生病了的人,看来他不在,她是真的很高兴! 他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大步出了寝殿,对前殿中跪着的一地人道:“等顾婕妤醒了,别告诉她朕来过!” “是!”他们恭声答了,送走了谢容华,紫嫣站起身,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娘娘不是说陛下不会来嘛,怎么突然就来了!” “听说陛下明日要和大皇子殿下出宫拜祭元贞皇后,所以今晚才来看看吧!”牧归笑道,“我们也真是幸运,跟了一个得宠的主子!” “就是,这宫里的各宫嫔妃,能说得上受宠的,也就贤妃娘娘和我们娘娘了!”清风在一边附和道,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谁都没注意到其中有一人目光中细微的变化! 第三百九十一章 栽赃陷害 顾珩雪是因为生理期到了,才早早地睡下的,这一觉她睡得很安稳,也没有做乱七八糟的梦,对于谢容华昨晚来忘忧宫的事,她完全是一无所知,翌日一早,她便早早地起床了,见紫嫣服侍她的时候总偷偷摸摸地笑,她不由皱眉道:“你笑什么?”她很好笑吗? 紫嫣想到了昨晚谢容华的话,憋住笑摇头道:“没什么,奴婢就是觉得,娘娘的福气真好?” 顾珩雪讶异地指着自己,惊道:“你说我福气好?” “是啊,娘娘生来就是刺史家的小姐,进宫不久又做了陛下宠妃,自小衣食无忧地长大,如今又有陛下的宠爱,这天下还有几个人有娘娘这样的福气啊!”紫嫣感叹道! 顾珩雪摇头叹息,在心中腹诽道:“可惜,我这刺史家的小姐是假的,陛下宠妃也是假的,若她们知道真相,恐怕就没几个人会羡慕这种福气了!” 紫嫣自顾自地沉浸在她的艳羡之中,压根没发现顾珩雪的苦恼,她为她梳洗打扮完毕,道:“娘娘,走吧,奴婢伺候娘娘吃完早膳去昭阳宫请安!” 顾珩雪苦着一张脸,这请安的制度真是要命,一大群女人每天早上都要聚在一起闲话家常,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 她虽然不愿意,还是规规矩矩地去了昭阳宫,安静地听一大群宫妃闲聊,她们不喜欢她,她也懒得搭理她们,原本一切正常,却突然有玉明宫的太监来报:“娘娘不好了,贤妃娘娘今早喝了药,突然呕了一大口血!” 柳江月一下子站起身,急道:“叫了太医了吗?” “太医署的院正胡大人已经过去了!”那太监答道! 柳江月点点头,对殿中的一众嫔妃道:“你们也和本宫一道去看看杜贤妃吧!” 一众人走进了玉明宫,胡太医正好为杜语芹检查完毕,柳江月问道:“杜贤妃到底怎么回事?如今陛下不在,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本宫怎么和陛下交待?” “娘娘不必担心,杜贤妃并无大碍,她只是中毒了!”胡太医回答道,“救治及时,那毒已经解了!” “毒,好端端的杜贤妃怎么会中毒呢?胡大人可曾检查了杜贤妃的饮食?”柳江月沉声道! 胡太医点头答道:“臣已检查了杜贤妃所食用的药物残渣和食物,都没有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柳江月脸色微变,沉声问道! “不过臣在杜贤妃漱口用的茶水里发现了异样,那茶水被人下了生南星的粉末,因为里面泡了薄荷,生南星的味道被薄荷味道掩盖,若非细细品尝,不会被发现,娘娘本身喝的药是凉性药,生南星为烈性,本就相冲,娘娘又是喝了药立即就漱口,那毒性也就更烈了几分,好在娘娘喝得少大部分都吐出来了!否则,恐有性命之忧啊!”胡太医解释道! 脸色苍白的杜语芹刚出寝殿,便听到了他的话,她一脸后怕,看向柯依厉声道:“柯依,一定要给本宫严查,将害本宫的凶手抓到!” “贤妃妹妹不在寝殿内躺着休息,跑到前殿来做什么?”柳江月惊地上前扶了她坐下,杜语芹握着她的手,脸色苍白地看着她,沉声道:“臣妾想看看,到底是谁的心肠这么恶毒,想置臣妾于死地!” 柳江月轻叹了一声,很快就有人把负责泡漱口茶水的小宫女拖了上来,那小宫女一开始死不承认下了毒,被柳江月下令杖责之后,哇哇大哭,飞快上前拽着顾珩雪的衣角求她救她! 所有人都看向顾珩雪,她的脸色倒还算平静,从太医说下了生南星开始,她差不多就确认这场戏是冲着她来的了! “顾婕妤,本宫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下毒害本宫!”杜语芹厉声道! “这毒不是我下的,我也从来没见过她!”顾珩雪淡淡道! “顾婕妤,你怎么?明明是你亲口和奴婢说的,只要奴婢办成了你交待的事,你就安排奴婢做上等宫女,离开玉明宫!”那小宫女颤声道! “哦?”顾珩雪蹲下身,望着她道:“那你告诉我,我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和你交待的这些事?” 那宫女正不知道该怎么答她,柳江月已道:“若这毒真是顾婕妤下的,忘忧宫中不可能没有痕迹,本宫现在就派人去忘忧宫搜宫,若顾婕妤是冤枉的,本宫自然还顾婕妤一个公道!” 顾珩雪知道,她这是中计了,她之前在奚宫局偷的药里就有生南星,甚至那茶水里的生南星极有可能就是她偷的之中的那部分,知道她去奚宫局偷药的只有一个人,她曾经觉得对不起她,如今却觉得心寒,她就算对不起她,她用得着这样,治她于死地吗? 顾珩雪没有看夏菏泽,可夏菏泽心中却无比慌乱,她只是说了事实,她曾经假扮宫女去奚宫局偷药是真的,她会医术也是真是,剩下的事情,她什么都没有参与,她没什么好怕的,她对她不仁在先,她凭什么还要对她有义! 很快,搜宫的太监抱着一包药物和一盒银针回来,对柳江月磕头道:“贵妃娘娘,在顾婕妤的寝宫中搜到了这些东西!” 柳江月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对顾珩雪笑道:“顾婕妤还真是深藏不露,既然精通岐黄之术,为何要瞒着宫中的姐妹,还有这些药,顾婕妤能不能和本宫解释一下,它们的来历吗?” 顾珩雪上前捡起了那盒银针,笑道:“这个是我的,那些药不是!” 柳江月脸色微变,厉声道:“顾婕妤的意思是说这些药是有人藏到你宫里的了?忘忧宫都是你的人,你的寝宫更不是普通的宫女可以随意进出的,你告诉本宫,谁有这能耐给你藏这些东西?” 顾珩雪没有回答她,她蹲下身,将那包药捡起来,捧到胡太医面前道:“胡大人看看,这都有些什么药?” “生南星,雄黄,生草乌,斑蝥……”胡太医一一辨认着,顾珩雪笑道:“都不是通常治病的药,对吧?” 胡太医点点头,顾珩雪道:“生南星配上斑蝥再加上狼毒草,可以配成什么药?” 胡太医脸色大变,道:“见血封喉的毒药!” “那它是凉性还是热性的,我把它加到那茶水中,喝了药的杜贤妃再用这茶漱口,你说她会不会吐血,若她吐血了,剩下的毒够不够她封喉呢?”顾珩雪幽幽地问道! 胡太医震惊地看着她,她看向神色不定的柳江月,淡定自若地问道:“贵妃娘娘,臣妾既然想要毒杀贤妃娘娘,为什么不配更厉害的毒药,而却选有可能让她活下来的生南星呢?臣妾有药,不是吗?” 第三百九十二章 包庇袒护 柳江月认真地看着她,夏菏泽说过这个女人会医术,可她没想到她不是会医术,而是精通医术,是了,她若不是精通,又怎么可能在奚宫局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了这么多药材呢! 柳江月镇定下来,对她笑道:“顾婕妤说得也不无道理,杜贤妃那毒是不是你指使的暂且不论,可你说这些药不是你的,本宫却不信了!前几日夏才人密报本宫,说顾婕妤冒充宫女去奚宫局偷盗药材,如今顾婕妤不承认,莫非是夏才人诬陷你不成?” 夏菏泽听到说起了她,神色苍白地跪下,对柳江月磕头道:“臣妾没有诬陷她,是她亲口和臣妾说的,娘娘若不信,可以叫奚宫局的太监总管前来询问!” 顾珩雪脸色一白,她和奚宫局的太监总管打过好几次交道,他不可能不认识她,若他当场指证她,她百口莫辩,毕竟,那些药确实是她偷的! 柳江月看她变了脸色,轻笑道:“传本宫的口谕下去,叫奚宫局的太监总管来玉明宫面见本宫!” 顾珩雪握紧双拳,手心都是冷汗,在心中反复思量着该如何应对,她不能承认这药是她的,如果承认了,那柳江月一定有法子把谋害杜语芹的锅扣在她身上,谋害一品贤妃,那是死罪,他们特意选在今天,就是不想给她活路! “这玉明宫今天还真是热闹!”突如其来的低沉男声,听在顾珩雪的耳中犹如天籁,柳江月一瞬间变了脸色,满屋子的人顷刻间跪了下去:“臣妾/微臣参见陛下!” 谢容华让他们起身,疾步走到杜语芹身边,杜语芹看向他,泫然欲泣道:“陛下,有人要谋害臣妾!” 谢容华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她道:“别怕,朕不是赶回来为你做主了吗?” 杜语芹点点头,想顺势靠进他怀中,他却不动声色地躲过,对柯依吩咐道:“你家娘娘的脸色这么难看,你还让她在这里吹风,还不扶她进寝殿躺下?” 柯依慌张地道:“是!” 杜语芹抓着他,可怜道:“臣妾想看看是谁要害臣妾!”她说着,目光看向顾珩雪! 谢容华对她笑道:“朕自然会查出谋害你的人,你不相信朕吗?” “没有!”杜语芹急急地否认,无奈道:“那臣妾先去寝殿歇息了!” 等柯依扶了杜语芹去后面的寝殿,谢容华走到柳江月面前,问她道:“柳贵妃,如今你查到什么地方了,人赃并获了吗?” 柳江月抿了抿唇,将查到的一切一一禀告了,道:“臣妾已经叫人去唤奚宫局的太监总管前来问询了,等他来了,自然就知道这药到底是不是顾婕妤去奚宫局拿的了!” 谢容华点点头,走到顾珩雪面前,她低着头不敢看他,谢容华握住她的手,一拉之下便将她拥入了怀中,惬意地坐在了首位上!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顾珩雪不安地倚在他怀中,想站起来却被他箍住了腰,他的气息就喷洒在她的颈边,那么暧昧,那么,似曾相识! “怎么?因为朕回来先看了杜贤妃,你在和朕使性子吗?”谢容华轻笑着道! 顾珩雪还没回他,柳江月已皱眉道:“陛下,顾婕妤的嫌疑还未洗清,您这样……” “你不是叫了奚宫局的总管太监来问话吗?等他来了,自然就清楚了,既然顾婕妤说了不是她的,朕现在自然先选择相信她,这有什么问题吗?”谢容华似笑非笑地问柳江月! 柳江月的牙咬得死紧,那太监来见他像心肝宝贝一样护着那个女人,就算是真的,他又哪里敢再指认她偷了东西,他这分明是要护她到底了! 顾珩雪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一时心潮澎湃,她知道,他来了,她就不会有事了,他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把她变成弃子!她不再抗拒他的怀抱,伸手轻拥住他,允许自己此刻对他产生的那些依赖感,谢容华低头望着乖乖靠在他怀中的女人,眼中有暗流涌动! “奚宫局太监总管万正良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奚宫局的太监总管万正良匆匆忙忙地赶到玉明宫,恭敬地跪下请安! 谢容华将头倚在顾珩雪的肩上,对地上跪着的太监轻声道:“万正良,有人告发朕的顾婕妤假冒宫女,去你们奚宫局借着给人治病的借口,从你们奚宫局偷拿了药材,你可要认真地辨认辨认,别让有心人诬蔑了朕的婕妤!”他说着,抬手扳正顾珩雪的脸让她正对着跪着的万正良,低声问道:“你抬头看看,是她吗?” 万正良抬头看向坐在天子怀中的女人,一时间震惊地不敢说话,那个医女,就是……他看向天子犀利的目光,低下头道:“回禀陛下,奴才是第一次见到婕妤娘娘,以前并没有见过!” 谢容华点点头,笑道:“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是!”万正良退下后,谢容华一把将顾珩雪打横抱起,对柳江月道:“看来朕的顾婕妤是被人诬陷了,柳贵妃可要仔细地查一查,将诬陷顾婕妤和陷害杜贤妃的人抓出来,一次谋害朕的两位爱妃,心肠可够毒的!” 柳江月咬紧牙关,低声道:“是,臣妾一定好好查!” “那你便好好查吧!等结果出来了,来紫宸殿见朕,朕和顾婕妤先走了!”谢容华淡笑道! “臣妾恭送陛下!”柳江月和一众嫔妃跪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抱着那个女人,上了御撵,扬长而去! 等离开了她们的视线,谢容华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他将顾珩雪的手腕捏地死紧,让她的脸上疼出了阵阵冷汗,一到忘忧宫,他便拉扯着她大步进殿,对忘忧宫的宫人怒吼道:“都给朕滚出去!” 忘忧宫的宫人害怕地退了出去,谢容华将顾珩雪一把扔到地上,望着她咬牙切齿道:“顾蘅雪,你最好给朕好好解释一下你会医术和去奚宫局偷盗药材的事!朕以前问你会不会医术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骗朕说你不会?若你的解释不能让朕满意,朕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第三百九十三章 解释前因 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那么的咬牙切齿,顾珩雪抬头望着他阴沉的脸色,身体忍不住抖了抖,果然之前他都是在做戏,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一个因为被欺骗而无比愤怒的帝王! 谢容华看她害怕的神情,冷声道:“现在知道怕了?你欺君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欺君是死罪?” 顾珩雪规规矩矩地跪在他面前,视死如归道:“陛下,那些药材是我在认识大皇子殿下以前就拿到手的,那时我想出宫,可是没有别的办法,我能依靠的只有我的医术,所以我想尽量地收集药材,炼制假死药,我听说,死了的宫人或者妃子,都会被送出宫,隐瞒我的医术,只是为了在假死的时候不被人怀疑,好顺利出宫,我从来没有用它们害过人!” 谢容华望着她嗤笑道:“那你后来认识了大皇子,甚至认识了朕,为什么还要留着那些药,朕问你会不会医术的时候,为什么要欺君?你想做什么?寻到机会制成假死药然后实现你的出宫大计,把和朕的约定视为儿戏,一个人出宫逍遥快活?” “我没有!”顾珩雪委屈地看着他,抿唇道:“我没想过毁掉和陛下之间的约定私自逃出宫,我只是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哪天陛下把我变成了弃子,我还可以想办法自救一下,所以才隐瞒了医术的事情!” 谢容华望着她,一时没了言语,她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确实是没错,可她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出宫,他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多了丝烦躁,今天的后宫之争,是她自己种的因,他原本不该插手的,可看到她无助的那刻,知道她和她一样会医术的那刻,他连想都不想就当众包庇她了,可她呢?对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眼里从来就没有他这个皇帝在,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到这里,他恼怒地站起身,一把将跪着的她拉起来,望着她压抑着怒气道:“顾婕妤,你有没有想过,今天朕若没有赶回来,柳贵妃坐实了你的罪名,那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你一直以为瞒得很好的事,结果被人轻而易举地利用,你说怕朕哪天把你变成弃子,可你自己看看你做的这些事,恐怕朕还没把你变成弃子,你就自己先自掘坟墓了!” 顾珩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说得对,不是他的出现,今天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今她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想要私下做成什么,根本不可能,反而会被别人所利用,依靠着他,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看着他,虽然不甘愿却无奈地妥协道:“以后我不会再背着陛下做什么会遭人把柄的事了,我会好好的帮陛下,也请陛下,不要轻易地舍弃我!” 谢容华看她屈服了,心里的怒气也消了一些,他看着她不甘心的脸,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你既然那么想出宫,等朕有空了,就带你出宫去转转!” 顾珩雪眼睛一亮,看着他道:“你说真的,不骗我?” 谢容华刚说完就想反悔,可看到她满是希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沉声道:“但你不能趁着出宫跑了,两年时间没到,你就不能离开皇宫!” “好,我会回来的,其实我就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从来没有来过长安,可一来长安就进了皇宫,听说长安城是整个魏国最大,最繁华的都市,我就想见识一下它的繁华,感受一下帝都的魅力!”顾珩雪笑着道,她说到这些时一脸的向往之色,那表情像极了一个人,那个他放在心底深处,一想就会心痛的人! 谢容华别开目光,沉声道:“你这次的事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好好地呆在忘忧宫中给朕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忘忧宫一步!”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原本高兴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腹诽道,这人怎么这样?刚刚才说有空带她出宫,转头就关她禁闭,她想反抗,可看了他的脸色,只能无奈答道:“臣妾知道了!” 谢容华点点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忘忧宫,他刚走不久,紫嫣便急急地进来,走到她身边不安道:“娘娘,你没事吧,陛下带你回来的时候,那神情吓死奴婢了!” “我没事,是你去紫宸殿找了幻琴?”顾珩雪问道! 紫嫣点点头,道:“奴婢看有许多人来搜宫,觉得大事不妙,娘娘和奴婢说过,如果遇到了紧急危险的事,就去找幻琴姑娘帮忙,为了见到她,奴婢花了不少银子贿赂横街守门的将士让他们帮忙叫人呢,不过话说回来,幻琴姑娘可真厉害,竟然能把陛下叫回宫!” 顾珩雪点点头,低声道:“你做得很好!”如果她没有及时找到幻琴,他就不会回来,那她这次,恐怕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顾珩雪想到了什么,沉下脸道:“你去把忘忧宫所有的人叫到大殿来,本宫有事要问他们!” 等人到齐了,顾珩雪沉着脸坐在首座上,她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滑过,众人脸上的神色皆有些不安,吓得跪了下来! 顾珩雪这次没叫他们起来,她冷声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宫这次死定了,不会再回忘忧宫了?” 她话音刚落,牧归便磕头道:“娘娘哪里的话,自从有人来搜宫,奴才们便一直担心着娘娘的安危!” “是吗?你这样想,可不代表别人也这么想,有的人看到本宫回了忘忧宫,恐怕很失望吧!”顾珩雪淡淡一笑,问道:“阿牧,你可还记得,本宫刚进忘忧宫时说过什么?” 牧归点头应道:“娘娘说奴才们做好份内之事就行,对奴才们唯一的要求,唯有忠心二字!” 顾珩雪点点头,幽幽说道:“可你们当中有的人,就偏做不到这两个字,明月,本宫说得对吗?” 明月抬起头,惊慌失措道:“娘娘明察,明月没有做过对不起娘娘的事,明月一直对娘娘忠心耿耿!” “本宫又没有说不忠的人就是你,你在慌什么?”顾珩雪望向她,语气中满是嘲讽! 第三百九十四章 再次试探 明月惊恐万分,知道自己刚刚不小心已经说漏了嘴,她看着顾珩雪,所有人都看着她,她跪在地上,脸色灰败道:“娘娘怎么知道是奴婢的?” “本宫说了,本宫并不是说你,可你自己承认了,不是吗?”忘忧宫的寝殿太监进不去,能进去的只有宫中的三个宫女,紫嫣是她一直带着的,她若出事对她没有半点好处,不会是她,剩下的两个宫女她相处的时间都不长,但清风一向为人直爽,人也粗心很多,明月却心思敏捷,细致入微,她那些东西藏得很隐蔽,若不是细心之人,根本不容易发现,当然,这些不是她怀疑她的根本,最根本的原因是她有野心,并不甘愿只做一个小宫女,她之前就发现了,陛下每次过来,她都会比往日表现地更突出一些,这些当然是为了引起那个人的注意,她不过想先试探一下她,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承认了,也许,真的是没想到她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吧! 清风一直和明月住一起,看她这样,忍不住扑上去撕打她道:“娘娘对我们这么好,你怎么能做对不起她的事呢?” 清风被廖一廖二拉住,顾珩雪看着地上面如死灰的人,问道:“说吧,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明月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是春熙宫的林充媛!” 顾珩雪一怔,她以为是柳贵妃,没想到会是一个平日里都没什么交集的林充媛:“她是怎么找到你的?” “奴婢和她宫中的小宫女玉溪原本就是一起进宫的,平日里抽空都会聚上一聚,有一次奴婢不小心说漏了嘴娘娘寝宫有行医用的银针之事,她说她听她们娘娘说起过,娘娘会医术的事,后来奴婢才知道,柳贵妃将夏才人安排到了春熙宫与林充媛同住,她们平日里谈话间,夏才人说起娘娘的不是时,就把这些都说了,还说娘娘去奚宫局……” “行了,你直接说她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吧!”顾珩雪打断她,奚宫局偷药的事,她根本没承认,这里虽然都是自己人,但她还是不想节外生枝! 明月顿了顿,垂眸道:“林充媛承诺奴婢,只要扳倒了娘娘,她就让奴婢做她的贴身宫女,若有机会,便让奴婢和陛下单独相处!” 顾珩雪冷冷一笑,对紫嫣道:“紫嫣,你带她去贵妃娘娘身边,就说这是忘忧宫里不干净的人,把她现在和我们说的也和贵妃娘娘说说,请她做主处置!” “是!”紫嫣答了,让廖一廖二捆了她就要出门,明月哀求道:“娘娘,请娘娘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知道错了!” “你该求的是贵妃娘娘,不是本宫!”顾珩雪漠然道,站起身往寝殿而去,任明月的呼喊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清风跟着她进殿,犹豫片刻低声道:“娘娘,奴婢觉得明月没有说实话!” “本宫知道!”顾珩雪低声道,那个林充媛,连自己都见不到陛下,又怎么可能帮到她,她不过是被拖出来的替罪羊罢了,至于这件事背后的人,她不想深究了,毕竟她自己都要靠着他的庇护才能脱罪,若逼得太急,对方来个鱼死网破,她也不能全身而退! “娘娘,幻琴姑娘求见娘娘!”牧归的声音将顾珩雪从思绪中唤醒,她点了点头,亲自出忘忧宫迎接了她,这次她能安然无恙,全靠她的帮助! 幻琴抓着她的手,皱眉道:“顾婕妤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你帮我把陛下找回来!”顾珩雪感激地对她道! 幻琴淡淡一笑,低声道:“我只是让宫中的暗卫去通知陛下宫中发生的事,和他做请示,老实说,当知道陛下半路折返回宫的时候,我也很吃惊!”也许,在不知不觉中,陛下对顾婕妤已经不一样了! “是吗?总之我得谢谢你,珩儿回来了吗?”顾珩雪笑着问她! “殿下还在回来的路上,还没进宫!”幻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安地问道:“顾婕妤会医术?” 顾珩雪点点头,讪笑道:“今天以后,恐怕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我会医术了!” 幻琴咬了咬唇,低声问道:“顾婕妤记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学的医术吗?” “当然记得了,我又没有失忆,怎么会忘记呢!”顾珩雪笑道,“我是和我师父学的,那时……” 她把她现代学医的过程尽量转换成他们古人能懂的说法,没想到幻琴越听神色越落寞,她低喃道:“原来你真的不是她!”她有和颜姑娘完全不同的过去,她没有颜姑娘的记忆,却有自己的记忆! 顾珩雪停下了话语,看向她低声问道:“幻琴,你又想把我当成你家小姐了吗?我不明白,我和她到底哪里像呢?你为什么总要觉得我是她?” 幻琴看着她那张和颜汐凝完全不同的脸,抿唇道:“顾婕妤除了长得不像我家小姐,别的几乎都一样,她会的,你都会,就连她会的医术你也会,你们的喜好也一样,就是因为你们太像,所以……” “所以你才总把我当成她?”顾珩雪皱眉道! 幻琴点点头,看着她认真道:“顾婕妤,我真希望你就是我家小姐!” 顾珩雪哑然失笑,无奈道:“可我真的不是!”她其实还想问一些关于她家小姐的事,可是想到谢容华的警告,还是作罢了,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来得要好! 昭阳宫内,莫鸢望着柳江月阴沉的脸色,低声道:“娘娘,别生气了,虽然没有一箭双雕,但今天陛下那么明显的袒护,杜贤妃也看在眼里了,她认定了害她的人是顾婕妤,以后只会更恨她了!” 柳江月冷着脸,沉声道:“本宫只是没想到,陛下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护着她,还好我们不是亲自动的手,一切都是设计林充媛去做的,否则陛下来这一手,本宫还真不好接下来!” “娘娘,那以后我们要怎么做?”莫鸢问道! “怎么做?先让大伯父派人去交州好好查查顾婕妤吧!一个刺史千金,哪里学的这么高超的医术,比起曾经的宸妃娘娘恐怕也不遑多让了,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柳江月皱眉道! “娘娘说得对,此事是有些不寻常,奴婢会转告大人的!”莫鸢低声道! 柳江月轻叹一声,道:“可惜了夏才人,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却要被扣上个污蔑嫉恨宠妃的帽子,本宫为了给陛下一个交待,不得不将她送到掖庭宫中受罚,你让人帮衬着她,这个人以后还有用呢!”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临近生辰 永熙四年十月十八,交州陈平县刺史府内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今天是顾辛瑾的五十大寿,刺史府大肆操办了番,前来道喜的除了本地土豪乡绅外,连相邻各州的刺史也千里迢迢过来登门祝贺,顾辛瑾春光满面,脸上满是喜悦之情! “顾家三喜临门,侄儿奉家父之名,特带了这天山雪莲前来,为顾伯父拜贺,愿伯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顾兄在明年的春闱上,能大放异彩,高中状元,婕妤娘娘在宫中身体康健,早日为陛下生得皇子!”顾家从晋阳远道而来的本家侄儿为顾辛瑾祝贺道,顾辛瑾做这交州刺史以来,第一次这么得意,这也多亏了那个便宜女儿争气,儿子也不拖后腿,那些亲朋好友想着他明年可能就不在交州了,纷纷都来趁现在来拉拢他,让他也享受了一把众星捧月的感觉! 酒宴散后,顾辛瑾叫了顾臻去他的房间,沉声道:“臻儿,你也知道,你这个举人差点没考上,那是别人看你妹妹争气,给了你这个机会,所以这几个月,你就在家给为父好好读书,别出去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了,明年春天去长安别给为父和你妹妹丢人,知道吗?” 顾臻撇撇嘴,低声道:“一口一个妹妹,说得像是亲妹妹一样!” 顾辛瑾一拍桌子,怒道:“那就是你亲妹妹,我们今天的风光,可全靠了她在宫中争气!” “是是是,谁不知道我们家出了个金凤凰,如今被陛下当宝贝宠着,可是爹,我听说最近已经有人来交州打听她的身份了,你就不怕被查到什么吗?”顾臻皱眉道! “能查到什么?她除了我女儿这个身份,又没有第二个身份,知道你妹妹去世的那些下人为父全部都处理掉了,她如今就是你妹妹,从小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家里,喜欢学医,为父在她的闺房里为她放满了医书,根本没人能说她不是我女儿,就算她自己说,现在都不一定有人信,我们和她,早就绑在一起了!”顾辛瑾得意道! “可王君郭……”顾臻犹豫道! “他倒是确实要注意一下,人是他推荐的,如今的结果来看,我们的这步棋走得很对,你要看好他,若他有什么危险举动,或者贪得无厌,必要时,你要能狠下心!”顾辛瑾沉声道! 顾臻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儿子明白!” 杜贤妃中毒的事让顾珩雪被关了半个多月禁闭,若不是谢珩偶尔来看她,她都要无聊死了,这些日子,她听说陛下常常陪着杜贤妃,却招了柳贵妃侍寝,她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也不知道柳贵妃的侍寝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有名无实,但想起来那张她躺过的龙床如今又躺了别的女人,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这些和她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很快她也就释然了! 谢珩最近变得越来越高兴,顾珩雪倒是有些好奇,这一天,终于忍不住在用膳的时候问他:“你最近是有什么好事吗?怎么一天比一天高兴了!” 正在吃饭的谢珩听了她的话,放下碗筷对她高兴地道:“当然有了,还有一个多月,就到珩儿的七岁生辰了,我一直算着日子呢!” 顾珩雪一惊,问道:“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啊?”她得给他准备礼物,不然到时他一定得生她气! “珩儿的生辰是十二月二十,今天已经是十一月初八了!”谢珩数着时间道:“顾婕妤,你也要给珩儿准备礼物哦!” 顾珩雪点头道:“你都说了我当然会给你准备,不过,既然还有一个多月,你为什么现在就这么兴奋?” “顾婕妤有所不知,殿下会这么兴奋,是因为很多他想见的人,只有到了生辰才能见到,比如殿下的干爹,对吧?”幻琴笑着解释道! 顾珩雪惊恐地看着他,诧异道:“你不是皇子吗?皇子还能有干爹?” 谢珩奇怪地看着她,道:“皇子为什么不能有干爹?干爹是娘亲让我认的,那时我还不是皇子呢,而且干爹对珩儿很好的,以前一直陪着珩儿,珩儿和父皇一起住以后,干爹才每年的生辰来陪珩儿一个月!” 顾珩雪犹如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八卦,她忍不住好奇道:“珩儿的意思是说你小时候没和你父皇一起住?” 谢珩点点头,答道:“三岁以前珩儿是和娘亲干爹一起住的,三岁以后才和父皇住的!” “那,那你干爹和你娘亲……”顾珩雪一脸兴奋地问着! “顾婕妤,朕和你说过的话,你当没听过吗?”谢容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正在打听八卦的顾珩雪一大跳,她回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脸阴沉的谢容华,狗腿地上前请安,谢容华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走到谢珩面前沉声道:“不是让你在宫里没事不要提起你那个干爹吗?” 谢珩怂拉着脑袋,看向顾珩雪道:“是顾婕妤问我的?” 顾珩雪觉得自己巨冤,她忍受着谢容华利剑一样的目光,匆匆吃完饭,便回寝殿里躲了起来,陛下对谢珩的干爹似乎不是一般的讨厌,按照她的推断,难道颜汐凝给他带绿帽子了?可是不对啊,在她的梦里,他们可是很相爱的! “顾婕妤在想什么?”谢容华的声音吓了她一大跳,她看向身后沉着脸的男人,踌躇道:“陛下,我真的不是故意打听的,是说到珩儿快要过生辰了,不小心提起,才顺便问了两句他干爹的!” 她不解释还好,一解释谢容华脸色更难看了,顾珩雪怕他发火,赶忙转移话题道:“陛下今天来忘忧宫是为了什么事?” 他沉着脸道:“怎么?这忘忧宫朕没事不能来?”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顾珩雪撇嘴道,“不过以前陛下过来不都是有正事要办的嘛!” 他以前确实有正事才会过来,不止她这里,整个后宫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可今天他办完事空下来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答应她的有空带她出宫转转的事,原本他是打算来接她出去的,可她今天的表现实在太令他不满了,他现在打消了出宫的念头,对她沉声道:“朕看你和珩儿相处地还不错,等他七岁生辰后,朕便让他来忘忧宫和你住!” 顾珩雪一喜,问道:“那幻琴也住过来吗?” “她不来,很快朕会给她赐婚!”谢容华若无其事地答道! 第三百九十六章 第一场雪 “赐婚?陛下要把幻琴赐婚给谁?”顾珩雪惊讶地问道,突然想起来之前和他一起来忘忧宫的那个侍卫打扮的男人,迟疑道:“是上次做游戏时和幻琴一起的那个侍卫吗?” 谢容华点点头,沉声道:“他叫秦洛,是自小跟在朕身边的随侍,如今在宫中任羽林中郎将,管理宫中守卫,官居正五品,他不会委屈幻琴!” 谢容华话音刚落,幻琴便冲了进来,跪在谢容华跟前请求道:“陛下,请你让奴婢留在宫中陪着大皇子,不要给奴婢赐婚!” 谢容华看着她,叹声道:“幻琴,你已经不小了,女子最好的年华,你都放在了珩儿身上,如果你因为珩儿因为朕,落了个孤独终老的下场,她不会原谅朕的!” 幻琴知道他想把她嫁人,是为了颜姑娘,她磕头道:“陛下,这一切都是奴婢自愿的,奴婢心里从来没有怪过陛下,求陛下不要给幻琴赐婚!” “朕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言,如今既然你知道了,这剩下的一个多月便好好准备吧,你放心,朕会赐你丰厚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不会让你受委屈!”他说完,不等幻琴多言,大步出了寝殿! 顾珩雪蹲下身,看着满脸哀伤的幻琴,将她扶起来低声问道:“幻琴,你不想嫁人,是因为不喜欢那个秦洛,还是因为珩儿,如果你是因为不喜欢秦洛不想嫁给他,我可以去帮你向陛下求情……” 幻琴含泪看了她良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顾珩雪轻叹道:“你其实是喜欢他的吧,之前看你们的样子,也早就认识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开开心心地嫁给他,过自己的生活呢?” “顾婕妤,我放心不下殿下,嫁人以后,我便不能再随意进宫了,更不能再照顾他了!”幻琴哽咽道! “陛下说了,你嫁人以后,让我来照顾珩儿,你相信我吗?我会像你像他娘亲一样照顾好他的!”顾珩雪认真道! 幻琴惊讶地看着她,问道:“陛下真的让你来照顾殿下?” 顾珩雪点点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陪了珩儿这么多年,把他照顾地这么好,已经尽心了,也该去寻找你自己的幸福了,你能嫁给心仪的男子,你家小姐知道也会高兴的,所以,你不要再委屈自己了,开开心心地做新娘子,好吗?” 幻琴望着她诚挚地脸,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她垂下眼眸,低声道:“顾婕妤,我真舍不得殿下,也舍不得你!” “可你也很想他吧,我记得我那时看到你在绣香囊,是想送他的吧!”顾珩雪打趣道! 幻琴一下子羞红了脸,她羞涩道:“顾婕妤,你就别取笑我了!” “好,我不取笑你了,这一个多月,你好好教我做点心吧,免得珩儿老是嫌弃我做的点心难吃!”顾珩雪笑道,想到什么,眼中闪着光芒道:“我们还可以试试做生日蛋糕,给他一个惊喜!” “生日蛋糕是什么?”幻琴问道! “一种糕点,给过生辰的人吃的,小孩子都很喜欢,还有一个多月,我们一定可以做出来的!”顾珩雪笑道,眼中满是自信,幻琴被她的情绪所染,虽然还不是很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她看着她,相信那一定是一种非常美好特别的糕点! 时间匆匆而过,一转眼便入了十二月,眼看着离谢珩的生辰越来越近了,顾珩雪在幻琴的帮助下,终于研制出来了生日蛋糕,历经无数次失败后,她终于尝到了记忆中的味道,顾珩雪兴奋地切了一块递给幻琴,道:“你尝尝,就是这个味道,珩儿一定会喜欢的!” 幻琴看着蛋糕上的奶油和上面五颜六色的水果,犹豫着尝了尝,眼睛一亮,和前面日子做出来的味道完全不同,这一次,真的和她说的一样,既好看又好吃! “娘娘,娘娘!”紫嫣兴奋地跑到小厨房来,顾珩雪看到她,急忙叫了她也来尝尝新鲜出炉的生日蛋糕,紫嫣一吃就喜欢上了,看她吃得高兴,顾珩雪想起来了什么,问道:“你来这里是找我做什么的?” “哦!”紫嫣一下想起来,放下手中的蛋糕,拉着她兴奋地道:“娘娘,你快和我出去看看,外面下雪了,我第一次看到下雪呢!” 紫嫣兴奋地拉了她出门,她从小在交州一带长大,那里冬天是不会下雪的! 顾珩雪被她拉到了大殿外的院子中,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下,将忘忧宫覆上一层盈盈的洁白,顾珩雪伸手接住从天上飘落下来的雪花,这是她到这个世界以后见到的第一场雪,小时候家住南方,冬天很少下雪,她记得妈妈说过,她出生那年正好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所以她的名字里才有雪字的! “娘娘,雪花好漂亮啊!”紫嫣兴奋地道! “是啊,很漂亮!”顾珩雪感受着雪花散落在身上,脸庞的感觉,脸上荡起柔柔地笑意,下雪了,冬天真的到了,原来不知不觉间,这一年,已经快结束了! 因为年关已近,入潼关去长安的人日渐增多,路上歇脚的茶肆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好了,茶肆的店小二一路招呼着进来的客人,却见一青衣清俊男子到了茶肆门口却并不进入,而是站在外面发呆,不由上前道:“公子可是要去长安?这雪估摸着会越下越大,公子赶紧进茶肆歇歇脚,赶在天黑前进城才好!” “嗯,你帮我把马牵了喂好,再帮我准备点茶水馒头吧,我一会儿吃完就走!”男子点头应道! “看公子风尘仆仆地样子,想来也赶了不少路了,不进去歇歇脚吗?”店小二奇怪道! 男子微笑着摇摇头,看着眼前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低声道:“不必了,我喜欢雪,就想站在这里多看看它,小哥不必管我!” 店小二听了他的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暗道这雪有什么好看的,他牵过男子的马,往茶肆边搭的马棚而去,不由自主地回头看那一动不动的男子,他的头上和身上都沾染了不少的雪花,他却一点也没有抖落它们的意思,真是个奇怪的人! 我真正的名字,叫做顾珩雪! 她在留给他的信中,这样告诉他,从此以后,他便开始喜欢雪,因为她的名字中,带了一个雪字,他想着,和雪亲近,是不是就像和她亲近一样? 叶修泽伸手接下雪花,望着手中的洁白无瑕,微笑低喃道:“珩雪,又过了一年,珩儿又长大一岁了,很快,我就能见到他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暗自较劲 叶修泽入了长安城后,并不能直接进皇宫,他如往年一样,去秦府找了秦洛! 秦洛听说他来了,出门迎了他进府,疏礼客套道:“叶公子到了,今年还是和往年一样,你先在我府上住一晚,明天我禀报陛下后,便带你入宫!” 叶修泽点点头,淡笑道:“有劳秦大人了!” 他一路穿过亭台楼阁,见秦府上下处处焕然一新,到处挂了红绸,贴了大红喜字,诧异道:“秦大人要成亲了?” 秦洛难得有些害羞地挠头答道:“嗯,这个月二十五是我成亲的日子,叶公子有空的话,不妨来喝杯喜酒!” 叶修泽叹声道:“我现在才知道,也没有帮你准备什么新婚贺礼,敢问秦大人要娶的是哪家小姐?” 秦洛摆手道:“不用什么贺礼,你来凑个热闹就行,再说她也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叶公子也认识她的!” 叶修泽闻言,不由停住了脚步,他在长安认识的人很少,女子更是寥寥无几,疑惑道:“她是?” “是幻琴,陛下已经为我们赐婚了,我们把日子定在二十五,也是想赶在过年前完婚,不过她怎么也要先陪殿下过完七岁生辰的!”秦洛笑着道! 幻琴…… 这几年,他每次来见谢珩,她都一直在谢珩身边陪着,后来他才知道,她以前一直照顾着颜汐凝,和她之间的感情很深厚,成亲的原来是她吗?也对,她的年纪,早该成亲了! 叶修泽笑笑,答道:“既然是幻琴,那这贺礼就更不能少了,等珩儿过完生辰,我会亲自为你们挑选新婚贺礼,汐凝和她,不仅有主仆之情,还有朋友之义,她又照顾了珩儿那么多年,于公于私,这贺礼我都是必须要准备的!” 虽然他是要给他们送礼,但秦洛听了他的话怎么想怎么不舒服,他那样说,好像颜姑娘和谢珩是他的老婆孩子一样,这把陛下置于何地! 秦洛皱着眉,婉拒道:“如果叶公子是为了宸妃娘娘,那大可不必如此费心了,陛下为我们赐了婚,又赏赐了幻琴丰厚的嫁妆,还特旨允许她从宫中出嫁,已经给了我们天大的脸面,我和幻琴,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陛下和宸妃娘娘的恩情的!” 叶修泽看他忠心护主的样子,心中气闷,他嘴角弯起嘲讽的角度,笑道:“听说陛下如今后宫佳丽如云,还能记得替宸妃娘娘为你们做主,也是难得!” 秦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看着到了客房,他邀了叶修泽进去,道:“叶公子先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带公子入宫面圣!” 翌日一早,谢容华上完早朝,便收到了叶修泽请旨入宫的消息,谢容华眉头微皱,冷着脸地对尚静道:“去接大皇子过来,就和他说他干爹进宫了!” “是!”尚静神色一紧,恭声答道,看到他乌云密布的脸色,知道那位一来,陛下又要不高兴很久了! 叶修泽刚踏入紫宸殿,还来不及和龙椅上的男人行礼,一个身影便飞奔过来,高兴道:“干爹,你终于来看珩儿了,还有几天珩儿就过生辰了,你再不来,都要错过了!” 叶修泽蹲下身,摸着谢珩的头柔声道:“我怎么会错过珩儿的生辰呢?这可是珩儿最重要的日子!”他仔细地打量了谢珩的样子,笑道:“珩儿又长高了,去年我来的时候,珩儿就开始读书了,今年珩儿读了更多的书了吧!” “那当然,珩儿学了中庸孔孟之道,还有论语,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干爹就是远方而来的朋友!”谢珩高兴道! “那除了读书,珩儿还学了什么?”叶修泽望着他稚气未脱的脸,低声问道! “父皇还教了珩儿骑马哦,珩儿已经会骑马了,还有六艺,夫子已经安排珩儿开始学习六艺了……”谢珩把一年以内做过的事事无巨细地和叶修泽说,谢容华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他总算意识到了这里还有个父皇在! 谢珩跑到谢容华身边,对他高兴道:“父皇,干爹来了!” 谢容华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父皇看到了!” 谢珩闭了嘴,虽然不懂为什么,但他知道父皇不喜欢干爹! 叶修泽收敛了神色,在大殿上对谢容华跪下行礼,高声道:“草民叶修泽,叩见陛下!” 谢容华望着地上跪着的男人,脸上毫无表情,心中却压抑难受,他讨厌见到这个男人,每次见到他,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的女人最难过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不是他,而是眼前这个男人,可他把谢珩送回了他的身边,她说过他是她的朋友,谢珩又那么的喜欢他,那一年他给他任何赏赐他都不要,只要他答应他,每年谢珩过生辰的时候,让他进京陪伴他一个月,他想要拒绝,却没有理由拒绝! 谢容华握紧双拳,对叶修泽沉声道:“叶公子,起来吧,请坐!” 叶修泽在下首右侧坐下,谢容华让谢珩坐到自己身边,看向他道:“叶公子这次打算在宫里呆多久!” 叶修泽笑了笑,泰然自若道:“自然是陪珩儿过完新年,如果陛下开恩,让草民再多陪他一两月自然更好!” 谢珩闻言,可怜巴巴地看向谢容华,谢容华瞪了他一眼,压抑着怒气道:“珩儿过完生辰以后,课业日渐繁重,恐怕不能再如往年般那样和叶公子玩耍,叶公子长期逗留京城皇宫,恐怕会让他不能安心学习!” 叶修泽心中冷笑,他才刚来这陛下就巴不得他走了,面上不动声色道:“草民也盼望珩儿早日成才,自然不会耽误他的功课,陛下放心,一月之期,草民没有呆满,是不会离开的,一年草民也就这次机会了!” 谢容华冷哼一声,不再搭话,反正他说什么,这个男人也不会提前消失! 叶修泽想到昨晚秦洛说的话,问谢容华道:“陛下,昨晚草民听秦大人说陛下为他和幻琴姑娘赐了婚,陛下国事繁忙,幻琴姑娘离开后,珩儿谁来照顾呢?” 谢容华正想说他安排谁和他无关,谢珩已经兴奋道:“珩儿以后和顾婕妤一起住哦,顾婕妤会照顾好珩儿,她是珩儿的新朋友!” “顾,婕妤!”叶修泽因为那个姓,有片刻的恍惚,竟然姓顾吗? 第三百九十八章 谢珩生辰 叶修泽的到来,让后宫一时人心惶惶,谁都没想到,他一个宫外的男人,谢容华会让他堂而皇之地住在后宫的崇明殿中,各宫嫔妃为了避嫌,皆闭宫门不出,连柳贵妃那里的请安,都能省则省了! 顾珩雪在忘忧宫中也没有出门,当然她不是为了避嫌,而是在为谢珩的生日礼物做准备! 终于到了十二月二十日,顾珩雪一大早起来做好了蛋糕,用这几天做好的一个精美的盒子包好,以绸带系了一个蝴蝶结,看上去还是挺有模有样的! 她满意地点点头,取了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就打算去紫宸殿,却被紫嫣拦住了去路:“娘娘,你为殿下做的蛋糕和礼物,奴婢送过去就行,你就别去紫宸殿了,听说这些日子,殿下日日都和他那个干爹在一起,今天殿下过生辰,他干爹一定陪着他的,怎么说那也是宫外的男人,娘娘怎么能见呢,别宫娘娘怕流言都躲着,娘娘去了,不是给了把柄遭人非议吗?如今娘娘在宫里的一举一动,大家可都盯着呢?” 顾珩雪听了她的话一下就不高兴了,她看着她不服气道:“那宫外的男人,是陛下允许住进宫中的吧?陛下都不怕他和他的后妃有染,我怕什么?如果担心这个,陛下直接让他出宫住啊!再说了,珩儿的生辰陛下也会陪着,我又没有私会他,正大光明的见我怕什么,难道因为他在,我就要避嫌不能陪着珩儿过生辰了?后宫的那些嫔妃,她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这宫里,我把陛下讨好了就行了,其他的和我又没关系!” “可是娘娘……”紫嫣不安道,顾珩雪生气地制止她:“别说了,我去紫宸殿,是需要通报的,如果陛下不想让我去,自然不会让我进紫宸殿,如果陛下允许了,别人还能说什么,紫嫣,我准备了这么久,如果最后都不能亲眼感受到他的快乐,那这些日子我的辛苦,就全都白费了,你明白吗?” 紫嫣看她沉了脸色,也不敢再劝,只好跟着她出了忘忧宫,往紫宸殿的方向而去,她的心中泛着隐隐的不安,只希望她这一去,别发生什么意外才好,千万别被扣上和外人私通的罪名,不然娘娘再受宠,那也完了! 紫宸殿中,谢珩正吃着幻琴为他做的长寿面,桌上堆着各宫娘娘和大臣们送来的礼物,谢容华和叶修泽一左一右陪着他,今天,他七岁了! “陛下!”尚静上前来,小声地在谢容华耳边道:“顾婕妤求见,说是来陪殿下过生辰和送礼物的!” 谢容华眼中目光一凝,还未开口谢珩已经问道:“是顾婕妤来了吗?父皇,儿臣好多天没有见顾婕妤了,可以见见她吗?” 谢容华看了叶修泽一眼,叶修泽明白过来,笑道:“如果陛下觉得草民在此不方便的话,草民可以先退下!” 谢容华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嘲讽,心中不悦,他沉声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尚静,让顾婕妤进来吧!” “是!”尚静答着下去了,不一会儿,便见宫门外缓缓而入一个身着宫妆的清秀女子,她手中捧着一个漂亮至极的蛋糕,上面插了七根蜡烛,嘴中唱着怪异的歌曲向谢珩慢慢走去! “祝你生日快乐!我的小王子!”一曲生日歌唱完,她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叶修泽看着她在烛光下温柔的笑容,一时有些恍惚,这个女子,明明从未见过,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谢容华看着她,目光中带着若有所思,不知道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谢珩望着她手里漂亮至极的蛋糕,第一个问题是:“顾婕妤,这是你亲手为珩儿做的吗?” “当然了,除了你,还有谁值得我费这么大功夫!”顾珩雪笑着道! 谢珩看着她手里的蛋糕,犹豫道:“看着好漂亮,会不会很难吃?” 顾珩雪觉得自己真的要生气了,不管她给他做什么吃的,他第一反应都是难吃,她做的东西就这么难吃吗? 谢容华看她想发火又发不出来的样子,一下子笑了出来,接过她手中的蛋糕道:“原来你这些日子都在忙这个啊?” “臣妾见过陛下,这些日子我和幻琴一直在做这个,真的不难吃的!”顾珩雪强调着道! “是吗?那朕先尝尝!”他说着就要动手,被尚静和顾珩雪同时出声阻止,尚静看了顾珩雪一眼,不安道:“陛下,还未试毒呢?” 谢容华看了他一眼,不悦道:“顾婕妤亲手做的东西,不必试毒!” “是!”尚静垂眸退后,顾珩雪感激地看了谢容华一眼,道:“陛下,这蛋糕要过生辰的人先许愿吹灭蜡烛了,才能分食的!” “是吗?这是什么地方的习俗?”谢容华皱眉道! 顾珩雪想了想,胡说道:“西域那边的!” 她把蛋糕放回谢珩面前,鼓励道:“珩儿,来许愿吧,像我这样双手相交,闭上眼睛在心里许愿,然后把蜡烛一口气吹灭!” 谢珩点点头,学着她的样子许了心愿吹灭了蜡烛,高兴道:“顾婕妤,我的愿望是……” “嘘!”顾珩雪示意他噤声道:“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哦!” 谢珩点点头,顾珩雪把蛋糕上的蜡烛取下,将染上蜡油的奶油去掉了,拿出一把小刀来放在谢珩手上,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切了蛋糕,对他道:“这个真的不难吃,你试试就知道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们把蛋糕为在场的人都分了一块,顾珩雪将它们一一盛在带来的瓷盘中,取出自制的叉子,将最完整最好的那块递给谢容华道:“陛下,可以吃了,你来试试!” 谢容华看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接过来,他尝了一口,淡笑着夸道:“味道不错,不枉幻琴天天往忘忧宫跑!” 他的夸奖让顾珩雪的脸上微微一红,她别开眼看向谢珩道:“你父皇也说好吃了,你试试吧!” 谢珩迟疑着尝了一口,高兴道:“真的好吃,顾婕妤,你终于会做吃的了!”他说完,大快朵颐起来! 顾珩雪汗颜,这夸奖怎么听着不太舒服,她除了不会做糕点,别的明明还做得可以的,不过看到他吃得高兴,她心中那些小小的不满也很快散了! 她看向一直安静看着他们互动的青裳男子,他俊逸非凡的脸上满是慈爱之色,谢珩的这位干爹,让她隐隐有些亲切感,直觉告诉她他是一个不错的人! 顾珩雪看他只顾看着谢珩,取过一盘蛋糕递给他,礼貌地笑道:“这位公子,你也尝尝吧!” “草民叶修泽,多谢娘娘的蛋糕!”叶修泽淡笑着接过! “你不必和我多礼的,你是珩儿的干爹,我怎么当得起你一声娘娘呢,我叫顾珩雪,你直接叫我顾婕妤好了!”顾珩雪话音刚落,叶修泽还来不及入口的蛋糕已掉落在地,哐当一声,瓷盘碎裂,溅起的奶油将他的青裳染上了一层白色!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一字之差 叶修泽突兀的举动,吓了顾珩雪一大跳,幻琴急忙上前将掉在地上的碎片和蛋糕收拾起来,低声问叶修泽:“叶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叶修泽没有回答她,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顾珩雪,眼中带着渴望与激动,连声音都在颤抖:“你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谢容华眉头微微皱起,他将顾珩雪拉到自己身边,沉声问道:“怎么了?”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顾珩雪看向他诧异道,之前明明都很正常的,他为什么突然就这么看着她了,是因为她的名字吗? 叶修泽突然站了起来,走到顾珩雪面前,神色焦急道:“顾婕妤,你方才说你的名字叫顾珩雪,对吗?” 谢容华不动声色地将顾珩雪护在怀中,看向叶修泽不悦道:“她叫顾蘅雪有什么问题吗?” 叶修泽看着他的举动,压下内心深处的汹涌,尽量平静地道:“顾婕妤,敢问你名字中的珩,是否就是珩儿的珩!” 顾珩雪动了动嘴,还未出声,谢珩已经插嘴道:“不是哦,我会写顾婕妤的名字,还问过夫子,读音一样,为什么字不一样,夫子和我说,这是同音字,虽然读音一样,但意思不同,珩儿的珩字是玉器的意思,顾婕妤的蘅字是一种草,叫蘅芜,对吧?” 顾珩雪看他一脸求表扬的表情,不由笑道:“对,你说的都对,你把好的那个珩字占了,我就只能做一棵草了!”她话中的意味谁也没听懂,叶修泽看着和谢珩谈笑的她,眼神渐渐落寞下去,原来是蘅不是珩,他是疯了吗?如果真的是珩雪,又怎么会不认识他,对他是这样一种陌生疏离的态度呢! 他满含歉意地道:“抱歉,顾婕妤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所以一时有些激动,方才失态了!” 他说着坐了回去,神色渐渐变回最初的样子,幻琴看到他衣裳的脏污,小声道:“叶公子,你的衣裳弄脏了,奴婢带你下去换一件新的吧!” 叶修泽点点头,和谢容华说了一声,便站起身随她下去了,谢容华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幽深,他方才的神情和问题,让他心中疑窦丛生,顾珩雪是谁?他听到这个名字,为何就突然方寸大乱了,他看着身边和谢珩斗嘴的女人,眉头微皱,正兀自思考着,一个小太监面带焦急地进了殿中! “奴才参见陛下,陛下,昭阳宫传来消息,贵妃娘娘有喜了!”小太监尖细的声音让和谢珩斗嘴的顾珩雪一下子僵住了身体,她看向身边的谢容华,只见他的目光中变幻莫测,完全看不透他此刻是悲是喜! 殿中安静了片刻,谢容华看向顾珩雪,低声道:“朕去昭阳宫看看柳贵妃,你在这里陪着珩儿玩吧,帮朕看好他!” “好!”顾珩雪低声应道,他站起身,吩咐尚静留在这里守着他们,自己则起身出了大殿! “顾婕妤,你不高兴吗?”谢珩看着她神色间的落寞,低声问道! “没有啊,珩儿过生日,我怎么会不高兴呢!”她答着,把准备好的魔方拿出来,递给他道:“送你的生日礼物!” 这是她和忘忧宫的廖一廖二牧归一起花了整整二十天才做出来的,顾珩雪告诉他怎么玩,谢珩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抱着魔方左右扭动,顾珩雪看他开心的样子,想和之前一样开心地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她以为柳贵妃和她一样,所谓的侍寝,是假的,原来她是假的,她却是真的吗?是啊,她不愿意侍寝,这宫里愿意侍寝的女人多了去了,何必要作假,他是皇帝,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 叶修泽换了衣服回来的时候,便见到谢珩在一边不停地扭动一个什么东西,顾珩雪一脸落寞地坐在他身边,而谢容华却不见了踪影! “陛下呢?”叶修泽皱眉问道! “贵妃娘娘有喜,陛下去昭阳宫了!”一旁侯着的尚静低声答道! 叶修泽的面色一变,还未说什么,谢珩已经停下了动作,看向叶修泽问道:“干爹,有喜是什么意思?” 顾珩雪正想阻止他,叶修泽已经冷声道:“就是说再过不久,贵妃娘娘就会给珩儿生弟弟妹妹了!” 谢珩闻言一惊,魔方也玩不下去了,他扔掉魔方,大闹道:“我不要弟弟妹妹,我要去找父皇,珩儿不要弟弟妹妹!” 顾珩雪急忙上前,抱着他轻哄道:“珩儿乖,有兄弟姐妹是好事,这样以后就有人陪珩儿玩了!” 谢珩含泪看着她,不安道:“顾婕妤,珩儿不喜欢他们,是不是珩儿不够听话,父皇才想要弟弟妹妹的,有了弟弟妹妹,父皇是不是就不喜欢珩儿了!” “怎么会呢?珩儿很乖了,就算父皇有了弟弟妹妹,他还是会一样爱珩儿的!”顾珩雪柔声哄道! “真的吗?珩儿很怕!”谢珩害怕道,皇宫里从来都只有他一个皇子,他向来是得天独厚的,可突然间听说他以后不是宫里的独一无二了,那种害怕,让他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珩儿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今天是珩儿的生日,我们要开开心心地过,我陪你去外面堆雪人好不好?”顾珩雪低声安慰道! 谢珩点点头,看向叶修泽道:“干爹也一起,我们去堆雪人!” 叶修泽微微一叹,对顾珩雪点点头,带着谢珩出了紫宸殿! 因为顾珩雪是婕妤,叶修泽是外人,如今谢容华不在,她和他这样陪着谢珩有些不妥,但她实在是担心此时的谢珩,也不敢离开,想方设法地逗他开心,那些顾忌也被她抛到了脑后,为了让谢珩好过,她甚至连阿隼都唤来了,谢珩还小,她抱着阿隼,极其谨慎地让他抚摸阿隼的羽毛,谢珩摸到了心心念念的阿隼,高兴了起来:“顾婕妤,你以后要教我使唤阿隼!” “好,等你再大几岁,我就教你!”顾珩雪神色紧张地盯着他,就怕手里的阿隼不小心伤到了谢珩!她太过专注,没有发现叶修泽一直在不远处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问幻琴道:“幻琴姑娘,你还记不记得,你家小姐也会这样抱着阿隼!” 幻琴一怔,淡笑道:“我怎么会忘呢,颜姑娘如果能看到顾婕妤像她一样陪着殿下,也会高兴吧!” 叶修泽垂下眼眸,将满是感伤的目光掩下,顾蘅雪,顾珩雪,一字之差,她终究不是她,也对,从四年前的那个寒冬,他不是就明白了吗?这世间再无颜汐凝,也不会有顾珩雪! 第四百章 魏国福星 傍晚,叶修泽告辞离开后,顾珩雪一直呆在紫宸殿,晚上哄了谢珩睡觉,谢容华还没有回来,她想着,他今天是不是就在昭阳宫陪柳贵妃了,幻琴看着顾珩雪带着忧愁的脸,低叹道:“顾婕妤,陛下是皇帝,这宫中不可能只有殿下一个皇子的!” 顾珩雪点点头,低喃道:“我明白!”道理她都懂,只是她没想到,柳江月只侍寝了一次,竟然就怀上了,这也太快了! “如果有喜的是顾婕妤就好了,这样殿下恐怕还不会这么伤心害怕!”幻琴低声道! 顾珩雪一惊,无奈笑道:“我不可能的!”她就是个假宠妃,一枚棋子罢了,怎么可能会有他的孩子呢,她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忘忧宫了!” 幻琴拦住她,低声道:“顾婕妤,你今晚陪殿下在紫宸殿住下吧,我怕殿下半夜醒了难过,我再过几天也要离开皇宫了……”婚期早就定好了,现在不可能再改! 顾珩雪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 谢容华回到紫宸殿时,已经是三更天了,他去了谢珩的寝殿,当看到和谢珩一起躺在床上的女子时,他心中一软,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他安排好了一切,却没想到,柳江月会这么快发觉自己“怀孕”,今天他离开后,幸好还有她一直陪着珩儿!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谢珩的额头,无声低语道:“珩儿,你长大了,帝王之路充满艰辛,父皇可以为你挡掉大部分风雨,但你自己也必须要成长,以后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父皇只有你,所以你一定不能让父皇失望!” 他为顾珩雪和谢珩盖好被子,大步出了寝殿! “陛下,这是薛大人为柳贵妃专门开的安胎药的药方,请陛下过目!”无声无息出现的暗卫将手中的药方恭敬地递给了谢容华! 谢容华看了看药方,低声问道:“薛大人还说了什么?” 暗卫犹豫片刻,低声道:“薛大人还说,早知道告老还乡得为陛下做这些有违医德之事,还不如继续留在太医署做院正来得自在!” 谢容华笑了起来,低叹道:“那你回去告诉薛大人,他是朕的岳丈,又是珩儿的外公,为了珩儿的未来着想,这些事他不做,那朕还能找谁做,更何况,要瞒住宫中的太医们,除了他这位国之圣手,朕也找不到别人了!” 夜色正浓,棋局已经布好,只等看对方如何接招了! 柳江月怀孕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后宫前朝,早朝之前各臣子纷纷向柳弘业表示恭喜,柳弘业红光满面,杜毅清心中怨愤,明明自家女儿才是宠妃,怀孕的却成了柳江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次中毒事件后,杜语芹的身体便一直断断续续地病着,这样的身体,如何能承圣恩! 随着太监尖细的声音高叫道:“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规规矩矩地站好,望着缓缓走向龙椅的年轻帝王,行礼高声道:“微臣叩见陛下!” 谢容华抬了抬手,尚静高声道:“起!” 众朝臣缓缓站起身,谢容华看了柳弘业一眼,笑道:“想必柳相已经听说了,柳贵妃有喜了!” 柳弘业点头微笑道:“微臣恭喜陛下,恭喜贵妃娘娘!” 谢容华点点头,笑道:“昨日是大皇子的七岁生辰,柳贵妃又查出了身孕,可谓是双喜临门,今日朕也有件事要和众爱卿商议!” 众臣严阵以待,看向谢容华,谢容华微笑道:“大皇子已过七岁,也该是时候封王了,朕打算封他为雍王,寻授雍州牧,交由顾婕妤抚养,不知各位爱卿意见如何?” 众臣面面相觑,长安及其周边一带,便是雍州,陛下要封大皇子为雍王,让他做雍州牧,其中的意味,实在耐人寻味! 杜毅清幸灾乐祸地一笑,出列道:“臣以为大皇子聪敏好学,如今年纪渐长,又是陛下膝下唯一的皇子,封为雍王理所应当,只是顾婕妤身份低微,若让她照顾殿下,恐有不妥吧!” 谢容华沉吟片刻,点头道:“杜爱卿所言甚是!”谢容华看向尚静,吩咐道:“传朕旨意,将顾婕妤擢升为昭仪!” “奴才遵旨!”尚静答道,谢容华看向杜毅清,笑道:“让顾昭仪抚育雍王,杜爱卿看如今身份可够了?” 杜毅清脸色灰败,他原本是想为自己女儿争取雍王的抚养权,如今见谢容华这样,他若再说不够,他恐怕就要把顾昭仪给升到四妃之位去了,他无奈地答道:“够了,顾昭仪抚养雍王,自然是好的!” 柳弘业冷笑着看了他一眼,这个杜毅清,自从自家女儿得宠做了贤妃,他便总想着杜家能越过他们柳家去,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便宜了那个顾婕妤,自作自受! “别的爱卿还有意见吗?”谢容华笑着问他们! 封雍王又不是封太子,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和皇帝对着干,他们想着,纷纷出列道:“臣附议!” 谢容华解决了这件事,正欲询问大朝会的事,宣政殿外有士兵高声呼唤着冲了进来:“陛下,燕王殿下发回八百里捷报!” 谢容华一瞬间站起身,疾步走到大殿上跪着的士兵跟前,取过他手中的捷报,他迅速看完捷报,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极致的喜悦,他看向朝堂上的众臣高声道:“崔将军趁着风雪之势,率领三千骑兵深入敌境,突袭契丹,活捉了耶律璟和耶律延,大破契丹,威振北狄,此乃千古奇勋,足以雪往年魏国被迫称臣之耻!” 众臣心中大震,皆跪下山呼万岁,此役以后,邻国周边,恐怕都要对魏国俯首称臣了! 柳弘业的门生许琮看了高兴的帝王一眼,附和道:“贵妃娘娘刚传出喜讯,边疆便传来大捷,看来娘娘腹中怀的,是我魏国的福星啊!” 谢容华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笑着对柳弘业道:“许御史所言甚是,柳相可得嘱咐柳贵妃照顾好腹中的孩子,这可是魏国的福星,不能有任何差池!” 柳弘业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微臣谨遵陛下旨意!” 第四百零一章 父子关系 顾珩雪牵着谢珩,望着眼前高大的宫墙和宫门的守卫,深呼吸了一口气,穿过这道宫门后,就是北宫,太上皇便住在里面,因为婚期渐近,幻琴要准备婚事,所以便由她带谢珩来给太上皇请安,今早她说起这事时,着实吓了她一大跳,太上皇不是太后,不需要后宫嫔妃请安,她来了宫中这么久,几乎都忘了这宫里原来还住了一位太上皇。 北宫的守卫明显比后宫更加森严一些,虽然知道太上皇已经是没有实权的人,但她第一次去见他,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守门的侍卫是认识谢珩的,见他们过来,恭敬道:“末将参见殿下。” 他们看了一眼顾珩雪,见不是平时送谢珩过来的幻琴,一时有些疑惑她的身份。 谢珩点头道:“这是顾婕妤,幻琴姑姑要离宫了,以后都由顾婕妤带本殿下去给皇爷爷请安。” 侍卫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悟,对顾珩雪恭敬道:“末将参见顾婕妤。” 顾珩雪点点头,将幻琴给她的腰牌递给守卫看了,他们便恭敬地迎了他们进去。 比起当今陛下的后宫,北宫显得萧条几分,一草一木虽然也经过了精心修剪,但一路上都没见几个宫人,让顾珩雪感觉这里透出了几许孤寂,谢珩对这里早已轻车熟路,看顾珩雪紧张,安慰她道:“顾婕妤,你不用怕,皇爷爷不会为难人的。”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笑了笑,情绪也放松了一些。 当高大的殿门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望着牌匾上麟德殿三个字,神思有些恍惚,太监通报后对她道:“娘娘,殿下,请随奴才进来。” 谢云正坐在大殿上写字,听到脚步声,不由放下手中的笔,仔细地打量来人,顾珩雪看着那个精神还不错的老人,他的神情慈祥,白发苍苍,明明看着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却不知为何,让她心中隐隐有些惧怕,她牵着谢珩,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恭声道:”臣妾顾珩雪拜见父皇!“ “孙儿拜见皇爷爷。”谢珩跪在一旁道。 “起来吧!”谢云低声开口,让一旁侯着的尚喜领着他们坐下,他看了顾珩雪一眼,若有所思道:“今日怎么是你陪着珩儿过来?幻琴呢?” 顾珩雪看着他,恭敬地答道:“陛下为幻琴赐了婚,幻琴不日就要离宫出嫁了,以后都由臣妾来照顾殿下。” 谢云眉头一挑,看着她若有所思地笑道:“顾婕妤,你是朕见到容华的第一个后妃,没想到他竟然会愿意将珩儿交给你,看来你在他心里很不一般。” 容华,顾珩雪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怔忪,原来陛下的名字叫谢容华吗? 谢珩看她在谢云问话的时候居然走神,不由扯了扯她的衣袖,顾珩雪一下子反应过来,望着紧盯着她的谢云,惊恐道:“臣妾方才失礼了,请父皇恕罪。” 谢云淡淡一笑,道:“你在朕面前不必紧张,朕如今不过是一个太上皇,行将就木的老人罢了,不会罚你的,何况就算朕想罚,也失去那个权力了。” 他的话语间带着淡淡的感伤,顾珩雪看向他,正不知该如何答他,谢云已向谢珩招招手,道:“珩儿过来。” 谢珩走过去,谢云将一把精致的小弓递给他,叹声道:“朕听说昨天你过了七岁的生辰,也长大了,你父皇小时候喜欢弓箭,这是你父皇小时候用过的,朕一直收藏着,如今把它送给你。” 谢珩眼睛一亮,恭敬地接过弓,对谢云高兴道:“谢谢皇爷爷。” 谢云点点头,问了几句谢珩这些日子的生活,谢珩正答着,突然有宫人高声唱道:”陛下驾到!“ 他话音刚落,便见身着龙袍的谢容华大步进了殿中,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一下朝就过来这边了。 顾珩雪急忙站起来,走上前对他行礼道:“臣妾见过陛下!” 谢容华点点头,看向谢云,对他恭敬地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你今日倒过来得早,是急着见朕还是急着见你的儿子,又或者是顾婕妤?”谢云语带调侃地道。 谢容华面色未变地看向顾珩雪,对她吩咐道:“带珩儿去殿外等着朕!” 顾珩雪点点头,对谢云和他行了礼,便带着谢珩先行退下了。 他们离开后,谢容华从袖中取出文书,递给尚喜,尚喜恭敬地接过,送到了谢云跟前。 “儿臣前来,是为了让父皇看这个的。”谢容华看着谢云轻声道。 谢云看着案桌上的文书,冷笑道:“如今皇帝是你,给朕看这些做什么?” “父皇打开看看,自然就会明白。”谢容华微微笑道。 谢云抖着手打开,自从退位,他已经很少接触这些东西了,当看了里面的内容,他虽然不愿意,却依旧无法抑制内心的狂喜,看向谢容华惊声道:“我军真的大捷,抓到耶律璟和耶律延了?” “耶律璟和耶律延很快就会被押送到长安,倒时父皇可以亲自见见他们!“谢容华自信地笑道。 谢云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儿子,心中感叹,他比起谢蕴之,甚至比起他自己,确实都更适合这个皇位,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在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大败契丹,让契丹俯首称臣的这一天。 “容华,你得到这个消息便立即来找朕,不止是来和朕分享喜悦这么简单吧?”谢云看着他笑道。 谢容华点点头,微笑道:“儿臣想趁大朝会之机,为燕王和崔将军,宗正将军举行盛大的庆功宴,到时希望父皇也能参加。” “这是普天同庆的事情,朕自然会去,这次大朝会,恐怕各国来使都会参加,你要做好应对准备,那耶律璟和耶律延你打算怎么处置?”谢云望着他问道。 “此事儿臣自会处理,就不劳父皇费心了。”谢容华低声道,并不打算和他商讨国事。 谢云神色落寞下来,低叹一声,道:“朕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谢容华点点头,正要退下,谢云却突然叫住他,他看向殿外陪着谢珩的顾珩雪,低喃道:”朕看顾婕妤人还不错,对珩儿也很好……“ “这是儿臣的私事,父皇不必多管!”谢容华冷声打断他,对他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谢云看着他决然而去的背影,摇头轻叹,对尚喜苦笑道:“尚喜,你说,朕和他,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了呢?” 那一年,他受猜忌被调往晋阳,是这个儿子在身边陪着他卧薪尝胆,起事之时,也是他义无反顾地支持他,建国之时,他更是不要命地南征北战,曾经他们是多么好的父子啊,可惜,这一切,如今都不存在了,从他在九成宫逼宫那天起,他们之间,便只能维持表面的父子关系,再无法交心了。 第四百零二章 晋升昭仪 顾珩雪回到忘忧宫不久,就接到了她晋升为昭仪的圣旨,一直到接下圣旨,她都还有些恍惚,紫嫣兴奋地道:“昭仪娘娘,九嫔之首,这宫中除了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可就娘娘你的位份最高了,恭喜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珩雪看着身边兴高采烈地祝贺她的宫人,微微苦笑,她还记得陛下从麟德殿出来时阴沉的脸色,一直到他们分别,他都没有和她说过昭仪这件事,这只能说明,她是婕妤还是昭仪,在他心中都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只是,一下子从顾婕妤成了顾昭仪,后宫的人,又要多恨上她几分了。 玉明宫内,杜语芹砸掉了不少东西,柯依小心翼翼地候在一旁,等她发泄完了,才小声道:“娘娘,如今你还病着,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啊,胡太医说你需要保持好心情。” “好心情?”杜语芹看着她恨声道:“昭阳宫的那位不过侍寝一晚便身怀龙胎,忘忧宫的那位从婕妤一下就升到了昭仪,陛下还把大皇子交给了她抚养,只有本宫拖着这病体,白白担着宠妃的名头,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你让本宫怎么保持好心情?” 柯依听了她的话,心中也是不忿,就是因为顾婕妤,不对,顾昭仪给娘娘下毒,才害得娘娘的病一直好不了,也侍不了寝,可陛下偏偏要护着她,如今她做了昭仪,指不定哪天就成了四妃之一呢,柯依看了杜语芹一眼,上前劝慰道:“可娘娘总归要把心情放缓,先把身子养好才能做其他的事啊,奴婢听说,燕王殿下和崔将军打了大胜战,很快就要回长安了,这一次的大朝会想必会非同一般地热闹,如今贵妃娘娘有了身子,操持准备琉璃宴的事她肯定有心无力了,娘娘一定要抓住机会,可不能将这个重任让给了顾昭仪。” 她的话让杜语芹的心平静下来,她沉眸低声道:“你说得对,就算本宫如今的身体无法侍寝,也不能在后宫碌碌无为下去,这个机会本宫一定会抓住,绝不能让顾蘅雪踩在本宫的头上来。” 杜语芹想好了一切,亲自准备了厚礼去探望柳江月,和柳江月客套了一番后,便明理暗里表示她愿意接替她琉璃宴的准备工作,她如此热心,柳江月自然顺水推舟地应下了。 等她走了后,莫鸢有些不满道:“娘娘为什么要答应杜贤妃,今日若不是他爹在早朝上乱说话,那顾婕妤也不会成了顾昭仪。” 柳江月轻抚小腹,低笑道:“你也知道,和契丹之间的战事一直是陛下多年的心病,如今好不容易得偿所愿,他自然会大肆庆贺一番,此次大朝会,会比往年都隆重盛大,各国来使齐聚长安,招待他们的琉璃宴自然也要万分重视,本宫如今身怀有孕,太医说了,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时间,如今才一个多月,本宫自然不能为了争这点功劳,去冒任何风险,这琉璃宴的事,本宫是一定要推出去的,如今宫中地位最高的,除了本宫就是杜贤妃和顾昭仪了,她们两个二选一,你说本宫交给谁好呢?上次的事,顾昭仪可是对本宫心存芥蒂啊!” “那事不是有林充媛顶了吗?”莫鸢皱眉道。 柳江月嗤笑一声,问她道:“连杜贤妃都不信是林充媛干的,你以为顾昭仪会信?她不过是怕和本宫鱼死网破,才忍气吞声罢了,谁让她自己也不干净呢。“ 莫鸢听到她说顾珩雪不干净这事,想到什么,低声道:“娘娘,上次你让奴婢告诉家里,查顾昭仪的来历,家里传信回来了,顾昭仪从小身体不好,深居简出,好多人都是她要进宫前才见过她,不过……” “不过什么?”柳江月皱眉看向她。 “听当地的百姓说她出门游玩从山下摔下来摔坏了脑袋,失忆了,找不到回家的路,被一户村民收留了一个多月,若不是她哥哥找到她,不要说进宫了,这刺史小姐都没得做了呢。”莫鸢说道,心中想着她哥怎么就把她给找回来了呢。 失忆?柳江月回想顾珩雪的一举一动,做事出格,不守规矩,如果真的失忆过,那倒是能解释地通了,不过她总觉得有哪点不对,她看向莫鸢,问道:“那她的医术是哪里学的,可有查到?” 莫鸢摇摇头,答道:“只是听顾家的仆人说她从小身体不好,久病之下对医术产生了兴趣,顾大人为她买了许多医书放在家里供她解闷,没人见过她师父,不知道师承何方?反正最后她把自己的病给治好了。” 柳江月听了她的话一下子笑出声来:“这么说还是自学成才?”她看向莫鸢,低声道:“本宫可不信自学能学到她那样的程度,在玉明宫的时候,可是连胡太医都是经她提醒,才发现那几种药材可以配成见血封喉的毒药的,你让家里人盯着顾家的一举一动,特别是顾昭仪的父兄,只要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的!” 得到了柳江月的支持,翌日谢容华来玉明宫看杜语芹的时候,杜语芹便对他说了琉璃宴的事,谢容华沉吟片刻,道:“爱妃的身体还未康复,这一番劳累下来,身体受得住吗?朕看还是让顾昭仪去办吧!“ 他话还没说完,杜语芹已经急声道:“陛下,操办宴会的事主要是尚宫局的人在忙,臣妾不过就做个决策者,不会影响到臣妾身体的,臣妾问过贵妃娘娘的意见了,顾昭仪来自交州,许多规矩都不懂,此次宴会不仅要招待各国来使,还要为燕王殿下和凯旋的将军们举行庆功宴,若交给她办,臣妾怕会有差池。” 谢容华看她着急的样子,笑了笑,道:“爱妃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这样,那朕便交给你办吧,若身体吃不消,及早告诉朕!” “是!”杜语芹欣喜地答道。 谢容华想了想,道:“歌舞的事,你可以请王承志的夫人和绮云姑娘帮忙!” “是,臣妾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杜语芹答道。 第四百零三章 幻琴大婚 永熙四年十二月二十五,宜婚嫁,忌动土! 按照魏国的习俗,婚礼是在黄昏举行的,下午的时候,尚衣局的宫女为幻琴穿上御赐的喜服,盛装打扮了一番,她望着镜中那个华贵的女子,一时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这是陛下下旨让我们专门为姑娘缝制的喜衣,穿在姑娘身上可真好看!”服侍她的宫女赞叹着,眼中满是羡慕,听说幻琴姑娘是宸妃娘娘的婢女,整个皇宫的宫女恐怕只有她,不仅可以出宫,还能有陛下御赐下一门这么好的婚事,宫中的宫女,没有比她更幸运的了! 幻琴低声道谢,一阵敲门声后,尚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幻琴姑娘准备好了吗?” 幻琴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殿门,尚静的眼中闪过惊艳,对她道:“吉时快到了,若姑娘准备得差不多,就该去拜别陛下了。” 幻琴点点头,随着他缓步走进紫宸殿的正殿之中,谢容华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眺望着远处,在她大红喜衣的映衬下,显得如此的孤寂。 幻琴恭恭敬敬地跪下,对他拜道:“陛下,奴婢要出宫了!” 谢容华缓缓回头,看到一身喜服的她,点头赞道:“这身衣服很适合你,出宫以后,和秦洛好好过,若是他有欺负你的地方,你叫暗卫来告诉朕,朕替你做主。” 幻琴的身体一抖,抬起头含泪答道:“是,此生能遇到宸妃娘娘,遇到陛下,是幻琴的福气,幻琴永远会记得娘娘和陛下对幻琴的好,无论幻琴身在何处,幻琴的主子,永远都是宸妃娘娘!” 谢容华走到她面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低喃道:“你去吧,朕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如果她能看到这些,也会开心吧……” 幻琴咬紧牙关,对他深深一拜,缓缓转身离开,一步一步出了大殿,谢容华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这样的大红喜衣,曾几何时,他幻想过有朝一日能看到她为自己穿上,可是一切,最后都成了妄想。 幻琴刚出紫宸殿,便看到顾珩雪牵着谢珩,对她送上祝福的微笑,谢珩带着哭腔道:“幻琴姑姑,你嫁人以后,一定要幸福,有空记得进宫看看珩儿!” 幻琴轻抚他的脸,点头哽咽道:“殿下以后要听父皇的话,听昭仪娘娘的话,要和姑姑一样幸福。” 顾珩雪甩开感伤,对他们道:“你们别哭了,今天可是个大好日子,要高高兴兴的。” 幻琴笑了起来,道:“娘娘说得对,今天是个大好日子,我们都应该高兴。” 顾珩雪仔细地打量她,由衷地感叹道:“幻琴,你今天真漂亮,一定会把秦洛死死地迷住的。” 她的话太过直白,让幻琴一下羞红了脸,她娇羞地道:“娘娘可别打趣我了。” “我可是实话实说。”顾珩雪点头道,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的信封交给幻琴,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幻琴一听,脸色更红了,她看了顾珩雪一眼,将信封捏的死死的,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珩雪看她的样子,拍着她肩道:”别害羞,一定要按我写的方子服药,我这几天可是好好研究过你的脉象的。“ “知道了!”幻琴声若蚊蝇地道,等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将信封收好,对顾珩雪恭恭敬敬地拜道:“幻琴拜别娘娘,往后殿下就交给娘娘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顾珩雪点点头,从宫女的托盘中取了红盖头,亲手为她盖上,吩咐送亲的宫人道:“时间差不多了,扶幻琴上轿吧,别让新郎在宫外等急了。” “是,娘娘!”宫女扶了幻琴上喜轿,顾珩雪牵着谢珩退开,一直跟着送亲的宫人走到了横街的宫门,看着那队人马渐渐消失在她眼前,她微微一叹,幻琴走后,皇宫又少了一个朋友了。 她牵着谢珩往回走,谢珩抬头望着她问道:“顾昭仪,幻琴姑姑病了吗,你为什么要她服药?” 顾珩雪微微一笑,对他道:“你还小,不懂,我那是为幻琴姑姑调理身子的药,可以让她早日怀上宝宝的。” “喝药就可以怀宝宝吗?”他天真地问道。 顾珩雪汗颜,摇头答道:“喝药不可以。” “那你为什么说幻琴姑姑吃了你开的药可以早日怀上宝宝?”谢珩皱眉道。 顾珩雪对他的问题十分懊恼,这要她怎么和他解释,她想了半天,最后只能道:“这些事,珩儿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谢珩看她对自己如此敷衍,冷哼了一声,松开她的手道:“干爹还等着我呢,我要去找干爹,不和你说了。” 这些日子,他虽然已经搬到了忘忧宫,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和叶修泽在一起的,除了早上和晚上,顾珩雪几乎看不到他人,今天也是因为要送幻琴,他才会呆在她身边,顾珩雪眉头微皱,嘱咐他道:“你晚上记得早些回宫,别让我派紫嫣去崇明殿抓你,知道吗?” “知道了!”谢珩点点头,快步跑开了,伺候他的小太监随即跟了上去,顾珩雪看着他的身影,微微一叹,那个叶修泽,也不知道还要在皇宫呆多久,偏偏在古代她这个宫妃必须和他避嫌,所以谢珩去找他的时候,她只能回避,顾珩雪摇头苦笑,往忘忧宫的方向而去! 秦府的婚宴办得热闹如火,秦洛一晚上都很兴奋,一直和来贺喜的宾客喝到宾主尽欢才散场,他虽然喝了很多,人却清醒得很,等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娶到自己的心上人了! 他一进新房,便把新房中的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脚步虚浮地走到幻琴面前,望着盖着大红喜帕的娇妻傻乎乎地唤道:“幻琴!” 幻琴轻嗯了一声,他继续叫她的名字,她最后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呆子! 秦洛傻笑了起来,颤抖着手将喜帕掀开,看着她娇艳如花的面容,喃声道:“你今天真美!” 他扔下喜帕,俯身想去亲她,幻琴用手挡住,低声道:“还没喝交杯酒呢?” “对,还没喝交杯酒!”秦洛说着,倒满了酒与她交缠了手臂,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幻琴,你以后就是我的夫人了,一切就像做梦一样,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就怕一觉醒来,你还在宫里陪着殿下,不肯理会我半分!” 幻琴听了他的话,鼻尖一酸,笑道:“夫君,以后我会照顾好你,照顾好这个家的!” 秦洛一笑,伸手欲为她脱喜服,幻琴的脸红如火,却并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刚解开外裳,一个火红的信封掉了出来,让秦洛的动作一顿,他捡起来问幻琴道:“这是什么?” 第四百零四章 大军还朝 幻琴的脸色更红了,低声答道:“顾昭仪帮我开的方子,她这几日为我把过脉,说是喝了调养身子的,可以,可以让我早日怀上夫君的子嗣。”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但秦洛是习武之人,她说得再小声,他也能听清楚,他听了她的话,大笑着打开信封,打算看看顾昭仪的方子都写了什么,却望着药方上的字,眉头越皱越紧! “夫君,你怎么了,这药方不对吗?”幻琴看着他的神色疑惑道! 秦洛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看药方,沉声问道:“幻琴,你确定这是顾昭仪给你开的药方?这笔迹,为何像出自宸妃娘娘之手?” 幻琴一惊,她夺过药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心跳得异常的快,秦洛问她道:“你一直跟着宸妃娘娘,她的字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幻琴想到了顾珩雪的那些梦,那些习惯喜好,还有她的医术,她的目光回到手中的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上,脑海中最后出现的却是她那张和颜汐凝截然不同的脸,她的心中乱极了,可是她知道,现在不是把这些告诉秦洛的时候,他若知道,一定会禀告陛下的,她强自镇定下心神,看向秦洛道:“夫君,你记错了,这字迹虽然和宸妃娘娘有几分相似,但细看还是不同的?” 秦洛皱了皱眉,接过药方又看了一遍,他七年多前见过几次颜汐凝的书信,那字还是很有特色的,时过七年之久,记忆有些模糊,他不确定是不是这样的了,但幻琴一直收藏着她的东西,又一直跟着她,她比他对颜汐凝的了解更深,他看向幻琴,确认道:“你真的确认这不是?幻琴,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别有用心之人设计了一个像宸妃娘娘的人入宫,欲对陛下不利就麻烦了,顾昭仪会医术本身就很奇怪,若是这字……” “我说不是就不是,顾昭仪也不会对陛下不利的!”幻琴断然否认,望着他语带哀怨道,“夫君,你不相信幻琴吗?” 秦洛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火,他一怔,随即低声哄道:“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你说不是就不是吧,我们别管这些事了,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幻琴点点头,低声道:“夫君,你不要怀疑顾昭仪,如果不是她代替我照顾殿下,我也不可能嫁给你的!” “是,她是好人,是恩人,明天我就按着她给的方子去帮你买调养身体的药好不好?你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他大笑着道,一把打横抱起她! 幻琴惊呼一身,乖顺地靠在他胸前,她望着从手中滑落的药方,暗自对自己道:“顾昭仪,我一定会查清楚你的身份的!”在一切没有明了前,她也会尽力为她守住这些秘密! 在除夕的前一天,长安城万人空巷,所有人都围聚在朱雀大街两侧,看从边境凯旋的将士与被俘的契丹人。 长长的队伍从明德门进入长安,谢灵祯和崔剑云,宗正铭骑马并排而行在最前方,老百姓一见到他们,便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当看到被关押在囚车之中的耶律璟和耶律延时,那欢呼声更加热烈,耶律延看着耶律璟苦笑道:“父汗,上一次我送燕儿来此成亲的时候,他们可没这么高兴。” 听他提起耶律燕,耶律璟不由将目光望向队伍中间的一辆马车,当他们被俘的消息传回契丹后,耶律燕便带着使臣和魏军和谈,希望能救他们回去,但谢灵祯不能做主,只能答应她带着她一起来长安见谢容华,他还记得她来看他们的场景,她说谢容华欠了她人情,她一定会救他们回去的,可谢容华是什么人,她所谓的人情,他真的会还吗?若会还,她又怎么会被伤得千疮百孔地回到契丹。 “安然,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魏国人这么恨我们契丹人,你听他们的欢呼声,多热烈啊,他们此刻一定很高兴,以后再没有什么人,敢欺负他们了。”耶律燕透过帘缝看向车窗外,低喃道。 “公主,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大汗和公子,你一辈子也不想再来长安的。”曾经她那么伤心的离开,如今为了大汗和公子的命,却不得不再次回来,向那个伤她的男人低头。 “其实,来长安看看也好,看看颜汐凝死了,他过成了什么样子,也好。”耶律燕强自笑着道,她还记得自己得知颜汐凝死讯时,是多么的高兴,她真的死了,她纵然得不到他,可他也得不到他想要的人了,所有人都痛苦,总好过她一个人痛苦! 大军进入太庙前的广场,将士们整齐划一地下了马背,在广场前对着高台之上的帝王山呼万岁,军乐奏响,振聋发聩,谢容华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将崔剑云亲自扶起来,笑道:“剑云,如今你的威名威振四海,连朕可都要逊色三分了。” 崔剑云恭敬地道:“正因为有陛下的鼎力支持与信任,末将和各军将士才敢在边境一往无前,这军功末将不敢独享,是全军将士的,亦是陛下的。” 谢容华笑了笑,沉声道:“更是魏国所有子民的。” 他将谢灵祯和宗正铭也扶了起来,道:“二位也辛苦了。” 谢灵祯看了他一眼,小声道:“皇兄,耶律公主也来了,就在马车里。“ 谢容华看向不远处的马车,眸色一沉,亲自走了过去,在马车外有礼道:“耶律公主远道而来,朕有失远迎了。” 所有将士都没想到他们的帝王会对一个战败部族的公主如此尊敬,马车帘打开,耶律燕在安然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这张她曾经迷恋了多年的脸,再次看到,心中那些压抑的痛,还是会忍不住涌上心头。 她恭恭敬敬地跪下,低声道:”契丹部族公主耶律燕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容华将她扶起来,叹声道:“你是朕的朋友,不必对朕行此大礼。” 朋友?耶律燕在心中冷笑,看向谢容华道:“陛下,此次契丹战败,我们认输,我的父兄如今被困于囚车之上,陛下可否看在我们过往的情谊之上,将他们放出来,好好安置他们?” 、 第四百零五章 故人回宫 “可以!”谢容华沉声应道,随即吩咐人将耶律璟和耶律延从囚车中放出,耶律燕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如此果断地答应了她,谢容华对她笑道:“朕会安排你住进宫中,你的父兄,朕也会安排他们住进鸿胪寺中,契丹的战俘,朕亦会优待。” 他说着,吩咐人送她们入宫,道:“朕这边的大典还需要完成,等一切事情结束后,朕会去找你,到时再和你详谈。” 耶律燕和安然坐进马车中,先行离去,她抬帘望向缓缓走回高台的男人,眉头微皱。 “公主,怎么这次来,陛下对你的态度变得这么好了?他不会是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喜欢上公主了吧?”安然惊呼道。 耶律燕看向她,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道:“你觉得,曾经我努力了那么多年,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现在我们成了他的手下败将,他却在此时回头爱上我吗?”耶律燕低叹一声,对安然道:“安然,你不了解他,我也是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有那么一点了解他,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得对我如此看重,除了因为欠着我的人情外,更重要的是他的目的。” “目的,什么目的?”安然疑惑道。 “很快就会知道了。”耶律燕苦笑道,那个人,对她从来都不会做多余的事。 她们进宫以后,便被安排住进了流芳殿,安然四处打量了下,对耶律燕道:“公主,这里虽然雅致,但比起昭阳宫还是差了一些。” 耶律燕叹声道:“如今昭阳宫住着现在的贵妃娘娘,我们自然不能再去住,再说不管住哪里,我们都只是过客罢了,又何必在意这些。” 耶律燕刚一进宫,那些曾经的往事便在宫中再次被提起,紫嫣把自己打听到的事对顾珩雪道:“听说这个契丹公主,是陛下登基前的正妃,陛下登基后,封她做了贵妃娘娘,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自请离宫,回了契丹继续做公主了。” 顾珩雪惊叹道:“陛下还真是,与众不同!”在她的认知里,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都是很有占有欲的,也很在乎绿帽子的事,哪怕他不那么喜欢,一旦那个女人成了他的,他都是很忌讳那个女人和别的男人接触的,她实在是没想到,嫁给了他好几年的女人,他也能随意地放出宫去,宫外的男人,也堂而皇之地让他住进后宫中…… “怎么与众不同了?”紫嫣疑惑道,顾珩雪正要答她,牧归进殿禀告道:“娘娘,幻琴姑娘来了。” 如今正是幻琴的新婚之期,陛下也放了秦洛的假,她没想到才过去三天,幻琴就进宫找她了,顾珩雪让牧归带她进来,见已经作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她站起身亲切地握住她的手,笑道:“新婚燕尔的,你怎么才过这么几天就进宫了,是来看珩儿的吗?” 幻琴看着她的笑容,神色间是说不出的凝重,顾珩雪看了她的神色,笑意渐渐消失不见,不安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幻琴看了紫嫣一眼,对顾珩雪道:“顾昭仪,幻琴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顾珩雪明白过来,让殿中的人都退下了,待大殿上只有她们两个后,幻琴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红色的信封,问她道:“顾昭仪,这方子是你亲笔所写吗?” 顾珩雪点点头,以为是药方出了什么问题,正要为幻琴把脉,幻琴止住她的动作,摇头道:“我还没有服娘娘方子上的药。” “那你怎么?”顾珩雪疑惑道。 幻琴看着顾珩雪,神色复杂地道:”我曾经告诉过娘娘,娘娘除了长得不像我家小姐,别的都一样,那些喜好,那些习惯,包括娘娘的医术,都和她一样,这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说服自己是巧合,是因为颜姑娘托梦给了娘娘,可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连字迹都是一模一样的,难道顾昭仪要告诉我,你的字,也是在梦里颜姑娘教你的吗?“ 顾珩雪大惊失色地看着她,惊恐道:“你说什么?” 幻琴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药方,递给顾珩雪道:“这是颜姑娘留下的药方,顾昭仪可以自己看看,和你写的字迹是不是一模一样的?” 顾珩雪接过来,仔细看了,确实和她的字迹一模一样,她突然想到在交州的时候,顾臻拿着的那些药方,她当时想弄清楚它们的来历,如今想来,那是不是也是颜汐凝写的,怪不得他会和她说,会写这样的字,恭喜她,可为什么会这样? 幻琴看着眉头紧皱的她,抿唇道:”顾昭仪,我以前在说书的那里听过,世间有借尸还魂之术,你是不是……“ “不是。”顾珩雪直接否认,她揉了揉太阳穴,拉着幻琴坐下,叹道:“幻琴,我和你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是你家小姐借尸还魂。“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也许你是她借尸还魂,失了记忆,所以才会做那些梦,所以才会写这样的字,所以才会和颜姑娘有那么多的相似之处。”幻琴急声道。 “不可能的,我从小到大的事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你家小姐那么像,但我真的不是她,我也没有失过忆!”顾珩雪无奈地道,“幻琴,你想想,陛下那么喜欢你家小姐,如果真有借尸还魂,起死回生之法,他一个皇帝难道会不知道?有这样的办法他不会去复活她吗?还轮得到我来借尸还魂?” 幻琴听了她的话,沉默了下来,这世上没有人会比陛下更希望颜姑娘复活,如果真有借尸还魂,陛下不会放弃的,可是…… 她看着眼前的顾珩雪,哪怕她否定得斩钉截铁,可她的感觉告诉她,她就是颜姑娘,只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证明她是她,她没有办法说服眼前的人,那就更没有办法说服陛下了。 顾珩雪如今的心中也是一团乱麻,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药方,对幻琴认真问道:“幻琴,如果被陛下发现我像你家小姐了,那会怎么样?” 第四百零六章 执迷不悟 <html><head><title>Apache Tomcat/7.0.62 - Error report</title><style><!--H1 {font-family:Tahoma,Arial,sans-serif;color:white;background-color:#525D76;font-size:22px;} H2 {font-family:Tahoma,Arial,sans-serif;color:white;background-color:#525D76;font-size:16px;} H3 {font-family:Tahoma,Arial,sans-serif;color:white;background-color:#525D76;font-size:14px;} BODY {font-family:Tahoma,Arial,sans-serif;color:black;background-color:white;} B {font-family:Tahoma,Arial,sans-serif;color:white;background-color:#525D76;} P {font-family:Tahoma,Arial,sans-serif;background:white;color:black;font-size:12px;}A {color : black;}A.name {color : black;}HR {colo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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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容华听了她冷嘲热讽的话,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下去,他放下茶杯冷声道:“朕本来想与公主谈谈令尊和令兄的事,既然公主今天不想谈,那朕便先告辞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离开,耶律燕急声唤道:“谢容华,你不能走,你忘了你欠我的人情吗?” 谢容华看向她,冷笑道:“朕可从来没有求你为朕做过任何事。” 耶律燕脸色一白,终于明白,她所有的付出,在他心里皆是一厢情愿,他对她的尊重,也只是看在曾经那丁点的情分上,可这些情分,都是在她没有踩到他底线的前提下,才会存在,她一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就会变成曾经那个对她冷漠无情的谢容华。 耶律燕收敛神情,对他恭敬地行礼道:“方才是耶律燕失礼了,还请陛下降罪。” 谢容华看她毕恭毕敬的态度,沉默片刻,终于又坐了回去。 耶律燕看向他,再不敢对他态度不敬,如今她父兄的命都在他的手上,他已经不再对契丹有任何惧怕,对她,也不会再有任何顾忌。 耶律燕取出一份文书,递到谢容华眼前道:“这是契丹的和谈书,我们愿意放回曾经从中原俘虏的大魏人口,领着部族向北迁五百里,进贡白银五百万两,只求陛下放我父兄回契丹。” 谢容华没有看那份文书,而是从袖中取出了另一份文书,道:“这是你堂叔给朕送来的,朕觉得,比起你拿出来的那份,朕更喜欢他这一份。” 耶律燕一惊,拿出那份文书看了,上面写着耶律洪与大魏周边部族各首领的联合上书,他们请愿大魏皇帝做天下共主,让他们成为大魏的附属之地,愿任凭大魏皇帝差遣。 耶律燕看着他,问道:“陛下答应了?” “这么好的事,朕为何要推诿?”谢容华淡笑道。 耶律洪本来就和父汗不和,如今想趁契丹大败,她的父兄被俘虏来大魏时,向大魏俯首称臣并趁机夺取契丹的统治权,他巴不得自己的父兄再也不要回契丹才好。 耶律燕深呼吸一口气,道:“陛下,耶律洪对你的这番承诺,不过是看着契丹大败,如今无法与大魏抗衡的缓兵之计罢了,一旦他得以喘息,必定会反咬陛下一口。” 谢容华点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而且你曾经帮过朕,所以无论公私,朕都不想杀了你父兄。“ 耶律燕眼睛一亮,道:“陛下的条件是什么?” 谢容华拿起手中的文书,道:“你去劝你父兄,在这份推举朕为天下共主的名单上加上他们的名字。” 耶律燕一怔,不解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你去劝你父兄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天色不早,朕先告辞了,明日一早会有人接你出宫去鸿胪寺,希望你能劝服你父兄,后日就是大朝会,但愿那天能见到他们的身影。”谢容华笑着道:“朕希望你能明白,朕也是不想杀他们的,一切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耶律燕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目光望向案几上的文书,眉头紧皱,直觉告诉她,若她父兄和她堂叔一样同意了他的请求,那对契丹,一定不会是一件好事,可是若不同意,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翌日一早,耶律燕便去了鸿胪寺,她见耶律璟和耶律延并没有被苛待,微微松了口气,将谢容华昨天和她说的转告了他们。 耶律璟死死地看着那份文书,冷声道:“他是要本汗也对他俯首称臣,请他做这天下的共主?” 耶律燕点点头,答道:“他还说,他不想杀你们,就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 耶律璟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耶律燕苦笑道:“燕儿,你知道父汗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耶律燕摇头,耶律璟叹声道:“就是曾经听了你的话,执意让你嫁给他,不仅没能让你得到幸福,反而做事束手束脚,一次次地错失掉对付魏国的良机,最终养虎为患,被他死死地咬住了。” 耶律燕低头,带着悔恨之色道:“父汗,是我不好,我是契丹的罪人。” 耶律璟摇摇头,苦笑道:“也不能这么说,你不嫁给他,我们也不一定就能胜,谢容华,曾经我真的小看他了。” 耶律延听了他的话,不解道:“父汗,我们答应他做共主,真的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吗?” 耶律璟看向他,笑道:“你认为呢?做共主后,契丹任命可汗皆要征求他的同意,若我们答应了他,父汗这可汗之位,恐怕就要让给耶律洪了。” “可若我们死了,可汗之位不还是堂叔的了吗?”耶律延不解道。 “那不一样,他杀了我们,你堂叔继位,我的那些老部下必定会尽心辅佐他以待契丹喘息之后给我们报仇,可若我们不死,谢容华不仅可以博得一个仁君的美名,你堂叔也会对我心有忌惮,就算继位了,他也不会完全放心用那些曾经效忠我的老人,契丹会因为我和他的斗争而疲于内斗,很长时间内,契丹都无法再给他魏国造成任何威胁了。”耶律璟叹道。 耶律燕听了他的话,恍然大悟,她咬唇道:“父汗打算怎么做?” “你不是说你堂叔已经先一步向他投诚了吗?我们死不死,谢容华都会是天下的共主,只是我们活着,契丹的局面对他会更有利罢了,中原人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我和你大哥连命都没有了,什么对我们来说都是空谈,只会白白便宜了你堂叔,我虽然讨厌谢容华,却更不想把契丹的所有势力都让给你堂叔,所以……”耶律璟恨声道,“燕儿,你替父汗转告谢容华,他的条件,为父接受了,明天不是他们魏国的大朝会吗?到时,我和你大哥都愿参加,我们会在大朝会之上,和前来的各国使者一起,推举他为天下共主。” 耶律燕看着父亲无可奈何的面容和大哥唉声叹气的样子,轻抿唇瓣,低声道:“我明白了,父汗,大哥,以后我不会再任性了,等此次事了,回契丹以后,你们想让我嫁谁,我就嫁给谁。” 耶律璟一怔,看着她叹了一口气,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这个女儿,终于是长大了。 第四百零八章 大朝之期 永熙五年正月初一,一年一度的大朝会来临,这天一大早,各道州县的文武百官,皇室宗亲,各国来使皆齐聚宣政殿外的大广场之上,按照官职尊卑依次而列,因为谢珩已经是雍王,所以这次的大朝会,他也要参加,又因为他才七岁,所以托谢珩的福,顾珩雪有幸成为唯一参加大朝会的妃嫔。 整个广场上聚集了千百号人,皆神情肃穆,顾珩雪一身华丽的宫装,和谢珩一起站在了皇室宗亲的首位。 朝会的钟声响起,天子身着华贵的衮冕从宣政门前的台阶拾阶而上,当他走到宣政殿门前,正对广场上的百官群臣时,广场上的所有人缓缓跪了下去,山呼海啸般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子的手微微抬起,便有太监尖细的声音高声唱道:“起!” 众人缓缓站起身,顾珩雪看着高高在上的谢容华从礼官手中接过玉玺,转身缓缓走进了宣政殿,只留给了他们一个挺拔的背影,等他完全入殿后,有鼓声有节奏的敲起,太监高声道:“大朝会开始,宣契丹可汗耶律璟,契丹王子耶律延觐见!” 身着礼服的耶律璟和耶律延从队列中缓步走出,手捧文书拾阶而上,他们进殿后不久,便缓缓退了出来,站回各国来使的队列中,有太监手捧圣旨出殿,对广场中的文武百官各国使臣高声宣道:”今契丹可汗携诸国元首齐聚长安,诸姓蒙威恩,赤心归服,举朕为天下共主,朕乃大魏天子,可为天下共主乎?“ 太监话音刚落,四夷首领及文武百官群臣尽皆跪下,山呼万岁,其声震天,这样大的声势,让顾珩雪不由想起以前读过的一句诗,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他如今,是真的站在至高无上的地位之上了。 大朝会一直进行了整整一天,等结束之时,顾珩雪已站得腿脚发麻,谢珩的精神倒是很好,他看着顾珩雪,眼中带着闪亮的光彩道:“顾昭仪,以后我要像父皇一样,四夷归服,万邦来朝,站在最高处,接受群臣朝拜!”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一惊,对他道:“你既然想那样,那要更加努力读书,学习治国之道才行,以后都不能贪玩了。” 谢珩点点头,坚定道:“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顾珩雪看着他,没想到今天参加了一天大朝会,他就像一天之内长大了一般,都说只要是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皇帝梦,那种至高无上的权力真有那么吸引人吗?连七岁孩子都能一瞬间拜倒在它的魅力之下。 顾珩雪摸了摸他的头,道:“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换身衣服,晚上在广陵殿还有晚宴要参加呢,你要打起精神来。” 谢珩点点头,骄傲道:“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给皇家,给父皇丢脸的。”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不由自主笑了起来,牵着他回了忘忧宫。 大朝会之后的三天,每天都会举行盛大的宴会,名唤琉璃宴,这些宴会一直由杜语芹准备着,顾珩雪只听说她找了许多宫妃帮忙,当然,这其中是没有她的,不让她帮忙,她也乐得自在。 顾珩雪和谢珩回宫休息了一会儿后,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她和谢珩换了衣服,在宫人的带领下,乘着小舟往太液池中心的岛屿而去,举办宴会的广陵殿,就在岛屿之上。 顾珩雪刚牵着谢珩下了船,便碰到了穿着异族服饰的耶律燕,耶律燕不认识顾珩雪,却认识她牵着的谢珩,她上前两步,看着这个漂亮华贵的男孩神色复杂,柔声道:“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谢珩看向她,礼貌地道:“公主姐姐,你好。” 顾珩雪有些惊奇道:“你们认识?” “他是干爹的朋友,我之前见过这位公主姐姐。”谢珩答道,耶律燕一笑,摇头道:“也不算朋友,不过是曾经见过一面罢了,这位是?” 顾珩雪对她含笑道:“我叫顾珩雪,耶律公主可以喊我顾昭仪。” 顾昭仪,耶律燕神色有点恍惚,她想起安然说的,如今这宫里最受宠的那位昭仪,就是她吗? 顾珩雪看她的神色,一瞬间想起来她是谢容华的前贵妃,一时有些不好意,客气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进殿吧。” 耶律燕点点头,同他们一起走进了广陵殿中,耶律燕一进去,就被父兄招呼了过去,而谢珩,进去不久就发现了坐在角落中的叶修泽,放开顾珩雪就跑过去了。 一下子就剩了她一个人,她无奈地笑笑,在宫女的引导之下,坐在了挨着帝位的席位之上。 当广陵殿中的人越来越多,陆陆续续差不多来齐之时,夜幕也完全降临,随着太监的高唱声,谢容华带着柳贵妃和杜贤妃一起出现,二人衣着华贵,站在谢容华一左一右,俊男美女一下子就吸引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百官嫔妃皆跪下请安,谢容华大步上前,直接走到顾珩雪面前,亲手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你怎么不等朕,自己先过来了?” 顾珩雪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灼热目光,全身都是不自在,他又没说过要等他,而且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和她秀恩爱,每次她过得安静的时候他就来加点柴火烤她,她还真是上辈子欠了他了。 “臣妾想着今日大朝会,陛下政务繁忙,就不叨扰陛下,自己先过来了。”她略带娇羞地答道。 谢容华牵着她直往龙椅而去,笑道:“爱妃还真会为朕着想。” 他说着,在龙椅上坐下,将顾珩雪困在他怀中,对殿中还跪着的百官嫔妃道:“诸位爱卿爱妃都平身吧,今日的晚宴,主角是各国来使和崔将军,宗正将军他们,可不是朕。” 众人高声应是,缓缓站起身,杜语芹走到谢容华身边,愤恨地瞪了顾珩雪一眼,问谢容华道:“陛下,晚宴可以开始了吗?” 谢容华看看大殿中的人,摇头道:“再等等,父皇还没到。”随即对身后的尚静吩咐道:“去看看,太上皇怎么还没到。“ 第四百零九章 晚宴变故 在等待谢云到来的这段时间,顾珩雪如坐针毡,因为谢容华在,虽然殿中的那些臣子似乎都因为谢容华之前的话放松了下来,可她就是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有意无意地看她,谢容华一直在把玩着她散落在颈边的头发,让她的颈部传来一阵痒意,顾珩雪只敢用别人看不见的那只手小心地推拒着他,一张脸憋得通红,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害羞,只有谢容华知道,她这是在强忍怒气了。 看她敢怒不敢言的可爱模样,谢容华只觉得就这样逗逗她也是件很有趣的事,这女人的宠妃当得向来不尽责,只要他不找她,她就从来都不会主动找他的,她不懂宠妃该怎么做,他也就只好趁今晚的机会好好教教她了。 “夫君,那位顾昭仪,我看着怎么觉得有点眼熟!”薛采月遥望着靠在谢容华怀中的顾珩雪,对身边的杜威低语道! 杜威抬头望向谢容华逗弄着的女人,回想了一下,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想到顾珩雪的身份,道:“听说她是顾辛瑾的女儿,也许我们在交州时无意间见过吧!” 他说到交州,薛采月一下子回想起来,笑道:“我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在茶肆为人看病被轻薄的女子,当时看她的衣着打扮,没想到竟然会是刺史千金,看样子我那时倒是多此一举了!” 她的话让杜威神情变得复杂起来,刺史千金还会去那样的茶肆为普通老百姓看病?他看向龙椅上扭捏娇羞的顾昭仪,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还没想明白,有太监高叫道:“太上皇驾到!” 这声音对顾珩雪来说犹如天籁,谢容华终于松开钳制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父皇来了,坐到你自己的位置上去,朕要给父皇请安了。” 顾珩雪愤恨地瞪了他一眼,说得好像是她赖在他身上不走一样,明明是他无赖一样拖着她不放,这个混蛋。 她站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还来不及坐下,谢云已经进了大殿,她只好随着大家又跪了下去,和大家一起高声道:“参见太上皇陛下!” 谢容华上前两步,对谢云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不必多礼了,朕也就来凑个热闹,听说耶律可汗也来了?”谢云笑道。 耶律璟心中气闷,却不得不上前两步,对他奉承笑道:“耶律璟见过太上皇陛下。” 谢云还是在晋阳的时候见过他,如今都过了十多年,各自都老了不少,曾经的意气风发都成了往事,他拍着他的肩膀,叹声道:“老朋友,好久不见了。” 耶律璟嘴角溢出苦笑,叹道:“托陛下的福,我才有幸来长安再见太上皇陛下一面。” 低声下气的人和志得意满的人互相转换了角色,谢云心中畅快,对他笑道:“说得不错,多亏了朕有个好儿子。” 他说着,看向谢容华道:“晚宴开始吧。” 谢容华点点头,亲自扶了谢云到龙椅旁的檀木大椅之上坐下,自己则坐回了龙椅之上。 广陵殿中渐渐安静下来,杜语芹拍拍手,随即有丝竹之声缓缓响起,婀娜多姿的舞女鱼贯而入,随着乐曲在大殿正中的舞台翩翩起舞。 觥筹交错之间,谢容华问了崔剑云此次行军中的趣事,他一一答了,耶律璟随即附和了几句,朝中的人看着他完全没有战俘的样子,仿佛自己真的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一般,适应能力如此之快,果然也非常人可以比拟! 柳江月因为身怀有孕,不过看了几个节目便先行离开了,她一走,谢容华就让顾珩雪坐到柳江月的位置上去,顾珩雪虽然不愿,却只能遵旨,这样一来,她离他更近了几分,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道! 谢容华一伸手便握住了她的手,他侧脸望着她,语带暧昧地开口道:“贵妃初承雨露便身怀龙嗣,爱妃和朕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一点消息,看来朕得再多花点功夫在爱妃身上了!” 看他盯着她的小腹,顾珩雪的脸骤然通红,她别开眼看向坐在下面的朝臣和嫔妃们,只觉得他们每个人看她的目光都饱含深意,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男人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杜语芹咬紧牙关,却不得发作,她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笑着对谢容华小声开口道:“陛下可别光顾着和顾昭仪打情骂俏,错过了下面的节目,接下来的节目可是臣妾按照陛下的吩咐特意准备的!”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终于放开了握着顾珩雪的手,把目光转向她,笑问道:“是王夫人她们的节目?” 杜语芹点点头,谢容华闻言看向脸上已染了些许醉意的崔剑云,含笑道:“剑云,接下来的节目,可是为你专门准备的,你可要好好欣赏!” 他这样一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好奇地等着接下来的节目,一阵清雅的梅花香味袭来,悠扬雅致的琴声缓缓响起,一位身着霓裳羽衣的绝色女子借着殿内悬挂的彩带之力,轻盈地飞上了舞台中央,她的额头贴着梅花钿,眼神顾盼生辉,妩媚中透着几许清纯,身体柔若无骨,她上台之后,那琴音渐渐变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台上的女子的舞姿却与琴音始终相得益彰,她每一次的旋转,跳跃,犹如冬夜中的精灵,让人急切地想将她抓入手中,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跳舞的女子,暗自猜测着她的身份,只有崔剑云在琴音响起的那一刻,便将目光望向了舞台左边的屏风处! 那里隐约可见一个女子的剪影,她的头微微低垂着,手与琴仿佛已融为一体,快慢悲喜皆在她的一念之间,他曾经那么爱她,他曾经那么恨她,他和她之间的一切过往恩怨,最终定格在她拿到休书离去的背影身上! 琴音渐渐弱了,舞台上女子的舞蹈也缓缓停下,在众人以为节目结束时,安静的大殿中响起了动听的清唱,没有伴奏,却宛如天籁之音!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女子低唱着着采薇,从屏风之后缓缓步出,在场有人望着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听着她的歌声,认出了她来,这不是当年那个名动京城,崔将军冒着朝中所有朝臣的耻笑都要纳回家中做妾,四年前却被一纸休书赶出崔府的歌姬绮云吗? 第四百一十章 晚宴变故(二) 绮云望着崔剑云,目光中似乎有许多的情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崔剑云望着那张常常午夜梦回时见到的脸,恍如隔世,那一年,他和她的戏散场后,他便去了边疆驻守,从没想过,自己回来后,还能再见到她! “王夫人的舞,绮云姑娘的琴和歌,合在一起果然赏心悦目!”谢容华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柳絮和绮云在大殿中向他缓缓跪下,谢容华给她们赐了座,对崔剑云道:“这节目剑云可还喜欢!” 崔剑云点点头,对谢容华行礼道:“陛下有心了,微臣受宠若惊!” 顾珩雪看着不远处拘谨的那位叫绮云的女子,又看向崔剑云,方才的节目她看得很认真,也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故事,还没等她理清头绪,已听谢容华开口道:“既然喜欢,朕把绮云赐给你如何?” 大殿中因为谢容华的话一瞬间安静下来,绮云看着他,脸色有些苍白,她看向崔剑云,双拳握得死紧,她知道他会拒绝,他那么恨她,除了之前在人前演戏,他再没表现过对她有半分在意! 可是出乎意料,崔剑云却没有拒绝,他走上前,跪在谢容华身前沉声道:“微臣谢陛下,不过,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谢容华点点头,示意他说,崔剑云看了绮云一眼,沉声道:“臣请陛下做主,为臣和绮云赐婚,让她做微臣的正妻!” 包括绮云在内,所有人都惊讶万分,暗道崔剑云是疯了吗?只有谢容华仍旧微笑着,他问道:“今日大朝会之上,朕刚封了你为卫国公,有多少世家贵女期盼着能嫁入卫国公府,你当真要娶这个什么都不是,甚至还入过贱籍的女子做卫国公夫人?” “是,若陛下觉得她的身份不够,微臣愿意不做这个卫国公,用所有军功换取她成为微臣的妻子!”崔剑云沉声道! 大殿中静默良久,顾珩雪正担心地望着这个痴情的男人,他这样挑战皇权,万一惹怒了…… 她还想着,谢容华已轻笑道:“朕早上才封的一品侯爵,哪有晚上就收回的道理,你既然这么看中她,朕便允了你这门亲事!” “谢陛下!”崔剑云脸上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柳絮低声对身边的绮云道:“恭喜你了,绮云姑娘!” 绮云颤抖着唇,眼泪缓缓而下,她不明白,经历了这么多以后,他怎么还会想娶她,她以为,他们早就万劫不复了,她想问他为什么,可是这里这么多的人,她又如何能够开口问! 殿中的人脸上神采各异,谢云看着身边嘴角带笑的儿子,突然就想到了那一年,他带着颜汐凝跪在他面前,和他说他要用军功换她做王妃,他最后还是没能满足他,今天他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赐婚,是想告诉他,他的那些门第之见,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吗? 谢云低叹一声,对身边的谢容华道:“容华,朕累了,你们继续吧,朕先回去了!” 谢容华闻言站起身,对他恭敬行礼道:“儿臣恭送父皇!” 谢云在尚喜的搀扶和众臣的跪拜中缓缓离去,他走后,晚宴继续,只是经过了之前的那一出,许多人的心思都不在节目上了,杜语芹看了发呆的顾珩雪一眼,想到什么,眼中精光一闪,站起身对谢容华拜道:“陛下,今晚陛下既然为崔将军和绮云姑娘赐了婚,臣妾想弹一曲凤求凰送给他们,权当臣妾对他们的祝福!” 谢容华点头应道:“爱妃既然有心,便送他们一曲凤求凰吧!” 杜语芹点点头,让柯依取了琴来,在大殿上弹起了凤求凰,她的琴技虽然没有绮云那样精妙,但亦算个中翘楚,一曲既罢,崔剑云对她施礼道谢,杜语芹笑了笑,看向顾珩雪道:“顾昭仪,你也为崔将军和绮云姑娘送上一曲以作祝福吧!” 原本已经不是焦点的顾珩雪又被杜语芹拖了出来,谢容华看着她,笑着问道:“爱妃会弹琴吗?” 顾珩雪摇头,起身对崔剑云不好意思道:“崔大人,我不懂乐器,没办法和杜贤妃一样送你们凤求凰,还请你们不要介意!” 崔剑云正要说话,杜语芹已经笑道:“顾昭仪何必藏技,本宫可听夏才人说了,你的笛吹得不错呢!” 顾珩雪脸上的笑容一僵,她在众嫔妃中找到坐在角落中的夏菏泽,她望着她,眼神中是藏也藏不住的恨意! 顾珩雪低叹一声,抬头看向谢容华道:“陛下,臣妾是会吹笛,但那点技艺,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如果吹了,肯定会丢陛下脸的!”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宠溺地大笑道:“你是朕的顾昭仪,谁敢笑话你,去吧,吹得不好也没事,朕也想听听爱妃的笛音!” 他都那样说了,顾珩雪只好不情不愿地起身,接过宫女递上的玉笛,她走到大殿中央,对崔剑云有些抱歉道:“我只会吹一首曲子,那曲调不是很喜庆,但是你能和喜欢的女子成亲,我对你的祝福是真实的!” 看她解释地这么清楚,崔剑云莞尔一笑,道:“娘娘的心意微臣已经领会到了,这曲主要是献给陛下的!”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看向龙椅上的那个人,他对她轻轻点头,顾珩雪心中突然平静下来,她知道杜语芹是想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可只要他护着她,这里谁又敢真的笑话她呢,她这样想着,也豁出去了! 顾珩雪将玉笛置于唇边,试了几个音后,便缓缓地吹响了她唯一会的那首曲子,曲调悲凉,带着诉不尽的忧伤! 叶修泽会来这晚宴,本就只是为了和谢珩多一些相处时间,对于晚宴上表演了什么节目,那些君臣之间说了什么话,和他都毫无关系,可是,当熟悉的曲调响起的时候,他的手一抖,酒杯中的酒一下子全洒了出来,他抬头死死地盯着殿中那个吹笛的女子,身体微微颤抖,他记得,在她学习吹蛊咒的日子里,每次想念她的爱人的时候,便会吹这首曲子,她说,它叫爱殇,爱恋成殇! 第四百一十一章 久别重逢 带着淡淡忧伤与凄凉的曲调在大殿中孤寂地奏响着,犹如之前每一次吹它的时候一样,顾珩雪的心里萦绕了压抑的悲伤,那种情绪一旦上来,总会让她升起一种流泪的冲动,让她彷徨,让她害怕,也让她不知所措。 就在顾珩雪难过的时候,大殿上突然响起了另一个笛音,和着她吹的曲调,将曲调中的悲伤一点点冲淡,合奏之下,曲子变得动听悦耳许多,顾珩雪惊讶地望着那个一边吹笛,一边缓缓向她走近的男人,他的技巧精湛,以笛音引导着她,顾珩雪在一愣之下,便合着他的笛音继续吹笛,明明是同样的曲调,却少了忧伤与凄凉,多了一份久别重逢的喜悦,顾珩雪吹着玉笛,望着他眼中的温暖光华,脸上不由扬起了笑意。 叶修泽望着她明媚的笑容,不由自主地跟着她笑起来,他目光专注地望着她,仿佛要把她如今的音容笑貌永远刻在心里一般,从他遇到顾珩雪开始,他带给她的,就只有痛苦,她的眼中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她像现在这样快乐明媚的笑容,珩雪,这真的是你吗? 柳絮望着大殿上二人忘我的表演,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曲子刚奏响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是曾经颜汐凝吹过的曲子,她抬头往龙椅上看去,只见帝王的神色带着前所未有的阴郁,他手握成拳,目光死死地瞪着大殿上的那双男女,似乎下一刻,就要将他们撕碎一般。 柳絮一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顺着那笛音,迈着轻盈的舞步跃上了大殿,随着笛音翩翩起舞,跳起了曾经她在崤山上跳过的舞蹈,她不想顾珩雪有事,至少,不想她因为这首曲子有事。 殿中的朝臣面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变故,无不惊叹连连,原本单调悲伤的乐曲,在叶修泽和柳絮的加入下,一下子如同有了生命,动听的笛声配上浑然天成的舞蹈,让他们一时都无法移开眼去。 顾珩雪看着柳絮优美的舞姿,犹如九天之上降临的仙子,只觉得此情此景,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一曲结束后,大殿一片寂静,直到谢容华的击掌声响起,才将大殿的平静打破,他从龙椅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顾珩雪,将她用力拥入怀中,望着叶修泽和柳絮笑道:“朕原本只想听听爱妃的笛音,到没想到能欣赏到一场即兴合奏与即兴舞蹈。” 他的力气极大,让顾珩雪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抬头看向谢容华,只觉得他明明在笑,却周身都带了煞气和冷意,让她心里忍不住有些害怕,她想挣开他的怀抱,他却越抱越紧。 柳絮脸色一白,立马跪了下去,颤声道:”臣妇只是因为这曲子太美,忍不住就想跟着曲子舞上一曲,请陛下恕罪。“ 叶修泽比起她要镇定地多,他的目光一直在顾珩雪身上,并不看旁人,淡淡道:“这曲子,草民听曾经的故友吹过,没想到在这皇宫之中,会再次听到,一时没忍住,便上来与顾昭仪合奏了,希望没有唐突了顾昭仪。” 谢容华看他一直看着怀中的顾珩雪,心中压抑着滔天怒火,他低下头,将下巴抵在顾珩雪的肩上,热气喷洒在她颈边,如同情人般呢喃道:“爱妃,朕很好奇,这曲子叫什么?” 顾珩雪身体一抖,看向他低声道:“叫爱殇!” “爱殇?”谢容华低声重复着,淡笑道:“果然不适合今日的氛围。”他看向崔剑云,道:“剑云,顾昭仪的这份祝福,朕收回来了,你的婚姻,朕自然是希望能和和美美的。” “是,微臣不会放在心上。”崔剑云答道,不由多看了他怀中的顾珩雪一眼,陛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生气过了,这位顾昭仪,还真是与众不同。 谢容华点点头,突然打横抱起了顾珩雪,顾珩雪惊呼一声,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已经沉声道:“今日朕也有些累了,先陪爱妃回去了,你们继续晚宴,不必拘礼。” 他话音刚落,便抱着怀中的佳人大步而去,殿中的大臣嫔妃只来得及说了声恭送陛下,叶修泽正要追出去,被身边的柳絮叫住,皱眉道:”叶大哥,你疯了吗?那是顾昭仪,是陛下的女人,她不是颜姐姐。“ 叶修泽看向她,道:“今晚谢谢你,不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说完,大步追出了大殿。 高高在上的杜语芹看着叶修泽慌乱跑出去的身影,嘴角勾起冷冷的笑,顾蘅雪,与他人私通,我倒要看看陛下还要不要保你。 柳絮刚从台上走下,便被王承志一把拉到了一个角落中,他皱眉不悦道:“你刚刚去凑什么热闹,你可知道若陛下真降罪下来,我也救不了你。” 柳絮垂下目光,喃声道:“夫君,对不起,我只是,那曲子我曾经听颜姐姐吹过,我实在是忍不住。” 王承志一惊,问道:“叶修泽说的故人是指汐凝?” 柳絮点点头,恍惚道:“洛阳一别以后,我再没听过这首曲子,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听到。” 谢容华走了,这晚宴自然再进行不下去,不久以后,大家便各自散了,耶律燕走出广陵殿的时候,看到叶修泽一个人站在太液池边,远远望着湖对面璀璨如华的殿宇,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走到他身边,对叶修泽道:“叶公子,今晚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你都不该如此冲动,若不是王夫人上前伴舞了,你一个宫外男子和陛下宠妃旁若无人地合奏,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赐死你。” 叶修泽垂下眼眸,低喃道:“赐死我又如何,如果她真的是她,就算他要把我千刀万剐,也不能阻止我。” “她,你是说顾昭仪?她是谁?”耶律燕皱眉问道。 “这和耶律公主无关,在下告辞了。”叶修泽淡然道,就要离开,耶律燕叫住他,沉声道:“叶修泽,我是真心想劝你,不管顾昭仪是谁,你最好都不要接近她了,今晚陛下的神情,他是真的对顾昭仪动心了,你若不想死,就不要再做傻事。“ 叶修泽身体一僵,却并未答话,大步离开,耶律燕看他不听劝的样子,嘴角溢出苦笑,顾珩雪,今天她的出现,打破了她曾经所有的幻想,她以为,谢容华心中只有颜汐凝,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心,可他今天那个样子,分明已经把顾珩雪放在心上了,原来,他不是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他只是,不会对她动心罢了,她望着波光粼粼的太液池,只觉得曾经的痴缠原来都是一场笑话。 第四百一十二章 醋意大发 谢容华直接将顾珩雪带回了紫宸殿的寝殿中,他一把将她扔到龙床之上,看她害怕退缩的样子,嗤笑道:“怎么,顾昭仪现在知道害怕了,在广陵殿的时候不是吹笛吹的很高兴吗?” 这个女人,竟然敢在他面前,对着别的男人露出那样的笑容,她和叶修泽相视而笑的画面犹如他心中的一根刺,怎么也挥散不去。 顾珩雪听了他的指责,委屈道:“又不是我想吹的,是你硬要我吹的。”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冷笑道:“朕是让你吹笛,可让你合奏了吗?他吹响笛音的时候,你就该停下,回到朕身边来,可你是怎么做的?不仅没停下,反而和他完完整整地合奏了一曲,你如今是什么身份,该做什么事,你自己不清楚吗?” 顾珩雪抿着唇,不服气道:“不过都是假的,陛下那么生气做什么,等我出宫以后,陛下难道还要管我和什么人成亲生子吗?” 她的话让谢容华的脸一下子黑成了炭,他上前抓着她的手腕,那么的用力,让顾珩雪的脸上疼出了冷汗,靠得太近,他的气息都喷洒在了她的脸上:“你还没出宫,就已经开始想着给自己寻未来的丈夫了吗?顾蘅雪,朕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宠妃,你若不听话,朕便换一个人,把你关到冷宫去,看你还有没有办法去勾搭野男人。” 顾珩雪推拒着他,颤声道:“你放开我,我没有勾搭野男人,我要回忘忧宫去。” “回去做什么,和你的情郎相会吗?朕告诉你,在叶修泽没有离宫以前,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紫宸殿中,哪儿也别想去。”他看到她痛苦的神情,手松了松,却一点也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顾珩雪的脸色一白,道:“你关我做什么,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而且珩儿还要我照顾呢。” 她说到谢珩,终于让谢容华脸上的神色有所松动,顾珩雪看他没有那么愤怒了,低声解释道:“陛下,我不会和叶修泽见面的,我和他上次在紫宸殿之后,今晚才第二次见面,根本没有私交可言,今晚我们就这样走了,珩儿回忘忧宫看不到我,一定会很担心的。” 谢容华冷静下来,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骤然放开了她,退后了一步,他平复下心绪,将心中的烦躁压下,顾蘅雪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他没必要为了她这么愤怒,她又不是自己真正的女人。 他看着她,冷声道:“朕可以放你回忘忧宫。” 顾珩雪脸上一喜,还来不及高兴,便听他接着道:“回忘忧宫之后,你给朕呆在宫中好好反思,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踏出忘忧宫一步。” 那还不是一样的软禁?顾珩雪皱眉道:“陛下,我不会和他私下见面的……“ “大庭广众下也不行。”谢容华断然打断她,“你今晚的行为,必须反思,要么留在紫宸殿,要么去忘忧宫,在叶修泽离开以前,朕不会让你有机会和他见面。”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哑口无言,她不过和叶修泽合奏了一曲,不明白他怎么就气成了这样,看他冷峻的面容,她最后只能不情不愿地道:“那我回忘忧宫,这些日子都不出来就是!” 晚宴散场之后,崔剑云和向他道恭喜的官员一一道别,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回过头,便见绮云躲在阴影里望着她,她见自己被发现了,神色一愣后,大步走向了他! 崔剑云看着那个倾城脱俗的女子在清冷的月光下一步一步走向他,他动了动嘴,终究相顾无言! 绮云抿了抿唇,低声道:“崔剑云,你都不爱我了为什么还要娶我,你不怕被人耻笑吗?” 崔剑云望着她,低喃道:“绮云,一别四年,在战场上无数次历经生死边缘之际,我脑海中出现的,总是你!” 绮云一怔,他苦笑着继续道:“我不知道自己还爱不爱你,可这么多年来,我发现不管你曾经做过什么,我还是忘不了你,陛下说要把你赐给我的时候,我想,那我就赌一把吧,求陛下为我们赐婚,如果他答应了,我们就重新开始,如果他拒绝了,我们便相忘于江湖!” “可你知道他一定会同意的,不是吗?”绮云含泪道,“陛下曾经因为太上皇的阻挠而与心爱的女人阴阳相隔,他又怎么会再阻挠你呢?” 崔剑云看她看穿了一切,伸手握住她的手,望着她认真道:“不错,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你一个机会,绮云,你愿意放下过往的一切恩怨,没有欺骗,和我重新开始吗?” 他已经跨出了九十九步,这最后一步,她又怎么能不垮出去,绮云含泪点头,笑道:“谢谢你,还肯给我幸福的机会!” 顾珩雪回到忘忧宫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谢珩快步跑出来,看到她回来,又转身往自己寝殿跑,顾珩雪赶紧抓住他,哄道:“珩儿在生气吗?我知道我错了。” 谢珩瞪着她,不高兴道:“顾昭仪,你和父皇,还有干爹,扔下珩儿自己就走了,把珩儿一个人扔在广陵殿,都没有人管珩儿了!” “我是被你父皇带走的,不是故意要扔下你的,珩儿别生气好不好?”顾珩雪抱着他,低声下气地和他认错! 谢珩看着她,不满道:“你和父皇,还有干爹都自私,心里根本没有珩儿!” “怎么会没有珩儿呢,我就是怕珩儿回宫看不到我,才赶回来的!”顾珩雪哄道,“你干爹走了,你一个人从广陵殿回忘忧宫的?” 谢珩撅着嘴道:“四叔送我回来的,四叔说,父皇因为你水性杨花生气了,你才被父皇带走,珩儿才会被扔下的!” 顾珩雪因为水性杨花这个词脸色黑了下来,她想起谢珩口中的四叔,那个帮谢容华选妃的谢灵祯,心中忍不住骂了他一句,口中对谢珩道:“别听你四叔胡说,天色不早了,你该睡觉了,明天白天还要去看马球比赛呢!” 谢珩点点头,看向她郑重其事道:“你明天可不能再扔下我了!” 顾珩雪皱眉,小声道:“我明天不能陪你去,我被你父皇禁足了!” 谢珩讶异地看着他,问道:“是因为四叔说的水性杨花才被父皇禁足吗?” “不是!”顾珩雪黑着脸,教训他道:“水性杨花是骂人的词,你以后不准说了,更不能用它来说我,明白吗?” “哦!”谢珩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道:“我又不知道是骂人的词,是四叔这样说你的,以后我不这样说你就是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不得相见 马球是这个时代的贵族热衷的一项比赛,比赛双方各十人,游戏者必须乘坐于马上以球杆击球,以击球入门来得分,永安宫内最大的马球场在含光殿正前方,此次比赛由魏国文武百官,皇亲国戚中选出十人对抗各周边国家挑选出来的十位勇士组成的联合队伍,魏国队伍的队长是谢灵祯,联合国队伍的队长是耶律延。 叶修泽一大早就到了马球场,看着陆陆续续而来的朝臣嫔妃们,他静静等待着,他想见的人只有一个。 可是所有人都到了,却独独不见顾珩雪的身影,他想着,她也许会和谢容华一起出现,珩儿也还没有到。 “陛下驾到!”太监的高唱声让他神色一紧,他随着所有人一起跪拜,谢容华开口让他们起身,叶修泽站起身看向他们,只见谢容华牵着谢珩往含光殿前的高台而去,却不见顾珩雪的身影。 谢容华看他四处找人,嘴角冷冷地勾起,对叶修泽道:“叶公子既然是来看球赛的,便到这高台之上来吧,这里看得清楚些。” 叶修泽轻声应是,走到谢珩身边坐下,这里确实可以将球场和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可是尽收眼底又有什么用,他要找的人,不在这里,他想问谢珩,但谢容华就在旁边,他没有办法,只能忍耐着。 马球比赛精彩地举行着,双方各不相让,你追我赶,维持了很长时间的平局,眼看比赛都快结束了,顾珩雪还是没有出现,叶修泽终于明白,她今天不会出现了。 “陛下,草民还有点事要办,先行告退了。”叶修泽终于忍耐不住,站起身告辞道。 谢容华的目光仍在赛场上,话却说得不容置疑:“你来皇宫不就是陪珩儿的吗?如今珩儿就在这里,你还有什么事?若是不想陪珩儿了,就尽早离宫。” 叶修泽被他的话一堵,只能无奈地坐下,谢珩看向他,小声道:“干爹,你不想陪着珩儿了吗?” 叶修泽摇头苦笑,道:“珩儿,我没有不想陪你,只是干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谢珩看着他,皱眉道:“比珩儿还要重要吗?” 叶修泽轻叹一声,柔声道:“和珩儿一样重要。” 突然,赛场上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谢灵祯在比赛结束前的最后一刻进球打破平局,魏国的队伍险胜一球,谢灵祯高兴地骑马在球场上转圈,耶律延看了自己的父汗和妹妹一眼,眼中尽是不甘,原本想在球场上赢回一场,扳回一点契丹的脸面的,没想到还是输了。 谢灵祯下马到谢容华跟前跪下,道:“臣弟幸不辱皇兄使命,没有给魏国丢脸。” 谢容华亲自扶了他起身,牵过谢珩道:“珩儿,今天你四叔的表现你都看到了吧,以后你可不能输给他。” 谢珩自信地道:“父皇,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比四叔厉害的。” 谢灵祯闻言笑了起来,正要说什么,看到谢珩身边眉头紧皱的叶修泽,打趣道:“怎么?今天这场马球赛不够精彩,让叶公子失望了?” 叶修泽还没说话,杜语芹已上前道:“臣妾看并不是马球赛不够精彩,只不过是叶公子心不在此罢了,对吗?” 她此话一出,谢容华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叶修泽沉声道:“叶修泽,你如今既然身在宫中,就该守宫中的规矩,什么事是你能做的,什么事是你不能做的,你最好给朕想清楚,朕念在你是珩儿的义父,才一直容忍你,没有和你计较,可你若非要挑战朕的底线,就别怪朕对你不念旧情了。” 他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叶修泽心中憋闷,却只能屈服道:“陛下的话,草民明白了。” “朕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谢容华说完,冷哼一声,牵着谢珩大步离开。 谢灵祯对他笑道:“叶公子,昨晚皇兄是真的很生气,本王劝你,好好地呆满一个月,就离宫吧,可别再惹出什么是非来。” 叶修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双拳握得死紧,他们一再的警告他不能接触顾珩雪,可他还没有弄清楚她的身份,怎么能不接触她,每年他只有这一个月的机会进宫,若这次没弄明白,下一次便要再等一年,她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怎么能再等一年。 杜语芹看着叶修泽隐忍着的怒气,微微一笑,带着柯依大步离开,等走远了,她低声问柯依道:”本宫让你做的事做了吗?“ 柯依点点头,道:“奴婢已经安排好了,娘娘等着看好戏就行。” 一连三天,不管是宫中的任何活动任何宴会,叶修泽再没见到过顾珩雪的身影,他终于明白了,谢容华是打定主意不再让他见她了,他想过去忘忧宫找她,可他进宫的时候,所有的蛊虫全都没有带在身上,若是去忘忧宫,恐怕还没踏进宫门,就已经被里面的宫女太监发现了,他又如何能与她说上话。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见到她时,宫中的一个小太监在路上冲撞到了他,他扶起他之际,那小太监塞了一张纸条给他,上面写着:亥时梅园望梅亭,顾。 他神色一变,握紧了手中的字条,心中一下子慌乱了起来,这是她给的还是有心之人给的,他不知道,可无论是真是假,他都要去看看才行,万一,她真的会出现呢。 叶修泽忐忑不安地等到了夜幕降临,躲过了崇明殿的太监宫女后,便径自去了梅园。 这个时节,梅花开得正好,月光照耀在雪地上反射出点点光华,与园中傲然绽放的梅花交相呼应,园中暗香浮动,令人心旷神怡,叶修泽快步走着,望梅亭渐渐清晰地出现在他眼中,此时亭中有一个女子,披着银色的狐腋大氅背对着他欣赏梅景,叶修泽看着她,颤声开口唤道:“珩雪!” 原本正在认真看梅花的顾珩雪一惊,快速转过身来,这宫里有人叫她顾昭仪,也有人唤她娘娘,偶尔谢容华也会连名带姓的喊她顾蘅雪,可从来没有人,会叫她珩雪! 第四百一十四章 蛊咒来袭 当顾珩雪看到神色激动的叶修泽时,面色大变,她一下明白过来自己被人算计了,原本这几天她一直被关在忘忧宫中,今晚却有紫宸殿的华公公来说奉陛下口谕请她来梅园陪陛下赏梅,因为华公公是尚静的徒弟,顾珩雪曾经见过他,并没想到他敢假传圣旨,到了这望梅亭,他让她稍等片刻,他去迎陛下过来,可她没想到她没等到谢容华,却等到了叶修泽。 顾珩雪来不及和他说什么,转身就要走,叶修泽却提气飞身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顾珩雪皱眉道:“叶公子,你看不出来我们被人设计了吗?现在不离开,等一会儿被人抓住就说不清楚了。” “我不管什么设计不设计的,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有几个问题我必须要问清楚。”叶修泽沉声道。 顾珩雪抿唇,点头道:“好吧,你快点问。”快点答完她好快点离开。 “顾昭仪是不是改过名字,你叫顾珩雪,本该是珩儿的珩,后面却改了名字。”叶修泽问道。 顾珩雪震惊地看着他,道:“你怎么会知道?” 叶修泽的眼中露出点点光华,笑道:“我还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个和这个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一时也忘了要跑了,高兴道:“叶公子,莫非你和我一样,也是穿越人士,对了,你也会吹爱殇的,我怎么没想到呢,那是现代的曲子,你会吹那……” 她还没问完,已经被眼前的男子紧拥入怀中,他连声音都在颤抖着:“真的是你,原来真的是你,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你了。” 顾珩雪惊慌失措地挣开他的怀抱,退后了一步,眼带防备地望着他,沉声道:“叶公子,请你自重,我们没那么熟。” 叶修泽原本高兴的脸渐渐落寞下来,他看着她,低声问道:“珩雪,你不记得我了吗?你以前都唤我叶大哥的。” 叶大哥?顾珩雪摇摇头,道:“叶公子认错人了,在进宫以前,我没见过公子,告辞了。” “我不可能认错人,你叫顾珩雪,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就是她。”叶修泽见她要走,上前紧紧地抓住她。 顾珩雪挣扎着,愤怒道:“你疯了吗?世界上叫顾珩雪的人那么多,穿越的也不一定就我一个,你怎么就认定了我是她,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放手。” 叶修泽看她冷漠的神情,受伤地放开了手,眼见顾珩雪已经大步出了望梅亭,就要离开,叶修泽握紧双拳,飞身拦住了她。 顾珩雪看着眼前纠缠不休的男人,都要被气疯了,她恨声道:“叶修泽,你想害死我是不是?我说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我马上就证明给你看,你就是她,你可以什么都不记得,但你一定记得蛊咒!”叶修泽看着她,沉声道! 蛊咒是什么东西?顾珩雪还没想明白,叶修泽已取出竹笛,置于唇边,很快便吹响了一段诡异的笛音。 笛音一响,顾珩雪的脑中就响起了一段诡异的旋律,她大叫着抱紧头,蹲了下去,从身体深处传来刻骨铭心痛意,让她整个身体都疼得发抖,她看向叶修泽,痛苦地呜咽道:“你别吹了。” 叶修泽一惊,停下了笛音,上前扶起她,颤声道:“我没吹了,珩雪,对不起,我不想用这样的办法来证明的,可是你不承认你是你。” 顾珩雪现在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他没有吹笛了,可那诡异的笛声就像有生命一样,不停地在她脑子里面响,她咬紧牙关,还是抑制不住身体里传来的痛。 “珩雪!”叶修泽看她疼得脸色苍白,冷汗涔涔,就要打横抱起她,却突然有人影飞身袭来,一掌将他打飞出去。 谢容华抱着顾珩雪,看着叶修泽,目光中带着滔天的怒意,厉声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叶修泽,你当朕警告的话都是废话吗?” 叶修泽吐了一口血出来,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怀里的人,眼中满是愧疚与痛苦。 “顾蘅雪!”谢容华正要找顾珩雪质问,看到怀中女子时神色却一愣,她死死地抓着他,牙根咬得咯吱作响,脸色苍白地可怕,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发出微弱地声音道:”痛,我好痛,救命!“ “你哪里痛?”谢容华紧张地抱着她,仔细检查她全身上下,却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全身,全身都痛。”顾珩雪断断续续道,迷蒙地睁开双眼,她意识全无,眼中带着浓浓的恐惧,突然尖叫道:“不要,不要控制我。”她大叫着,呜鸣了一声,在他怀里昏死了过去。 谢容华脸色铁青,匆匆赶来的杜语芹看着眼前的情况,低声道:“陛下,我听人说顾昭仪私自出了忘忧宫到梅园与外人私会……” “闭嘴!”谢容华怒吼道,看着叶修泽厉声对跟来的侍卫道:“将他给朕打入天牢。” 他说完,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顾珩雪打横抱起,他的动作轻柔,就像抱着一个破碎的娃娃一般,无比地小心。 杜语芹看他的样子,心中有恐惧袭来,难道都这样了,她还扳不倒顾珩雪吗? 一回到紫宸殿,谢容华便找了太医过来,顾珩雪已经昏迷了,可在昏睡中,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似乎她说的那些痛,连她昏过去也不放过她一样。 谢容华一直握着她冰冷的手,等太医看完了,他沉声问道:“顾昭仪说她痛,你们看出什么了?” “陛下,顾昭仪的身体很健康,并没有什么问题,微臣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喊痛。”胡太医小心翼翼地答道。 谢容华的脸色难看起来,怒道:“你没看到她现在还疼得发抖吗?你跟朕说没有问题?” “陛下,微臣这就给顾昭仪施针止痛。”胡太医惊惧道。 在他扎了几个麻痹人体的穴道后,顾珩雪终于平静了下来,陷入了沉睡之中,胡太医也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第四百一十五章 昏睡三日 皇宫的天牢,比起普通的牢房要干净宽敞许多,只是那牢门都是以精钢玄铁所制,就算武功高强的人也插翅难飞,叶修泽没有带蛊在身上,武功也算不上顶尖,就更不可能逃出去了! 他此刻蹲在一个角落中,一拳一拳地击打着地面,直到手上鲜血淋漓了依旧不能停止。 “叶修泽,你真是个混蛋,明明知道她有多怕蛊咒,为什么还要吹,你真该死!”他想到顾珩雪的样子,心中的惧怕便袭上心头,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如果她因为他的蛊咒,再次离开了,他就算拿命也不够赔! 他被关在这里已经三天了,他不知道她醒过来没有,有没有事,这几天他已经想过了,哪怕她忘了他,忘了以前的所有事,那也没关系,只要她还活着,他还能看到她,那就没关系了!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他抬头看去,见谢容华一脸阴鸷地走进天牢,叶修泽迅速起身,走过去急切地问道:“珩雪怎么样了?” 谢容华听到他亲昵的称呼,脸色难看至极,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厉声道:“叶修泽,她是朕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她,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已经三天了,她一直昏迷着!” 叶修泽神色一变,颤声道:“她还没醒吗?你让我见见她,我会试着叫醒她的!” 谢容华一把推开他,沉声道:“你觉得朕还会让你有机会见到她吗?叶修泽,朕和你说过,不要挑战朕的底线,不要以为你和珩儿的那层关系,朕就不敢杀你!” 叶修泽看他眼中深浓的杀意,正要说话,却有太监跑来,急声道:“陛下,顾昭仪醒了!” 谢容华一惊,来不及和叶修泽说什么,便大步跑了出去,很快大牢又关上了,叶修泽望着紧闭的牢门,苦笑道:“你什么都不记得,还是走到了他身边,为什么,每次我遇见你都那么迟!” “陛下!”胡太医看谢容华到来,正要请安,他已经一阵风地入了殿内! 顾珩雪正在喝太医开的安神药,谢珩在一旁守着他,听到声响,谢珩回过头去,看到谢容华高兴地上前道:“父皇你来了,是珩儿叫醒顾昭仪的,珩儿听到她在梦里叫珩儿的名字,珩儿就让她醒来,醒来就能看到珩儿了,顾昭仪就醒了!”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柔声道:“珩儿乖,父皇有话和顾昭仪说,你先去外面好不好?” 谢珩点点头,去了殿外,顾珩雪放下药碗,正要下床向他行礼,他一把抓住她,让她好好地靠在床上,低声问道:“身体还痛吗?” 顾珩雪摇摇头,望着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忧伤,这几天,她做了一个很长很可怕的梦,梦里到处都是毒物,到处都是血腥,她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进入自己的身体,带来无法忍受的痛,然后,她变成了颜汐凝,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还差点失去珩儿,若不是珩儿在身边不停地叫她,她不知道,这个梦还会做多久,是不是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谢容华原本想问她那天发生的事,可看她如今憔悴的神色,还是忍了下来,这些事,他自己查清楚就可以了,没必要问她! “陛下,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顾珩雪低声开口道!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微微一笑,目光中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你醒过来了就好,朕真怕,你永远醒不来了!” 顾珩雪呆呆地望着他,问道:“为什么?” 谢容华别开目光,找了个理由道:“你要是醒不来了,朕还得另外找个家世不高的宠妃来完成朕的计划,多麻烦!”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不由得笑了起来,低声道:“我不会让陛下觉得麻烦的!” 谢容华看着她温柔的笑意,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让他的心中一片宁静! “砰”地一声,玉明宫内又被砸了不少的东西,柯依看着杜语芹,不安道:“娘娘,你别生气了!” “她都和男人私会了陛下还没事人一样护着她,让她一直住在紫宸殿,本宫能不生气吗?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杜语芹怒道,为了把她引出来,她把好不容易安插在紫宸殿的人都牺牲掉了,结果她却毫发无损,陛下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宠爱! 杜语芹气急败坏地坐下,恨声问道:“柯依,你说她到底要做什么陛下才会对她发火,把她打到冷宫去?” 柯依摇摇头,道:“娘娘,你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了,陛下已经在查顾昭仪和叶公子见面的事了,若现在妄动,查到我们身上就不好了!” “本宫知道,你该处理的人都处理干净了吗?”杜语芹沉声问道! 柯依点点头,她的心稍微放下了些,可想到仍旧完好无损的顾珩雪,心里到底是不甘! 一直在养胎的柳江月听说了这几天发生的事,莫鸢在一旁道:“那个杜贤妃真没用,这么好的机会都没有扳倒顾昭仪,如果是娘娘……” “别说了!”柳江月斥道,“本宫的孩子要紧,别的暂且都放放,这次杜贤妃做得不错了,她只是低估了顾昭仪在陛下心里的分量罢了!” 顾珩雪的身体本就没有大碍,在紫宸殿呆了一天便回忘忧宫了,才回宫不久,幻琴便来了,她不安道:“我听说娘娘昏迷了三天三夜?” “我没事,你别担心,只是……” 幻琴看到她神情间的哀伤,不安道:“娘娘又做梦了?” 顾珩雪点点头,低语道:“幻琴,以前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说你家小姐命不好,现在我懂了!” 颜汐凝的命,真的很不好,幸好,她不是她,不用经历她的那些痛苦! 幻琴看着她,低低一叹,道:“顾昭仪,大年之后,我要出一趟远门,恐怕很久不能进宫看你和珩儿了!” “你要去哪里?”顾珩雪好奇道! 幻琴不敢告诉她是去找人帮忙调查她,只能含糊其辞道:“去找一位故人帮点忙!” 顾珩雪点点头,这是幻琴的私事,她也不好多问,只能对她道:“那你多保重!” 幻琴点点头,二人又说了一会儿私话,她才告辞离开! 谢容华在谢珩的求情下,最后还是放了叶修泽,但他把他直接赶出了宫门,不准他再进宫了! 叶修泽看着高大的宫墙和门口严密的守卫,低叹了一声,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里面,他还有好多话没对她说,却无法见到她了! 珩雪,我一定会再回来找你的!他在心中默念道,大步离开了宫门!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上元灯会 “紫嫣,你有没有觉得,自从娘娘上次昏迷了三天三夜以后,整个人变得不一样了!”清风看着靠在窗边发呆的顾珩雪对紫嫣小声道! 紫嫣点点头,皱眉道:“娘娘好像没有以前开心了,也沉默寡言了很多。” “她这几天都不开心吗?”谢容华的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吓了窃窃私语地两个宫女一大跳,她们正要请安,谢容华止住了她们出声,望向远处靠着窗边发呆的女人,轻声问道:“和朕说说,她怎么不开心了?” “奴婢也说不上来,就觉得娘娘的眼中,多了一分忧郁!”紫嫣低语道! 谢容华点点头,让她们退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顾珩雪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在看什么?” 顾珩雪一惊,站起身就要请安,却被他止住,他低笑道:“往后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时,你不用和我行后妃之礼!”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让顾珩雪微微有些诧异,她很快整理好心绪,对他道:“我没看什么,就觉得外面的天气很好,所以就多看了两眼!” 谢容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天朗气清,阳光明媚,确实是难得的好天气,他想到紫嫣的话,问顾珩雪道:“想不想出宫去走走,逛逛长安城?” 顾珩雪眼睛一亮,激动道:“可以吗?我可以出宫吗?” 谢容华想起下午还有政事要议,眉头微皱,可看到她希冀的神情,又不想拂了她意,今天是上元节,晚上还会有盛大的灯会,白日里也热闹得很,他想了想,道:“你和紫嫣一起,先在长安城逛逛,我让暗卫跟着你们,等我处理完政事,晚上陪你逛上元灯会!” “嗯!”顾珩雪激动地抱了他,高兴道:“谢谢陛下,你放心,我不会趁机逃跑的!” 谢容华身体一僵,还没回过神来,她已经放开他,高声叫紫嫣帮她准备寻常百姓的衣服了! 谢容华望着自己的手,心中有些烦躁,在她抱着他的那刻,他竟然会有回抱她的冲动,这样的冲动,是他不该有的,他摇摇头,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看向那个兴高采烈的女人,眉头微皱,为什么和她相处越来越自然了,就像找回了曾经和那个她相处的感觉一样! 顾珩雪兴奋地准备东西,却见谢容华沉着脸离开,她有些不安地想,他不是又反悔了吧,好在没多久,尚静就来给了她出宫的令牌,让她松了一口气! 顾珩雪带着紫嫣乘着马车出宫,紫嫣兴奋地道:“娘娘,奴婢真没想到,居然能出宫去玩,陛下对娘娘真是太好了!” 顾珩雪的脸微微一红,对她嘱咐道:“出了宫门,你可不能再叫我娘娘了!” “奴婢明白,要叫小姐!”紫嫣点头道,马车在她们的欢声笑语中驶出了宫门! 长安城这几年翻修过,比起以前更加繁华,顾珩雪和紫嫣一出宫门就下了马车,边走边看,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四处都在挂灯准备晚上的灯会! 紫嫣看着各式各样的彩灯,兴奋道:“小姐,这些灯晚上点燃了看着一定很美!” 顾珩雪点点头,她们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西市,大街小巷都是贩卖东西的人,还有不少西域人穿梭其间,顾珩雪想着,帝都就是不一样,什么时候都透着国际范! 一条小巷出现在顾珩雪眼前,让她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紫嫣原本在买冰糖葫芦,看她走进去了,付了钱急忙跟了上去! “小姐,你怎么到巷子里来了?” 顾珩雪没有回答她,她快步往里走了几步,便见一个医馆出现在眼前,她抬头望着那有了几分岁月痕迹的牌匾低喃道:“寒水堂!” 顾珩雪微微笑道:“寒水石,治心肾积热之上药,是我第一次见到实物的中药,这个名字我喜欢!” 她说着,大步走进了医馆,今日是上元节,来寒水堂看病的人并不多,明达见进来的是个女子,上前道:“姑娘哪里不舒服吗?” 顾珩雪看着他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有些怀疑道:“这是你开的医馆?”年龄未免太年轻了些? 明达摇摇头,笑道:“这是我师父开的医馆,我不过是在医馆帮忙的,姑娘要看病吗?” 顾珩雪摇摇头,笑道:“我们是同行,刚好你这医馆的名字很合我的心意,我就进来看看!” 明达惊讶地望着她,笑道:“没想到姑娘也是医道中人,姑娘是我见的第二个会医的女子!” “哦,那第一个是谁?”顾珩雪好奇道! “第一个,是我师父,也就是这间医馆的主人!”明达答道,语气中满是怀念! 顾珩雪眼睛一亮,道:“那我能见见你师父吗?” 明达苦笑着摇头道:“恐怕不能,我师父已经不在了!” 顾珩雪一怔,满含歉意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难得看到学医的女子,也算有缘,姑娘在这里随便看看吧!”明达含笑道! 顾珩雪点点头,在医馆四处看着,陆陆续续有病人来,顾珩雪看他忙不过来,道:“我帮你吧!” 她说着,便反客为主帮人看病开方,因为是用左手写字,写药方就慢了许多,还好那些病人脾气不错,没有不耐烦她! 春婶从内院出来,看到给人看病开方的顾珩雪吓了一跳,对明达道:“我刚刚还以为看到颜姑娘给人看病了,你这个孩子也真是,哪能让别的大夫来寒水堂做白工呢!” 明达脸上带着丝委屈道:“娘,我也不想啊,可是齐爷爷过世后医馆就剩我们了,我医术还不够精湛,医馆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差,今天这位姑娘愿意帮忙,我也不用手忙脚乱了,我看过她开的方子,感觉和师父的用药习惯很像,我觉得她的医术不一定比师父差!” “是吗?”春婶听他这样说,不由多看了顾珩雪两眼! 紫嫣看顾珩雪十分地自得其乐,她无聊地昏昏欲睡,却不敢催顾珩雪,夕阳西下之时,骤然出现在寒水堂的谢容华,让紫嫣一下子惊醒过来,她正要叫陛下,出口的一瞬间想到在外面,立马改口道:“公子!”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上元灯会(二) 顾珩雪听紫嫣的声音往门口看去,见到来人正要招呼,却听春婶和明达先一步开口道:“姑爷/师丈!” 谢容华点点头,问道:“你们这段日子过得好吗?” 明达点头笑道:“天下太平,自然一切都好!” 顾珩雪看完最后一个病人,站起身走到他们身边,琢磨着明达和春婶方才的称呼,明达的师父是个女子,会医术,颜汐凝也会医术,她心中一惊,原来,这医馆是颜汐凝的! 谢容华看她惊讶万分的样子,眉头微皱,沉声道:“不是说想四处逛逛吗?怎么跑到寒水堂呆了一个下午!” 他听见暗卫禀告她在寒水堂的时候,心中也是很吃惊! 顾珩雪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太久没帮人看病了,一时有些手痒!” 谢容华无奈摇头,和春婶明达道别后,便带着她们离开了寒水堂,明达看向他们离开的背影,问春婶道:“娘,那是师丈的新夫人吗?” 春婶鼻尖一酸,叹道:“也许是吧,那新夫人也会医术,看今天一下午在寒水堂忙乎,似乎也没什么架子,人还不错,颜姑娘在天有灵,也会为他们高兴的!” 谢容华带着她们在广和楼用完晚膳后,天完全黑了,长安城的长街上点满了花灯,处处透着璀璨华美,顾珩雪在街上走走看看,目光中充满好奇! 紫嫣跟着跟着,便悄悄躲了起来,她知道,陛下和娘娘一起赏花灯,她若老在他们眼前窜,那就太没有眼力劲了! 谢容华看着身边四处张望的顾珩雪,突然就浮现出了和颜汐凝一起看花灯的情形,她和她一样,也是这样对什么都好奇的样子,他含笑牵着她的手,陪着她在人群中四处穿梭! 如今,手中空空如也,再没人可以牵手了!他想着,手却突然被一只小手牵住,顾珩雪拉着他,道:“公子,前面好热闹的样子,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她说着,拉了他便往前跑去,谢容华望着被她牵着的手,嘴角溢出苦笑,如果牵着他的人是他的她,那该有多好! 到达人群围聚的地方,顾珩雪放开了谢容华,她看着人群围着的巨大花灯塔,惊叹连连:“这是什么?” “长安城每年的上元灯会都会举行抢花灯的活动,这是花灯塔,一共有九层,下宽上窄,每一层在不同的位置上都挂了不同的花灯,这些花灯都由名家所造,代表了花神对世人的九种祝福,花灯所在花塔的位置越高,福泽越深,所谓抢花灯,便是吉时到时,所有人从底部出发,不能使用功夫与外力,往花塔上爬,谁先摘取到花灯,那花灯便归他所有,花神的祝福也归他所有。”谢容华望着远处的花灯塔,低声解释道! 顾珩雪垫着脚尖往前里看,谢容华看了她一眼,揽着她施展轻功,瞬间便飞身到了人群的最里边。 顾珩雪还来不及惊讶,他已经放开了手,站在了一边,顾珩雪摈弃掉心中似有若无的失落感,目光回到花灯塔上,低声问道:“那要是从那塔上摔下来了怎么办?” “设了九层花塔,考验的是人的胆识与勇气,若是认为自己无法获得高处的花灯,或是害怕从高处摔下时受伤残废,大可以选择底层的花灯。”谢容华答道:“摔伤或者摔死了,朝廷概不负责。” 顾珩雪点头道:“看来还是件危险系数挺高的活动!” 锣鼓声敲响,吉时已到,参加比赛的人从最底层往上爬,谢容华静静地看着他们,曾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与现实交相呼应,那么美,那么伤! 顾珩雪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抢花灯的人,心中不由为他们紧张万分,终于有一个年轻男子夺下了最高最美的那个花灯,他爬下来,因为脚受了伤,走路有些不稳,不过他的神色很是高兴,慢慢走向了一个年轻女子! 顾珩雪看他们如此温馨美好的场景,不由低喃道:“最高最美的花灯,要送给最心爱的姑娘!” 她微弱地低喃让谢容华骤然回头,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颤声道:“你刚刚说什么?” 顾珩雪看着他,奇怪道:“我说最高最美的花灯,要送给最心爱的姑娘,这句话有问题吗?” 谢容华那些汹涌而来的情绪因为她疑惑的神情渐渐消散,他笑了笑,道:“没问题,最高最美的花灯,确实是要送给最心爱的姑娘!” 他明明在笑,可顾珩雪却觉得,这一瞬间,他的心中溢满了悲伤,她正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谢容华已开口道:“走吧,我带你去曲江池畔放花灯!” 顾珩雪买了一盏花灯,问谢容华道:“公子不放吗?” “放花灯是为了向天神许愿,我的愿望,天神没有办法实现,就不必放了!”谢容华淡淡地道! 顾珩雪点点头,想着他如今都是皇帝了,什么都有,确实不需要再用什么花灯许愿了! 月上中天,曲江池畔已围了许多前来放花灯的人,顾珩雪望着在江上漂浮的朵朵花灯,它们随曲江顺流而下,为天神带去所有的愿望! 顾珩雪拿出纸笔,看了身边的谢容华一眼,把笔放到左手上,谢容华看她变扭的样子,皱眉道:“你平常都用左手写字?” “是啊,我是左撇子!”顾珩雪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废了好大的劲,才在纸条上写下了四个大字! 谢容华看到那奇丑无比的国泰民安四个大字,忍着笑意道:“我还以为,你的愿望是早日出宫呢!” 顾珩雪冷哼一声,将字条折好,压在灯芯下面,道:“我才没那么肤浅呢,你都说了两年就放我出宫,我干嘛还要许愿,等我出了宫,那还得继续生活下去,当然希望国泰民安了!这样我才能过得好了嘛!” 她说着,双手合十,认真许愿,然后取出火折子,将花灯点燃,一脸虔诚地举起花灯,把这盏满是花神祝福的花灯放入江中! 谢容华看着她的举动,不由想到了那一年那个人也是像她一样,将他送的花灯放入江中,她许的心愿是太平盛世! 谢容华看着顾珩雪的花灯缓缓飘远,与别的花灯合在一起,再分辨不出哪一盏是她的,不像颜汐凝的花灯,独一无二,无论在哪里,都能一眼认出来! 汐凝,我已为你实现了心愿,只是,太平盛世终有期,佳人芳魂何处寻? 第四百一十八章 春闱之期 永熙五年二月初,来参加春闱的考生们齐聚长安,久负盛名的聚贤居人满为患! 聚贤居是长安城的一家客栈,之所以出名是因为每年春闱之期,来这里住的考生只要能考取贡士,便可免了在此间食宿的一切费用,以前的考生虽然都是贵族出生,并不缺钱,但为了搏一个好彩头,大都选择居住在此,长久以来,聚贤居便在长安有了一定名气! 这次因为科举改制,有不少寒门子弟也来参考,他们家境大多贫寒,早早地就在聚贤居占了位置,只要能入贡士,最后就算没能考取进士,那也可以为家中减免不少的负担,所以比起往年,聚贤居就更热闹了! 顾臻刚一踏进聚贤居,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才刚对店小二报了姓名,便有好些贵族子弟上前恭维道:“顾兄久仰久仰!” 坐在角落吃饭的马凉好奇地问一旁的周瑾,低声道:“这人是谁?怎么大家都对他如此恭维?” 马凉和周瑾皆为寒门出生,整个镇上也就他们两个寒族子弟考取了举人,前来参加春闱,一路结伴而行进京,彼此也互相照顾着! 周瑾看了顾臻一眼,远远地听他们说起什么交州,顾大人,他嘲讽地笑道:“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交州刺史家的公子!” “交州,不是很偏僻的地方吗?那些贵族子弟为何对他如此热情?”马凉不解道,他们来了好几天了,对那些贵族考生也有一定的了解,好多家境都不错,为何要讨好一个交州刺史家的公子? 周瑾看了他一眼,淡笑道:“马凉,你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时候,也应该关注点别的事,交州刺史是没什么分量,他们恭维也不是因为他是交州刺史的儿子,而是因为他是顾昭仪的亲哥哥,明白吗?” 顾昭仪…… 马凉想起一路上听说的事,恍然大悟,他看着顾臻,目光中多了丝羡慕,这位顾公子,有她妹妹在,恐怕参加殿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也许,进士也是囊中之物了也说不定! “我吃完了,先回去看书了!”马凉还在被顾臻吸引目光的时候,周瑾已经吃完起身,马凉叫住他,小声道:“周瑾,你就不怕有很多顾公子这样来头大的人,我们根本没机会吗?” 周瑾笑了笑,道:“我们本来也没机会的,这次陛下既然放我们进入科考的门槛,我相信只要有才华,不会被他埋没的!” 马凉看着他自信的笑容,心中一片敬仰,要知道,周瑾可是打败了各贵族子弟,夺下了岳州解元的人,如今在整个江南道,他都算得上是一个名人了,比起他,他不过才入了举人的门槛,同为寒族子弟,他们相差太多! 顾臻享受了一把众星捧月的待遇后,也想起来了顾辛瑾对自己的交待,第二日便向宫中递了探亲的帖子! 自从上元节谢容华带顾珩雪出了一趟皇宫,她的心情似乎要好一些了,谢容华看到顾臻的拜帖,想到她也许见了亲人心情会更好,便让人接了顾臻进宫,让兄妹二人见面! 顾珩雪听说顾臻来看她的时候,心中有些吃惊,她一点也不想见他,可他人都到了,她也不可能不见! 尚静亲自领了顾臻进忘忧宫,顾臻看着他这个妹妹如今的住所和派头,啧啧称奇,他和顾珩雪请安后,顾珩雪便让他在下首坐下了! “大公子,这是你最喜欢的大红袍,我特意泡的!”紫嫣热情地招呼顾臻道,比起坐在高位神色冷淡的顾珩雪,她更像他的妹妹! 顾珩雪看了喝茶的顾臻一眼,淡声开口道:“大哥怎么来了长安?” 顾臻放下茶盏,笑道:“我是来参加春闱的!” “哦,大哥既然是来考试的,如今临近科考,大哥该好好准备才是,来宫中见本宫做什么?”顾珩雪淡笑着问他! “听说娘娘前些日子身体不适,父亲特意令我来看看你,还有张家村以前救你的那家人,他们也很担心你呢!”顾臻淡笑着说道! 他提起张奎一家,让顾珩雪变了脸色,她对尚静和殿中的宫人道:“尚公公,能否让我和兄长说点私房话?” 尚静笑道:“自然,奴才先告退!” 他说着,带了一干宫人退下,很快殿中就只剩了顾珩雪和顾臻,顾珩雪看着顾臻,脸色难看道:“你们对张家村做什么了?” 顾臻笑道:“雪儿这么听话,我和父亲自然对张家村感恩戴德,如何会对他们做什么?” 顾珩雪冷眼看他,沉声道:“说吧,你来看我究竟是做什么的?” “雪儿如今有陛下撑腰,这脾气也是渐长啊,父亲让我来提醒妹妹一句,别忘了他的心愿!”顾臻笑道! 顾珩雪冷哼一声,道:“朝中之事我做不了主,陛下自有他的打算!” 顾臻了然地点点头,笑道:“父亲的事先不谈,如今迫在眉睫的是我的事!” “你的什么事?”顾珩雪皱眉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来参加春闱,若最后能高中进士,那妹妹脸上也有光,我回家也好对父亲有个交待不是!”顾臻笑道! 顾珩雪看他无赖的笑容,心中震惊,他就差直接说让她帮忙走后门了,顾珩雪冷着脸道:“大哥想高中,那就该回去好好读书,我又不懂科举考试,能帮你什么?” 顾臻看她这个态度,原本的笑容散去,他冷声道:“顾珩雪,你连这点小事都不帮忙?” “为帝国挑选人才,我可不认为这是小事!”顾珩雪淡淡道,她的语气激怒了顾臻,顾臻怒道:“你意思是我不是人才了?” “大哥如果是,考官们自然不会看走眼,何必来找我!”顾珩雪轻蔑地笑道! “你,不要忘了,没有顾家,哪有你的今天,你就这样报答我和父亲吗?”顾臻怒道! “我原本也没想过报答你们!”顾珩雪无所谓道,叫了紫嫣和尚静进来:“尚公公,时候不早了,劳烦公公送我大哥出宫!” 尚静看着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垂眸道:“奴才遵旨!” 顾臻看着有外人在,如今也不好再说什么,冷冷地看了顾珩雪一眼,大步离去! 尚静向谢容华复命的时候,谢容华诧异地问他:“不欢而散?” 尚静点点头,低声道:“奴才听他们吵起来了,好像顾公子要娘娘做什么?娘娘不同意,他们就吵起来了!” 谢容华淡笑道:“你不是说他也来参加春闱吗?特意在考试前来见朕的昭仪,那还能让她做什么?看来朕这个昭仪很识大体,直接拒绝了他!” 尚静明白过来,沉吟道:“那要不要派人跟着顾公子,以免他做了什么让昭仪娘娘丢了脸面的事出来!” 谢容华点点头,道:“春闱期间,让暗卫盯紧他,他有任何异动,直接来向朕禀告!” 第四百一十九章 身份引疑 因为顾珩雪不肯帮忙,顾臻只好回聚贤居内埋头苦读,临时抱佛脚,让跟着自己的小厮徐宽在长安城内到处宣扬自己顾昭仪亲哥哥的身份,希望那些能狐假虎威一番,让那些考官因为顾忌他的身份,自动评了他贡士,就像之前考举人那样。 春闱一共历时九天,分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三场,每场三天,顾臻被主考官很善意地分到了中间那场,让他既有时间看书,又不至于在最后那场压力过大,尽管如此,顾臻还是考得一塌糊涂,出考场之时,同一考场的考生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笑道:“顾兄怎么苦着脸,有昭仪娘娘在,他们还敢把你落榜了不成?” 顾臻干笑两声,有苦难言。 春闱的评卷时间为十日,由翰林院学士负责,这十日对寻常人家不过短短的时间,对考生来讲却每一天都是折磨,终于到了放榜的时间,一大早所有考生便齐聚在长安城放榜的公告栏处,顾臻看着那榜单上密密麻麻的人名,一个一个地寻找着自己,他来回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倒是他身边的人发出了欢呼声。 “周瑾,我进了,我是贡士,可以参加殿试的考试了。”马凉兴奋道。 周瑾点头道:“恭喜你!” “我有什么好恭喜的,你才该被恭喜,你没看到吗?你可是会元,是第一名!”随着马凉的欢呼声,不管是落榜的还是上榜的,都把目光转向了周瑾,诧异于会元竟然会是个一身寒酸布衣的年轻男子。 有同一州县来考试的人认出了他,高声叫道:“周瑾,我知道,他是我们岳州的解元,如今又是会元,太厉害了。” 他这样一说,所有人对周瑾更加刮目相看了,面对万众瞩目的目光,周瑾倒是显得很稳重,对周围的人礼貌地笑了笑,便拉着马凉道:“走吧,还要准备接下来的殿试呢。” 顾臻趁他们关注周瑾的时候,正灰溜溜地要离开,却还是被有心之人发现了! “顾兄,我怎么没在贡士名单里找到你的名字,不会是他们把你给漏掉了吧。” 之前恭维过顾臻的一个贵族子弟叫住他问道! 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顾臻,脸上强忍着幸灾乐祸的笑意,顾臻心中大怒,黑着脸快步离开。 很快,京城就多了两个名人,一个是既是解元也是会元的周瑾,另一个是虽然有个得宠的昭仪妹妹,却连贡士都没考上的顾臻。 深夜,顾臻在广和楼借酒浇愁,喝得烂醉如泥,一喝多了,就对顾珩雪破口大骂,说她是个白眼狼。 徐宽听他骂得越来越没谱,在旁边苦劝他道:“公子,你别再喝了,也别骂小姐了,她如今可是顾家的支柱,我们还是早日启程返回交州吧。” “我呸,她算哪根支柱,根本不是我们顾家人。”顾臻恨声道。 “公子胡说什么,那可是你亲妹妹。”徐宽看如今已是深夜,酒楼虽然没什么人在,他们也在包厢之中,但他这样胡言乱语,被有心人听去就糟糕了。 顾臻大怒道:“什么亲妹妹,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罢了,若不是我爹好心认她做了女儿,送她进宫,她能有今天的风光吗?顾昭仪?我呸,飞上枝头就以为自己真是凤凰了,完全不把我和爹放在眼里,没有我们她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说着,渐渐醉死了过去,口中喃喃道:“我怎么这么倒霉,怎么有脸回去,都怪那个白眼狼。” 顾臻和徐宽都没有注意到,厢房之外,有一个黑影迅速离开。 暗卫回到宫中,直接去见了谢容华:“陛下!” 谢容华看他这么晚求见,皱眉道:“怎么?顾臻因为落榜闹事了?” “这倒没有,他就是买醉后一直在骂昭仪娘娘。”暗卫垂眸道。 谢容华冷冷地笑道:“他自己没有真才实学,考不上贡士,还有脸骂自己亲妹妹,朕还没嫌他给顾昭仪丢人呢!” 暗卫想起顾臻醉酒后说的话,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的谢容华,低声道:“陛下,顾臻在酒后还说了一些话,他说,昭仪娘娘不是他的亲妹妹。” 谢容华一怔,沉声问道:“你说什么?顾蘅雪不是他的亲妹妹?” “是,他说顾昭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被顾大人认作女儿的,属下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因为娘娘没有帮他,所以酒后胡言乱语。”暗卫答道。 谢容华眼睛一眯,挥手让他退下,他皱着眉,想起尚静说的,他带顾臻见顾珩雪时,她并没有什么高兴的神色,最后也不愿帮顾臻任何忙,闹得不欢而散,种种举动,都表现出她和顾臻并不亲近,难道她真的不是顾辛瑾的女儿,想到此处,谢容华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翌日,谢容华下朝之后,直接去了忘忧宫,顾珩雪正牵着谢珩踏出宫门,谢珩看到他,规规矩矩地请安道:“儿臣参加父皇!” 谢容华看着谢珩,笑道:“你如今倒是越来越守规矩了!” 谢珩看着他答道:“夫子说了,儿臣和父皇既是父子,更是君臣,儿臣在外时,当对父皇有君臣之礼,如此才不至于失了礼数,被言官抓了儿臣的把柄!” 谢容华牵起他道:“看来珩儿是真的长大了,走吧,父皇和顾昭仪一起送你去崇文馆读书!” 谢珩高兴地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顾珩雪,三人往崇文馆而去! 谢容华将谢珩送入崇文馆后,并没有跟着进去,他看向顾珩雪,笑道:“走吧,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顾珩雪点点头,陪着他去了御花园,二月春光明媚,御花园的花竞相开放,争奇斗艳,姹紫嫣红,谢容华看向她,试探着问道:“你应该也听说你兄长落榜的事,朕听暗卫来报,说他很消沉,日日在广和楼买醉,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我看他做什么,他自己没本事落榜那是他自己的问题,等这几天消沉过了就回交州了。”顾珩雪一边欣赏御花园的景致一边笑道。 “朕没给他参加殿试的机会,你不怪朕?毕竟只是一个贡士名额,多他一个也不会影响大局。”谢容华紧盯着她问道。 “陛下是圣明天子,我大哥既然没有真才实学,怎么能滥竽充数呢,这样对别的贡士岂不是很不公平?”顾珩雪理解地答道。 第四百二十章 假孕之症 她的话语说得深明大义,若是往常,谢容华或许会夸一句她识大体,可是昨晚暗卫和他说的话,让他心中生了另一种可能,也许她会这样深明大义,并不是因为她识大体懂进退,而是对于顾臻,她根本就是无所谓的! 顾珩雪看他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安道:“陛下,怎么了?” 谢容华笑了笑,道:“朕在想,这次朕让你大哥在长安如此丢人,若不做点什么,他们怕要以为你失宠了。” “陛下要做什么?”顾珩雪皱眉道。 “朕打算将你父亲调入长安做光禄大夫,这样,你也能和家人离得近些,平时也好多多走动,你觉得如何?”谢容华轻笑道,却见顾珩雪并没有因为他的提议而表现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她望着他,微微一叹,笑道:“陛下做主就好!” 她这样的态度,让谢容华更加肯定,他必须要好好查一查这个女人了,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在身边乃帝王大忌,他还有很多事要做,绝不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 回到紫宸殿后,谢容华便传了秦洛来,对他道:“传一份密报给杜威,朕不日会调顾辛瑾入京为光禄大夫,等顾家人离开后,让他去交州好好查一查顾蘅雪的来历,他亲自去,不可假他人之手!” 秦洛点点头,低声问道:“陛下觉得顾昭仪有问题?” 谢容华皱眉,低声道:“有没有问题不知道,但朕怀疑她不是顾辛瑾的亲女儿,朕得把她的背景来历查清楚!” 他的话让秦洛大惊,秦洛想起什么,对谢容华道:“陛下,微臣和幻琴大婚之时,顾昭仪为幻琴开了一张调理身体的药方,微臣见那药方的字迹,与宸妃娘娘的字迹十分相像!” 他的话让谢容华神色一变,他看着秦洛,沉声道:“那药方在哪里?为何现在才告诉朕!” 秦洛跪下答道:“那药方在幻琴手中,当时幻琴看了,说并不像宸妃娘娘的,微臣想也许是微臣记错了,便没有将此事告知陛下,可陛下如今既然怀疑顾昭仪的来历,微臣便觉得此事当告知陛下!” 顾珩雪的字,他不是没见过,确实不像颜汐凝,可他想起她用左手变扭写字的样子,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谢容华看向秦洛,沉声道:“幻琴呢,让她即刻进宫来见朕!” 秦洛眉头一皱,有些不安道:“陛下,幻琴如今不在长安,她去终南山了!”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不悦道:“你们成婚才没多久,她去终南山做什么?” 秦洛答道:“她说她是从长公主府上出来的,如今成亲了,理当去拜会拜会旧主,微臣本想和她一起去,奈何官职在身,走不开,便让家丁护送她去了!” 谢慕言离世后,温大有便入了飞雪寺为僧,他是曾经的驸马,幻琴去拜会他无可厚非,谢容华想了想,沉吟道:“她回京以后,你让她立刻进宫见朕!” “是!”秦洛答着,正要退下,谢容华嘱咐他:“此事你让杜威一定要保密,别走漏了风声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是!”秦洛恭敬地答道,退了下去! 刚入三月,昭阳宫半夜突然传出了一阵痛苦的哀鸣声,将昭阳宫的所有宫人惊醒! “娘娘,你怎么了?”莫鸢不安道,柳江月抓着她的手,疼得冷汗涔涔,对莫鸢断断续续道:“本宫肚子疼,快传太医来!” “是!”莫鸢答着,见柳江月下体突然有血迹流出,惊恐道:“娘娘,你下面流血了!” 柳江月咬紧牙关,对她怒吼道:“去传太医,要肖太医,不要别人!” “是!”莫鸢慌乱地去了,很快太医署的肖太医便 赶到了昭阳宫中,他为柳江月把脉后,突然脸色大变,柳江月看他的样子,神色紧张道:“是不是本宫的孩子不好了!” 肖太医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伺候的宫人们,一时不敢开口,柳江月见状,将那些宫人全部摒退,颤抖着唇问肖太医道:“肖太医,你老实和本宫讲,本宫是不是小产了!” 肖太医摇头道:“娘娘没有小产!”柳江月还来不及高兴,便听他道:“因为娘娘根本没有怀孕!”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柳江月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方才微臣仔细辨认过了,娘娘的脉象并非孕脉,今日会疼痛也是因为气血虚亏,葵水久至才引起的!”肖太医小心翼翼地答道! 柳江月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问他道:“肖太医,本宫记得,给本宫诊出喜脉的人是你吧!” 肖太医抹了抹额头的冷汗,答道:“那时,娘娘的脉象确实是喜脉,就连今日白天,微臣来为娘娘请脉时,喜脉都还正常的!” “你的意思是,这近三个月,你都在戏弄本宫吗?”柳江月厉声道! “微臣不敢!”肖太医吓得跪了下去,道:“医书上原本就记载过假孕之症,可像娘娘持续这么长时间的,微臣也是第一次遇见,所以从未想过会是假孕之症,也许是因为娘娘太想怀上龙嗣,思虑过重,所以……” 柳江月的双拳握得死紧,她狠狠瞪着肖太医,道:“所以这是要怪本宫自己吗?肖太医,你可知,陛下在朝堂之上,称赞本宫腹中的孩子是魏国福星,你如今让本宫告诉陛下,本宫怀了三个月的假孕,你让陛下怎么想,让柳家的脸往哪儿搁?” 肖太医的身体害怕地颤抖起来,跪下磕头道:“娘娘息怒,微臣也是今晚才发现异状的!” 柳江月吸了吸气,沉声道:“肖太医,大伯父对你信任有加,所以才将本宫以及皇子托付给你,今晚出了这样的事,若是他知道了,你认为他可能饶过你吗?陛下可能饶过你吗?” 肖太医听了她的话,面色惨白,磕头道:“还请娘娘救微臣一命!” “好,本宫要你记住,本宫没有假孕,今晚只是动了胎气,等七个月后,本宫会顺利诞下一名皇子!”柳江月冷声道:“往后本宫和皇子的一切依旧由你负责,你明白吗?” 第四百二十一章 狮子开口 肖太医面色大变,颤声道:“娘娘,这可是欺君罔上,混淆皇家血脉的死罪啊?请娘娘三思!” “本宫已经想好了,你如果不想帮本宫,那本宫现在便送你上路,你是想现在就死,还是陪本宫搏一把,本宫留给你自己选择!”柳江月冷声道,谢容华已经封了谢珩雍王,柳弘业明里暗里暗示过她,不管她怀的是男是女,生下的都只能是皇子,柳家,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肖太医面色一白,最终只能颤声道:“微臣明白了,谨遵娘娘吩咐!” 他刚答完,便听殿外传来陛下驾到的声音,柳江月看着肖太医,沉声道:“该怎么说明白吗?” 肖太医颤抖着点点头,谢容华进殿便径直走向床上躺着的柳江月,皱眉道:“朕听说你半夜喊肚子痛,可是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这么晚还惊动陛下,实在是臣妾之过,只是动了些许胎气,并没有什么大碍,方才肖太医已经看过了,对吧?”柳江月笑道! 谢容华看向肖太医,肖太医急声道:“对,微臣已经帮娘娘施了针,等娘娘喝了微臣开的药,一切都会好!”他说完,垂下头去,不敢看谢容华,双手在身后握得死紧! 谢容华点点头,对柳江月道:“既然如此,那朕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你腹中的,可是为魏国带来大败契丹运象的福星!” “臣妾知道了,臣妾恭送陛下!”柳江月柔声道,等谢容华走了,她看向脸色惨白的肖太医,道:“你刚刚也看到陛下有多重视这孩子了吧,配合本宫,将戏好好地演下去,你放心,本宫以后不会亏待你的!” “是!”肖太医咬牙答着,低着头退了出去! 顾臻在京城浑浑噩噩过了几日后,终于不情不愿地启程返乡,原本以为回去之后父亲会大骂他一场,却没想到他神色间还很是高兴,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朝廷的使者先他一步到了交州,给顾辛瑾送来了调任京中为光禄大夫的敕令! “虽然是个虚职,但好歹是个从二品的官,最重要的是,我们终于不用继续呆在交州这个偏僻之地,可以入京为官了!”顾辛瑾红光满面道! 顾臻看他如此高兴,恨声道:”给了一巴掌又给颗糖吃,这妹妹还真是好手段,如今顾家依旧让人艳羡,只有我让人唾弃。“ 顾辛瑾听了他的话,高兴的神色散去,骂他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妹妹也是为你好,真让你去参加殿试了,到时候去宣政殿上丢人那不是让顾家更没有脸面,去年我就和你说了,让你好好念书不要和你那些狐朋狗友胡混,可你呢……“ “好了。”顾臻没好气地打断教训他的父亲,怒道:“如今她成了爹的亲女儿,我倒是成了外面捡来的儿子了不成?” 顾辛瑾看他如此,恨铁不成钢道:“臻儿,就因为你是为父的亲儿子,为父才希望你能多些长进,这顾家,以后可是要交到你手上的!” 听了他苦口婆心的话语,顾臻沉默着一言不发,父子二人僵持之际,有下人来报:“大人,王长史求见大人。” 顾辛瑾眉头一皱,自从顾珩雪步步高升后,他也依照诺言给了王君郭不少好处,还让他做到了长史,如今自己入京为官的诏令不过刚到,这王君郭就登门拜访,消息还真是有够灵通的。 顾辛瑾看了顾臻一眼,沉声道:“我们也别内讧了,先想想怎么解决你这个好兄弟吧,他的胃口越来越大,这次还不知道准备开口要什么呢!” 顾臻神色一紧,点点头,跟着他去了大厅。 王君郭被顾家人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见到顾家父子出来,急忙起身拜道:“小侄听说顾兄回家了,顾伯父又即将高迁,特意前来为顾伯父道喜。” 顾辛瑾笑道:“贤侄的消息倒是灵通,我也是早上才收到的敕令,你这么快就来为我贺喜了,顾家能有今日,那也是多亏了贤侄慧眼识人啊。” 王君郭哈哈一笑,道:“顾伯父谬赞了,我第一次见昭仪娘娘的时候,就知道她绝非常人,不过入宫一年不到,便从才人升为九嫔之首的昭仪,可见陛下对她有多喜爱了,若有朝一日诞下皇子,那皇后之位,也不是不能想的。” 他越是这样夸顾珩雪,那他的胃口就越大,顾臻眉头微皱,开口道:“王兄,陛下令家父尽快进京,我们举家迁往长安就这一两日,日后想见王兄,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王君郭笑道:“交州到长安虽然路途遥远,不过只要顾伯父和顾兄时时念着小侄,那相见之期,定然不会遥远了,只是不知,顾伯父离开后,交州刺史由谁接任?” 顾辛瑾眼中精光一闪,淡笑道:“接替人选,还未有安排下来,不过不管是谁,老夫都会关照他照顾贤侄的。” 王君郭淡笑着摇头道:“顾伯父误会小侄的意思了,小侄是想,既然人选还未确定,顾伯父不如向陛下举荐小侄接替,如此一来,顾伯父也能走得安心不是。” 他此话一出,顾辛瑾一下变了脸色,交州就算地方偏远,那刺史也好歹是个下四品官,五品以上官员的任免升降,是需要陛下及三省宰相共同决议通过的,这王君郭既无大才也无大德,让他拿什么去举荐他。 顾辛瑾皱眉道:“刺史之位,可不是我能做主的,这恐怕要让贤侄失望了。” 王君郭看他推脱,也不生气,只笑道:“顾伯父不必现在就推辞,昭仪娘娘既然能让伯父进京做从二品的光禄大夫,那任命一个下四品刺史,对她来说又怎么会是难事,只要她多给陛下吹吹枕边风,陛下自然不会在意这偏远交州的一个刺史,顾伯父,我们如今可是一家人,顾昭仪是你的亲女儿,也是我的亲妹妹,帮哥哥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能你们飞黄腾达却留我一个人在这交州受苦对不对?毕竟,我也不想这交州传出什么对伯父和昭仪娘娘不好的话出来。” 第四百二十二章 杀人灭口 “你……“顾臻听了他的话,正欲发火,被顾辛瑾拦住,他笑道:“贤侄说得有道理,我会帮贤侄想办法坐上刺史之位的。” 王君郭看他妥协了,也不再为难他,笑道:“如此,小侄就不打扰伯父和顾兄做前往长安的准备了,小侄在此地等着伯父的好消息。” 顾臻看他大摇大摆的走了,气道:“爹,你真答应了让他做交州刺史?” 顾辛瑾冷笑道:“为父不这么说,他怎么能满意,真让他做交州刺史,他下一次恐怕就要让我们帮他去京城做大官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人,看来是留不得了。” 顾臻一惊,道:“爹,你真的……” 顾辛瑾看着他,沉声道:“为父知道,你和他也称兄道弟了不少日子,不过顾家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能出任何岔子,我们不能一直有把柄抓在不放心的人手中,你也看到了,是他步步紧逼,我们就要离开这里,若是不除掉他,往后我们在长安又怎么能放心。” 顾臻垂下眼眸,沉声道:“孩儿明白了。” 顾辛瑾点点头,道:“臻儿,这些日子王君郭怕是会有所防范,你先在陈平县内暗中留一段日子,等他放松警惕时再动手,一定要确保不留后患。” 顾臻点头应道:“父亲放心,我一定办妥此事!” 三日之后,顾家便举家踏上了去长安的路,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生命安全的王君郭在提心吊胆了几日后,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又过回了往日放浪形骸的生活。 他一向沉迷美色,不过因为以前受过教训,那良家女子不敢再轻易招惹了,青楼中却有不少红粉知己! 这一晚,他一快活便快活到半夜三更,带着三分醉意从烟花柳巷往家中走,刚进一个小巷,却突然有几名黑衣人向他迎面袭来! 王君郭的醉意一下子全散了,顷刻间与他们缠斗起来,他以前在军中呆过,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虽然黑衣人人多,但他在重伤之下到底是突出了重围,奔逃而去! 顾臻冷着脸,沉声道:“给我追,不能留下活口!” 王君郭狂奔到县城之外,身后追兵紧追不舍,他受了重伤,很快力竭,在一处悬崖处被黑衣人追上,顾臻开口道:“王兄,你还是束手就擒吧,看在以往的情谊上,我会留你一个全尸,好好安葬你!” 王君郭看着他苦笑道:“果然是你们要杀我灭口,顾臻,你真以为我傻吗?我手里有证据,若我死了,有人会把证据送到京城去,到时你们顾家的欺君之罪一样逃不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证据有机会送到京城的!”顾臻沉声道:“动手!”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黑衣人便上前对王君郭发出凌厉地攻势,王君郭本就力竭,不久便支撑不住,被一人命中要害后,一脚踢到了悬崖之下! 顾臻走上前,看了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一眼,沉声道:“我们走!” 等他们走了许久后,却见一黑衣人抓着奄奄一息的王君郭从崖边爬了上来,刚一上地,那人便将王君郭扔在了地上! 王君郭冷嘶一声,气若游丝地望着救自己的人,被踢下悬崖那刻,他真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崖边的暗处会有人伸手拉住他,将他救了上来! “多,多谢兄台救命之恩!”王君郭颤声开口道,可话音刚落,却见眼前的黑衣男子抽出一把寒气逼人的宝剑,眼露杀机! 王君郭没想到他救了自己立马又要杀他,惊恐道:“别,别杀我!” 黑衣男子看向他,冷笑道:“我奉命在交州监视顾臻的一举一动,他为什么要追杀你?你的理由若令我满意了,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我不介意帮他补上一剑,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是,我都说,因为我知道攸关顾家生死的大秘密,他们怕我拿这个威胁他们,所以才要杀我的!”王君郭气息不稳道! “什么大秘密?和顾昭仪有关系?”黑衣男子蹲下身沉声问道! “不错,顾昭仪根本就不是顾辛瑾的女儿,她是我专门帮顾辛瑾找来冒充他死去的女儿进宫的,因为顾昭仪很像宸妃娘娘,我料定她只要进宫,一定能获得陛下宠爱,也能给我和顾家带来无尽的好处!”王君郭气若游丝道! “你是说顾家偷梁换柱,欺君罔上?顾昭仪像宸妃娘娘又是怎么一回事?”黑衣男子继续问道,却见脚下的王君郭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黑衣人眉头一皱,蹲下身背起他,在暗夜中快步离开了这里! 柳府,一大早,便有人叩响了柳弘业的房门,柳弘业披衣而起,打开房门沉声道:“什么事?” 来人恭敬地递上信件,沉声道:“大人,交州传来的飞鸽传书!” 柳弘业点点头,打开信件,脸上的神色惊疑不定,他看着信件上的内容,突然就想起了前不久叶修泽那些异于常人的举动,宫中都暗自在传,叶修泽自从和顾昭仪合奏一曲后,便对顾昭仪暗生情愫,惹得陛下大怒,把他赶出了皇宫,听说他一出宫,便回蜀中去了,叶修泽和颜汐凝以前的事,他是调查过的,他可不信什么一曲合奏一见钟情,也许叶修泽是发现了什么? 他想了想,对来人沉声道:“让柳叶来书房见我!” “是!”来人离开后,柳叶很快便到了书房见柳弘业,他是柳家最顶尖的高手! “大人!”柳叶正要施礼,柳弘业便止住他道:“不必多礼,有件事需要你带人去办!” 柳叶点点头,柳弘业沉吟道:“你带几个功夫最好的人去蜀中,帮我监视叶修泽,他极擅用蛊,你们行事一定要小心,若他有任何异动,你便传信回来,情急之时,可按照你的判断自行动手!” “是!”柳叶应道,缓缓退下,柳弘业又看了早上传回的信件一眼,缓缓笑道:“顾昭仪,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写了一手和颜汐凝一模一样的字,叶修泽不顾宫规也要想方设法地接近你,你身上有什么秘密呢?” 第四百二十三章 有惊无险 离殿试之期越来越近,自从周瑾因为高中会元在京师名声大振以后,便有不少贵族子弟和官员前来结交,严重干扰了他读书,他都是能推则推,能躲则躲,但也有那推不掉也躲不掉的,比如今日吏部尚书杜毅清的邀约,便是他无法拒绝的! 周瑾受邀到杜府做客,他表现得宜,进退有度,杜毅清看他虽出自寒门,却气度非凡,才识卓绝,心中也对他十分赞赏! 谢容华推举科举改制,选出来的寒门人才,往后必定会委以重任,这周瑾如今是明珠蒙尘,等殿试之后,指不定就飞黄腾达了,陛下既然想要这样的人才,那他自然也想拉拢这样的人才! 杜毅清与周瑾客套了几句后,有一阵琴音响起,清雅脱俗,令人心生向往,琴声结束后,杜毅清问周瑾道:“周公子觉得这琴音如何?” 周瑾称赞道:“此琴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杜毅清哈哈大笑,道:“不瞒公子,抚琴的是小女杜疏影,年芳二八,老夫最近一直在为她的婚事发愁,周公子能听懂她的琴,可谓知音,不如就由老夫做主……” “大人,小姐乃大家闺秀,怎可配在下做妾!”周瑾摇头笑道! “做妾?”杜毅清惊道! “不瞒大人,在下早已娶妻,她虽只是一介农妇,但和在下相濡以沫,同甘共苦,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在下怎能因为眼前的富贵与前途,便弃她另谋高就!”周瑾叹声道,“在下无法娶小姐为妻,若为妾又实在折辱了大人,还是就此作罢,劳烦大人为小姐另觅知音吧!” 杜毅清听了他的话脸色铁青却不得发作,与他客套了几句后,便让管家送他离开了! 周瑾走后,杜毅清咬牙切齿道:“这个周瑾,老夫肯搭他一把手,他竟如此不识抬举,还真以为中了个会元,就能从此以后平步青云了?” “老爷,我听说,柳相的小儿子柳垣,对这个周瑾恨得咬牙切齿,将他视为与他争抢状元的最大敌人,因着柳家的关系,他想将周瑾从殿试名单中除去,今日那周瑾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我看我们也不必帮他了,任柳家把他除名,看他还知不知道天高地厚!”杜府的门客在杜毅清身边道! 杜毅清点点头,笑道:“那我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反正除名的事,也不是我做的,陛下要怪罪,也怪罪不到我的头上,这周瑾,也确实该给他点颜色瞧瞧了!” 殿试在四月初举行,所有考生等候在宫门之前,由官员宣读名册后,在太监指引下进入宣政殿,由谢容华亲自出题考核! 周瑾和马凉一早就等在宫门前了,官员念到名字的考试,需认真核实,全身检查一番后才可进入宫门! “马凉!”官员高声道! “到!”马凉上前,接受官员的检查后,让他进宫,他走后,却见礼部官员开始收拾东西,周瑾大惊之下上前道:“大人,参加殿试的人都进去了?” 那官员点点头,看向他道:“都进去了,看热闹的就快些回去吧,宫里的热闹,你想看也看不成!” “不是,我是会试的会元周瑾,这名单上如何会没有我?”周瑾急声道! 那礼部官员听了他的话,上下打量了他片刻,翻开名册仔细找了,道:“这名册中并没有周瑾这号人,公子还是离开吧!” 周瑾脸色一白,怒道:“怎么会没有?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不让我参加殿试!” “我们按规矩办事,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若胡搅蛮缠,可别怪我喊了侍卫来抓你下大狱!”那官员厉声道! 二人争执不休之际,一个声音沉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王大人!”原本趾高气昂的官员狗腿地上前,道:“是这样的,这人说他叫周瑾,应该在参加殿试的名单中,可这名单分明没他,他这不是扰乱公务吗?他说有人故意把他漏掉了,可这名单可是经过了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大人的复核的,若一个尚书大人漏掉他便罢了,哪可能两位大人同时漏掉他的,我看他就是在胡说!” 王承志看了一旁紧张万分的周瑾一眼,道:“名册给我看看!” 他看了递过来的名册,又看向周瑾道:“周公子,可否和我说说,你在会试之时所作的文章,窃寻往代以来成败之事……” “但有黎庶怨叛,聚为盗贼,其国无不即灭,人主虽欲改悔,未有重能安全者。凡修政教,当修之于可修之时,若事变一起,而后悔之,则无益也。故人主每见前代之亡,则知其政教之所由丧,而皆不知其身之有失。是以殷纣笑夏桀之亡,而幽、厉亦笑殷纣之灭。”周瑾面不改色地答道! 王承志合上名册,笑道:“果真是你,你这篇文写的极好,走吧,我带你进宫!” 周瑾惊喜道:“谢大人!” “王大人,名册上没有他,不合规矩啊!”方才的官员急声道! “陛下要的是人才,不是规矩,若是有什么祸事下来,有我一力承担,你怕什么?”王承志笑道,带着周瑾大步跨入了宫门! 周瑾赶到之时,殿试即将开始,马凉看到他,放心道:“一直不见你,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呢?” 周瑾看到那些因为他的出现而大惊失色,脸色铁青的人,淡笑道:“幸得有贵人相助,要让某些人失望了!” 他刚说完,便有太监高唱道:“陛下驾到!” 年轻的帝王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了龙椅,考生们几乎都是第一次面圣,可这位帝王曾经那些如同传奇般的经历,他们早已耳熟能详,初见真人,心中都不禁有些忐忑,他们高呼万岁行礼,谢容华让他们起身,望着他们紧张的脸,笑道:“各位不必怕朕,你们都是帝国挑选出来的最优秀的人才,是大魏之光,今日,朕希望你们不负众望,把你们最好的才学在朕面前展现出来!” 他说完,对一旁的尚静道:“开始吧!” 殿试整整持续了四个时辰才结束,与帝王的答辩让所有考生精疲力竭,马凉扶着周瑾,道:“周瑾,我见了陛下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这次进士铁定完蛋了!” 周瑾安慰他道:“你已经尽力了,问心无愧就好!” 他说着,回头望向高大的宣政殿,想到帝王神色飞扬,言辞犀利的答辩,心中扬起了豪情万丈,他一直都知道,当今天子,与他虽然年岁相仿,但他是少年英雄,经历颇多,自有雄才大略,如今一见,果然是非常之人,若能成为他的臣下,那定然是天大的福气,希望,他能看中自己吧! 第四百二十四章 琼林伴驾 殿试结果放榜那日,所有考生早早地便聚集在皇宫门口,忐忑不安地等待放榜! 随着锣鼓声敲响,宫门缓缓打开,一队太监手持托盘,恭敬地跟在最前方的王承志身后,考生们恭敬地齐齐跪下,目光不动声色地望着太监托盘中的进士袍服,眼中满是渴望之色! 周瑾看到是帮了自己的贵人来放榜,不由与他相视一笑,王承志身边站着三个太监,他们手中的托盘上分别放了三卷宗卷,分别是同进士出身,进士出生以及进士及第的名册,他取过来一一宣读了,很快便有太监伺候金榜题名的进士们穿上进士袍服,当周瑾听到自己的名字紧跟在状元之后时,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他出生寒门,连参加科考,以往都是他不敢想的事,哪怕中了解元和会元,他也想过最好的结果,就是能获得进士功名,从未想过,他能高中状元! 耳边都是众人的恭维和恭喜声,科举改制的第一次考试,一个寒门子弟获得三元及第,所有人都坚信,这个人前途无量,一定会得到帝王的器重! 周瑾直到穿上了状元袍服,神色间还有些恍惚,他整个人就像做梦一般,王承志看着他笑道:“我就知道,以周公子的文才见识,状元非你莫属,新科状元,领着各位进士上马游街吧!” 周瑾回过神来,对王承志深鞠了一礼,对那些或羡慕或嫉妒的进士们点点头,转身跨上不远处的高头大马,眼中隐有泪光,他知道,这次改变的不仅是他个人家族的命运,还有整个寒门子弟,都会因为他的高中,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人带给他们的,他如此待他,他又怎能不投桃报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驾!”随着礼炮声响起,由新科状元领头,榜眼探花随后,带着所有的新科进士们,在禁军的护送下,进行游街仪式! 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游尽长安街,从今天起,三元及第的寒门子弟周瑾,将会在整个魏国家喻户晓! 游街结束后,所有进士在宫中太监的指引下,入宫赴琼林宴,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榜眼柳垣,他看着前面身穿状元服的周瑾,目光中带着嫉恨,原本周瑾已经被除名了,他才该是状元的,可他万万没想到,他那位难得一见的姐夫,会在这个时候胳膊肘往外拐,竟把不在殿试名册的周瑾领进宫中,把他的名字加回了名册,让他赶上了殿试,王承志明明是柳家的女婿,却帮着外人来对付他,想到此处,他便有些咬牙切齿! 琼林宴设宴于御花园中,四月春花正艳,处处芬芳,新登科的进士们几乎都没有入过宫,皇家园林的景致更是见所未见,不由地都有些被迷了眼,只觉得好似进入了天宫一般! 他们在太监宫女的引导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望着不远处的龙椅,目露希冀,虽然殿试之时见过陛下,但那时是考试,精神紧张至极,与在琼林宴上面圣,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陛下驾到,昭仪娘娘驾到!”随着太监的高唱声,众人纷纷站起身,跪下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昭仪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虽然诧异于皇帝会带着宫妃来参加琼林宴,也十分好奇传说中万千宠爱的顾昭仪长什么样子,但此刻个个都屏息静气,并不敢真的抬头去看! 不止他们不懂皇帝为什么要带一个宫妃参加琼林宴,连顾珩雪自己也不懂,只是当圣旨下来的时候,她盛装打扮了一番,就被接到谢容华身边了,她挽着他的手,看着他含笑的侧脸,脸上扬起得体的微笑,心中却万分疑惑他此行的目的! “各位都请起吧,今日是你们的大好日子,不必拘礼!”谢容华笑道,带着顾珩雪到龙椅上坐下! 众人起身之际,终于能看到传说中的宠妃的样子,她衣着华贵,梳着凌云髻,姿容清丽绝伦,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也有几分我见犹怜之感,此时他们在看她,她也在好奇地看着他们! “爱妃在找什么?若是寻你哥哥,他可不在这里面!”谢容华意有所指的话,让顾珩雪的脸一红,也让在场的进士们一愣,不由想起了一月前在京城中名声大振,却铩羽而归的顾臻! “在坐的诸位都是满腹诗书的人才,哪里是臣妾的哥哥能比的,臣妾就是听说此次的状元是三元及第,想看看状元是谁罢了?”顾珩雪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配合他嗔怒道,一脸娇羞之色! 谢容华哈哈大笑起来,揽着她看向拘束的周瑾道:“状元郎,过来让朕的爱妃好好看看吧!” 周瑾面色微红,站起身走上前,对顾珩雪行礼道:“草民周瑾,让娘娘见笑了!” 顾珩雪看到长身玉立的周瑾,满意地点头笑道:“你既是三元及第,想必文才极好,能不能让本宫开开眼界?” “这……”周瑾看向谢容华,只见他握着顾珩雪的手,目光中带着宠溺的笑意:“爱妃真想见识见识周公子的才学?” 顾珩雪点点头,谢容华笑道:“不是不可以……”他说着,高声道:“来人,上笔墨!” 很快有随侍太监搬来一个案几并笔墨上来,谢容华看向顾珩雪,含笑道:“你想见识周公子的才华,那得亲手为他磨墨才行,毕竟周公子荣登新科状元后,你可是第一个拿到他墨宝的人!” 他状似调笑的话语,让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周瑾跪下道:“娘娘身份尊贵,怎可为草民做这等事!” “没事,本宫既然想看看你的才华,获得你的墨宝,那自然该有所付出,磨墨不过小事一桩,本宫经常为陛下磨墨的!”顾珩雪无所谓地道,说着就要站起来! 周瑾看向谢容华,皱眉道:“陛下,这……” “无事,既然朕的昭仪这么有兴致,你便满足她这个心愿吧!”谢容华目含笑意看着顾珩雪道! “是!”周瑾说完站起身,走到案桌之前,看着身边动手磨墨的华贵宫妃,他回头看了一眼专注盯着他们的帝王,平复心绪,将那些纷乱思绪摒弃,凝神片刻,便提笔沾墨,在宣纸之上挥毫泼墨! 第四百二十五章 猜忌之心 等他写完,顾珩雪看着宣纸上苍劲有力,神采飞扬的字迹,低声念道:“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持斧伐远扬,荷锄觇泉脉。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临觞忽不御,惆怅远行客。” “让娘娘见笑了!”周瑾退至一旁恭声道! 顾珩雪拿起宣纸,走回谢容华身边,将诗递给谢容华看,对周瑾笑道:“本宫还以为周公子身在宫中,会写与宫廷相关的诗呢!” 周瑾不好意思地答道:“方才看着御花园的景致,不由想起了家乡田间在这个时节的景致,便有了些许感触,让陛下和娘娘见笑了!” 顾珩雪笑道:“人不忘本那是好事,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富贵当思原由,周公子能饮水思源,这是大德,是吧?陛下!” 谢容华将她揽入怀中,看向周瑾笑道:“朕的爱妃说得很对,不管出身如何,人都要懂得饮水思源!” 周瑾点头,恭声道:“草民谨记陛下和娘娘教诲!” “你也别自称草民了!”谢容华笑着,对侯在一旁的尚静朗声道:“传朕旨意,状元周瑾德才兼备,今授翰林院修撰,即日上任!” 尚静应是,周瑾跪下,恭敬道:“臣谢主隆恩!” 谢容华点点头,笑道:“你回你的位置上去吧!” 周瑾坐回位置上后,谢容华举起酒杯,与琼林宴的进士们依礼客套了一番,话语间虽不乏对他们的夸赞,但比起之前的周瑾,多了些客套,少了些亲近,柳垣对比他前后的态度,心中的怨气又多了几分,一直到琼林宴结束,他都闷闷不乐的! 散宴回家,柳弘业看他沉闷的表情,叹声道:“垣儿,琼林宴发生什么了?这么闷闷不乐的!” 柳垣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爹,王承志为什么要帮周瑾,如果没有他,状元该是我的,你都不知道今天琼林宴上他有多风光,陛下还叫了顾昭仪亲自为他磨墨,这一切荣宠原本该是我的!” 他的话让柳弘业的脸色沉了下来,道:“你还好意思提这事,谁让你私下把周瑾的名字除掉的,他在京中已经小有名气了,你以为陛下不知道他吗?这件事陛下已经查了,若不是为父帮你遮掩,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为了争一个小小的状元,竟然做这么没有脑子的事,亏你还是我儿子!” 柳垣一惊,问道:“爹,此事当真如此严重?” “你以为呢?你也说了,琼林宴上陛下让顾昭仪亲手给新科状元磨墨,顾昭仪是什么人?是如今陛下最宠爱的后妃,让她做这事,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对周瑾的重视,让所有的朝臣不能因为他的寒门出生,而低看了他!”柳弘业怒道,“这次进士名额,贵族虽占了三分之二,寒门中人亦有三分之一,他对周瑾的看中,摆明了他想提拔寒门之士的决心,我们的日子,恐怕会越来越不好过了!” 柳垣没想到,小小的琼林宴竟藏了这么多心机,他看着面色森冷的父亲,心中一阵发凉! 琼林宴结束后,顾珩雪随谢容华回了紫宸殿,她望着手中的墨宝,越看越觉得写得好,周瑾还真是有才华,不仅字写得好,诗也写得好! 谢容华看她不时看看手中的诗,不时发出阵阵感叹,皱眉道:“你在想什么?” 顾珩雪看向他,笑道:“我在想,要是珩儿长大了也像周瑾一样才华横溢就好了!” 谢容华冷哼一声,答道:“他不需要那么才华横溢,他需要的是懂得治国之道,驭人之术!” 他说着,拿过她手中的诗放到一边,拉过她沉声道:“你过来!” 顾珩雪忐忑不安地随他走到案桌边,道:“陛下,我今天的表现不好吗?” “不,你表现得很好!”谢容华点头道,就是因为很好,他不想废了这颗棋子,可她身后那些隐藏的秘密,又让他无法心安,如今顾辛瑾还没到京城,杜威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让他心中那种不安,越来越重! 谢容华递了笔给她,沉声道:“你不是喜欢周瑾的诗吗?看了那么多遍应该也记住了吧,在纸上写下来,用右手写!” 顾珩雪一惊,看向他结结巴巴道:“陛下,我是左撇子,右手写不好……” “少废话,你吃饭怎么没见用左手,朕让你用右手写就用右手写!”谢容华盯着她,沉声道! 顾珩雪握着笔的手心满是冷汗,幻琴说过,她的字迹和颜汐凝的一模一样,她若写了,他以后不放过她了怎么办? 她抬头看向谢容华,见他一点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只得横下心,整个手以握拳的姿势握住笔杆,落笔写字! 谢容华看她这样,皱眉道:“左手会握笔右手不会?” 顾珩雪委屈地看他,抿唇道:“我说了我是左撇子,右手不会写字!” 她这样写,怎么也不可能像颜汐凝了,谢容华在她极其艰难地写了几个字后,终于放过了她,他想,也许秦洛真的记错了颜汐凝的笔迹,顾珩雪不知道他在查她,没有必要刻意隐瞒笔迹,她也许,真的习惯用左手写字了! “顾蘅雪!”顾珩雪听谢容华连名带姓地叫她,刚松了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望着他道:“陛下还有事吩咐?” 谢容华紧紧盯着她,沉声道:“陪朕去一个地方!” 他说着,拉了她出了大殿,穿过重重宫墙,走到了一处极其偏僻的宫殿中! 他们刚进,便有一个侍卫迎了上来,恭敬道:“陛下!” 谢容华点点头,沉着脸道:“他怎么样了?” “按照陛下的吩咐,一直为他留着一口气,每日轮换各种刑罚,今日刚打完蘸了盐水的三十鞭!”侍卫沉声道! “你下去吧!”谢容华点头道,随即牵了顾珩雪往殿内走去! 刚进殿,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顾珩雪想起那侍卫方才的话,心中有些恐慌,只听身边的男人阴郁道:“滕羯,朕来看你了!” 顾珩雪顺着谢容华的目光看去,吓得差点惊叫出声,只见角落中披头散发的一个男人,全身血迹斑斑,他的双眼紧闭,似乎已经看不见,如今顺着声音缓慢地往这边爬过来,很明显,他的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只能一点一点地挪动,血迹留了一路,好不容易才到了谢容华身边! 第四百二十六章 以儆效尤 顾珩雪惊惧地躲到谢容华身后,只见那人刚要碰到谢容华衣摆时,却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他闷哼一声,抬头看向谢容华,气若游丝道:“谢容华,你杀了我吧!” “杀了你不是太便宜你了,你放心,朕不会让你死的,朕说过,要让你一辈子生不如死!”他的语气中带了寒入骨髓的冷意,话说完,拉了顾珩雪便大步离开了这里! 出了宫殿,顾珩雪还能感受到谢容华身上的煞气,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带她来这里,脸色有些苍白地低声问道:“陛下,那人是谁?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谢容华看向她害怕的脸,低声问道:“吓到你了!” 顾珩雪点点头,她是真的被吓到了,那人身上处处是血,却也不能掩盖他周身各种各样的刑罚伤口,想起之前那个侍卫的话,她颤声问谢容华:“他的眼睛是陛下弄瞎的?” “不止眼睛,他的手筋脚筋也是朕让人挑断的,还有他身上的伤,朕让侍卫每日对他用不同的刑,每次他快要死的时候,再让人把他救回来,周而复始,朕要让他时时刻刻活在痛苦中,生不如死!”他狠厉地说着,眼中带着疯狂的神色! 顾珩雪惊得挣开了他的手,只觉得现在的他如此可怕,她颤声开口道:“那陛下带我过来做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他!” “朕也没想要你认识他,至于为什么会带你过来,朕只是想给你一个警告,不要在朕面前耍花样,更不要背叛朕,朕不想,有一天把你变成他那样?”谢容华看着他,语气严肃道! 顾珩雪一惊,只觉得全身袭来阵阵寒意,他发现她藏着的秘密了吗?不是,他说不要背叛他,他怕她会害他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顾珩雪放下心来,看向他承诺道:“我绝不会背叛陛下,也不会做伤害陛下的事的!” 谢容华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尽管他还没有查明她的身份,她还有秘密瞒着他,可这一刻,他竟然想信她了! 谢容华收起了那些阴郁猜忌的情绪,上前牵起她,柔声安抚道:“你别害怕,只要你能守住你的承诺,朕便也会遵守朕的承诺,尽可能地护你周全!” 明明上一刻还对她满是猜忌与怀疑,这一刻却对她温声承诺着会护她周全,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然如此吗? 顾珩雪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温声道:“陛下,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去吧!” 谢容华点点头,牵着她往回走,此时夕阳西下,让他们的影子纠缠在一起,顾珩雪望着那相交的身影,她和他,人明明近在咫尺,心却远隔天涯! 翌日,朝堂之上,谢容华当着所有朝臣的面大大赞赏了周瑾一番,却在话末语调一转,沉声道:“如此人才,却有人私下将他从参加殿试的名册上除名,让国家险些错失良才,杜毅清,你可知罪?” 杜毅清闻言出列,跪下拜道:“臣未仔细核查名册,在职失察,愿受陛下处罚!” “哦?只是失察之罪?朕怎么听人说是你因为周瑾不肯做你的乘龙快婿,对他存了私愤,故意将他除名呢?”谢容华淡笑着问他! 杜毅清脸色大变,磕头道:“周瑾确实拒绝了微臣,但微臣绝对没有私自将他除名,微臣是吏部尚书,如此大事,怎敢以权来泄私愤!” “是吗?那你和朕说说,将堂堂会元从参加殿试名册的名单中除名的是谁?”谢容华云淡风轻地问他! 杜毅清看向柳弘业,沉声道:“此次的榜眼乃柳相的四公子,若是没有周瑾,他就是状元……” “杜大人,你这责任未免也推得太远,小儿春试过后便日日呆在家中,连柳府也未曾踏出一步,他如何能做到把周瑾从殿试名册中除名!”柳弘业不悦道! “他自然是不行,可若是柳相……”杜毅清话还未说完,柳弘业已经冷声道:“杜大人说话要讲证据,莫要血口喷人,你说是小儿或者我做的,你的证据呢?” 杜毅清说了几个官员的名字,谢容华直接传了上来,却所有人都否认做了这件事,还说交给礼部尚书王宁德过目时,周瑾的名字都还在的! 王宁德站出来,应道:“不错,微臣看了没什么问题,才让人给杜大人过目的,没想到杜大人堂堂吏部尚书竟然会做出这样以权谋私的事!” 杜毅清脸色一白,他当时还暗示过王宁德不要多管闲事,如今他竟然帮着柳弘业作证来指认自己,王宁德一向在朝中独善其身,他实在想不到,他竟然会是柳弘业的人! “杜毅清,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谢容华沉声问道! “臣无话可说!”杜毅清恨声道,如今他百口莫辩,除名的事全都指向了他,除了认罪,他还能有什么路! 谢容华沉下脸,冷声道:“你既然认罪了,那么以权谋私,朕便撤了你的吏部尚书之职,你即日起身,去做交州刺史,好好反省自己的罪过!” 交州?朝堂的朝臣面面相觑,暗想顾辛瑾才被调入京中,他们正想着谁那么倒霉要去交州接任刺史呢?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杜毅清! “谢陛下恩典!”杜毅清抖着声音退下,谢容华看了看满朝文武,对王承志道:“王爱卿,你此次有功,便由你来接替杜毅清吏部尚书之职!” “微臣遵旨!”王承志出列拜道! “今日早朝便到这里,退下去做自己的事吧!”谢容华淡声道,随着太监高唱退朝声,文武百官跪下高声道:“恭送陛下!” 散朝之后,杜毅清恶狠狠地瞪了柳弘业一眼,大步离去,帮柳垣做事的官员狗腿地到柳弘业身边,奉承道:“还好大人有准备,救了下官一命!如今总算可以安心了!” “安心什么?你以为陛下看不出来?他不过顺水推舟,处理掉杜毅清而已,往后你们给老夫安分一点,不准再闹事了!”柳弘业没好气道,沉着脸大步离开,他从前在明面上从不和王宁德来往,没人知道王宁德是他的人,可为了保那逆子,如今陛下怕是对这一箭双雕的结果很满意了! 谢容华神清气爽地回紫宸殿,才换下朝服,尚静便来报杜语芹求见! 谢容华自然知道她因为什么而来,沉声道:“告诉她,朕不见,若她在宫门外死赖着不走,便和她说,继续无理取闹,朕便废了她的贤妃之位,将她贬为修媛!” 尚静领命去见了跪在横街宫门外的杜语芹,转告了谢容华的话,她脸色一白,果然不再跪下去,失魂落魄地回了玉明宫! 第四百二十七章 北宫侍疾 前朝的事很快传入后宫各宫妃的耳中,莫鸢在柳江月耳边不安道:“娘娘,按如今的情状,杜贤妃怕是要彻底失宠了。” 柳江月的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微微隆起,可她知道,里面根本没有孩子,只是她在小腹处缠绕了一点棉帛,才让外人看不出异样罢了,想到这四个月的大喜大悲,她就像是在做梦一般,她的眼中没有对杜语芹的丝毫同情,反而冷笑道:“既然是失宠的宫妃,那失宠的人该是什么待遇,便让尚宫局给她什么待遇吧!” “娘娘,杜家好歹是世家,杜毅清虽被贬到交州做刺史,难免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们这样落井下石,若到时候杜贤妃复宠……”莫鸢犹豫道。 “跟红顶白本来就是宫中最寻常的人情世故,何况顾昭仪的父亲入京做光禄大夫,她的父亲却被贬去交州接替顾辛瑾做交州刺史,你说,她最恨的人,是本宫,还是顾昭仪?”柳江月低笑道,“顾昭仪给她下毒的事,她设计顾昭仪和叶修泽私通的事,还有如今的事,她和顾昭仪之间已经是一个死结了,我们只要在恰当的时间推波助澜一下,她就会和顾昭仪拼个鱼死网破,这样不是很好吗?” 莫鸢一惊,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还是娘娘深谋远虑,那夏才人因为之前杜贤妃处理琉璃宴的事时,放她出掖庭帮忙,后来宫中就再没管过这件事,如今要把她送回去吗?” 柳江月垂下眼眸,冷声道:“本宫最讨厌左右逢源之人,她既然在本宫修养时跟了杜贤妃,如今杜贤妃倒了,她当然该去哪儿去哪儿了。” “是,奴婢明白了。”莫鸢点头应道。 柳贵妃养胎,杜贤妃失宠,后宫当家的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顾珩雪的头上,她如今不需要去昭阳宫请安了,却有一大群宫妃日日来忘忧宫请安,聊的还是宫中大大小小的琐事,但她再不能像以前那样或沉默或敷衍过去,她们的吃穿用度全要她过问,临近初夏,天气渐渐热起来,她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 “娘娘,不好了,太上皇昏倒了,陛下和太医已经赶去北宫了。”紫嫣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宫中禀告,让顾珩雪一惊,她前两日和谢珩去北宫请安的时候,谢云的精神都还很好的,怎么会突然昏倒呢。 顾珩雪匆忙地赶去北宫,她到的时候,胡太医正在给谢云问诊,谢容华见她进来,招呼了她过去,她看向床榻上面容有些憔悴的谢云,不安地问谢容华道:“父皇没事吧?” 谢容华皱眉道:“现在还不知道情况。” 顾珩雪看他神色间有些不安,小声安慰他道:“陛下,父皇的精神一直还不错,不会有事的,而且臣妾也懂医术,如果陛下对胡太医不够放心,一会儿臣妾可以再去试试。” 谢容华看着她脸上流露出的关心神色,心中一暖,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不是从不在宫中行医吗?” 他知道,她如今的位置危机四伏,太过引人注意,所以她在宫中从不为任何人行医,连幻琴,也是出宫嫁人她才开了一张药方给她,因为在宫中行医,太过给人可趁之机,是药三分毒,她不想因为医术,发生任何的意外。 顾珩雪看向他,认真道:“别人不行,但父皇是陛下的父皇,他若有事,陛下会担心,所以若臣妾可以尽一份绵薄之力为陛下分忧的话,臣妾愿意。”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神色间微微动容,看着她清亮的眼睛,他想起对她的那些怀疑,心中第一次泛起愧疚,他握紧她的手,低声道:“多谢!” 顾珩雪听到他的道谢,神色一怔,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感受,这一刻,他们似乎一下子平等了,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也不再是他手中的棋子,如今,他们就像朋友一般相处,顾珩雪想说什么,却见胡太医走了出来,面容带着些愁绪。 谢容华放开颜汐凝,上前急声道:“父皇怎么样了?” 胡太医行礼道:“陛下,微臣仔细地为太上皇陛下诊治过了,太上皇陛下应是患了消渴之症,肾虚精亏,头晕目眩之下才会突然晕倒的。“ 消渴之症,顾珩雪想起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看的那些医书,它对应的症状不就是糖料病吗? 谢容华看顾珩雪听了胡太医的话后,眉头微皱,不由跟着皱眉道:“你们两的神色都如此不郁,此病很致命?” “致命倒不是,就是治疗起来有些麻烦。”胡太医叹声道。 “陛下,臣妾可以去看看父皇吗?”顾珩雪低声问道。 谢容华点点头,她行礼后,便向谢云走去,谢容华远远地看她认真为谢云探脉检查,问胡太医道:“你和朕说说,治疗起来怎么麻烦了?” “此病无法根治,只能通过改善太上皇陛下的饮食,服药来控制病情,陛下放心,此病并不会致命……”他和谢容华详细说着如何治疗,谢容华听了他的话,眉头越皱越紧,只听胡太医道:“若是能有一个对此症熟悉的人一直从旁监督太上皇陛下的饮食行为,那太上皇陛下的病情很快就会大好起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顾珩雪正好从谢云的床边过来,胡太医看向她,笑道:“顾昭仪也懂歧黄之术,若这段时间昭仪娘娘能陪着太上皇陛下,那想必对太上皇陛下是大有裨益的。” 谢容华没有答他,看向顾珩雪,问道:“确实是消渴之症?” 顾珩雪点点头,安慰他道:“不过陛下不用担心,父皇病得并不是很严重,注意服药休息锻炼就可以很快改善了。” 谢容华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后问道:“方才胡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朕打算让你在北宫侍疾,你有什么要求?” 顾珩雪点头笑道:“臣妾会好好照顾父皇的,不过陛下要答应臣妾两件事。” “两件事?”谢容华无奈笑道:“朕让你做一件事,你就和朕提两个要求。” “陛下放心,这两件事对陛下来说易如反掌。”顾珩雪笑道,“第一,照顾好珩儿,第二,把后宫的主事权交给别的嫔妃,怎么样?对陛下来说不难吧。” 谢容华唔了一声,笑道:“难怪你对侍疾毫不抵触,原来是想趁机把后宫的主事权交出去,给自己讨个清闲,别的嫔妃求都求不来的事,你偏偏要推出去,你就不怕她们在用度上克扣你吗?” 顾珩雪自信地笑道:“我可是陛下的顾昭仪,谁敢克扣我。” 胡太医惊讶地看着二人的相处,想起外面都说顾昭仪独占帝宠,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如此,寻常嫔妃,哪有敢这样和陛下讨价还价的。 第四百二十八章 北宫侍疾(二) 和谢容华说定后,顾珩雪便留在了北宫侍疾,等谢云的病情稳定后再离开,谢云醒过来看到她时,微微有些惊讶她会医术,但片刻惊讶后,他便释怀了。 顾珩雪在北宫的一所偏殿中住了下来,其实谢云有自己的美人在旁伺候,她并不用真的亲自做什么,只要日日为谢云请安把脉,负责他所有的饮食与服药,按时安排他锻炼身体就好,谢容华每天都会来看谢云,眼见他的气色一日好过一日,心中也渐渐放了心。 大半个月很快过去,顾珩雪与谢云之间的相处日益融洽之后,他对她也不再那么疏离客气,渐渐地和她之间的话也多了起来! “顾昭仪,每次你来给朕请脉,朕看你认真的样子,总会想起一个人。”这一天,顾珩雪在为谢云请脉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顾珩雪一边记录他的脉象一边温声问道:“父皇想起了谁?” “颜汐凝!”他话音刚落,顾珩雪左手一抖,在纸张了留下了极其难看的一笔,她放下笔,看向他道:“因为臣妾和她一样会医术?” 谢云摇摇头,喃声道:“朕和她没怎么相处过,所以看到你为朕认真号脉时,朕会想,如果现在为朕侍疾的人是她,她会这样一心一意地照顾朕吗?” 顾珩雪一怔,笑道:“她当然会!” 谢云看向她,皱眉道:“你为何如此肯定?朕对她并不好,还拆散了她和容华?” 顾珩雪看着他,叹声道:“不管父皇曾经做了什么,可父皇是陛下血浓于水的父亲,她知道如果父皇有事,陛下会难过,所以她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医治父皇的!” 谢云一愣,低声道:“也对,她为了容华,连死都愿意,又怎么不会原谅朕呢,其实,她除了出生不好,也并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只可惜,如今就算朕向她道歉,愿意认她这个儿媳,她也不在了!” 顾珩雪听了他这番感叹,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她低声劝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父皇别再多想了!” 谢云微微一叹,苦笑道:“虽是过去的事,可容华一直放不下她,又让朕怎么能不多想!”他说着,看向顾珩雪的目光中带了希冀:“顾昭仪,朕看容华待你和别人并不同,也许,你可以代替颜汐凝走进他心里!”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苦笑着摇头道:“陛下对宸妃娘娘用情极深,哪里是臣妾可以代替的!” 谢云听了她的话,低叹一声,终不再说什么! 午时的时候,谢容华来看谢云,问了他身体的状况后,并未向往常一样告辞离开,他对谢云道:“父皇,儿臣要离京一段时日,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你要保重身体!” 谢云一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要离京?” 顾珩雪也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谢容华皱眉答道:“黄河泛滥决堤,已有十几个州县遭遇了洪灾,儿臣要亲临治水!” 谢云皱眉道:“治水自有工部和水官负责,你去做什么?” “儿臣去督促他们,早一日治水成功,百姓也好早一日能过上安稳日子!”谢容华答道,起身对谢云行礼:“父皇好好养病,儿臣告退了!” “顾昭仪,你去送送他!”谢云示意顾珩雪道! 顾珩雪也有话想和谢容华说,点点头便随谢容华一起出了麟德殿! 谢容华走在她前面,望着远处的天色低声道:“这些日子照看父皇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照顾病人本就是大夫的职责,陛下,你真的要亲临水患现场吗?”顾珩雪不安地问道! 谢容华看向她,低笑道:“怎么?你怕朕会有危险?” 顾珩雪摇摇头,道:“陛下那么厉害,我自然不怕,我就是担心,我如今在这里照顾父皇,陛下又去救灾了,那珩儿怎么办?” 谢容华发现,不管什么时候,这女人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都是谢珩,那明明是他的儿子,她表现得倒是比他还上心!他挑眉笑道:“你以为朕一个人去灾区吗?” 顾珩雪看他的样子,不安道:“陛下要带珩儿一起去?” 谢容华点点头,道:“他和周瑾,还有工部尚书都会和朕一起!” “不行,他才七岁多,那些地方那么危险!”顾珩雪断然拒绝道! 谢容华好笑地看着她道:“他是朕的儿子,朕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顾珩雪抿唇道:“陛下一点也不怕吗?万一出事了……” 谢容华看着她,自信道:“朕陪着他,不会有万一,他已经长大了,如今是雍王,朕可不希望他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养尊处优,不懂民间疾苦,朕这次带着他,就是想让他看看老百姓受灾后的惨状,让他能心存爱民之心,懂得他身上的责任!” 顾珩雪诧异地望着他,迟疑着问道:“陛下以后要让珩儿做太子?” “朕只有这个儿子,他不做太子谁做?”谢容华含笑问她! “那柳贵妃不是还怀了龙嗣吗?说不定也是个皇子呢?陛下怎么就知道自己只有珩儿一个儿子了!”顾珩雪撇嘴道,语气中有些酸味! 谢容华看她这样,也没和她解释什么,只道:“你放心,没有人能威胁到珩儿,我也会保护好他,我们一回来,我就带他来见你,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顾珩雪无奈地点点头,嘱咐道:“那你一定要担心些,要保护好珩儿,也要照顾好自己!” “嗯!”谢容华点点头,答道:“我明日便会离京,交州到长安路途遥远,你父亲走了这快一月,想必到长安也就这一两日了,你若想见他,可以让尚静去召他入宫!” “陛下不在我怎么能这样坏规矩见他,等陛下回长安再说吧!”顾珩雪无所谓道! 看她这样,谢容华很想问她到底是因为怕坏规矩还是那根本不是她父亲,最后到底是忍住了,反正等他回到长安,好好审问顾辛瑾,一切便会真相大白,不管她是谁,只要不会背叛他,那她是谁都没关系! “我走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父皇病好了你却倒下了!”谢容华嘱咐道! “怎么会呢?我可是大夫,当然会照顾好自己,臣妾恭送陛下!”顾珩雪笑道! 谢容华看着她的笑容,嘴角不由微微勾起,转身大步离开! 第四百二十九章 暗藏杀机 谢容华离京不久后,顾辛瑾和顾臻一家人果然到了长安,因为是举家搬迁,一路上耽搁了不少日子,在搬进御赐的府邸后,顾辛瑾便求见了谢容华,没想到宫中回复陛下陪着工部去了水患之地,不在宫中,他转而求见顾珩雪,却收到答复说等谢容华回来再说! 顾臻看他脸色难看的样子,幸灾乐祸道:“爹,你看我怎么说的,这妹妹就是个白眼狼不是,我们一大家子人进京,她就和个没事人一样!” “闭嘴,如今陛下不在,她私下召见我们确实不合规矩!”顾辛瑾怒斥道! 顾臻冷哼一声,腹诽道,什么不合规矩,不过没拿他们当一家人看待罢了! 谢云的身体再好些的时候,便陆陆续续地有宫中嫔妃前来求见问安,以尽孝道! 这一日,柳江月在莫鸢地搀扶下来北宫求见,谢云看她的肚子已经显怀,皱眉道:“朕有顾昭仪照顾着,你挺着肚子还来看朕做什么?容华好不容易有第二个孩子,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柳江月笑道:“父皇病了这么久,臣妾虽一直有人传消息回宫,但到底是要见一见父皇才能安心的,何况臣妾也想见见父皇的张美人,听说她如今也身怀有孕,时间还和臣妾差不多,臣妾想着和她都是第一次怀孩子,想必会和她有很多话说,不知父皇可否让臣妾见见她?” 她说起这事,让谢云脸上不由有了自得之色,他也没想到,这么大年岁,竟然还能盼到一个老来子,他笑道:“她如今身子五个多月,和你确实是差不多的,从朕这离开后,你便去见见她吧!” “那臣妾谢过父皇了!”柳江月笑道,和谢云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起身告辞离开! 她和莫鸢出大殿的时候,正好遇到进殿的顾珩雪,脚下不小心被殿门一绊,差点栽倒下去! 顾珩雪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神色微微一变,扶稳她时神色已如常道:“贵妃娘娘身怀有孕,可不能出什么岔子,特别是这个时候,臣妾可不想再来一次百口莫辩!” 柳江月挣开她的手,笑道:“顾昭仪放心,本宫比顾昭仪更爱惜腹中的孩子呢,又怎么会不多加小心呢?” 她说着,在莫鸢的搀扶下缓缓而去,顾珩雪看到她的身影和微微隆起的小腹,眉头微皱,她刚刚拉她一把的时候,握住她手腕时探到了她的脉象,那分明不是孕脉,她是在假怀孕吗?谢容华知道这件事吗? “顾昭仪,太上皇陛下唤你进去呢!”麟德殿中的宫女将顾珩雪从思绪中惊醒,她点点头,收敛了神色进殿! 柳江月去见了谢云的张美人后便回了昭阳宫,她想起张美人腼腆的神色,微微一笑,她已经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张美人能生个儿子最好,如果不能,她就只能再铤而走险一些从宫外抱一个男婴进来了! “娘娘!”莫鸢让殿内其他人都退下后,对柳江月低声唤道:“顾昭仪今天扶了你一把,奴婢担心,她会不会发现什么?” 她的话让柳江月心中一惊,想到那时的情形,顾珩雪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片刻之间她也许什么也没发现,可她会医术,若她发现了瞒着,等谢容华回宫了禀告他,那她就完了! 柳江月握紧双拳,沉声道:“她什么都没发现最好,发现了也不要紧,只要让她没机会再见陛下就行!” 莫鸢一惊,颤声道:“娘娘的意思是?” 柳江月沉声道:“陛下去治理水患了,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才可能回来,这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等谢云的病情稳定下来后,顾珩雪也终于松了口气,谢云看她在麟德殿呆得无聊,笑道:“朕如今感觉已经大好了,你便回忘忧宫去吧,不必一直陪着朕这个老头子了!” 顾珩雪点点头,嘱咐道:“父皇虽感觉好了,却还是要忌口,往后臣妾也会为父皇研制药膳,药就不必喝了!” “好,这些日子你在北宫怕是没有自己的宫殿住着习惯,回去吧,隔一日来看看朕就好!”谢云点头笑道! “那臣妾先告退了,父皇有任何事都可以差人去忘忧宫唤臣妾!”顾珩雪点头应道,她也确实很想紫嫣她们了,这北宫全是伺候谢云的宫女太监和谢云的那些嫔妃,她混在他们里面,久了多少还是不自在的! 回到忘忧宫,紫嫣急忙迎了上来,关心道:“娘娘,你这一去就一个多月,给太上皇侍疾很累吧!看看你都瘦了!” “可不是,不过父皇已经大好了,以后注意饮食就行了,我也可以轻松一下了!”顾珩雪笑道,她还没高兴完,便见廖一冲进殿中道:“紫嫣姑娘,那个竺灵又来求见娘娘了?要赶走她吗?” 紫嫣还没说话,顾珩雪已经问道:“是夏才人的贴身宫女竺灵?” “就是她,这几天她日日来求奴婢去北宫找娘娘,奴婢赶了她好多次了?”紫嫣抿唇道! “那你怎么都没和我说?”顾珩雪问道! “她来肯定是为了夏才人,夏才人都出卖过娘娘几次了?奴婢才不想帮她们呢?”紫嫣恨声道! 顾珩雪想起夏菏泽,微微一叹,她把她仅有的那些秘密都告诉了想要对付她的人,她想起曾经和她相互帮忙的日子,恍如隔世! “廖一,让竺灵进来见我吧!”顾珩雪话音刚落,紫嫣便急道:“娘娘,你到现在还要帮她们吗?” 顾珩雪望向殿门,叹声道:“看看她说什么吧,离开宁幽宫的时候,我曾经承诺过夏菏泽,她有难处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可她一次也没来过,这次既然竺灵来了,我便当兑现了我的承诺,这次以后,我与她之间,便再无瓜葛了!” 紫嫣虽然不满,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竺灵一进大殿,便向顾珩雪跪下磕头道:“昭仪娘娘,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如今只有你能救她了!” 顾珩雪看向她,沉声道:“你家小姐怎么了?是她让你来找我的吗?” 第四百三十章 命悬一线 竺灵摇摇头,哽咽道:“小姐心高气傲,说不管求谁都不能来求昭仪娘娘,可是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如今贵妃娘娘养胎不问世事,贤妃娘娘自身都难保,能帮小姐的,只有昭仪娘娘了!” 顾珩雪皱眉道:“你家主子怎么了?” 竺灵磕头道:“之前我家小姐因为指证娘娘去奚宫局盗药的事,犯了诬蔑嫔妃之罪,被罚去了掖庭宫干活!” “她不是早就出来了吗?”顾珩雪皱眉道,她记得在琉璃宴上还见过她! “是,杜贤妃接替贵妃娘娘处理后宫事务的时候,让小姐帮忙准备琉璃宴的事,说是将功补过放了她出来,可贤妃娘娘失宠以后,崔尚宫说放出掖庭的事没有正式的赦令,追究起来是她们失职,便又把小姐带回了掖庭,而且……”她说着,痛哭了起来:“因为贤妃娘娘失了宠,小姐没了靠山,掖庭宫的管事便把最脏最累的活分给她干,还对她动辄打骂,小姐在里面的日子,比普通宫女都不如,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才来求昭仪娘娘,奴婢知道小姐对不住娘娘,求娘娘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放她出掖庭吧!” 顾珩雪一惊,她知道这皇宫的人都是跟红顶白的,以前在宁幽宫她们便常受欺负,如今没人敢欺负她了,夏菏泽过得却比从前更不如! “娘娘,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吧!”竺灵不住地磕头道! “娘娘!”紫嫣看她神色动容,正要劝她,却见她已经开口道:“走吧,我和你去一趟掖庭宫!” “娘娘,你真要帮夏才人?”紫嫣惊道! 顾珩雪叹息一声,看向她道:“她虽然出卖过我,说到底并没有真正害过我,会变成如今这样,也有我的部分原因在,我便帮她这一次,也只有这一次!” 奚宫局盗药的事,她确实做了,她没说错,因为这事被罚去掖庭宫也确实有几分冤枉,她和她虽然没有了情谊,但她也不想欠她的! 紫嫣见劝不动她,无奈之下只能跟着她往忘忧宫而去! 离长安城三十里外的官道上,一两朴实无华的马车疾驰着,谁都不会想到,马车里坐的会是天下间最尊贵的人! 去治理水患期间,谢容华带着谢珩在民间走了走,也让他感受了下寻常百姓的疾苦,他也开始渐渐明白了自己身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上,等洪灾退去后,他将灾后的事情交给周瑾和工部的人,便带着谢珩先行返回长安! 见谢珩不住地往马车外张望,他笑着问道:“怎么?这么想回宫?想顾昭仪了?” “嗯!”谢珩答道:“自从顾昭仪给皇爷爷看病了,珩儿便很少见到她了,和父皇外出了大半个月,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会不会想珩儿?” 谢容华笑道:“她当然会想珩儿,还叮嘱了父皇一定要保护好珩儿呢!” 谢珩听了他的话,高兴起来,笑道:“珩儿也想她,父皇想她吗?” 他的话让谢容华一愣,他想她吗?偶尔会想,但想的不是她,而是她把谢云的病治得怎么样了?谢容华淡淡一笑,对谢珩道:“有珩儿想她就行了,再过两个时辰,珩儿就可以见到她了!” 顾珩雪到掖庭宫的时候,管事周夏青慌张地迎出来,道:“奴婢叩见昭仪娘娘,娘娘怎么来这样的地方了?” 顾珩雪看了看这破败异常的殿宇,眉头微皱,她第一次来掖庭宫,这里比起宁幽宫,还要差上不少! “本宫来找夏才人,她人呢?让她出来见我!”顾珩雪沉声道! 周夏青看到跟着她的竺灵,明白了几分,有些不安道:“她如今受了伤,不好见娘娘!” 竺灵跪下磕头道:“昭仪娘娘,他们把我家小姐打得半死,还把她和一个疯子关在一起!” “胡说什么?那可是柳家的大小姐,曾经的蜀王正妃,可不是什么疯子!”周夏青反驳道! 顾珩雪听了她们的话,冷声道:“现在就带本宫去见夏才人,本宫不想说第二遍!” 周夏青见她生气了,也不敢再推脱,恭声道:“娘娘随奴婢来!” 她带着她们往掖庭宫深处走去,越走干活的宫女越稀少,在一处十分破旧的殿宇中,顾珩雪看到躺在床上,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夏菏泽,为她把脉后怒道:“她怎么说也是个五品才人,是陛下的女人,你们竟敢对宫中的嫔妃下如此重手,把她打成这样!” “娘娘息怒,奴婢也是按规矩办事,她完不成安排的活计,自然要受罚,掖庭宫中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周夏青跪下解释道! 顾珩雪现在没空听她解释,对紫嫣和竺灵道:“你们先把她搬出去,她的伤要立刻医治才行!” “是!”紫嫣和竺灵抬了人出去,顾珩雪跟着她们正要离开,暗地里却突然冲出了一个人,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捂着她的嘴一把将她拖入内殿中,周夏青眼疾手快地将内殿门关好,紫嫣再进来的时候,不见顾珩雪,不由问道:“昭仪娘娘呢?” 周夏青面不改色地道:“昭仪娘娘已经出去了,你没见到她吗?” 顾珩雪在内殿听到紫嫣的声音,极力挣扎着,可挟持她的人力气极大,她怎么也挣不开,随着紫嫣的声音渐渐远去,她心中涌上浓浓的绝望之色! 许久之后,等外面没了声音,那人才放开了她,顾珩雪惊惧地退开,看向挟持她的人,竟然是一个神色憔悴的半老妇人,她厉声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挟持本宫,不怕陛下要你的命吗?” 那妇人笑道:“颜汐凝,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有今天,可全都是拜你所赐!” 顾珩雪皱眉看着她,冷声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颜汐凝!” 那妇人疯狂道:“别以为你换了一张脸我就不认识你了,你就是她,你把我害成这样,我要你死,你死了,我就能死了!” 顾珩雪惊恐地退后,如今才明白,她已经疯了,她急着转身离开,她却一把拉住她,吹燃火折子,对顾珩雪阴森森地笑道:“颜汐凝,陪我一起死吧,葬身火海是你的宿命!” 无边的恐惧袭上顾珩雪心头,她用尽全力推开她,快步往门口走去,可那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她根本打不开! “来人,开门啊,救命!”顾珩雪拍着门高声唤道,身后火光骤然一亮,她回头望去,那疯妇已经将火折子扔到了屋内的一丛稻草上,火苗一瞬间燃了起来,她望着那火,兴奋道:“太好了,我终于要死了,谢容华再也不能折磨我了!” 她说着,往那火扑去,身体一瞬间被点燃,发出了阵阵惨叫声! 顾珩雪怔怔地望着她,一动不动,甚至忘记了呼救,她如今该趁火还没有燃大,赶快逃出去的,可她看着那火,身体竟然动弹不得,仿佛就像那疯妇说的,葬身火海,才是她的宿命一般! 第四百三十一章 重拾旧爱 谢容华的马车刚入宫门,便听驾车的侍卫禀告道:“陛下,掖庭宫的方向好像走水了!” 谢容华掀开车帘,看到远处的寥寥青烟,曾经的那种恐惧袭上心头,他来不及说话,便一瞬间跃出马车,施展轻功往那烟雾的方向飞奔而去! 紫嫣返回的时候,不见了夏菏泽和竺灵身影,她正想着是不是顾珩雪带着她们先走了,可一想又觉得不对,顾珩雪不可能扔下她一个人走的,从她方才离开的方向骤然传来惨叫声,她心中一乱,快步返回了之前那个殿宇! 眼见里面的屋子燃起了火,她想冲进去,却见那门上了锁,她一边叫顾珩雪一边用力地撞门,终于将门撞开,热浪扑来,她见一个女人已经滚在了火里打滚,而顾珩雪就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她慌乱地上前,拉了顾珩雪道:“娘娘,奴婢叫你怎么不应声呢,快走啊,这里着火了,我们快出去!” 顾珩雪眼神空洞地望着不远处的火苗,对她的话似乎毫无所觉! “娘娘,走啊,再不走就走不了了!”紫嫣拉着她,可顾珩雪就像脚底生根了一般,一动不动! 紫嫣抱不动她,也拉不走她,没有办法,只得先冲出去,对着外面高声道:“来人啊,救火了,昭仪娘娘在里面!” 这附近都没什么人,她又跑远了一些,才叫到了几个太监宫女打水救火! 回来的时候,火势已经渐渐大了,她急得哭了出来,大声道:“娘娘,你疯了么,这么大火,你想把自己烧死吗?” 她正不知所错,突然有一个人冲到她身边,夺过她手里的木桶将身体淋湿,便直接冲了进去! 紫嫣愣了好一会儿,才大叫道:“陛下,陛下你小心啊!” 谢容华冲进殿中,见四周都烧了起来,好在顾珩雪离火源远,还没有烧到她,看她安然无恙,他心中一松,怒火一瞬间被点燃,他一把拉过她,吼道:“疯女人,看火燃起来了,你不知道跑出去吗?” 顾珩雪看着他,眼中都是茫然与害怕,她喃声道:“容华,我害怕!” 谢容华来不及想她为什么会这样叫自己,眼见有烧断的木梁落下,他抬手挥开它,顾不上手臂上的灼痛,抱着她冲出了火海! 谢容华冲进去以后,便来了许多人灭火,他们卖力地动作着,就怕帝王出事了,整个掖庭宫都要陪葬,眼见他抱着顾珩雪冲了出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紫嫣快步上前道:“陛下,娘娘,你们没事吧!” 谢容华低头看去,怀里的人已经昏死了过去,他打横抱起她,对紫嫣道:“立刻传太医去忘忧宫!” 说完极快地飞奔出了掖庭宫! 太医赶到忘忧宫的时候,看到谢容华手臂上的伤,慌地要上前为他医治,谢容华却冷声道:“先去看看顾昭仪!” “是!”胡太医去了顾珩雪床边,仔细地为她诊治,谢容华走到外面的大殿中,撕开自己手臂上的衣服,将那被烧起了水泡的伤口露了出来! 谢灵祯听到消息便赶到了忘忧宫,看宫女正在为谢容华包扎伤口,慌地上前道:“皇兄,我听说你冲到火里去救人,你可是皇帝,什么人要你亲自去救,你不知道自己身份有多重要吗?万一你出事……” “别念叨了,明天早朝上还要听言官数落呢,你今晚就放过朕吧!”谢容华无奈笑道! 谢灵祯看着他气愤道:“太医呢?怎么让个宫女包扎伤口?” “朕让他们先去看顾昭仪了!”谢容华见包扎地差不多了,站起身正要进内殿,腰间的香囊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那香囊因为大火,边沿已经被烧成黑糊一片,谢容华死死地盯着它,竟不敢上去捡,为什么会这样,他竟然为了救一个女人,把她送给他唯一的东西弄坏了! 谢灵祯看了他的样子,不安道:“皇兄!”他说着,蹲下身将香囊小心地捡起来,捧到谢容华面前劝道:“皇兄,你别伤心,这是天意,再说这香囊,总有一天会坏的!” 谢容华颤抖着手接过,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从被烧坏的香囊里滚落出来,在地上打了几转后,安静地躺在了地上! 谢灵祯惊奇地看着地上那枚心形的石头,上面还有谢容华泛着金光的名字,他诧异道:“这是什么东西?” 谢容华缓缓蹲下身,轻抚上面自己的名字,回忆涌上心头,喃声道:“这是姻缘石……” 那时因为这个,他差点想杀了那个骗子道士,当时那道士不是把这石头收回去了吗?他的眼睛骤然瞪大,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时她说她要回去找东西,是把这个找回来吗? 他抖着手,将地上的石头一点点翻转过来,当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和陌生却又熟悉的名字时,心跳骤然加速! 顾珩雪,为什么会是顾珩雪! “顾珩雪,原来是这三个字!”谢灵祯低声道! 谢容华握紧石头,死死地看着他道:“你以前听过这个名字?” 谢灵祯点点头,答道:“汐凝姐救我的时候,说过这个名字,还说那是一个对她很重要很重要的人,顾昭仪就因为这名字,我才让她进宫的!” 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为什么她留在姻缘石上的会是这个名字,除非,这是她自己的名字,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画面闪入脑海中,那时她喝醉了,说她的名字里有一个雪字,叶修泽对顾蘅雪不同寻常的在意,阿隼救她时,她抱着阿隼的样子,他一下子惊醒过来,转身往顾珩雪的寝殿飞奔而去! “皇兄!”谢灵祯还想问他,他却已经进了内殿! 谢容华看着被太医围住的人,一步一步地走近她,他的脚步很轻,只怕稍微重一点,她便会消失一样! 胡太医看到突然出现的谢容华,吓了一大跳,跪下恭声道:“陛下!” 谢容华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声音颤抖着,带着后怕道:“她还好吗?” “娘娘只是吸了一些烟尘,并没有受伤,微臣方才已经为她将大部分烟尘排出来了!”胡太医回答道! 谢容华点点头,轻吻她的手背,望着顾珩雪安静沉睡的面容,在心中低声问道,汐凝,是你回来了吗?如果是你,为什么不认我,不认珩儿?我真傻,你就在我身边,阿隼,叶修泽都认出你了,我竟然这么晚才发现是你回来了,差一点,我又失去了你,还好,你还好好的在这里!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如同发誓一般虔诚,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了! 胡太医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谢容华抬头看着他,前所未有的严肃道:“好好守着顾昭仪,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第四百三十二章 追根究底 谢灵祯见谢容华从内殿走出,神情中带失而复得的喜悦,他上前问道:“皇兄,你发现什么了?这么高兴!” 谢容华畅快地笑道:“灵祯,你知道吗?她回来了,就在我身边,我怎么就这么笨,现在才发现呢?原来,老天还是厚待我的,不忍心看我孤独终老!” 谢灵祯听了他的话,眉头微微一皱,不解道:“二哥,你说的她是谁?是汐凝姐吗?” 谢容华点点头,笑道:“她另外一个名字,就是顾珩雪!” 谢灵祯一怔,认真道:“二哥,你是想汐凝姐想得失心疯了吗?你不能因为顾珩雪这个名字,就把顾昭仪当成她啊?她们长得,根本就不一样,名字也不是完全一样的,万一她是有心人设计进宫的,你岂不是着了他们的道?”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脸上的喜悦散去,浮现出凝重之色,他沉声道:“这件事,朕会查清楚,她是别人设计的人还是朕的女人,朕心里有数,你放心,朕不会被人蒙蔽的!” 他说着,对伺候的宫女清风道:“紫嫣呢,让紫嫣来见朕!” 清风很快叫了紫嫣进殿,看着正襟威严坐在上首的谢容华和一旁的谢灵祯,她跪下行礼道:“紫嫣见过陛下,见过燕王殿下!” “朕接下来问你的话,你每一句都老老实实地交待,若有半分隐瞒,朕便要了你的命!”谢容华沉声道! 紫嫣一个激灵,磕头道:“紫嫣定不敢欺瞒陛下!” “你是什么时候跟着你家娘娘的?”谢容华沉声问道! “在娘娘被老爷公子找回家以后,便是奴婢伺候着了!”紫嫣答道! “找回家?她走丢过?”谢容华皱眉问道! 紫嫣将顾珩雪走失的那段说了,道:“之前奴婢没见过娘娘,是她回来后奴婢才在她身边伺候的,老爷说她失了记忆,让奴婢不要问她过去的事?” 失忆?所以才记不得他,记不得珩儿了吗? 谢容华沉吟道:“朕再问你,顾昭仪一直是用左手写字的吗?” 紫嫣摇摇头,道:“一开始是用右手的,有一次幻琴姑娘来见了娘娘,娘娘就开始练习左手写字了?再没用过右手!” 幻琴?谢容华没想到,原来幻琴早就和她透露了风声,怪不得顾珩雪在他面前这样隐藏着,她怕他发现她的身份吗?为什么怕,她不想呆在他身边?想到这个可能,谢容华的心沉了下去! “你家娘娘以前用右手写的字你还有吗?”谢灵祯看了谢容华一眼,急声问道! 紫嫣摇摇头,道:“娘娘用左手写字以后,就把以前右手写的全都给烧了,一张也没留下!” 谢容华无奈地笑了笑,道:“把你们娘娘平日里的习惯喜好都和朕说说!”她既然防着他,想必在他面前也是尽量保留了的! 果然,紫嫣说的和他平时看到的顾珩雪并不同,可她的那些习惯喜好,却统统和颜汐凝是一样的! “你先下去吧!”谢容华点头道,紫嫣默默地退下,谢容华看向谢灵祯,道:“你说,他们能把人设计得这么像吗?” 谢灵祯哑口无言,皱眉道:“可是长相?” “长相不重要,她还是她,她还活着,对朕来说,便是老天最大的恩赐了!”谢容华叹声道,看向谢灵祯:“你去陪着珩儿,别让他担心!朕还要去见见顾辛瑾!” “今晚就见?”谢灵祯讶异道! “夜长梦多,有些事情尽早弄清楚为好,朕如今已经肯定了,她不是顾辛瑾的女儿,不过朕也要谢谢他们,不是他们的阴差阳错,又怎么会把她送回朕的身边!”谢容华淡笑着道,他如今的神色,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轻松,谢灵祯微微一叹,只是疑惑,她到底怎么死而复生的,不过很明显,谢容华并不在意这个,他在意的,只是她回来了! 宫中太监去顾家宣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要顾辛瑾带上顾珩雪的墨宝,顾辛瑾虽然有些疑惑,还是照圣旨做了! 他到达紫宸殿的时候,已是半夜,不过紫宸殿依旧灯火通明,帝王的精神也很好,嘴角含笑在桌案上写字,顾辛瑾看着年轻的帝王,毕恭毕敬地跪下道:“臣顾辛瑾参见陛下!” 谢容华抬头看他,道:“起来吧,朕要你带的东西,你带了吗?” 顾辛瑾恭敬地将手里的东西递上前去,通过眼角的余光,才发现帝王一直在写的是顾珩雪三个字,他恭敬地退后,见谢容华看了顾珩雪曾经在顾家时留下的字迹,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几分,显然此刻龙心大悦! 顾辛瑾惴惴不安地等了片刻,见帝王一直不开口,他只能斟酌着开口道:“陛下,微臣听说宫中失了火,昭仪娘娘……” “她没事!”谢容华看向他,目光带着坚定:“朕也不会让她有事!” 他将方才写的顾珩雪三个大字放到顾辛瑾面前,沉声问道:“这才是顾昭仪真正的名字,对吗?” 顾辛瑾一惊,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却只能点头道:“因为怕她的珩字冲撞了雍王殿下,在进宫前臣便帮她改了!” 谢容华微微一笑,继续问道:“顾昭仪其实并不是爱卿的亲女儿,对吗?” 顾辛瑾一惊,跪下道:“陛下,她确实是微臣的亲女儿,微臣自小把她养在家……” “你别急着解释,若是你老实交待,你还是顾昭仪的父亲,若你妄图欺君,等朕查明一切后,诛了你顾家九族,你就别怪朕无情了!”谢容华淡淡地道! 顾辛瑾看着他认真的神色,背后冷汗涔涔,天人交战了一番后,叩头道:“微臣知罪,请陛下恕罪,微臣并非刻意欺君,只是因为,只是因为她太像宸妃娘娘,才将她送进宫中的!” 谢容华看他知道进退,笑道:“你老实交待了,朕也不会再追究什么,和朕说说顾昭仪吧,你们怎么找到她的,又怎么认了她做女儿的?” 顾辛瑾一一答了,谢容华听到来历不明后,眉头微皱,问道:“你的意思是她是突然出现在张家村一带的?” “是,微臣派了大量的人去调查她,没人知道她的过去,正因为如此……”顾辛瑾看着谢容华,却不敢再往下说! 谢容华笑了笑,道:“朕明白了,你先退下吧,今晚的谈话,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对外,你还是顾昭仪的生父,朕也不会亏待你!” “是,臣谢主隆恩!”顾辛瑾松了一口气,缓缓退下,他刚离开,却见尚静急急地来报:“陛下,忘忧宫那边传来消息,昭仪娘娘似乎被梦魇住了,一直醒不过来,还在说胡话!” 谢容华面色大变,站起身快步冲了出去! 第四百三十三章 似梦非梦 雪?入夏了怎么会有雪呢?顾珩雪看着周围的一片雪景脑中有些混乱,身后突然传来开门声,她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女子从屋中走出,她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颜汐凝,她这是又做梦了?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没想到又入了梦。 只见颜汐凝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她跟在她身后,那些路过的仆人一望向颜汐凝,顷刻间便失了神智,她听见颜汐凝让他们去倒火油,倒火油做什么?顾珩雪心中有不安升起。 她随着她走了一路,见她转了一圈后回到之前的屋子,而这里,倒满了火油,顾珩雪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上前急声道:“你别做傻事啊?你丈夫和儿子都还在等你。” 颜汐凝望着窗外的风景片刻,轻轻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顾珩雪急着上前去夺,那火却穿过了她的手,她急得快哭出来,大声地叫她,可她似乎听不见,只见她抛下火折子,房间一瞬间点燃,她蜷缩在角落中,在漫天的火光中,她的脸渐渐地在她眼前清晰起来,这是顾珩雪第一次看清她的脸,那是一张她从没见过却极其眼熟的脸,突然间,那脸渐渐变得模糊了,再次清晰地时候,却变成了她自己的脸,顾珩雪吓得往后退,看着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被漫天大火吞噬,渐渐地被烧成了灰烬。 她抱着头恐惧地尖叫,就好像那个死掉的人是自己一样,她想醒过来,离开这个梦,可目之所及都是漫天大火,她的手脚一点一点被火焰席卷,和颜汐凝的一样慢慢变黑变焦。 她尖叫道:“不要,我不要被烧死,我不要被烧死。” “不会被烧死,没有人会把你烧死,珩雪,我在你身边,你不会死的。”在她恐惧至极的时候,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男声,她睁眼望去,周围的火消失了,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顾珩雪抬头看去,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她顷刻间哭了出来,抱紧他道:”容华,我害怕!“ “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我会在你身边,一直保护你,不要害怕。”谢容华抱着她,轻声哄道,她看着他温柔的目光,那些恐惧终于渐渐散去,她抱紧他,低喃道:“不要离开我。” “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呢?这辈子,我都会陪着你的。”顾珩雪听到他低低的承诺,渐渐安心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温暖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房中,顾珩雪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周围熟悉的摆设,一时有些迷茫,她动了动,却骤然发现自己被一双健臂抱在怀中,她一惊,回头看去,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俊脸,如今他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嘴角还挂着微笑,顾珩雪很快反应过来,她还在做梦,怪不得,这里的场景看着眼熟呢,似乎是叫临川阁,这个梦怎么这么长? 在她纠结梦境的时候,身后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她对上他漆黑如墨的凤眸,脸微微一红,低声道:“容华,我想起来了。” 谢容华眼睛一亮,轻吻了她的额头一口,扶她起来唤道:“紫嫣,进来伺候娘娘梳洗。” 紫嫣闻言和清风端着洗漱用具进屋,顾珩雪看着她们,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颜汐凝的梦中,为什么会有紫嫣和清风,不该是幻琴吗? 她僵硬地回头,看到身边的男人自然的起身,他为了照顾她,是和衣而睡,衣服上的龙纹清晰可见,顾珩雪望着他,惊恐地唤道:“陛,陛下?” 谢容华眉头一皱,轻抚她的脸低声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叫我容华,往后没有外人的时候,你都这样叫,明白吗?” “娘娘,奴婢伺候你洗脸吧!”紫嫣端着热水上前,含笑道。 “让朕来吧!”谢容华说着,挽起衣袖将丝帕打湿,正要为她擦脸,顾珩雪却害怕地后退,看看谢容华,又看看紫嫣,喃声道:“这不是梦吗?这是哪里?” 紫嫣笑道:“这不是梦啊,这是华阳宫,陛下说以后娘娘都住这里,不住忘忧宫了。” 华阳宫,那不是宸妃娘娘的宫殿吗?他看向那个温柔望着她的男人,颤声问道:“陛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谢容华抓过她,为她仔细地擦了脸,柔声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呢?你是顾珩雪,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挚爱,是珩儿的娘亲。” 顾珩雪推开她,皱眉道:“陛下,你的挚爱是颜汐凝,珩儿的娘亲也是颜汐凝,不是我。“ 谢容华微微一叹,让紫嫣她们先退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不明白吗?顾珩雪就是颜汐凝,颜汐凝就是顾珩雪,我知道你失了记忆,不过没关系,我会慢慢把记忆帮你找回来的。” 顾珩雪瞪着他,生气道:“我没有失忆,我也不是颜汐凝,我不要住这里,我要回忘忧宫去住。” 她说着,就要起身离开,被谢容华一把抓住,他抱紧她,低声道:“忘忧宫不是你的家,这里才是,就是怕你住不惯皇宫,华阳宫所有的景致,我都是按照秦王府的临川阁建造的,这样,你就不会不习惯了。” 顾珩雪憋着气,一把推开他,怒道:“陛下,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只是你的假宠妃,等明年我就出宫了。” 听了她的话,谢容华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道:“你现在还想着什么假宠妃和出宫的事?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会放你出宫吗?” 顾珩雪一惊,怒道:“陛下难道想出尔反尔?你答应过我的,当两年假宠妃就放我出宫……” 谢容华看她这样,也生气了,怒道:“那是我该死的没有把你认出来,如今知道你是谁了?我怎么可能放你离开?” 顾珩雪紧抿嘴唇,瞪着他道:“我都说了你认错人了,我知道颜汐凝去世了,你很难过,可你也不能把我当成她啊,我是我她是她,我们不是一个人。” 谢容华气得笑了起来,本来找回她,他心情不知道有多高兴,可这个女人竟然这样死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他恨声道:“顾珩雪,你和做颜汐凝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果然知道怎么才能把我惹生气。” 他说着,起身摔门而去,顾珩雪一惊,大声吼道:“我说了我不是她,你要我怎么说你才信。” 她扁着嘴,一脸委屈,她就是她自己,一点也不想做颜汐凝的替身,他现在对她这些温柔,还有这个按照临川阁建的华阳宫,都是给颜汐凝的,和她有什么关系,让她住这里,不是鸠占鹊巢吗? 第四百三十四章 于心不忍 紫嫣小心地走进房中,看顾珩雪气急的样子,道:“娘娘,陛下离开的时候脸色好可怕,你又把他弄生气了?” 生气就生气,她也生气了,明明说好放她出宫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发现她像颜汐凝这回事的,幻琴说得果然不错,被他发现了就要被捆在身边,虽然没有要杀她,可做替身又有什么好! 顾珩雪气恼地起身,对紫嫣道:“走,我们回忘忧宫去。” 紫嫣吓得一下子跪了下来,颤声道:“娘娘,陛下说了,以后你就住这里,不让回忘忧宫的,你就别为难奴婢了。” 顾珩雪压抑着怒气,问她道:“你和我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突然就到了这里?” 紫嫣缩着头,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一和她说了,小声道:“是陛下亲自抱了娘娘过来的,住进华阳宫后,陛下就一直陪着娘娘,一步也没离开过。” 顾珩雪冷着脸问她:“你为什么把我的事都和他说了,不是让你不准说吗?” 紫嫣委屈道:“奴婢也没办法,当时陛下说了,如果奴婢撒谎,他就要杀了奴婢,陛下那么聪明,如果撒谎一定会被他发现的。” 顾珩雪撇撇嘴,扶了她起来,道:“算了,事到如今,怨谁也没有用了,对了,在掖庭宫放火的那个人是谁?夏才人还好吗?” 紫嫣听到他说这个,气愤道:“放火的那个是柳家那个戴罪的大小姐,已经被烧死了,至于夏才人,她和杜贤妃,还有掖庭宫的管事周夏青,还有竺灵,都被陛下处死了。” 顾珩雪一惊,道:“你说什么?” 紫嫣道:“娘娘你不知道,这是夏才人的苦肉计,就是为了引你去掖庭宫的,杜贤妃失宠以后,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她把所有的根由都怪罪到娘娘身上,想趁着陛下不在置娘娘于死地,那柳大小姐已经疯了,她们把她和娘娘关一个屋子里,借机杀死娘娘,然后把一切罪责推到疯了的柳大小姐身上,那天若不是陛下及时把娘娘从火里救出来,娘娘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顾珩雪对那天火烧起来以后的事几乎没有印象,她听紫嫣这样说,问道:“是陛下救了我?” “是啊,陛下为了救娘娘,自己的手臂都被烧伤了呢,娘娘不知道,昨天陛下上朝的时候,被上了多少谏言,差点逼得陛下下罪己诏了,陛下对娘娘一片真心,娘娘就不要再和陛下置气了。”紫嫣在一旁劝道。 顾珩雪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他为她做的,确实很令人感动,可偏偏他是把她当成了颜汐凝,才做的这些,那些感动中就好像插了一根刺,一碰就疼。 “娘娘!”紫嫣见她不说话了,在她身边小声道。 顾珩雪看向她,低声道:“算了,就先在华阳宫住下吧,后面的事情以后再说。” “娘娘想通了就好!”紫嫣高兴起来,伺候她梳妆打扮后,道:“娘娘要不要在华阳宫转转,这里修得很美的。” 顾珩雪点点头,和她一起出了房间,她走到院中,顺着梦中的记忆一点一点地走,这里的一草一木,少了梦中的梦幻,多了一丝真实感,果然和临川阁造得一模一样,就连那条泉水溪流,都是一样的。 顾珩雪顺着溪流走去,在溪流的尽头,一颗巨大的石头映入眼帘,石头上刻的八个大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苍劲有力的字体让她眼眶一热,这是梦里,她没有见过的。 顾珩雪抬头望着它,身后有温暖袭来,她骤然落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怀抱中,谢容华轻拥着她,望着那块巨石低喃道:“还记得它吗?那时我说,等我们成亲了,我就把它搬到秦王府去,让所有人都能看到我对你的承诺,知道我们有多么相爱,后来,我就把它搬到了这里,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它……” 顾珩雪收回那些莫名的情绪,见紫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她轻轻挣开他,转身望着他低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被她气跑了吗? 谢容华讪笑道:“我难不成还真生你的气?反正我们吵架,你低头的次数屈指可数,我若不来找你,那估计你是不会来找我了,你好不容易才回到我身边,我怎么舍得再和你分开。” 顾珩雪看他一脸深情的样子,想到紫嫣和她说的话,别开眼低声道:“谢谢你救我,你手臂的伤怎么样了?” 谢容华看她关心他,心中一暖,笑道:“在战场经历过刀光剑影的人,这点小伤算什么,如果你不放心,那你帮我看看?” 顾珩雪点点头,拉了他在小溪边坐下,挽起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拆开包扎的绷带仔细地帮他检查伤口,谢容华看着神情专注的她,一瞬间似乎回到了过去,他真是傻,竟然这么久才认出她,除了那张脸,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明明都和过去一模一样的,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伤以后恐怕会留下疤痕,我帮你配点药,尽量把疤痕消掉……”她说着,抬头对上他专注灼热的目光,眼见眼前渐渐放大的俊脸,她心中一慌,躲开道:“陛下……” 他的吻从她的脸颊旁擦过,谢容华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她还是不能接受他,他微微一叹,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说了,叫我容华,不要叫我陛下。”他讨厌她拒他于千里之外的那种感觉。 顾珩雪抿了抿唇,低声道:“容,容华,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见她顺从了,谢容华的嘴角溢出微笑,他握紧她的手,柔声问道:”你想告诉我什么?“ 她看着他,小声道:“关于柳贵妃的,我上次不小心扶了她一把,摸到了她的脉象,她似乎,并不是真的怀孕。”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扑哧一声笑了,顾珩雪看向他,不可思议道:“你早就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我根本没碰过她,她怎么可能怀上我的孩子。”谢容华笑道。 “你,你没碰过她?”顾珩雪惊讶道,可柳江月的样子,不像他没碰过啊,不然她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假怀孕很容易穿帮吗? 谢容华抱紧她,呢喃道:“当然没碰过,这宫里的女人,我谁都没碰过,我说过,我只要你一个的。”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心中一颤,可想到他说的一个其实指的是颜汐凝,又难免难受,她挣开他的怀抱,看向他道:“那你打算怎么对付柳贵妃?” 谢容华对她总是不动声色的逃避,也没说什么,他揉了揉她的发,低笑道:“这一切你不必管,后宫中的任何人任何事你都不必管,你只要知道,我只是你一个人的,你以后好好陪在我身边就行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三十五章 患得患失 傍晚的时候,谢灵祯带了谢珩过来,谢珩一见顾珩雪,便高兴地跑过去,唤道:“顾昭仪……” 顾珩雪正要答他,谢容华却皱眉道:“珩儿,以后不能叫顾昭仪了,要叫母妃。” 谢珩和顾珩雪同时一惊,谢珩看了看顾珩雪,又看了看谢容华,问道:“顾昭仪是珩儿的娘亲吗?” “是!” “不是!” 谢容华和顾珩雪异口同声道,谢珩皱眉看着他们,谢容华的脸色难看起来,望向顾珩雪道:“你连自己儿子都不要了?” 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哪来这么大个儿子,顾珩雪想辩驳,可是看到谢珩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她想起他从小就没了娘亲,怪可怜的,一时又不忍心开口。 谢灵祯看到如此尴尬的场景,轻咳一声,在一旁打圆场道:“皇兄别生气,皇嫂不是失忆了嘛,你们好不容易才一家团聚,自然要开开心心的才好。” 谢珩看向谢灵祯,问道:“四叔,母妃失忆了,才一直不记得珩儿吗?” 谢灵祯点点头,道:“珩儿以前不是说娘亲去远方治病了吗?娘亲病治好回来了,可是失了以前的记忆,所以以前没认出来珩儿和皇兄。” 谢珩听了他的话,高兴起来,走过去抱着顾珩雪道:“母妃,怪不得珩儿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觉得你像娘亲,原来你真的是珩儿的娘亲。” 顾珩雪张了张嘴,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苦笑着拍拍怀里的谢珩,看着眼前多出来的丈夫儿子小叔子,心中泛起一阵压抑感,她不明白,她要怎么说,他们才能相信,她没有失忆,她也不是颜汐凝,看如今的情形,她只觉得自己离宫遥遥无期了。 晚上休息的时候,当她看到赖着不走的谢容华,整个人真的快崩溃了。 “陛……”她刚开口,见谢容华瞪她,急忙改口道:“容华,你不回紫宸殿休息吗?” 谢容华望着她笑道:“你回来了,我为何还要在紫宸殿过孤家寡人的日子,我们要努力一点,早点为珩儿带来弟弟妹妹。” 顾珩雪的脑中一阵黑线,她认真地看着谢容华,问道:“容华,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是她呢?” 谢容华望着她,反问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你不是呢?”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失忆,我的过去,我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顾珩雪沉声道,“我的记忆里没有你,没有珩儿,没有你说的那些美好过往,也没有对你刻骨铭心的爱。” 她的话让谢容华的神色一瞬间落寞下来,顾珩雪看到他受伤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忍,可她若不这样,他又怎么能放过她,顾珩雪一鼓作气道:“你想想,颜汐凝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你不能因为我和她之间那些相似的地方就认为我是她啊,你连她死了,都不愿碰别的女人,如果就因为我和她那些相似的地方,来碰了我,到最后发现我并不是她,那不是对你们爱情的一种亵渎吗?” 谢容华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苦笑道:“你说来说去,不过是怕我碰你罢了。” 顾珩雪一怔,只见他走上前,一把抱了她上床,低喃道:“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碰你的,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也不会在乎这一时半刻。” 顾珩雪望着他此时可怜的神情,竟然生了恻隐之心,她甩了甩头,将不该有的情绪甩开,一沾床便转身背对着他,躲到了角落里去,从前和他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可那时的心情和现在完全不同,顾珩雪根本不敢睡过去,神经一直紧绷着,谢容华躺到她身边,看她这样,微微一叹,伸手握住她的手,只见她极快地缩回手去,他苦笑道:“睡吧!” 顾珩雪一直紧张到丑时才渐渐睡过去,等睡熟过去后,那些天然的坏习惯便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谢容华毫不意外地接受了她熟睡时的拥抱,眼中闪过笑意,从前他没认出她来的时候,他会推开她,但现在不会了,她如今也只有睡着了,才会对他毫无防备。 谢容华抱紧她,吻了吻她的额头,闭上眼安心地睡了过去! 顾珩雪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那时身边的人早就不见了,她喊了紫嫣进来,问她道:“陛下呢?” “陛下一早就上朝去了,看娘娘睡得熟,让任何人不能扰了娘娘清梦呢。”紫嫣答道。 顾珩雪撇撇嘴,想到曾经睡眠不足被他强行弄醒起来伺候他穿衣上朝的过往,腹诽道,还真是同人不同命,曾经没被他当成颜汐凝的时候,待遇可比现在差多了。 她想起之前答应过谢云替他诊脉的事,急忙让紫嫣伺候她起身,换了衣裳用了午膳,便去北宫找谢云。 谢云见了她很高兴,在她替他把完脉嘱咐完后,关心道:“朕听说前几天掖庭宫失火的时候你也在,没伤着你吧了?“ 顾珩雪摇摇头,笑道:“谢父皇关心,有惊无险了一场。” 谢云点点头,问道:“朕还听说,你如今搬到华阳宫去住了。” 顾珩雪正要答他,有太监禀报陛下驾到,只见谢容华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把将顾珩雪拉到身后,怒道:“谁让你自己过来这边的?” 顾珩雪皱眉道:“我之前一直为父皇侍疾啊。” 谢云看到谢容华如此护着顾珩雪,眉头一皱,他苦笑道:“你怕朕伤了你的昭仪?朕如今哪里还有这个能力?” 谢容华回过神来,对谢云道:“父皇,顾昭仪不适合再为你侍疾,儿臣会另外派太医来照顾父皇。” 谢云点点头,笑道:“朕明白,你既然这么看重顾昭仪,朕也欣慰。”他之前还想顾珩雪能不能走进谢容华心里,如今看来,她确实走进了,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护着她。 谢容华拉着顾珩雪离开麟德殿出了北宫,紧绷的神情才放松下来,他看向顾珩雪,沉声道:“你以后不用来北宫了,这后宫的事你也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好好住在华阳宫,照顾好珩儿就可以了。” 顾珩雪看着他,不解道:“陛下,以前我都是这样过的,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谢容华打断她,沉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没有办法忍受再失去你一次,所以你不能处于任何危险之中,你明白吗?” 顾珩雪沉默下来,他叹了一声,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拘束,但如今宫中需要处理的人还没有处理完,等我把他们处理干净了,你想去哪里去哪里,好不好?” 顾珩雪微微一叹,他这样患得患失的样子,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因为另外一个人,对她这么的好,只会让她心里越来越压抑,她宁愿,他像从前一样把她当棋子用,也比如今把她当替身来得好过。 第四百三十六章 幻琴归来 昭阳宫这段时间都很安静,自从掖庭宫失火,谢容华将相关人员全部处死那刻,柳江月便日日胆战心惊,就怕他查到了自己头上,好在一切风平浪静,他并没有来昭阳宫找她。 “娘娘,我们以后怎么办?顾昭仪都住进华阳宫了,如今陛下一有空就陪着她,根本不把后宫别的嫔妃放在眼里了。”莫鸢愁眉苦脸的道。 柳江月的脸色因为她的话沉了下来,从前谢容华还会做做戏,可掖庭宫失火的事之后,他连做戏的兴致都没有了,除了顾珩雪,这宫里似乎就看不到别人,以往每隔几日,就算他人不到,也会派尚静或者紫宸殿别的随侍来昭阳宫问问她的情况,赐下一些补品,如今连这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她不明白,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一国至尊亲入火海救人不说,还让顾珩雪住进了华阳宫,她握紧双拳,只觉得前路艰辛,还好,她还有一个孩子。 她轻抚小腹,喃声道:“你也看到了,如今谁敢动顾昭仪一根头发,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取了性命,我们哪还能做什么,还是安心等孩子出世吧!“ 她这样一说,莫鸢想起来,急声道:“娘娘,要是顾昭仪告诉了陛下娘娘孩子的事。” 柳江月看向她,低笑道:“如果她真知道,现在早就告诉陛下了,你觉得陛下知道了还会留着本宫?” 莫鸢听她说的有道理,道:“看来之前是我们多虑了,只是掖庭宫的火烧死了大小姐,却没能烧死顾昭仪,陛下又把她护得滴水不漏,我们再想动手就难了。” 柳江月低叹一声,喃声道:“如今的形势,靠本宫一人之力是没什么用了,不过本宫身后还有柳家,还有大伯父,杜贤妃一死,杜家算是没什么指望了,如今陛下重用周瑾,大伯父在朝堂中的声势,恐怕也会受影响,以他的性子,不会一直隐忍下去的,到时我们再见机行事就是。” 幻琴一回长安,便被秦洛告知了宫中的事,她连家都没回,便直接进宫面见谢容华了。 谢容华在紫宸殿中批阅奏章,听见幻琴请安的声音,他没抬头,也没让她起身,继续批阅奏章,幻琴足足跪了一个时辰,才见龙椅上的帝王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她面无表情道:“幻琴,朕还以为你这终南山,打算一去不回了呢。” 幻琴伏地磕头道:“幻琴知罪,请陛下恕罪?” “想要朕饶你,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瞒着顾昭仪的事,自作主张,你口口声声说朕是你的主人,你就是这样为主人尽忠的吗?”谢容华冷声开口道。 幻琴抬头望着他,低声道:“陛下,顾昭仪,顾昭仪一直不愿承认自己是颜姑娘,她极力地否认自己失忆,还说那些事都是颜姑娘托梦给她的,她不是借尸还魂死而复生,奴婢说服不了她,若贸然告诉陛下此事,恐怕给她带来杀身之祸,所以才一直瞒着陛下的。”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一怔,心中的怒气渐渐散去,他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大火,让姻缘石从颜汐凝亲手绣给他的香囊中掉出,他会这么确信她就是颜汐凝吗?他是帝王,任何异常发生的时候,第一反应,总是猜忌,若幻琴一早告诉他,他能保证自己不会错手伤了她甚至杀了她吗?他明白,他不能,那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怪幻琴的隐瞒呢。 “你起来吧!”谢容华低声道,等幻琴站起身来,他才接着问:“你说的梦是怎么回事?” “顾昭仪说她经常做梦,梦到的都是颜姑娘的过去,所以她才会使唤阿隼,才会知道奴婢和陛下的往事,但她说那是颜姑娘托梦给她的,并不是她的记忆,还说她没有失忆过,奴婢试探过几次,她说起自己往事的情形不像造假,借尸还魂的事又太过诡异,所以奴婢想亲自把事情查清楚后再告诉陛下。”幻琴详细说道。 谢容华低垂着眸,面色严肃道:“所以你去终南山,并不是去拜访温大有,而是去找了张玄策,对吗?” 幻琴神色一慌,答道:“陛下,张先生隐居在终南山,因为曾经那些事,奴婢怕告诉夫君奴婢是去找他,他会反对奴婢去,还会对奴婢追根究底,所以才说是去探望驸马的。” 谢容华想起往事,喃声道:“张先生,他过得还好吗?” 幻琴点点头,答道:“张先生的精神看着还不错,他说能看到陛下把江山治理得这么好,证明他没有看错人,他很欣慰,他还说,他没有怪过陛下,是他对不起颜姑娘,但他对自己做过的事并不后悔。” 谢容华低叹一声,问道:“那他对此事怎么说?” 幻琴答道:“张先生说这世上并非没有借尸还魂之法,但若是借尸还魂,那一定会有契机,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终南山的时候,先生问了我许多关于顾昭仪的事,也查了许多古籍。” “那找到了什么?”谢容华问道。 幻琴摇摇头,答道:”张先生说他还没有想通,他说,他想见见顾昭仪,但陛下有旨,他是不得入长安的,奴婢没有办法,就先行回来了。“ 谢容华沉默片刻,看向幻琴道:“你和秦洛再去一趟终南山,接他到长安来。” 幻琴惊喜道:“陛下同意他回长安了?“ 谢容华点点头,沉声道:“朕对顾昭仪就是你家小姐这一点深信不疑,朕如今发愁的是,如何才能让她自己相信这件事,若她不能承认自己,她和朕之间,始终有隔阂,你告诉张玄策,若他能弄明白其中的缘由,让顾昭仪相信顾珩雪和颜汐凝就是一个人,从前的那些事,朕便不再追究了。” “是,幻琴遵旨!”幻琴沉声应道,看向谢容华:“陛下,奴婢离开前,能再见见娘娘吗?” 谢容华点点头,说起顾珩雪,嘴角不由染上温柔的笑意:“她如今搬到华阳宫去住了,你去看看她吧,她见到你想必也会高兴。” 第四百三十七章 自我否定 “母妃,父皇和珩儿说要把母妃的名字改回去。”谢珩的声音唤醒正在发呆的顾珩雪,自从那天后,谢珩天天叫她母妃,她听着听着竟然也习惯了,如今听他和她说改名字,第一反应是他要把她名字给改成颜汐凝,她脸色不好道:“我为什么要改名字?这就是我自己的名字。” 谢珩看她不高兴,低声道:“父皇说母妃叫顾珩雪,是珩儿的珩,不是蘅芜的蘅,谢是父皇,珩是母妃,这样我们才是一家人。” 顾珩雪一愣,原来不是把她名字给改成颜汐凝,这样就好,她听了谢珩的话,一时有些疑惑,颜汐凝为什么要给自己儿子起名叫谢珩,她正想问他,却看到紫嫣高兴地冲进房中,道:“娘娘,幻琴姑娘来看你了。” 顾珩雪惊喜得站起来,谢珩已经高兴地跑了出去,大声道:“幻琴姑姑,幻琴姑姑!” 幻琴刚进华阳宫,便被迎面奔来的谢珩撞了一个满怀,她牵起他,笑道:“好久不见,殿下又长高了不少,这些日子想姑姑了吗?” “珩儿当然想姑姑了,对了,珩儿找到娘亲了,原来顾昭仪就是珩儿的娘亲。”他说着,高兴地拉了幻琴进屋,对顾珩雪道:“母妃,幻琴姑姑来了。” 幻琴正要给她见礼,顾珩雪急忙拦住她,牵了她坐下,笑道:”我们都好长时间没见了,你何必和我见外。“ 幻琴跟着笑道:”是啊,我离开的时候,娘娘还住忘忧宫,如今都搬到华阳宫来了。“ “可不是,如今陛下天天都和娘娘在一起,可宠娘娘了。”紫嫣一边上茶一边高兴道。 她说起这个,顾珩雪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她对谢珩道:“珩儿,母妃想和幻琴姑姑说点体己话,你先让紫嫣陪你去外面玩好不好?” 谢珩看了幻琴一眼,不情愿道:“母妃,珩儿也想陪着幻琴姑姑!” 幻琴笑道:“殿下听话,姑姑和顾昭仪说完话便去找你。” 谢珩想了想,道:“好吧,那珩儿先出去玩。” 他说着,叫了紫嫣离开,等房里只剩了顾珩雪和幻琴,顾珩雪牵着她,皱眉道:“幻琴,你想办法帮帮我,如今陛下真把我当你家小姐替身了。” 幻琴看着她,认真道:“娘娘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想成是颜姑娘的替身呢,为什么不试着相信你自己就是颜姑娘呢?” 顾珩雪瞪大眼睛看她,无语道:“你又要和我说借尸还魂死而复生的事吗?我真不是啊,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和你们解释这件事了,从我出生,到我长这么大,我都是顾珩雪。” 幻琴叹了一声,道:“那娘娘对陛下有情吗?” 顾珩雪想斩钉截铁地否认,却一瞬间开不了口,幻琴看她这样,低笑道:“娘娘心里有陛下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接受现在的生活呢?” 顾珩雪紧抿着唇,沉声道:“他对我的那些好,都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了另外一个女人,这样你要我怎么接受,这世上,没人会心甘情愿做另外一个人的替身。” 幻琴看她这样,苦笑着摇头道:“娘娘的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倔!” 她不懂她说的以前是多久以前,这里的人都把她当颜汐凝,可她明明不是,为什么要强迫她过另一个女人的生活,那些深情那些爱,纵然再深,可终归不是她的。 幻琴从怀中掏出一枚心形的石头和一个被烧坏的香囊,递给顾珩雪道:“娘娘,这是陛下给我的,他说在救娘娘的时候,这个香囊被火烧坏了,希望娘娘能重新帮他做一个,这枚姻缘石,还是放在里面。” 顾珩雪接过她手中的香囊和石头,看着石头两面的名字,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结巴道:“这,这怎么会有我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但这是当年颜姑娘和陛下一起去求的,你的名字,是颜姑娘亲手写下的,娘娘不妨好好想想,颜姑娘求和陛下的姻缘,为什么会写你的名字?”幻琴笑道。 顾珩雪仔细看那石头上的字迹,确实是她的字迹,为什么会这样,她真是颜汐凝,她真的失忆了吗?这想法只出现了一瞬间,便断然被她否定,这一定是他们弄了石头来骗她的,好让她安心地陪着谢容华,做颜汐凝的替代品。 她将东西放到桌上,沉声道:“我不会绣这个,也不会帮他做的,幻琴,不瞒你说,这皇宫,我总有一天会离开的。” 幻琴看到她如此坚决的态度,叹声道:“这是陛下的东西,我自然不敢再收回去,娘娘等陛下回宫,自己还给他吧,我先去陪陪珩儿了。” 幻琴起身出了屋子,顾珩雪死死地盯着桌上烧坏的香囊和一旁的姻缘石,那石头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现出耀眼的光华,她忍了许久,到底是把那石头和那香囊小心地收了起来,心有不甘道,算了,看在你是因为救我才被烧坏的份上,我就绣一个新的替你吧,你主人毕竟是皇帝,总不能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带着一个被烧坏的香囊。 谢容华回华阳宫的时候,幻琴已经离开了,他见顾珩雪站在桌边写着什么,悄无声息地走过去,见她在写自己的名字,皱眉道:“没事写自己名字做什么?” 他突然出现吓了顾珩雪一大跳,她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个人,怎么悄无声息地就出现了。” 谢容华淡淡一笑,道:“是你自己太专注了,才没发现我罢了。” 他说着,拿起她写了满张纸的名字,如今已经这样,她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用左手写字,谢容华看着那熟悉的字迹,道:“你的字还是这么丑。” 顾珩雪一听,夺过他手里的宣纸怒道:“丑就丑,又没让你看。” 她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拖入怀中,笑道:“每次说你字丑都要生气,这脾气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不过能再见到你写的字,我很高兴。”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鼻尖一酸,她挣了挣却挣不开他的怀抱,只得垂头丧气地低声道:“谢容华,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一直提过去,那不是我的过去,你这样一直提,感动的只是你自己,我只会觉得难过。” 第四百三十八章 回京遇险 谢灵祯回到王府,见到在自家院中对月独饮的谢容华时,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上前笑道:“皇兄如今把皇嫂找回来了,不时时刻刻陪着她,怎么来我府上买醉来了?” 谢容华闻到他身上那浓浓的脂粉味,皱眉不悦道:“灵祯,这几年朕也听说了不少你的风流韵事,但想着你年轻气盛,一直没有管你,可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朕觉得,真该给你寻一位王妃,好好管管你了!” “别啊,皇兄,我如今自在着呢,可不想有个人来管我!”谢灵祯急声道,在他身边坐下,语气带着几分委屈道:“我就喜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生活,这追根究底还不是因为皇兄你?汐凝姐不在以后,你那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那时我就明白了,不能对一个女人放太多的感情,免得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过得生不如死!”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想到如今的境况,不由得苦笑道:“你以为这事由得了你,你不过是还没遇上命定的那个人罢了,既然回来了,就陪朕喝酒吧!” 谢容华说着,为他斟了一杯酒,谢灵祯接过酒杯,看了谢容华一眼,打趣道:“二哥来找我喝酒,莫不是被汐凝姐赶出来了?”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脸色一沉,瞪着他道:“朕没让你行君臣之礼你就把尊卑给忘了吗?” 谢灵祯讪讪一笑,道:“那我不说了,原本还以为她回来了,二哥就可以过神仙眷侣的日子了呢?” 神仙眷侣,那也得她肯才行!谢容华低叹一声,烦躁道:“灵祯,你记住,她的名字叫顾珩雪,以后尽量少提和汐凝有关的事和名字吧,特别是在她面前?” 谢灵祯诧异道:“她还是不肯接受二哥?” 谢容华苦笑道:“何止是不肯接受,她总觉得我把她当做汐凝的替身,根本就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汐凝,还说我提以前的事只会让她难过,我如今是真不明白,怎么才能打开她的心结,让她接受我!” 他说着,烦闷地将酒一饮而尽! “二哥,她的记忆还能恢复吗?”谢灵祯不安地问道! “不知道,此事只能尽力而为,顾辛瑾说她是去年春天突然出现在张家村一带的,没人认识她,也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我已经传信给杜威,让他把张家救她那家人接到京城来!”他说着,看向谢灵祯认真道:“另外,秦洛和幻琴也会去终南山接张玄策进京,只希望,他能弄清楚这件事,找到让她恢复记忆的办法!” 谢灵祯看他神色间的落寞,小声道:“二哥,万一嫂嫂的记忆一辈子恢复不了,一辈子不接受你怎么办?” 他这话正说到了谢容华的痛处,他握紧手中的酒杯,沉声道:“不管她能不能恢复记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开她,我总会想办法让她接受我的!” 蜀中苗疆,天苗族的所有人在天蛊消灭后便搬回了苗寨,叶修泽从京城回苗寨,花了几个月时间处理完必须处理的事务后,便和虔婆告假要再去长安! 虔婆看着他,皱眉道:“修泽,你才回来几个月,如今离珩儿生辰的时间尚早,你去长安做什么?” 叶修泽看向她,低声道:“大长老,我找到真正的汐凝了!” 虔婆一惊,大声道:“你说什么?什么真正的汐凝?” 叶修泽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应该说不是汐凝,而是顾珩雪,汐凝早在八岁那年就死了,之后被顾珩雪的灵魂附身,天蛊被消灭后,她的灵魂回到了原本的身体里!” 虔婆看了他递过来的颜汐凝留给他的信,不可置信道:“我曾经在古籍上看过,缚魂蛊有缚魂之力,若它能在躯体死亡后捕获到适合躯体的新灵魂,那便可继续寄生于死而复生的躯体中,可这是传说,我从没见过,没想到竟然真有这回事,她如今好吗?身体可健康?” 叶修泽感叹道:“若非亲眼所见,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大长老放心,现在的她很好,也很健康,只是她失去了做颜汐凝时候的记忆,虽然对蛊咒还有反应,可曾经做为颜汐凝时发生的事,她都忘了,不愿认我这个朋友,也不肯承认自己是汐凝!” “颜汐凝的躯体已经死了,那些记忆,她自然不会再有,她能感觉到的,不过是灵魂留存的些许气息罢了!有些痛苦的记忆,忘了未必不是件好事!”虔婆感叹道:“修泽,她既然还活着,你便去见她吧,就算失了记忆,你有这封信在,她会相信自己的身份的,毕竟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能说服她相信这件事的,恐怕也只能是曾经的她了!” 叶修泽点点头,拜别虔婆高兴道:“我一直将信收藏在苗寨,这次回苗寨,就是为了带它去见她的,这几月寨中的大事我已处理了,别的事便拜托大长老了!” 虔婆点点头,笑道:“但愿你此次一帆风顺,能找回你这个心心念念的朋友!” 叶修泽点点头,将信收好后,带着凝重的心情出了大殿,他是天苗族的大祭司,他知道,他和她此生无缘,可谢容华如今三宫六院,她怎么会愿意呆在皇宫之中,只要她想离开,无论如何,他也会帮她离开! 叶修泽离开苗寨便踏上了北去的路,才走出没多久,便感觉到有人跟着他,他神色一紧,唤出隐蛊快速离开! 柳叶在带着人埋伏在苗寨之外时,便见识了不少的蛊,如今见这隐蛊虽然神奇,却也并没有被吓住,他对身边的人道:“看来这位叶公子警惕性很高,由我一个人跟就好了,人多反而麻烦!” 他说着,以黑罩覆目,循声辨认叶修泽的去向,几个起落间,便将和他一道埋伏的柳家人远远甩在了身后,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叶修泽在快到京城之际,被一个黑衣男子拦住了去路,他的眼中并没有意外,沉声道:“公子一路跟了这么久,到底意欲何为?” 柳叶笑了笑,道:“我家大人想请叶公子去府上做客,还请叶公子赏脸!” “你们这样可不像待客之道,我还有事要办,就不去府上叨扰了!”叶修泽沉声答道! “这恐怕由不得公子!”柳叶说着,向他袭来,身如鬼魅,叶修泽唤蛊抵御,两人都是高手,在蛊虫的攻击防御下,柳叶近不了他的身,可柳叶的身法极快,叶修泽的蛊虫也没办法攻击到他! 可蛊虫再多,终有用尽的时候,当身边的蛊所剩无几的时候,叶修泽渐渐慌乱,柳叶趁势攻击,寻机近身,一掌击到叶修泽的胸前,叶修泽吐了一口鲜血,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第四百三十九章 危机四伏 叶修泽醒来的时候,被关在一个水牢之中,他的手腕被玄铁所制的铁链锁住,半个身体浸泡在水下,他望向牢外,只见攻击他的那个人站在一位坐着的中年男子旁边,那个人,正是他见过几次当朝宰相柳弘业,叶修泽瞪着他沉声道:“柳大人,你抓我做什么?” 柳弘业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叶公子,老夫也不想这样对你,但你是蛊术高手,老夫若不这样,也请不来你了,不过叶公子放心,你我并无私怨,只要叶公子能告诉老夫想知道的一些事,老夫自然会放叶公子离开?” 叶修泽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老夫想知道,顾昭仪身上的秘密!更确切地说,是顾昭仪和宸妃娘娘之间的关系!”他泰然自若地问道! 叶修泽沉着脸,脸色不豫道:“顾昭仪和宸妃娘娘哪有什么关系?” “是吗?可这封信上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是宸妃娘娘的字迹对吗?若不是这封信,老夫还真想不到,这世间竟会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原来宸妃娘娘真正的名字叫顾珩雪,若老夫没有猜错,她也就是现在的顾昭仪,对吧?”柳弘业淡然笑道! 叶修泽死死瞪着他手中的信,他一直带在身边的信,没能拿给她看,却被别有用心的人夺去了,叶修泽怒道:“柳弘业,你竟然拿了我的信,你若敢对她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的!” 柳弘业叹声笑道:“叶公子如今在老夫手上,要如何不放过我,叶公子对顾昭仪痴心一片,恐怕还不知道,如今陛下已经把顾昭仪安排住进华阳宫了吧!” 叶修泽一怔,喃声道:“你说什么?” “陛下如今日日陪着顾昭仪,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叶公子猜,陛下是不是也发现了她的秘密呢?”柳弘业笑道,“你还是别做痴心梦了,以为拿着这信,就能和陛下抢女人了吗?叶公子不如考虑和老夫合作,我们各取所需!” 叶修泽回过神来,沉着脸道:“你休想,我绝不会帮你做事的。” 柳弘业见他如此,淡笑道:“叶公子何必如此,老夫想要权力,你想要美人,看顾昭仪的样子,怕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否则你之前也不会被关入天牢赶出皇宫,巴巴地去拿了这信来想让她承认你的身份,以你对顾昭仪的了解,若肯帮老夫……“ “我呸,我宁愿死,也不会帮你的。”叶修泽沉声道:“你想怎么争权夺利,那是你的事,可你若想利用她,只要我能出去,一定不会放过你。” 柳弘业听了他的话,垂眸笑道:“叶公子既然不肯合作,那就好好的享受这水牢,试试你们苗疆的蛊术,能不能在我这柳家第一高手看管的水牢中逃出去。” 他说着,站起身来,对柳叶道:“柳叶,看好他,别让他逃出去了,也别把他弄死,毕竟天苗族蛊术诡异,他是大祭司,若他死在我们手上了,天苗族的大长老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柳叶点点头,对柳弘业沉声道:“大人放心,柳叶一定看管好他。” 柳弘业点点头,看了无比愤怒的叶修泽一眼后,大步离开了水牢。 叶修泽对上柳叶犀利的目光,心情无比沉重,这男人武功奇高,他之前全力以赴也被他抓了进来,如今困于这水牢之中,身上的蛊物所剩无几,想从他手上逃出生天,难于上青天,可再难,他也必须要想办法尽快逃出去,看柳弘业的样子,他一定会利用顾珩雪做文章,他只要早日逃出去了,才能找谢容华说明一切,才能保护她,他不能再让她受伤害了。 “嘶!”顾珩雪倒吸了一口冷气,望着指尖被针扎出的血珠,心中愤闷,还没来得及动作,已被一双大手握住手腕,指尖瞬间被温暖的口腔包裹住,她望着眼前帮她吸吮指尖伤口的男人,心跳加速,慌乱地抽出手,红着脸怒视谢容华道:“你做什么?” “你不是受伤了吗?这样能够止血!”谢容华无辜地看着她! 顾珩雪将还是半成品的香囊一股脑扔给他,怒道:“如果不是你让我绣这个,我会受伤吗?” 谢容华小心地接过,将它放到一边,抱着她轻声哄道:“如果你不想绣,那就不绣了!” 他话虽然这样说,语气中和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落寞与委屈! 顾珩雪看了那半成品香囊一眼,又看了看眼前可怜至极的男人,闷声道:“算了,都绣了一半了,半途而废不好!”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高兴地亲了她的脸颊一口,眼含笑意道:“为夫谢谢夫人了!” 顾珩雪挣扎着起来,拿着自己绣的东西红着脸飞快地跑开,连看都不敢再看他,自从她让他不要提以前的事以后,他果然不再提了,只是没有外人的时候,总是夫人夫人的叫她,还老是不动声色地占她便宜,时间一长,顾珩雪发现她竟然习惯了,不会排斥他的碰触,可这对她来说,是一种非常不好信号,现在是抱抱亲亲脸颊,等她习以为常后,那是不是会发展成接吻滚床单,那她以后不是就被困死在这里了吗? “顾珩雪,你争气一点,不要被美男计征服,他又不是真心喜欢你,再说了,他还有一大群后宫,你千万不能屈服,不然以后就只能任凭他摆布了!”她小声地给自己上紧箍咒,等心情平复了,才慢慢走出房间! 刚出来,谢容华便拉了她道:“让紫嫣帮你梳妆打扮换身衣裳,我们去见见老朋友!” 顾珩雪不解地望着他:“什么老朋友?” 谢容华眨了眨眼,笑道:“去看看你就知道了,见到他们,你一定会高兴的!” 顾珩雪带着疑惑随谢容华到了御花园,远远地便见到了张家夫妇的身影,她惊地睁大眼,立刻放开谢容华的手,飞奔过去高兴地唤道:“奎叔张婶,你们怎么到长安来了?” 第四百四十章 故人相聚 张奎夫妇看到如今华贵逼人的顾珩雪,一时紧张地就要跪下叩头:“草民……” “别啊,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能给我磕头行礼呢!”顾珩雪止住他们的动作道! 谢容华上前揽住顾珩雪的腰,对张家夫妇道:“二位在皇宫中不必拘礼,你们是珩雪的恩人,也就是朕的恩人!” 张奎夫妇瞪大眼睛看着当今天子,震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顾珩雪瞪了谢容华一眼,道:“奎叔和张婶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你别吓到他们了!” 谢容华放开她,宠溺地为她整理了衣裳,对她道:“那你陪陪你的老朋友,朕也去见朕的老朋友!” 他说着,对候在一旁的人道:“杜威,采月,你们一路辛苦了!” 顾珩雪看向杜威和薛采月,当见到薛采月那圆圆的脸庞时,她吃惊地上前道:“我记得你!” 她这句话让谢容华和薛采月眼睛一亮,薛采月望着她,眼中带着泫然欲泣的神色:“姐姐记得我吗?” “嗯,在九真郊外的时候,若不是都督夫人帮我,那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顾珩雪答道! 薛采月听了她的话,神色落寞下去,苦笑道:“原来姐姐说的是这件事,我也很庆幸,我当时帮了姐姐,若早知道是姐姐你……”她说着,声音带着哽咽,让顾珩雪不知所措起来,杜威在一边劝道:“采月!” 薛采月擦了擦眼泪,对顾珩雪不好意思道:“我太激动,让姐姐见笑了!” 顾珩雪看她这样,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哀伤,杜威倒是很镇定,他对顾珩雪行礼道:“岭南道大都督杜威见过昭仪娘娘!” 顾珩雪点点头,看着眼前般配的男女,笑道:“大都督不必多礼。” 杜威看向她陌生礼貌的神情,眼中的无奈一闪而逝,谢容华握住顾珩雪的手,柔声道:“你不是要去陪你的救命恩人吗?他们在皇宫十分拘束,你这个女主人可要招待好他们!” 他的话让顾珩雪回过神来,她看向不远处一脸紧张望着她的张奎夫妇,对谢容华笑道:“那我先去陪奎叔和张婶了!” 薛采月看着顾珩雪离开的身影,看向谢容华喃声道:“陛下,那真的是汐凝姐姐吗?” 谢容华看了顾珩雪一眼,淡笑道:“如假包换!” 薛采月叹了一声,苦笑道:“原来我才是第一个遇见她的人,可惜没能认出她!” 谢容华无奈笑道:“别说你了,就连朕,也是最近才认出了她!”他看向杜威,问道:“杜威,和朕说说吧,你都查到了什么?” 杜威点点头,沉声道:“微臣明察暗访了许久,交州一带几乎所有人都只知道顾昭仪是顾辛瑾女儿这一个身份,张奎告诉微臣,他是在张家村附近的山里救了顾昭仪的,那时,她的打扮很怪异,不像是魏国或周边国家的人,但她一身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怎么吃过苦,所以张奎夫妇便断定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还有呢?”谢容华望着不远处和张奎夫妇有说有笑的顾珩雪,低声问道! “嗯,张奎还说,顾昭仪是昏迷了十五天才醒过来的,她醒来以后说自己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只记得自己名叫顾珩雪!”杜威沉吟道:“再后来,她便去帮人看病开方,以此来赚点钱,臣四处打听,在当地一位老学究那里查到了异像,他向臣坦诚,九真县的县丞王君郭曾经拿了一新一旧两张药方让他鉴定字迹是不是出自于同一人之手!” 谢容华皱眉道:“这个顾辛瑾和朕说过,他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去张家村认了珩雪为女儿,将她送入宫中的,只是朕不明白,那个王君郭,为何会有汐凝曾经开的药方?” 薛采月听了他的话,解释道:“陛下,那个王君郭我记得,他就是在晋阳的时候妄图轻薄姐姐,被打得半死的那个军士,那时姐姐为那些难民开了不少药方,他想必是从他们那里弄到手的!” 谢容华点点头,看向杜威问道:“王君郭你带来长安了吗?” 杜威摇摇头,皱眉道:“陛下,顾家举家迁往长安后,王君郭失踪了!” “是吗?”谢容华眉头微皱,没说什么,只看向远处神色飞扬的顾珩雪低声道:“你说张奎夫妇告诉你,她醒来后说自己失忆了,可她在朕面前,却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没失过忆,这是为什么?” 杜威一怔,皱眉答道:“张奎夫妇为人老实,应该不至于骗微臣,微臣在交州查不到她的过去,费尽心力也就只查到了这些!” “小雪,我们救你的时候,可从没想过,你的夫君竟然是当今陛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张家村竟然飞出了一只金凤凰!”张婶偷偷地看远处和杜大都督夫妇谈话的谢容华,对顾珩雪小声道! “什么金凤凰银凤凰的,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都是你们的小雪啊!对了,村里其他人都好吗?”顾珩雪笑问道! “好好,你不知道,你离开以后,本来刺史大人就对我们多有优待了,后来大都督来村里找我们,那更是赏赐了好多东西下来,还说你如今是陛下的昭仪了,那些是陛下感谢我们的赏赐,还专门接了我们夫妻来长安看望你,如今陛下这么宠爱你,你可要快些给陛下开枝散叶才行啊!”张婶答道! 顾珩雪满头黑线,看了不远处的谢容华一眼,正好和他含笑的目光对上,她急忙错开目光,想着他是不是故意教了张家夫妇说这些话,来做她的说客,她哈哈地干笑了两声,掩饰性地说道:“张婶,你不懂皇宫的事,陛下后宫那么多嫔妃,哪里轮得到我来给他生孩子!” “在皇宫中,总得有孩子才能有依仗!”张奎答道,他是个老实人,再多的也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在御花园畅谈后,谢容华设宴款待了张奎夫妇,尽兴以后,顾珩雪才依依不舍地送了张奎夫妇出宫! 第四百四十一章 坦诚来历 送张奎夫妇出宫后,谢容华便携了顾珩雪的手,一同走在回华阳宫的宫道上,宫女引着宫灯走在前面为他们引路,在明明晃晃的宫灯下,顾珩雪和谢容华的身影晃晃悠悠地纠缠在一起,顾珩雪盯了那影子一会儿,又看了看他紧握着自己的手,低声道:“陛下,今天谢谢你,能见到奎叔和张婶,我真的很高兴!” 谢容华握紧她的手,看向她认真道:“你我是夫妻,夫妻本就为一体,和我说什么谢!” 顾珩雪望着他灼热的目光,一时失了言语,她别开眼,低声道:“你是这宫里许多人的丈夫,并不是只有我一个妻子!” 谢容华知道,她又在逃避他了,低叹一声,绕过这个话题道:“珩雪,和我说说你的过去吧!” “什么?”顾珩雪望着他,诧异道! “你口口声声说你没失忆,可张奎夫妇说你醒来的时候,自己告诉他们你失忆了,我想知道,你的过去,你为什么要骗他们你失忆了?”谢容华沉声问道!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低叹一声,笑道:“好,我告诉你吧,你既然查了我这么多,应该也知道我被救的时候,衣着怪异的事吧?还有你们谁也查不到我的过去,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能,因为我在这个世界,没有过去。“ 谢容华一怔,不解道:“什么叫在这个世界没有过去?” 顾珩雪看着他,认真地道:“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陪着师父上山采药,不小心摔下了山,便到了这个世界了!” 她说着,缓缓地诉说着曾经的另一个世界,谢容华的眼中满是震惊之色,顾珩雪看向他,笑道:“陛下,颜汐凝会托梦给我,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和我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谢容华目光一凝,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也是你那个世界的人呢?” “很简单,她知道的很多东西,我都知道,那是那个世界的东西,你们都是闻所未闻的,比如她教珩儿的拉钩上吊,还有我在琉璃宴上吹的那首曲子,都是我们那个时代的东西!”顾珩雪笑着解释道! 谢容华想起叶修泽听到那首曲子的神色,脸色沉了下来,一定是颜汐凝和他一起的时候,他听到过,他认出了颜汐凝,却瞒着他不说,定是对顾珩雪心怀不轨,真是个可恶的人! 顾珩雪对他如今的思绪万千毫无所觉,只觉得如今机会正好,再接再厉道:“陛下你看,我和她真的不是一个人,我有我的过去,她也有她的过去,我们那些相似之处,皆源于我们都是从那个时空穿越而来的人,所以,你就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让我出宫吧,别再把我当成她了!” 谢容华看她说了这么多,目的竟然是这个,脸瞬间黑了下来,他还以为她对自己坦诚相告过去的事,是对他敞开心扉了,结果…… 谢容华放开她的手,压抑着怒气道:“你们是不是一个人,你说了不算,朕说了才算,想离开朕,你这辈子都休想,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他说完,拂袖而去,顾珩雪看着他满是怒气的背影,万般无奈,她把老底都交出去了他竟然还不放过她,难道是天要亡她吗? 她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今天原本融洽和睦的气氛,因为她的一句离宫,又被弄得不欢而散了,顾珩雪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想指望谢容华良心发现放她离开,那完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入夏以后,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今日早朝之后,柳弘业去紫宸殿求见了谢容华,对他不安道:“陛下,江月传信回家说入夏以后,身体多有不适,她如今的身子已近七个月,老臣怕她是因为天气炎热,又思虑过重,才会如此,臣求陛下,允许臣去昭阳宫见一见她!” 谢容华看了他一眼,笑道:“柳相关心自家侄女,朕自然不会阻止,离开紫宸殿后,柳相便去昭阳宫看看柳贵妃吧,她见了家人,心情想必会好起来!” 柳弘业淡淡一笑,道:“如此,臣谢过陛下了!” 他和谢容华客套了一番后,便告辞离开去昭阳宫了! 谢容华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脸色沉了下来,柳泠玉在掖庭宫被烧死,这位亲生父亲不闻不问,倒是对侄女的事如此上心,看来,老狐狸终于也坐不住了! 柳江月听说柳弘业来看她,快步迎了出来,道:“江月见过大伯父!” 柳弘业看到她的大肚子,扶起她淡笑道:“娘娘如今贵为贵妃,怎么还能向臣行家礼呢?” 柳江月摇摇头,虔诚道:“没有大伯父为江月撑腰,江月如何能有今天,在大伯父面前,江月永远都是柳家的一个小丫头!” 柳弘业笑了笑,对周围侯着的一群宫人道:“你们先退下吧,老夫和贵妃娘娘说点家中事,你们不用在此伺候了!” “是!”屋内的宫人行礼退下,等屋内只剩了柳江月和柳弘业后,柳弘业脸色一变,望着柳江月冷声道:“江月,你的胆子可真够大,若不是肖太医受不了心中的恐惧来找老夫坦白,你打算把你肚子里的假孩子瞒多久?真以为凭你自己能弄一个孩子进宫吗?当今陛下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阴谋诡计,你以为你这点把戏能瞒过他?” 柳江月脸色一白,跪下颤声道:“大伯父是说,陛下知道这事?” 柳弘业冷冷一笑,道:“现在也许还不知道,但你一旦轻举妄动,他很快就会知道了!” 柳江月慌得磕头道:“大伯父,你一定要帮我,我没有办法,你也看到了,如今陛下的眼里心里只有顾昭仪一个人,若我没了这个孩子,这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况且发现这事的时候都快三个月了,陛下口口声声说我怀的是福星,我若坦白告诉他是假孕之症,他一怒之下以后也许都不会再理我了!” 柳弘业看到她的害怕,沉声道:“你先起来吧!” 柳江月站起身,望向他低声道:“大伯父愿意帮我了?” “你是柳家的人,代表着柳家,我不帮你,还能帮谁?何况你虽然是为自己,也算歪打正着!”柳弘业垂眸道! “歪打正着?”柳江月不解道! 第四百四十二章 融魂之术 柳弘业冷冷一笑,道:“你可知陛下带了雍王去治理水患后,雍王在民间的声望大震,如今朝堂中又多了一群以周瑾为首的寒门子弟,恐怕你这孩子还没生下来,雍王就已经是太子了!” 柳江月一惊,道:“大伯父的意思是说,陛下一直在为雍王成为太子铺路?” “可不是吗?亏我还以为他肯广选后宫,是真为了为皇家绵延子嗣,欲把江山交到母家有地位的皇子身上,如今看来,除了谢珩,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别人!”柳弘业冷声道! 柳江月颤声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柳弘业嘴角溢出残忍的笑,道:“想当年他在九成宫发动宫变,老夫也算为他出过汗马功劳,没想到他对老夫竟然处处防备,毫无丝毫信任,他既然不仁,老夫也没必要再对他行臣子之义了!” 柳江月脸色大变,不安道:“大伯父,你是要,要……”造反吗? 柳弘业垂眸道:“你将你之前对这孩子的打算和我说说,我会帮你生下皇子,到时让太上皇出面,封你的儿子为太子!” “太上皇,那陛下呢?”柳江月惊道! “这之前自然要先解决掉他,江月,你知道他对宸妃的感情有多深吧,你说,若他知道因为自己,最爱的女人又死了一次,他还撑得下去吗?”柳弘业淡笑道! “什么叫又死了一次?宸妃不是已经死了吗?”柳江月不解道! “她是死了,可顾昭仪还活着啊?她和宸妃,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柳弘业笑道! “大伯父要对顾昭仪动手?”柳江月不解道! 柳弘业摇摇头,笑道:“老夫可不会对她动手,但老夫会让陛下对她动手!” 柳江月皱眉道:“陛下如今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她,怎么可能动手杀她?” 柳弘业胸有成竹道:“若顾昭仪不死,宸妃娘娘三魂少了七魄,只能游荡世间做孤魂野鬼,无法进入轮回转生,为了宸妃娘娘,你说陛下会不会对她动手?” 柳江月不明白他的意思,茫然道:“大伯父是说顾昭仪占了宸妃娘娘的七魄,可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发生呢?” 柳弘业取出怀里新旧不同的两张药方,道:“顾昭仪的字迹和宸妃娘娘一模一样,也会医术,也许生活习性也一样!” 柳江月看了药方,惊道:“原来是因为这样,陛下才如此宠爱她的!” “自然,陛下将她接入华阳宫,日日陪着她,如今是把她当成宸妃娘娘来宠爱了,若他知道她会这么像,是因为有人为顾昭仪行了南蛮的融魂术,那他还能继续宠爱她吗?”柳弘业笑道! “融魂术,是什么?”柳江月从来没有听过! “南蛮一族的一种巫术,用死去的人生前之物为引,通过法阵将已死之人的七魄融入法阵中的活人体内,这样,那个活人会继承死去之人的部分能力与习惯,他们族中的圣女,便是世代靠着融魂术来继承前任圣女灵力的!”柳弘业解释道,“只是这样,那个死去之人只剩了三魂没了七魄,只能做孤魂野鬼,再入不了轮回!” 柳江月惊讶道:“真有这样的巫术?顾昭仪就是因为融合了宸妃娘娘的七魄,所以她才会医术,才写得和宸妃一模一样的字迹吗?” 柳弘业笑而不语,从他看到那封信时,他就想到了南蛮的这种巫术,这可比什么借尸还魂死而复生来得有说服力得多,等顾珩雪死了,再给陛下看看那封颜汐凝留下的亲笔信,他到时的表现,想必会十分精彩! 柳江月看柳弘业信心满满的样子,心中不安的情绪,也渐渐放了下来,毕竟柳弘业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走错过路,她相信,这一次,他也一样胜券在握。 永熙五年六月,从初一开始,太白星便在白昼出现在正当空,明亮,耀眼,一连三日不隐,天降异像,朝廷人心惶惶,谢容华下旨让钦天监太史令曾苏仔细查探,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六月初三,曾苏在朝堂之上向谢容华禀告道:“陛下,臣这几日仔细探查天象,占卜问卦,皆为大凶,此乃荧惑之象,暗示陛下身边暗藏妖魅,若不尽早除去,天下恐会因之而乱!” 谢容华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说的妖魅,是指的人,还是指的物?” “臣不敢妄言!”曾苏磕头道! “你不敢言,那就让朕替你说吧,你是想说顾昭仪就是那妖魅,朕会因为她而做了昏君,引得天下大乱,是吧?”谢容华淡笑道! 曾苏抬头看了他一眼,颤声道:“陛下,自从陛下出宫归来,日日留宿华阳宫,这本就不合宫规,如今天象又如此昭示……” “那又如何?朕可曾因为顾昭仪荒废了国事?你难道还真觉得一个女人能引起天下大乱不成?”谢容华嗤笑道! “陛下,说到顾昭仪,臣亦有一事向陛下启奏!”曾苏还未开口,柳弘业突然站了出来! 谢容华看向他,皱眉道:“柳相想和朕说什么?” 柳弘业跪下,沉声道:“臣接到密报,顾辛瑾在送顾昭仪进宫前半年的时间,对顾昭仪实行了南蛮巫术,将宸妃娘娘的七魄融入了顾昭仪体内,这样一来,顾昭仪继承了宸妃娘娘的医术与部分能力,连她的字迹都和宸妃娘娘一模一样,顾辛瑾想让自己的女儿代替宸妃娘娘获得陛下恩宠,以此来成为自己飞黄腾踏的工具,这样一来,宸妃娘娘三魂七魄不全,便再不得入轮回了!” 谢容华的神色一怔,沉着脸道:“柳弘业,你可知方才你在说什么?这样荒谬的事,岂能当真?” “臣起初也觉得是无稽之谈,但那人给了微臣证据,况且顾辛瑾还派人杀他灭口,若此事乃无稽之谈,顾辛瑾为何杀人灭口!”柳弘业不卑不亢道! 顾辛瑾脸色一变,在朝堂上跪下道:“陛下,微臣绝没有做过此事,请陛下明查!” 谢容华若有所思地看了柳弘业片刻,沉声道:“把你说的证据和证人呈上来给朕看看!” 第四百四十三章 当庭对质 “是!”柳弘业答了,让人带了一男一女进入宣政殿,男的是王君郭,女的是一个巫族打扮的女子!顾辛瑾看到王君郭,大惊失色,顾臻明明说已经杀了他了,他怎么还活着,还有那女人,他根本就没见过,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二人在大殿之中跪下,叩头道:“微臣王君郭,民女郭瑶拜见陛下!” 谢容华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二人,是谁状告顾辛瑾行南蛮巫术的。” 王君郭看了柳弘业一眼,握紧双拳大声道:“是微臣,顾大人是交州刺史,那时微臣只是九真一个小小的县丞,知道顾大人一直想离开交州,入京为官,顾大人打听到了陛下要采选的消息后,便想让自己女儿入宫得宠,好借着女儿早日高升,微臣和顾大人的公子顾臻乃莫逆之交,顾臻和微臣在私下里说了这事,还感叹顾大人日日忧心女儿入宫后不能得宠,若她和宸妃娘娘一样就好了,微臣听了他的感叹后,想起来了自己有收藏宸妃娘娘的药方,便拿出来和顾臻分享了,那时微臣并没有多想,可没想到没过多久,顾臻便带着郭姑娘前来找微臣,说借药方一用,微臣追根究底之下,才知道他们是要用宸妃娘娘的药方来替她招魂,实行南蛮的融魂术。“ “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什么郭姑娘,顾昭仪根本就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是你引荐给我的,就因为你说她写了和宸妃娘娘一模一样的字,还说她和宸妃娘娘神似……”顾辛瑾激动地大声道,话出口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他看向龙椅上阴郁的帝王,磕头颤声道:“陛下,微臣有欺君之罪,但绝没有弄过这什么南蛮的融魂术啊。” 王君郭看向他,厉声问道:“顾大人口口声声说顾昭仪不是你的亲生女儿,那顾大人说说,她从哪儿来的?有什么身份背景,既然不是大人的女儿,那总该有另一个来历背景吧,总不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顾辛瑾目眦欲裂,他曾经最安心的事,没想到如今会变成别人栽赃他的一个借口。 “是啊,顾大人,你说顾昭仪并非你的亲生女儿,那她总该有个来历吧?”有朝臣小声地开口问道。 谢容华冷哼一声,朝廷安静下来,他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个巫女装扮的女子,沉声道:“柳相的意思,是说这个女子对顾昭仪实行了融魂术,是吗?” “没错,她是南蛮族的圣女!”柳弘业点头道。 “是吗?”谢容华目光一眯,沉声问那个女子道:“真的是你做的?你为何要帮顾家做这样的事,你不知道宸妃是谁吗?” 郭瑶抬起头,望向帝王淡声道:“陛下,民女是南蛮族的圣女,在南蛮,做圣女是一件可怕的事,因为每一代的圣女,都会实行融魂术来继承前一任圣女的灵力与能力,这样一来,每一代圣女的能力都会增强。“ “那不是好事吗,有什么可怕的?”谢容华冷声问道。 “因为做圣女没有来生,等我死了以后,下一代圣女也会用融魂术来夺走我的七魄,这样我便再不能转世了,我不想没有来生,当时顾大人答应我,只要我帮他为顾小姐实行融魂术,让写那药方之人的七魄融入顾小姐体内,他便帮我脱离南蛮圣女的身份,所以我便违背族规帮他了,只是顾小姐不是我族人,在融魂术以后,她虽然得到了宸妃娘娘的七魄,却也因为融魂术,失去了记忆,她醒来便独自出了灵山,顾大人四处寻她,后来才知道,她是摔下山崖,被张家村的人救了。“郭瑶一字一句地道,她的话说完,双手捧上一叠药方,道:“这是当时王大人给民女行融魂术的药方。” 谢容华让人呈上来,上面果然是颜汐凝的笔迹,王君郭接着道:“顾昭仪入宫后,果然得到了陛下的青睐,顾大人也扶摇直上,他们给了微臣不少好处,微臣一直帮他瞒着这些事,可没想到他离开交州的时候,竟然派顾臻来杀微臣灭口,若不是微臣命大,早就命丧黄泉了,那以后,微臣便决定上京告发顾家的所作所为,以免陛下继续被他们蒙蔽下去,不知道枕边人害了宸妃娘娘做了孤魂野鬼,没有来生。” 他说到宸妃娘娘的时候,柳弘业见谢容华的神色带着狠厉与压抑,心中高兴,面上却凝重地叩头道:“此等妖女,陛下不能再留在身边,顾家,也该得到应有的惩罚,臣请陛下下旨,诛杀妖女,让宸妃娘娘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早日轮回投胎转世。” 他话音一落,有不少朝臣跟着跪下,道:“请陛下诛杀妖女,诛连顾家。” 王承志看谢容华低垂着眼眸,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他上前一步,跪下道:“陛下,此事诡异蹊跷,请陛下让昭仪娘娘来当面对质。” “如今天上的异象已经说明了一切,还有什么好对质的。”礼部尚书王宁德沉声道。 谢容华抬起头,握紧手中的药方,脸色冷寒道:“召顾昭仪入宣政殿。” 顾珩雪一入宣政殿,便成了所有人的焦点,如今的她,在许多朝臣的眼中,都与妖女划上了等号,她看向龙椅上的男人,不卑不亢地行礼跪下道:“臣妾参见陛下!” 谢容华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急切地让她起身,而是沉声问她道:“顾昭仪,你旁边的女子,你可认识?“ 顾珩雪看向身边的郭瑶,摇头道:“臣妾不认识。” 郭瑶一怔,叹声道:“民女为娘娘行过融魂术后,便再没见过娘娘,娘娘失了记忆,自然不会认识民女,可民女,却是认识娘娘的!” “融魂术是什么东西?”顾珩雪皱眉道,看向谢容华。 谢容华静静地望着她,眼中流过万千情绪,最终全都归于沉寂,他轻声道:“王君郭,郭瑶,你们再把方才和朕说的,给顾昭仪再说一遍。” 王君郭和郭瑶又复述了一遍,顾珩雪听得惊叹连连,等他们说完了,谢容华问道:“你如今还有何话说?” 顾珩雪看向他,道:“臣妾不认识他们,也没有做过这些。” 第四百四十四章 当庭对质(二) “娘娘的记忆都是融魂术之后的事,自然不会记得,微臣请问娘娘,你在张家村醒来以后,是否常常做梦,梦里有陛下,也有宸妃娘娘!”柳弘业沉声问道! 顾珩雪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皱眉道:“我做了这些梦如何,没做又如何?” “既然做了,那微臣再问娘娘,你和宸妃娘娘非亲非故,梦里为何会有她,娘娘的字迹,医术为何都与宸妃娘娘一般无二,这样的相像,除非娘娘是宸妃娘娘死而复生,因为舍不得陛下,借尸还魂回来与陛下再续前缘!否则,娘娘要怎么解释这一切?”柳弘业咄咄逼人地问道! 顾珩雪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看向龙椅之上的谢容华,谢容华盯着他,沉默了许久后才问道:“顾昭仪,你是宸妃舍不得朕和珩儿,死而复生回到我们身边的吗?” “我不是,陛下,我很早就和陛下说过了,我和宸妃娘娘,是两个人,我们之间没有关系?”顾珩雪看了他片刻,高声答道! “没有关系,那这融魂术,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谢容华沉声道,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压抑的怒气! 顾珩雪静静地看着他,垂眸道:“臣妾无话可说!” “好,你很好,来人,将顾昭仪押入天牢之中,好好看管,朕要彻查此事!”谢容华冷声道,很快便有侍卫鱼贯而入,正要碰到顾珩雪,却听谢容华沉声道:“别碰她,让她自己走!” 顾珩雪缓缓站起来,看向谢容华冷声道:“陛下最好将这件事查清楚,若家父真的在臣妾入宫前,为臣妾施行了融魂术,便请陛下赐死臣妾,臣妾宁愿死,也好过做他人的替身!”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大怒道:“你放心,你若真伤害到了宸妃头上,就算你不说,朕也会要了你的命!” 顾珩雪身体一僵,转身大步离去,朝堂之上的人见此情形,神色各异,王承志沉声道:“陛下,昭仪娘娘一向养尊处优,天牢环境恶劣,在还未查清事实真相以前,不应苛待昭仪娘娘,万一冤枉了她,到时候心疼的也是陛下!” 谢容华平复下怒意,对尚静道:“王大人的话听见了?将天牢好好布置一下,别委屈了她!” “是,奴才遵旨!”尚静恭声答了,谢容华看向顾辛瑾道:“顾辛瑾,朕最后问你一遍,你有没有对自己女儿行这融魂术?” 顾辛瑾磕头道:“陛下,微臣没有,就算借臣一百个胆子,微臣也不敢做伤害宸妃娘娘的事啊,还请陛下明查!” 谢容华冷声道:“既如此,那朕便先关押了你全家老小,等查明真像后,再行定罪!” 他说完,很快便有侍卫来押了顾辛瑾下去,谢容华看向柳弘业,道:“今日之事,多亏柳相提点朕了,朕会彻查此事,绝不会放过胆敢害宸妃的人!” 柳弘业虚心道:“如今事实真相还未查清,微臣不敢居功,微臣恳请陛下将此事交给大理寺查,他们办案良多,各种奇案都见过,也定能将这件事查清楚!” 谢容华点点头,神色间疲态尽显,他沉声道:“就交给大理寺办吧,朕累了,退朝!” 他说完,站起身脚步虚浮地离开,一副身心俱疲的样子,柳弘业看他如此,眼中闪过自信的神色,他把所有一切都安排好了,如今还有天象在帮他,大理寺卿又是他的人,这件事,怎么查,结果都只会是一种,按照今日谢容华的态度,顾珩雪只有死路一条! 顾珩雪到了天牢以后,微微松了一口气,想起宣政殿的一幕幕,她嘴角溢出苦笑,她和谢容华说过一切,他也仔仔细细地调查过她,她不信他会被融魂术的事蒙蔽,他会这么对她,只能说,她这颗棋子如今又起作用了,可以帮他麻痹他想对付的人,她终于做回棋子,不再是颜汐凝的替身的了,这样很好,对她也是一种解脱,她该高兴的,可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不承认自己是颜汐凝的时候,他的怒气那么真实,恨不得上前掐死她,她好心帮他演戏,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顾珩雪正感叹着,天牢之外传来声响,守卫打开牢门,搬了床榻和各种用具进来,将天牢布置成了一个舒适的卧房,全部弄完后,还对顾珩雪恭敬道:“娘娘,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再去为娘娘准备,尚公公说了,娘娘是昭仪,就算被关入天牢了,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前,娘娘该有的待遇,一样都不能少。” 顾珩雪走到床边坐下,对他笑道:“替本宫谢谢尚公公,这里很好,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守卫应了,望着她欲言又止,顾珩雪看向他,问道:“你还想说什么?” “娘娘,陛下将你关起来,也是迫不得已,如今天有异象,上奏的人又是柳相,如果陛下不处理,无法向百官交待,你千万不要生陛下的气,若娘娘是清白的,很快就可以离开了。”他低声劝道。 “这也是尚公公交待你的?”顾珩雪笑问道! 侍卫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答道:“尚公公只交待了属下不能让昭仪娘娘因为被关入天牢的事和陛下生气!” “我知道了,你帮我去华阳宫给我宫里的人带个话,让他们不要担心我,另外,帮我把宫里没绣完的香囊带过来吧,呆在这牢里,左右没事做,不如把那个香囊给绣完。”顾珩雪点头应道。 “是,属下一定给娘娘带到。”他恭敬答了,带着一干人等离开,将牢门仔细地锁了起来。 顾珩雪看着从窗外透进天牢的阳光,低叹一声,她被关到这里,不过是从一个囚笼换到了另外一个囚笼,什么时候,她才能从这个囚笼中完全逃出去呢。 尚静去紫宸殿向谢容华禀告了顾珩雪的反应,谢容华听了他的回复,闷声道:“既然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还绣什么香囊!” 尚静知道他又在怄气了,低声劝道:“陛下也知道娘娘的性子,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陛下想逼她在朝堂之上承认她是宸妃娘娘死而复生,她自然是不肯的!” “你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谢容华沉声道! 尚静恭敬地退下,谢容华一个人静了没多久,便有人禀告他幻琴求见,谢容华收拾好情绪后,便让人放她进来! 第四百四十五章 醍醐灌顶 幻琴急匆匆地进了殿中,慌张地跪下,来不及请安便问谢容华道:“陛下,奴婢听说你把娘娘关起来了?” 谢容华苦笑道:“幻琴,你以为朕想关她吗?那样的情况,她宁愿去做棋子,也不愿和朕低头,承认她是颜汐凝,朕能有什么办法?” 幻琴听他的语气还是向着顾珩雪的,松了一口气,可想到朝堂上发生的事,还是忍不住问谢容华道:“那,那陛下相信柳相的话吗?怎么可能会有融魂术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存在?” 谢容华看向她,低声问道:“如果说融魂术玄妙,那死而复生,借尸还魂不是更玄妙吗?这融魂术乃南蛮一族世代相传的秘术,并非空穴来风,柳相也拿了人证物证出来,那死而复生呢?她连自己都不愿相信,朕又如何让满朝文武相信?” 幻琴被他问地哑口无言,她喃声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谢容华沉下眼眸,不答反问她道:“你既然回来了,张玄策恐怕也在长安了吧?” “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奴婢还没有带张先生入宫,如今他住在奴婢府上。”幻琴点头应道。 谢容华点头道:“那你回去告诉他,今晚子时,朕会出宫去你府上见他,你把顾昭仪和融魂术的事也和他说说,让他好好想想。” “奴婢遵旨。”幻琴应道,不安地看了他一眼,谢容华无奈笑道:“幻琴,你以为朕是随便被人糊弄的昏君吗?你放心,这世上,不会有谁比朕更在乎她的安危!” 幻琴被他看出了心事,不好意思道:“那幻琴便先回府了!” 幻琴离开后,谢容华去了华阳宫,紫嫣见到他,紧张地为他请安,谢容华径直走进了卧房,对紫嫣低声道:“今晚朕还是住这里,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朕。” “是。”紫嫣应声道,想问他顾珩雪的事,可看他凝重的脸色,却又不敢开口问,既然顾珩雪说她很好,那想必,她会平安回来的吧。 子时,谢容华趁着夜色偷偷出宫,在秦洛府上见到了张玄策,比起四年前他离开之时,他的变化并不大,依旧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头发之间,多了几丝灰白。 张玄策见到他,恭敬地跪下道:“草民张玄策,参见陛下!” 谢容华看了他许久,低声道:“张玄策,好久不见了,你还是什么都没变!” 张玄策缓缓站起身,看向他道:“终南山气候宜人,风景秀美,草民过得惬意,自然不会有什么变化,倒是陛下,变了不少?” 谢容华眉毛一挑,笑道:“是吗?朕变了什么?” “变得有生气,也有人情味了,不像草民离开之时那样万念俱灰,草民想,也许是因为陛下寻回了宸妃娘娘吧。”张玄策低笑道。 谢容华眉头一皱,冷声道:”张玄策,不要以为朕让你回长安了,曾经那些事朕就原谅了你,这一次,如果她再有什么意外,朕绝不会放过你。“ 张玄策了然一笑,道:“看来,陛下已经决定把宸妃娘娘交给草民看顾了。” 谢容华沉着脸道:“朕希望,你有办法让她承认自己的身份,如今朕的身边太危险,朕不想,她陷入危险之中。” “陛下如此肯定顾昭仪是宸妃娘娘,就不怕她真的是进行了融魂术后才会如此像宸妃娘娘吗?那融魂术,南蛮一族世代相传,草民也有幸了解过几分,和柳相说的相差无几,南蛮又恰巧就在交州一带,顾辛瑾自然是交州刺史,想做成这样一件事自然不是没有可能。“张玄策低声问道。 “若不是真有,柳弘业怎么放心给她扣上这样的一个帽子,这件事不过是他给朕设局的开始,朕不知道他对珩雪的事清楚多少,可朕不能冒险,若不趁他动手之机将珩雪送走,她往后只会更危险。”谢容华沉眸道:“他既然先出手了,想要朕入他的局,那朕便随他所愿,也只有这样,才能引他入朕的局,将柳家根植于朝廷的势力连根拔起。” “草民还担心陛下会因为顾昭仪乱了方寸,如此看来,陛下还是曾经的那个陛下。”张玄策点头笑道。 谢容华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不必恭维朕,这些日子,你想的也该够多了,珩雪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头绪。” 张玄策淡淡一笑,道:“自然是有的,这次幻琴找到草民,告诉了草民姻缘石的事,也让草民一直怀疑的事,证实得十有八九了。” “什么事?”谢容华急声道。 “陛下有没有想过,为何宸妃娘娘知道顾昭仪,顾昭仪却不知道宸妃娘娘?”张玄策问道。 谢容华摇头,苦笑道:“朕若知道,又怎么会想不出办法来说服她承认自己的身份。” “幻琴和陛下始终认为顾昭仪是宸妃娘娘死而复生,借尸还魂,你们就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吗?”张玄策淡笑着问道。 “另一种,是什么可能?”谢容华皱眉问道。 “死而复生,借尸还魂的人不是顾昭仪,而是宸妃娘娘。”张玄策认真道,“草民说过,借尸还魂之术古籍之中不是没有,但这需要契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生,草民想不出来顾昭仪有什么契机,可宸妃娘娘,却一直都有那个契机。” 谢容华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急声道:”你说的契机是什么?“ “陛下忘了宸妃娘娘是为了和体内的蛊同归于尽才香消玉殒的吗?叶修泽说过,在宸妃娘娘四岁的时候,她便被下了缚魂蛊,缚魂蛊,它除了是炼制天蛊最重要的那一蛊,同时,也是束缚住人灵魂的那一蛊,草民第一次见宸妃娘娘的时候,便很好奇,一个小山村出来的农家女子,是如何养出知书达理,深明大义的个性的,可若她的灵魂早就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一切便理所当然了。毕竟,她亲手在姻缘石上写下了顾昭仪的名字,而那,求的是她和陛下的姻缘。”张玄策一字一句认真道。 第四百四十六章 离别之前 他的解释,让谢容华不由自主想起了那些久远的往事,颜汐凝对自己的身世毫不在意,叶修泽说她亲手烧死了自己的生母,她若根本就不是颜汐凝,那所有的事便都能解释的通了。 “只是草民有一点还是想不通,顾昭仪明明是后出现的那个,为何借尸还魂的会是已经死了四年多的宸妃娘娘。”张玄策皱眉道。 “因为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谢容华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他看向张玄策,低笑道:“她和朕说了,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是从异世而来,所以我们谁都查不到她的过去,你说的那些个性,她在来到这个世界前便已经存在了,就连她的医术,很大一部分也是在异世学的,张先生可还记得,她治好了王承志的天黯,那是连薛解都没有把握治好的病,只不过,她一再和朕说她是去年春天才来这里的,救她的张家夫妇也说,他们是入春时节在山中救了昏迷不醒的她,她足足昏睡了十五日,才醒了过来。” 张玄策听了他的话,神思一下清明过来,笑道:“这样,草民便想通了,她若本就是异世而来的人,也许,她的灵魂比身体更早来到了这里,那时,真正的颜汐凝恰好承受不住缚魂蛊的蛊力死去了,缚魂蛊为了能继续在纯阴之体内存活,便将感应到的异世之魂引进了颜汐凝体内,让颜汐凝借尸还魂,死而复生。” 一切来龙去脉都变得清晰起来,谢容华若有所感地叹道:“若她不是异世而来,从小就和旁人不同,朕又怎么会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她,爱上她呢,也幸好她是异世而来,才让上天给了朕和她一次再次相见的机会,否则阴阳两隔,纵然朕是天子,这世间,也再找不回她了。” 张玄策点头道:“颜汐凝的身体死后,宸妃娘娘自己的灵魂,自然会回到她原本的身体中,如今的顾昭仪,才是真正的她。” 谢容华看向张玄策,沉声道:“所以这次,她绝不能再有任何意外发生,张先生明白朕的意思吗?” 张玄策神色凝重的点头,道:“不过陛下,有件事,陛下要有心理准备,借尸还魂的人是颜汐凝不是顾珩雪,就算草民尽力为她寻找记忆,她也有可能,一辈子也记不起往事了。” 谢容华脸上的落寞一闪而逝,那些曾经的回忆,他并不想就他一个人守着,可她若真记不起来了,他也不会勉强,他苦笑道:“记不起来便记不起来吧,朕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总有一天,她能体会到朕的良苦用心,知道朕不是把她当替身的,曾经她能爱上朕,那朕就有把握,让她重新爱上朕一次。” 顾珩雪一觉醒来,当看到眼前的俊颜时,第一反应是她又在做梦了,可当看到那结结实实的牢门时,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是在做梦,她惊慌失措地推身边的谢容华,低声道:“谢容华,你不是在演戏吗?怎么跑天牢里来了。” 谢容华缓缓睁开眼睛,对她嘘声道:“朕是偷偷溜进来的,你别大声嚷嚷!”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更无语了,她小声道:“你就不怕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吗?” “不怕,朕下了旨,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来,如今朕在这里,他们如何能拿到朕的手谕进来!”谢容华自信地笑道! 顾珩雪看他自得的样子,担心道:“可你就不怕你进出天牢被人察觉吗,你若被察觉,那我们之前在宣政殿上做的戏岂不是都白做了?”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恨声道:“我让你做戏了吗?是你自己自作主张,我为了不打草惊蛇,才陪你演下去的!” 顾珩雪看他不领情,撇嘴道:“不做戏就要承认自己是颜汐凝,我又不傻,你想这样逼我就范,那我宁愿去做棋子!” “你……”谢容华被她气得笑了起来,沉声道:“顾珩雪,你就不怕我真把你变成一颗弃子吗?所有证据都指向顾辛瑾对你施行过融魂术,你就那么自信我不会信吗?” 顾珩雪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若信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容华无奈一叹,低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 顾珩雪点点头,道:“从做陛下棋子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处在危险之中!”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眉头微皱,他望着她低声道:“你是不是心里一直在怨我曾经让你做了棋子。” 顾珩雪摇摇头,道:“我和陛下各取所需,我自然不会怨陛下,不过若陛下能遵守诺言放我出宫,那就更好了。”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苦笑道:“也许,我真得送你出宫了。” 顾珩雪一下子没明白过来他的话,等明白过来,高兴道:“你愿意放我出宫了?” “暂时的。”谢容华看她那么高兴,忍不住给她浇了一盆冷水,他轻抚她的脸,低声道:“我要对付柳弘业和柳家,身边太危险了,放你在身边,我不放心,他们既然在你身上做文章,那我便如了他们的意,让他们以为你死了,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打你的主意了。” 原来是要她死遁,他不绑她在身边了,可见是非常危险了,顾珩雪有些不安道:“那你呢,会不会很危险,还有珩儿,他会不会也很危险,只有我走了。” 谢容华看到她担忧的神色,忍俊不禁道:“你总算把我放在珩儿前面一次了。” 顾珩雪看他如今还有心情在意这些,沉着脸训他道:“你重点放错了,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和珩儿争风吃醋。” 谢容华看她生气了,笑着哄道:“你放心,我自有打算,这次我一定会把那些不安定因素都除掉的,等我接你回来,我们便一家团聚了,以后再也不分开,到时,我便昭告天下,立你为后。” 顾珩雪一怔,急忙摇头道:“你后宫那么多女人,还是别想着我了。” “我又没理会过她们,再说等我接你的时候,我就把她们都送走了。”谢容华看着她笑道:”顾珩雪,你承认吧,你已经爱上我了,不然总在意那些我都不在意的女人做什么。“ 顾珩雪瞪着他,怒道:“你是孔雀吗?这么自恋,以为人人都……” 她还没说完,谢容华突然俯身攫住了她的唇,将她未说完的话都封入唇中。 第四百四十七章 死遁离宫 突如其来的吻,让顾珩雪措手不及,她双手推拒着他,他却顺势握了她的手,让她揽住他的脖颈,强势地不容她拒绝,无比熟悉的气息在她的唇齿间徘徊,让她心神恍惚,不知不觉间放弃了抵抗,紧闭的牙关微微一松,他的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了进来,与她的小舌纠缠在一起,顾珩雪的双手紧紧搂着他,与他更贴近了几分,那种沉沦的感觉让她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回吻了他,谢容华感觉到她的主动,眼中荡出温柔的笑意。 二人唇舌纠缠了许久,直到顾珩雪感觉到呼吸不畅了,他才微微放开了她,顾珩雪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看到他漆黑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情动的模样,恼羞成怒道:“谢……” 她才说了一个字,他的吻又铺天盖地地落下,这一次,他吻地比上一次温柔了许多,温柔缱绻,极尽所能地诱惑着她,顾珩雪很快便迷失在他的气息之间,直到感觉到他的大手伸进了自己的里衣,炙热的掌心触上了她微凉的肌肤,顾珩雪才猛然惊醒,她睁大眼睛,使出了吃奶的劲挣扎,总算将他推开了几分,颤声道:”谢容华,你冷静点,这里是天牢。“ 谢容华抱紧她,气息喷洒在她颈边,平稳了许久,总算把那些汹涌而来的欲望压了下去,他望着她羞红的脸,低叹道:“可惜了,地方不对。”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脸色又红了几分,怒道:“什么地方不对,你想对我做什么?你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允许,不会碰我的吗?” “你有不允许吗?你刚刚明明回应了。”谢容华不解地望向她。 “你?”顾珩雪想到方才的情形,脸色通红地无地自容,她使劲地推他道:“你快走吧,陛下九五之尊,这天牢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谢容华看她羞愤欲死的样子,也不再逗她了,他握住她的手,认真道:“珩雪,我会安排好一切,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出宫以后,会有人护在你身边,他们会带你去找记忆。” 他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将顾珩雪从方才的梦幻旖旎中惊醒,她脸上的红潮缓缓退去,神色渐渐归于平静,她抽出手,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说了我不是她,不是借尸还魂,我也没有失忆。” 谢容华看又把她惹生气了,拥紧她低声哄道:“我知道你不是颜汐凝,你只是顾珩雪,我爱的人,也一直都是顾珩雪,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但请你信我一次,你和颜汐凝之间,确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为何你的字迹和她一模一样,为何你从异世而来,可以这么适应这里的生活,还有那姻缘石上,为何会是你和我的名字,这些,你难道都不想弄清楚吗?” 顾珩雪一怔,眼中带着迷茫之色,他说的这些,她确实也想弄个明白。 谢容华看她没有之前那么抗拒了,轻吻了她的额头,柔声道:“天亮了,我必须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乖乖等我接你回宫,这次,我一定护你周全。” 顾珩雪望着他无比认真的神色,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低声道:“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还有珩儿,也要保护好他。” “自然,珩儿是我们的宝贝,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谢容华笑道,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天牢。 顾珩雪望着他离开的身影,抬手轻抚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了他的气息,让人眷恋,让人沉沦。 她疲惫地望着床顶的幔帐,呢喃着自言自语道:“谢容华,你说得对,我对你动心了,可在你心里,我终究只是他人的一个替身,这样的感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继续陪在你身边,总有一天,我会迷失自己的,我只想做我自己,所以,我不会和你回来了。“ 三日之后,大理寺呈上了所有的证据,表面顾辛瑾确实为了一己私欲对自己女儿施行了融魂术,帝王震怒,将顾家抄家流放,赐顾昭仪毒酒一杯。 尚静亲自送了毒酒进天牢,柳弘业远远地在天牢之外,天边的天色渐渐晦暗下来,天牢内隐隐传出了女子凄厉的哭嚎声,很快,一切都归于平静,柳弘业看着远方,淡然笑道:“顾昭仪,别怪老夫,要恨就恨陛下吧,你越恨他,他往后才会越痛苦。” 尚静从天牢出来,身后跟着的侍卫抬着一个担架,上面罩着白布,柳弘业上前问道:“顾昭仪已经死了?” 尚静点点头,答道:“顾昭仪不肯喝毒酒,闹着要见陛下,最后奴才只好让人灌了她毒酒。” 他说着,将白布掀开,露出顾珩雪中毒后青紫的脸,柳弘业走上前,仔细地确认她确实气息全无后,才放下心来,叹声道:“三日以前,顾昭仪还被陛下捧在手心,老夫实在没想到,如今陛下竟然连临死前再见她一面也不肯了。“ 尚静目光一闪,低笑道:“陛下对她的好,也是因为她太像宸妃娘娘,可她既然是用了旁门左道之术才像宸妃娘娘的,还让宸妃娘娘无法转生,陛下又如何会再顾念她,陛下还说,多亏了柳相禀明一切,才使他没有被顾家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哪里的话,能为陛下分忧,是老夫应尽的职责。”柳弘业哈哈笑道。 尚静点点头,道:“陛下吩咐了,顾昭仪死后,便让奴才尽早送出宫去,以免宫中晦气,奴才这就不和柳大人多谈了,以免惹怒陛下。” 柳弘业点头道:“你去吧,老夫不耽误你正事了。” “是。”尚静答道,将白布盖上,领着侍卫快步离开。 大理寺卿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低声问道:“大人,顾昭仪当真死了吗?” “你说呢?陛下再宠她,她终究只是一个替身,还是一个伤害了正主的替身,陛下如何能容得下她呢?”柳弘业笑道:“四年前陛下来柳府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一个心狠起来,可以六亲不认之人,你可不要因为这四年他虚怀纳谏,慎用刑法,宽于待人,就忘了曾经嗜杀的秦王,太上皇还在北宫住着呢。” 他的话让大理寺卿神色一凛,这些年,陛下一直是一个仁君,从不轻易杀人,若不是柳弘业提醒,他是真的几乎都忘了,曾经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秦王,他连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都可以下手,区区一个替身,他又怎么可能会心软呢。 第四百四十八章 离别之后 尚静送了顾珩雪的“尸体”出宫后,便直接回紫宸殿复命了,谢容华见他进来,摒退了左右,问他道:“事情都办好了?” 尚静点头道:“都按照陛下的吩咐办了,是吴国公大人亲自来接的人。” 谢容华点点头,道:“耿青收到朕的密报就赶了回京,有他在,朕相信他会拼尽性命保护她的。” 他想了想,问道:“她离开前可有话带给朕?” 尚静想起来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道:“这是娘娘离开前要奴才转交给陛下的,她说,陛下是因为救她,才失了心爱之物,如今她赶在离开前绣好了这个送给陛下,以还陛下恩情。”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接过香囊,手轻轻地抚上香囊上面明黄色的丝线,这一次,她绣了一个容字,虽然简单,水准却比她第一次绣的那个要好上几分,谢容华握紧香囊,将心中隐隐的不安掩下,看向尚静道:“柳弘业可有怀疑?” “柳相亲自查探了顾昭仪的尸体,确认无误后才放心让奴才送走的,奴才看他的样子,应该没有怀疑。”尚静答道。 谢容华嘴角微微一勾,淡笑道:“如此便好,朕顺着他的心意走完了第一步,就看他后面还会出什么招了,朕相信,这只是他的开始。” 柳弘业从宫中出来,神清气爽地回了柳府,刚进府门,却见柳同着急地上前禀报道:“大人,你可回来了,大事不好了。” 柳弘业眉头一皱,沉声道:“发生何事了?” “这些日子叶修泽想方设法激怒柳叶公子,让公子为他施刑,今日差点将他打死了,可大人交待过,暂时不能让他死的,我们便把他从水牢里拖出来,找大夫为他医治,没想到他突然动了手,逃出去了,那封信,那封信也被他夺走了。” 柳同急声道。 柳弘业听了他的话,沉下脸道:“不是有柳叶在吗?还让他逃了。” 柳同苦着脸道:“他当时不知道唤了什么蛊,那蛊通体猩红,速度极快,连柳叶公子都没能躲开,公子被击中后,便昏死过去了,叶修泽虽然受了重伤,可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逃了。” 柳同跪下道:“属下无能,请大人责罚。” 柳弘业低叹一声,笑道:“罢了,反正顾昭仪死了,他就算逃出去也坏不了我们大事,那信就让他拿给谢容华看吧,这样,还免得引起陛下怀疑老夫,走吧,老夫去看看柳叶,这些日子他也辛苦了。” 柳同听他说顾昭仪已经死了,心里微微一松,庆幸道:“没坏大人的事就好。” 叶修泽满身是血地逃出了柳府后,便往皇宫直奔而去,这几日他引柳叶对自己用刑,只是为了能流足够的血,一是为了降低他们的防备,二是只有足够的血,才能唤醒他藏在体内的血蛊,他方才催动血蛊,本就消耗极大,如今又一路狂奔,到了宫门,身体便已是强弩之末。 守卫宫门的侍卫看到浑身是血的叶修泽,大惊地上前道:“什么人?竟敢擅闯宫门?” “我有急事要见陛下,你们为我通报。”叶修泽强撑着一口气道。 “陛下乃天子,哪里是你相见就见的,看你这样子,还是赶快去找个大夫看看吧。”守卫皱眉道,说着就要拖开他。 “我说了我要见陛下!”叶修泽沉声道,脸色恐怖异常,有血色的蛊虫从他的伤口处爬出,侍卫脸色大变,正要对他动手,却听身后有声音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报告秦统领,这人说要见陛下。”守卫颤声禀报道。 叶修泽回过头,秦洛看到满脸血污的他,急忙上前扶住他道:“叶公子,怎么是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叶修泽抓紧他,哑声道:“秦洛,我有急事禀告,带我去见陛下。” 秦洛脸色一沉,对他道:“我带你去见陛下。” 秦洛扶着叶修泽求见谢容华,谢容华见满身是伤的叶修泽,皱眉道:“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叶修泽艰难地走向他,急声问道:“顾珩雪在哪里,我要见她。” 谢容华听了他的要求,脸色难看起来,沉声道:“今日朕已经赐死她了,你想见她,便去阴曹地府见吧。” 叶修泽瞪大眼,嘶吼道:“谢容华,你说什么?你赐死她了?”他连声音都变了,体内的血蛊瞬间往谢容华直飞而去,谢容华速度极快地避开,怒道:”叶修泽,你想弑君吗?“ “弑君又如何,你杀了她,你怎么还有脸活着,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你竟然杀了她。“叶修泽状若疯魔地厉声吼道,对谢容华猛攻而去,秦洛见状,快步上前拦在谢容华身前,与他缠斗起来,怒道:”叶修泽,你疯了吗?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竟敢对陛下动手。“ 怒极攻心加上心力耗损,叶修泽撑不住倒了下去,很快就有禁军侍卫上前将他捉拿了,谢容华看着他,沉声道:“他爹对她用了融魂术,她夺了汐凝的七魄,让汐凝不能转世为人,朕当然要杀她。” “我呸,什么狗屁融魂术,她就是汐凝,你好好看看,她就是汐凝。”叶修泽疯了一般地哭吼道,将好不容易夺回的带血的信扔给谢容华,厉声道:“你看看,这是汐凝亲笔写下留给我的,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为什么要害死她,你根本不配她爱你。” 他说着,呕出了一大口鲜血,身体难以支撑地倒了下去。 谢容华颤抖着手接过他的信,打开看了信上的内容,不敢置信地后退,喃声道:“不可能的,这一定是假的,是你伪造的。” “呵呵,你就自欺欺人吧,如今,你是真的彻底失去她了。”叶修泽嘲讽地笑道,一口气喘不上来,昏死过去。 谢容华突然悲痛地呜鸣一声,脚步蹒跚地奔过去,摇着叶修泽大吼道:“叶修泽,你醒醒,告诉朕这都是假的,这都是假的。” 他情绪激动太过激动,一口气上不来,跟着昏了过去,秦洛大惊失色,高声道:“去叫太医,快去叫太医啊。” 第四百四十九章 驿站见闻 顾珩雪醒来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此刻,她正躺在一辆宽敞的马车里,马车摇摇晃晃地,正在往前稳步慢行。 “顾昭仪,你可算醒了,再不醒过来,我真怕出什么事。”幻琴担心的声音在顾珩雪身边响起,顾珩雪在她的搀扶下爬起来,望向她和这马车道:“我们是要去哪里?” “去洛阳。”幻琴还未回答她,外面赶车的人已沉声答道。 马车缓缓停下,有两个中年男人掀帘而入,一人人高马大,魁梧非常,一人仙风道骨,犹如世外高人。 顾珩雪疑惑地看着他们,低声问道:“请问,你们是?” 耿青看她不认识自己,心中郁闷,正要朗声答她,身边的张玄策已淡然开口道:“在下张玄策,这位是耿青,我们奉了陛下之命,这一路上都会陪着娘娘。” 顾珩雪点点头,笑道:“既然已经离开皇宫了,你们就别叫我娘娘了,我叫顾珩雪,你们叫我的名字就好。” “娘娘是主子,怎么可以叫名字呢。”耿青心直口快道。 张玄策笑了笑,道:“那我们便唤娘娘顾姑娘吧。” 顾珩雪点点头,看向张玄策问道:“张先生,我们为何要去洛阳?” 张玄策听她叫他张先生,目光一凝,笑道:“长安耳目众多,未免节外生枝,顾姑娘出宫以后,我们便连夜离开长安了,至于为何是洛阳,那是宸妃娘娘的故乡。” 她的话让顾珩雪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喃声道:“我明白了。” 张玄策见她兴致不高,也没说什么,只岔开话题道:”姑娘昏睡了三日,也没吃什么东西,前面不远处有驿站,我们先去歇歇脚,再继续赶路吧。“ 顾珩雪点点头,耿青看了她一眼,和张玄策一起出了马车,马车继续前行,很快便到了一处驿站停下。 幻琴扶着顾珩雪下了马车,便有人来拆了车辕牵马去喂,张玄策已先一步进了驿站为他们打点,耿青则陪在她们身边寸步不离的守着,顾珩雪看向幻琴,问道:“你这一路都和我一起吗?你成亲才半年多时间。” “没事,我会一直陪着姑娘的,公子说了,有我陪着,姑娘才不会因为见到陌生人,到了陌生的地方感到害怕。”幻琴笑着答道。 她无意的一句话让顾珩雪想到了谢容华,他说是因为宫里太危险才要送她离宫的,如今,他还好吗? “姑娘在想什么?”幻琴见她皱眉,不由问道。 “没什么,我们先进去吧。”顾珩雪淡笑答道,他是皇帝,还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皇帝,她不该为他操心的。 顾珩雪和幻琴耿青刚进驿站,便被张玄策迎到了角落中的一张桌边坐下,很快便有菜端上来,小二还专门为顾珩雪准备了一碗小米粥。 张玄策笑道:“顾姑娘久未进食,先喝碗粥缓缓胃再吃东西。“ 顾珩雪看他如此周到,礼貌笑道:“有劳先生费心了。” 她一边喝粥,一边听张玄策介绍道:“这里是潼关的驿站,出了潼关,我们便进入秦岭,离开长安地界了。” 顾珩雪一怔,道:“原来我们还没出长安地界,我还以为走了三天已经离长安很远了。” 张玄策笑道:“姑娘的身体最重要,那药是薛大夫亲手为姑娘准备的,薛大夫医术虽高,但我们还是要等姑娘醒了,才敢真正放心,在下知道,姑娘的医术也非常不错,不知姑娘醒来后,可为自己把过脉,若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一定要及早告诉我们。” 顾珩雪点点头,应道:”先生放心,我探过脉象了,药效都过去了,我如今很好。“ “如此便好!”张玄策点头应道。 驿站之内人来人往,皆是走南闯北,行色匆匆的过客,他们吃了没多久,便见几名官兵打扮的人掀帘而入,耿青神色一变,对张玄策小声道:“我先去后面看看马,你们慢慢吃。” 张玄策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顾珩雪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不由放到刚刚进来的官兵身上,耿青急着离开,难道是怕被这几个人认出来。 “耿青是吴国公,又身居右武侯大将军的要职,看这几个人的衣着,应是右军军人,我们不认识他们,他们却不一定不认识耿青。”张玄策似乎猜到了顾珩雪在想什么,在她身边低声解释的。 顾珩雪明了的点头,原来耿青这么大官,那在她身边鞍前马后的,那不是大材小用了? 她正想着,那几名官兵已在他们旁边高谈阔论起来。 “我听在宫中当差的禁军兄弟说,前两日有人在宫中行刺陛下。”其中一个官兵神色神秘地道。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惊得差点握不住手中的筷子,只听另一个官兵问道:“什么人这么大胆,连陛下也敢行刺?“ “就是那个每年都会在宫中住上一个月的叶修泽,听说那日他满身是血的要闯进宫中,说有要事禀告陛下,秦统领带他面见陛下,却没想到他竟然意欲行刺,还好没有伤到陛下,他不过刚动手,便被制服了。”那官兵叹道。 “陛下可是曾经驰骋沙场的元帅,区区一个叶修泽,怎么能伤到他。”听他说话的士兵笑道。 “陛下是没被伤到,可不知道那叶修泽和陛下说了什么,据说那一日后,陛下便日日借酒消愁,既不上朝,也不理会国事,如今朝廷正为这事头痛呢。”前面说话的官兵摇头道。 “军爷,你的菜上来了。”店小二上菜的声音止住了他们的话头,他们大口吃菜,很快便将话题转向了别的地方。 张玄策看顾珩雪有些心不在焉,低声问道:“姑娘吃好了吗?若吃好了,我们便继续上路了。” 顾珩雪点点头,听了刚刚的那些话,她也没什么心思再继续吃东西了。 几人出了驿站,继续上路,这一次,张玄策也坐进了马车之中,只有耿青在外赶车,顾珩雪看着神色淡然的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张先生,陛下真的没事吗?那个,那个叶修泽为何要行刺陛下,我记得,他是珩儿的干爹,就算有人行刺,怎么也不该是他啊?” 第四百五十章 信念动摇 “为何姑娘会觉得不会是他?陛下三日前赐死了顾昭仪,宫中一直传言叶修泽爱慕顾昭仪,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是很自然的事。”张玄策笑道。 顾珩雪一怔,她突然想起来,她假死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这里面并没有叶修泽,可是,他看向张玄策,皱眉道:“我和叶修泽,在宫中见面的次数不超过三次,他怎么可能会爱慕我,甚至因为得知我的死讯,去行刺陛下呢?我从前,并不认识他。” 张玄策斟了一壶茶,为顾珩雪倒了一杯,递给她微笑道:“叶修泽是雍王的义父,这是颜姑娘让他认的,他是颜姑娘的至交好友,顾姑娘虽然自认从前并不认识他,可他却对顾姑娘的身份深信不疑。” 顾珩雪接过茶,透过袅袅烟雾望着茶水中自己模糊的倒影,在看不太清的情况下,竟然有些像梦中的颜汐凝,她想起和叶修泽最后见面那次,低喃道:“张先生的意思是说,他也把我当成颜汐凝了吗?甚至为了我的死犯下弑君之罪也在所不惜!” “姑娘应该想明白一点,并不是我们大家把你当做颜姑娘,而是你的的确确就是她。”张玄策叹声道。 顾珩雪眉头一皱,看向张玄策道:“你们为何都那么肯定我是她,纵然我和她再像,可我没有她的记忆,我有我自己的记忆,我很明确地告诉过幻琴和陛下,我不是借尸还魂,也不可能是借尸还魂。” “姑娘肯定自己不是借尸还魂,可你能肯定颜姑娘也不是借尸还魂吗?”张玄策悠悠地道。 顾珩雪一惊,手中的茶水险些洒了出来,她望着张玄策,颤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姑娘也许除了做的那些梦,对颜姑娘的事知道得并不多,颜姑娘从小就被人当做缚魂蛊的寄体,而那缚魂蛊,可以感应到适应躯体的灵魂,陛下和在下说过,顾姑娘来自异世,也许姑娘的灵魂和身体,并没有同时来到这里,它们去了各自不同的时空,姑娘的灵魂刚好去了颜姑娘所在的那个时空点,那时恰好真正的颜姑娘死亡了,姑娘的灵魂便被缚魂蛊捕获,进入了颜姑娘的身体,代替了她活下去。“张玄策看着她认真道。 顾珩雪瞪大眼睛望着他,颤声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 “若非亲眼所见,在下也很难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可姑娘是异世而来,既然姑娘都能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那在下方才说的那些,为何就不能发生呢?”张玄策反问她。 顾珩雪被他问的愣住,是啊,她既然可以穿越,那穿越之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并不是她能控制的,既然有身穿和魂穿,她凭什么就不能是先魂穿再身穿呢? 她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让温热的茶水浸透自己的五脏六腑,以此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望着张玄策,喃声道:“张先生说的话,我会仔细思考的。” 张玄策点点头,淡笑道:“顾姑娘不必慌张,也不必着急,等去了洛阳,我们再四处走走看看,姑娘到时可以感受一下,有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顾珩雪点点头,将头靠在了马车壁上,她望着随风而动的车帘,听着马车有序稳健的前进声,内心深处有一种压抑的恐慌。 长安城内的老百姓依旧安居乐业,一点也不知道皇宫这几日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从出现了紫宸殿的行刺事件后,谢容华一下子便颓废了下来,把华阳宫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将自己关入华阳宫中,日日酗酒,不理朝政,也不理会任何人。 日日都有大臣求见,可是皇帝日日都不理会他们,渐渐地,朝廷许多紧急的事务便只能交由柳弘业处理,柳弘业一边打理着朝中的事,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朝中的自己人替换到要职之上,甚至还将宫中的禁军守卫暗中换成了自己的人马,宫中政治嗅觉灵敏的官员,已经感受到了他的不寻常,可无奈谢容华对所有人避而不见,他们想阻止,也无法阻止他。 这一日,柳弘业突然进了北宫的麟德殿去见谢云,谢云看到他,眉头紧皱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谢容华一向防着他,根本不可能让外臣进北宫,更何况是手握重权的柳弘业。 柳弘业淡淡一笑,道:“太上皇陛下就不必管微臣是如何进来的,只需要知道,微臣来这里,是为了帮太上皇陛下的,这就行了。” 谢云眉头一皱,讥讽道:“你来帮朕?朕可不敢忘记,如今的境地,那也是有柳相的三分功劳的。” 柳弘业微微一叹,苦笑道:“陛下说得没错,那时微臣自认为走了一步好棋,如今看来,实在是大错特错,微臣记得太上皇问过微臣,若有朝一日和陛下对上,那微臣会怎么做。” 谢云冷声道:“这么看来,你这是要告诉朕你的行动了。” 柳弘业并没有答他这个问题,而是道:“太上皇陛下,微臣还记得,如今的紫宸殿,便是曾经的麟德殿,陛下虽然在北宫建了这个相差无几的麟德殿,可假的,毕竟是假的。” 谢云笑道:“假的如何,真的又如何,朕的半截身体都入土了,你觉得朕还会有精力和自己儿子争权夺位吗?” 柳弘业摇头淡笑道:“太上皇陛下是没有,可太上皇陛下甘心吗?明明太上皇陛下才是魏国的开国之君,如今却屈居于北宫,不仅没了皇位,没了太子,连自由都没有了,陛下若不是当年在九成宫诬蔑前太子造反,弑兄逼父,又如何能坐上皇位,太上皇陛下真的愿意看到他如今的风光,将魏国的千秋基业,交到一个不孝之子的手中吗?“ 谢云的神色有些动容,他看向柳弘业,沉声道:“你想要朕帮你什么?” 柳弘业看他被自己说动了,心中一喜,对谢云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谢云的眉头或皱或舒,始终一言不发,柳弘业说完后,看向他道:“微臣与太上皇陛下各取所需,到时,稳定朝中大局,就要靠太上皇陛下了。” 谢云望向殿外,握紧双拳,低声道:“你先退下吧,朕好好想想,再答复你。” 柳弘业躬身行礼道:“那微臣先告退了,还请太上皇陛下仔细考虑微臣的建议。” 第四百五十一章 醉生梦死 叶修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秦府之中,他一动,便浑身都疼,大夫听到动静,赶过来小声道:“公子,你身上伤得很重,可要好好养伤才好,不能再动了。“ 叶修泽看到熟悉的地方,低声问道:“我为何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是大人找我来给你治伤的。”他说着,秦洛推门进来,大夫识趣地退下,秦洛看向他,问道:“叶公子,如今感觉可还好?” 叶修泽想到顾珩雪的死,心中愤怒,冷哼道:“怎么,你不是说我弑君吗?没杀我还救了我?” 秦洛看他的态度不好,冷声道:“救你是陛下的意思,若是让我决定,我早就杀你了。” 叶修泽一怔,没想到谢容华会放过他,是看了他的信,后悔难当了,所以放过他吗?不对,他想到曾经颜汐凝死后,他见到他时的样子,若他真误杀了顾珩雪,绝不仅仅是现在这样的表现,更不可能还有心思管他的死活。 想到此处,他握紧双拳,看向秦洛沉声问道:“秦洛,珩雪还活着对不对,陛下并没有真的赐死她,对吗?” 秦洛目光一闪,沉声道:“顾昭仪是生是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无论生死,都是陛下的女人,你最好不要再管顾昭仪的事了。” “他这样对珩雪,根本配不上她。”叶修泽怒道。 “叶公子,你好好养伤,伤好了就离开长安吧,今日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下次再妄议陛下,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秦洛冷声道,不再理会他,大步出了屋子。 叶修泽在秦府养了大半个月伤,见到秦洛的次数寥寥无几,主要就是大夫和丫环照顾她,可他在这里这么久,却从来没有见过幻琴,他总觉得不对,秦洛和幻琴成亲的日子并不久,新婚夫妇,哪有刚成亲不久便分开的,除非她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而她,是曾经一直照顾颜汐凝的婢女。 想到此处,叶修泽在照顾他的丫环再来给她送药时,忍不住试探她道:“你们夫人这些日子在府上吗?” “公子有事找我们夫人吗?她月初就离府出远门了。”丫环恭声答道。 ”出远门?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叶修泽急声问道。 见他如此急切,丫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摇头道:“公子好好养伤吧,夫人的事公子想知道,可以问我家大人。” 叶修泽看她误会了什么,神色讪讪地一笑,等她出门后,他神色一变,他方才的试探,几乎已经证实了他的想法,顾珩雪一定还活着,而幻琴,就在她的身边,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喜,只要打听到幻琴在哪里,就可以找到顾珩雪了。 翌日,叶修泽偷偷地下了床,他施了隐蛊,出了居住的屋子,正打算去打听消息,刚走进花园,便遇上了两个丫环在一边干活,一边说悄悄话,其中一个便是一直以来负责照顾他的。 “小翠,你说,住在府上的那个叶公子是不是偷偷喜欢我们夫人啊?”照顾他的丫环小兰低声问身边的绿衣丫环。 “你怎么会这样问?叶公子和你打听夫人了?”小翠八卦地问道。 “可不是,他昨天追问我夫人在不在府里,去了哪里呢?我看他那样子,着急得很。”小兰眨眼笑道。 “那你不会和他说了吧,大人会打死你的。”小翠不安道。 “我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事情轻重呢,大人有多看重夫人,我又不是不清楚,怎么会帮着外人呢,我对他可什么都没说呢。”小兰嬉笑道。 “说得也是,唉,夫人去了洛阳,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呢,夫人不在,大人也日日都忙着,总觉得这府里冷清得很。”小翠叹声道。 “我看你是闲的,要不换你去照顾叶公子?大夫说了叶公子伤得重,要好好调养,我每日里为了照顾他,忙得很呢,一点也不觉得冷清。”小兰答道。 “算了,我听说叶公子身边养了好多虫子,我最怕虫子了,他虽然人生得好看,可那些虫子太吓人了,这差事还是交给你去办吧。”小翠猛烈地摇头道。 “切,胆小怕事,我可从来没见什么虫子,你尽听人胡说八道。”她们干完手中的活,便结伴离开了花园。 隐蛊的效果消失,叶修泽出现在了她们谈话的不远处,他想到她们方才的话,幻琴去了洛阳,洛阳,颜汐凝被颜丰捡到后,便是在洛阳一带长大的,她去洛阳绝对不是凑巧,一定是陪着顾珩雪去的。 想到这里,他神色间有些激动,轻咳了两声,稳住情绪后,便大步往自己住的屋子走去,他要快点养好伤,去洛阳找她才好,可惜那信被谢容华收走了,他去见她,没有她以前的亲笔信,他和她说以前的事,她会信他吗?还是会像之前在宫中相见那样,避他如蛇蝎。 可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去找她的,他绝不能让她有危险,也不想她一直误会着他。 谢容华把自己关在华阳宫不久后,谢珩突然失去了踪迹,宫中所有人都找不到他,柳弘业带着朝臣去找谢容华禀告此事,可谢容华喝得神志不清,只醉意深浓道:“珩儿不见了,他一定是因为朕把他的娘亲弄没了,才躲起来不见朕的,一定是。” 他说着,哈哈大笑起来,继续喝酒,对柳弘业笑道:“柳相要陪朕喝酒吗?” 柳弘业皱眉道:“陛下,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谢容华眉头一皱,指着他们道:“不喝就滚,这是华阳宫,不准你们进来。”他说着,脚步蹒跚地进了屋子,把他们给关在了外面。 众臣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柳相,陛下连雍王都不管了,这可怎么办?” 柳弘业叹了一声,道:“我也没想到,陛下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堕落至此。” 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乐开了花,他在谢容华喝的酒中加了五石散,那是会上瘾,让人神志不清的东西,将谢珩软禁起来,就是想试探谢容华的反应,他既然对谢珩失踪的事都没有反应,看来,他是真的神志不清了,既然这样,那他也可以开始他的计划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洛阳故友 北宫的一所偏殿中,莫鸢正在哄谢珩吃东西,谢珩冷着脸看她,一句话也不开口,莫鸢正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殿门被人推开,柳弘业走了进来,莫鸢立即起身恭敬道:“奴婢叩见大人。” 柳弘业点点头,看了瞪着他的谢珩一眼,对莫鸢道:“你先下去吧,老夫有话和雍王殿下说。” “是。”莫鸢点头应了,缓缓退了出去,柳弘业看向谢珩,柔声问道:“殿下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怎么能不吃东西呢。” “母妃说过,不能在外面随便吃东西,皇爷爷为什么要关珩儿在这里,我要回华阳宫找父皇母妃。”谢珩噘嘴道。 “这么听你母妃的话啊?可惜了,你母妃已经被你父皇给赐死了。”柳弘业残忍地笑道。 谢珩听了他的话一惊,站起身推他道:“你胡说,父皇怎么会赐死我母妃呢,堂堂宰相还骗一个小孩子,真不要脸。” 柳弘业眉头一皱,抓住他道:“我可没胡说,你父皇不止赐死了你母妃,还不管你的生死了,我就算现在杀了你,也不会有人救你的。” 谢珩脸上一惧,怒声道:“你敢?珩儿是一品亲王,你敢对珩儿动手,父皇要诛你九族。” 柳弘业哈哈大笑,道:“你父皇如今神志不清,他还能诛谁九族呢,雍王殿下,你就乖乖地呆在这里,等着看这个天下易主吧。” 一个小小七岁孩童,他不过随便言语一激,便慌乱无措,只敢拿谢容华压他,这样的资质,谢容华竟然也想封为太子把天下交给他,还真是为了个女人,连江山社稷都要拱手给一个没用的儿子了。 柳弘业扔下谢珩,不顾他的哭闹,大步离开了这里。 莫鸢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大哭的谢珩,追上柳弘业,低声道:“大人,你既然对雍王殿下说了那些话,为何还留他一命。” “一个没用的孩子,就先留着吧,谢云虽然不满他那个不孝子,却还顾念着亲情,要给谢容华留一条血脉,老夫答应了他,如今还不能杀谢珩,毕竟,我们还得让谢云来封江月的儿子为太子。”柳弘业沉声道。 “可他留着,终归是个祸患。”莫鸢不安道。 “这个老夫自然明白,等大权在握了,谢云自然也用不着了,此刻,便让他自己在北宫哭闹吧。”柳弘业冷笑道。 柳弘业出宫后,便回了柳府,刚进大门,便见柳叶跪着道:“大人,柳叶有要事禀报。“ “你有何事?”柳弘业皱眉道。 “这几日,我派人守在了秦府,发现叶修泽的伤还未好完,便离开秦府了。”柳叶沉声道。 “你还派人跟着他做什么,他如今又没用了。”柳弘业不悦道。 “大人,柳叶觉得事有蹊跷,若顾昭仪真的死了,叶修泽如何会就此善罢甘休呢?”柳叶沉声道。 “他不善罢甘休又如何,难道以为会用蛊,就可以随意进出皇宫找谢容华报仇吗?柳叶,我知道你心高气傲,因为他伤了你又从你手中逃脱了,所以心有不甘,一直让人跟着他,想再与他一试高下,但如今正是我们的关键时间,柳家还需要你出力,老夫不希望你把心思放到不相干的事之上。”柳弘业冷声道。 “可是……”柳叶欲辩驳,柳弘业已经沉着脸道:“没什么可是的,老夫已经三番两次试探了谢容华了,之前还可以说他和老夫做戏,可他再做戏,也不会用自己儿子做戏,如今他连谢珩都不管了,这伤心欲绝难道还能有假。” 柳叶垂下眼眸,不甘道:“大人有何事请吩咐。” 柳弘业看他不情不愿的样子,恨声道:“罢了,反正你伤还没好,如今心思又在别的地方,真让你去办,万一出了差错就得不偿失了,柳家的事我另外派人去办,你想去找叶修泽你便去吧,不过我提醒你,不要再轻敌,叶修泽虽然武功不高,可蛊术却一流,他上次从水牢逃脱还让你受了重伤一直到现在还未痊愈,就是因为你轻敌了,那血蛊,可不能小觑啊。” 柳叶一喜,对柳弘业抱拳道:“谢大人成全,大人的嘱咐,柳叶一定会记清楚的。” 得到了柳弘业的允许,柳叶收拾了东西,便出长安去追击叶修泽,他誓要杀了叶修泽一雪前耻,可往西南方向追了一天一夜,也没发现叶修泽的踪迹时,他突然反应过来,叶修泽并没有回蜀中?他去哪里了? 顾珩雪一行人刚到崤山脚下,便与前来迎接的云亦凡碰上了,耿青看着他笑道:“云兄弟,不是让你在洛阳城内等我们吗?你堂堂的大都督,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等着了。” 云亦凡收到他的信时,便不敢相信信中的内容,他实在是等不及,便先行来了这里,他看着那紧闭的马车门,颤声道:“她,她在里面吗?” 耿青点点头,对马车内的人高声道:“顾姑娘,张先生,云大都督来接我们了。” 云亦凡一瞬不瞬地盯着缓缓打开的马车门,只见张玄策先下了马车,随后,一个青衣女子在幻琴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他原本激动的神情一点一点淡了下去,看着缓缓走近的女子,姿容姣好,却全然陌生,他喃声道:“你就是顾姑娘吗?” 顾珩雪将他的神色变化一一看在眼里,她对他施了一礼,淡笑道:“我叫顾珩雪,见过云公子。” 云亦凡一下醒悟过来,急忙阻止她道:“顾姑娘是主,我是仆,哪有主人对仆人行礼的道理,该是我向姑娘请安才是。” 张玄策笑道:“顾姑娘平易近人,你就别管那些虚礼了。” 他看了看四周的景色,对顾珩雪道:“顾姑娘,这里就是崤山脚下了,这位云亦凡云公子,和颜姑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顾珩雪静静地看着他,淡笑道:“我的事,云公子想必也听说了。” 云亦凡点点头,看着她皱眉道:“姑娘还记得我吗?” 顾珩雪摇摇头,抱歉道:“除了这次见面,我对公子,毫无印象。” 云亦凡心中有淡淡的失落滑过,她对他的态度,如此客气有礼,她和颜汐凝,长得完全不同,他们真的没有弄错吗? 云亦凡抛开思绪,对顾珩雪淡笑道:“那这崤山呢,姑娘有印象吗?” 顾珩雪望着不远处葱葱郁郁的山脉,似乎见过,似乎又没有见过,她摇头道:“我见过的山,长得大体都差不多,我也说不上有没有印象。” 云亦凡低叹一声,道:“我带你去福安村看看吧。” 第四百五十三章 往事痕迹 云亦凡领着一行人到了福安村,指着村口的石碑道:“顾姑娘,过了这里,就是福安村了,汐凝从小,便是在这里长大的。” 顾珩雪看着村口的石碑,伸手轻轻触碰福安村三个字,神色间带着惆怅,她的梦里,没有这里。 她往里走了几步,便见一棵百年的老槐树,树干足有三个成年男子合抱粗,树下有一个巨大的石阶,云亦凡笑道:“这可是村里人聚会的地方,我记得小时候天气热了,汐凝就喜欢跑到这树下坐着,在地上胡乱地写着什么,那时我也没读过什么书,认的字还不如她多。” 他说着,便见顾珩雪走到了石阶上坐下,她望着村口的方向,心中隐隐有种冲动,不由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不知不觉写出了“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诗句。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张玄策望着地上的字轻声念道,顾珩雪回过神来,看到地上的字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写了这一句。” “这是对那个战乱的年代,所有出征将士最真实的写照。”张玄策低叹道。 战乱吗?她明明没有经历过,不对,在梦里看到过,血腥残忍,她一直庆幸自己并不曾经历过,却原来,她经历过,只是忘了吗? 她看向云亦凡,道:“云公子,我们进村里看看吧。” 云亦凡点点头,带着她往村里走去,顾珩雪望着荒无人烟的村落,皱眉道:“这里没人住了吗?” 耿青笑道:“福安村当年全村的人都加入了扶风军,后来又效忠了秦王,不对,是陛下,如今活下来的人,谁不是荣华富贵加身,虽然他们回了洛阳,但住的地方,自然不会是这个小小的村落。” 云亦凡笑道:“偶尔,爹娘会回来看看,不过也是感叹一番那段穷苦的日子,倒确实不会再住这里了。” 他带着他们顺着乡间的路走了不久,便到了一间看着十分破败的院落前,顾珩雪一步一步走过去,手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中,布满灰尘,院中有一颗树,地上有一些散落的残破不堪的簸箕,顾珩雪走上前,拿起一个,低声问道:“这是用来晒药的吧!” 云亦凡眼睛一亮,道:“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顾珩雪摇摇头,淡笑道:“我猜的。” 她说着,往房中走去,大堂之中只有一张破旧的四方桌和两根凳子,一共一大一小两个卧房,大的那个放了一张木板床和一些木箱,小的那个,放下了一张木板床后,便只有一个小小矮机上放了一面铜镜,再无其他。 这户人家,还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见过的最穷的人家了,比当初救她的张奎夫妇家都要穷,这样苦的日子,真的是曾经的她过过的吗? 云亦凡和她解释道:“大的那间是颜叔的房间,小的那间是汐凝的。” 顾珩雪走进颜汐凝的房间,拿起案几上唯一的铜镜,她吹开上面布满的灰尘,自己的脸模模糊糊地出现在镜中,这是她的脸,她在梦里,见过颜汐凝的脸一次,可现在,却有些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她和自己,长得完全不同。 这屋子除了一张布满灰尘的木板床,再无其他,她离开这里,走进颜丰的房间,吹散木箱上的灰尘,将它小心的打开,里面放的竟然是一些医书,虽然都是最基础的那种,但她还是有些惊讶,这家人这么穷,没想到竟然会收藏了这些。 云亦凡见她取出医书认真地翻阅着,道:“这些书,是颜叔年轻的时候收藏的,后来他也通过这些书教汐凝医术和识字,那时我还看汐凝翻阅过它们。” 顾珩雪点点头,低声问道:“颜汐凝的父亲,原本不是你们村子的人吧?” 云亦凡眼睛一亮,道:“你怎么知道的,也是猜的吗?” 顾珩雪轻嗯了一声,答道:“他既然留着医书,还愿意教自己女儿认字,说明他不是普通的农民。” “颜叔是年轻的时候来村里的,村长见他一个人可怜,又会医术,便留了他在村里,长年累月下来,便把他当一村子的人了。”云亦凡答道,“颜叔一直靠着去崤山采药送去洛阳的医馆来度日的。” “一个人?他不是有女儿吗?”顾珩雪问道。 “汐凝是有一次颜叔送药的路上捡回来的,不过虽然不是亲生的,但颜叔一直把汐凝当亲女儿养,很宝贝她的,八岁那年汐凝突然发了高烧,整个人变得有些痴傻,村里偶尔会有人欺负她,只要颜叔见了,都会训他们把他们赶走的,那时颜叔还说,汐凝一定会变好起来的,村里其他人都不信,还说他傻,养个傻女儿,可过了半年以后,汐凝开始说话了,人也渐渐变得聪明了,和颜叔学医也学得很快,村里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云亦凡和顾珩雪解释道。 顾珩雪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心中酸楚难当,她的声音带着哽咽道:“这么好的父亲,却被她亲手给杀了,难怪,她会那么难过。” 云亦凡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我一直找不到颜叔,他死了吗?还是被汐凝……” 顾珩雪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颤声道:“她不想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了自己。“ “顾姑娘,你别想了,那些事都过去了。”幻琴心疼地帮她拭去眼泪,其余人都震惊地看着她,他们后来是知道颜汐凝被人种了蛊,张玄策也说过那蛊有多厉害,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杀了自己的父亲,难怪,她宁愿同归于尽,也一定要除掉那些蛊。 张玄策不想她继续沉浸在难过悲伤之中,转移话题道:“亦凡,你说颜姑娘是八岁的时候突然变得痴傻了,是吗?” 云亦凡点点头,张玄策默默算了算,对他们道:”我推断,那时并不是颜姑娘变痴傻了,而是真正的颜汐凝死了,缚魂蛊将顾姑娘的灵魂带进了颜姑娘体内,她需要时间适应这个新的世界,所以才会装成痴傻的模样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心思摇摆 顾珩雪已经将情绪稳定了下来,她擦干眼泪,看向他们,答道:“如果我真是她,那我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听不懂这里的人说话,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那只能变成痴傻的样子了,我记得,若被人发现是异灵,在古代是要沉塘或者被烧死的,我为了活着,也会尽量瞒着这些。” 张玄策点点头,道:“顾姑娘昏睡的十五天,也许就是颜姑娘十五年的人生,颜姑娘离世之时,恰好是二十三岁。” “是吗?”顾珩雪低喃道,那十五天,原来她经历了整整十五年吗?她能听懂这个世界的人说话,能迅速适应这里的生活,她一直以为那是穿越时空带给她的影响,原来,那是另一个她曾经在这世间一点一点适应下来的吗? 顾珩雪忍不住想,那曾经魂穿到颜汐凝身上的她,醒过来的感觉是什么呢,她没有记忆,可她知道,孤苦伶仃的灵魂,一无所知的世界,一贫如洗的家,那时的她,一定比如今的她要恐惧,害怕的多,没有曾经的颜汐凝,就不会有现在的顾珩雪。 顾珩雪看向他们,低声问道:“张先生,我想在这里住几天,可以吗?” “这里,这里怎么能住人呢,姑娘如今千金之躯,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幻琴不安道,这种地方,比她在公主府当差的下人房都不如。 “我想试试,她曾经的生活,我的梦里,没有这里。”顾珩雪喃声道:“如果我真的是她,颜汐凝可以住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适应?” 她的话让幻琴哑口无言,幻琴看向张玄策,张玄策对她微微点头,幻琴妥协道:“那我去帮姑娘把这里好好收拾一下。” 耿青和云亦凡看张玄策有话要和顾珩雪说,对顾珩雪道:“我们也去帮忙。” 等房中只剩了顾珩雪和张玄策后,张玄策才看向顾珩雪,认真问道:“顾姑娘相信自己就是颜姑娘了吗?” 顾珩雪轻抚手中的医书,医书上有一些凌乱的笔迹,比起毛笔,更类似钢笔的笔迹,那是她曾经的笔迹,她握紧医书,对张玄策喃声道:“张先生,所有的一切指向,都在告诉我我就是她,可我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把自己当成她。” 张玄策一怔,不解道:“姑娘此话何解?” 顾珩雪将医书小心地放回去,将箱子盖好,低声道:“你们带我来找记忆,这一路上我也努力回忆过,可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甚至连我曾经的梦境,我记得都越来越模糊了,我常常在想,以后我不再梦到颜汐凝的过去了,那我和她,是不是就彻底割裂开来了呢?我看得出来,你们有多想我记起她的往事,你们想找回曾经的那个她,而我,也许没有办法帮你们找回她了。” 张玄策眉头一皱,宽慰她道:“姑娘的灵魂以前只是暂居在颜姑娘的体内,灵魂回到你自己身体的时候,那些关于颜姑娘的记忆,能找回的可能本来就极低,我和陛下也说了这件事了,陛下在意的是姑娘的人,而不是姑娘的记忆,姑娘能明白吗?” “世人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哪有无缘无故的深情,他对我太好,而我却什么都不记得,和他之间的种种,总让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现在没有办法回应他的深情,我甚至害怕面对他的深情,张先生能明白我心中的感受吗?”顾珩雪喃声道。 张玄策低叹一声,无奈道:“我曾经便知道,一个帝王,太过深情,不是好事,所以那时,我暗地里从不作为,只希望陛下能断了和颜姑娘之间的姻缘,可她真的走了,我才发现陛下有多可怜,顾姑娘,高处不胜寒,我并不想看到陛下做孤家寡人,如今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弥补曾经的不作为,让你心甘情愿地站在陛下的身边,让他不再孤寂下去。” 顾珩雪没有应承他,她垂下眼眸,苦笑道:“现在先这样吧,我在这里住几天,也许突然记起来了呢。” 张玄策看她不愿再和他谈这个话题,微微一叹,终究没再说什么! 永熙五年七月初七,昭阳宫的柳贵妃和北宫的许美人同时早产分娩,柳贵妃顺利诞下了一名男婴,而许美人,却生下了一个死胎,宫人草草处理了许美人的死胎,宫中因为二皇子诞生而热闹的气氛,也没有因为一个太上皇嫔妃生下的死胎而减弱。 柳江月抱着孩子,和众臣一起跪在华阳宫门前求见谢容华,谢容华依旧闭门不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近一个月来,他除了喝酒吃饭,便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朝中众臣皆人心惶惶,继续这样下去,魏国如何是好。 柳弘业看了大臣们一眼,道:“陛下如今这样,我们恐怕谁都没办法让他振作起来了,为今之计,只有早日立下太子,才能稳定朝局。” 大臣们看了柳贵妃怀里的男婴一眼,又看向紧闭的宫门,愁眉苦脸道:“陛下如今这样,雍王又不知去向,这太子如何立的起来?“ 柳弘业笑道:“陛下既然什么都不想管了,我们也没有办法,可陛下不管,不是还有太上皇陛下在吗?如今稳定朝纲才最为重要,许多事,我们也只能从长计议了。” 柳弘业的党羽纷纷附和,别的大臣知道如今重权都在他手中,他们根本反对不了他,看着紧闭的华阳宫宫门低叹一声,如鸟兽般散开。 三日之后,以柳弘业为首的朝廷重臣,在北宫求见谢云,请他出来主持大局。 谢云先去了华阳宫找谢容华,见他连自己这个父亲都不理会时,气得脸色铁青,无奈之下,他再次入了宣政殿,站在龙椅跟前,对殿中林立的文武百官道:“如今容华不理朝政,朝纲混乱,朕不能看着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就这样毁了,如今,既然他不愿出来,那便由朕来替他册封太子,稳定朝廷内外之心,各位可有异议?” 朝臣们面面相觑,柳弘业及其心腹跪下沉声道:“但凭太上皇陛下做主。” 第四百五十五章 铲除异己 那些中立的朝臣看着如今的形势,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由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王承志,虽然他是柳家的乘龙快婿,但这些年来的局势他们早就看清了,这王大人和柳家,那就不是一家人一条心的,王承志虽然是前太子的人,可如今效忠的,只有陛下。 王承志看了胸有成竹的柳弘业一眼,跪下对谢云沉声道:“微臣愿听太上皇陛下的。” 连他都跪下了,那些还在观望的朝臣也纷纷跪了下来,道:“请太上皇陛下做主。” 谢云沉声道:“好,既然你们都同意了,那此事便定下了。” 他说着,在满朝文武的注视下,亲笔写下了册封太子的诏书,递给侯着的尚静道:“念给他们听吧。” 尚静恭敬地接过,打开对着殿中的朝臣高声道:“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雍州牧雍王谢珩,器质冲远,风猷昭茂,宏图夙著,美业日隆。职兼内外,彝章载叙,遐迩属意,朝野具瞻,宜乘鼎业,允膺守器。可立为皇太子。所司具礼,以时册命。” 尚静念完以后,大殿之上一片寂静,不明就里的朝臣们看向脸色铁青的柳弘业,柳弘业看着谢云,神色阴郁,牙根几乎要咬出血来,他缓缓站起,望着谢云沉声道:”太上皇陛下确定没有立错人吗?” 谢云无所畏惧地看着他,淡然道:“雍王年过七岁,聪明好学,不久前又参与了治理水患之事,在民间颇有威望,立他为太子,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柳弘业望着他,冷笑道:“可如今雍王殿下不知所踪,太上皇陛下如何能册封他为太子?“ “谁说本王不知所踪的。”一个清脆的童声响彻大殿,周瑾牵着谢珩,缓缓地走入宣政殿内! 他明明才七岁,神色之间却有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周瑾放开他,谢珩一步一步地走到谢云身边,小小的身体面对柳弘业威严道:“柳相大逆不道地将本王软禁于宫中,对外宣称本王失踪,扰乱朝纲,妄图立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为太子,形同谋反,柳相如今还有何话说?” 柳弘业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如今沉着冷静的谢珩,和之前在他面前哭闹的男孩判若两人,软禁谢珩的,明明都是自己的人,他怎么能出来的? 谢珩的话让大殿上的朝臣脸色巨变,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柳弘业,礼部尚书王宁德开口道:“雍王殿下说话可要讲证据,二皇子乃陛下和柳贵妃的儿子,如何就成了来历不明了?” “不是来历不明,那是朕的儿子,是朕和许美人的儿子!”一直未开口的谢云突然开口道! 众臣面面相觑,满脸震惊,柳弘业看向谢云,沉声道:“太上皇陛下可真是为了陛下用心良苦,为了让雍王无异议地成为太子,连这样的话都敢说,宫中谁不知道,许美人生下的孩子,是个死胎!” 谢云淡淡一笑,道:“为何会是一个死胎,你和朕心知肚明,朕也想问柳相一句,柳贵妃如今还是闺阁之身,如何能生出儿子来!” 柳弘业脸色骤变,他厉声道:“不可能,江月怎么可能还是处子之身!” 谢云拍拍手,肖太医和一个老宫女走进了殿中,肖太医抖着身子将柳江月假怀孕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那老宫女磕头道:“今日奴婢已按照太上皇陛下的吩咐为贵妃娘娘验身了,她确实还是完璧之身!” “柳相如今可还有话说!”谢云沉声问道! 柳弘业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他看向谢珩和谢云,笑道:”谢云,你真以为我那么信你,把一切赌注都压在你身上吗?恐怕你还不知道,我早就暗中调了江南的军队进京,就是防着你们来这一手,若太子不是二皇子,不是柳家人,他们立马就会攻打京城,到时候你们谁都跑不掉。“ “哦,柳相说的可是徐将军带来的人马,可惜了,他还没能入潼关,就被朕的军队伏击了。”谢容华的声音在大殿上骤然响起,所有人皆是大惊,朝臣看向宣政殿外身着黄金甲,缓缓而入的俊美男子,跪着高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跟在谢容华身后的杜威提着一个人的首级,血迹染红了大殿,柳弘业的心腹大臣们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来,那是在江南领着大军的柳弘业的心腹大将军徐勇。 谢容华让杜威将人头给柳弘业,道:“这个礼物,柳相可还喜欢?” 柳弘业脸色惨白,望着在地上滚落的人头,喃声道:“你一直都是演戏?” 谢容华点点头,笑道:”为了骗过柳相,朕可是连珩儿都顾不上了。“ 他的话让柳弘业明白过来,为什么谢云要留着谢珩的命,他们父子爷孙早就串通好了,却各自在他面前演戏,引他入局,枉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却原来,谢容华早就设了局等他,柳江月的假怀孕,不就是他最大的手笔吗? 他脸色平静地望着谢容华,冷声道:”陛下好手段,今日之事,老臣愿赌服输,只是老臣不懂,陛下要对付老臣,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谢容华看着他,沉吟道:“朕可不是前朝皇帝,若是朕随便定了柳相的罪,那恐怕天下人都会为柳相伸冤,到时柳相在江南的心腹之士恐怕要找朕报仇,江南一乱,又是一场生灵涂炭,老百姓才安稳几年,朕可不想因为对付柳相,让他们又陷于战火之中。“ 柳弘业冷笑道:“所以,陛下一步一步引诱老臣,让老臣认为胜券在握,为了大事,将心腹调离熟悉的江南入京,好让陛下瓮中捉鳖,轻而易举地灭掉了老臣最大的倚仗。” 谢容华淡笑道:“和柳相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 “老臣可比不得陛下的聪明,不过,陛下也别高兴地太早,有顾昭仪为整个柳家陪葬,老臣就算死了,那也算拉了个垫背的。”柳弘业大笑道。 谢容华脸色一沉,怒道:“你什么意思?” “陛下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到老臣是什么意思吗?老臣这是谋反之罪,按律当诛九族,连谋反之罪老臣都不怕了,又何必害怕再加上一罪!”柳弘业讥讽地笑道! 第四百五十六章 突生变故 谢容华对于柳弘业的威胁之言不以为然,耿青和张玄策都在顾珩雪身边,他不信柳弘业真能对她做什么,那些话不过是绝境时故意吓唬他的,可当夜晚收到洛阳发来的急报时,他才惊恐地发现,柳弘业不是吓唬他,顾珩雪失踪了! 三日之前,一直在福安村住着的顾珩雪提出想进崤山看看,耿青和云亦凡商量之下,便陪着她一起去了,他们谁都没想到,这次进山,会招到一群顶尖高手的伏击,耿青和云亦凡武功都不错,特别是耿青,普通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这群高手的头目,明显不是普通人,他形如鬼魅,武功招式狠辣无情,耿青因为要与他过招,又要护着顾珩雪,和他的交手渐渐占了下风,他带着顾珩雪且战且退,将她藏到了山中的一个山洞中,对她道:“我已经发了讯息出去,很快就会有人进山帮忙,我会缠住那个黑衣人,在外面没有完全安全以前,姑娘一定不要出去!” 顾珩雪知道出去只会连累他,点头道:“耿青,你要小心!” 耿青离开后,顾珩雪偷偷地藏在山洞中观察外面的动静,只听见打斗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她渐渐松了口气,此时才有精力观察周围的环境,一看之下,才发现她曾经在梦里见过这个山洞,她往里走了几步,却见面前原本空空的山洞骤然出现了一个男人,她吓得就要尖叫,叶修泽急忙小声道:“珩雪,你别怕,是我,我是来救你的!” 顾珩雪看清是叶修泽后,心中渐渐安定下来,她看着叶修泽,不解道:“方才明明没人,你怎么突然出现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用了隐蛊,所以你才看不到我,我原本是想来洛阳找你的,可是半路上发觉被人盯上了,便想先引开他们,不过似乎没有成功,你还是被他们给盯上了!”叶修泽苦笑道! 顾珩雪一怔,低声问道:“那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叶修泽点点头,道:“为首的那人叫柳叶,是柳家武功最厉害的高手,之前,我就是被他抓到柳府,才让柳弘业夺了信,识破你的身份的!” 顾珩雪想起柳弘业在朝堂上的所作所为,皱眉道:“那是什么信?柳弘业为何能因为那封信识破我的身份?” “那是当年你离开圣域时留给我最后的一封信,里面清楚地和我说了你的真名叫顾珩雪!”他说着,将曾经她给他的信一字一句地背了出来! 顾珩雪震惊地看着他,喃声道:“原来还有这样一封信,难怪,你那时会问我那样的问题!” 叶修泽看她并不像之前那样排斥自己了,犹豫着问道:“珩雪,你是不是记起来了,知道你自己就是汐凝了!” 顾珩雪摇摇头,苦笑道:“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可现在,我已经相信我自己确实就是颜汐凝了!”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心中一喜,可想到另外一件事,那喜色又退了下去,他看着她,认真问道:“珩雪,你既然相信你自己就是颜汐凝了,那你是不是决定继续陪着陛下了!”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沉默下来,许久后才喃声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如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一直陪在他身边!” 外面有陌生的男声高声道:“这里有一个山洞,我们进去看看!” 顾珩雪一惊,叶修泽宽慰她道:“别怕,我会保护你!” 他说着,抬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一定不能出声!” 顾珩雪点点头,有两个黑衣人进了洞中,四处查找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其中一人皱眉道:“柳大人让我们来这边找顾昭仪,除了这个山洞没地方能藏人了,可她竟然不在这里。” “恐怕顾昭仪先一步离开这里了,我们去附近找找!”另一人沉声道! 等两个黑衣人走了,叶修泽对顾珩雪皱眉道:“我方才用隐蛊躲过了他们,但若柳叶知道我在这里,恐怕就没那么好躲过去了,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耿青说……”顾珩雪犹豫道! “我们离开以后,等危险过了,我便送你回来!”云亦凡保证道,“珩雪,你愿意相信我吗?” 顾珩雪看着他真诚与不安的脸,点头笑道:“我相信你!”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松了一口气,他笑道:“你放心,我做的所有事,都会以你的意愿为主!” 耿青和柳叶交手了上百个回合,眼见有官兵上山,他知道这次无法得手了,不得不放弃了这次行动,见他快速奔逃,欲追他的耿青想到还躲在山洞的顾珩雪,不得不放弃追击,返身赶回了山洞! 可他进入山洞,却不见了顾珩雪的身影,云亦凡带着官兵赶到时,看着空无人烟的山洞和慌乱的耿青,急声道:“耿兄,顾姑娘呢?” 耿青沉着脸道:“顾姑娘不见了,立刻搜山,一定要找到她!” 叶修泽带着顾珩雪离开崤山后,便一路赶到了洛阳,他望着脸带愁绪的顾珩雪,低声道:“珩雪,这里已经安全了,你想回去的话,我便送你去洛阳的行宫,那样云亦凡他们很快便能得到消息赶过来了!” 顾珩雪望着繁华热闹的洛阳城,一时不知该怎么做,她一直都想脱离皇宫那个囚牢,离宫的时候她也想好了,一有机会就摆脱他们逃掉,再也不回皇宫,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从坚信自己不是颜汐凝,到确认自己就是她,她如今已经不是颜汐凝的替身了,可这太过不真实的一切,总让她没有安全感,她真的该放弃眼前离开的机会,走回那个囚牢中去吗? 叶修泽看着顾珩雪进退两难的脸,低声道:“你若还没考虑好,那我们便先在洛阳找个客栈住下,等你决定好了再说,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顾珩雪看他如此为她着想,感激道:“谢谢你,叶大哥!” 她久违的称呼,让叶修泽感动地几乎热泪盈眶,他看着顾珩雪,淡笑道:“你不必和我客气的,我们是好朋友,更何况,天苗族和我都欠了你那么多,这一次,我一定会护你周全的!”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百五十七章 再入蜀中 谢容华收到消息后,便快马加鞭地赶到洛阳,耿青和云亦凡面如死灰地跪着请罪,他冷声道:“查到她的下落了吗?” 耿青低声答道:“伏击我们的是柳家的第一高手柳叶带的人马,顾姑娘不见后,我们便花大力气抓到了柳叶和他的人马,末将严加审问,他一开始用柳相来威胁我们,后来知道柳家被陛下下罪后,这两天才把事情原委说了!” 原来,柳叶跟着叶修泽是要找他报仇的,却没想到跟到洛阳后发现福安村有异像,防守地十分严密,里面一看就是有重要人物在,他见不到人,飞鸽传书给了柳弘业,柳弘业只让他想办法将那个重要人物抓住! 终于,他等到他们进山,才发现那个人竟然是本该已经死去的顾昭仪,他知道事情严重了,来不及和柳弘业报告,便带着柳家在洛阳的人马前去伏击,可他最后损失了一大批人手,却没能抓到顾珩雪,一直到被云亦凡的人马追击捕获,他们才知道,顾珩雪已经没和耿青他们在一起了! 谢容华听了耿青的调查,脸色难看起来:“按照推断,是叶修泽带走她了?” 耿青垂眸道:“应该没错,我们没想到叶修泽来了洛阳,他的隐蛊,一般人根本察觉不了,那时我将顾姑娘藏在了崤山的山洞里,后来对柳叶的审问下才知道,叶修泽在那洞中住过,带走姑娘的人一定是他,只是我们发现得太晚,他如今恐怕已经离开洛阳了!” “陛下,如果是叶公子的话,他不会伤害姑娘的!”幻琴在一边小声道! “他当然不会伤害她!”谢容华冷笑道,他只会想着怎么把他的女人占为己有,他压抑着怒气,双拳握得死紧,沉着脸道:“给朕备马,朕要去蜀中!” 张玄策眉头一皱,低声劝道:“陛下,如今柳家刚刚伏罪,柳家的势力还未完全肃清,你来洛阳已经是冒险之举,如今还是先回长安吧,经过我们这些日子的努力,顾姑娘已经相信了她就是颜姑娘了,她和微臣说过,她只是因为失忆,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陛下,此次离开,她也许只是想好好静静,将情绪整理好就回来了!” 谢容华看向他,苦笑道:“张先生,你曾经让朕放过她,告诉朕用心谋划五年,江山美人都会是朕的,朕相信你了,可结果呢?朕几乎永远失去她,所以这一次,朕不会再听你的了,朕要带她回来,她就算要整理情绪,也只能在朕看得见的地方整理!” 张玄策听了他的话,沉默下来,谢容华接着高声道:“你们回长安去,传朕的旨意,恢复张玄策宰相之位,令太子监国,张玄策,王承志,周瑾共同辅佐,柳弘业谋反一案,交由张玄策全权负责调查,任何牵连其中的人,都绝不姑息!” 张玄策,耿青和云亦凡恭声道:“微臣遵旨!” 谢容华将张玄策扶起来,道:“张先生,好好辅佐珩儿,替朕告诉他,朕会带他母妃一起回宫的,他要好好监国!” “是,陛下请放心,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也请陛下一路保重!”张玄策知道再劝不了他,只能由着他去了! 一男一女骑着马匹奔跑在入蜀的官道上,男的是叶修泽,女的是顾珩雪,他们在洛阳住了两日,当看到告示上揭露了柳家造反满门抄家灭族的罪状时,顾珩雪突然问叶修泽:“叶大哥,颜汐凝的父亲,是不是葬在苗疆?” 叶修泽点点头,不懂她看到柳弘业伏罪的反应为何是这个,却见顾珩雪叹声道:“我们去蜀中吧,我想去你们的圣域看看,可以吗?” 叶修泽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喜道:“你不打算回宫了!” 顾珩雪点点头,道:“我这两天想了许多,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回去,我想再看看颜汐凝的过去,去见见她的父亲,那也是我的父亲,我想祭拜他,为他尽尽孝道!” 她说着,看向那白纸黑字上一条一条柳家的罪证,如今柳家被他弄倒了,他再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那她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叶修泽和顾珩雪进入蜀地后,才发现到处贴满了通缉他的告示!他看向顾珩雪苦笑道:“陛下的动作可真快,这蜀地恐怕到处都埋伏了人捉拿我们!” 顾珩雪眉头微皱,她原本是想安定下来后给耿青他们送信报平安的,可如今这样……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顾珩雪抱歉道! “你和我来蜀中,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怪你呢?”叶修泽淡笑道! 顾珩雪微微苦笑,问他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走?他既然猜到我和你来了蜀中,也一定知道你会带我去圣域!” 叶修泽想了想,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你第一次和我来蜀中的时候,我们也是类似的情况,珩雪,我想,我必须再教你用隐蛊了!” 到达迷雾森林外时,不出所料,他们被大量的官兵围住了,益州刺史向顾珩雪恭恭敬敬地请安道:“微臣赵杰叩见昭仪娘娘,娘娘千岁,微臣奉陛下之命迎接娘娘,捉拿叶修泽!” 顾珩雪看着他,皱眉道:“叶修泽犯了何罪,你为何要捉拿他?” 赵杰沉声道:“叶修泽将娘娘劫走,冒犯娘娘与陛下,此乃大逆不道之罪!” “是我自愿和他来的,他并没有将我劫走,若有罪,也该是我犯了私逃之罪,和他无关!”顾珩雪沉声道! 赵杰眉头一皱,恭声道:“娘娘一时被人蒙蔽,才会被叶修泽带来蜀中,陛下已经发了消息过来,他明日就会到达蜀中,请娘娘和微臣回锦城等陛下,叶修泽的罪状,陛下自有决断!” 顾珩雪沉吟片刻,答道:“和你回去可以,但你要放了叶修泽!” 赵杰一愣,为难道:“娘娘请不要为难微臣,陛下有旨,一定要捉拿叶修泽,接回娘娘!” 顾珩雪淡然答道:“你若不愿放了叶修泽,那我也不会和你们回去,你们想动手的话,就尽管动手吧!” 第四百五十八章 故地重游 赵杰苦着脸看她,谢容华送来的飞鸽传书说了,绝不能伤了顾珩雪一根头发,她如今不配合,他们也不敢真的动手,他纠结了许久,只得沉声道:“放叶修泽离开!” “是!”那些军官让了一条路出来,叶修泽看了她一眼,道:“珩雪,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顾珩雪点点头,笑道:“叶大哥,再见!” 叶修泽走后,赵杰恭恭敬敬地迎了顾珩雪上了官轿,顾珩雪看了身后的迷雾森林一眼,也没有拒绝,掀帘便进了轿中! 赵杰看她没有反抗,心中微微一松,高声道:“起轿,回锦城!” 一群人浩浩汤汤地往锦城方向赶,走了大半天,赵杰让人停下,到顾珩雪轿边恭声道:“娘娘可累了?前面我们可以休息一下再赶路!” 轿中一片寂静,赵杰又唤了几声,还是没有听到顾珩雪的应答声,他神色一慌,急忙掀开轿帘,可轿中已经空无一人,除了一封书信,再无其他! 赵杰脸色大变,对抬轿的官兵怒道,:“一群废物,你们连轿子轻了都感觉不到吗?如今让我怎么和陛下交待!” 抬轿的官兵怂拉着头,面面相觑,他们确实没觉得轿子轻了,根本不知道轿中人怎么突然不见的,他们哭丧着脸看赵杰,不知所措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赵杰痛心疾首地道:“你问我,我去问谁?气死我了!” 顾珩雪在不远处看着愁眉苦脸的队伍,在心中对他们微微说了声抱歉,就往迷雾森林的方向快步而去,在赵杰问她话的时候,她施了隐蛊,等他掀帘的时机偷偷离开,因为没有叶修泽,他们对她根本毫无防备,也想不到,她也是可以控制隐蛊的! 顾珩雪赶到迷雾森林和叶修泽汇合的时候,叶修泽微微松了口气,他淡笑道:“我真怕你不回来了!” 顾珩雪看着他,问道:“你怕我用不好隐蛊被他们发现了?” 叶修泽摇摇头,苦笑道:“我怕你改变主意,打算回去了!” 顾珩雪一怔,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叶修泽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拿出一粒药递给顾珩雪,道:“这是避免瘴气的药,我们进迷雾森林吧!” 顾珩雪点点头,吃了药便随他一起往迷雾森林深处走去! 谢容华赶到锦城之时,赵杰跪在城门口迎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递上手中的信,连谢容华的脸都不敢看:“陛下,微臣没能接回昭仪娘娘,请陛下恕罪!” 谢容华接过信,沉着脸打开,看了上面的内容后,神色微凝,他收好信,冷声道:“起来吧,将事情经过和朕详细说一遍!” 赵杰磕头后,战战兢兢地起身,将事情仔仔细细和他说了一遍,道:“陛下,如今娘娘恐怕已经和叶修泽进了迷雾森林,那森林里全是有毒的瘴气,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进入了!” 谢容华沉眸道:“朕知道了,我们先进城中吧!” 他答着,率先进了城门,想到信中的内容,握着马缰的手捏得死紧,她说她想明白以后会找他说清楚,让他不要为难旁人,可万一,她一辈子也想不清楚怎么办? 圣域望霞峰的山腰上,孤零零地立了一座坟茔,它的四周并没有什么杂草,坟茔前那块老旧的木碑上依稀可见几个字:慈父颜丰之墓! 叶修泽领着顾珩雪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座坟茔,对她道:“这里我有空的时候就会来看看,为颜叔叔除除杂草,陪他说会儿话,和他说说你的事!” 顾珩雪泪眼朦胧地望着眼前的坟茔,她回忆起梦中看到那些惨烈的过往,在坟前缓缓跪下,磕头哽咽道:“爹,对不起,女儿不孝,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 “珩雪,你不要伤心,颜叔叔如果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比任何人都高兴的!”叶修泽在她身边道! 顾珩雪擦了擦眼泪,对叶修泽点点头,她抬手轻抚那墓碑上的字迹,淡笑道:“爹,我还活着,活得比以前都要好,这张脸爹也许会觉得陌生,但我如今的样子,才是我真正的样子,以后我会常常来看爹,让你熟悉现在的我的,对了,我现在的名字不叫颜汐凝了,我叫顾珩雪,不过,不管我叫什么,变成了什么样,我永远都是爹的女儿!” 她说着,又在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后,才慢慢站起来,对一旁站着的叶修泽笑道:“叶大哥,我不在的日子里,谢谢你帮我照看我爹的墓地!” 叶修泽叹声道:“你不必和我客气,我能做的事,也只有这些了!” 顾珩雪又在颜丰坟前和颜丰说了会儿话,才跟着叶修泽往山下走,她望着四周既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喃声道:“在宫中你对我吹响蛊咒的时候,我昏迷了三天,那三天,我梦到了许多事,都是发生在这里的!”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自责道:“那时我看你不愿认我,一时慌了神,便鬼迷心窍地吹了蛊咒,你别怪我才好!” 顾珩雪摇摇头,低声道:“没有那蛊咒,我也不会知道,原来曾经的那个我遇到了那么痛苦的事,叶大哥,带我在圣域里四处走走看看吧,试试能不能让我回忆起什么!” 叶修泽认真地看着她,问道:“珩雪,有些痛苦的记忆,忘掉不好吗?既然没有办法想起来了,何必还要苦苦去找!” 顾珩雪一怔,喃声道:“叶大哥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可那些记忆不管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都是我人生中的一部分,失去它们,我的人生也变得不完整了,我总归,还是不想失去它们的!” 叶修泽低叹一声,苦笑道:“既然你想找回它们,那我也会尽我所能的帮你的!” 顾珩雪看他理解她,感激地笑道:“谢谢你,叶大哥!” 叶修泽带着她走遍了圣域的每一个角落,将她曾经在圣域生活过的点点滴滴一点一点说给她听,顾珩雪的眉头或皱或舒,她努力地回想,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深夜,她望着圣域上空那轮明月唉声叹气,如今她心力憔悴,那些记忆,她越是想找回来,脑中就越是空白,如今,每一夜她都渴望着能够做梦,可老天爷就是这么爱开玩笑,自从她相信自己就是颜汐凝后,她便再也没做过和颜汐凝的往事有关的梦了!谢容华,什么都不记得的我,真的还能和你走下去吗? 第四百五十九章 步步紧逼 当天苗族的苗寨被官兵重重包围,虔婆看着向她一步步走来,一身龙袍的至尊男人时,她微微一叹,叶修泽和她说了顾珩雪的事后,她一直就在担心这一天,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了! 虔婆恭敬地跪下,恭声道:“天苗族大长老叶虔叩见陛下,老身自问天苗族与朝廷并无半点关系,不知陛下来老身的村寨,所为何事?” 谢容华淡淡地看着她,语气平静道:“你们是没有,可天苗族的大祭司叶修泽有,他将朕的昭仪藏到你们的圣域中去了,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他把朕的昭仪送出来,二是将朕送进圣域去!” 虔婆一惊,摇头道:“修泽的性子向来固执,老身如何能说动他!” “那就送朕进你们的圣域!”谢容华垂眸道! “陛下,圣域乃我族圣地,向来不允许外人进入的!”虔婆皱眉道!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嘴角冷冷地勾起,笑道:“朕的昭仪也不是你们族人,叶修泽怎么就放她进去了呢?” 虔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许久后才低喃道:“顾昭仪曾经对我族有大恩,她虽然没有天苗族的血统,但我们都把她当自家看了!” “当自家人看,所以呢,你以为凭叶修泽和你们天苗族能和朕抢女人吗?朕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朕要进圣域,若进不了圣域,那魏国便再无你们天苗族的容身之地!”他霸道地开口道,丝毫不给虔婆半点转圜之地! 虔婆震惊地看着他,皱眉道:“陛下这是要强人所难吗?” 谢容华冷声道:“朕也不喜欢强人所难,是叶修泽先将朕的妻子带进圣域的,朕不想为难你们,但朕一定要找回朕的妻子,朕给了你两个选择的机会,你若都不想选,那便休怪朕不客气了!” 虔婆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神色,知道他并不是在说笑,如果不让他找到顾珩雪,他是真的会对天苗族动手了,小小的天苗族,哪有和一国帝王对抗的能力,她低叹一声,道:“陛下,我可以给你抵抗瘴气的药,你在迷雾森林的神女瀑布下可以和圣域里的顾昭仪联系上,如果她愿意跟你离开,她自会从圣域里出来的,圣域是天苗族的命根子,老身实在是不能做对不起族人的事,就算你真杀了老身或对天苗族动手,老身也不会告诉你圣域中的秘密的!”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自信道:“好,你给朕抵抗瘴气的药,只要让朕联系到她,她一定会跟朕离开的!” 顾珩雪在圣域呆了三天,叶修泽将能带她去帮她回忆的地方都带去了,还是没什么作用,今天,他们刚从大殿跨出,便听见空中传来熟悉的鹰唳声,一抬头,便见阿隼的身影在空中盘旋着,缓缓落在了顾珩雪面前! 顾珩雪走上前抱起它,微微叹道:“是你主人让你来送信吗?” 她说着,取下它脚上绑着的信筒,看了信中的内容后,脸色大变地望向叶修泽,道:“叶大哥,他来了,就在神女瀑布外等我!” 她说着,等不及叶修泽回答,便惊慌失措地往临水渡而去,叶修泽看着她慌乱的背影,叹息着跟了上去! 谢容华长身玉立地站在神女瀑布外,平静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瀑布,赵杰和几个人赶来,对谢容华不安道:“陛下,我们找了附近所有的地方,并没有找到入口!” 谢容华毫不意外地点点头,沉吟道:“这里既然是天苗族最大的秘密之地,他们的大长老又放心地给了我们药让人带我们来了这里,自然有自信我们不能找到!” 赵杰看向带他们到这里的天苗族人石宽,问道:“你真的也不知道怎么进去?” 石宽摇头道:“圣域的入口,天苗族世代都只传给大长老和大祭司,别的族人都无从知道!” “那在这里真的能和里面的人通上话?”赵杰问道! 石宽正要答他,只听对面的瀑布中带着回响的声音响起:“陛下九五之尊,如此危险之地,怎能屈尊降临!” 谢容华专注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并不回答叶修泽,他高声道:“珩雪,我知道你能看到我,我来接你回家了!” 叶修泽看向顾珩雪,她望了瀑布之外那神情自如的男人一眼,对叶修泽微微摇头! “陛下,你先回去吧,珩雪想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送她回去的!”叶修泽高声道! 谢容华眉头微皱,对叶修泽沉声道:“叶修泽,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有什么话,你让她自己和我说!” 顾珩雪看他固执,沉默了片刻后,终于缓缓开口道:“谢容华,你回去吧,我想和你说的话在信里都说了,如今我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一切,还不能和你一起,你是天子,不该花太多时间在我身上的!” 见她肯和自己说话了,谢容华心里松了口气,他看向她声音的方向,对顾珩雪柔声道:“珩雪,我知道你因为失了记忆心中害怕,这些事实让你一时间难以接受,可我们是夫妻,不管什么事都该共同面对的,我和珩儿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就忍心扔下我们父子不管?在这里躲一辈子吗?你说皇宫是牢笼,那你躲在圣域之中,圣域何尝又不是另一个牢笼,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束缚你的自由,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在我身边,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你,和我在一起,你不需要有心里负担,那些记忆,忘了就忘了,过去虽然重要,可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未来,我们从现在开始,会创造新的记忆,那是属于谢容华的顾珩雪的记忆,和我回家,好吗?” 赵杰震惊地看着谢容华,他实在想不到,堂堂天子,竟然会如此低声下气地和一个女人说话! 瀑布之后沉默了许久才传来顾珩雪低柔的声音:“容华,你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先回去吧,迷雾森林里都是瘴气,待久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第四百六十章 苦肉之计 赵杰附和道:“陛下,娘娘说得对,这里瘴气太重了,不如让娘娘自己好好想想,我们再来接她!”虽然服了解药,可时间一长,他已经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了! 谢容华瞪了赵杰一眼,看向顾珩雪的方向沉声道:“我就在这里等你出来,你什么时候和我回去了,我什么时候离开,我失去你的时间太久,绝不允许你再离开我的视线!”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顾珩雪还没有说话,赵杰已经跪下道:“陛下,请陛下三思啊,陛下乃天子,若陛下在此有个三长两短,这天下可如何是好!” “朕心意已决,你们先离开吧,朕一个人在这里等她出来!”谢容华决然道! “陛下……”赵杰吃惊道! “这是圣旨,你想抗旨的话,这益州刺史你也不用做了!”谢容华冷声道! “是!”赵杰苦着脸,将剩下的解药交给谢容华,离开前对着神女瀑布大声道:“昭仪娘娘,微臣求你,你就出来和陛下回去吧!” 谢容华握着手中的解药,目不转睛地盯着瀑布,顾珩雪疲惫的声音混着水汽袭来:“谢容华,你何必逼我,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很固执的!” 谢容华淡淡笑了,低声道:“正好,我也很固执,就看看今天我们谁耗得过谁吧,反正你不在身边,我过得和行尸走肉也没什么区别,若你心里没我了,倒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顾珩雪一怔,怒道:“那你就耗在这里吧!” 她说着,转身离开了这里,眼不见心不烦,她不信,他真打算把命搭在这里了,他从来就不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人! 谢容华听了她的怒言,笑意更深,会对他发火,说明她心里还是在意他的! 顾珩雪回圣域后,心不在焉地四下走动,眼看夕阳西斜,叶修泽回来了,她跑过去急声问道:“叶大哥,他是不是回去了?” 叶修泽摇摇头,道:“他如今坐在瀑布对面盘膝疗伤,看样子吸入了不少瘴气,身体有些受不住了!” 顾珩雪一惊,道:“他手里不是有解药吗?怎么不吃解药!” 叶修泽微微苦笑道:“若吃了解药,又如何能逼你尽快现身,珩雪,他是真的在拿命威胁你,若再没人管他,他也许真的会死在迷雾森林里了!” 顾珩雪摇头道:“不可能,他是一个有责任的皇帝,怎么会为了我命都不要了!” 她虽然这样说,却脚下生风地往临水渡跑去,叶修泽看了她一眼,摇头叹息,当顾珩雪再到神女瀑布背后时,谢容华已经脸色铁青地倒在了瀑布边上,整个人一动不动,顾珩雪吓得心脏都停了,她摇着叶修泽慌乱道:“叶大哥,他不会真的有事吧?” 叶修泽闭上眼睛,沉声道:“珩雪,你心里既然这么放不下他,还是和他回去吧,就像他说的,过去的记忆虽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你们的未来,你问问自己,你爱他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纠结的呢?” 顾珩雪怔怔地看着他,又转头看了看瀑布对面奄奄一息的谢容华,心中一瞬间豁然开朗起来,她一直在纠结忘了之前的事,她和颜汐凝是割裂开来的,害怕面对他的爱,可叶修泽的话让她突然明白过来,那些往事已经过去,阻挡在她和他之间的并不是颜汐凝的记忆,而是她心里,是不是爱他的,若她爱他,他也爱他,她为什么不敢面对他的爱呢? 她看向叶修泽,对他感激道:“叶大哥,我想通了,不会再犹豫不决了,谢谢你!” 她说完,快步跑开,叶修泽一动不动地望着瀑布对面,没过多久,便见一叶扁舟从瀑布边向对岸缓缓驶去,他知道,他往后,想再见她,恐怕真是难如登天了! 珩雪,再见了,你一定要幸福! 他低喃道,转身默默离开! 顾珩雪手忙脚乱地下了船,将谢容华小心地扶起来,慌乱道:“谢容华,你醒醒,你没事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他手中的解药喂他吃! 谢容华缓缓睁开眼睛,抬手轻抚她的脸,温柔笑道:“你终于肯见我了!” “你是傻子吗?万一你真的死了,你要我守寡吗?”顾珩雪恨声道! “我知道,你不会舍得让我死的,你的医术那么好,一定能治好我的!”他抱着她,喃声道:“珩雪,和我回家吧!” 顾珩雪抱紧他,低声呢喃道:“好,我和你回家!” 顾珩雪说着,将他扶起来,她吃了一粒解药后,扶着他一步一步往迷雾森林外走去! 苦肉计的效果虽好,伤害却也大,才出森林,谢容华强撑的身体便倒了下去,等在迷雾森林外的赵杰脸色大变,他让人将谢容华抬起来,苦着脸道:“昭仪娘娘,你总算出来了,陛下不会有事吧?若他有事,下官官职不保事小,江山社稷事大啊!” 顾珩雪神情严肃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我们现在就回锦城!” 顾珩雪和谢容华呆在马车中,一路上她都在为他针灸将瘴气引出,若不是吃了不少解药,这些瘴气,恐怕真的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巨大的伤害,还好,救得及时! 顾珩雪微微一叹,她握住他的手,轻柔地靠上自己的脸,低喃道:“谢容华,我们重新开始吧,我不会再逃避了,就像你说的,我要创造顾珩雪和谢容华记忆,过去,已经不重要了!” “昭仪娘娘!”赵杰恭敬地声音在外响起,顾珩雪整理好情绪,掀开车帘道:“什么事?” 赵杰不安地看了马车中的谢容华一眼,轻声问道:“陛下还好吗?” “瘴气的毒已经排出来了,再过不久就能醒过来!”顾珩雪答道! “这样就好!”赵杰应道,可神色间的凝重并未除去! 顾珩雪看他这样,不由问道:“你还有事?” 赵杰想到谢容华对顾珩雪的看中,也不再瞒她,神色慌乱道:“娘娘,方才微臣收到急报,西南的安宁村爆发了瘟疫,下面的人已经将村庄封锁,如今在问是否要对全村实施火刑,将瘟疫根源烧毁,此事重大,微臣不敢做主,须禀告陛下!” 第四百六十一章 疫症之村 顾珩雪一惊,问道:“什么瘟疫这么严重,要把全村人都烧死!” “是,是天黯,安宁村已经有上百人染上了,若不封闭了整个村子,将所有人都烧死,恐怕会向周边的村镇蔓延开来!”赵杰皱眉道! 天黯?她第一反应就是天花,如果是的话,她打过疫苗,倒不怕会被传染上,顾珩雪想了想,道:“这样,我先赶过去看看,你上报朝廷,等陛下醒来再让陛下做决定,毕竟是一村子的人,能救便尽力救治吧!” 赵杰听了她的话大惊失色,慌张道:“娘娘千金之躯,如何能去那种地方,若陛下醒来见不到娘娘,娘娘去了那边有个三长两短,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顾珩雪看向谢容华,眼中带着浓浓的不舍,可那些村民若是患了天花,晚一刻便更危险一分,她没有时间迟疑,她看向赵杰,沉声道:“你放心,我是大夫,不会出事的,他们都是魏国的子民,陛下定然也不想他们就这样无辜枉死,若陛下怪罪下来,一切由我承担,你什么都不必管,照我的吩咐下去做就是!” 赵杰看她不容置疑的神情,不敢再劝,无奈道:“微臣这便下去准备!” 顾珩雪和赵杰派的几个亲卫加大夫赶到安宁村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了,整个村子死气沉沉,外面围了一圈的侍卫,隐隐还有血腥的味道。 侍卫统领林云一早就接到了赵杰的消息,见到一身便衣的顾珩雪,领着一群侍卫跪下恭声道:”剑南道晋原县统领林云参见昭仪娘娘,娘娘千岁!“ 顾珩雪看向不远处的血迹,问道:“这里怎么有这么浓的血腥味?” 林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恭敬道:“有村民不顾阻拦逃出村子,被我们就地格杀了。” 顾珩雪一叹,问道:“他们的尸体呢?” “为避免疫情蔓延,尸体已经火化了。”林云恭声道。 他们正说着,村里又有一个村民疯了一样跑出来,侍卫正要动手,顾珩雪高声道:“别杀他。” 动手的侍卫收回手,那村民见他们听她的命令,急忙奔上前,林云眼疾手快地拦在顾珩雪面前,用剑隔开他道:“大胆刁民,胆敢冲撞昭仪娘娘!“ 昭仪娘娘?那村民神色有些呆滞地看向顾珩雪,突然跪下痛哭磕头道:“娘娘,求娘娘救我,不要杀我,我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顾珩雪让林云收回剑,她大步走向那不停磕头从村民,林云拦住她道:“娘娘,你不能过去,他身上可能也染上疫病了。” 顾珩雪看向林云,淡笑道:“没事,我是大夫,让我给他看看。” 她说着,走上前扶起那村民,柔声道:“这里没有人要杀你,我是大夫,让我先看看你的病吧。” 那村民呆呆地望着她,一时忘了说话,顾珩雪细细为他把脉,眉头微皱,又渐渐舒展开来,这瘟疫,果然是天花,她看向眼前紧张的村民,低声道:”你感染的疫病只是初期,并不严重,我会治好你的。“ 那村民眼睛一亮,道:“娘娘真的会救我吗?我不用死了?“ 顾珩雪点点头,道:“我会救你,不会让你死的。” 那村民听了他的话,脸上带着狂喜跪下高声道:“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来世阿宽做牛做马也会报答娘娘的。” 顾珩雪扶起他,摇头道:“你不必做牛做马,带我进你们村子里看看吧,告诉他们不必害怕,我会想办法救他们的,只是这病会传染给旁人,所以在你们病好以前,谁都不能离开安宁村。” “是。”阿宽高兴道,就要带她进村,林云跪下道:”娘娘,你不能去,若是你染上病,就算我们所有人偿命,也无法对陛下交待,请娘娘三思。“ 顾珩雪对他道:“我是大夫,做事会有分寸的,林统领,麻烦你和跟着我一起来的大夫在附近找一些病牛出来,症状我已经告诉他们了,他们会有判断的。“ 林云点点头,吩咐了副将去办,对顾珩雪道:“娘娘,属下不能让你一个人进村,属下陪你进去。” 顾珩雪皱眉道:“你进去也很可能染上疫病。” 林云腼腆地笑道:“娘娘既然能治好他们,那我相信就算我染上了,娘娘也能治好我,赵大人说了,娘娘是陛下最看重的人,不能有任何闪失,属下一定会拼尽性命保护娘娘的。”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心中微微动容,他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瓶药,道:“你先吃一粒药吧,然后将剩下的交给你的兄弟们,我会尽量不让你们染病的。” “是,谢娘娘赐药!”林云一怔,随即双手接了过来。 顾珩雪在进村前用头巾蒙住口鼻,吩咐林云跟着她做,一切准备妥当后,才和阿宽进了村,她虽然有天花的抗体,可这村里难免没有别的疫病,所以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村里的死气比外面更浓,有村民看到林云,惊恐地叫道:“他们要来烧死我们了,他们要来烧死我们了。” 他话音刚落,那些躲在家里或角落等死的村民纷纷发出哀嚎声混着咳嗽声,混着他们脸上或舒或密的痘疮,恐怖异常。 “大家别慌,他们不是来烧死我们的,他们是来救我们的。”阿宽高声道。 “你别骗我们了,我们早就听到风声说官兵不让我们逃命,是要把整个村子的人烧死了,你逃出去不成,如今还想来骗我们吗?”一个中年妇女有气无力道。 “我真的没骗你们,这位是陛下最宠爱的昭仪娘娘,她亲自来为我们治病了,她说了会救我们的。”阿宽解释道。 他的话音刚落,村民们便看向那个蒙着面的女子,他们迟疑着问道:“你真的是宫里的娘娘。” 顾珩雪点点头,认真道:”陛下是明君,不会随便就烧死你们的,我是大夫,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们,请你们不要慌张,让我看看你们现在的情况。“ 第四百六十二章 重温旧梦 村民们听了她的话,神色大变,争先恐后地上前来,林云见状,挡在顾珩雪面前,用剑挥开他们,厉声道:“一个一个来,你们一拥而上,冲撞到娘娘了怎么办?” 村民们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害怕着后退,顾珩雪拉开林云,对他们道:“你们不要慌张,我都会帮你们看的,请你们排好队,老人和孩子先来。” 顾珩雪在村中的广场上坐下,在林云的帮助下为村民们一一把脉,根据病情的轻重将他们分成了几组,又开了药方让林云带出去让人送药,一番折腾下来,很快便到了晚上。 林云和还没有染上病以及病情较轻的村民们一起熬好了药,分给了患病的村民们服下,顾珩雪将精力都放在了病情最严重的村民身上,稳住了他们的病情后,她整个人几乎累到虚脱。 林云将村里最大最好的房间打扫干净,方便让她休息,到了深夜,顾珩雪几乎刚刚沾到床,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熟睡之中,脸上微微传来的刺痒之意,让顾珩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借着窗外朦朦胧胧的月光,她看清了眼前熟悉的脸,她轻抚他的眉眼,笑道:“容华,现在我也就是在梦里才能看到你了。”如今这里是疫区,他是皇帝,绝不可能冒险来这里的,万一染上病,那就不得了了。 谢容华垂眸专注地望着她,沉声问道:“你想我吗?” “怎么会不想呢?我每日每夜都在想你啊。”顾珩雪喃声道。 他的嘴角溢出笑意,口中却道:“小骗子,你要是真想我,怎么都不守着我醒来就跑了。” “生病的人不能等啊,何况还是这么严重的传染病。”顾珩雪皱眉道,她更深地倚入他的怀中,喃声道:“我要是不想你,怎么会梦见你呢?” 她的话让谢容华目光一暗,他看向她,沉声道:“我不信,你证明给我看?” 顾珩雪看着他在月光下俊逸非凡的脸,如同受了蛊惑一般,笑道:“那我证明给你看。” 她说着,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将唇贴上了他的,微微摩挲着,生涩地亲吻着他的唇,她难得的主动让谢容华眼中溢满笑意,他顺着她的诱惑微启唇瓣,顾珩雪看着他含笑的眼,脸色微红,却大胆地伸出小舌到他的唇中,与他的唇舌共舞。 吻了许久后,顾珩雪的呼吸有些不畅,她正想退开,他却不许,强势地夺走了她的主动权,和她的温柔缠绵不同,他的吻气势凌厉,如同狂风骤雨般席卷了她口腔中每一个角落,顾珩雪微眯着眼,见他眼中之前的笑意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暗沉欲望。 终于,他放过了她的唇,却并没有停下动作,吻一点一点移向她的额头,她的脸颊,她的耳廓,她的脖颈,顾珩雪的脸色通红,只觉得他碰过的地方,似乎有电流在体内流过,让她心跳得越来越快,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她该让他停下的,可既然是在梦里,那就让她放纵一次吧。 她想着,不再矜持,学着他的样子亲吻他的脸颊,他的喉结,谢容华目光一沉,对她低低笑道:“这可是你自找的。” 顾珩雪还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衣裳已经被他撕裂开来,他的吻虔诚地滑过她每一片肌肤,让顾珩雪渐渐失了神智,当破瓜之痛从下身骤然袭来时,顾珩雪咬紧牙关,如果是梦,这痛为什么这么真实,她突然惊醒过来,惊叫地推拒着身上的男人,大骂道:“谢容华,你骗我,这根本不是做梦,我好痛。” 谢容华抓住她的手,望着她的脸上满头大汗,他沉声道:“我可没说这是梦,一直都是你自己以为的。” 他说着,试着微微一动,顾珩雪苦着脸道:“你别动,我不做了,好痛,你走开。” 谢容华看她这样,只好先忍下来,轻吻着她的脸颊柔声劝道:“如今已经箭在弦上了,你让我怎么走开,乖,忍一忍就不痛了!” 她看着谢容华,含泪恨声道:“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做梦,还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在我们那里是**,是犯法要被判刑的!” 谢容华目光一眯,道:“那我就罚自己永远陪着你好不好,再说了,今晚明明是你自己主动的,我都做了这么多年的和尚了,怎么受得住你的勾引!” “你,你强词夺理!”顾珩雪愤恨道! 谢容华忍得脸色发白,突然俯身吻住她,不管不顾地继续下去,将她的呼痛声封在了口舌之中,反正这痛,她迟早都得受的,为了避免她再一声不响地跑了,他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夜色正浓,安宁村最舒适的房间中,偶尔传出男人的低吼声和女人的呻吟声,一直到天色微白才渐渐停了下来! 谢容华看着身边累得昏睡过去的女人,她的身上布满了欢爱后的痕迹,脸上残留着微微的潮红,看着好不可怜,他的嘴边带着温柔的笑意,下床打了水来来为她擦洗身子! “谢容华,我不要了,你走开!”睡梦中的她咕哝着道,谢容华微微一笑,轻吻她的唇瓣,低声道:“珩雪,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翌日,顾珩雪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她微微一动,全身便如同要散架一般,她身上穿着干净的里衣,隐约可见肌肤上各式各样的吻痕,应该是有人为她清理过了,那人是谁,不言而喻! 顾珩雪望着床边放着的襦裙,想到昨晚他的疯狂,她的脸骤然通红,亏她还以为是做梦,他一个皇帝,怎么就敢来了这里呢? 想到谢容华如今就在这个村子里,想到村里的疫情,顾珩雪那些旖旎的心思骤然消失,如今他并不在房里,那就是在外面了! 她脸色一白,顾不得身上的难受,飞快地穿衣下床,推开门去,林云恭敬道:“属下参见娘娘!” “陛下呢,陛下在哪里?”顾珩雪急声问道! “陛下在安排村民的医治工作,我带娘娘过去!”林云答着,带着她去了村中的小广场,那里有不少大夫正在为村民治病,谢容华正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低声说着什么? 她神色慌乱地快步上前,拉过了他,厉声道:“谢容华,你疯了吗?这里到处都是天黯病毒,你要是染上病了怎么办?” 第四百六十三章 旧人旧事 谢容华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道:“薛大夫,这里先交给你了!” 薛解虽然听说了顾珩雪的事,却是第一次见到她,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答道:“陛下放心,草民会处理好的,陛下和娘娘好好解释一下吧,以免她担心!” 谢容华点点头,带着顾珩雪离开,直到走到了无人的地方,他才放开她,安慰道:“别怕,我不会有事的,以前我的体内种过牛痘,染不上天黯的!” 顾珩雪一惊,道:“你竟然知道牛痘,谁帮你的,你怎么会种了牛痘?” 谢容华静静地看着她,顾珩雪突然反应过来,喃声道:“是我帮你的?” 谢容华点点头,怕她因为想不起往事多心,轻拥住她在她耳边吹气道:“昨晚你被我折腾了一晚,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再起来!” 果然他的话让她没有办法再想别的事了,顾珩雪脸一红,推着他怒道:“你还好意思说,明明知道我有正事要做,你还那样……” 谢容华看她害羞,笑道:“我做的也是正事啊,为皇家延绵子嗣可是国事!” “你……”顾珩雪知道自己说不过他,挣扎开他的怀抱,道:“昨晚就算了,下不为例,我先去看病人了!” 谢容华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抚着鼻梁微微一笑,暗自道:既然开荤了,哪里是她喊停就能停的,这么多年的守身如玉,如果他不从她身上加倍讨回来,那不是很吃亏吗? 顾珩雪回到那些病患所在的屋子时,薛解已经不在了,她为病人检查了一番后,便问守着病人的林云道:“之前和陛下说话的那位薛大夫呢?” “薛大夫吗?他去研究你让大夫们带回来的病牛了!”林云恭声道! 顾珩雪点点头,让他带自己去了关着病牛的畜生棚,薛解正仔细查看那些牛的病症,没发现她过来了,直到顾珩雪开口,才将他从思考中惊醒:“这些牛身上感染了牛痘病毒,人若感染这种病毒,只会产生轻微不适,并产生抗牛痘病毒的抵抗力,由于牛痘病毒与你们这里引起天黯的病毒具有相同抗原性质,所以提取牛痘病毒做为药引,可以帮助治疗天黯病人。” 顾珩雪将牛身上那些溃烂的地方翻给薛解看,继续道:“普通人若曾经接触过牛痘病毒,也不会再染上天黯了!” 薛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低声问道:“娘娘就是因为曾经给陛下用过牛痘,所以陛下才能安然无恙地呆在这个满是疫病的村子中,对吗?” 顾珩雪一怔,有些难过道:“他是这样和我说的!” 见薛解专注地望着她,她不好意思道:“不瞒薛大夫,以前的许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薛解微微一叹,带着失落的笑意道:“也对,娘娘若是记得,怎么会这么生疏地叫老夫薛大夫!” 顾珩雪正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说,薛解已经岔开话题道:“娘娘再和我说说这牛痘与天黯之间的关联吧,老夫试试看看能不能研究出比较好的治疗方案!” 顾珩雪点点头,对薛解笑道:“珩雪久闻薛大夫大名,薛大夫是前太医署的院正,在魏国享有国之圣手的美名,珩雪能跟着薛大夫学习,一定获益匪浅!” 她说着,将自己所知道的初步治疗方案和薛解一一说了,薛解和她讨论了一整天后,初步敲定了对安宁村村民的治疗方案! 顾珩雪回到住处时,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谢容华拉过她,帮她按摩着双肩,脸上带着疼惜之意道:“治疗病人很累吧,这些饭菜是我让村外的人准备好了送进来的,你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顾珩雪接过他递上的碗筷,望着满桌自己爱吃的饭菜,笑道:“我是大夫,医治病人是我的天职,他们能好起来,我累一点也没什么,而且,薛大夫不愧是国之圣手,之前我想得不周到的地方,他一下就看出来了,如果这次和他一起将这次的疫情控制住,把安宁村的村民治好,我一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的!”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望着她的表情欲言又止,顾珩雪看他这样,不由想起了薛解看着她失落的神色,她若有所思道:“容华,我是不是和薛大夫有过什么过往!” 谢容华点点头,为她夹了菜,淡笑道:“你曾经也像现在这样和他一起为我治过病,你们的关系很好!” 顾珩雪握住他的手,认真问道:“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谢容华停下动作,看着她叹息道:“你不是不想我提以前的事吗?” 顾珩雪一怔,想起在宫里的时候她对他的态度,低声道:“那时我以为我只是个替身,可我既然不是,那那些往事,我也想找回来!” 她望向他,苦笑道:“容华,我可能一辈子都记不起什么了,可我不想就此和以前的朋友亲人变成陌路,你多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就算想不起来,我也不希望自己伤了他们的心!” 谢容华微微一笑,继续为她布菜,道:“你不排斥那段做为颜汐凝存在的人生就好,我会慢慢把往事讲给你听的,想不起来没有关系,你的朋友亲人,我会带你重新认识他们的!” 顾珩雪点点头,开始吃东西,谢容华等她吃得差不多了,才缓缓道:“你还记得之前见过的薛采月吗?” 顾珩雪点点头,笑道:“她曾经救过我,我自然不会忘了她!” 谢容华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认真道:“她是薛解的小女儿,也是,汐凝的义妹!” 顾珩雪一惊,难怪之前在宫里,薛采月会用那样的神情看她,她喃声道:“她是我的义妹,那薛大夫?” 谢容华微微一笑,道:“你猜得没错,他是你的义父,当年,我为了有朝一日能娶你入府,安排了你认薛解为义父,你在薛家族谱上的名字,叫做薛颜!” “薛颜!”顾珩雪低声重复道,谢容华将她拉起来,让她坐到自己怀中,抱着她喃声道:“是啊,薛颜,那时你为了不让我发现你跟着我去军中,便用了这个名字!” 他低柔地和她说着往事,她虽然不记得,可是听他讲当年她对他想爱不敢爱,他对她想恨不能恨的过往,心中还是有些唏嘘! 顾珩雪看着他,低声道:“那,现在,你父皇还会阻止我们在一起吗?” 谢容华一把打横抱起她,大笑道:“他当然不会了,就算他会,他也阻止不了了,如今这天下,再没人能拦在我们之间了!” 她被他的笑容所染,揽着他的脖颈,跟着笑了起来,谢容华目光一沉,低头攫住她的唇,眼中带着笑意道:“娘子,让为夫伺候你就寝吧!” 顾珩雪一惊,想张嘴阻止他,却被他一瞬间夺去了呼吸,她抱紧他,神色迷离,渐渐迷失在他的温柔之中,今晚,又是一个旖旎之夜! 第四百六十四章 再认义父 翌日一早,薛解集合所有来此帮忙医治的蜀中大夫,将连夜研制好的药分给他们! “各位都是来这里救人的,若是自己不小心也染上了疫病就麻烦了,这是昨日老夫与昭仪娘娘合力研制的避免感染天黯的药物,各位先喝了再去帮忙救治村民吧!”薛解说着,率先喝了药! 蜀中是薛解的故乡,蜀中的大夫对薛解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他开的药,他们自然放心,所有大夫喝完药后,他又让林云带了十来个侍卫进来喝了药,对谢容华和顾珩雪道:“陛下,昭仪娘娘,那些病牛还需要用来救治村民,所以草民研制的防治之药有限,而且疫区也不适合留太多的人,草民以为,这村里不适宜再来人了!” 谢容华点点头,答道:“这是自然,朕已经给赵杰发了信,让赶来的人都留守在村外待命了!” 薛解点点头,看向顾珩雪道:“昭仪娘娘,我们去给村民治病吧!” 顾珩雪点点头,答道:“好!” 她回头看向谢容华,嘱咐道:“你就在屋里看看公文什么的,千万别去村民那边了!” 她还记得他和她一早去探望那些村民的情形,一大群人感恩戴德地山呼万岁,根本没办法为他们正常的治疗! 谢容华眉头一皱,叹声道:“你去吧,别太累着自己!” 顾珩雪点点头,和薛解一起离开了,谢容华愁眉苦脸地看着她的背影,如同一个怨夫,他已经发信回长安,让王承志和卫川赶来负责这里的疫情,可看顾珩雪这么上心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到时肯不肯和他离开这里回宫去,曾经她为王承志治疗天黯花了大半年,他已经离开长安一段日子了,不可能再在外面呆上半年不回京,和柳家谋反有关的人如今都被收押,可真正的处置,必须要他回去亲自处理,但要他放顾珩雪一个人在外面,他又不能放心,每次放她一个人,哪怕他安排地再好,她身边总有意外发生,他实在是赌不起! 谢容华哀叹一声,看来,他只能再努力些了,只要她肚子有了动静,就算她再不愿,也必须跟他回宫! 因为谢容华告诉顾珩雪的那些往事,顾珩雪如今和薛解一起做事时,对他便有了几分亲切感,二人配合地非常默契,对村民们的医治进行地有条不紊! 在休息的间歇,薛解感受到她和昨日全然不同的态度,淡笑道:“陛下是不是告诉昭仪娘娘什么了?” 顾珩雪点头笑道:“容华说,薛大夫是我的义父,曾经帮了我许多,对吗?” 薛解感叹道:“与其说我帮娘娘许多,倒不如说娘娘帮了我许多,娘娘也许不知道,陛下会如此信任薛家,把薛家当做一家人看待,全都是因为娘娘是我的义女!”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淡笑道:“不管怎么说,薛大夫以前真心待我的,采月也对我很好,还救过如今的我,如果薛大夫不介意我失忆,珩雪愿意继续做薛大夫的义女,依然是薛家的薛颜!” 薛解震惊地望着她,没想到她失了记忆,还愿意这样护着薛家,他喃声道:“娘娘……” “义父是我的长辈,不必叫我娘娘,家里的长辈都叫我小雪,义父也这样叫我吧!”顾珩雪笑道,她已经没有办法孝敬颜丰了,那至少,让她为薛解尽一份孝道! 薛解一怔,点头笑道:“好,小雪,你还是我的颜儿,薛家永远是你的娘家!” “谢谢义父!”顾珩雪答道,“珩雪以后也会将薛家的医术发扬光大,悬壶济世的!” 薛解大笑道:“你可是要母仪天下的,怎么能再去四处给人看病呢,将薛家医术发扬光大的事你就不必操心了!”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一愣,低声道:“他真的要让我做皇后吗?” “自然,这是陛下长久以来的夙愿!”薛解答道! “可是,我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天下人会同意吗?满朝文武会同意吗?”顾珩雪迷茫道! “当然,陛下如今是手握重权的天子,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至于天下人,他们一定会拥戴你的!”薛解笑道! “为何?”顾珩雪不解地看向他! “陛下放任娘娘在此亲自为安宁村的人治病,往后定会在百姓中传出娘娘爱民如子的传说,天下人不会关心皇后的出身,他们只会关心,皇后是一个和陛下一样爱民如子的贤德之人!”薛解解释道! 顾珩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晚间回房后,她在用膳时和谢容华说了这件事,问他道:“义父说的是真的吗?你让我留在这里为村民治病,是为了搏一个好名声!” 谢容华看着她,叹道:“你认为我要你做皇后,还需要为你造势才能做成吗?若真得如此,那我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不能娶,这么多年也算白努力了!”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呆在这里?”顾珩雪不解地看向他! 谢容华眼睛一亮,笑道:“你不想吗?那我们明天就启程回京,这里交给薛解就行了!” “不行,义父年纪大了,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在此劳累!”顾珩雪瞪着他道! 谢容华苦笑道:“你看吧,我是不想你继续留在这里的,可你又不愿和我走!” 顾珩雪想了想,道:“那你先回去吧,京城应该还有不少事等你回去处理,珩儿年纪还小,让他监国担子太重了,这里让我和义父处理!” 谢容华沉下脸,沉声道:“你想都别想,我再着急回京,也是要带你一起回去的!” 他说着,站起身大步走向她,顾珩雪看到他不郁的脸色,不安道:“你要做什么?” 谢容华一把拉起她,打横抱起往卧房而去,沉声道:“上床,行房!”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欲哭无泪,她挣扎着道:“我这几天很累了,你不能每天都……” “唔!”她的话被他的吻封住,再发不出抗议的话语,顾珩雪在心中无奈哀嚎,这男人自从第一次后,就像吃了春药一样,每天都要折腾她,她白天治病累得快死,晚上还要应付他,苍天啊,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第四百六十五章 新的生命 因为薛解和顾珩雪的努力,村中的疫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一个月后,除了病重的极少数村民,其余的村民病情都大有好转,赵杰带来的官兵在安宁村外搭建了一个临时的住处,谢容华安排士兵将已经没有传染性的村民都送到安宁村外做剩下的医治! 王承志和卫川赶到的时候,正好和被送出的村民碰上,卫川看着跟他们打了招呼后离开的村民,对王承志喃声道:“大人,顾昭仪,真的是汐凝吗?” 王承志看着那些村民离开的身影,淡笑着答道:“世事难料,既然陛下和张大人都确定了她是,她又能治疗天黯,她当然是她,只是谁都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回到这个世间!” 在琉璃宴柳絮说到她吹颜汐凝会吹的曲子时,他心底便有所怀疑了,只是他是外臣,实在没办法见她,很多事无法确认,融魂术事件时,他甚至以为自己弄错了,好在陛下早就清楚了一切,将她保护的很好,也避免了她再次受伤! 王承志在村长的家中见到了谢容华,谢容华望着风尘仆仆的他,笑道:“朕不在京中的日子,珩儿表现得怎么样?” 王承志答道:“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上沉着冷静,毫无畏惧,已经颇有王者之风,再没有像以前稚子孩童那般无理取闹了,陛下,经历了这几个月的变故,殿下如今是真的长大了!” 谢容华点点头,叹声道:“朕这样逼他长大,也不知道他心里会不会怨朕!” “殿下将来要承大统,自然知道陛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王承志答道! 谢容华微微一笑,转而问道:“柳家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张大人回京后,便一刻不停地处理此事,这是他整理出来的参与谋反的朝中党羽,他们和柳家的亲眷如今皆被关入天牢,只等着陛下回京发落!”王承志答着,恭敬地递上带来的名册,谢容华翻开来仔细看了里面的人和他们的罪状,正欲开口说话,林云突然疾步冲了进来,慌张道:“陛下,不好了,娘娘昏倒了!” 谢容华脸色大变,将名册收好,大步上前厉声问道:“她好好的怎么会昏倒呢?” 林云摇头道:“娘娘原本是在给病人施针的,突然就昏过去了,如今薛大夫在为娘娘把脉,微臣便急着来禀告陛下了!”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疾步走了出去,林云和王承志也跟着他赶了出去! 顾珩雪已经被送回了自己住的房间,谢容华刚踏入房间,薛解便上前笑道:“草民恭喜陛下了!” 谢容华一怔,问道:“恭喜什么?” 不等薛解回答,他突然反应过来,道:“朕要做父亲了?” 薛解笑道:“不错,陛下很快,又要做父亲了,虽然还不到一月,但娘娘的脉象很好,今日会晕倒,也是因为太过劳累的关系,往后好好休息便好了!” 谢容华惊喜地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走到顾珩雪身边,想碰她又不敢碰,他一直盼望的孩子,就这样突然来临了,在他不知道如何劝说她回京的时候! 他的手颤抖地抚上她的小腹,哑声道:“孩子,你来得真好,你来了,你母亲就再也不会抛下我们了,这一次,我会陪着你出生,不会让你像哥哥一样,从小没有父亲的陪伴!” 薛解和王承志在一旁看着他,心中微微动容,薛解低声道:“娘娘不久便会醒过来,陛下在这里陪着她吧,草民和王大人先去处理疫情了!” 谢容华点点头,神情专注地望着床上的顾珩雪,片刻之后,房中便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顾珩雪醒来的时候,望着趴在床边专心致志望着她的俊颜,吓了一跳,她望着房中的摆设,不安道:“我怎么昏过去了!” 想到昏迷之前的事,她急声道:“不行,那针还没有取下来!” 她说着,就要下床,谢容华小心地扶住她,柔声道:“那些事你都不用管了,薛大夫会处理的,你如今要顾念的,是你腹中的孩子!” “孩子?”顾珩雪惊讶地看着他,抬手为自己把脉,脉象,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应指园滑,果然是不到一个月的喜脉,她望着他,神情有些忐忑道:“怎么会这么快?”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谢容华轻柔地将她拥入怀中,顺着她的发低笑道:“我每天那么努力,他自然该出现了,我还嫌他来的慢了呢?” 顾珩雪的脸一下通红,她看着他怒道:“你,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每天缠着我不放的?” “也不尽然!”谢容华的头靠着她,喃声道:“我只是害怕!” 顾珩雪不解地看着他,道:“害怕什么?” “害怕你又消失不见了,我们之间有新的生命到来,我才敢真正确信,你和我,再也不会分开了!”谢容华喃声道!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眼眶一酸,抱紧他低声道:“容华,我既然选择回来了,就不会再离开了!” “嗯!”谢容华握紧她的手,看着她温柔笑道:“你还是汐凝的时候,一个人带着珩儿远走高飞,我直到他三岁了,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子,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我会一直陪着你,亲眼见到我们的孩子平安出生,和你一起好好疼他,爱他,让他在父母的陪伴下健康长大!” 她的话让她想起梦中见到颜汐凝在圣域挺着肚子逃跑的情景,那时,她那么的无助与绝望,所有的一切,都只有她一个人去面对,而现在,她有了依靠,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顾珩雪缓缓靠在他的怀中,低语道:“容华,我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我很感激上苍,让我曾经以颜汐凝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曾经的她,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现在的我,很幸福!” 谢容华低头亲吻她的发顶,淡笑道:“相信我,你这一辈子都会很幸福的,你记不起来的那些快乐,我会帮你一点一点找回来,而曾经的那些痛苦,我会将它们全部阻挡在你的生命之外!” 顾珩雪抬头望向他,不由地笑了起来,她曾经纠结于往事的记忆,如今看来,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就算她什么都忘了,可只要他们彼此相爱,那还有什么能阻止他们获得幸福呢? 第四百六十六章 谢珩失踪 因为新生命的到来,顾珩雪不能再继续留在安宁村治疗疫病了,她将医治地工作交给了薛解,对安宁村的村民表达了歉意后,便打算随谢容华先行回长安! 村里的人听说她怀了龙胎,纷纷对表示她祝贺,在她和谢容华离开的时候,他们跪了一地,脸上的痘疮虽然还在,却依旧能感受到他们诚挚的感情! “陛下和昭仪娘娘没有放弃我们,昭仪娘娘还纡尊降贵亲自为我们医治,这份恩情,安宁村的村民永世不忘,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昭仪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村长的话音落下,跟着他一起的村民一起叩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昭仪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容华让林云带着侍卫将他们扶起,高声道:“你们是魏国的子民,是朕的子民,当危难降临时,朕和魏国都不会放弃你们,你们安心在此地养病,薛大夫一定会治好你们的,有什么生活上的需求,你们可以和王大人提,他会全权负责这里!” 顾珩雪淡笑道:“祝你们能够早日康复!” 她说着,在谢容华的搀扶下上了一旁的小轿,谢容华看向村民们,道:“你们都回去休息治疗吧!” 村民齐齐跪下,高声道:“恭送陛下娘娘回宫!” 谢容华和顾珩雪出了安宁村,便坐上了赵杰早已准备好的马车,顾珩雪惊奇地发现,这马车竟然有四个轮子,宽敞平稳,顾珩雪坐上马车,奇道:“你们这里原来有四轮马车啊?怎么以前我都没见过?” “这是岑行前不久才弄出来的,这马车比普通的马车坐着平稳舒适许多,正适合现在的你!”谢容华淡笑道,吩咐侍卫驾车出发! 顾珩雪是接受过现代文明的人,自然不会对这些事过于震惊,她好奇的是谢容华说的岑行:“岑行是谁?他竟然能做出这个,也算厉害了!” 谢容华笑道:“他是一个精于机关技巧的人,平日里就喜欢研究一些奇怪的东西,不过他的很多东西还有点作用,比如为骁嵬军打造的武器装备,还有这马车,还有方便女子使用的袖箭,朕觉得能帮助不少人,所以一直养着他!” 顾珩雪听了,崇拜道:“那不就是你们这里的发明家,什么时候让我去见见他,说不定我能给他一点创造灵感呢!” 谢容华看她向往的样子,冷哼道:“不过是些奇技淫巧之术,登不上大雅之堂!” “什么奇技淫巧,这是科学技术,在我们那边有句话叫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科技改变生活,若是能好好研究,对魏国一定很有帮助的!”顾珩雪反驳道! 谢容华看她为岑行说话的样子,不由就想起了曾经岑行对她的非分之想,他才不会傻得让她去见他,他带着占有的意味将顾珩雪轻柔的抱入怀中,低声道:“你如今有孕在身,要好好调养身体,就别到处折腾了,再说了,珩儿还在宫里等我们,你那么久没见他,都不想他吗?” 果然,一说到谢珩,顾珩雪立马便忘了岑行的事,她望着谢容华道:“珩儿再过两个月都要八岁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长高了,我们把他一个人留在宫里,他会不会怪我们?” “怎么会?让他监国,是最快让他成长的方式,珩儿以后是要接替我的位置的,自然不能贪图享乐!”谢容华答道! 顾珩雪倚进他的怀中,喃声道:“真搞不懂你们,明明当皇帝那么累,偏偏个个争抢着都要当,珩儿才不到八岁,童年就彻底结束了,真可怜!” 谢容华笑了起来,轻抚她的脸,柔声道:“那是你没有坐过这个位置,不懂站在最高处发号施令的乐趣所在,珩儿可不像你这么没志气!” “是,这家里就我最没志气了,你们都是做大事的人,这总行了吧!”顾珩雪翻着白眼生气道! 谢容华看她生气了,急忙柔声哄道:“我们父子俩在外面再怎么样?回家不还得听你的吗?国事我说了算,家事可是由你做主的!” 顾珩雪冷哼一声,道:“这还差不多!” 她看向马车外的风景,叹声道:“真希望能早点到长安,看看我的珩儿如今长成什么样了!” 谢容华看她已经彻底接受了自己就是颜汐凝,放下心来,他将手放到她的小腹上,柔声道:“知道你想大的,但我们也得顾着小的不是,我们慢慢走,到了长安就能见到珩儿了!” 顾珩雪点点头,靠在他怀中闭目养神,嘴角溢出了幸福的微笑,她的生活,越来越美满了! 马车在官道上走走停停了半个多月,才进入了长安地界,这一日,顾珩雪醒来没有见到谢容华,她眉头微皱,他天天都陪着她,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她起身开门,门口的守卫立即恭敬道:“参见夫人!” “公子人呢?”因为他们都是微服出巡,在外便让随行的人称他们公子夫人! 守卫恭敬地低声道:“半夜家里传了急报,公子连夜赶回去了,吩咐我们护送夫人慢慢回去!” 顾珩雪眉头一皱,谢容华一直不离她半步,什么急事让他连知会都不知会她就离开的,她心中泛起不安,看着那守卫沉声问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守卫目光一闪,正苦思该找个什么借口,顾珩雪已看向他厉声道:“别想骗我,我若发现你骗我,回去后便对公子说你对我不敬!” 守卫看着她如利剑的目光,缩着头道:“公子吩咐了不能让夫人知道!” “我一定要知道,不然我就快马加鞭自己回家问他!”顾珩雪沉声道! 她如今的身子,他们怎么敢让她骑马,进退都是死,守卫无法,只得颤声答道:“宫里传了急报,说小公子不见了?公子赶回去找他!” 顾珩雪惊地后退了一步,强稳住情绪颤声道:“珩儿不见了,他怎么会不见呢?” 她疾步上前,拉着他慌乱道:“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慌乱之间,她连声音都有些变调! 第四百六十七章 真假柳叶 谢容华快马加鞭赶回皇宫的时候,以张玄策为首的辅政大臣和华阳宫的宫女太监都跪在紫宸殿的大殿中,谢容华冷着一张脸走进大殿,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径直坐到了龙椅之上,他望着大殿上跪着的众人,冷声道:”你们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孩子都看不住?张玄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珩儿好好的,为何会不见了。“ 张玄策抬头看向谢容华,叹声道:“这要从陛下发回昭仪娘娘有喜,将从蜀中返回长安的消息那时说起,半个多月前,陛下将这个消息通过阿隼传回皇宫,微臣并没有瞒着殿下,那时殿下还很高兴,可后来有一日,殿下突然问微臣,昭仪娘娘是不是并非他的生母,他的生母并不是离开治病了,而是已经死了?” 谢容华心中一震,皱眉道:“他为何会突然问你这个?” 张玄策苦笑道:“当时臣也问了殿下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说,他去北宫给太上皇陛下请安时,听到了北宫的太监宫女在背后议论,说如今陛下送走了后宫所有的宫妃,昭仪娘娘又身怀有孕,等她回来,不日定会入主中宫,以后她若生下皇子,那才是陛下的嫡长子,而太子的生母早已亡故,在这皇宫中本就没有依靠,如今连陛下的宠爱都没有了,就算再有能耐也没有用,太子之位,早晚会易主。” 谢容华铁青着脸道:“宫里竟然还有这样乱嚼舌根的奴才?” “微臣已经赐死了那几个乱说话的奴才,也告诉了殿下他们是胡说,昭仪娘娘就是他的生母,不管昭仪娘娘生下皇子还是公主,陛下和娘娘对他的宠爱都不会减少半分。”张玄策叹息道。 谢容华咬紧牙关,沉声道:“他没有信,对吗?” “原本是信了,娘娘和殿下母子连心,他心里自然是向着娘娘的,可是,殿下不知道见了谁,知道了滕羯的事,他偷偷去见了滕羯,回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的,这件事他和谁都没说,我们是在他和滕羯一起不见时,彻查之后才发现的。”张玄策皱眉道。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惊讶道:“滕羯也不见了?” “是,前两日殿下在华阳宫午睡,宫人就在外守着,眼见夕阳西下他还没有动静,紫嫣便进屋叫他,一进之下才发现殿下不见了,随后我们在整个皇宫找人,宫门的守卫都没有发现有人出宫过,我们调了所有的宫中侍卫找遍了整个皇宫都找不到殿下,一筹莫展之际,负责守卫滕羯的侍卫突然来报滕羯也失踪了,那时我们才将这两件事情关联起来,陛下,劫走殿下和滕羯的人,会不会是蜀王的旧人。“秦洛应声道,不然好端端的,谁会冒险进宫救一个四肢皆废,眼盲无用的废人。 谢容华看向紫嫣,问道:“殿下是在华阳宫突然不见的?” 紫嫣点点头,磕头道:“奴婢一直守在殿下屋外,他一直没有出房门,就像是突然消失一样。” “若是武功极高之人,就算带着珩儿,想要躲过你的耳目,也并非难事。”谢容华垂眸道,突然看向张玄策:“张先生,朕不在的日子里,柳弘业可有任何异动?” 张玄策沉吟道:“他一直被关押在天牢之中,柳家树大根深,没有陛下在,微臣不敢妄自为他定罪,他日日在牢房中闭目养神,似乎对谋反之罪并无惧意,有恃无恐的样子。” “抓了朕的儿子,他自然有恃无恐。”谢容华咬牙切齿道。 耿青听了他的话一惊,道:“柳弘业和他的党羽们早就被抓了,陛下如何肯定是他的人抓了殿下,入这皇宫如入无人之境,那必是武功出神入化之人,柳家功夫最好的柳叶,在洛阳的时候就被我们抓住了,他哪里还有这么高武功的人……” “你如何肯定你抓的那个人就是真的柳叶?”谢容华沉声问道,那时他急着去找顾珩雪,对这些事并没有太过在意,如今想来,漏洞百出,真正的顶尖高手,心高气傲,因为中了叶修泽的蛊,便要千里寻他一雪前耻,又怎么会这么容易,便被他的人抓住了。 耿青一怔,答道:“末将和他交过手,见过他,不可能认错人的。” “是不是认错人,我们去见见关押在天牢的柳叶就知道了。”谢容华站起身道。 巨大的天牢关押了和柳弘业谋反有所牵连的所有人,朝中的官员一见谢容华,便跪下哀嚎道:“陛下,罪臣虽与柳弘业有所牵连,但是实在没有参与谋反之事,请陛下开恩啊!” 谢容华没有理会他们,直接往关押着柳家人的那层牢房而去,他们抓到的“柳叶”,正是被关在了第一间牢房中。 柳叶披散着头发,因为武功高强,四肢皆被玄铁打造的铁链所缚,谢容华看了面无表情的他一眼,吩咐守卫道:“把他的手链和脚链打开。” 守卫眉头一皱,不安道:“陛下,这人是柳家的第一高手。” “朕知道,朕让你打开便打开。”谢容华沉声道。 “是。”守卫应了,便解开了柳叶的束缚,柳叶揉了揉发痛的手腕,看向谢容华冷笑道:“陛下这样,不怕我弑君吗?” “那便试试,你能不能弑君吧!”谢容华淡然答道,话音刚落,便发招向他攻去。 柳叶一惊,本能地出招抵挡,谢容华招招都带了杀意,他用尽全力才接下,可时间一长,他又一直被关在牢房之中,到底支撑不住,被谢容华寻机一掌击中,倒下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谢容华收回攻势,看向一旁的耿青,沉声道:“耿青,连朕都打不过的人,会是柳家的第一高手柳叶吗?” 耿青一怔,大怒着上前拉起地上那个男人的衣领,大吼道:“你是谁?为何长得和柳叶一模一样,真正的柳叶在哪里?” 那男人别过头,并不答话,谢容华看向他,淡笑道:“你不说朕也能猜到两分,你和柳叶,应该是双生子,只不过,他的天资比你好上许多,他成了柳家的第一高手,柳弘业甚至认了他做义子,而你,因为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所以便被柳弘业安排了危机之时代替他被抓,甚至代替他去死的替身,朕猜的没错吧?” 第四百六十八章 思子心切 耿青手中的男人看了谢容华一眼,笑道:“陛下不愧是陛下,一下便猜到了我的来历,可是,你猜到了又如何,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在柳叶的手上,若大人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儿子就会给他陪葬。” 谢容华点点头,道:“看来,柳叶的功夫果然不俗,连这天牢都能随意出入,他见了你,恐怕也见了你家大人,华阳宫中有通向宫外的密道,便是你家大人告诉他的吧?” 男人一惊,道:“这你也猜到了!” 谢容华低低一叹,道:“之前朕在华阳宫中买醉装疯的时候,你们大人对朕可一点也没放松,将华阳宫里里外外守得滴水不漏,朕既然能出宫断了他的后路,他又怎么会猜不到朕是怎么出的宫呢!” 男人看他什么都知道了,也不在挣扎,沉声道:“我叫柳树,是柳叶的孪生哥哥,从小我们便被大人一起送上山学艺,可惜我资质太差,比起他来天差地别,好在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他在外小有名气,我装作他的样子,也可以糊弄掉不少人,也正因为如此,大人才没有抛弃我,安排我做了死士,在洛阳柳叶发现顾昭仪没死后,便知道陛下给大人设了一个圈套,原本他想抓了顾昭仪回长安帮大人,可惜被顾昭仪逃脱了,他知道耿青定然有所防备,很难再有机会抓到顾昭仪,便让我代替他守在洛阳,他先一步赶回长安帮大人,我被抓以后,便索性冒充了他,让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抓到的人是柳叶,为大人留下生机。“ ”他回到长安,发现柳家已经倒了,而朕又不在长安,所以便混入宫中,伺机行动。“谢容华接着他的话道。 “他入宫后,来天牢见了我和大人,但他孤身一人,想要救我们出去根本不可能,外面传了顾昭仪有喜的消息,大人便让他去找被陛下关在宫中日日折磨的一个人,说他能帮我们。”柳树垂眸答道。 “所以,滕羯以让他救他为条件,帮他挑拨太子和朕还有顾昭仪的关系,在太子毫无防备之机,便劫走了他,然后,又利用宫中的人四处寻找太子的时机,将滕羯救出了宫,朕说得没错吧。”谢容华冷声道。 柳树苦笑道:“他带走太子后便没再出现过,我怎么知道,陛下,我们虽然是双生子,可我弟弟无论是武功还是智力都在我之上,陛下若以为能轻而易举地抓住他,那便是异想天开了。” 谢容华冷哼一声,对耿青道:“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我们先回去。” 耿青看了柳树一眼,答道:“是。” 谢容华出了天牢后,吩咐耿青道:“耿青,朕因为担心珩儿,扔下珩雪一个人先回宫了,若是柳叶知道朕不在她身边了,也许会对她下手,阿隼知道她在哪里,你跟着阿隼,去保护她,朕虽然留下了高手在她身边,可他们不一定是柳叶的对手,她如今身怀有孕,不能有任何闪失。” “是。”耿青答道,脸上带着不安:“那太子殿下?” “朕会想办法的,柳弘业还在我们手上,柳叶不会对他轻举妄动,如今,朕最担心的不是柳叶对他做什么,而是滕羯。”谢容华皱眉道。 “滕羯已经是一个废人,他能做什么?”耿青不解道。 “他在宫里受了这么多年生不如死的折磨,对朕和珩雪早已恨之入骨,若他知道珩雪还活着,而我们的儿子又落到了他的手上,他如何能忍下这口气。”谢容华握紧双拳,沉声道:“他如今虽然是个废人,但朕还是不得不防,朕会立即召叶修泽来长安,对付滕羯,只有他最有办法。” 自从知道谢珩不见了,顾珩雪夜不能寐,威胁着护送她的人加快速度回宫,可她现在的身体实在经受不了长途跋涉,她日日担惊受怕,动了胎气后不得不在离长安不远的巩县住下。 “宝贝,哥哥如今有危险了,你体谅一下娘亲好不好,早点恢复过来,娘亲好去找哥哥。”顾珩雪望着窗外,抚着小腹低喃道,她是真的害怕谢珩出什么事,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落到坏人手里,他该怎么办? “夫人,耿将军奉命来接夫人了。”门外有侍卫禀告道。 顾珩雪一喜,开门迎了耿青进来,急切地问道:“现在怎么样?找到珩儿了吗?” 耿青摇摇头,看到她失落的神情,赶紧安慰道:“顾姑娘你别担心,公子已经有头绪,知道是什么人抓了小公子了。” 顾珩雪看向他,问道:“是谁抓了他?” “就是在崤山上对姑娘动手的那伙人,领头的叫柳叶,我们抓到了柳家所有的人,却让他逃掉了,他武功极高,公子怕他再对姑娘不利,便派我来接姑娘。”耿青回答道。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眉头微皱,她看着窗外苦笑道:“他那时抓我是为了威胁容华,如今抓珩儿也是为了威胁容华,早知如此,倒不如那时我就让他抓了,这样,至少我的儿子不用处在危险之中。” “姑娘千万别这么想,你和小公子都是公子的命,你们谁出事,最紧张害怕的都是他,公子让我告诉姑娘,让姑娘一定要放宽心,照顾好自己和腹中的孩子,他一定会安全地带小公子回来的。”耿青赶紧劝道,小的还没脱险,要是大的也出事了,那不是要陛下的命吗?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低叹一声,无奈笑道:“我会顾着自己的,为了我的孩子,我也会顾着自己。” 柳叶带着谢珩和滕羯出宫后,查到谢容华独自回宫了,原本是想去抓顾珩雪的,可滕羯的话却让他打消了念头:“你现在过去,那一定天罗地网等着你,只要太子殿下在我们手上,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手忙脚乱的是他们,不是我们,明白吗?” 柳叶看了身边昏迷的谢珩一眼,问滕羯道:“你为何要我带你和太子去晋阳?“ 滕羯闭着眼睛手脚无力地瘫在地上笑道:“当然是为了送你一道护身符,我如今已经是废人一个,死了比活着痛快,你救我出宫,就是我的恩人,在死之前,我既能报仇,又能报恩,那自然是最好的。” 柳叶皱眉道:“我不能让你对太子动手。” 滕羯笑道:“我不对他动手,只是要让他和你生死相依。” 柳叶一怔,道:“生死相依是什么意思?” 第四百六十九章 子母之蛊 “等我们到了晋阳,你就知道了!”滕羯哈哈大笑道,他听柳叶说顾珩雪的事时,实在不敢相信,她竟然就是颜汐凝,可既然她没死,那他就要她痛苦的活着,以为换了一具身体,就不会再受蛊的折磨吗?他偏不如她的意,他要让她,一辈子都活在蛊的噩梦之中。 因为怕谢珩醒了误事,一路上柳叶都给他喝了让人昏睡的药物,为了避开官兵,他为谢珩换了女装,本来就长得粉雕玉琢的孩子,换上女装雌雄莫辨,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谢容华没有猜到柳叶会带着谢珩和滕羯去晋阳,这一路柳叶躲得并不费劲。 到了晋阳后,按照滕羯的指示,柳叶背着他和谢珩进了一所僻静的宅院,这宅院常年没有人住,处处生灰,柳叶以轻功落地之时,激起了一阵灰尘,滕羯轻咳两声,道:“若是我眼睛还能看见,能再看看这里就好了。” 柳叶看着四周,不解道:“你说的附身符,就在这里。” “是啊,我一直养在这里的,后来发现了缚魂蛊,我以为这辈子都不需要它了,没想到……”他苦笑了片刻,道:“去后花园吧。” 柳叶应了一声,和他一起去了后花园,按照滕羯的指示打开了机关,从假山后进入一所狭小的密道中,往里走了片刻,便到了一间密室中。 柳叶把滕羯和谢珩放下,滕羯闭着眼睛对他道:“看到屋里的石床了吗,右下角有一个凸起的机关,你按一下它。” 柳叶点点头,去了石床边上,找到他说的机关,一按之下,石床便从中间打开了,里面放了一个锦盒,柳叶取出来,走回滕羯身边,握了他的手放在锦盒上,问道:“是这个吗?” 滕羯艰难地触摸那上面的纹路,点头道:“就是它,你打开它,看看里面的蛊虫是不是还活着。” 柳叶缓缓打开,只见里面残留了浅浅的碧绿色液体,有一大一小紫褐色的蛊虫在液体中缓缓地移动,他答道:“它们还活着,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这叫子母蛊,它们是一对,我将母蛊种到你体内,子蛊种到谢珩体内,只要你受伤了,母蛊便会痛苦,它一痛苦,子蛊便会感受到加倍的痛苦,你若死了,母蛊也会死,母蛊死了,子蛊便会发疯穿过寄体的心脏,随母蛊一起死亡,那样子蛊的寄体也会随之而亡。”滕羯笑道。 “这就是你说的,生死相依?”柳叶吃惊道。 ”不错,只要你种下它,就算你被抓住,他们带回了谢珩,谢珩的生死,一样在你的掌控之中,为了他们的宝贝儿子,他们不仅不敢伤你,还得好好地养着你,不能让你有任何损伤。“滕羯哈哈大笑道。 “那母蛊会对我造成伤害吗?”柳叶问道。 “不会,母蛊没有害处,你不会感觉到它,痛苦的只会是种下子蛊的人。”滕羯沉声道。 “那,这蛊要怎么取出来?”柳叶低声问道。 “子母蛊,不管种入还是取出,都要以施蛊人的心头血为引,你在我心口刺上一剑,我为你们种蛊。“滕羯低笑道。 柳叶一惊,道:“你当真要这样做?” “当然,我说了,会报你救命之恩的。”滕羯答道。 柳叶沉吟片刻,速度极快地在他心口处划下了伤口,血潺潺流出,滕羯笑道:“再刺深一点。” 柳叶皱眉道:“再深,你会死的。” “没事,我死了比活着好,我死了,谢珩这辈子都别想把子蛊取出来。”他大笑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残废的身体往剑尖直扑而去,哧地一声,柳叶的剑从滕羯心口穿过,血顺着剑尖流入锦盒之中,子母蛊得到心头血,一下子兴奋起来,滕羯嘴里念着什么,柳叶还没反应过来,母蛊和子蛊飞了起来,不过一瞬间,脖颈一痛,母蛊进了他的身体,而子蛊以同样的方式,进入了谢珩的身体。 除了方才的感觉,柳叶再没感到任何不适,滕羯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柳叶扶起他,将剑抽出,滕羯睁开眼睛看他,他的双目被挖,血肉模糊的双瞳看着异常吓人,他低笑道:”我终于能死了,颜汐凝,你继续痛苦地活着吧。“低沉的话语,犹如一种诅咒。 他说着,口中溢出鲜血,一瞬间便没了气息。 柳叶微微一叹,伸手瞌上他的双眼,将他放下,抱起一旁的谢珩,看了滕羯最后一眼,快步离开了这个满是怨恨的密室,他低头望着怀里无知无觉的谢珩,低叹道:“谢珩,别怪我,我也是为了自保,以后,你就是我的护身符了!” “阿嚏!”顾珩雪打了一个喷嚏,耿青紧张地停下马车,打开身后的车门,不安道:“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方才鼻子有点痒。”顾珩雪淡笑道,她在巩县养了几天身体,等腹中的孩子稳定后,便和耿青启程回长安了,如今他们刚进了宫门。 “没事就好。”耿青答了,继续赶着马车前行,走进宫门不久后,便见谢容华等在门口,耿青和护卫一道下车,对谢容华行礼道:“末将参见陛下!” 谢容华点点头,径直越过他们,亲手扶了顾珩雪下马车,他望着她消瘦了几分的面容,心疼道:“听说你在路上动了胎气,如今身体还好吧!” 顾珩雪抓住他,摇头道:“我没事,有珩儿的消息了吗?” 见谢容华沉默,她低下头,哽咽道:“还没有吗?他都失踪半个月了,容华,如果他有任何意外,我该怎么办?” 谢容华拥紧她,宽慰道:“他不会有事的,柳叶是想用他来换柳弘业,如今柳弘业还在我们手上,他不会对珩儿动手的,我已经放了消息出去,三日之后,便对柳家参与谋反之人处以死刑,到时柳叶一定会现身的,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他现身,一定能抓住他的。” 顾珩雪抱紧他,轻轻点头,谢容华吻着她的发顶,低声道:“我们先回华阳宫,你好好养胎,别想任何事,所有事都交给我来办,好吗?” “嗯!”顾珩雪低声道,抓紧他的手,对他嘱咐道:“容华,你一定要快点把珩儿找回来,别让他在外面受苦。” “我会的,他是我们的宝贝,我会把他安然无恙地带回来的。”谢容华温柔坚定地对她承诺道! 第四百七十章 挑拨离间 谢珩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客栈之中,他望着坐在桌边的年轻男子,一下子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急,头带着隐隐的痛意,他看看四周的环境,又看着柳叶,厉声道:“你是宫里的那个太监,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抓我?” 柳叶看着眼前的男孩沉着冷静的模样,似乎能从他身上看到他父亲的影子,柳叶淡笑道:“殿下,我只是看你一个人在宫里孤零零地可怜,才把你带离皇宫的,你如今跟着我,总好过等你父皇和顾昭仪回宫了,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夺走了你所有的宠爱来得好。” 谢珩瞪着他,冷声道:“你少胡说八道,父皇绝不会那么对我的,就算他和母妃有了新的孩子,他们也会一样爱我的。” “母妃?”柳叶大笑道:“你已经见过滕羯了,还自欺欺人地以为顾昭仪是你的娘亲吗?殿下,你的娘亲在你三岁那年,就已经死了,你早就没有娘亲了。” 谢珩低着头,喃声道:“你别骗我了,我不会相信你的。” “殿下若真的不相信我,就不会去见滕羯了,其实你自己也清楚,若顾昭仪是你亲生母亲,她就算失忆不认识你和你父皇了,可你父皇总该认得她的,又怎么会在和她相处了近一年后才和你说她是你的母妃,若她没有自己的孩子,那她也许会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可如今她身怀有孕,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那时,她哪里还顾得上你,就连你父皇,恐怕都不会再对你像以前一样了。”柳叶嘲讽地笑道。 谢珩握紧双拳,双目死死地望着他,沉声道:“我知道,你是坏人,想用我对付父皇,我不会被你利用的,不管顾昭仪是不是我娘亲,父皇总归是我父皇,我不会听你的话去伤害他们的。” 柳叶眉头一挑,笑道:“殿下如此聪明,我让殿下睡足了一个月才醒,果然是对的,若殿下醒着,一定会坏了我的事。” 谢珩一惊,怒道:“你说什么?你抓了我一个月了?还一直让我昏睡着。” “是啊,我带着你离开长安去了晋阳,如今又返回了长安,也不知道顾昭仪如今是真的担心你,还是巴不得你这辈子都不回宫了呢,要知道,若她给你生了个弟弟,那就是你太子之位最大的竞争者,如今你被我带了出来,说不定正如了她的心意呢!”柳叶同情地看着他道! 谢珩一怒,翻下床便扑过去打他,高声道:“我不准你这么说她!” 柳叶也不躲,任凭他小小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他还没什么感觉,谢珩已经捂着肚子蹲下,白着脸道:“好痛,你对我做什么了?” 柳叶看着他,笑道:“看来滕羯真没骗我,殿下,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我如今已是一体,我若受伤,你只会伤得更重,你还是好好听话得好,免得自己难受。” 他说着,大笑着离开,谢珩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好过来,他握紧胸前的红玉芍药,盯着紧闭的房门,目光中带着害怕,喃声道:“娘亲,你在哪里?珩儿好怕!” 三日时间,明明很短,对顾珩雪来说却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挨到了柳家行刑这日,她天没亮就爬了起来,谢容华望着她满脸不安的神色,柔声道:“你如今这样,还是留在华阳宫吧,我答应你,一定把珩儿带回来,好不好?”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你说过,今天柳叶一定会现身的,我要他把珩儿还给我,你让我和你一起去!”顾珩雪拉着他的手,摇头道! 谢容华看她如此紧张,低低一叹,拥紧她道:“那你要答应我,一切都听我的,不要想太多的事!” 顾珩雪点点头,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低声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子的!” 他们正欲出宫之际,尚静来报:“陛下,叶公子来了!” 顾珩雪听了一喜,道:“快让叶大哥进来!” 尚静看了谢容华一眼,见他点头,他才躬身退了出去,他离开没多久,叶修泽便进来了,顾珩雪见了他,高兴地上前道:“叶大哥……” 她还没走出几步,便被谢容华拉了回去,他带着占有的意味将她困在怀中,对叶修泽淡声道:“叶修泽,你终于到了!” 叶修泽的目光从谢容华警告的眼神移向顾珩雪微微隆起的腹部,他低低一叹,道:“我接到陛下的信便赶来长安了,珩儿怎么会不见了呢,还是和滕羯一起不见的?” “我们正要去刑场,具体的经过,朕在路上和你细说!”谢容华点头答道,牵了顾珩雪往大殿外走去,叶修泽见状,也跟了上去! 长安西市东北角的十字街口,是魏国的刑场,因刑场内有一棵年逾百岁的柳树,这里被长安本地人唤做独柳树,如今已近十二月,天气转冷,柳树的叶子早就落光了,就如同即将被满门抄斩的柳家一般。 刑场四周被长安城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他们都想看看,声名显赫的百年世家贵族历经谋反大罪后,最后的结局! 周围的侍卫严防死守,神经高度集中,在围观的百姓之中,还藏了不少武功高强的顶尖暗卫,他们如今都在等着一个人的出现! 邢台的对面是一个巨大的监斩台,张玄策坐在台正中,他的身后有一扇屏风,隐隐可见屏风后还坐着两人,从缝隙中可窥得玄色的衣袍和金丝线所绣的龙纹,眼见日上中天,张玄策望向屏风后低声道:“陛下,时辰已到,可以开始了吗?” 顾珩雪忐忑不安地抓着谢容华的手,谢容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对外面的人沉声道:“开始吧!” 张玄策得了令,对外高声道:“带谋反案案犯上邢台!” 他话音刚落,便见以柳弘业为首的十几人带着枷锁,被侍卫挟持着走上了邢台! 张玄策将他们的罪状一一念了,看着泰然自若的柳弘业,沉声问道:“柳弘业,谋反之罪,你如今有何话说!” 第四百七十一章 有恃无恐 柳弘业笑道:“张大人,没想到我们再见,会是这样的情形!”他看了张玄策身后的屏风一眼,无所谓地笑道:“乱世之中,哪来的什么谋反,不过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怪只怪,老夫当年看走了眼,被毒蛇反咬了一口,都说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啊,你要动手就赶快,迟了,怕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张玄策看他如此自信,道:“死到临头你还能如此从容,难怪柳家能在乱世中脱颖而出,可惜了……” “谁说死到临头了?”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张玄策的话音打断,众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已飞快地跃上了邢台之上,一剑劈开了柳弘业身上的枷锁,正是他们一直在等的柳叶! 顾珩雪一看到柳叶,便激动的站起身,谢容华来不及拉住她,她已冲了出去,对柳叶大声道:“柳叶,你把珩儿弄到哪儿去了?把珩儿还给我!” 柳叶打量着远处一身素衣,身怀六甲的女人,淡笑道:“昭仪娘娘,别来无恙!” 他说着,身如鬼魅地冲向顾珩雪,谢容华将顾珩雪将拉到身后,一掌攻向他,柳叶和他对接了一掌,后退一步笑道:“陛下的功夫真不错,不过陛下对我动手,一会儿不要后悔才是!” 他的话提醒了顾珩雪,顾珩雪拉着谢容华,摇头道:“容华,珩儿还在他的手上,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谢容华冷冷地看着柳叶,沉声问道:“柳叶,你以为你手里抓了朕的儿子,朕就会受制于你吗?这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今日就算插翅也难飞!” 柳叶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陛下可真有自信,可我今天来,不仅要走,还要带了我们家大人一起走!” 他说着,又飞回了邢台之上,对柳弘业道:“大人放心,柳叶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好狂妄的口气!”谢容华笑道,“真以为你把珩儿藏起来,朕就找不到他了吗?” 他话音刚落,便见耿青抱着一个孩子飞身而来,对谢容华高兴道:“陛下,末将带殿下回来了!” 耿青刚一下地,顾珩雪便冲上前去,抱着脸色微微发白的谢珩,喜极而泣道:“珩儿,你没事吧,让母妃好好看看你!” 谢珩正想答她的话,却看到了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原本想说的话如鲠在喉,最后只答了一句:“我没事!” 顾珩雪为他把了脉,确认他除了身体虚弱,脉象还比较平稳后,才放下心来,她抱紧他,柔声道:“现在有我和你父皇在了,没人能再伤害你了!” 谢珩看着这样的她,欲言又止,谢容华对邢台上的柳叶笑道:“柳叶,你如今还觉得自己能救了你家大人离开吗?” 柳弘业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对柳叶道:“叶儿,你过来救我为何不把谢珩藏地更好些,让他们这么快就救回了他!” “没必要,我就算不藏他,我也能轻而易举地带着大人离开!”柳叶自信地高声道!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低头看了怀中的谢珩一眼,心中有不安在蔓延!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冷笑道:“那便让朕看看,你这个第一高手,能不能敌过朕的千军万马!” 他话音刚落,埋伏在四周的弓箭手便引弓搭箭,对准了邢台上的柳叶与柳家所有犯人,周围的侍卫也抽出了兵器,随时准备攻向台上的柳叶! 老百姓早在柳叶现身的时候便四散逃开,柳叶冷静地看着围住自己的人,直直地望向谢珩,笑道:“殿下,你忘了客栈的事吗?你现在不说,等会儿恐怕就没机会说了。” 谢珩听了他的话,身体微微一颤,顾珩雪感觉到了,低头望着他,道:“珩儿,你告诉母妃,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谢珩抬头看看她,又看看望着自己的谢容华,最后看向邢台上淡定自若的柳叶,对他大声道:“本宫不会让你利用本宫伤害父皇的。” 他转头望向谢容华,道:“父皇,你动手吧,一定要抓住他。” 他说完,将顾珩雪抱得更紧了些,谢容华听了他的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顾珩雪的心中却充满不安,她分明感觉到了谢珩的害怕,柳叶一定是对谢珩做了什么。 她还来不及阻止,谢容华已挥手沉声命令道:“动手,对柳叶和柳弘业,格杀勿论!” 随着他的命令,顿时有万千羽箭往柳叶和邢台上的人射去,犯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柳叶护在柳弘业身前,举剑挡开了大部分来矢,却故意让一支羽箭从他的手臂穿透,鲜血顿时顺着羽箭滴露下来。 “啊!”谢珩突然推开顾珩雪,惨叫了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顾珩雪惊慌失措地上前,抱着他急道:“珩儿,珩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母妃。” 谢容华惊惧地看着谢珩,又看向嘴角还带着笑意的柳叶,厉声道:“给朕停手。” 他话音一落,所有人的攻击都停了下来,谢容华的脸阴沉地可怕,他看着柳叶,一字一句地问道:“柳叶,你到底对太子做了什么?” 柳弘业吃惊地望着谢珩,看向柳叶,跟着问道:“叶儿,这是……” 柳叶还没说话,叶修泽已飞身到了顾珩雪和谢珩身边,他仔细查探了谢珩的身体后,站起身看向柳叶,怒道:“你们竟然对一个不满八岁的孩童下子母蛊。“ “子母蛊,是什么?“顾珩雪抱着疼得咬紧牙关的谢珩,颤抖着声音问叶修泽。 “子母蛊是一对蛊,滕羯将母蛊种在了我的体内,子蛊种在了谢珩的体内,我若受伤,母蛊便会感受到疼痛,而子蛊,会将这疼痛加倍的施加在它的寄体上!“柳叶扬着手上的伤口淡笑道,”我若死了,母蛊活不了,子蛊也会随之将它的寄体杀死,陛下,我与你的太子,如今可是一条命,生死与共,你对我动手,也就是对自己儿子动手,他还那么小,可承受不起我的伤痛,我如今不过才受了点小伤,他就这样了,若你将我打成重伤,你说,他还有命吗?” 第四百七十二章 受制于人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心中大恸,对柳叶激动吼道:“你有什么手段,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这样伤害珩儿,他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可以……” 她说着,一口气喘不上来,抱着谢珩昏了过去,谢容华疾步上前,抱着她颤声道:”珩雪!“ “父皇,不要管我,我不要做父皇的拖累。”谢珩费力地抬手握住他的手,颤抖着声音道。 谢珩的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血渍,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与自责,谢容华抬手擦掉他嘴角的血,低声道:“珩儿,父皇不会不管你,父皇一定会让你平安无事的,你要坚强!” 谢珩忍着身体的痛,轻轻点头,谢容华看向叶修泽,对他哑声道:“叶修泽,你帮朕看好他们母子。” 叶修泽上前,小心地接过顾珩雪和谢珩,便见谢容华冷着脸,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柳叶走去。 柳叶看着他沉重的步伐,嘴角溢出笑意,道:“我一开始就说过,陛下对我动手,一定会后悔的,如今的滋味可还好受?” 谢容华走到他面前,强忍着怒气平静道:“柳叶,滕羯在哪里,你告诉朕,朕可以放你,和柳弘业安然无恙地离开。” “陛下!”张玄策惊声道,柳家虽倒,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柳弘业若活着,一定会是心腹大患! 柳叶低叹一声,笑道:“陛下一言九鼎,我相信陛下不会骗我,可惜,滕羯已经死了,这是他用心头血种的蛊,他说他死后,此蛊便再不能解了,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身体一颤,他看向叶修泽,问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叶修泽听到柳叶说心头血时,便暗道不妙,知道滕羯已经死后,眉头皱的更紧,如今见谢容华看向他,他也只能无奈地点头! 谢容华得到他肯定的答案,那怒气终于忍不住,看向柳叶的眼中溢满杀气,柳叶见他将拳头握得咯吱作响,淡然笑道:“陛下若气不过,大可现在就杀了我,就看你能不能舍得自己儿子了。” 他说着,扶着柳弘业,道:“大人,我带你离开。” 柳弘业点点头,对谢容华挑衅地笑道:“陛下自负精于算计,没想到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吧,柳家虽败,可若能有太子的命陪葬,那陛下也算不得赢!” 他说完,和柳叶一起下了刑台,他们才走出几步,便被邢台下的侍卫层层围住,柳叶回头看向谢容华,淡然道:“陛下,你的人若不放我离开,就别怪我动手了,到时他们伤了我,害死了你的宝贝儿子,你可别怪我。” 谢容华咬紧牙关,沉声道:“让他们走!” 侍卫缓缓朝两边退开,谢容华死死地看着柳叶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柳叶,总有一天,朕会将你碎尸万段。” 柳叶停下脚步,回头不屑地笑道:“陛下还是先想想怎么救太子殿下和昭仪娘娘吧,方才娘娘那么激动,别你的大儿子还半死不活,另一个孩子也保不住了。” 他说完,背起柳弘业,施展轻功,起落之间,很快便消失在了刑场远处。 谢容华僵硬着身体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回顾珩雪和谢珩身边,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就算是谋划九成宫变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累,叶修泽为谢珩施了眠蛊让他昏睡过去,这样至少能让他的痛苦减少几分! 谢容华蹲下身,轻抚他毫无血色的脸庞,小心地将昏迷的顾珩雪和谢珩拥入怀中,对叶修泽带着祈求的语气道:“叶修泽,你一定要想办法帮我,她曾经因为天蛊离我而去,我不能让这子母蛊再带走珩儿,她会受不了的,我不能失去珩儿,也不能再失去她了!” 叶修泽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会用这样低声下气的语气和他说话,他看了看靠在谢容华怀中的顾珩雪和谢珩,坚定道:“陛下,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她连天蛊都挺过来了,一定不会被子母蛊打倒的!” 顾珩雪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华阳宫了,紫嫣见她醒了,端了药过来低声道:“娘娘,太医说你情绪激动,动了胎气,如今一定要好好调养,否则,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 顾珩雪抓着她,急声道:“珩儿呢?珩儿怎么样了?” “太医正在隔壁屋子为殿下治伤,陛下守在一旁,不会有事的!”紫嫣劝道! 他被下了蛊,怎么可能没事,顾珩雪不顾紫嫣的劝阻,执意要亲自看看他,紫嫣没有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地扶了她去隔壁屋子! 谢容华一见她过来,便疾步上前扶住她,皱眉道:“你怎么下床了?太医说你必须卧床休养!” “容华,珩儿怎么样了?”顾珩雪看着被太医们围住的谢珩,紧张地问谢容华! 谢容华将她扶到软榻上坐好,柔声道:“太医已经为他开了止痛的药,他如今已经不痛了!”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难过道:“现在不痛了又怎么样,只要柳叶愿意,随时都可以折磨他!” 谢容华挨着她坐下,将她拥入怀中,柔声哄道:“你别担心,叶修泽已经在想办法取蛊了,我派了最顶尖的高手去追踪柳叶,定会防止他对珩儿动手的,你好好调养身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珩雪望着他坚定的脸,那种慌乱无助的情绪渐渐散开,一点一点地冷静下来,她对谢容华道:“容华,我想看看珩儿!” 谢容华望着她,嘱咐道:“你要答应我不能激动,你肚子里的孩子,经不起折腾了!” “我不激动,我就想看看他!”顾珩雪点头道! 谢容华点点头,小心地抱起她,走到谢珩床边,太医见状,急忙让开了让他们坐下! 谢珩如今还昏睡着,顾珩雪为他把了脉,感受到他虚弱的脉象,她心中一痛,谢容华急忙握住她的手,对她道:“我会想办法救回他的!” 顾珩雪看着紧张的他,强迫自己扬起笑容,道:“容华,我会尽快养好身体,帮你配药,我们既然不能伤了柳叶,那就毫发无伤地抓他回来,我们不能让他有任何机会伤害自己,伤到珩儿!” 谢容华轻抚她的发,柔声道:“这些事我会让人做的,一定会想办法把柳叶抓回来,你需要做的,是照顾好你自己!”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可我也想为珩儿做点事,不然,我心里很难受!”顾珩雪看着谢珩,低声道! 谢容华想起太医的话,对她点头道:“那好,你快点养好自己的身体,去太医署帮忙配药,有你帮忙,我们一定能尽快抓回柳叶的!”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脸色终于好了几分,笑道:“我会让身体尽快好起来的!” 第四百七十三章 误会重重 果然,有了目标以后,顾珩雪的身体很快好了起来,谢珩也渐渐醒转过来,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体内的蛊,他的情绪并不高,和顾珩雪之间也再没有以前的亲密无间! 顾珩雪忙着配置对付柳叶的药,也没有多想,每日看了他后,便大多时间都呆在太医署和太医商讨药物之事,一个月后,那种既不会伤害人又能让武功高强之人内力尽失,无色无味的药终于被他们配制出来了! 顾珩雪将配好的药交到耿青手里,神情严肃地吩咐他道:“耿青,柳叶的武功很高,人也很谨慎,你一定要小心,将他安然无恙地带回来,千万不能动手伤了他!” “娘娘放心,陛下已经想了万全之策,请娘娘在宫里耐心等待,末将一定擒了柳叶回来,交由陛下和娘娘处置!”耿青沉声道! 顾珩雪点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望向身边的谢容华,低声道:“容华,真的能抓到柳叶吗?” 谢容华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可以的,我一直派了人暗中跟着柳叶和柳弘业,他们想尽快离开魏国,可他们离开长安不久后,柳弘业竟然病倒了,他们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关,连老天都在帮我们,耿青一定会抓了他回来的!” 顾珩雪疲惫地靠在他怀中,喃声道:“但愿如此!” 谢容华看她因为谢珩日渐消瘦的脸,心疼不已,明明怀了身孕,可除了肚子越长越大,别的地方都比以前更瘦,他知道她如今压力有多大,挂念着珩儿的身体,又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谢容华伸手为她轻柔地揉着太阳穴,低声道:“这段日子你也辛苦了,接下来你好好休息,余下的事都交给我处理,好吗?” 顾珩雪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对谢容华道:“这些日子我们忙着想对付柳叶和子母蛊,都忘了珩儿八岁生辰的事,今天都十九了!” 谢容华一怔,算了算日子,淡笑道:“果然,明天他就满八岁了,你若不提醒我,我真给忘了!” 顾珩雪从他怀里起身,道:“你忙你的吧,我去看看他,问问他想要什么礼物,虽然取蛊的事重要,他的生辰也很重要的!” 谢容华点点头,叫了紫嫣进殿,让她好好照顾顾珩雪! 顾珩雪在紫嫣的搀扶下慢慢离开了紫宸殿,紫嫣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前路,望了她的肚子一眼,叹声道:“娘娘明明是不到五个月的身孕,怎么这肚子看着和别人怀了六七个月的差不多了!” 顾珩雪一怔,手抚上自己的肚子,从这个孩子到来后,她便过得很辛苦,再加上谢珩的事,她几乎是茶饭不思,吃东西完全靠强迫自己,总是吃了吐吐了吃,身形日渐消瘦,肚子却长得很快,如今偶尔也能感觉到胎动,但她现在大部分心思都在谢珩身上,并没有太过注意紫嫣说的这个,如今听了她的话,看着她不解道:“会不会是因为我别的地方瘦了才显得他大,毕竟你我以前都没怀过孕,我虽然是大夫,也很少碰上孕妇,对怀孕的事其实也不算特别了解!” “娘娘说得也对,我也只是看别的孕妇感觉的,也许就是因为娘娘别的地方瘦了,才会显得肚子特别大,你一定要多吃点东西了,不然陛下不知道多心疼娘娘和小殿下呢!”紫嫣点头应道! 顾珩雪对她淡淡一笑,正想说什么,眼角却瞥到了藏在树后小小的身影,她向他慢慢走过去,温柔道:“珩儿看到母妃为什么要躲起来,母妃正要去找……” 你字还没说完,当顾珩雪看到谢珩苍白的脸上布满泪痕时,脸色大变,她疾步上前道:“珩儿怎么哭了,是不是身体又痛了!” 她的手还没有碰到谢珩,谢珩已经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望着她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陌生:“别碰我!” 顾珩雪一怔,不安道:“怎么了?” 谢珩抬手擦干眼泪,低声道:“你是个骗子,你和父皇都是骗子,我讨厌你!” 他说着,飞快地转身跑开,顾珩雪惊得后退了一步,若不是紫嫣急忙过来扶着她,她差点便摔倒了! 顾珩雪抓着紫嫣,颤声道:“紫嫣,珩儿怎么了,他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 “奴婢也不明白,奴婢这就找人去追殿下,娘娘不要担心!”她说着就去叫人了! 顾珩雪望着谢珩跑开的方向,想着他伤心难过的样子,心中越来越不安,她究竟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会让他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她还没想清楚,紫嫣已经跑了回来,气喘吁吁道:“娘娘,太子殿下去紫宸殿见陛下了!” 顾珩雪点点头,对她急声道:“我们也去紫宸殿,有什么事一定要和珩儿说清楚,不能让他生了误会!” “是!”紫嫣答着,扶着她快步往紫宸殿而去! 顾珩雪刚进紫宸殿的殿门,还没走进大殿,便听大殿内传来了谢容华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你在华阳宫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到东宫去住?” “自古以来,太子都居住在东宫,明天之后,儿臣就八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自然该搬到东宫去住!”谢珩冷静地答道! “不过八岁,就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吗?别忘了,你体内现在还被种了子蛊,你母妃有多担心你你不知道吗?你搬去东宫住,她怎么能安心?”谢容华沉声道! 谢珩握紧双拳,抬头看着他倔强道:“儿臣已经可以照顾自己了,不需要别人担心,再说了,谁知道她的担心是不是虚情假意!” 谢容华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颤声道:“你这是什么话,竟然这样说自己的母亲!” “儿臣的母亲叫颜汐凝,在四年多前就死了,她根本就不是儿臣的生母!”谢珩望着谢容华大声道! “混账东西!”谢容华听了他的话,怒火中烧,就要对他动手,顾珩雪急急地冲出来抱住谢容华,求情道:“容华,别打他,珩儿的伤才刚好,你不能打他!” 第四百七十四章 母子隔阂 父子二人看着突然冲出来的顾珩雪,皆是一惊,谢容华小心地扶住她,道:“你怎么过来了?方才他的话你都听见了?” 顾珩雪点点头,转身看向地上跪着的孩子,眼中隐隐含着眼泪:“珩儿,是谁和你说我不是你生母的?我们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对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你难道不明白吗?” 谢珩看她难过的样子,心里有些后悔刚刚说的话,可看到她那如圆球一般的肚子,那点后悔很快散开了去,他不是她的孩子,如今她肚子里的宝宝,才是她的孩子,等他出生了,她就不会再对他好了! 谢珩别开眼,闷声道:“是你自己方才说的,你以前没有怀过孕,既然没有怀过,又怎么会有我这么大一个儿子,你根本就不是我娘亲!” 顾珩雪心中一窒,没想到是自己无意识的话,伤了他的心,她挣开谢容华的手,上前艰难地扶起他,望着他认真道:“你知道的,我失忆了,忘了以前的事,也忘了曾经怀孕生下了你!” 谢珩挣开她,冷声道:“你别想用失忆骗我,你失忆了,父皇又没有失忆,一开始他怎么没认出你是我娘亲,我不会再信你了!” 他说完,看向谢容华,坚决道:“父皇,除非你废了我的太子之位,否则,就让我搬去东宫住,我留在华阳宫,也只会让顾昭仪伤心!” 他如今连母妃都不愿意叫了,谢容华震惊地看着他,正要和他解释,顾珩雪已经平静地开口道:“容华,让他搬去东宫吧!” “珩雪!”谢容华皱眉看她,她摇摇头,忍住眼泪道:“珩儿如今已经是太子,住东宫也无可厚非,我想他了,随时可以去看他的!” 谢珩听了她大度的话,心中一闷,看谢容华没有反对的意思,他恭声道:“儿臣告退!” 顾珩雪看他毫不留恋的离开,眼中隐忍的泪终于流了下来,不过分开短短半年,他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谢容华心疼地替她擦掉眼泪,道:“既然舍不得他,为什么要依着他!” “我想给他一点空间,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如今他身体里还有蛊,原本他心里就难受了,如果让他去东宫他心里会好受些,那便依着他吧,容华,我不怪他,真的不怪,曾经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就是颜汐凝,又怎么能强求他相信呢!”顾珩雪喃声说着,看着谢容华含泪笑道:“可我相信,你能让失去记忆的我相信我就是颜汐凝,那我也能让他明白,我就是他的生母!” 翌日,叶修泽来宫中见谢容华,将取蛊的办法和他说了:“陛下,我同大长老商议过了,用心头血为引种入的子母蛊,按理也只能用同样的心头血引出,只是,滕羯已死,他的心头血我们是拿不到了,也就只能用避蛊草取蛊了!” “避蛊草?”谢容华听着这有些熟悉的名词,突然想了起来,道:“你曾说过,在汐凝没有被种入摄魂蛊时,你们是想用避蛊草逼出她体内的蛊的!” “不错,只是那时失败了,但子母蛊比起缚魂蛊弱小得多,就算没有心头血,用避蛊草也可以将母蛊逼出柳叶体内却并不让母蛊死亡!”叶修泽点头道! “也就是说,等耿青抓回柳叶,就可以着手取蛊的事了?”谢容华和他确认道! “按理是这样没错,但用避蛊草取蛊之时,母蛊会难受,子蛊会跟着躁动,到时珩儿也免不了吃苦,为了避免意外,此事还需好好计划一番才可进行!”叶修泽点头道! 谢容华沉吟片刻,道:“那便有劳你想想万全之法了,只要抓住柳叶,控制住他,取蛊是早晚的事,我们有的是时间!” 叶修泽点点头,看了谢容华一眼,迟疑道:“今天是珩儿的生辰,我想见见他!” 谢容华淡淡一笑,道:“你会赶到今天回来,朕便猜到了是想陪他过生辰,朕会安排人带你去东宫的!” “东宫?他不是住在华阳宫吗?”叶修泽一惊,谢容华苦笑片刻,将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如今朕和珩雪的话他都不信了,希望你能解开他的心结,朕不想珩雪难过,也不想他难过!” 叶修泽眉头微皱,沉声拜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今天虽然是谢珩的生辰,可他显然没有往年的开心,望着冷冷清清的东宫,他突然就想到了去年过生辰时,她为他做了生日蛋糕,让他许愿,以后,她都不会再给自己做生日蛋糕了吧! “珩儿!”叶修泽的声音将谢珩惊醒,他看向走近的叶修泽,高兴地起身道:“干爹,你来了!” “珩儿过生辰,我当然会来了!”叶修泽笑道! 谢珩跟着他笑了起来,可渐渐的,那笑容消散了下去,落寞道:“现在,也就干爹还记得珩儿的生辰了!” “珩儿,你想听听你娘亲的事吗?”叶修泽见他闷闷不乐的神情,拉了他坐下问道! “娘亲,娘亲的什么事?”谢珩迷茫道! “是生你之前的事,珩儿不知道,她为了生下你,吃了很多苦,那时,干爹差点杀了你!”叶修泽苦笑道! 谢珩一惊,不可置信道:“干爹曾经想杀我?” “也不是想杀你,只是那时没有别的选择!”叶修泽低叹道,缓缓和他说了当年的事! 谢珩听了他说的往事,心中难受至极,他咬着唇瓣问道:“那时,如果珩儿死了,娘亲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叶修泽笑道:“那时你若死了,你娘亲就算活着,也是生不如死,她是真的很爱很爱珩儿,所以才宁愿自己死,也要让珩儿健健康康地活着!” 谢珩低下头,呢喃道:“可是再也没有人,会像她那样爱珩儿了!” “当然有,你的娘亲还在,她会一直一直爱着珩儿护着珩儿的!”叶修泽对他道! 谢珩一怔,紧抿着唇道:“干爹是说顾昭仪吗?她不是珩儿的亲娘,如今又有了自己的孩子,怎么会再爱珩儿呢?” “珩儿还小,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可干爹向你保证,她就是你的亲娘,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娘亲和你说的话吗?谢是父亲,珩是母亲,顾昭仪的名字叫顾珩雪,珩儿的珩!”叶修泽柔声道! 第四百七十五章 寻回柳叶 谢珩听了他的话,神色一变,呆呆地看着叶修泽:“可她有宝宝了,等她的宝宝出生了,她以后就不会喜欢珩儿了!” 叶修泽一怔,认真问谢珩道:“是谁告诉珩儿,顾昭仪的宝宝出生了,她就不会喜欢你了?“ 谢珩沉默着不说话,叶修泽见他不愿回答,微微一叹,他握住谢珩的手,对他认真道:“珩儿,你要相信,顾昭仪肚子里怀着的宝宝是她的孩子,珩儿也是,就算你的弟弟或者妹妹出生了,顾昭仪也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爱珩儿的!” 谢珩望着他,眼中满是迷茫,叶修泽还想劝劝他,却见紫嫣捧着一个礼盒进来,对谢珩行礼恭敬道:“奴婢给殿下请安,这是娘娘送给殿下的生辰礼物,娘娘说殿下喜欢弓箭,特地让人为殿下量身定做了新的弓箭,殿下试试看用着称不称手!” 叶修泽急忙起身接过紫嫣手中的礼盒,放在谢珩身前打开,取出做工精良的弓对他道:“珩儿你看,就算你和她说了不好听的话,她也一样想着你,专门为你准备了生辰礼物。” 谢珩望着叶修泽手中的弓,却并不接过,他沉默了良久,看向紫嫣道:“顾昭仪的礼物本宫收下了,你回去替本宫谢谢她。” 顾珩雪在华阳宫忐忑的等着紫嫣回来,紫嫣一进屋,她便拉了她急声道:“他收下礼物了吗?” “收下了!”紫嫣答道!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顾珩雪继续问道! “殿下只是让奴婢替他谢过娘娘,然后就回自己的寝殿去了,叶公子让东宫的宫人将娘娘的礼物收好了,还让奴婢告诉娘娘,他会陪着殿下的,让娘娘不要担心!”紫嫣答道! “是吗?”顾珩雪语气落寞道! 紫嫣看她不开心的样子,劝她道:“奴婢看殿下的样子,还是很在乎娘娘的,他如今就是怕娘娘肚子里的小殿下出生后,会分了他的宠爱,一时过不了心里的坎,才会这样的。” 顾珩雪苦笑道:“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宫里一直以来都只有殿下一个皇子,他早就习惯了,以前贵妃,不对,是柳江月假孕的时候,殿下不也不开心吗?只是这次,他的反应比上次还大了些,等小殿下出生了,他明白自己在娘娘和陛下跟前的宠爱并不会少,就不会再这样了。”紫嫣答道。 她的话让顾珩雪想起去年他过生辰的时候,本来开开心心的,因为听到柳江月怀孕,便又哭又闹,谢容华原本就忙,能陪他的时间不多,他虽然贵为皇子,衣食无忧,可出生以后没有父亲陪在身边,好不容易有父亲了,却又没有了母亲,也许,他心里从来都没有过真实的安全感,一直害怕失去,才会对她有了身孕的事这么敏感,害怕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夺走他好不容易圆满的父母之爱。 因为想明白了他的心思,顾珩雪不再如之前一样慌乱,她轻抚着肚子,对紫嫣淡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紫嫣,谢谢你!” 顾珩雪想通以后,便放开心结,每日都会去东宫看看谢珩,为他把脉检查身体,陪他说话,虽然谢珩对她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可她知道,持之以恒,谢珩会想明白一切的。 一月之后,原本坐在轿撵之上往东宫而去的顾珩雪,被尚静急急地叫住,他高兴道:“娘娘,柳叶和柳弘业已经被耿将军带回来了,陛下让奴婢赶紧来告诉娘娘。”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大喜过望,她看了一眼东宫的方向,对尚静道:“我们先去看柳叶,我要知道他如今的身体状况。” “是!”尚静点头道。 柳叶和柳弘业被关在了不同的地方,和柳弘业逃亡的日子里,他处处小心,没想到在即将出关之时,还是着了道,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下了药,内力全失,浑身无力,被耿青带人强押了回长安。 柳叶靠在床榻上,望着眼前神色漠然的谢容华,笑道:“没想到,陛下也会对人用美人计。” 谢容华望着他,垂眸道:“你太过小心,朕又不能让人伤了你,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这次,朕不会再让你逃走了。” “是吗?”柳叶笑道:“可如今我虽然失去了功力,却不至于失了寻死的能力,陛下就不怕我寻死吗?” “我不会让你寻死的。”谢容华还没回答,顾珩雪的声音突然响起,殿门随即被宫人推开,她大腹便便地走了进来,谢容华急忙上前扶住她。 柳叶看向她大了一圈的肚子,笑道:“娘娘的样子,恐怕再过两月就要临盆了,太子殿下看到他出生,恐怕高兴不起来吧。” 顾珩雪眼睛一眯,沉声道:“果然是你和他胡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也要殿下愿意相信才行,其实我挺喜欢太子殿下的,否则,在路上随随便便弄点小伤,也够殿下受罪了。”柳叶淡笑道。 “闭嘴!”谢容华冷声道:“柳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我们,真以为滕羯死了,你和珩儿便能一辈子绑在一起,朕就不能动你了吗?朕已经有了取蛊之法,你的好日子已经没几天了,等母蛊从你体内取出,朕便会如刑场上对你说的那样,将你碎尸万段。” 柳叶脸色一变,道:“滕羯说过,没有心头血,谁都别想将蛊取出来。” “那你尽可以等着,看朕能不能取出来。”谢容华胸有成竹地淡笑着,对顾珩雪柔声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你不是要去东宫吗?” “等等!”顾珩雪低声道,走近柳叶,柳叶全身无力,只见她极快地出手,洒了一些粉末在他身上,一时之间,他便全身动弹不得了,柳叶瞪着她,怒道:“这是什么?” 顾珩雪不理会他,亲自为他探了脉,才道:“我说过,不会让你有机会寻死的,每隔一柱香,会有人来给你洒下方才的粉末,在取蛊之前,你安心地躺在床上等着就行,我不会给你任何机会伤害珩儿。” “你……”柳叶大怒,奈何浑身僵硬,周身无力,眼睁睁地看着宫人进来,将他抬起放到了床榻之上。 第四百七十六章 取蛊失败 从关押着柳叶的宫殿出来,谢容华握着顾珩雪的手,对她认真道:“珩雪,等叶修泽准备好了,我们便帮珩儿取蛊,到时候你就在外面等消息,好吗?” 他的话让顾珩雪一惊,她皱眉道:“他是我的儿子,我想守着他,不想他有意外!” 谢容华无奈道:“我问过叶修泽了,他说,用避蛊草取蛊,会让珩儿承受极大的痛苦,我怕你受不住,如今你肚子里的,也是我们的孩子……” 他虽然没有说完,顾珩雪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次怀孕,她原本就动了几次胎气,腹中的孩子,现在危险还没有解除,如果到时谢珩太痛苦,她又如何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那样势必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危险极大! 顾珩雪将手放在肚子上,苦笑道:“这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 “你不能这样说,他要是听见会伤心的,珩雪,我知道你很担心,可珩儿也是我的儿子,我不会让他有任何闪失,你听我的,取蛊之时,就在华阳宫等消息,好吗?一切我都会安排妥当的!”谢容华握紧她的手,沉声保证道! 顾珩雪看着他坚定的脸,无奈地点点头,她倚进他怀中,喃声道:“容华,我真的怕有意外,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我对蛊,总有一种莫名的害怕!” “相信我,不会有意外,我不会让你们任何人有意外的!”谢容华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带着让她安心的目光! 顾珩雪闭上眼睛,抱紧他,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心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叶修泽为柳叶检查过身体后,便正式开始准备取蛊的事,因为避蛊草在温泉水下最有效果,谢容华安排人将柳叶和谢珩接到了骊山,顾珩雪想跟着去,被谢容华阻止了,她已经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不能再长途跋涉! “娘娘,你别担心,有陛下在,太子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紫嫣见谢容华他们一行人离开后,顾珩雪便每日茶饭不思,心中担心极了,劝道:“娘娘想想小殿下,一定要为了他保重身子!” 顾珩雪的手放在肚子上,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所感应,伸腿往外踢了踢,与她互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生命! “宝宝,娘亲该怎么办?哥哥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顾珩雪喃声道,看向紫嫣,吩咐她道:“紫嫣,帮我熬点药吧!” 她为自己探过脉象,开好方子后,紫嫣便拿着药方去太医署找太医了,如今孩子太过脆弱,她心绪不稳,只能开些补气血的药让他好过些! 紫嫣这一去,过了许久才端着药回来,顾珩雪接过药,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紫嫣躲开她的目光,笑道:“为娘娘熬药的是新来的药童,手脚太笨,耽搁了不少时间!” 顾珩雪脸色一沉,将药碗放在一边,冷声道:“紫嫣,你知道,你最不会撒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若不仔细交待,就别怪我罚你了!” 紫嫣吓得跪了下来,颤声道:“娘娘,奴婢知错了,只是,娘娘听了之后一定不要着急!” 顾珩雪听了她的话,脸色骤然变了,颤声道:“是不是,珩儿出事了!” 紫嫣点点头,见顾珩雪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急忙抓住她的手,劝道:“娘娘,你不要乱,殿下还活着,只是取蛊失败了!” 顾珩雪强迫自己稳定下情绪,问道:“取蛊怎么失败了?” “昨晚在骊山陛下安排为柳叶取蛊,母蛊对避蛊草的反应太大,殿下强忍着痛苦一声不吭,最后痛晕了过去,胡太医诊治后才发现,他的体内受了极其严重的内伤,殿下还是孩子,身体还未完全长好,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伤,再进行下去,柳叶蛊还没取出来,殿下也许就……”紫嫣颤抖着声音道:“我去为娘娘取药的时候,太医署一大半的太医今早都被接去骊山了,陛下怕娘娘担心,告诫了他们不要禀告娘娘,奴婢也是在太医署再三追问才知道的!” 顾珩雪的心一阵绞痛,失败了,那珩儿以后怎么办?她腹中传来微微的疼痛,顾珩雪捂住肚子,颤声对紫嫣道:“取我的银针过来!” 紫嫣看她的样子,慌乱地去翻出她的医箱取出银针,顾珩雪帮自己用银针通气后,肚子才渐渐缓和下来! “娘娘,小殿下……”紫嫣抖着声音道,目光中都是不安! “没事了,我稳住他了!”顾珩雪苍白着脸色,对她虚弱笑道! 她倚靠着床榻,望着紫嫣道:“不要告诉陛下今天的事,我休息两天后,我们便启程去骊山!” “可娘娘的身体?”紫嫣不安道! “我没事,别忘了我是大夫,我会撑下去的,我的孩子也会撑下去的,如今珩儿不知道有多怕,我想陪着他,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被母亲遗弃了,我想,陪在他身边!”顾珩雪闭着眼睛,低声呢喃道! 紫嫣看她心意已决,知道她劝不了她,低叹一声,扶了她在床上躺好后,便无奈地出了屋门! 顾珩雪的身体稳定后,便让秦洛护送她去骊山,谢容华收到消息,知道劝阻不了她,只得让秦洛万分小心,注意她的安全! 他们为她准备的马车既豪华又宽敞,因为她的身体,行走的速度极慢,顾珩雪望着窗外渐渐熟悉的景色,喃声道:“我还记得,上一次去骊山,是陪珩儿一起去的,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和我分享,他对我毫无防范,我那次和他一起,却是为了离开他!” “娘娘,你别胡思乱想了!”紫嫣看着她虚弱面容,不安道! 顾珩雪看向她,微微笑道:“我没有胡思乱想,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以后多难,我都会陪着他,那蛊,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帮他取出来的,他才八岁,不该被蛊束缚住他的一生,等他长大了,还要继承大统,他最崇拜他的父亲了,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一定不会让子母蛊,将他毁了!” 紫嫣听了她的话,望着她坚定不移的目光,握住她的手道:“娘娘,你一定可以的,太子殿下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第四百七十七章 解除误会 谢珩做梦了,梦见了很小的时候,他还在那与世隔绝的圣域中,和母亲一起生活的日子,母亲一身白衣,将他抱在怀中,指着各种东西教他辨认,教他念诗,给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珩儿最喜欢听小猫钓鱼的故事了,娘亲给你讲小猫钓鱼的故事好不好?”颜汐凝轻柔地对他道,声音悦耳动听。 谢珩脸色一变,摇头大声道:“我不要听小猫钓鱼,我讨厌小猫钓鱼,娘亲讲了小猫钓鱼就会不见了,就不要珩儿了,我不要听。“ “珩儿,珩儿!” 谢珩的耳边响起了焦急不安的呼唤声,颜汐凝突然不见了,他望着无边的黑暗,不安道:“谁在叫我。” “娘亲在叫你啊,你要坚强一点,赶快醒过来,不要让爹娘担心。“ “娘亲……”谢珩低声重复着,不安道:“娘亲不要丢下珩儿不管,珩儿好怕!“ “娘亲不会丢下珩儿的,不管什么时候,娘亲都会陪着珩儿的。”温柔坚定的声音响起,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谢珩望着她的笑容,心渐渐安定下来。 ”殿下的伤势止住了。“胡太医松了口气,对坐在床边的顾珩雪道:”还是娘娘有办法,幸亏娘娘来的及时。“ 顾珩雪疲倦的脸上扬起笑意,她握着谢珩的小手,对胡太医道:“这几天辛苦胡大人了。” “不辛苦,比起娘娘来,微臣这可算不上什么。”胡太医谦虚道。 谢容华上前,握住顾珩雪的手,对她道:“你来骊山后便一直没休息,这里我守着,你先去睡会儿。” 顾珩雪摇摇头,答道:“我不累,我想等珩儿醒过来,他在昏迷之中一直叫娘亲,我不想他醒来见不到我。” 胡太医识趣地退下,谢容华坐到顾珩雪身边,让她靠着自己,大手包裹住顾珩雪和谢珩的手,歉疚道:“这次,是我太心急了,只想快点把他体内的蛊取出来,叶修泽明明提醒我了,珩儿的身体不一定能承受得了那样的痛苦。” 顾珩雪倚着他,低声道:“你也是想他早点能脱离危险,我不怪你,只是,下次取蛊,我们一定要有万全的办法才能动手,不能再冒然行事了。” 谢容华点点头,手覆在她的肚子上,低垂着眼眸道:“你放心,在孩子出生之前,我不会再进行取蛊的事了,珩儿需要把身体养好,我也不希望你再受到刺激。” “好!”顾珩雪答道,望向安静昏睡的谢珩,轻声道:“等孩子出生了,我就有更多的时间来和你们一起想办法了,珩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 谢珩醒来的时候,望着倚靠在床边安静温柔的睡颜,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他记得,来骊山的时候,父皇专门和他说了,她因为身体不便,不和他们一起来,父皇会一直陪着他,让他不要胡思乱想,取蛊的时候,那么痛,他以为,他就要死了,再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她会来了这里。 他微微一动,顾珩雪就醒了过来,看到谢珩醒了,她艰难地移过来,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珩儿,身体还痛不痛,如果哪里痛,一定要和母妃说。” 谢珩看她自己明明也不好受,偏偏还关心着自己,他伸手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母妃什么时候到骊山的。” 顾珩雪听他又叫她母妃了,高兴起来,道:“我来了三天了。” 谢珩一惊,问道:”母妃守了我三天吗?“ “你母妃不见你醒过来,就不愿离开,你总算是醒了,以后撑不住一定要说,不能再像这次这样咬牙硬撑了,知道吗?”谢容华端着药碗进来,对谢珩严肃地嘱咐道。 顾珩雪接过他手里的药碗,瞪了他一眼道:“孩子才刚醒,你不安慰他就算了,怎么还能对他说教。” 她说完,看向谢珩,温柔笑道:“珩儿先把药喝了吧,喝了药再吃点东西。” 谢珩看着她温柔的笑意和身边神色平静的父皇,一种久违的温暖在他心里蔓延开来,顾珩雪舀了一勺药吹凉了些,神色紧张地递到他跟前。 谢珩望了那药片刻,张开嘴喝了,顾珩雪看他不排斥自己了,心中更加的高兴,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药。 谢容华看到相处融洽的母子,终于放下心来,谢珩喝完药,望着顾珩雪突然道:“母妃知道小猫钓鱼的故事吗?” “小猫钓鱼?”顾珩雪一怔,谢珩低着头道:“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听娘亲讲这个故事了,可是太久没听过,已经忘了它讲的什么了,母妃可以再跟我讲一遍吗?”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领悟过来,笑道:“那我讲给你听!“ 她回忆了片刻,温柔的声音低低地在谢珩面前响起:“有一天早上,猫娘亲带着小猫到小河边钓鱼。突然一只蜻蜓飞到了小猫身边,小猫看了真喜欢,放下鱼竿就去捉蜻蜓。蜻蜓飞走了,小猫空着手回到河边。一看,猫娘亲钓了一条大鱼。小猫坐回河边,说要钓一条和猫娘亲一样的大鱼,它坐下一会儿,一只蝴蝶到了小猫身边,小猫看了真喜欢,放下鱼竿,就去捉蝴蝶,蝴蝶飞走了。小猫空着手回到河边一看,猫娘亲又钓了一条大鱼。小猫生气了,对猫娘亲说,真气人,我怎么一条小鱼也钓不着?猫娘亲说,钓鱼要一心一意,不能三心二意,只要你一心一意地钓鱼,肯定能钓到的。小猫听了猫娘亲的话,开始一心一意地钓鱼。蜻蜓飞来了,蝴蝶也飞来了,小猫就像没看见一样,一步也没走开。不一会儿,小猫钓到了一条大鱼,高兴地喊了起来,我钓到大鱼了。“ 故事讲完,顾珩雪看到谢珩怔怔地望着她,有些不安道:”你小时候听到的不是这个吗?“她从小知道的就是这个,没可能变成颜汐凝的她讲了另外一个啊。 谢珩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他哑声道:“对不起,娘亲,珩儿不该误会你的,你就是珩儿的亲生母亲,是珩儿唯一的娘亲。”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临盆之期 谢珩突如其来的情绪,让顾珩雪和谢容华皆是一惊,顾珩雪慌张地为他擦眼泪,道:“娘亲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别哭啊,看到你哭,娘亲会心疼的。” 谢珩点点头,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谢容华看他哭得红肿的双眼,低声问道:“这个故事对珩儿来说很特别吗?听到了为什么要哭?” 谢珩望向他,抽噎着道:“父皇,娘亲在圣域的时候,给珩儿讲完了这个故事,第二天就消失不见了。” 他说着,不安地握住顾珩雪的手,哽咽道:“娘亲会不会又不见了。” 顾珩雪心中一颤,没想到这个简单的故事背后,隐藏着这样的悲伤,她握紧他的手,摇头和他保证道:“不会的,娘亲以后都会陪着你,不会再离开珩儿了。”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心中泛起隐隐的疼痛,可看到眼前的妻儿,那疼痛很快散开去,他轻柔地拥住他们,轻声道:“珩儿,爹爹和娘亲以后都会陪着你的,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以后,你要和爹爹一起,守好我们的家,保护好娘亲和弟弟妹妹,从今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了。” 谢珩点点头,破涕为笑道:“父皇放心,我会坚强的,我要把子蛊取出来,保护母妃,保护母妃肚子里的宝宝。”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尽管前路艰险,可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因为和谢珩之间的隔阂没有了,尽管他还在养身体,子蛊还在他体内,顾珩雪的心情还是好了起来,她心情好了,身体也跟着好起来,谢容华忙于国事,并不能每时每刻都陪着她和谢珩,不过顾珩雪很开心,除了对谢珩体内的蛊有隐隐的担忧外,别的一切,都让她前所未有的满足,她想,世人所说的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柳叶被严加看管着,他在浸泡避蛊草时,虽然大部分痛苦在谢珩身上,但他自己也并不好受,被太医救过来后,侍卫又给他灌了让他内力全失的药,再加上顾珩雪研制的药粉,他纵然想逃或想伤自己,也寻不到机会。 三个月很快过去,谢珩的伤已经全好了,而顾珩雪,肚子如滚雪球一般越来越大,临盆之期也越来越近了。 谢容华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在一个月前就把长安城内最好的稳婆都接进了骊山别宫,薛解更是在一处理完安宁村的疫病后,就被他派人接到了这里。 顾珩雪看他患得患失的样子,安慰他道:“你别担心,这几个月我已经把身体养得很好了,你准备工作做得这么充分,我义父也在,不会有事的。”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那些稳婆和我说,你的肚子比寻常的产妇要大一些,也不知道好不好生。”谢容华皱眉道。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不由笑了起来,道:“好不好生和肚子大小又没有关系,我这个生孩子的都不怕,你怕什么?” 谢容华正要答她,尚静匆忙走进来,恭声道:“陛下,周大人有事求见陛下!” 谢容华听了,眉头微皱,看向顾珩雪道:“我先去见见周瑾,你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快去吧,他一定是有大事才会从长安来骊山求见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你时时刻刻看着!”顾珩雪赶人道! 谢容华无奈一笑,对紫嫣嘱咐道:“看好娘娘了,有什么事立即禀告朕!” 他说完,最后看了一眼顾珩雪,才大步离开了飞霜殿! 他一走,顾珩雪急忙让紫嫣扶了她起来,道:“走,我们去找珩儿!” 紫嫣皱眉看她,道:“娘娘,陛下说了,你如今临盆在即,就好好待在飞霜殿,不让你到处跑的!” “这几天都没动静,我都憋死了,我想去看看珩儿,他伤虽然好了,可容华派了耿青教他习武强身,也不知道他撑不撑得住,这两天他都没来看我了!”顾珩雪闷声道! 紫嫣无奈摇头,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扶了她起身,没想到才刚走了几步,顾珩雪突然捂着肚子,痛呼了一声! “娘娘,你怎么了?”紫嫣担忧地道。 顾珩雪深吸了口气,低声道:“紫嫣,也许,孩子要出生了。” “什么?”紫嫣慌乱道:“我去叫陛下!” “别,先叫稳婆和薛大夫,陛下又不会接生!”顾珩雪颤声道,随即又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是!”紫嫣反应过来,扶了她回寝殿上躺着,吩咐飞霜殿侯着的宫人去叫了稳婆来,自己则飞快地去找谢容华了! 因为稳婆就在飞霜殿附近住着,很快便进了殿内,手脚麻利地准备着接生工作,查看了顾珩雪的身体后,对她大声道:“娘娘,你一会儿听奴婢的口令吸气吐气,这样就没那么难受了。” 顾珩雪点点头,忍着那一阵强似一阵的痛意,这样的痛,让她感到无比的熟悉,脑海中有画面断断续续地闪过,她想抓住,却又被腹中的痛意给打断了下来。 谢容华赶到的时候,只见一盆盆热水和血水在殿中端进端出,顾珩雪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在大殿内响起,让他听得心神俱裂,他终于忍不住要闯进去,薛解却拦住了他,摇头道:“陛下,你进去会让稳婆慑于天威,放不开手脚为娘娘接生,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妇人生子都是如此,陛下不要担心,安心在这里等着就好!” “她的声音那么痛苦,你让朕怎么安心?”谢容华赤红着眼道! 话虽如此,他知道薛解说得有理,也不敢贸然闯进去,毕竟对于生子一事,他一窍不通! 谢珩和叶修泽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谢珩听着屋内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看向叶修泽低声问道:“干爹,娘亲生珩儿的时候也这么痛吗?” 叶修泽见谢容华和谢珩都看着他,他听着大殿内那一声声的惨叫,回忆起过往,苦笑道:“她生珩儿的时候,比现在更痛得多!” 现在,她有丈夫儿子在外守着她,为她着急,而那时,她只有一个人,不仅要生孩子,还要面对大长老以子取蛊的威胁! 谢容华听了他的话,心疼万分,他看到仍紧闭着的殿门,正打算不管不顾的闯进去陪着她,却听屋内传来了一声嘹亮啼哭的婴儿生,孩子出生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回忆袭来 顾珩雪在孩子出生的那刻,脑海中有白光骤然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一瞬间涌入她的脑海中,都是她曾经没有见过的! 随着婴儿嘹亮的哭喊声响起,稳婆在她身边高兴地道:“娘娘,是个小公主,恭喜娘娘生了一个小公主!” 她的声音明明那么近,她却觉得那么远,远得似乎和她不在一个世界,现在的她,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在那个世界,她叫颜汐凝,附身在一个八岁的孩童身上,一点一点地长大,生活虽然清贫,却有爱她疼她,视她如珍如宝的养父,再后来,她在比武招亲的擂台之下,被那个命中注定的人所救,他们从最初的陌生到熟悉,从相知到相爱,一切回忆都那么清晰,就连四魂之蛊带给她的痛苦绝望,都仿佛只是昨日发生的事情! 一个稳婆洗干净孩子用襁褓包了,高兴地抱出去给等在殿外的谢容华看:“恭喜陛下,娘娘生下了一个小公主!” 谢容华小心翼翼地接过那还皱着脸的孩子,正要进殿看顾珩雪,殿中另一个稳婆突然冲了出来,对之前那妇女急声道:“徐大娘,快进来,娘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什么?”徐大娘脸色大变,也来不及和谢容华说话,跟着她返回殿中,一瞬间又关上了殿门! 谢容华看着怀里闭着眼睛的婴儿,突然反应过来,看向薛解他们,傻傻地问道:“怎么还有一个?” 薛解震惊片刻后,骤然反应过来,笑道:“难怪娘娘的肚子比寻常孕妇大一些,原来怀的是双生子!” 谢珩走上前,看着谢容华怀里的婴儿,好奇道:“双生子是说,这个妹妹出生了,还有一个妹妹在娘亲肚子里吗?” “也有可能是弟弟!”薛解含笑道! 几人正说话间,一个稳婆冲出来,对谢容华不安地大叫道:“陛下,不好了,娘娘不知为何,一直发怔,根本使不上力气生第二个孩子!” 谢容华一惊,再顾不得其他,将怀中的孩子交给薛解,便冲了进去! 叶修泽望着殿门和薛解怀里的孩子,脸上都是担忧的神色! 谢容华进殿以后,只见徐大娘不住地叫顾珩雪用力,还有一个孩子才刚刚看到头。 可顾珩雪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呆呆的望着床顶的幔帐。 徐大娘见谢容华进来,走到他身边慌张道:“陛下,娘娘好像魔怔了,听不见我说话,也使不上力气,这样下去,孩子和大人都会有危险的。” 谢容华闻着满屋的血腥味道,疾步走到床榻边,握紧她的手着急道:“珩雪,我是容华,你这是怎么了?孩子还没有生完,你振作一点,不要吓我。” 他手上用了很大的力道,一声声地大声呼唤她的名字,终于,顾珩雪有了反应,她看向谢容华,脸上带着虚弱的笑容:“容华,我以为,我再也不可能见到你了。” 谢容华一怔,不安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顾珩雪正想答她,肚子中传来阵阵痛意,徐大娘看她已经有了神识,急忙跑过来,对顾珩雪焦急道:“娘娘,你生的是双胞胎,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你要加把劲,将他生出来。” 她的话让顾珩雪骤然回过神来,配合着徐大娘的话呼气吸气,咬牙用力,再没办法和谢容华说话了。 谢容华一直握着她的手,望着她拼命努力的样子,心纠成一团,顾珩雪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当听见婴儿啼哭的声音时,她终于松了口气,精疲力尽地昏睡过去。 谢容华看她昏过去了,急急问徐大娘:“她怎么昏过去了?不会有事吧?” 另外几个稳婆正在处理刚出生的婴儿,徐大娘检查了顾珩雪的状况后,对谢容华恭声道:“陛下放心,娘娘母子平安,只是因为生了双胞胎,比寻常的产妇要劳累许多,才昏睡过去了,等娘娘醒来就好了。” 她说话间,另一个稳婆将包进襁褓里的孩子送过来,含笑道:“恭喜陛下了,娘娘生的是龙凤胎,先前那个是小公主,这个是小皇子。” 谢容华看了她怀里的孩子一眼,对她吩咐道:“先将他抱出去吧!” 稳婆脸上的笑意散去,虽然不解,却还是抱着孩子退了出去,谢容华见徐大娘拿了温热的帕子为顾珩雪擦汗,伸手沉声道:”让朕来吧!“ 徐大娘震惊地递上手帕,只见他动作轻柔地为顾珩雪擦着满脸汗渍,脸上还带着愧疚和懊悔:“原来女人生孩子这么可怕,珩雪,我们已经有三个孩子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谢容华陪了顾珩雪许久,直到深夜才走出殿中,薛解和叶修泽还等着他,谢容华看向他们,问道:“孩子呢?” “小公主和小皇子已经交给奶娘照料了,太子殿下也先行回去休息了。”薛解答道。 谢容华点点头,对薛解道:“薛大夫,劳烦你今晚守着珩雪,以免她有意外。” 薛解点点头,对他行礼后进了寝殿内,谢容华看向叶修泽,低声道:“叶修泽,陪朕去看看小公主和小皇子吧。” 叶修泽点点头,二人往飞霜殿的侧殿走去,叶修泽望着谢容华的背影,忍不住问道:“陛下,白日里,到底怎么了?珩雪怎么会在这么凶险的时候发怔?” 谢容华看向他,眉头微皱,道:“朕也不明白,那时她的样子,就像是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中,根本忘了她正在生子一般。” 想起她清醒后和他说的唯一一句话,他总觉得,她在分娩之中,想起了什么,她是不是想起来往事了? 谢容华只是这样一想,随即便打消了念头,他不敢给自己这样的希望,只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反正她人就陪在自己身边,能不能想起往事,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分别呢? “那她没事吧?”叶修泽急声道,看谢容华直直地看着他,他才意识到他的关心太过急切,谢容华对他沉声道:“叶修泽,她是朕的女人,朕会保护好她,不会再让她受伤,也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位置,断了对她的念想,否则,朕不知道自己能容忍你到什么时候。“ 叶修泽听了他的话,苦笑道:“陛下,从她在圣域和你离开那刻起,我对她就没有念想了,如今对她所有的关心,皆因朋友之谊,再无其他。” “真是如此就好。”谢容华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冷声应道,大步往前走去。 第四百八十章 恢复记忆 顾珩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的事了,她一睁开眼,便看到了躺在身边的小小婴儿,他的小脸还没有完全舒展开,她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扬起慈爱满足的笑容,低声道:“珩儿!” 原本坐在不远处的谢珩听到她的声音急忙站起身来,走到床榻边道:“母妃醒了?我去叫父皇。” 顾珩雪被他的声音惊醒,她看向他俊逸的容颜,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的珩儿,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襁褓中的婴儿,身边的孩子,是她之前刚刚生下的,新的小生命。 顾珩雪伸手拉住他,低声道:“珩儿,你过来,让娘亲好好看看你。“ 谢珩虽然有些奇怪,还是听话地坐到床榻边,他看着她专注的目光,不解道:”母妃不过才几天没见珩儿,怎么就像不认识珩儿了一样。“ 顾珩雪握着他的手,喃声道:“我怎么会不认识珩儿呢,我曾经,做梦都想陪着你,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对不起,娘亲没有在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和你相认,你会怪娘亲吗?“ 谢珩摇摇头,笑道:”珩儿当然不会怪娘亲,珩儿会和父皇一起,永远保护娘亲的。“ 顾珩雪望着他灿烂的笑容,跟着笑了起来,她将目光放回身旁的婴儿身上,他已经被他们说话的声音闹醒了,此时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安静地看着母亲和哥哥。 谢珩看向他,对顾珩雪道:“这是弟弟,妹妹之前也在,不过她一醒了就开始哭闹,父皇怕她吵着母妃,把她抱出去了,我去叫父皇。” 谢珩说着,站起身快步跑出去了,顾珩雪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婴儿的小脸,他看着她,咯咯地笑了起来,顾珩雪温柔地笑道:“宝宝,我是你的娘亲哦,我叫顾珩雪。” 婴儿看着她的嘴在动,笑得更开心了几分。 有脚步声急急地传来,顾珩雪抬头看去,只见谢容华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快步向她走来,她看着他脸上急切的神情,想起前尘过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以为,他是她遥不可及的一个梦,从她知道她要和体内的蛊同归于尽那天起,她就心如死灰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拥有这样的幸福。 谢容华看她哭了,瞬间慌了神,他将怀中的孩子递给身后跟着的奶娘,疾步上前坐到她身边,慌乱地为她擦着泪,不安道:“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薛解过来。” 顾珩雪摇摇头,挣扎着起身,将头埋入他的怀中,缓缓止住眼泪,嘴角含笑道:“我没有不舒服,容华,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哪有什么辛苦的,最辛苦的是你,给我生了一对龙凤胎,让你受累了。”谢容华小心翼翼地拥着她温柔笑道。 顾珩雪抓住他的手,低声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让你一个人照顾珩儿,辛苦你了。”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谢容华不解道,突然想到她生子时和他说的话,他震惊地看着她,忐忑不安道:“珩雪,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顾珩雪点点头,将自己更深的倚入他的怀中,她喃声道:“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成为颜汐凝的时候,她才八岁,那时我很害怕,也听不懂周围的人说话,怕被人发现是异灵,会被处死,只好不开口,伪装成一个傻子,幸好,我有一个好父亲。” 她说起颜丰,神色间落寞了几分,谢容华将她拥紧了些,给了她些许安慰,她才抛开了那些残忍的过去。 顾珩雪握紧谢容华的手,看向他低笑道:“后来,我很努力的适应这个乱世,很努力的学习医术,只想着,在这个乱世中能苟全性命,我很感激高小姐,没有她的比武招亲,你不会救下我,没有她将我送入王家给王承志治病,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就更不会有后面的相知相恋了,在我是颜汐凝的时候,那一生过得很辛苦,我恨透了四魂之蛊,可是在濒临死亡的那刻,我却是感激它的。“ “感激它?”谢容华不解道。 “是啊,感激它,没有缚魂蛊,我不会是颜汐凝,没有颜汐凝曾经的那些苦难,又怎么会有顾珩雪如今的幸福。”顾珩雪看着他,抬手轻抚他的眉眼,柔声道:“容华,这些年你辛苦了,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回,我终于可以兑现曾经的诺言了。”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心中一颤,他哑声道:“当年,我直到你离开了,才明白所有的事,那时,我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珩雪,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好!”顾珩雪温柔地笑着,奶娘怀中的婴儿突然哭了起来,打破了正在诉说深情的两个人,谢容华眉头一皱,奶娘一边哄着孩子,一边不安地对谢容华道:“陛下,公主殿下又开始哭了。” “给我吧!”顾珩雪低声道,生下她以后,她还没来得及看看她的女儿呢。 奶娘小心翼翼地将女儿递给顾珩雪,正要教她抱孩子的姿势,却见顾珩雪的动作十分标准,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却恭敬地退后。 顾珩雪抱着孩子哄了她片刻,她安静下来,看了她一眼后,继续哭闹。 “乖乖饿了吗?娘亲喂你吃东西,不哭了哦。”顾珩雪轻声哄着,就要松开里衣喂她,谢容华止住她的动作,叹声道:“我抱她进来前才让人喂过她。” “那怎么一直哭?也没有尿到身上啊。”顾珩雪摸了摸她干燥的小屁屁,不解道。 “让我来吧!”谢容华低叹一声,接过孩子,低声软语哄了片刻,她竟然不哭了,望着他笑了起来。 顾珩雪惊奇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奶娘在一旁解释道:“娘娘不知道,小公主可粘陛下了,就喜欢陛下抱她,别的人抱了她没多久,她就开始哭闹,倒是小皇子很好带,整个人安安静静的,明明是双生子,性子差得还真是远。“ 她的话提醒了顾珩雪,她看向安静地望着他们说话的小儿子,小心地抱了他起来,一边逗他一边对谢容华笑道:“既然女儿那么喜欢你,那以后你负责照料女儿,我来照顾儿子。” 谢容华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只见他怀里的女儿似乎听懂了母亲的话,一瞬间笑得更灿烂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为子取蛊 恢复记忆以后,顾珩雪的心中再没有曾经的仿徨,如今她有丈夫孩子陪在身边,幸福美满,只除了一件事她还必须要解决,就是谢珩体内的蛊,但她心中并不惧怕,子母蛊再厉害,总厉害不过四魂之蛊,她连四魂之蛊都挺过来了,她坚信,她一定能帮谢珩取出子蛊的。 “容华,我想见见叶大哥。”顾珩雪哄了孩子睡觉后,对坐在不远处批阅奏折的谢容华低声道。 谢容华放下笔,走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皱眉道:”你如今还没有出月子,身体还没有养好,见他做什么?你恢复记忆的事我已经和他说了,等你身体大好了,我不会阻止你见他的。“ 顾珩雪知道他误会了,摇头笑道:”我想和他说说珩儿取蛊的事,容华,我自己是大夫,我的身体怎么样,我有分寸的,你不要担心。“ “叶修泽和我说过,珩儿的身体还不够强健,需要再等他长大些,才能把蛊取出来,他如今光靠自己,还抵抗不了子蛊。”谢容华和她解释道。 “等下去要等多久呢?天苗族的蛊,在人体内呆的时间越长,只会越不好取出来,我曾经经历过那种痛苦,知道那有多难熬,我不想珩儿像曾经的我那样,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容华,在天苗族生活的日子里,我学了许多东西,对蛊的了解,并不比叶大哥少,你让我见见他吧,也许,我知道该怎么帮珩儿取蛊。”顾珩雪望向谢容华,神色间带着惆怅。 “你知道怎么取蛊?”谢容华惊讶道。 “我只是说也许,行不行,还要和叶大哥确认一下,毕竟,我曾经泡了四十几天的避蛊草,它带给人的痛苦,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顾珩雪望着他,低声答道。 她这样淡然的说出往日的痛苦,让谢容华心中一痛,他握紧她的手,沉声道:“好,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珩雪,曾经的痛苦已经结束了,以后,我们的日子都会好的,你在姻缘石上留了我们的名字,我们是老天爷认定的天定良缘,老天爷会护着我们,护着我们的得儿子的。”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不由笑了起来,她倚进他的怀中,打趣道:“你不是说那是骗人的东西吗?怎么现在又信了。” 谢容华淡淡一笑,道:“如今你就在我身边,我又怎么会还不相信,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是啊,他们的幸福日子才刚刚开始,又怎么能被小小的子母蛊给破坏掉呢,滕羯曾经让她过得生不如死,她绝不让他将她的儿子,变成她曾经的样子。 叶修泽听说顾珩雪要见他的时候,心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忐忑,虽然谢容华说她什么事都想起来了,可他没有亲眼见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尚静领了他进飞霜殿的主殿,他还没见到人,便听见了殿中传来一阵诡异的笛音,那是,蛊咒。 叶修泽想起上次吹蛊咒时,顾珩雪痛苦的样子,心神一慌,越过尚静急急地走了进去,当看到坐在殿中安静吹笛的女子时,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顾珩雪见他进来,将竹笛从唇边移开,对叶修泽笑道:“叶大哥,你来了。” 她的笑容让叶修泽有一丝恍惚,他对她点点头,听顾珩雪对侯着的宫人和尚静道:“你们先退下吧,我有话单独和叶大哥说。” 尚静看了叶修泽和顾珩雪一眼,对顾珩雪施礼道:“奴才遵命,娘娘,奴才们就等在殿门外,有事娘娘便叫我们。” 顾珩雪点点头,他便领着一干人宫人缓缓退下了。 “叶大哥,你先坐下吧。”等只剩了顾珩雪和叶修泽,顾珩雪对他笑道。 叶修泽走到离她不远处的案前坐下,认真地看着她,道:“我现在是叫你汐凝好,还是珩雪好?” “都可以,反正都是我。”顾珩雪笑道,“叶大哥,不算之前我失忆的那段日子,这一次,也许我们才算是真正的久别重逢。” 叶修泽看着她,问道:“你真的都记起来了。” 顾珩雪点点头,答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我做了十五年的颜汐凝,那十五年的人生,我全都记起来了。”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心中安定下来,想到她方才在吹蛊咒,不由问道:“你如今,不怕听到蛊咒了吗?” “叶大哥,顾珩雪是我真正的身体,这具身体从小到大都很健康,并不是依靠四魂之蛊存活的,我曾经需要强压着摄魂蛊对自己的控制,去学习蛊咒,那种痛苦,深入骨髓,在还没有恢复记忆时,我听到它会怕,因为我心底深处惧怕它会带给我伤害,而现在,我已经清醒过来,清楚地知道它伤害不了我,所以,我不会怕它了。”顾珩雪对他笑着解释道。 叶修泽怔怔地看着她,摇头苦笑道:“你没恢复记忆以前,我总觉得,你虽然是你,可总有哪里不一样,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有过那段人生经历的你,比没有那段人生经历的你,内心更加强大。”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一愣,笑道:“也许吧,人经历得多了,总要成长的,叶大哥,我今日见你,是想问你,你手里如今有子母蛊吗?” “子母蛊?你问这个做什么?”叶修泽不解道。 “我记得在圣域的时候,大长老教我分辨了许多蛊,子母蛊我虽然没有用过,但却是了解它的,将子蛊和母蛊分别种于不同的人身上,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连成一体,体内有母蛊的人受伤之时,母蛊会吸收他大部分的痛感到自己身上,而子蛊感受到母蛊的痛苦,会将那种痛加倍释放在自己的寄体之上,这是天苗族除了摄魂蛊外,最常用的操控人的工具,我说得对吗?“顾珩雪看着他认真问道。 “不错,只是要炼制成子母蛊,对驭蛊师的要求极高,整个天苗族,真正有力能使用它的,只有极少数人。”叶修泽点头道。 “可那极少数人中,除了滕羯,还有你,对吗?你是天苗族的大祭司,我记得,滕羯并不是你的对手。”顾珩雪看着他道。 第四百八十二章 为子取蛊(二) “他若只是普通的法子种入了子母蛊,我确实可以取出来,可他用了自己的心头血为引,要将蛊取出,也必须要他的心头血才行,可他已经死了,珩雪,你知道我和珩儿之间的感情,我也不想看到他受苦,可如今除了避蛊草,没有别的办法了。”叶修泽叹声道。 “我明白,所以为他取蛊,还是得用避蛊草,但我想让他的痛苦降低到最小,所以,如果你有子母蛊的话,请将母蛊种入他体内,将子蛊种入我体内。”顾珩雪点头道,“这样,他身体里子蛊感受到的大部分痛苦,会被母蛊吸收,那他,也就能挺过去了。” 叶修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惊道:“珩雪,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珩雪点点头,道:“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叶大哥,你不用担心我,那种痛,我曾经经历过无数次,知道该怎么应对,那子蛊和四魂之蛊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就算对你来说微不足道,我也不能让你再经历一遍,珩雪,你好不容易才逃离开这一切,我不想让那样的痛,让你想起以前的痛苦,我知道,你有多讨厌蛊。”叶修泽沉声拒绝道。 顾珩雪低下头,喃声道:“我确实讨厌蛊,可珩儿是我的儿子,是我在这个世间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我唯一的依靠,所以我想亲自救他,陪他同甘共苦,这是一个做母亲的心愿,叶大哥,你能明白我吗?请你成全我吧。” 叶修泽怔怔地看着她,问道:“这些话,你和陛下说过吗?” 见顾珩雪沉默不语,他笑道:“他不知道吧,你知道,若他知道以后,绝不会同意,所以才单独见我,告诉我这些,你想我和他怎么说,欺君吗?” “只要珩儿的子蛊取了,我和他都会平安无事的,容华那边,等木已成舟,我会和他解释一切的,他就算再生我的气,倒时也只能接受了,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他怪罪于你的,叶大哥,你愿意帮我吗?”顾珩雪看着他,低声道。 叶修泽苦笑道:”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若不帮你,你恐怕要和我绝交了,你想什么时候做这件事?“ 顾珩雪想了想,道:“等我的身体养好了,我们就开始吧。” 叶修泽点点头,叹声道:“我会好好准备的。” 叶修泽和顾珩雪又具体计划了许久,他才告辞离开,刚走出大殿不远,便被尚静拦住,尚静恭敬道:“叶公子,陛下要见你。” 叶修泽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之色,他问尚静道:“我和顾昭仪在殿内的话,你都告诉陛下了吧,陛下如今怎么样?” 尚静愁眉苦脸道:“陛下很生气,叶公子先随我去见陛下吧。” 顾珩雪回到内殿时,只有奶娘和紫嫣在照看孩子,谢容华并不在,她问紫嫣道:“陛下出去了吗?” 她记得她走的时候,他还在寝殿陪着女儿的。 紫嫣点头应道:“陛下说他有事要办,等娘娘回来,让奴婢将这个给娘娘看。” 她说着,拿了一个册子过来,顾珩雪翻开,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各种给儿子和女儿准备的名字。 “陛下说了,这些都是他给小公主和小皇子想的名字,由娘娘决定他们叫什么,好报给礼部,让他们把两位殿下的名字封号早日录入金册。“紫嫣在身边小声道。 顾珩雪点点头,拿着册子走到谢容华办公的书案前坐下,将册子上的名字每个都仔细看了一变,左思右想间,还是下不了决心。 “想好给孩子们的名字了吗?”谢容华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苦思冥想的顾珩雪吓了一大跳,她看向窗外,才发现已经到了黄昏了,没想到她这一坐,竟然坐了这么久。 谢容华拉了她起来,自己坐到椅子上,抱了她坐到自己腿上,伸手翻着书案上的册子,低笑道:“这是我和礼部的人一起准备的名字,怎么?你一个都看不上吗?” 顾珩雪侧头看向他,答道:“也不是一个都看不上,就是觉得太多了,都挑花了眼,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是吗?”谢容华合上名册,对她道:“那我们不看这些了,你自己想一个如意的。” 顾珩雪想了许久,望着远处睡得正香的两个孩子,道:“谢希悦,谢宁怎么样?我希望他们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长大,人生充满希望和欢乐,也希望他们能一世安宁。” ”谢希悦,谢宁!“谢容华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笑道:”寓意不错,这些也是珩儿如今最需要的,他们的名字,也是对哥哥的一种祝福,就叫谢希悦和谢宁吧。“ 他说着,高声唤了尚静进来,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这两个名字,交给尚静道:“将小公主和小皇子的名字送去礼部,册封公主为静怡长公主,小皇子为安王!” 尚静恭敬地接过宣纸,低垂着眼眸答道:“奴才遵旨!” 尚静退下后,顾珩雪看着他,皱眉道:“他们才出生没多久,便封了封号,不太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的?反正是早晚的事,珩儿那么大才有封号,不过是因为那时朕有所顾虑,怕他锋芒太露引来祸患,毕竟那时,我对朝廷还没有完全的掌控,可现在,柳家已倒,以周瑾为首的的寒门子弟和贵族子弟们已渐成互相牵制之势,所有的一切都在朕的掌控之中,自然不用再委屈我们的孩子。”谢容华淡笑道。 顾珩雪听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珩儿,想到白日里和叶修泽的谈话,不由有些疑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看他一切如常的神色,似乎又不知道,她看着谢容华,欲言又止道:“容华!” 谢容华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盯着她,轻抚她的发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顾珩雪想了想,讪笑道:“没什么。” 她抱紧他,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喃声道:“我们的孩子,都会幸福快乐,一世安宁的。” 谢容华回抱住她,望着远处的孩子们,脸上带着坚定的神色:“不止孩子们,还有你,我会让你们都幸福快乐,一世安宁的。”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为子取蛊(三) 之前在刑场之上时,不少官员都在场,子母蛊之事,他们虽然并不是十分清楚,却一直隐隐带着担心,特别是谢容华带着谢珩来骊山后,久不归京,朝中甚至出现了一些太子身染重疾,不久于人世的流言,谢容华为了稳定朝臣之心,不得不带着谢珩先回了京城,隔了半月才返回骊山,顾珩雪看着儿子略显憔悴的脸,心疼万分,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要早一点,让谢珩脱离子蛊的控制。 顾珩雪出月子的时候,因为调养得很好,她的身体已和生子之前的状态相差无几,她想,已经差不多到让叶修泽为她和谢珩种上子母蛊了。 这一日,她哄睡了谢希悦和谢宁,打发了紫嫣后,便独自去叶修泽住的宫殿找他。 服侍叶修泽的宫人见到她一个人过来,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脸上却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对顾珩雪恭声道:“奴婢参见娘娘!“ “叶公子在寝殿内吗?“顾珩雪让她起身后问道。 宫女摇摇头,答道:“叶公子今日一早就去找太子殿下了,他说今日要为太子殿下取蛊。” 顾珩雪听了她的话脸色一变,沉声道:“今日取蛊,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那宫女惊讶万分的看着她,跪下道:“娘娘,今早是陛下来寻了叶公子去找太子殿下的,奴婢以为,娘娘知道这件事的。” 顾珩雪一惊,想起今日一大早,谢容华说他有要事要办,让她不必等他用膳,那时,他的表情和寻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根本没有告诉他是为珩儿取蛊,他明明知道她有多担心这件事,为什么要瞒着她。 顾珩雪的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什么,心中一乱,来不及和那宫女说什么,便提起裙摆,往御汤九龙殿的方向飞奔而去。 御汤九龙殿在飞霜殿南边,它是以天然的温泉为基,建造出来的巨大宫殿,殿内修建了大大小小十来个宫室,每个宫室内都包含有一个天然的温泉,顾珩雪来了骊山这么久,可因为身体的关系,这还是她第一次踏足这里,守在殿外的宫人看到飞奔而来的她,吓得魂飞魄散,跪下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顾珩雪没理他们,直接往修得最富丽堂皇的宫室而去,两名宫人见状,急忙起身跟了过去,劝道:“娘娘,陛下说了,若娘娘过来,就请娘娘先回飞霜殿,太子殿下的事,娘娘不用担心。” 顾珩雪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不敢再拦,任她走进了帝王御用的星辰汤,可她进殿之后,才发现这里除了雾气缭绕的星辰汤泉,根本没有见到人影,她转身望向跟着自己的宫人,厉声问道:“陛下和太子殿下在哪里?” 宫人跪下叩头道:“陛下说了,不让告诉娘娘,娘娘先回飞霜殿吧。” “不让告诉我。”顾珩雪怒极而笑,拔了发钗对准自己的颈间,对他们沉声道:“你们若不告诉我他们如今人在何处,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宫人脸色大变,磕头道:“娘娘不可啊,娘娘玉体金安,怎么能做伤及己身之事。” “少废话,带我去找他们,否则,我说到做到。”顾珩雪沉声道,将手中的发钗往前送了几分,立时有血顺着发钗滴下。 宫人见她如此果决,哀声道:“娘娘住手,奴才这就带娘娘过去。” 他说着,起身带了顾珩雪出了星辰汤的宫室,走进了一处不太起眼的宫室,穿过了重重回廊后,渐渐看到了前方的雾气和隐隐地说话声。 宫人还来不及通报,顾珩雪已经越过他们往前飞奔而去。 秦洛领着重重侍卫站在温泉边上,不远处放着一个巨大的木桶,柳叶正神色痛苦的泡在其中,而谢容华和谢珩都泡在温泉之中,谢珩的神色带着些微的苍白,谢容华背靠着温泉边的石台,脸上有青筋若隐若现,却对谢珩平静地笑道:“珩儿,你现在能挺得住吗?” 谢珩睁开眼睛看他,点头道:“父皇,珩儿可以的,父皇如果觉得疼,就不要和珩儿说话了。” 谢容华对他安抚一笑,正要说话,却见顾珩雪在雾气之中向他飞奔而来。 秦洛看到她,急急地上前拦住她道:“娘娘!” “让开。”顾珩雪沉声道,一直观察柳叶和谢容华父子状况的叶修泽闻声回头,走向顾珩雪道:“珩雪,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叶大哥,不是说好了在我和珩儿的身体里种子母蛊吗?你怎么能把子母蛊种到陛下的身体里,他如果有什么事,那该怎么办?”顾珩雪对叶修泽怒吼道。 谢容华站起身来,强忍着体内翻江倒海的痛意,一步一步走向她,笑道:”是朕逼他的,你不要怪他。“ 顾珩雪看着全身湿透的他,他如今的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青紫,却仍旧对她温柔地笑着,顾珩雪的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哽咽道:“谢容华,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你除了是珩儿的父亲,我的丈夫,你还是魏国的皇帝,你若有什么万一,这个天下会乱的。” 谢容华摇头,对她安抚笑道:“我不会有万一的,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们,一世安宁,珩雪,你想一想,若这子蛊连我都挺不过去,你又如何能挺过去,我不能再冒着失去你的风险,再让你受任何痛苦。” 他这样说着,嘴角却不可抑止地溢出了血,叶修泽脸色大变,道:“陛下,你还是回温泉里,这样痛苦会低一些。” 谢容华点点头,顾珩雪慌乱之间,再顾不得其他,急忙扶了他回到温泉之中。 顾珩雪知道,现在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只能这样,在他身边安静地陪着他,煎熬地等着时间慢慢流逝。 渐渐地,随着避蛊草对柳叶的作用越来越大,谢容华体内的子蛊躁动的也越来越厉害,他除了专心地抵抗它,再无法想其他的事。 顾珩雪看着这样的他,仿佛回到了曾经用避蛊草取蛊的日子,只觉得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就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一般。 第四百八十四章 转危为安 每隔一柱香时间,叶修泽都会在柳叶的浴桶中持续不断的加温泉水和避蛊草的药液,他的每一次动作,都让顾珩雪的心更紧上一分,她知道这样的动作意味着什么,保持温泉水的热量和避蛊草的药性,而它带来的痛苦,也会随着他每一次的动作而增加几分。 两个时辰后,谢珩体内的痛让他的脸色开始扭曲,顾珩雪看向谢容华,他还是那样靠在泉水边,明明是泡在温泉中,脸色却苍白的不成样子,他的神色平静淡然,可是他的眼睛紧闭着,双拳也握得死紧,顾珩雪看不出来他的痛有多强烈,可他越是这样,她的心就越疼。 终于,她忍受不住这种煎熬,站起身走到柳叶身边,探到他微弱的脉象,问一旁的叶修泽道:“叶大哥,都两个时辰了,还不行吗?我记得我以前每日只泡一个时辰的。” 叶修泽看向她,脸色凝重道:“珩雪,你那时不一样,你那时每日一个时辰,要泡足七七四十九天,可陛下这次,我们是可以一次将蛊逼出来的,所以,不能中途停下。”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有些焦急道:“那还要多久,我知道,这避蛊草只会越泡越痛苦。” 叶修泽正要宽慰她,谢容华突然睁开眼睛,看向神色焦急的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微弱却平静地道:”珩雪,我没事,让叶修泽放手去做吧,今天珩儿的蛊一定要取出来,不能再半途而废了。“ 顾珩雪回到他身边,不安道:“可是已经两个时辰了。” “没事,他再泡两个时辰,我也受得了。”他无所谓地笑道,那样的笑容,却让顾珩雪的心揪成一团。 她闭上眼,脑海中回忆起曾经自己在泡避蛊草时虔婆为她做的一切,一点一点和叶修泽说了,只希望这些回忆,能起上几分作用。 又过了两个时辰,谢珩看起来,已经快到极限了,叶修泽查探了柳叶如今的状态,对谢容华道:”陛下,我现在会加大避蛊草的药量,将虚弱的蛊从柳叶体内一次逼出来,到时子蛊的反应会很强烈,陛下能撑得住吗?“ 谢容华咬紧牙关,看着他微微点头,随即闭上了双眼。 顾珩雪用银针在他和谢珩身上扎了几处大穴,帮助他们抗住接下来的痛苦。 叶修泽神色凝重的将金针封住柳叶的几处穴道,把药瓶中剩余的避蛊草液一鼓作气倒了进去。 不大的温泉池边,柳叶痛苦地大吼一声,他的颈部突然白光一闪,母蛊速度极快地冲了出来,叶修泽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它,将它关在早已准备好的蛊盒之中。 “容华!” 叶修泽还来不及高兴,便听见顾珩雪惊恐的叫声,只见谢容华吐了一大口鲜血出来,将温泉水染成一片血红,顾珩雪泡在血水之中,抱着他不住地呼唤他的名字,他却闭上了眼睛,昏死了过去。 谢珩虽然没有吐血,却也痛得昏了过去,眼看就要沉入泉水中,秦洛眼疾手快地飞身到他身边,将他堪堪扶住。 叶修泽快步走到他们身边,顾珩雪含着眼泪,为谢容华探了脉象,问叶修泽道:“叶大哥,母蛊取出来了吗?” “已经取出来了。”叶修泽点头道。 顾珩雪的心因为他的这句话,终于好受了一些,她看向身边的谢容华和不远处被秦洛扶着的谢珩,道:“叶大哥,容华受了很重的内伤,我要去为他治伤,珩儿体内的蛊,就交给你来取了。” 叶修泽点点头,安抚她道:“你放心吧,如今母蛊在我手上,用母蛊为引,将子蛊吸引出来,珩儿不会再受伤了,等他和陛下渡过危险,我再动手将他们体内的那对子母蛊引出来。” “好,多谢你了。”顾珩雪感激地对他道,再没有片刻耽搁,唤了在旁守候的侍卫抬了谢容华,快步离开这里,返回了飞霜殿。 她回到飞霜殿后,便着手为他医治,而薛解,被她派去救治谢珩了。 在她的印象中,谢容华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内伤了,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如今的情形,好似回到了她在洛阳救他的时候,他那么脆弱,她不敢有一刻放松,稍有不慎,她就要永远失去他了。 顾珩雪不眠不休地照顾了谢容华三天三夜,期间尚静前来禀告她,谢珩体内的子蛊,成功取出来了。 顾珩雪的心因为这个消息,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握住谢容华的手,对他柔声道:“容华,珩儿的蛊取出来了,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不会再有危险了,你也要早日醒过来,你说过,会给我和孩子们一世安宁的,可千万不能食言。” “不会食言。”虚弱的声音传来,顾珩雪脸上大喜,看着他缓缓睁开了双眼,里面溢满了深情。 ”容华,你终于醒了。“顾珩雪喜极而泣道,紧紧握着他的手。 谢容华反手握住她的,低笑道:“你每天都在我身边说这些,我自然要早点醒过来,珩儿真的没事了吗?” 顾珩雪点点头,笑道:“他如今只是还不能下床,人已经醒了,我去看过,他的伤比上次的轻,倒是你,才是伤得最重的人。” “我会好起来的,顾大夫医术那么好,一定能保我平安无事的。”谢容华看着她,温柔地笑道,“其实伤着也好,这样你心疼,就再也不会有机会离开我了。”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不由笑道:”你在胡说什么呢,我们现在这样,我怎么还会有离开你的念头呢,我会一直陪着你,陪着孩子们的。“ 谢容华笑了起来,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喃声道:“珩雪,我曾经失去你太久,久到面对现在的幸福,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总怕自己是在梦中,一不小心,这个梦就醒了,你还是汐凝,被那场大火带走,尸骨无存。”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心中微动,她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颜汐凝了,可是顾珩雪,会陪着你一生一世,如果你觉得这是梦,那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再有醒过来的机会。”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柔情似水地看着她,笑道:“那你就让这个梦更美些吧,珩雪,我曾经幻想过无数遍,你穿着嫁衣,向我走来的样子,我们已经三个孩子了,我却欠你一场婚礼,等回长安,我会为你举行盛大的册封仪式,我要向天下人昭告,你是我唯一的皇后。” 第四百八十五章 送别友人 等谢容华和谢珩的身体好转了些,叶修泽便将种入他们体内的子母蛊取了出来,他将蛊收回,对谢容华和顾珩雪道:“我离开苗寨大半年,族中还有各种事务等我回去处理,陛下和珩儿的身体如今有娘娘和薛大夫照看着,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是时候向你们告辞了。”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脸上带了些许不舍,她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谢容华,对叶修泽道:“叶大哥,我送你离开吧。” 叶修泽看向谢容华,他神色虽然有些不快,却并未开口阻止,点头笑道:“有劳娘娘了。” 出了飞霜殿,顾珩雪陪着他,慢步往温泉宫的宫门走去,达到宫门之后,她停下脚步,看着叶修泽认真道:“叶大哥,虽然知道很不应该,但我还是想再拜托你一件事。” 叶修泽听了她的话,无奈笑道:“我们是好朋友,有什么事你直接吩咐我就是。” 顾珩雪点点头,道:“我爹,我爹的坟茔,你能不能帮我迁出圣域,我想把他迁回洛阳安葬。” 叶修泽没想到是这件事,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颜丰去世之时,原本就是匆忙安葬的,圣域那么不方便,她想将颜丰的坟茔迁回洛阳,让他的尸骨返回故乡,也是情有可原的。 “放心吧,我会办好这件事的。”叶修泽点头道。 “嗯,你准备妥当后可以给我发书信回来,我会亲自去蜀中接他的。“顾珩雪应声道。 叶修泽一怔,不解道:“你要亲自回蜀中接他返回洛阳吗?” 顾珩雪点点头,道:“派人我不放心,我想亲自护送他回去,亲手安葬他,也算是尽一份孝道了。” 叶修泽眉头微皱,问她道:“我听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在传,说等陛下和珩儿养好了伤,你们回京之后,他就要册封你为皇后了,你那时,怎么会有时间去?” 顾珩雪看向远处葱葱郁郁的山景,脸上带着苦笑道:“我说服他了,暂时不会册封皇后的。” 叶修泽想起谢容华神色不郁的样子,怪不得什么都解决了他还高兴不起来,他看向顾珩雪,认真问道:“珩雪,你如今,还是不喜欢皇宫吗?为何要推迟册封。“ 要知道,能做皇后,是天下多少女子的梦想。 “叶大哥,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顾珩雪喃声道:“皇后除了是他的妻子,更是国母,要母仪天下,为天下人做出表率,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再不能自在地做自己,我实在还没想好,要怎样做一个皇后。“ 叶修泽明了的点点头,叹声道:“你的顾虑我明白,可是珩雪,你也要想清楚,只有做了皇后,你才是他的妻子,否则,不管他给你再多的宠爱,再高的位份,在世人眼中,你都只是一个宫妃,不是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的人。“ 顾珩雪一怔,这个时代,妻妾之间泾渭分明,再受宠的宫妃,在世人眼中,依旧只是皇帝的妾室,后宫之主,永远都只有皇后一个。 “老实说,一开始,我是真的不喜欢他,他让你一个孕妇怀着孩子孤身一人面对危险,你不在后又充盈后宫纳了那么多美人,可后来,我发现,你是他心里最重要的那部分,若说在他心里除了天下还有什么,那也只能是你,你不知道,他听说你想让我种入子蛊就珩儿时的样子,他连考虑都没有就决定让我将蛊中到他的体内了。他说,他知道珩儿对你有多重要,而你,对他来说是比珩儿更重要的人,他曾经让你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是半点苦都不舍得让你吃的,又怎么会忍心让你为了珩儿,再伤害自己。“叶修泽叹声道,“所以,你为了他,也该勇敢一点的。“ 顾珩雪怔怔地望着他,笑道:“你的话我明白了,是我太懦弱,不过,我想,至少我该先说服父皇了才去做皇后。” 叶修泽一怔,道:“太上皇陛下?” 顾珩雪点点头,道:“容华好不容易因为柳弘业的事和他关系缓和了,若再因为我的事闹僵,我心里会不好受。” 她说着,对他苦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他如今并不知道我就是颜汐凝的事,如果知道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我。” “他会接受你的。”叶修泽望着她认真道:“珩雪,经历了这么多事,所有人都明白,能让陛下获得幸福的人,除了你,再没有旁人了。”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呢喃道:“能让我获得幸福的人,除了他,也再没有旁人了。” 叶修泽听到她真诚的话语,看到她脸上满足的笑容,脸上的落寞一闪而逝,他扬起笑容,道:”所以,你们现在在一起,一定要幸福,我要走了,你照顾好孩子的同时,也要照顾好你自己,我们也许要很久才能再见了。” 他微妙的表情并没有逃过顾珩雪的眼睛,她知道他对她的好,也知道他对她那隐隐说不出口的心意,可他们此生无缘,既然他没有挑明,她自然也不会捅破这层纸,顾珩雪淡笑道:“叶大哥,谢谢你的祝福,我会努力幸福的,你也要早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叶修泽点点头,道:“你回去吧,我下山了。” 他说完,步伐矫健地往山下走去,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地老长,他孑然一身地来,又孤身而去,顾珩雪想,她这一生,来这个时代后遇到了许许多多的人,有对她好的,有对她不好的,而这些人里面,若说对不起谁,那便只有叶修泽了,她不能回应他什么,却要他一次一次的付出,只希望,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了。 顾珩雪一直看着叶修泽下山的身影,直到再看不见他了,她才转身走回飞霜殿。 回到寝殿时,谢容华正在喝药,见她进来,将药碗一放,没好气道:“送人送了这么久,依依不舍了?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要抛夫弃子跟着他跑了。” 顾珩雪闻到他话语中浓烈的醋味,笑着走回他身边,靠着他的肩轻声道:“容华,我们成亲吧!” 第四百八十六章 互诉深情 她突如其来的话让谢容华身体一震,他扳过她的双肩,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神色有些激动道:“你想通了,答应做我的皇后了?” 顾珩雪点点头,道:“不过有很多规矩我都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和朝臣命妇相处,如果我做得不好……” “没关系,那些都是小事,让尚宫局的人教教你就行了,如果你不想做,不去理会她们就是,我这就去拟旨,让他们着手准备封后大典的事宜!”谢容华笑道,就要起身叫尚静伺候笔墨,却被顾珩雪急急地拉住,她拉他坐下,娇斥道:“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别那么着急!” “好,你说!”谢容华满含笑意道! “那个封后大典,能不能往后推推,我想先处理完一些事再举行!”顾珩雪低声道!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眉头一皱,问道:“如今珩儿已经没有了危险,希悦和宁儿也很健康,你还要处理什么事?” “我要先去蜀中将我爹的灵柩接回洛阳,不能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圣域之中,叶大哥已经答应帮我办这件事了!”顾珩雪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父皇那边……” “父皇那边怎么了?”谢容华皱眉问道! 顾珩雪低下头,有些不安道:“父皇还不知道我就是颜汐凝的事,我想把事实告诉他!”她抬起头看着谢容华,呢喃道:“我知道你如今大权在握,就算他反对也不能拆散我们了,可我想,他总归是你的父亲,我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可,得到他的祝福!”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心中微动,他握紧她的手,声音中带着丝心疼:“珩雪,你可知道,那时他抓了你,以你的性命威胁我答应迎娶耶律燕!你难道不恨他吗?” 那时她就住在钟楼的宫室里,那里可以看到他在谢云寝殿门前的一举一动,她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心如死灰,就算现在想起来,心里依旧闷得难受,可她总要向前看,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之中! 顾珩雪摇头苦笑道:“我怀着珩儿,一个人离开长安的时候,我是恨他的,那时,我甚至有些恨你,你们的家国大事,凭什么就要牺牲掉我的爱情,可是那些事,都过去了,他是你血浓于水的亲生父亲,我既然要做你的妻子,又怎么能继续恨他呢,那样也会让你为难,我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所以我会放下一切,和你一起,好好孝顺他!” 谢容华听了她的话,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望着她哑声道:“是什么让你突然想通了?” 顾珩雪看着他,淡笑道:“叶大哥说,你告诉他,不会再让我受半点委屈,所以知道我想用自己帮珩儿承受取蛊之痛时,你先一步替我做了,他的话,让我想起我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那时,我一门心思想着要逃开你逃开皇宫,你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可是因为皇宫凶险,你还是送我出宫了?还派了武功最好的耿青和你的智囊张先生跟着我,自己一个人留在皇宫中面对那些不可预知的危险,你付出了这么多,我想,我也该勇敢一点,站到你身边去的!”她看着他,真诚道:“容华,我会努力学习做一个好皇后,不会拖你后腿的!” 谢容华淡笑道:“你不需要学习什么,也不需要改变什么,只要陪着我,共享这繁华盛世就行了,一切都有我在!”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不由自主想到她不在的那些年,她看着他,带着几分忐忑问道:“容华,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会怎么样?” 谢容华一怔,轻抚着她的眉眼,喃声道:“珩雪,你对我最后的记忆,是在洛阳,可你知道吗?我对你的记忆,停留在你离开长安的那一天,那天,我就站在明德门的城楼之上,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那时,我一遍又一遍的和自己说,只要忍耐五年,无论你在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带回身边!”他说着,神色有些痛苦:“可五年之期那天到来时,我就算翻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你了,那一天,我又去了明德门的城楼,望着楼下的百姓人来人往,却再看不到你的身影,那时我想,如果五年前,我在城楼之上看着你出现那刻,就改变主意把你绑在我身边,那么,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你纵然恨我,可你还好好地活在我身边!那时,所有人都劝我忘掉你,就连你留给我的信,也是让我忘掉你,可怎么能忘呢?我就连有了想忘掉的念头时,都会觉得生不如死,所以那天,我下了一个决定,就算这世间没有你了,我也会守着我们的诺言,若是珩儿顽劣,无法继承大统,那我便将皇位传给灵祯,让珩儿去做一个潇洒的王爷,这样,也算没有辜负这片江山!”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泪如雨下,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为了她画地为牢,以自虐的方式来对待自己,谢容华为她擦干眼泪,笑道:“都过去了,老天爷那么好,把你送回了我的身边,如今我们不仅有了珩儿,还有希悦和宁儿,往后的每一天,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 顾珩雪擦干眼泪,望着他绽开笑容,柔声道:“是啊,在和天蛊同归于尽那刻,我向老天许了个愿,希望下一世还能遇见你,也许老天听到了我的祈求,所以才让真正的我来到了这里,在我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就阴差阳错地把我带回了你的身边,让我见到珩儿,见到你,容华,从今往后,我会站在你身边,陪你看尽千山万水,人世繁华,再也不会离开了!” “好,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他说着,低头吻掉她眼角的泪,然后缓缓移下,攫住她的唇瓣,顾珩雪闭上眼睛,伸手圈住他的脖颈,一点一点地回应着他,巨大华丽的宫殿内,溢满春情! 第四百八十七章 帝后大婚(大结局) 一个月后,谢容华和谢珩的伤几乎都痊愈了,也到了返回长安的时候,谢容华牵着顾珩雪,在禁军的护卫下踏上了回程的马车,她掀开车帘,望着外面郁郁葱葱的山林,目光中带了丝丝眷恋! 谢容华看她这样,将她拥入怀中,低笑道:“喜欢这里,以后我每年都带你来避暑好不好?我们出来太久,必须要先回宫了,不然那些大臣真要给我以死相谏了!”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转头看向他,不安地问道:“容华,你用子母蛊帮珩儿解蛊的事,那些大臣们知道吗?” 谢容华淡笑道:“他们若知道现在恐怕都踏平骊山了,上次我带珩儿回京,就告诉他们珩儿已经康复了,也顺便把柳家遗留的事都解决了!”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道:“那你和珩儿又来这边呆了这么久?” “这有什么?你刚生了孩子,我自然是要陪着你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谢容华笑道! “他们不会不高兴吗?”顾珩雪低语道! “为什么要不高兴,他们听说你生下了二皇子,不知道多高兴,还上奏让我大赦天下,以贺安王降生呢!”谢容华叹声道:“他们盼着二皇子,可是很多年了!” 他的话让顾珩雪想起来在宫里的那段日子,总有人和她说皇嗣单薄的事,他们是真的怕,他就珩儿一个孩子啊!顾珩雪叹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 一回宫,谢容华便去处理堆积如山的政事了,而顾珩雪则带了新出生的两个孩子和谢珩一起去北宫给谢云请安! 一年多不见,谢云似乎又苍老了几分,顾珩雪带着谢珩恭敬地跪下道:“臣妾见过父皇!” “孙儿给皇爷爷请安!”谢珩恭敬道! “你们都起来吧,过来让朕好好看看!”谢云脸上带着笑意道! 谢珩和顾珩雪站起来,走到他身边,谢云牵起谢珩的手,关心道:“珩儿的身体大好了吗?” “已经好了,谢谢皇爷爷关心!”谢珩点头应道,他听了他的话,笑着点点头,看向顾珩雪,慈爱道:“听说顾昭仪为容华生了一对龙凤胎,辛苦你了!” 顾珩雪摇摇头,答道:“这是臣妾该做的,父皇,希悦和宁儿就在殿外,我让他们抱进来给您看看?” “先不急,顾昭仪,朕想和你单独说点话!”谢云沉吟道,看向谢珩:“珩儿先退下吧!” 谢珩看向顾珩雪,见她向自己点头,向谢云行礼后退下! 谢云让随侍的宫人退下,等殿内只剩了顾珩雪和他后,才看向顾珩雪,问道:“顾昭仪,朕如今该把你当做顾珩雪,还是颜汐凝呢?” 顾珩雪一惊,笑道:“原来父皇猜到了,我正打算和你说呢!” 谢云微微一叹,道:“在朕看到他为你失控的时候,就猜到几分了,他一直瞒着朕关于你的事,是不放心朕吧!” 见顾珩雪默认了,他苦笑道:“也算是朕咎由自取,顾昭仪,朕曾经,是真的不喜欢你,觉得他就是因为你的蛊惑,才变得越来越不听话了!” “陛下希望自己的儿子听话,为自己所用,却又不让他有自己的思想,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顾珩雪轻声道! “是啊,所以如今的结果,也算是朕自作自受了,后来,看到他为了你自我封闭的样子,朕才明白,当年真是错了,你是他的命,你走了,他在这世间就犹如行尸走肉,你回来了,他才有了活人样,顾昭仪,朕不管你是怎么以另外一个身份回来的,朕都感激,你回来了!”谢云喃声道! 顾珩雪怔怔地看着他,忐忑道:“这么说,父皇愿意接受我吗?” “你是他的妻子,是他三个孩子的母亲,经历了这么多事,朕若还拦着你们在一起,恐怕连最后的那点天伦之乐,都要失去了!”谢云苦笑道!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起身对他跪拜道:“谢父皇成全,我会和容华一起好好孝顺父皇,好好照顾好孩子的!” “起来吧,珩雪,把朕的孙子孙女带来给朕看看!”谢云抬手扶起她! 顾珩雪含笑道:“好,我这就去!” 她的心一下子轻松下来,原以为,谢云不会轻易接受她的,看来,这些年的生活,让他想通了许多事,这样,她也就安心了! 获得谢云的接受后,顾珩雪又见了几个想见的朋友,朝中知道她就是颜汐凝的人并不多,除了谢容华的那些心腹,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毕竟她和颜汐凝之间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和天下人没办法解释,所以,在外人眼里,她依旧只是顾昭仪! 谢容华提出要封顾珩雪为后时,朝中并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宫中后妃该降罪的降罪,该归家的归家,如今只剩了一个顾昭仪,她又刚生了皇子公主,这后位本来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他们何必去触皇帝的霉头,惹得他不快呢! 封后是一件大事,谢容华定下之后,钦天监的人便开始测算吉日,而礼部的人,也向魏国的老百姓发布了公告! 这是魏国开国以来最大的喜事,大街小巷议论纷纷,顾昭仪在安宁村救治疫病的事也被人挖了出来,老百姓四处宣扬她的贤德,直道圣上有一个好妻子! “陛下的动作还真够快的,你刚把颜叔的灵柩带回洛阳好好安葬,他这封后的旨意就传遍天下了!”云亦凡在洛阳酒楼的包厢内望着楼下议论的老百姓,对桌对面的顾珩雪含笑道:“他们若知道未来的皇后娘娘如今就在这楼上,恐怕得冲上来踏平酒楼了!”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无奈笑道:“有大都督在此,他们可不敢!”她喝了一口茶,对云亦凡认真道:“亦凡哥,谢谢你帮我一起安葬我爹!” 提到颜丰,云亦凡的脸上难免多了几丝惆怅,他叹声道:“年少初入军中时,颜叔帮我了许多,没想到,他就这样走了。”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脸上的神色落寞下来,她喃声道:“如果他还活着,能让他亲眼看着我成亲,看看他的三个外孙,该有多好。” 云亦凡见她如此,劝道:“珩雪,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别再难过了,你就要大婚了,要高高兴兴地出嫁,颜叔看到你现在这么幸福,也会开心的。”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收好情绪,笑了起来,道:“我会好好过以后的每一天的。” 云亦凡正要说话,厢房的房门被敲响,有侍卫恭敬道:“大人,长安发来的急报。” 云亦凡开门收了,看了上面的内容道:“珩雪,安王殿下生病了。” “什么?”顾珩雪惊得站起身,看了她手中的信后,急声道:“我要先回长安了,册封大典那天,你记得来长安参加。” 她说完,也等不及云亦凡答话,便急匆匆地走了,云亦凡看了信上的话,心中叹道,如今薛大夫也在京中,安王殿下这病来的蹊跷,恐怕只是陛下的托辞,他是太想她早点回去了。 果然,顾珩雪回宫以后,发现谢宁好好的,根本没有生病,看着一脸得意的谢容华,怒道:“我那么着急的赶回来,你怎么能用孩子生病的事骗我呢?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谢容华看她真的生气了,赶紧上前哄道:“我也不是故意的,你一离开长安,便足足走了三个月,扔下我和孩子们在宫中,眼看着大婚之日越来越近,你却一点回来的迹象都没有,若我们大婚那日,皇后却不见踪影,那你不是要我成天下人的笑谈吗?” 顾珩雪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咬唇道:“我自然会在大典之前敢回来的,你就算想我回来,也不能拿宁儿做借口,万一你乌鸦嘴真的让他病了,那怎么好?“ “我错了,向你道歉,下次不会了,你原谅我吧。“谢容华拥着她,低声下气道。 “少来,你既然错了,就该罚,从今日起,到大婚那天,我们都不用见面了。”顾珩雪哼声道,不管不顾地推开他,从奶娘手里抱过儿子,大步离去。 “珩雪!”谢容华在她身后高声道,顾珩雪没有回头理他,嘴角却不可抑制地上扬,帝后大婚,还真是值得期待呢。 永熙六年二月初八,春暖花开,长安城处处挂满了红绸,万人空巷,今日是帝后大婚的日子,全国五品以上的官员皆齐聚长安,恭贺帝后成婚之喜。 顾珩雪在三更时分,便被尚仪局的宫女唤醒,沐浴更衣,她昏昏欲睡地任由宫女们为她梳妆打扮,当宫女为她带上皇后象征的五彩琉璃九凤冠时,强大的重量,让她脖子一疼,她也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一人高的巨大铜镜之中,映出一个极其华贵美丽的女子,身着火红色的嫁衣,上面用金丝细线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羽翼就在她的两肩之上,仿佛要带着她扶摇而上,直上九天,她的两颊之间染了点点红晕,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如秋水般明亮的眼眸,头上的凤冠,有九只小凤凰组成了一只巨大的金凤,在琉璃的映衬下华彩夺目,这是她前所未有的美丽。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顾珩雪喃喃道:“难怪都说成亲那天的女子最美!” “可不是,娘娘的凤冠霞帔,是陛下在百日前,就命江南造司命最好的金匠裁缝打造的,而且大婚的龙凤衮服,都是陛下亲自参与修改的,娘娘的美,是独一无二的。”尚仪局的管事在她身边笑道。 顾珩雪听了她的话,不由地也笑了起来,殿外传来礼炮声,紫嫣走到她身边,道:“娘娘,吉时到了,我扶娘娘上凤撵。” 顾珩雪艰难地点点头,在她的搀扶下,从大殿中走出,坐上了华贵无比的凤撵。 顾珩雪早就是昭仪,所以不必从宫外嫁进宫中,凤撵直接穿过重华门,往太庙的方向而去,那里,是举行大婚的场所。 顾珩雪坐在凤撵之上,望着铺满红毯的宫道和两旁亮如白昼的宫灯,心中既紧张又慌乱,虽然谢容华已经将繁杂的仪式尽量精简,可毕竟是帝后大婚,有些事是不能略过的,比如在太庙之前和他一起祭拜天地,接受群臣的朝贺。 凤撵进入太庙时,广场之上早已站满了文武百官,那里面有她熟悉的人,更多的是她不认识的,谢容华身着大红衮服站在高台之上,与凤袍相同风格的龙袍将他称得俊逸非凡,望着越来越近的凤撵,他的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这一天,是他最高兴的日子,比他登基坐上皇位那日,更令他高兴。 随着礼部尚书的高唱声,凤撵缓缓落下,谢容华在群臣的惊讶中一步一步从高台走下,亲自伸手将顾珩雪从凤撵之上牵了下来。 按照礼仪,本该有皇后的贴身宫女将她扶上礼台,可陛下既然亲自做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顾珩雪看到他充满喜悦的笑容,心中的紧张也渐渐淡了下去,她紧紧握着他的手,随着他的步伐一步一步往高台之上走去。 礼部尚书很快回过神来,继续剩下的大礼,待二人走上高台之后,他说了礼部准备好的一大段祝福之语,高声道:“请帝后合拜天地。” 谢容华牵着顾珩雪,在太庙之前跪下,广场上的文武百官,也随之跪下。 皇帝是天子,成亲并不需要再拜父母,只跪列祖列宗,随着礼炮声响,谢容华牵着顾珩雪慢慢站起来,他取过尚静端上来的凤印和金册,将它们交到顾珩雪手中,含笑道:“从此以后,朕与皇后,生同衾,死同椁,同享这盛世江山。” 顾珩雪听了他的话,含笑点头,他握紧她的手,牵着她一起转身,走向文武朝臣,广场上响起朝臣们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他们的欢呼声,有千万只喜鹊被放出生天,往空中直飞而去,发出喜悦地鸣叫声,将帝后大婚的喜庆,带去魏国的每一个角落。 顾珩雪侧头看向身边的他,俊美得就像她第一次见他时那般,那时,她羡慕极了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而今天,她的梦终于变成了现实,站在他身边的女子,变成了她,从今以后,她会陪在他身边,直到芳华老去,直到两鬓斑白,他们会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一对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