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初来 正始八年三月丙寅日,子时南方朱雀七宿共计五百多颗星同时大放异彩,光芒相及幻化成一只朱雀振翅飞往沛王府熟睡的朱璺梦乡里。 它扑愣着翅膀栖在西方灵河岸边一棵万年菩提树枝上。 耳畔传来河心撑篙的渔夫洪亮的歌声,由近渐远响彻整个河谷。 它欢喜雀跃时,一条恶蛇忽从背后袭来,晴空里一声响雷,山摇地晃,曼陀罗花从天而缀,恶兽都化作一缕烟灰。 它中了蛇毒虚弱地从菩提树上跌落下来。 恍恍惚惚,眼皮慵倦下垂时,忽见菩提树下青石板上盘腿打坐的和尚起身举步过来。 这个和尚,在它的记忆里蚊丝不动,盘腿坐了整整百年。 和尚俯身拾起它,怜惜地置于掌心。 它匍匐在和尚的手心,无助的目光落在和尚温润如玉的面上。 眼带怜意,声若钟磬。 “阿弥托佛!罗刹雀,三月三日,三生石畔,下世一劫——” 和尚的话还没有说完,它的伤口自动愈合,身体愈发觉得清爽,受伤之因便忘了一大半,扑敕敕展翅重返青空。 …… 尚如初惊讶地从梦中醒来,腾地起身坐直了,环顾四周,又低头看看自己,又是那个梦! 这是她来到齐朝的第三天了。 三天前她做了一个梦。 她记得睡前躺在公寓的大落地窗前看着外面五彩斑斓的游乐场赏上天上灿烂的星光熟睡过去的,然后天上灿星幻成一只闪着金光的鸟雀飞进她的梦乡,再然后…… 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置身于这个人人为读书而削尖脑袋的大齐王朝。 唯一能从冬香口里敲出的话是三月三日是她和六姐共同的生辰,她出生时据说是在申初天象异常风狂雨啸之际。 这一日,父亲要为尊贵无比的六姐朱璧和不招人待见的傻七朱璺同时举行隆重的及笄仪式。 而她就是那个不招人待见的傻七!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耐人寻味的地方? 这一日的巳初她蒙尘已久的禀性会慢慢开悟。 这一日的未申时她会遇见前世的恩人。 这一日的某年她会……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之事,眼前的她百思不解。 耳房传来一个轻细的声音:“姑娘起这么早?再睡会吧。夫人说了今日不必过早起床的。” 秋香口中的夫人是沛王府当家嫡母,出自河西大族郭氏嫡支,是当今郭太后的嫡亲侄女,与沛王朱林育有一子一女。 长子朱纬生得唇红齿白,却是个多金多情的贵族公子哥儿。 嫡女朱璧生得俗媚,从小娇生惯养,人如名字般被众人当成宝玉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封了长乐郡主,人称乐郡主。 傻七朱璺的生母房姬不但出身卑贱,而且因为犯了事被贬为贱妾,生死不明,连带着朱璺的地位卑贱至极,王府上下单按排行简称她七姑娘。 七姑娘朱璺,名字的由来据说是她当初出生时,刚刚生完孩子的郭夫人气得随手抓了一只青釉四系盘口壶扔在地上,没想到那瓷罐没碎,仅仅底部出了裂纹,郭夫人心头一动,借沛王之口赐名璺字。 说是因其生母卑贱配不上好名好字,取“璺”字才不会折寿。 朱璺透过窗棂看到外面天空已吐鱼肚白,睡意全无,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卯时一刻。”回答她的依然是秋香,另外几个婢女睡得很沉。 若是往常这个时候理应起床了。 耳房里没了动静。 又一会,秋香困倦地补了一句:“姑娘再睡会,夫人发过话的,今日的早膳也会推迟。” 朱璺听了,复又躺下闭上眼睛假寐,慢慢咀嚼着刚才的那个梦。 辰时,秋香起床服侍姑娘洗漱。 朱璺对着棱镜梳妆,回想着那个梦,依然不得其解,暂且束之高阁不再细究。 镜中的她纤眉如画,明眸善睐,面灿若春华,皎如秋月,淡雅脱俗如空谷幽兰。 她微蹙蛾眉,听见外面飘来的窃窃私语,同身后的婢女秋香时冷时热的脸色一样的令人如坐针毡。 院子里,新拨来的婢女冬香还不太明白她所服侍的主子的下贱地位,捧着刚领回的澡豆路过廊檐处,看到春香和夏香在暖阳底下玩解股,驻足笑道:“七姑娘这会子起床,光秋香姐姐在屋里怕人手不够呢,郭夫人说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要咱们好生服侍姑娘。” 春香一边解股一边淡淡笑道:“你知道昭将军为什么对咱们姑娘上心吗?” 冬香一脸茫然地要听她接着说。 “你坐近来!”夏香与春香对视一眼,夏香失着笑抬头示意她坐过来。 然后她压低嗓音饶有兴致地解释:“她原是我们郭夫人陪嫁来的婢女勾引沛王所生,好在我们夫人宽宏大量视若已出,怎奈九年前,她的生母得了失心疯要卖掉她,夫人发现这件事,连夜找寻她未果,以为被人伢子拐了,不承想隔了半年,昭将军亲自护送回来,还给她取了字,当初昭将军送她回来时,留下话,待宜安及笄之年,要亲自前来观礼。” 话一出口,婢女们红着脸笑出声来。 这些话似乎有意无意的一字不漏地蹦进她的心坎里,雨打荷叶般,字字惊心动魄。 她的脸微微一红。 若不是老夫人和大权在握的昭将军惦记此事,郭夫人没打算让她参加笄礼。 昭叔叔对她有救命之恩,但是她早已不想再记起昭叔叔,对他的记忆变得很模糊。 朱璺的目光落在镜子里郭夫人的眼线秋香身上。 秋香正替她梳发,篦子紧刮着她的头皮,往下一缕缕梳着她那乌黑油亮的长发。 外面的闲言碎语还在继续,秋香对外面的话仿若未闻。 “我们夫人真是心善啊,对七姑娘的及笄同乐郡主一个级别。” 郭夫人待她的态度家下人们心知肚明,但冬香是新拨来的,还不明就里,感动于七姑娘及笄的待遇同嫡出的长乐郡主,赞叹郭夫人真是个难能可贵的嫡母。 “亏你知道夫人慈悲心肠,就不知里面的那位承不承情,懂不懂事,夫人捧着她,是抬举她,到底她比下人们要尊贵些,如今捧惯了她当真要把自己当成正经的主子,摆架子指来指去的,话也不会说,礼仪也不曾认真学过,平日里装模作样充主子就罢了,谁知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起这么晚,别人不说,只说嫡出的乐乡主,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也没有拿大过。”春香冷笑,顿了下,向屋子里努嘴,“里面的傻子空有副好皮相,依我看不及郡主三分。” 002 挑拨 春香是郭夫人的心腹,同朱璺身后的秋香一样,她们只听从郭夫人行事。 明捧实踩,使绊子! 看不出玄机的外人就像冬香一样称赞郭夫人的贤惠。 如果不是她穿越而来,小小年纪自然看不出嫡母做人的门道。 名义上,这次的笄礼不分尊卑,在京都传为美谈。 一直浅坐的朱璺无奈道:“外面的话你听到了吗?若真不愿意服侍,就向郭夫人请辞吧。” 秋香手里的篦子沾沾榆木刨花水,抬眼淡笑:“姑娘听错了。” 朱璺闭目不语。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同秋香都是郭夫人派来使唤的。 她心里明白,一言一行尽在嫡母的掌控之中。 只是三日,她已经打听清楚自身的皮囊跟郭夫人之间的矛盾。 郭夫人不喜欢她,甚至恨她。 除了她生辰不吉利外,她的生母房姨娘曾是嫡母贴身婢女,嫡母一直怀恨房姨娘勾引了沛王爷,生母下落不明后,嫡母就把这份恨迁怒到她的身上。 祖母在她醒来后曾经告诫她人前尽量藏愚守拙。 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嫡母的恨意。 秋香借机使坏,头皮被篦子刮得火燎一般。 郭夫人暗地里放纵下人使绊子,她们做奴才的才敢骑到姑娘头上。 “我自己梳,你出去。”她忍着痛阻止道。 秋香淡淡的没理她,手里的篦子重新沾了沾榆木刨花水,边梳边道:“姑娘,忍着点,今天是郡主和姑娘的大礼,仪容发饰不得出丝毫马虎,长乐郡主刚梳完妆,就不像姑娘这般沉不住气。” 言下之意庶出就是庶出,怎么能与嫡出的郡主相提并论! 朱璺厌倦地拽过篦子,随即转身,弯起一只腿,像男子一样,搭坐在蒲团上,报以同样的淡淡一笑,道:“多谢你提醒,我自然不能与郡主相比。” 没想到温顺的七姑娘会顶嘴,还摆出男子才有的姿势。 秋香吃一吓,人已退一步远,伏地叩道:“请姑娘责罚。” 责罚吗? 她暗自冷笑,责罚你,岂不是坐实了朱璺-不-讲道理嚣张跋扈,折磨婢女的罪过! 郭夫人正好又可大肆渲染作一篇文章。 她不但不能责罚秋香,还要把秋香等人像菩萨一样供起来。 想到这里,朱璺看到门口的刘婆婆正朝里探头探脑,她转念缓缓笑道:“你是出于一片好心,我又怎能罚你,不但不能罚,还要谢你,起来说话。” “是。”秋香应着起身。 只是觉得姑娘好像换了一个人,哪里变了呢? 秋香肯定一点,姑娘忽然不像以前那么单纯了。 朱璺见她一副心虚的模样,语气暖和倍极,道:“这北灵院,说清冷,少说也有六个丫头,若不是你从中照应,这个院子早就不得安宁,日后还望你继续费点心。” 说着,褪下手上的一只戒面铸立牡丹花的周边镶金珠花纹并嵌有绿松石的戒指,特意闪了闪,刻意地让刘婆婆瞧见。 然后她一手拉起秋香的左手,不露声色地戴在秋香的手指上。 秋香看着戒指,很意外。 因这戒指是姑娘生母留下的念想,也是姑娘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而且今日是及笄大礼,听闻昭将军携夫人已过来了,京都四大望族也都前来,外面热闹非凡,府前乌压压一排马车。 这样的日子,怎敢要姑娘的东西! 秋香忙要推却,哪想姑娘握住她的手,不容推辞地笑道:“我虽是主子,但年幼对大礼的仪节知之甚少,还望你能指点一二。” 的确,郭夫人有意不告诉姑娘需要注意的礼节,姑娘这是变着法子向她请教,比起在贵族夫人们面前仪态端庄,博得夫人们喜爱,获取一门好亲事托付终生,一枚戒指换取后半生的富贵,就不算什么。 秋香下意识抬头瞥了眼姑娘,又低眉扫过手上的戒指,没有再推却,心安理得地收下,一边慢条斯理地替她继续梳头,一边将及笄礼仪悉数告诉她。 此时刘婆婆没好脸色猴着秋香,领着冬香进来。 秋香方住了嘴。 冬香端着水盆澡豆巾帕等洗漱用品,侍立在东南角。 刘婆婆走过来,看了下姑娘身上一袭蜜色中衣,这是老夫人为她及笄特意置备的新衣。 郭夫人一向勤俭,姑娘总是穿长乐郡主的旧衣,如今老夫人用自己织的布替朱璺置备了新衣,穿在身上,甚是清新,乍一看恍若仙子,轻灵脱俗。 刘婆婆差一点不认识眼前的美人,心里暗叹一回,可惜不是托生在郭夫人的肚子。 朱璺见了她像没看见似的,依旧对着秋香笑语盈盈,拉家常。 慢慢化解着这两人同盟关系。 秋香得了好处,做不到立马翻脸不认人,只好敷衍几句。 刘婆婆看主仆二人光景,只道秋香已被收买,心里思量着一会要好好收拾秋香那丫头。 刘婆婆暗叹一回,垂手强笑道:“姑娘,收拾妥当后由老妇和秋香陪你去正堂插簪,老夫人与众夫人观礼。陈郡的谢氏、袁氏、颍川赵氏和明氏本族宗妇都过来送了礼,一并搁在后院,若非郭夫人待姑娘好,姑娘一个庶出怎能和嫡出的郡主享受同等待遇的笄礼呢?这是何等的荣耀,虽说如此,姑娘也不可得意忘形,心里应牢记长幼有序,嫡庶有别。” 尚如初被这婆子阴阳怪气的话撩得毫毛竖起。 先不和她争一时口快! 朱璺有意给刘婆婆与秋香互掐的工夫,因笑道:“你们先退下。到了时辰喊我过去。” 她在碧纱橱里假补寐,隔了一会就听到院子里的争执声。 “秋香,你胆敢跟夫人作对!”刘婆婆的嗓门很大,便是想压低声音也比一般人的嗓音大。 “刘婆婆你别污蔑我。我什么时候和夫人作对了,你老人家别空口无凭地泼脏水!”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什么?你哪来的戒指?你是不是被那丫头收买了?” “您老人家胡说八道什么?是不是姑娘没有给你你就心理不平衡了?我可记得您老人家当掉的起码比这十个还贵吧。” 两个人争执不下,引来了一院子或看热闹或拉架的人。 自此两人心生罅隙。 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地联手使绊子了。 朱璺微笑着休憩片刻。 003 遇见 刘婆婆与荣椒院里郭夫人的婆子吴妪、陈妪并死去的房姬,四位当初都是郭夫人的陪房。 这种人没有办法收为已用。 得怎么拔掉呢? 朱璺闭目沉思。 虽然她穿越而来,这具身体天生俱来的记记并有消失。 听人说她之前是个傻女,直到尚如初穿越来后,傻七朱璺突然不傻了。 俗话说不做专心事不怕鬼敲门。 嫡母郭夫人一直没来的缘故在此。 专心事做多了! 从她记事起,长姐跟着嫡母与大人们一桌吃饭,而她身份低下,一个人在这院子里吃饭,寻常不轻易被叫出来,怕失了礼数叫人笑话,只有节日或生日时才被叫出来,梳洗打扮一番出来见人,仍免不了长姐的一阵奚落。 刘婆婆的教诲,以前她总是傻乎乎地嗯、啊、好之类地回复着。 今天场面盛大,府里的人都好奇一向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会以怎样的面貌出现在公卿贵族们面前! 她不禁抬眼望向窗外,放松略紧张的心情。 毕竟是个陌生的环境。 晨曦绚丽,燕语莺啼,檐前粉色的桃花淡淡地映入糊着麻纸的窗棂,自成一幅水墨画,同外面的人心各怀鬼胎,意犹未尽。 现在辰时已过,朱璺的肚子饿得慌,摸摸空腹,回头淡淡吩咐春香:“拿几块糕给我填填肚子。” 她是主子,用命令的口气,不怕春香不敬! 她有胆试试。 谁知刚刚与秋香吵嘴后,尚存余愠的刘婆婆耳尖,听到了,打心底里瞧不起她,觉得她俗不可耐。于是隔着窗子就大声道:“朝食已过,何况府里的规矩,过了辰时不再供应。”末了,婆子强调道,“姑娘,及笄仪式快开始了。” 言下之意,时间紧迫,只能忍饥挨饿。 朱璺目光一沉。 这老人心真黑啊。 等空闲了,一定要对她催眠,看看这婆子心是不是肉长的! 还有那个秋香,得了便宜还卖乖! 卯时她按点起床,秋香却说,嫡母发话今日不必早起,朝食延迟。 当时她没有怀疑秋香的话,又睡了过去。 现在,刘婆婆竟然告诉她朝食已过。 她睨了一眼秋香,秋香若无其事地收拾衣物。 穿越什么不好,偏偏穿越成人人不爱的庶女,还是个脑袋不灵光的傻女。 朱璺暗伤。 双唇慢慢的抿成一条线…… 刘婆婆恰巧走进来,见状冷笑:“不过是饿几个时辰,姑娘这就要给我这个老人脸色看?为了姑娘及笄,底下的人布置王府,一夜不曾睡好觉。姑娘不念一声好,反倒为自己的娇气迁怒于奴婢们,姑娘若不痛快,叫郭夫人撵走我们可好?” 刘婆婆倚老卖老,话语绵里藏针。 老妇人自恃有郭夫人撑腰,加之主子默许,捉弄庶女姑娘让她面黄体弱,丑态百出,务必让郡主把她比下去,这些法子顺手捻来,不废吹灰之力。 姑娘家原本脸皮薄,怎好与泼妇争执? 何况本朝最体恤年老之人,王府上下对仆妇极为宽容,刘婆婆又是在府里劳作了十几年的老人。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撵走身边的老人,被传出去是为大不孝,足毁掉一世名节。 朱璺心寒,启口:“刘婆婆,你的心真黑。” “什么?你说什么?” “你的心真黑!”朱璺又重复一遍。 刘婆婆面色变成猪肝,傻女竟然骂她,她待要回嘴,突然想起这傻女脑子一夜之间灵光了,而且要命的是傻女是她的主子! 刘婆婆哼哼言语不清,有些苍白无力。 秋香又刚同她起过争执,气她疑心自己,再加上得了姑娘的好处,就笑道:“姑娘别和刘婆婆一般见识。” 这院子的四个丫头中,秋香最会察言观色,是个左右逢源的,说话八面玲珑,不得罪人,有些事情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譬如现在因为早膳一事,秋香的目的已达到,早已认定了姑娘不过是庵堂里的木鱼,任人敲打的主儿,替她说一句,再令她吃几次亏,她才好和郭夫人交待。 不过有趣的是她明摆着和刘婆子决裂了。 算是胆量过人。 秋香心里暗忖:姑娘似乎变了,没有要谢她的意思。 朱璺不甚在意她们的鬼胎。眼下先填饱肚子。 冥冥之中脑海里就窜出个地方。 她想了想起身问道:“现在要去插簪子吗?” 前面院子里热闹的声音不时飘进来,有几个总角的丫头小厮搬着物什,挂着灯笼,铺着地毯,正是忙碌之际。 刘婆婆瞪了秋香后,翻过刚才的不快,喜形于色。 不管怎么说她小小的计谋得逞了,傻女再逞一时口舌之快,还是要饿肚子。 她讥笑道:“还有一个时辰呢,这时候郡主正陪着夫人接见贵客,姑娘还是回避得好。” 底下人不明白姑娘心里的思量,却明白刘婆婆言语里的满满的不屑。 庶女是上不得台面的! 朱璺笑道:“我半个时辰内回来。” 说着脚步生风地往外面走,令众人措手不及,眼看着她步子已迈出院子了。 沛王府坐落于门阀士族聚集的平阳巷,巷里素来冠盖云集。因沛王总以清廉示人,故而底邸在三公九卿里不算太大,但楼阁台榭,转相连注,山池玩好,穷尽雕丽,丹楹刻桷,景致如画,细节处看出主人的尊贵。 府院后面有一处桃园,间夹种有已熟透的枇杷、樱桃。 时值暮春,清明节刚过,谷雨未至之际,天气暖和,惠风和畅,青草如蒲,桃之夭夭,落英缤纷。 朱璺像往日一样,悄悄来至此处摘应季果子填腹。 今日因为昭将军来府上,父亲很重视,底下人都在前院忙碌. 这里地处最偏僻的后院,四周无人,只有满树的枇杷樱桃在向她招手。 朱璺深吸口气。 和煦的清风吹着她裙间的碧色丝绦,倩影如兮,顾盼神飞,如云似玉,倾国倾城,仿若仙子降临桃花源,仙子的一双清澈欣喜的美目,让人见了,忍不住有想要保护的冲动。 她四处张望片刻,确定无人了才脱下木履,轻提衣裙,露出玉足,踏上枇杷树底下的褐石,石上的热温传入足底,忽觉得身子倍感温暖,方才的不快早已抛之脑后。 站在石上,居高临下的感觉真好! 她心生快意。 然而就在摘下三两枇杷扔在草地时,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004 南宫 朱璺唬一跳,忙从石上跳下来,回眸但见身旁已站着一名五官俊美的男子,约莫三十上下,头束卷梁冠,面若冠玉,眼似点漆,眉宇间流露出淡淡的清冷与不容侵犯的王者气势,冰冷的美仿若冬日恺恺白雪,覆盖万物。 他站在那里,即便身着茄子紫便服,也能让周围景致黯然失色。 朱璺不觉看得有些呆,又觉得眼熟,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男子一双深邃不可见底的双目正含笑打量她。 朱璺醒悟过来,放下裙摆遮住赤足,美玉一般的面庞因为被男子看见裸露的双足不染而红,面露尴尬,窘迫至极,除了六岁时在街上走丢后的那次恐惧,这次,怕是她又一个终生难忘的遭遇。 她红涨着脸抬头又看了眼陌生男子,王府里从未见过的。 他怎么会来到后院,瞧他的装扮简单不失尊贵,也许是这次来参加宴会的客人,因为不知辈份,不敢擅自胡乱称呼。 陌生男子含笑审视,这个女子,六岁时,在街上救了她一命。 那时容颜便倾城得过目不忘,他还替她取字宜安,在府里养活半年,后来因为朱纬去南宫府拜访时偶然碰见宜安,才知道小妹的下落,昭将军与夫人商量好久,最终不得不忍痛送还,昭将军意识到沛王爷的嫡妻郭夫人对朱璺的忽视,为了让她如名字的寓意般平平安安,临别时,他曾留话:待宜安及笄,他同夫人前来观礼。 九年过去了,女子的倾国之姿,美得令人窒息。 想起她总角时的光景,男子淡淡一笑,问道:“看你的模样不像府里的婢女,听闻今日沛王七女及笄,为何你一人在此?” 朱璺再一看他,对视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发怵,她是太祖皇帝的孙女,当今皇上的堂妹,身份显赫,可惜皇上的妹妹太多了,她至今无缘见到皇帝堂哥。 但是眼前这个人再厉害也不至于是皇帝堂哥,皇上年纪还小呢,或许是叔伯。 可是为什么看到他突然又有些害怕呢,或许是怕他在父亲与嫡母面前告发她仪态失当。 朱璺低头不再看他,旁若无人地穿上木履,心里寻思着恭敬上前作揖道:“回大人的话,奴婢是七姑娘的侍女,闲来无事,正想为姑娘摘枇杷。” 慌乱间,她还不忘掩饰自己的身份,机智地逃过一劫。 即便是庶女,即使父亲不喜欢她,她也不能丢了父亲的颜面。 若一会子在大殿里还碰见这美男,想必也不会被认出来。 男子看着她,深邃的眼睛同他的嘴角一样,一抹笑意滑过,朱璺只当没看见,又低下头,不再让他识别自己的样貌。 “沛王府的婢女果然不同别个士族人家。” 朱璺听到男子一声赞叹心里直好笑,方才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前院的冬香等人在唤她的名字。 被冬香发现了还可,怕就怕刘婆婆找到这里来,她就免不了嫡母的一番训责。 “大人,若无事,婢女先行告退。”朱璺强作镇定揖道。 然后就要退下,才发现左手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树枝划破了,露出了隐隐作痛的一道血痕。 听说及笄大礼时看到血光,不是好兆头啊。 她心里一沉。 “等等!”男子突然发话,听着这口气就是使惯命令的人。 果然不是好兆头,怕是识破了她的身份要追究吧。 嫡母的眼里容不得沙子,尤其是这沙子还是她亲自洒进去的。 若是被嫡母知道,她该怎么办? 先听听这男子要说什么话。 男子忽从从宽大的袖兜里取出一块绢帕,以绢帕捞起她受伤的手腕,顺势系上,这一连串的动作,自始至终,未触碰她的肌肤。 朱璺怔住。 在她的记忆里,很久很久以前过类似的情景涌现出来。 这让她想起南宫家的二世子南宫昭。 九年前,南宫家的老太爷时任太尉的南宫翊在朝廷的地位举足轻重,与正妻粟邑令张汪之女张春华育有三子一女。 长子南宫师任中护军,掌管宿卫皇室的禁军,娶的是德阳乡主与征南大将军夏林善的女儿夏侯徽,并生有五女,前面四个女儿皆已出嫁,么女南宫常山预备指婚给平原侯甄德,可惜夏表姑两年前去世,么女按规定守丧三年才能谈婚论嫁。 南宫师后来续弦镇北将军吴质的女儿吴氏,但因吴氏刻薄待么女被废黜,紧接着又娶了南阳太守羊续的孙女羊徽瑜为妻。 南宫常山从小模样出落得讨人喜欢,而且天生的端庄开朗,有男孩子气慨,自从母亲去世后郁郁寡欢,归于继母养活,在家里的处境可想而知。 次子南宫昭尚无官爵,但多次征蜀,累有战功,声威显赫,封官加爵是指日可待的事,他娶的是兰陵世勋王侯家的才女王元姬为妻,彼时才生了一子:即长子南宫炎,从小体格魁梧,两手过膝,胆量过人。 么子南宫干,与朱璺年纪相仿,因为年纪尚幼,二房的王夫人十分疼爱这个与儿子年龄相当的小叔子,时年王夫人还没有女儿,对初来乍到的有倾城之姿的朱璺也同样视为己出。 王夫人有意要认养朱璺为义女。 那时才六岁的朱璺容貌出色,颇受欢迎,在南宫府里和三世子南宫干及长房的么女南宫常山、二房的长子南宫炎玩得好。 将军府里,她和哥哥弟弟姐姐一处玩耍,以树枝当剑,与二弟比试时,不小心划伤手背,昭叔叔替她敷伤,还抱着她,说:“从今天开始叫你宜安可好?宜安是南宫府的七姑娘。” 朱璺因年纪尚幼,只知按排行被唤作朱璺,真实名字尚不自知。 年纪尚幼的她感受到周围的善意,天真地在怀里撒娇道:“不!我要当七公子。” 南宫叔叔抱着她笑问:“哦?宜安为何要当公子?” 她还记得当时答道:“宜安也要像哥哥一样当公子。” “好好!果然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你们记住了,以后叫宜安七公子!”昭叔叔告诫下人,说完开怀大笑,从此南宫府里多了个貌美倾城的七公子。 好景不长,不知因何缘故,昭叔叔后来把她送回沛王府。 刚回来时,她快认不出父亲了,慢慢的又适应了王府的日子,她像从天上重重地摔到地上,被郭夫人掐得哇哇直哭,第一次说着要找昭叔叔时,郭夫人罚她不许吃饭跪一日祠堂。 此后她再不敢提昭叔叔,渐渐的将走丢的那段时光连同认识的人湮灭在记忆里。 眼前的陌生男子熟悉的举动,让她心头一热,再次掀开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005 催眠 “七姑娘!”刘婆婆的嗓音尖细悠长,透过几道院墙穿透过来,突突地把朱璺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除了老夫人,再没有人对她好过。 因此,她不希望眼前的男子发现她说了谎话,若知道自己欺骗了他,或许在美男面前最后一点好印象也会破坏。 美男轻放下她的手,又俯身拾起枇杷送到她的手上,含笑道:“去吧!” 那语气俨然主公一般。 朱璺僵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捧着枇杷走开。 走不多远,又回头,见府里管家李步走到那美男身边恭敬作拜,说了几句话,而他昂首望着前方,并不曾瞧李步一眼,只是返身时似乎看到了远处有人望着他,便侧目恰好捉住了朱璺的目光,她悻悻地逃到前院去。 那人对府里的下人漫不经心之态,而府里的李管家如此重视他,可见身份高贵,怕是本城四大士族之一,亏得自己机智,才不至于人前失了礼仪。 那个男人的浅笑迷离令她恍恍惚惚只觉心机重重。 朱璺填饱肚子后快步往北灵院走去,不想在路上发生小插曲,一群无理取闹的人绊住她。 一个小石子不轻不重地砸到她后脑门上。 不远处一丈开外,八角飞檐碧亭里传来一阵嬉闹声。 一群插金戴银的姑娘坐在里面朝这边望过来,朱璺望望左右,只她一人。 不是招惹她还招惹谁! “没错!我们望的就是你!”其中一个身材出挑的鹅蛋脸姑娘着一袭紫绮湘裙站在亭子口指着她,颇有些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架势。 她是太尉蒋济的孙女蒋十姑娘,刚赐了亭主封号,因嫌十字不好听,大家都叫她蒋全姑娘,去年插的簪,走了郭太后的关系指婚给燕王的三子,预备过了立秋就嫁过去,有四朝元老素有众望的娘家人撑腰,又配了一门好亲事,蒋全姑娘的性子带着傲慢。 亭子里围簇在中间的肤白妖媚圆润的女子宣道:“她是个傻子,别理她!” “怎么我进来就听府里奴婢们在嘀咕着,说你七妹的脑瓜子已好,难道是讹传?”说话的是昌龄侯夫人的儿媳李惠姑的胞妹李家十三姑娘,今年刚满十四,穿着得体长相清秀。 李惠姑人言轻微,想要为胞妹找一门好亲事,不得不巴结着地位更高的门第。 今天带过来也有相看的意思。 等于是从朱璧和朱璺的碗里抢一杯羹! “真不真?不如叫你妹妹过来说几句话,到底是不是傻子我们评判一下。”另一个通身富贵气派的女子插话道。 她是京都四大姓之一陈郡袁氏的袁四姑娘,与谯郡明家是姑舅关系。 朱璺赶着去参加戴簪子仪式,本不想理睬她们,径自要走开的。 谁想中间那圆润妖媚的女子站出来唤声:“妹妹!” 朱璺一惊。 是她的嫡姐,长乐乡主! 她硬着头皮转身朝亭子里望去。 长乐乡主头上绾着堕马髻,发髻间插支水红珍珠宫花,还没有插簪。 她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说巧不巧的,偏偏一个生在吉时,一个生在恶时。 朱璧一双凤眼秋波荡漾,丹唇圆润丰厚,上身着霞绮绣襦,下着牡丹花摆缃绮裙,体格风骚,给人妖媚圆润的印象。 此刻正冲着朱璺笑而不语,好像在考验她。 朱璺是个傻子,众人心里都这么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璺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着眼前不友好的姑娘们。 “看吧,我说了妹妹脑子不好使,你们非要让我妹妹出丑。”长乐乡主松口气转而向李十三姑娘抱怨地笑道。 李十三姑娘一愣,分明是蒋全姑娘先挑起的事,长乐乡主却看自己。 这里的人明里当她是姐妹,实则当软柿子拿捏。 蒋全姑娘道:“谁知道她是不想说,还是不会说。不如叫庶女过来我试一试便知道是不是真傻。” 她叫来身边梳双环髻的婢女嘱咐几句话。 婢女也听说过沛王爷的七女是傻子。 所以小婢女出了亭子走过来也不多说,直接就把朱璺揪进亭子里。 众人不解蒋全姑娘要干什么。 长乐乡主嘀咕了一句:“嫡庶不同语,干嘛叫她呀?” 朱璺忿忿不平,还要和作古的人斗智斗勇真心累啊。 “是啊,你叫她来作什么?”李十三姑娘同她胞姐一样不轻易得罪人,只会附和往往作旁观者,附香避臭,望着庶女小七眼里闪过一丝怜意很快又消失了。 朱璺站在亭子里干瞪眼。 这些名门闺秀生活圈子太小。不无事找事太无趣了。 蒋全姑娘突然抓住朱璺的右手,朱璺吓一跳,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她提了亭子中间小炉上汩汩吐着水汽的紫砂壶就要浇上去。 性子不是一般的坏! “不可!”没待朱璺唬得抽回手,李十三姑娘大呼了两个字,却怎么也没勇气说下去了。 蒋全姑娘手悬在半空。 袁四姑娘怕事情闹得太大都吃了不兜着走,也忙阻道:“一会子长乐乡主与小七插簪,她虽然是个庶出的,可好歹也是沛王爷的姑娘,你把她的手烫伤了,沛王爷和郭夫人追究起来连你爷爷都会怪罪你了。” 一直没则声的长乐乡主淡淡笑道:“我母亲主持中馈还要兼打理府里的庶务,每天都有要事缠身,哪有这个闲工夫管这些。蒋全姑娘你能想到这个法子测试小七,我对你敬佩有加呢。” 蒋全姑娘原本不在意。 可是听袁四姑娘的话很在理,真犯不着为了朱璧去伤害这个庶女,更何况她与小七没有纠葛。 可是受不了朱璧的激将,若不做,岂不是说她有胆无识,有勇无谋。 她咬了咬唇,铁了心要淋下去。 朱璺心里大惊不好。 人若敬我一尺我便敬他一丈,可人若犯我我必以牙还牙! 连孔大圣人也说了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而非以德报怨! 更何况哪里有当姐姐的站在妹妹的面前告诉别人你陷害我妹妹,我会袖手旁观的? 朱璺默默从袖兜里取出一只玻璃球。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特意制成的催眠水晶珠,效果尚可,利用这个玻璃球催眠,从丫头那里敲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看这个球,它是不是很漂亮?”朱璺笑言。 本书背景 【皇天后土,日月为明】 “从来就没有一个,以完全脱离了民族形式而存在下来的民族文化; 从来就没有一个,以完全脱离了民族文化形式而存在下来的民族;” ------这是世界人类历史的铁律。 文化与民族,两者互动,互为依存。 一方的病变,必然引起另一方的衰落; 一方的发展,必然促使另一方的朝气蓬勃; 华夏民族屹立世界五千年不倒,与华夏文化强大的生命力是分不开的。现代汉民族,性格的扭曲、凝聚力丧失、道德感召力下降、血性全无、逐渐虚无化: 1.与华夏文化渐行渐远有直接关系、 2.与华夏文化没有得到子孙的继续发展有直接关系。 3.与华夏文化被恶意丑化、否定有直接关系。 华夏文化消失之时,就是汉民族消亡之日。这并非危言耸听! 看看其他三大文明与她的民族,现在还能找得到吗? 华夏文化大规模被恶意篡改、扭曲,始自满清入关之后,为在精神上彻底奴化汉族、把汉民族的血性变为奴性,而实施的史无前例的罪犯行为: 1.“剃发易服”(目的:改变民族外在形式。) 2.“删、改华夏文化历史典籍”(目的:扭曲民族文化。) 3.“文字狱”(目的:打压民族文化。) 例如:把孔子说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篡改为:“以德报怨。” ------永不反抗。其不糊涂?更何谈爱憎分明?(看看在日本投降后,我们的做法,到今天日本的嚣张、美化侵略行为!再对比欧洲对德国的清算,难道我们要继续不断地重复“农夫与蛇的故事”?这可是敌人永远热烈欢迎的!) 三百多年前的满清统治者,比现在的我们更明白“文化与民族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的满清统治者不杀掉最后一个留发、穿汉服的人,绝不封刀的原因。 从此,华夏原创文明、儒家原创学说,开始偏离了自己的发展轨道。到今天,衍变为奴才文化、犬儒学说。 这是发生在汉民族身上刻骨铭心的伤痛。 但令人最为痛心的是,今天的华夏子孙模糊、忘却了这段历史、甚至毫无所知!(当然,这与宣传、教育有关系),不清楚它带给今天的我们,是何等地恶劣毒害与民族性格的裂变。 由于当时国民革命的不彻底,满清在汉族身上所犯下的滔天罪行,并没有受到清算。其流毒,至今仍在荼毒华夏百姓而看不到尽头!!!对今天的中国来讲,这也是最隐秘、最危险、最致命的毒药。 有人把近代中国的落后,说成都是华夏文明的错,这是在开脱自己、恶意丑化华夏文化、愚弄百姓的手法。(实际是满清及以后的错。)就如同子孙学习成绩差,却怨恨爷爷没文化一样的荒唐。 华夏子孙!醒悟吧!只有认清历史、剔除流毒,进行一次“中国文艺复兴”,中国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摘自行家:陈迷。 006 偷香 旁边的人被朱璺的气势震得噤若寒蝉。 “你看到了什么?”朱璺暗示着。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上元节那晚表哥自己走错了房间,闯进来的,我不知道我当时睡得很沉,我真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 众人心惊肉跳。 蒋全姑娘这是怎么了,说的好像是偷香窃玉的事! 待要听她说下去,蒋全姑娘的婢女忙忙抱住自家姑娘拼命地摇晃着:“全姑娘!全姑娘!你别吓奴婢啊。” 那丫头的嗓门之大,加之手捂着蒋全姑娘的嘴巴,唔唔啊啊,众人都听不出所以然。 就是听清了也只能装作没听见,大家闺秀没有不面红心跳的! 只是朱璺没想到一个催眠测试,无意间捉到了蒋全姑娘的把柄,她已失贞! 亭子里众姑娘虽心里暗惊,却不敢去想。 蒋全姑娘是地地道道的名门闺秀! 只要是大家闺秀,是绝不越雷池一步的。 这是她们认为的理所当然的道理。 催眠术只行了一半,就被蒋全姑娘的婢女打断,她恍恍惚惚被摇得吃痛时,猛然醒过来,大惊失色地环顾左右,才道:“我,我说了什么?” “姑娘您的身体还未康复,请听婢女一句劝,回去养好身子要紧。”小婢女果然机灵。 朱璺笑道:“敢问全姑娘方才提及的表哥是谁?” 蒋全姑娘闻言面色不悦,佯装镇定地抓着侍女的手支撑着仅剩的一点斗志,待要骂她,突然背后传来男子的咳嗽声,蒋全姑娘唬得花容失色。 猛然想起那一晚外男闯入绣阁的光景。 她心虚地朝亭子外的男人作了一揖匆匆避开。 没等朱璺回头仔细瞧那男人,亭子里众姑娘都羞红了脸逃也似的散开了。 “妹妹,你走不走?”朱璧临走时回头见朱璺僵定在亭子里,压着怒火撵着。 原来古人男女避嫌到这种程度! 朱璺只好学着那些姑娘的神情,垂首弯个腰装作羞涩的模样急急退去。 回至北灵院,刘婆婆没好眼色地瞥着她:“姑娘去哪不说声!五公主刚来不见姑娘人影,不说姑娘贪玩,还道我们底下人服侍不尽心。还请姑娘体恤下人,往后出门告诉一声去哪里,不要再叫我们为难。” 五公主与父亲一母同胞,生在正月,生日大,很多人说五公主命里有福星保佑,定能长命百岁。公主嫁给了前朝大将军李进之孙李晏,小两口闹不和,李驸马常常气得公主跑回娘家。 朱璺对刘婆婆的脸色视若未闻,只笑道:“五姑姑找我什么事?” 刘婆婆不搭理她,看了一眼她脸上沾的灰,白了一眼身边的丫头,直嚷道:“冬香,你作死,还不替姑娘靧面。” 变着相拐着弯在骂她啊。 朱璺咬咬牙恨恨地笑,睨着眼看向无故受骂的冬香。 小丫头同她一样初来乍到,尚理不清头绪,内心受了委屈,敢怒不敢言。 冬香正要走上前,秋香突然拨开她,和春香互递个眼色,两个婢女一左一右拉着姑娘走进屋里。 秋香忽变成大好人似的唠嗑道:“姑娘的身子骨刚好不宜出门吹风太久,何况一会子去正德堂插簪,脸脏了头事小,若生了病落下病根怎地是好?姑娘要和长乐乡主学学,我听南灵院的春桃说那边刚梳完妆,已经去给老夫人晨省。” “晨省?”朱璺不明白道,“什么是晨省?你怎么才告诉我?” 秋香陪笑:“就是每日给长辈问好。原本老夫人念在姑娘身体抱恙,免了姑娘的晨昏定省,没想到姑娘的脑子一夜好了,自然也需要晨省。” “原来如此!”朱璺笑笑,古人尊老爱幼是出了名的。 朱璺想了想又问:“那插簪呢?一只簪子,有什么特别的竟引来那么多人围观?” “咳,姑娘本末倒置了。来参观的岂止是簪子。”秋香笑吟吟道。 朱璺一时没明白,及至悟出她的言外之意,惊呼道:“秋香你不要告诉我插簪是假,相亲才是真!” 简直是晴天霹雳。 刚刚穿越来就要被相亲! 秋香望望左右神神秘秘道:“郭夫人的意思是撮和康二公子与长乐乡主。七姑娘您觉得这事能成么?” “康二公子是谁?” “姑娘马上就见到了。”秋香笑盈盈道,“我想起来,昨儿长乐乡主送了瓶香膏给姑娘,正好今儿可以派上用场。我替姑娘再敷点香膏。” 莫名其妙。 好好的转移话题,香膏? 长乐乡主为人心机深,她已领教过,好端端的送香膏来,非奸即盗! 朱璺盯着她,看她心里发虚。 就知道香膏存在问题。 眼见着她打开香膏,朱璺淡淡笑问:“大姐是乡主,我呢?我有什么封号?” 秋香迟疑地摸着香膏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垂眸应道:“姑娘是庶出自然没有封号。再说乡主不是随便封的,不是亲王嫡女很难有实实在在的食邑,即便封了也不过个虚名。” 朱璺故作失望,采取拖延战术,与她继续攀谈:“哦,如此说来我大姐有这个封号很尊贵呀。那为什么蒋太尉家的全姑娘封了亭主?她又不是亲王嫡女!” “那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没有食邑的只徒个虚荣。奴婢听说是郭太后念在蒋太尉一把年纪忠心耿耿的份上,给她孙女安插了这个封号,好让他孙女嫁给燕王家更风光些。” “那全姑娘的表亲姓什么?是做什么的?” 秋香不解道:“姑娘怎么对她的事感兴趣?蒋家的表亲就一个,是南宫家。说起来南宫家比蒋家权势还大,连皇帝陛下都要给几分薄面。民间有句话,朱与南‘宫’天下。” “这样啊!”朱璺冷哼一声。 没留神时,秋香就打开香膏抹了一点要替她敷。 她拿后退一句找个借口,从袖兜里取出玻璃球,置在掌心,念念有词:“秋香,看着它,它是不是很特别?里面是不是很美。” 秋香盯了一会,嗯了一声,眼睛黯沉下去。 朱璺轻声道:“告诉我,这香膏是谁送来的?” “是长乐乡主。”秋香木然地回答,“乡主教我告诉七姑娘,乡主与姑娘姐妹情深,听说这香膏极难得,是大公子花重金从名士那里获得的秘方,人敷后面色如玉,光彩照人。一定要让七姑娘敷在脸上。” “为什么?” “乡主不喜欢七姑娘长相比她好看。香膏里掺了毛薮,会让七姑娘的脸肿起来,这样乡主就把七姑娘比下去。七姑娘就会被贵族夫人误以为相貌丑陋。”秋香一五一十道。她的目光呆滞,望着玻璃球一动不动。 “乡主事情查出来被责罚吗?” 秋香木然答:“郭夫人很讨厌七姑娘。不会责罚乡主的。乡主说了一口咬定是七姑娘人傻吃错东西犯冲,没福气不配用尊贵的东西。” 007 凡桃 “睡吧。” 随着朱璺的命令,秋香闭目躺下。 朱璺的目光落在棱镜里貌若天仙的脸蛋上,相亲? 为今之计,她得用现代强大的化妆术把自己伪装起来,让郭夫人和嫡姐误以为她中了香膏的毒,同时又能让那些贵族夫人们望而却步。 一箭双雕! 当秋香被走进来的春香发现偷懒被揪醒时,婢女们目光吃惊地逗留在姑娘的脸上。 从她的毛毛虫般的粗眉,到嘴角豆大的媒婆痣,再到鼓起的寿星额。 这就是贵族夫人圈里传闻的容貌赛天仙的美人。 继承了杜老夫人美貌的朱七姑娘。 秋香不记得自己之前说过的话,但看到姑娘这一脸的妆容,吓了一跳。 丑不堪言。 嫁出去才怪! 朱璺对镜转圈,极为满意地回头展示道:“瞧,我这寿星额,看着多有福气啊。再欣赏这一字眉,是极流行的眉型呢。这颗痣油亮发黑,按面相学来说,是有口福的痣。你们觉得如何?” 秋香和春香面面相花觑。 难不成姑娘脑子又坏了? 朱璺见她们不说话,对镜孤芳自赏,甚合心意,这样的她还有哪个敢提亲! “走,去插簪!” 时值暮春,清明节刚过,谷雨未至,王府内绿萝葳蕤,桃花烂漫,廊沿上张灯结彩,从大门口一字铺开的由宣州进贡的绯色丝地毯直通往正德堂。 正德堂位于五进门院子正中,宽宽敞敞的五间房连接着,两旁各有间耳房。 逢年过节或者嫁丧添丁时这里才会开启。 这次因郭太后亲赐了一支簪子给长乐乡主,杜老夫人特开了例,在正德堂行插簪仪式。 堂屋里已坐满了前来观礼的皇亲贵胄。 男女分席,左边坐着女眷,右边坐的是世家子弟。 个个伸长了脖子望着殿外,都想着七姑娘的芳容先睹为快。 庶女小七为什么做了傻子还要活现世,为什么老天又让她脑子好使起来,那个庶女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的,不配与她抢风头,获得任何一个男子的关注,只恨当时母亲忧柔寡断,留下她的命。 朱璧边走边想,面上绽放着笑容翩翩然走进来。 她就像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让人看了精神为之一振。 那些爱慕虚荣的世家子弟目光瞬间灼灼地聚在朱璧别出新裁的装饰上,只见她头上绾着百花髻,凤眼荡着涟漪,唇红齿白,身上穿着新进的紫色蜀锦襦衬得胸前圆润丰厚,下着绯色蔷薇花摆褶裙,风骚妖媚,看起来像是极骚媚的狐狸。 杜老夫人蹙了眉,六孙女这等妖娆妩媚,恐非好事。 朱璧浑然不觉老夫人的想法,享受着一旁男子投来的灼灼目光。 这些门阀士族男子中,有一美男坐在显眼的位置,剑眉星目,白肌胜雪,一袭竹青色华袍,显得玉树临风,不像等闲之辈。 朱璧心下惊喜,闺阁好友袁四姑娘经常聒噪她的表哥明康集万千光华于一身,是大齐美人榜上上品第一名。明康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恨未曾亲闻。 虽然不曾见过,但眼前这人如野鹤之于鸡群,坐在那儿,旁边的四哥朱纪、五哥朱纵,堂哥朱孚、夏家的表弟、陈郡的谢衍公子、颍川荀公子都黯然失色。 如此秀丽人物不是明康还会有谁! 朱璧先前听袁四姑娘吹嘘,已留意于明康的神仙之姿,又听闻了他在朝野的大名,故有意要在笄礼上显示自己的才华吸引他。 想到这里,又不免多看两眼,微微一笑,恰巧一双含情目又被美男机敏的目光捉住, 彼此心里的小鹿狂奔。 然而席上的美男姓赵名会字士季,哥哥赵毓品德较之在其之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人都是已故的太傅赵繇的公子,长子赵毓谦逊好学,有乃父遗风,世袭定陵侯爵位,生有三子,近年因征蜀一事上得罪了皇叔朱爽,贬为魏郡太守。 次子赵会,敏慧夙成,少有才气,练出的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当日他父亲的还要好,为世人叫绝,因此从小被娇生惯养,众星捧月般的长至弱冠之年时,年纪轻轻通过孝廉选拔进尚书台,担任了从二品的尚书郎,人生走得太顺性子变得有些浮躁。 赵夫人带了幼子赵会观礼,一来是想走走杜老太妃的路子,看能不能把长子召回京都;二来小儿子尚未娶妻,带来也有攀亲的意味。 赵会被朱璧的媚姿勾得有些痴意。 夫人们的目光都聚集在大方懂礼的朱璧身上。 有夫人还赞道:“沛王爷的嫡女果然仪态端庄,不同于小家碧玉。” “是啊,听说才德俱佳,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对长辈格外孝顺乖巧,深得王爷喜爱呢。” “小女儿人怎样呢?” “小七啊,听说是个傻子,不过有传闻说像杜老太妃年轻时的模样,只不知真假。待她出来便知道传闻虚实。” 听到这话,夫人们恍悟过来,今儿是沛王府两个女儿的笄礼,差一点忘了。 几个人正悄声议论着。 朱璺踏着绯色地毯玉色纤影隐隐绰绰而来,起初看着像灵动的仙子,袅袅来至堂里令人心驰神往,投来意外惊喜的目光。 若真像传闻所言像年轻时的杜老太妃,可就是个倾城倾国的尤物。 杜老太妃的美貌当初在邺城是出了名的。 几大士族夫人带着未婚的次子观礼,意图明显,但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只眼盯着沛王爷家两个女儿有无隐疾的同时,偏要分心匀出另一只眼觑着竞争对手,暗地里评头论足,互相较劲。 为在家族没有资格承袭爵位的次子联姻谋求个闲职,是在场夫人们的一致目的。 何且幼子与朱室攀亲,得益的是长子。 夫人们心里打着小算盘。 小七走到近处,夫人们盯着她看,眼前的小七虽身姿曼妙,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唇若点樱,眼灿灿如浸水的黑色棋子,然而要命的是,那张脸,敷着一层脂粉,上额凸得厉害,未见脸,额已先见,且那嘴边还有颗大黑痣! 一时嘘声悄起,这姿容分明是凡桃俗梨! 郭夫人遮遮掩掩不让庶女小七抛头露面的根源在此。 众夫人揣测着。 杜老太妃虽然离开皇宫二十年,但余威还在,区区孙女的插簪仪式就有一批门阀世家来捧场求女。一家有女百家求,老夫人看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孙女高兴起来就多喝了几杯茶。 尤其是七孙女的容貌仿佛是按自己年轻时的模子印出来的,老夫人对她疼爱有加。 008 靧面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杜老夫人不顾郭夫人反对,执意叫这两姐妹一同及笄,郭夫人口内应着,心里不甚舒坦,加上庶女神智清醒过来,郭夫人更不能轻易叫庶女出风头,另一个不为外人道的隐秘之因是她与房姬的罅隙。 郭夫人搭手不懂事的朱璧替她惩治七女,这是几个婆子心照不暄的事。 没想到的是,这庶女乖乖就范,化丑妆遂了她们的意。 或许她脑子还不好。 杜老夫人很失望地打量着丑孙女,没有比当众展示孙女的丑更丢人了。 她记得七孙女明明好了的,怎么这个节骨眼儿又脑子坏了。 原本,老夫人想把朱璺当作压箱底的宝贝露出来的,孰料竟出了这个变故。 老夫人蹙眉。 这么丑! 秋香好大的胆子,敢当面她的面糊弄孙女! 杜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扫了旁边奴婢们,目光所及未捕捉到秋香那个贱婢。 不过,她却无意间将六孙女的表情尽收眼底。 朱璧得意地笑看朱璺,姐妹俩先齐向众宾长揖,恭敬礼毕,复转身上拜高堂。 朱璺拜完抬眉刹那,眸子里闪现出那个貌美而疏离的男子! 此美男坐在父亲旁边的软榻旁。 身份尊贵! 男子先是朝父亲的方向颔首示意,然后目光炯炯瞄向她。 在看到她的刹那,表情明显怔了下,面容变得扭曲起来,好像大暑天没有风一样的闷躁。 他很潇洒地打个手势,身后的随从就探过身子,竖耳倾听他的低语。 朱璺暗自叫苦不迭。 故作没看见的模样,提心吊胆地收住目光,垂首跟着朱璧面西跪坐,怕他认出来。 然心里已愁肠百结。 主持插簪的正宾荣姑姑下榻,笑盈盈走近,朱璺僵着身子同朱璧再次依礼面东而坐。 朱璧见她动作机灵,很意外真如母亲的婢女所说傻子突然好起来了。 这个意外依然敌不过男宾席上明康的魅力。 小七的好转只像浮萍从朱璧的心头飘过。 荣姑姑依次替朱璧的发髻插了郭太后赏赐的珍珠翡翠通体赤金的流苏钗,为朱璺的百花髻簪上老夫人给的一支白玉通雕金菊钗,笑对她二人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两个姐妹待要揖谢,忽一个婢女跪上前来,奉上湿热的帕子。 荣姑姑错愕。 朱璧懵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婢女送来的帕子只是朝着一旁的庶女小七。 堂屋内落针可闻。 老夫人没料到会有这一幕,侧过头拿眼问郭夫人,郭夫人着实懊恼,要呵斥那个不相识的婢女。 那婢女先谦恭道:“我家将军说姑娘不适合涂脂粉,这是将军赏给姑娘靧面一用。” 话一说出口,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到朱璺的脸上。 朱璺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璧极倨傲地看着朱璺。 朱璺却是笑容满面地望着那帕子发呆,什么表情?朱璧微微皱眉。 老夫人是见惯场面的人,先声夺人道:“可是河内郡温的昭大将军?” 救过朱璺的南宫昭! 樵郡与河内郡相邻,而河内郡又是南宫家族的发源地,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沛王爷与南宫家族交好也在情理之中。 舞阳侯正一品首辅重臣,三孤之一的太傅南宫翊位高态谦,沛王爷与其走动密切。 二公子南宫昭更是对朱璺有过救命大恩,其夫人对小七视若己出,小时还有过收养之意。 因这层关系,朱璺得到昭大将军的爱护。 昭将军一开口,众人要颤上三颤,此时只嗯了一声,都噤若寒蝉了。 朱璺笑眯眯地揖谢。 天下虽姓朱,江山有一半南宫家的功劳,南宫昭不怒而威的气场令人闻风丧胆,也令她脊背发凉,不敢直视南宫大人的幽眸。 不知为什么看见那双眼睛,心跳就会加快。 杜老夫人笑道:“我这个孙女自小三灾八难,多蒙大将军庇佑,照理说,璺儿改日要上门拜谢。” 朱璺急得满头大汗。 她真不想再见这人! 旁边的贵夫人面面相觑,眼睛亮起来。赫赫有名的昭将军是朱璺的救命恩人,若有南宫家照拂,联姻益处自不必说。 各人各怀心事。 南宫昭寥寥几字更坚定了诸夫人的决心。 只听他淡淡笑道:“恭候老夫人。” 朱璺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很不高兴地抬眼瞄了南宫昭一眼。 南宫昭是什么人? 杀人如麻,冷血无情,除非她不想活才想靠近他! 想着,背后又浮出一层虚汗,紧揪着衣角,心里长叹一声。 南宫昭的夫人也在场,她应该不会欢迎自己吧,想当初七岁去南宫府破了多少规矩呀,没大没小,没规矩没眼色,王夫人肯定不喜欢她。 朱璺正要说自己上不得台面,忽坐在郭夫人与丁夫人旁边的一位夫人一直温柔地望着她,这时开口了:“七姑娘,可还记得我?” 朱璺抬头瞧那位衣着华丽的夫人慈眉善目的,泛起阴德纹的眼角流露着怜惜的笑意,是南宫昭的元配王夫人。 王夫人来自东海郡郯县开创大齐“王学”位列九卿之首的正二品太常王肃的长女。 这样的诗礼大族薰陶出来的姑娘,既是名门之后,性情又温文娴雅,比皇室的郡主们还略强些,在门阀士族中炙手可热。 王夫人喜怒不露于色,与南宫昭相得益彰。 她的妆容与仪态永远是那么得体,能媲美宫里的皇后。 朱璺心里堵得慌,面上依旧恭敬地道:“夫人,我一直记得您。” 朱璺心里直捣鼓。 余光瞥着南宫昭,他的眼睛真亮啊,好像里面有火,灼得她心慌意乱。 坐在王夫人身边的嫡母郭夫人笑道:“你就依将军之言靧面吧。” 朱璺故作小猫一般哀怨的目光看看荣姑姑,又看看杜老夫人。 轮到杜老夫人和荣姑姑都觉出异样时,她又偏偏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从婢女手中接过帕子。 荣姑姑有些错愕。 璺儿是在求助什么吗? 她不想被相亲,众目睽睽下擦掉这层脂粉,得不偿失。 哎,怎么办才好,怎么办才好呀? 朱璺懊恼之际,又生气地看见朱璧一抹疯意。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009 毛病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朱璺只当没看见,心里懊恼地揖谢过昭将军 南宫昭漂亮的面孔在听到她的话后眉头一拧:将军,她叫他将军!小时候还叫叔叔呢。 这“将军”二字别人叫的,独她叫不得,她应该像六岁时没心没肺地叫他一声昭叔叔。 小七的这声“将军”,既疏冷又怅然。 他一双深邃的目光高深莫测地打量着她。 堂屋里众人都等着她擦拭掉脸上的那层俗气的脂粉。 “妹妹,要不要姐姐代劳呢?”朱璧转过头朝她眨着眼睛笑意盈盈。 朱璺呆呆地坐着,视若未闻,半晌挤着笑:“不劳烦六姐。” 朱璧却大大方方已携了她一只手,貌似安慰着:“有姐姐在,即便妹妹没见过场面也不必紧张,平日里我们姐妹俩念书认字做针线,一处伴着,形影不离的,替你擦拭一下有何不可,怎变得这么生分了?” 听她睁眼胡诌,朱璺神色微敛道:“大姐我知错了,我记得大姐常常告诫我嫡庶不同语不同席,平日里我没有想与大姐一处作伴抬举自己的非分之想,今天我坐在大姐身边诚惶诚恐,大姐请念在我是初犯,下次再不敢的份上,原谅我这次。” 朱璺说完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直叫人疼。 朱璧的笑容凝固住,气怔地瞪着她,因有外人在场极力压住怒火,皮笑肉不笑:“快擦拭吧,别叫长辈们等着你一个人。” 朱璺心里好笑,高高兴兴地应声擦脸,余光意外地瞥到南宫昭赞许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 “璺儿,好好的一张俏脸,怎么敷这么多脂粉,谁替你化的妆?是不是秋香,若是她,等会姑姑一定要去说说她。”荣姑姑有点生气。 好好一张脸,竟变成丑八怪。 杜老夫人也同众人一样眯着眼打量着朱璺。 朱璺完全没当回事似的,只是擦掉一点,仍然挡不住化妆后的丑陋,笑道:“听刘婆婆说姐姐是大齐美人榜里的榜眼,要配夺得头魁的大才子明康。所以小七今天忍着脸痛也要来看看夺魁的人长什么样子?” 众人讶然。 带着次子来相亲没想到已经有内定的。 郭夫人恨得牙痒痒,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只不敢看众夫人投来的质责的目光。 郭夫人原意是授意秋香暗示几句,没想到竟被这个庶女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变成板上钉钉的事,日后若与明家谈不成再另择婿比登天还难。 杜老夫人瞪了郭夫人一眼。 不是她说的璺儿怎会知道有美人榜一事? 老夫人十分怜惜脑子刚刚好起来的朱璺。 璺儿脑子刚刚清醒,作嫡母的说这些作什么? 现在被璺儿无心说出来揭了她的丑简直是活该! 朱璺状似亲近地拉着朱璧,心里冷笑着如果明康看不上你,你这辈子还能嫁给哪个名门之后? 郭夫人紫涨着脸皮下不了台,但也被冷场的气氛逼着要给公卿夫人们一个交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道:“各位夫人别把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璺儿的脑子你们也是知道的,她有时说的话不知轻重连我也气结却也不能与傻子计较。” 杜老夫人呵止道:“住嘴!有你这样当嫡母的咒女儿傻子么?” 朱璺一副认错的样子道:“老夫人我没有胡诌为什么母亲看起来不高兴?” 也不怪郭夫人生气。 朱璺的寥寥数语直接把朱璧的夫婿侯选人堵死在明康手上。 但大齐的历史有记,明康娶的是长乐亭主。 虽然眼前的长乐乡主高了一级,依这个乡主的性子日后指不定会闹出什么被降职的事。 明康流传下来的诗词论文只字未提他这位朱夫人看样子是性情不合。 朱璺笑笑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郭夫人袖里的手攥成了拳头,挤着笑道:“也不知道哪个长舌妇在璺儿你面前嚼舌根子,母亲不是不高兴是心疼你的脸。你怎么这么不当心,老夫人待你好,你不要辜负了老夫人的恩宠才是。” 郭夫人心里直骂着她丧门星。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朱璺是要逼着郭夫人狗急跳墙明里斗。 明人不做暗事郭夫人却敢做不敢当,比那阴阴的穿堂风还要毒。 朱璺头上的金簪闪着光刺得郭夫人眼里像进了沙子疼。 老夫人太偏心了。 看到郭太后送了一支价值连城的簪子给朱璧,她就命人特意打了支毫不逊色的金簪给庶女。 郭夫人心里对老夫人的举动不满,这是要挑拨老夫人和庶女的关系么。 朱璺柔柔浅笑道:“小七谨尊母亲的教诲。” 说到这份上事情似乎结束了。 然而老夫人的眼睛是敞亮的,已大概明白七八分。 人怕没脸树怕没皮的,老夫人不好当面数落郭夫人的不是,给她留了几分面子,淡淡的对荣姑姑道:“你带着小七回去净脸。看人看脸,女孩子家的脸面尤为重要别当成小事。” 荣姑姑拉着朱璺离开正德堂。 朱璺真不想洗掉脸上的脂粉,真害怕相亲啊。她试着问道:“姑姑,今天来的夫人们是替她们的儿子相亲吗?有没有看中六姐?” 荣姑姑吃惊道:“谁在你面前嚼舌根子的?” “刘婆婆。”朱璺把所有的不利都指向刘婆婆,这老妇人实在难缠,得先拔掉才是,怎么能不失时机地拔除眼中钉呢,“她说郭夫人要把六姐指给明康,还说今天要把我扮得丑丑的,称出六姐的美,明康才能看中六姐。我想想无可厚非,只要六姐好我就开心。” 荣姑姑看着朱璺天真带笑的圆脸,很心疼她。 小小年纪就要替别人操这份心! 那老不死的怎么会在姑娘面前说这个?不正经的老东西,迟早要害人。 荣姑姑蹙眉。 越想越气,好好的姑娘都叫那些脏货带偏了。 朱璺见她气色不对,忙得又道:“我今天脑子清醒后,就感觉好像睡了一个长长的觉,醒过来,他们都觉得我的性子不同从前,像换了人,刘婆婆竟然把我当成怪物,骂我怎么不一直傻下去,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这是刘婆婆的心里话,她催眠得知的。 现在她痛快地说出来,让荣姑姑明白她的处境多难,在这高门大户里没有个靠山怎么活? 当然她不指望荣姑姑做靠山,姑姑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指望不上。 朱璺意在求杜老夫人。 荣姑姑是杜老夫人最疼爱的女儿,势必会在老奶奶面前说上三方两语。 只要老奶奶一个动作,她的日子就会好过多了。 譬如拔掉眼中钉刘婆婆,换掉院里使唤的春夏秋冬四季名字的婢女。 光听那些名字就头痛了! 荣姑姑思索片刻,道:“你若有什么不好,回去只管告诉我,我倒是想看看,那样的大家闺秀出身的人,怎么对待庶女的?” 朱璺知道荣姑姑说到做到,心里暗喜,替她出谋划策:“我听说刘婆婆喜欢夜里赌钱。那些钱都是谁赏得啊?下人们的份例还不够塞牙缝的,她哪来的钱娱乐?昨儿她赌输了二两雪花银,我替她算过一月两吊钱,加上春秋等人的共六吊钱,这得省吃俭用三个月才够本,她有小金库吗?还是手里有什么宝贝不成?” “刘婆婆是郭夫人陪房,在外面还要尊称一声大娘,我是小辈不便当面说她。” “荣姑姑,这种毛病惯不得,该怎么办呢?”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010 谪仙 荣姑姑寻思着,没有立刻则声。 平日里只当朱璺是个木头美人,打掉牙齿往肚里吞的主。 没想到今日说话口齿伶俐。 一夜之间,性子也变了,通了人情世故一般。 “那脏货嫌活得不耐烦了?”荣姑姑直接问道,“老脸不想要也不怕丢人。” 话说着,一曲悠扬的琴声截断了两人的话语。 那音平缓而意蕴深长,若笔墨之精气,不细心领会,只觉淡而无味,沦为俗人。 其间起挑带拨,若惊秋之鸿,然整支曲听来,不疾不离,时而轻描淡写中意境无穷。 荣初初起初不甚理会,缓缓向北灵院走去,渐渐的,那琴声渗入人心,朱璺和荣姑姑都不觉怔住。 琴音绝伦无双,世间罕有。 朱璺聆听着。 其怨恨凄恻,即如幽冥鬼神之声。邕邕容容,言语清冷。及其怫郁慷慨,又亦隐隐轰轰,风雨亭亭,纷披灿烂,戈矛纵横。 正应了那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而弹奏之人,必是琴艺精绝的高手。 弹曲之人姓甚名谁? 所奏何曲? 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荷塘边。 “荣姑姑谁在弹曲啊?” “好像是明家的二公子。”荣姑姑面有愉色,琴音悦耳,心情跟着畅快。 “这琴技不是一日两日可练就的,弹琴的人真乃高人。” 闲聊之际离仙曲越近,仿若就在耳边,不由得放慢脚步循声望去,水中央一座碧荷掩映的清风亭,一个着宽袍大袖华袿飞髾的美男席地而坐,悠然自得地弹着古琴。 时而闭目,时而怅然,沉浸在琴声中。 他那风流不羁的神仙之姿,只怕这世间最珍贵稀奇的宝石也要逊色三分。 荣姑姑没有逗留,她也不便驻足,只是远远的一瞥恍惚间觉得那人也在望着她。 她脸微红。 这是穿越来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面红心跳呢。 正德堂里的朱璧脸色却变得很难堪。 众夫人都知道沛王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期待着她回答弹琴人姓甚名谁。 朱璧的脸色微微一红,手足无措的,灰溜溜道:“孙女,未听闻过,也不知此琴曲的来历。” 众夫人哑然,看来她的琴技不过耳耳。 她颇有些懊恼。 郭夫人忙笑道:“老夫人,世上琴曲多了去了,璧儿年纪尚小有不知道的很自然,何况我们都没听过呢。” 这时明氏本家夫人听了半日,突然失笑道:“老夫人我知道是谁,叫他过来一见便是。” 听明夫人之言,众人明白过来。 朱璧不由得瞥了眼男宾席里目光灼灼的美男,脸色陡然一变。 老夫人听着美妙的琴曲心情格外得好,对因对左右笑道:“明家二公子果然如世人所说弹一手好琴,我听闻还是个见识不凡的大才子。” 明夫人喜上眉梢,犹是谦虚道:“老夫人过讲了。我这个侄子不过是模样性格、品德才学比平常人好点。” 赵夫人酸道:“明夫人话语谦和犹是带着三分得意,连我也忍不住要看看这位公子的性情。” 郭夫人笑道:“老夫人,今日难得高兴,不如召明公子前来一见?” 亏得仙曲来得恰到好处,朱璧忙不迭地躲开席上美男的视线,道:“老夫人既有世外仙曲助兴,不如孙女过去亲自请他过来一见。” 刚刚她在大殿里闹了误会,错把赵会认成明康。这时,忍受不了赵会的热切目光,急于逃离现场。 老夫人愉悦道:“去吧。” 荷塘边 清风徐徐,荷叶罗裙窸窣,朱璧循声奔去。 想起方才错把赵会认成明康,她不由得叹气,心下思量着故意走得慢点,等荣姑姑和庶女走得稍远,才循声去探访明公子。 她走在石子路上,猛然山石后面晃出个人影来。 是赵会。 “乡主,好巧,在这里遇见你。”他上前一揖,拿眼觑着朱璧,原本平淡的话语就多了层意思。 朱璧猛然见到他,唬得后退一步,淡淡道:“你是哪个?” “颍川赵会刚与乡主在大殿有一面之缘,乡主真不记得么?”他意味深长地朝朱璧苦笑道。 赵会自恃才貌俱佳,自命非凡,误以为朱璧暗示他跟出来私下会面的。 朱璧错认了人,正是后悔不迭,再一看这个男子贼眉鼠眼的,只觉得恶心,更懒得和他说话,看着天厌烦道:“哦,我见过你吗?我怎么不记得,真是自作多情!” 赵会的心猛被浇了盆冷水。 刚才这个美人在堂屋里向他示好,现在冷言冷语的,像换了个人。 他一度以为是自己礼数不周得罪了她,笑了笑想拦住她的去路,还要说下去。 朱璧的眼睛已飘向不远处的亭子里,口内傲慢嚣张道:“庶子无礼,还不让道!” 赵会目光一冷。 他虽是庶出,但自打出生起就归于嫡母名下,与嫡子无异,忽然有女人揭他的短,若不是看在她是乡主的份上,早赏她两个耳光! 朱璧被那双阴森忌恨的眼神看得心虚,暗思道:不好,遇上个小鸡肚肠之人。 面子上仍然从容淡定,从他身边绕过去。 这个女人看似温柔贤淑,实际上飞扬跋扈,和大殿里那个莞而一笑的她判若两人,赵会忌恨地瞪着女子妩媚的身影:叫你几时知道我的厉害,后悔今天说的话! 背后投来的阴鸷目光,在看到明康的仙姿时,她已抛之脑后了。 她的一双凤眼眷恋地望着亭子里明公子,果然如世人所说,玉树临风,俊美非凡,一袭宽袍仍掩不住那健硕优雅的身段。 她痴痴望着,眼睛看直了,半晌回过神来,向明公子行了礼。 明康不曾看她,修长的手指依旧抚着琴弦,琴声若朦胧烟雨,似层峦叠嶂.. 朱璧尴尬地席地跪坐一旁,从没有人对她无视过。 眼前的男子惊为天人,连她也不知如何处置。 终于的明康啊,缓缓抬头,眉眼清澈得世间少有,朱璧的一颗心早已被他紧紧攫住,不能呼吸了。 “姑娘方才为何要对我行礼?”他弹着琴淡淡地问。 朱璧被他动听的声音搅得心花怒放,心飘飘悠悠如荷塘里摇曳的莲叶,道:“公子可是叔夜?久闻公子美名,不得一见,今日见了,理应行礼。” 她的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明康面上淡淡的。 眼前的女子盛装打扮,丰润妖娆,因对她的身份有些怀疑。 朱璧似已猜到他的心思,笑道:“公子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吧,我是沛王府的嫡女长乐乡主。” 他应了一声,听族人提过,沛王有两女,最出名的是眼前的这位乡主,但没想到与容貌气质与世人定义的灵动简直是云泥之别。 朱璧心里暗喜,明公子既然肯来,想必也是有意于她。 这时老夫人派来的婢女往这边来,借着邀请明公子去大殿的机会也来看看谪仙。 众婢女围观着,朱璧心里有气,在明公子面前又不好发作,只能视若无睹。 看热闹的还有不远处的赵会。 他的握紧的拳头,寒冷的目光快冻结成冰。 直到后来,李管家拨开人群邀请明公子,众人才簇拥着神仙一般的明康往正德堂走去。 看此情景,赵会奚落着:“不过会讨女人欢心罢了,有什么好嚣张的!” “士季,在说谁呢?”冷不防,背后传来一个男子严厉的声音。 南宫昭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诧异,不断地转动着扳指,看着他吃惊回头的模样,不动才声色地问。 赵尚书郎转身看时,昭将军已从松柏树后走出来。 他不由得收了性子,鸡毛蒜皮的事,话说出来,倒显得气量狭小。 他缓缓笑道:“原来是子上兄,刚才我看到有趣的一幕,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家男子被女子们众星拱月般,才明白何谓‘谪仙’。” 原本赞美的话从他口中吐出来,就变馊味了。 昭将军嘴角一撇道:“士季,难不成还吃男人的醋?” “我是自愧不如,待将军去厅堂见了那人,方知我所言不虚了。”他叹着气赞着。 “日后有缘分再见。”昭将军说完便往北灵院的方向走去。 011 再遇 北灵院里清冷得很。 昭将军难以置信竟入无人之境时,忽见两个梳着螺髻的婢女坐在廊庑边的台阶上闲话。 “听说康公子打小就聪明,十岁能赋诗,出口成章,樵郡的人都夸他赛神仙,可惜他很少回樵郡了,如果不来京都,这样的人百年难得一遇,今日既来咱们沛王府了,一睹明家公子的神仙之姿,眼前正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其中一个丫头眉飞色舞的如数家珍赞道。 “刘婆婆和春香姐姐她们都去了,要不,咱们也去看看?”旁边一个怂恿道。 南宫昭微皱眉头,正要咳嗽一声,打断她二人的对话。 谁想那两个丫头已经起身。 有一个往东暖阁里努嘴放低声音道:“里面在脑子不清楚,时好时坏的,不会出差错的。我偿一会工夫就回来不碍事。”话说着人已出了院子。 这两个丫头是服侍小七的夏香和冬香,因她二人一个嘴笨,一个新拨来的,地位在这院子的奴婢中排在最末,专职粗活杂事。 不想康公子一支仙曲将整个王府女子的魂魄勾了去。 连北灵院仅剩的两个看似本份的婢女也抵不住康康仙姿的诱惑往前院赶去。 南宫昭等婢女出了门才踱步走进去,这回可真入无人之境了。 东边暖阁里花窗边一只描金美人斛里插有时新的旁逸斜出的桃花,粉瓣落下三两片。 朱璺纤弱的身影背对着他,乌黑长发系了根蜜色丝带拖在白色长袍上。 他心头一动。 朱璺已隐约感受到有人影压过来,回头忽见昭叔叔那双深邃复杂的眼睛正凝视着她。 不免有些吃惊。 美男叔叔华冠丽服翩然向她走来。 她五味杂陈。 她穿越而来,却有原主人的一切记忆,知道这位昭叔叔与她的渊源。 后院一见只道是陌生人,未料到竟是救命恩人南宫昭。 这些年别来无恙。 朱璺想起当初这个男人心冷如石把她送回沛王府不免有些惆怅。 她的变化真大,楚楚可人令人心生怜爱之意。 “怎么生病了?”南宫昭走至近前坐在她的身边第一句便是关心,好像父子重逢般亲切和蔼。 朱璺无所适从,尴尬道:“只是小病,已经,好了。” 南宫昭却伸出一只手,单根食指拖起她的下巴眯眼看着,如此近距离注视着她的倾国之姿,内心闪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朱璺眼里窘迫,不知所措地后退一步尴尬垂眉道:“叔叔!” “你终于肯再唤我一声叔叔!”南宫昭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刚在堂屋当着众人怎么化那种妆?谁帮你化的?太丑了。” 他看到她的脸颊清洗干净后,一切如初,已明白几分。 朱璺别过脸去,没忘记之前被他扔在沛王府之事倔强道:“不劳您关心。小七自从被叔叔送走和叔叔就是路人。” 九年前黄发垂髫的她在京都外城的牙道上偶遇南宫昭。 彼时他惊讶于朱璺年纪尚幼便有倾城之姿,更奇的是她遇事不慌原地等待母亲来找寻。 他坐在轻裘宝马上动了侧隐之心把她带回南宫府。 不知怎么的这个孩子到来后总会触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也打破了南宫府纪律森严的日常生活,给府里上上下下带来无尽的欢笑。 可毕竟是沛王爷的姑娘,即使救了她想要收为义女养在府里也不合人常啊。 她的出言不逊像个孩子在撒泼似的。 南宫昭非但不生气还有些乐意。 “你还在生叔叔的气呢,叔叔不是答应过你待你及笄时过来看你。”昭叔叔言语亲切含着无尽的宠爱和喜悦。 南宫府再好也只是个客栈,沛王府才是她真正的家。 她心有戚戚。有口难开。 南宫昭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眼里闪现淡淡的怜意,道:“小七没有做错事却经常被罚,是觉得委屈吗?” 自己的心事经由旁人说出来,眼泪哗啦啦不争气地流下来。 “知道叔叔为什么要在你及笄之年过来吗?”昭叔叔面不改色但眼神里有别样的温柔。 朱璺摇摇头。 昭叔叔微微笑道:“记得叔叔为你取字时说的话吗?” 她点了点头。 掀起尘封已久的记忆。 “希望七公子平平安安”话语犹在耳边响荡。 她睫毛微湿。 南宫昭微微一笑道:“你想明白了?” 她顿时脸红透了。 原来还有人在关心她。 “你明白就好。这个送你。”南宫昭有趣地打量着她恍悟过后睁大的美目,从袖兜里取一枚三寸大小雕着抽象狼纹的白脂玉牌,“它可以护着你,或去见西郊青王山见白马寺的方丈,见他如见我。” 青王山北边有一座水月庵是沛王府修造的,是杜老太妃的香火院,南边是白马寺是专供皇家或三公九卿的上香,临近山顶,庙里不像普通的庙宇三教九流南来北往的,是极清静不过的。主持据说是由西域来的鸠罗长老剃席的和尚,来历不小。 她接过玉牌看看那狼纹,不知道这图案还有什么别的意思。 昭叔叔大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强调道:“记住,这玉牌能护你周全。” 朱璺懵住。 说得好像自己要大祸临头似的。 她挺直身子信誓旦旦推却道:“没有这玉牌,我也会像叔叔说的平平安安。” 南宫昭嘴角一抹笑意滑过,眼神里满满的宠爱,道:“防患于未然,你这个孩子呀,太单纯,是坏也是好……”他叹息一声言犹未尽般。 “昭叔叔,难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面壁思过吗?”朱璺红着脸像犯了错事般。 她原本心思难过。 有冤难伸。 及至昭叔叔来看她,她仿佛又变回成不懂事的小姑娘,在宠爱自己的父亲怀里撒娇捣乱。 南宫昭笑笑,正色道:“这件事与你何关,不过吃一堑长一智。往后记得凡事三思而行,别中了别人的计,掉进陷阱里也不自知。” 朱璺睁大又眼,不可思议地看着昭叔叔。 昭叔叔笑道:“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她尚未出口的话已被昭叔叔堵了回去,不免有些佩服。 012 比才 朱璺的及笄大礼行了一半,横穿冒出了一个明康,正德堂里的人没有再理会她的妆容,注意点都转移到明康身上。 朱璧与神仙一般的明家公子在众人簇拥下并行至正德堂。 夫人们忽见一个如宝似玉的美男在朱璧的陪衬下徐徐而来,面如美玉,白袍大袖,仪容出表,闲适自得,气质一流,此人正是明康。 老夫人见他进来将众士子比下去了。 她快到花甲之年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男郎,小小年纪,便有出世之表,真像旁人所说,如神仙下凡呢。 老夫人知道的只是其中一面,在场的士子们了解得更清楚,传言明康放荡不羁,对教条礼法不以为然,对官场名利轻如粪土,因为思想怪异,常常得罪一些衣冠楚楚的士大夫,今日见了老夫人不知这个怪人会不会行礼,众士子打赌明康要得罪杜老太妃。 谁想明家公子走上前恭敬作揖:“明康拜见老夫人、沛王爷及夫人。” 众士子唏嘘不已。 不拘礼节放纵狂傲的明康在沛王府彬彬有礼,怎么看都不像世人传言的那样出格。 明氏之前已告诉了老夫人她侄子的年纪品性之事。 不仅是杜老夫人,连一向挑剔的郭夫人看到这么个妙人也有将嫡女指给他的想法。 因众夫人及士子在场,老夫人不便过分流露对明家公子的偏爱,颔首示意他入席,淡淡道:“明家儿郎方才在门外谈的是何曲?” 明康入席半起身子揖道:“叔夜前几日在西效游玩偶然得之,因琴调奇特,对琴中之意不得其解,今日忽毛塞顿开,再弹时只觉声声令人听之口齿生香,名为《长林散》。” 老夫人见明康长相脱俗谈吐不凡,正要称赞。忽人群里传来一个男子清脆的声音:“此琴音听着高低不平,忽委婉,忽辽阔。千回百转,令听者感到内心冰炭交加,升天坠地。这琴曲实妙不可及。”说话的人是赵会,众人不甚理会他。 荣姑姑笑道:“母亲,您看,明家公子的琴弹得好,咱们璧儿的萧同样吹得好,不如让公子和璧儿合奏一曲,想必会收不一样的效果。” 一语出,明康引来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 朱璧感激地笑望向荣姑姑,荣姑姑也冲她一笑,那意思是接下来看你的表现了。 明康正要推辞,郭夫人开口道:“老夫人若有这个兴头,就让两个孩子演奏一曲。” 沛王爷笑道:“你们这些妇人啊,也不问问明家公子愿不愿意?” 这话说得好像嫡女能与明康和奏一曲高攀了似的。 这么难得的机会,众士子都巴不得自己出头,眼里却只有望的份,心里祈祷着明康不识抬举回绝掉,然后再来个英雄救美。 谁知明康好像吃错了药处处都表现得无可挑剔,他居然儒雅地出席邀乡主共奏。 朱璧的心早已乐开了花,当仁不让叫服侍她的婢女春桃去拿萧。 赵会冷眼坐在偏僻角落里旁观着鼻子里哼出一丝不屑。 老夫人虽喜欢明康,但不希望孙女忘了女孩儿家的矜持,偏偏嫡孙女在正德堂前也不谦虚推辞,不问问老夫人的意思,见明康相邀三魂六魄的过去了。 老夫人看着糟心。 琴萧捧出,那琴是乌木所制,以汗血宝马的鬃毛为弦,两头雕着梅花,古朴低调的华美。 明康见了只觉此琴非同寻常,似可把玩一番。 他席地而坐,手指轻弹一下。 “叮——”古琴发出的一声清脆绵长的低音,穿透力极强,遥远的荷塘里莲叶为之一动,后院的花果为之溢香,北灵院的朱璺为之心颤。接着天籁之音不可思议地从明家公子弹指间流泻而出,比之先前更真切更深远,如古井般幽深,如月华般清朗,如天空般高远。 众人屏吸聆听心驰神往觉那琴声奥妙不同于先前的广陵散。 这时,朱璧举箫合奏。 古琴的幽深婉转与箫声的悠扬宏亮交织缠绕凤凰于飞满室光华,仿若步入人间仙境,连俗媚的朱璧此刻看起来也颇有朗朗风骨。 朱璺怅然若失听着那琴萧合奏,想到清风亭里见到的那个人,这琴定是他所弹,这萧呢,不用想是大姐所吹。 为什么会有一丝嫉妒? 一个庶女有什么权利有什么资格嫉妒嫡长女! 她俯首望着手里的玉牌,这个才是她最重要的东西啊。 这仙外之音,不仅让北灵院的朱璺听得出神,也让众士子遐想翩翩,连赵会也不得不承认明康琴技精绝魅力无人能及。 一曲终了朱璧笑意盈盈缓缓向明康作揖,道:“多谢公子,朱璧有幸习得公子风骨一二。” 明康没有说话只是回揖。 “乡主的萧吹得真好啊!让人流连忘返。” “乡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真让人甘拜下风啊,还有什么是乡主不会的。” 众士子一味奉承着朱璧,却没有赞叹明康的。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个人突然鼓起掌打破了和谐,众人回头见是颍川赵家公子,只听他淡淡的似笑非笑,道:“今日果然不枉此行,有幸闻得明公子所弹新曲,让士季大开眼界了。士季心悦诚服。” 士子们睨着他嫌多管闲事。 朱璧的脸色变了。 不过误会一场错看一眼这人就阴魂不散见针插缝地在她面前闪眼。 “是啊,老夫人,明家公子弹的一手好琴,与我儿的书**底相似。”赵夫人对身旁的老夫人道,顺便也夸赞下自己的儿子。 老夫人心里明白,几大士族夫人带着儿子来有相亲的意思,嫡孙女的表现堪称完美,这些夫人们或是有了心思,才想让儿子们表现表现,不能只让明家公子抢风头。 金乡公主笑道:“母亲,我也听说过呢,大有当日赵太尉的风采,赵家公子书法堪称一绝,不如称此机会,让赵公子替母亲写几个字。” 老夫人心里对明康十分满意,已有招他为婿的打算。不过,她有两个孙女呢,嫁一个还有一个,让赵家公子表现一番也好,于是点点头道:“赵家儿郎,可否替我写几个字?”话说时,婢女们已摆好笔墨纸砚。 赵会当然不能推脱,作了一个长揖,走至低案前,席地大笔一挥,纸上字如龙飞蛇舞。 众人看了都叫好,毫不吝啬地夸赞赵会,与方才明康表演后箴默不语截然相反。 明氏因侄子夺了众士子风采,心里过意不去,便赞道:“赵家公子的字果然极好,可否替我也写一张。” 谁知赵夫人道:“听闻你侄子的字也写的好呢,不如叫他也试试。”赵夫人原想,明康琴技这么好,不可能连书法也好,叫他出来写一张,才能更衬出儿子的才华。 明氏脸色一僵,忙道:“赵夫人莫信旁人传言,他的字贻笑大方了,哪能及上赵公子一二。” 明氏知道过尤不及,怕侄子风头太盛,引起众士子怨恨,谁知那赵氏却语带坚持道:“明家公子不要谦虚,只管写上一张,好不好,给老夫人和沛王评判。” 明氏冷哼一声,是你非要让你儿子出丑的,可别怪我们叔夜,于是淡淡道:“康儿,赵夫人这么坚持,你就写一张送她吧。” 013 嫉妒 语带怪异,老夫人也明白赵氏夫人自讨苦吃,非要当众羞辱一回才能闭嘴,于是发了话:“明家公子写一张,好不好都没事,我喜欢就行了。” 话一说出口,赵夫人面色难看,这话好像是在针对她似的。 明康领命,挥斥方遒,不稍时,一张纸已写满一排字。 明康介绍道:“这是我才作的一首四言诗。” 众人一看,果然是神人啊,不仅弹得一手好琴,写就一手好字,还拟了一首好诗,且不说诗,单只讲字,比赵会的字还要精神三分,看了明康的字,再一看赵会的字,未免小家子气了,公子哥就是公子哥儿,染上了世俗的习气,怎么也学不了世外高人的得道精髓。 字的形可以模仿,但这字里的气神却模仿不了的,字如其人,以赵会的字来看,太多的功名利禄诱惑,在气神上,对明康的字望尘莫及,大概这辈子都达不到明康字里的忘我境界。 赵会看了那字,面色难堪,赵夫人也是,本来是想灭一灭明家公子的嚣张,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自己的儿子比下去了。 偏偏有士子挑拨道:“我看明公子的字更胜一筹啊,你说呢?” “是啊,是啊,明公子的字世人都望尘莫及,敢和明公子比字,不是自己打脸吗?” 声音细若游蚊,却偏偏故意让赵会听到,赵会脸白一阵红一阵,心里既怪母亲多事,又恨明康处处不让人。 朱璧甚是得意,明康帮她灭了赵会的威风,看他还敢不敢再到面前来嚣张。 老夫人看了明家公子的字,果然又是一绝,沛王捋须笑道:“字如其人,各有千秋。”没有点明孰优孰劣,给颍川赵氏一个台阶下。这样,事情就过去了。 虽然沛王没说,但比试的成绩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赵会心里堵着一口气,明康却浑然不觉。 老夫人对明康喜欢得无以复加,笑对旁边的明氏道:“明家公子有无娶妻?” 问题一抛出,刷刷刷!众人都望着明康,看来老夫人要指婚了。众士子单只看一眼朱璧俗媚的身段,心已酥了一半,现在,眼看着美人要嫁明家公子,难免不舍。 明氏笑了,慢条斯理答道:“已过弱冠之年,尚无娶妻。” 说刚说完,老夫人还未来得及开口,明康“嗖”地站起来,出了席位,作揖道:“老夫人,我来府里时,听说是沛王朱璺及笄之礼,为何独不见朱璺?” 众人都愣住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提沛王七女?还朱璺朱璺地叫得十分顺口悦耳,好像跟朱璺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整个正德堂的人都惊讶地望着他,揣思着明康怎么会认识沛王七女。 赵会下意识地瞥了眼朱璧吃惊的面色,冷笑一声,又继续看他的好戏。 老夫人已明白明家公子的意思,只是她也看出来,嫡孙女有意于他,至于朱璺,和他怎么相识的,令人头疼。 明氏也僵了一下,原本以为侄子与沛王长女的婚事议定了,谁想侄子问起不相干之人。 沛王觉得这明家儿郎有趣,嫡庶姐妹,虽同姓朱,然地位天壤之别,明家儿郎不以嫡庶等级分人,确实难能可贵,于是笑道:“明家叔夜,你与朱璺可曾见过?” 明康揖道:“有过一面之缘。朱璺是我见过的至真至善的女子。” 一语刚毕,四座唏嘘不已,众人反应不一。 先是朱璧差点气晕倒,郭夫人怒从心起,手指掐着虎中,尽量压抑着胸口的痛,明康果然不能抬举,真是见了鬼,胆敢拿个庶出的孽种和嫡出的乡主作比,找死。 金乡公主觉得眼前这个人有趣,什么话都敢说,只怕他还不知道,这些话会让朱璺日子更加难过啊。 众夫人面面相觑,赵夫人总算出了胸口的恶气,轮到看明家儿郎的笑话,她冷眼着着明氏的反应,那明氏心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嫡出的不要,偏偏留意庶女,可想而知,她的胸口也是疼得厉害。 众士子们跟着喧哗,有庆幸明康看不上乡主的,有好奇朱璺魅力的,后悔之前没有仔细看,更有的细细体味明公子说的话,朱璺是至真至善人,那朱璧岂不是至伪至恶人? 要知道明康是天下最有名的贤士之一,他称赞过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同样,一个差评,也能让那个人一辈子背负着坏名声。 赵会看着朱璧阴晴不定的脸,心中大快。 这其中独老夫人处变不惊,老夫人心里明白,明公子提起朱璺,是委婉拒绝了与嫡孙女的婚事,他这样的名士,心意已决任何人强迫不得的,但是,只凭一面之缘,与朱璺也谈不上婚嫁,明公子刻意地推崇朱璺,只能说是为了抬举小孙女。 天下名士明康评朱璺至真至善也,这段贤话传与外人,朱璺的美名也会让她的地位上升。 老夫人想到这里,对明康更增添了一份感激之情,因回头对沛王道:“明家公子对朱璺极为推崇,也是你的荣光。” 沛王爷笑道:“母亲说的极是。”他又因为有事先行离席,和南宫将军去了灵谷山房密谋要事去了。 这里,老夫人因又对心腹赵婆婆说:“去请姑娘来正德堂一见。” 早有春香等婢女先行回了院子,催促道:“姑娘,快去正德堂!明家公子要见姑娘。” 难得姑娘有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当差的婢女们也盼得进入正德堂一睹明康的仙容。 这时赵婆婆刚来院里,喜道:“老夫人有请,姑娘随我去正德堂吧。” 朱璺开始以为是春香等人捉弄,及至老夫人的心腹赵婆婆也来了,才相信了。 赵婆婆细细打量她脂粉洗尽,容颜光可照人,又帮她修饰一番,满意后才叫几个人才簇拥着她往正德堂走去。 明家公子?天下人皆知的名士明康! 不知为何要见她! 朱璺正想着已进了正德堂,众人看了,较之先前大有不同,少了一层厚厚的脂粉,额头也变得光泽了,就像换了个人,站在明康身边,也沾染了神仙之姿,虽然面部被遮掩着,但是仍然掩不住她的光彩。 明康见她身着如意云纹玉色深衣,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庞用绢帕遮掩着,只露出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不禁好笑,第一次见她,是掩着额头,第二次见她,只露出额头。果然有趣。 014 姐妹 朱璺瞥上眼方才在亭子里弹琴的男子,一种无法直视的心动,又让她顺势低下眉,对上作揖道:“老夫人恕小七之罪,小七感染风寒,怕传染给旁人,故用绢帕掩面。” 她只是为拒绝相亲找的借口。 不过老夫人没有见怪,只是笑道:“我儿,叫你来不为别的,只因明家公子格外推崇你,至真至善的女子,故而叫来一见。” 至真至善?朱璺抬头看了一眼右侧前方的美男,他就是明康!也对,世外之音只有明康才能弹奏出来。 朱璺忙揖道:“公子谬赞了。”说这话时,明康已侧过身子,望着她微笑。 众目睽睽下,朱璺忐忑不安,始终不敢看他的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这时,老夫人身边的丫头侍玉端来醴酒,老夫人道:“这杯酒你要亲自奉给明家公子,作为答谢。” “是。”朱璺应道。 就在抬眼刹那,她看见郭夫人面色不善,郭夫人身后的六姐长乐乡主,似笑非笑,眼睛能吐出蛇信子般,瞪着她,看得她毛骨悚然。 她收回视线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也慈祥地看着她,旁边的荣姑姑和颜悦色,眼里充满嘉许。 朱璺想起方才南宫昭的话,咬紧牙关,鼓足勇气,伸出玉手接过酒,毕恭毕敬地奉至神仙一般的明家公子面前,道:“沛王七女敬公子。” 这场面,众人觉得奇怪,老夫人为何因为明公子一句夸赞,就慎重其事的要朱璺亲自敬酒? 难道另有他意? 众士子望着执酒的朱璺,愈发觉得她沉稳端庄。 明氏很懊恼,老夫人有意要招侄子为婿,然而在得知侄子不喜嫡女朱璧,却对朱璺有好感时,顺水推舟,让这两个年轻人进一步增进感情。 其实,侄子看中谁,老夫人不甚在意,只要是她的女婿就可。 可是对明氏来讲,只有嫡女对明家的兴起才更有帮助啊,想到这里,又不免看了眼郭夫人,其脸色不善。 明康接过她的酒,一饮而尽,复又还给她,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她尴尬地看了他一眼,众目睽睽下,不好辩驳,只是默认。 哎,这个美男怀的什么心思,为什么说这种话。 偏偏这时,荣姑姑笑道:“好了,好了,日后这两人更和睦了。” 敬酒完后,王夫人笑道:“看着这一屋子年轻人聚会好不热闹,老夫人,我们南宫府园子的兰花过几日盛开,您赏个脸,带着孙子孙女们来赏兰花。各位夫人们也不要推辞,都一道来热闹热闹。” 当下众人应了。 老夫人看着朱璺,总觉得哪里奇怪,因叫她先回去休养身体,朱璧忙道:“老夫人,妹妹身体不适,我陪妹妹回去吧。” 老夫人看了朱璧一眼,料她也不会找今日欺负朱璺,便道:“去吧。”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眼看着朱璧似笑非笑朝她走来,挽起她的胳膊就往正德堂外走,后面传来众夫人赞叹声:“看呀,这两姐妹感情多好啊。” “郭夫人,您有福气。一双女儿生得这般美,叫人羡慕。” 正德堂外,朱璧狠狠地掐了朱璺的胳膊,朱璺吃痛地往旁边一让。 犯不着这个节骨眼和朱璧闹不和。 “你叫啊!叫啊!怎么不敢叫!”朱璧又上前掐她,扭她,一边折磨一边口内念念有词。 让她一回,这小妮竟然蹭鼻子上脸了。 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朱璺以直报怨,也回敬她几下。掐着道:“大姐!饶过我吧,大姐!” 看着小妮子吃惊错愕泪水被逼出来的模样,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大姐,孔大圣人曰,以德报德,以直抱怨。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说出来呀,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是属狗吗?”说着又掐了几下,那丰满胳膊粗长腿的掐着好有肉感。 朱璧没料到庶女会反击,痛得哎哟叫出声来,骂骂咧咧道:“你不配和我一个属相。” “呵呵,当然啦,好狗不挡人道。”朱璺反疯地笑道。 “哎哟,你敢掐我?”朱璧花容失色的缓过劲来,使起蛮力,挽起袖子,怒气冲冲道:“你敢骂我,你敢掐我?我可是堂堂正正的乡主。是父亲最最尊贵的嫡女,你算什么东西,敢和我平起平坐,敢和我抢东西!” 看来她不满的地方太多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朱璧目露凶光,恨不得撕烂眼前这个人。 正德堂还有长辈在呢,大肆叫嚷只会惹人闲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先溜为妙,朱璺想了想往后退,没想到这朱璧使起蛮力来力大无穷啊。 瘦得如扶扶柳的她被拖到了池塘边,无路可逃,后面就是水,她又不会习水,闹出人命可不好玩,她急道:“长乐乡主,我不奢望和您平起平坐,更不敢抢乡主的东西,乡主您多虑了,咱们这么闹起来让正德堂的人听到了都没好处。我劝你大局为重先休手,若传到康公子耳朵里,他会怎么想你这个人呢?” “你还说没有!”朱璧不听她解释,扯下她面上的巾帕,一张美丽的面庞裸露出来,她看着这张楚楚可怜的脸蛋,冷笑一声,“明康为什么会认识你,为什么会对你有好感,就是你这张脸勾引了他!”她一生气面部表情扭曲,露出丑陋的真面目,但在狰狞的面具下是一颗不安的心,在眼前的庶女倾城倾国面庞前,变得不自信,正因为如此,才让她更为生气地掩饰自己的不自信。 朱璺好言解释:“乡主,我不认识他,那个人是开玩笑的,你七妹无才无能,一无是处,可是我六姐抬举我了。” “我不管是不是玩笑,总之你不能和他有任何关系!你的确是一无是处,从小到大,在这府里,只会污我的眼,碍我的事,这些我都可以忍,但是我告诉你,朱璺,要想和你名字一样宜家宜室,平安百岁,最好记住我的话,别抢我喜欢的东西!” 爱恋中的女人真可怕。 不知哪里暴发出来的力气,她双手狠狠地掐着朱璺的脖子,完全不顾自己的千金身份。 若被那个不是省油灯的蒋全姑娘看见传出去能叫人笑掉大牙。 这画面不忍直视,若被那个不是省油灯的蒋全姑娘看见传出去,能叫人笑掉大牙!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朱璺颤了一下,不得不收敛住玩笑,严阵以待。 指不定这小妮子接下来会做出更荒唐的事。 朱璧简直像个潜伏的魔鬼,阴魂不散。 朱璺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服软道:“乡主,你的话,我,记住了!我可以走了不?”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滑过朱璧的唇角,她慢慢松开手,朱璺松了口气。 心里的石块刚要落地,扑通! 一个后仰,她栽进荷塘里。 伴随着落水声,塘里水花四溅。 015 落水 “是你自己没站好,掉进去的。”朱璧站在岸边,得意地看着落汤鸡朱璺,仿佛在看一只蚂蚁垂死挣扎,“你悠着点,这塘里的淤泥很深,一个不慎就会陷进去,我去叫婢女救你上来。” 那个赵会不是早已对她垂涎三尺么? 不如顺水推舟把庶妹便宜他。 以庶妹的姿色不动心才怪呢。 朱璧打定主意地往正德堂方向走去,迎面意外地碰上荣姑姑,只得结结巴巴地上前问好。 荣姑姑却像参透她的心思似的,精明的眸子满是审问和怀疑:“你妹妹呢?” “妹,妹妹掉水里了。”朱璧瑟缩着指向璃园,“我正要找人去救。” 话音未落,荣姑姑目光微凛地快步赶往璃园。 “姑姑!姑姑!”朱璧在后面喊她,声音像石子沉水得不到一丝响应,只留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璃园太大,少有人迹。 陷进塘里淤泥中的朱璺动弹不得,吓白了脸抓住塘边突起的石头,才穿越来不到一天,就要溺死,她不甘心啊。 暮春季节,气温反复无常,一会子天就暗了,更觉得冷。 这塘里的水真冷啊,害得她牙齿打架,咯咯作响。 不就是个男人吗,竟然要谋害亲妹妹。 埋怨之际,耳边传来一阵渐近的脚步声,朱璺惊喜地瞧见远远的一个颀长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及至看清那人的长相,一阵骇然。 南宫昭啊!为什么是他? 她闷闷不乐霜打的茄子般,欲叫未叫。看着人马上就要走过去了,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叫住他:“昭叔叔!” 子良是南宫昭的字。 南宫昭驻足,循声望去,不可思议地看着落汤鸡。 “怎么掉池塘了?”他微微错愕没想到刚从灵谷山庄出来散散心,都能碰见小丫头,还这么狼狈! 他哭笑不得。 朱璺尴尬地向他求救,声音弱得像冻坏的猫。 南宫昭没有片刻的迟疑,捉起小丫头的纤手拉她上来,可怜她湿搭搭的一身泥水,衣衫不整的,偏偏那衣服偏白色湿透地黏着身子,隐约已窥见凹凸有致的肉身。 南宫昭侧目解下身上的绛色二龙抢珠缣质大氅裹住她的身子。 小丫头的脸已经红到耳根。 他若无其事地问道:“宜安,怎么就掉水里了?” 朱璺的脸上快滴出血来,窘道:“一个小意外失足落水的。” “是吗……”南宫昭的语气里带着怀疑,这个解释真是牵强。 宜安分明是被人捉弄了。 她战战兢兢的好像冻得不轻,扯开了话题:“上巳节去湖畔踏青意外落水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真不明白为什么少男少女都爱往湖边跑。”她的面庞沾着水渍,如出水芙蓉般,引人遐想。 南宫昭似笑非笑,“宜安,你为什么要来湖边?府里的姑娘都喜欢去正德堂那边?听说明康被老夫人请过去了,你不好奇那位传闻中的天下大名士?叔叔猜你这落水和他有关。” 朱璺担心他迁怒到明康身上,忙道:“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走路不看路,眼睛望天上,没想到就一脚踏空,是我自己不好。怪不到别人头上。” 南宫宫听她的解释,深邃的眼眸流露出怜意。 “宜安,别动。”他的目光落在少女圆润的下巴上,那里溅了一点泥渍,他毫不犹豫地伸手用大拇指揩掉泥渍,触碰到她的肌肤时,心里为之一动,一种异样的感觉生起。 宜安的肌肤吹弹可破,更不可思议的时,那张面容如晨间沾着露水的百合白嫩中带粉,散发着幽人的芳气…… 他是宜安最尊敬的恩人,比宜安的长兄岁数还高出一轮,宜安尊称一声昭叔叔,他怎么能有那样的想法? 他内心暗暗自责。 差一点入魔了。 朱璺哆嗦地打了一个喷嚏,忙裹紧了大氅,方想起一件事又道:“昭叔叔,您在灵谷山庄是在商议东月和大齐的战事?” 什么? 南宫昭愕然。 这件机密大齐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小丫头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怎么会知道。 朱璺咬了咬唇道:“我只想告诉叔叔东月不会入侵大齐的。” “这不是你操心的事,待在绣阁里安安份份地做好女红学着主持中馈才是你的正事。”南宫昭略皱眉头,小丫头怎么会掺和起政事。 朱璺不甘道:“难道东月不是扬言要入侵大齐么?昭叔叔有没有这种事?” 看她打破沙锅问到底,南宫昭眉头深蹙,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灵谷山庄是你父亲商议要事的地方,这件事今天才传到大齐只有几个人知道,谁告诉你的?” 朱璺道:“没有人告诉我但是我就是知道了。既然我能知道这件事我也知道东月不过是虚张声势雷声大雨点小。如今东月烈士暮年老骥伏枥,庙堂内没有贤良太子,坐享荣华富贵的多,出谋划策之人却少之又少,内忧外患重重矛盾,若他们的国君亲自领兵出征,难保朝堂内不会有怀二心之人爆发政变,若派遣将领,他们没有了社稷之臣,良将人才青黄不接,这个时候他们急需休养重整,出声攻打不过是想威慑大齐,忌惮于他们国人斗志不可轻易妄动罢了,昭叔叔您千万别被他们的表象糊弄了。” 南宫昭不敢相信这些话从一个十五岁小丫头口中说出来。 “昭叔叔您不信的话可以亲自问问祥州府诸葛诞,他和安丰巡抚意见相合。我相信他们也是这个意见。” 南宫昭的眼神看起来复杂难以捉摸。 小丫头怎么对朝堂之事了解这么多? 听说之前小丫头脑子混沌一直在北灵院养病,一夜之间好起来已是稀奇的事,这些政事她怎么会知道?还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像是沛王爷与朱纬告诉她的。 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呢? 南宫昭决定派人查查她。 朱璺看他沉着脸又补充道:“昭叔叔您千万别被敌人的花言巧语蒙骗了。东月自身尚顾不暇怎有工夫去攻打别国呢。我相信大齐一定能统一西蜀和东月的。” 小丫头这是在安慰他吗? 南宫昭阴沉的脸终于放晴,朱璺松了口气。 “宜安,朝堂的事自有男人处理,你不用担心。”南宫昭见她焦急的模样,便把刚在灵谷山房里商议的结果告诉她,的确如她所言,卿佐公和幕僚们都认为东月虚张声势,大齐可借此打它措手不及,然而昭叔叔却不这么想。 昭叔叔说了一半实话,一半假话。 攻打东月是假。 声东击西才是真。 西蜀才是昭叔叔的猎物。 这是军事机密不告诉她也情有可原。 朱璺也不点破只点头称是。 南宫昭见她一副乖巧模样,顿了顿道:“好了,这些事情原本是不应该告诉你的。快回去吧,别受凉了!” 口气带着命令。 朱璺应诺正要离开,梨花林里的小径上朝这边方向走来一群绫罗绮绣。 昭将军漫不经心道:“那些人是找你的吧?” 016 会见 话音刚落就听见荣姑姑迎上来:“璺儿,吓坏姑姑了,你没事就好。” 朱璺回头就看见荣姑姑走近来。 荣姑姑的表情焦急,真得心疼她。 荣姑姑刚看到旁边站着个男人背对着她不知道是谁,待那男人回头,竟然是昭将军,朱璺的运气不是盖的,和昭将军的缘份深着呢。 荣姑姑拉住朱璺,上上下下的检查一遍,看着她披着将军的大氅,心里一块石头落地,道:还冷不冷啊?” 朱璺摇摇着,却哆嗦着道:“荣姑姑,是昭叔叔救我上来的!” 荣姑姑闻言目光落在威严的昭将军身上。 南宫昭淡淡一笑,道:“快回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荣姑姑笑道:“多谢昭将军几次三番的救了我这个侄女。” “也是,你这个侄女,福大命大,总是遇上我。”南宫昭的话戏谑中带着无奈,转身走远。 荣姑姑怔了一下,回头望着朱璺道:“你是怎么掉进水里的?” 朱璺只道:“姑姑,我很冷。” “好了,姑姑陪你回去换衣裳。” 回至院里,荣姑姑就令掌衣的秋香开了衣箱亲自替她选衣裳。 及至睃了一眼几件旧衣,眉头竖成川字,转身命带来的小丫头取了一套新制的蜀锦料子的交领镶白色护领的袄裙,上身柳绿花缎袄子,下面系着六幅杏黄绸马面襕裙,头饰新扎成两股,插一对送她的鎏金累丝嵌玉石人物纹银簪,荣姑姑说这叫改头换面,重新来过。 朱璺也觉得好。 比此那些人都不能再叫她傻子。 荣姑姑又取了一条水红汗巾给她放在袖兜,一个刺绣锦囊内装玉蝉挂在马面裙上,再令婢女重新施过脂粉,荣姑姑打量着,底子好穿什么化什么妆都好看,只见她双眸似那寒晶,黑白分明,光焰常流不定,鼻倚琼瑶,仿若月皎花开。 荣姑姑满意地点头。 这才拉起她的手走进绿纱橱促膝谈心。 秋香小心翼翼地端来一杯六安瓜片奉承五公主,待小丫鬟们退出去,她才端起来喝了一口皱眉道:“你屋里的茶都是领的份例么?” 朱璺点点头:“嗯,从李步家的那里领的片茶。荣姑姑若喜欢我替姑姑再斟一杯。” “我来不为喝你的茶。何况——罢了先不提这件事。”荣姑姑睁大眼睛似笑非笑,颇为耐心地拉起朱璺,坐到榻边,敛笑道,“告诉姑姑,是不是璧儿推你的?” “六姐的性子不知道像谁?姑姑别担心,下次我不会吃她的亏。”朱璺摸摸后脑勺傻笑。 荣姑姑笑道:“好吧,你不追究,姑姑就撒手不管,眼下老夫人叫你去见见杨七姑娘,你和她同辈排行也一样,也算投缘,去千雪堂瞧瞧去。” “杨七姑娘?”难道是一门七将的杨家?不对不对,那是前朝之事,大齐时期的杨氏没这么出名,朱璺思量一番突然肃穆起来,她要见的这一个应该是杨家的先祖。 史书有云,杨家先祖弘农杨氏一大望郡,相传家里四代人出了四名位列三公之人,四知堂的由来便是因前朝位列三公的杨震得来的,据说杨震去赴任东莱太守时为官清廉,不受私谒,有人私下里要买官,他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怎么能说无人知道呢?”因此拒绝了贿赂。这件事令他美名传扬,后辈更是以“四知”作堂号,提起四知堂杨家连当今皇上都敬重。 但野史有记:杨七姑娘的曾祖父杨某某曾因争吃鸡肉一事被朱家的曾祖父所杀,没想到杨家还会有人过来走动。 不过这也不是头一例。 前来观礼的赵庶常的亲表哥河东知府郭援被潘德“误杀”,而赵庶常不还是与潘德的儿子潘会同名还同一个被子睡觉。 可见为了共同的利益敌人也会变成朋友。 更何况杨七姑娘只是闺阁弱质女流,能成什么气候?无非是在世家大族中寻门当户对的良人。 朱璺决定会一会杨七姑娘。” 荣姑姑笑道:“你去认识一下也好。杨家九世为官虽说如今不同往日风光,但好在家风厚德,教出的姑娘性子温柔婉顺。你祖母的意思是世子已加元服听雪阁尚虚中馈,这个人选除了看门第还要看品行,放眼望去杨七姑娘很合眼缘。” 朱璺没见过杨七姑娘,可荣姑姑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难道荣姑姑是想告诉她,她的婚期也近了么? 可世子下面除去夭折的二公子朱赞、三公子朱赀外,还有年十七的纪四哥和年十六的纵五哥呢。 按顺序轮到六姑娘朱璧至少还有两年工夫,那时已经是正始十年的了。 正始十年福坦陵事件发生后,朱室怕已没有闲工夫大肆铺张婚嫁之事,难道就是因这件事明康和朱璧的婚事草草盖棺定论的吗? 这对明康不公平。 朱璺打定主意午时后要找个机会去和明康谈谈。 她先去见见杨七姑娘。 若杨七姑娘的性子真如荣姑姑说的是个柔弱的,依照郭夫人手段就太好拿捏了。 她可不能眼看着杨七姑娘跳火坑。 远远的就听见千雪堂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和满树银色梨花一般的烂漫。 世家姑娘们分成两列坐在三阔宽的开窗花厅里,梨花瓣不时掉落在窗棂边,旁边的三角雕镂空梅花香炉里紫烟袅袅直升。 厅后是王府大花园植了十几棵梨树,今年天气异常,地震、日食连接出现,同朱璺莫名其妙的穿越一样的怪异,十几棵梨树开花偏迟,二月一直没开,直到昨夜突然齐齐绽开,千雪堂大放光彩。 梨树林外是菊花假山,山顶盖有小梨山亭,从亭子里既可俯瞰璃园的田田莲叶,又可欣赏密密匝匝满树梨花有如覆盖的恺恺白雪,千雪堂名字由此得来。 “这个月十六是准提菩萨圣诞,杨姐姐应该会去吧?”朱璧坐在对面打量片刻杨七姑娘淡淡笑道。 杨七姑娘是个窈窕的淑女,眉眼明澈,长相清丝丝的,颇有书卷气息,衣着端庄不失体面,头上绾着金丝狄髻,插支翡翠梅花簪子,身着信期绣茶黄罗绮袄裙,六幅裙幅意味着裙拖六幅湘江水。 较之一旁通身翠围珠裹的蒋全姑娘富贵不足蕙心有余。 杨七姑娘愣了下问道:“长乐如何得知我喜欢礼佛?” 017 闺秀 朱璧笑道:“我还听说你的琴技了得,每次去白马寺礼佛都要在凌烟阁里鼓琴,引得无数士子驻足聆听。” 朱璧的赞美之言惹得一众姑娘对杨七姑娘重视起来。 “竟有这样的事?不是你说的我还不知道。”杨七姑娘心虚着,眼里闪现出惊恐之色,令朱璧困惑不解。 听到乡主的赞美与恭维之语,应该很开心才是,怎么会是恐惧的反应? 难道她的话有哪里不妥当得罪了杨姐姐? 朱璧百思不解,尴尬地扯开了话题。 朱璺走进来时朱璧从李十三姑娘手里接过一碗茶心满意足地喝了。 李十三姑娘眼尖先看到朱璺欲说未说,蒋全姑娘犀利的目光已刮过朱璺全身。 一个小庶女竟然打扮得这么招风! “七妹你不是感染风寒了么,怎么敢跑来这里,也不怕传染给别人?你这身衣裳又是从哪来的?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样好看的裙子,刻意打扮成这样把在座的姐妹们比下去了,真是有失分寸了。”朱璧似笑非笑着放下茶碗。 杨七姑娘初次进沛王府尚不知道来人是谁,听朱璧称她七妹,一时明白过来是乡主的庶妹七姑娘。 她善意地朝朱璺淡淡微笑着。 朱璺也笑着点点头。 故友重逢般。 看来杨七姑娘的性子果然是温和的。 没等朱璺开口,荣姑姑从身后走出来携了朱璺拉往朱璧身边坐下,笑道:“璧儿你妹妹身子已好,很多人不认识,你做姐姐要照抚好妹妹。” 有长辈在姑娘们变得拘谨起来。 朱璺淡淡一笑:“大姐的朋友我见识过了,这一位应该是老夫人提及的杨七姑娘吧?” 朱璺转而温和地望望方才进来对视的陌生女子。 格外的清秀,比花厅里的众人都有过之无不及。 杨七姑娘主动伸出手与朱璺握了握道:“我单名柳字,你呢?” 话音未落,旁边的姑娘们忍不住笑出声来。 杨七姑娘有些不解。 朱璧笑着解释道:“我妹妹的名字特别着呢,因为生母是贱妾,父亲怕她地位太过卑贱养不大,故此找擅长易学的大儒给她取了贱名璺字。” 实际上七姑娘朱璺,名字的由来据说是她当初出生时,刚刚生完六姑娘的郭夫人气得随手抓了一只青釉四系盘口壶扔在地上,没想到那瓷罐没碎,仅仅底部出了裂纹,郭夫人心头一动,借沛王之口赐名璺字。美其名曰“璺”字意味着好养活。 朱璺的生母房姬因为犯了事被贬为贱妾倒是真的。 杨七姑娘尚不知是什么字,旁边的姑娘们会心一笑。 这个典故朱璧不知道和她们说了多少次。 荣姑姑汗颜,道:“长乐,小七是你的妹妹。你当姐姐怎能编排妹妹?” 言犹未尽。 然而朱璧已顾不得许多,急于向初来乍到的杨七姑娘解释名字的意思。 朱璧眉飞色舞道:“我们家玉字旁的女子只有七妹命苦,所以大儒说,这个璺字取《集韵》里玉破的意思。” 杨七姑娘有点吃惊。 沛王爷的七女怎么会是一块破玉? 怎么能取这样的名字啊! 杨七姑娘同情起旁边沉默不语的朱璺。 荣姑姑打断她们的八卦道:“杨姑娘别听信长乐的编排。听说你哥哥已考试高中被河南尹举为孝廉迁了正四品上阶刺史,离朝堂也不远了。” 杨柳红了脸。 在座的除了李十三姑娘,哪一个不是正三品以上士族出身的。 正四品的官很尴尬,高不成低不就,若想仕途再往上走一段没有人拉一把是不可能的。 本朝多是关系户。 朝廷重臣被为数不多的几个门阀把控着。 通过考试跳出农门的只有那些庶人,偏偏杨家这一支在本朝已衰成破落户儿。 杨柳能坐在这里言笑晏晏还多亏了一个中了孝廉的哥哥。 难道杨柳的婚姻与她哥哥的仕途有牵扯? 朱璺稍显意外。 若真得联姻了依世子的性子对大舅子的仕途不会不闻不问的。 这大概也是杨柳听了荣姑姑的话后红脸的缘故吧。 朱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蒋全姑娘出身高贵自然对联姻升官不屑一顾。何况入了秋就嫁给中山王的胞弟朱觅,没有公婆约束,又有中山王佑护,和朱觅的堂妹朱璧又是闺阁好友,想起来蒋全姑娘命真好。 这也是她嚣张的本钱。 李十三姑娘看起来讨人喜欢不过是因为出身普通,需要巴结人罢了。 蒋钰这样没城府的姑娘是个灯下黑很容易在阴沟里翻船,只适合嫁给馀子。 而像杨七姑娘这样家世显赫却又怀瑾握瑜的才是真讨人喜欢。 要不然祖母也不会相看上她做朱家的宗妇。 蒋全姑娘扯扯朱璧朝外面努着嘴狡黠一笑。 一群公子慕名沛王府的万千梨花往千雪堂这边来。 朱璺也回头看见朱纬、朱纪、朱纵、朱孚、朱觅和赵会、袁准等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来了。 蒋全姑娘羞于朱觅在人群中,遂找了借口约李十三姑娘陪她去附近的个雨榭青鸟白鹄舫坐坐。 李十三姑娘有主见地坚持留下来要陪杨柳说话。 机会难得她自然不愿意离开。 蒋钰瞪她一眼,只得自己离开。 李十三姑娘悄声笑道:“听说明康也在,是哪一个?” 朱璧回头瞪了一眼李家姑娘。 那不可一世的目光仿佛在呵斥嵇康是你配叫的么。 然李家姑娘浑然不觉。 “我表哥不在里面。”一直未开口的袁四姑娘启口笑道。 朱璧面色难堪,早知道先问清楚,现在赵会每次朝她望过来时,她只觉得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起初她明白自己看错了人时仿若被雷劈了一般,正是气头上,所以对赵会说话的语气不友好。 现在又见那个不知死活的赵会,贼眼乱瞅一通,面色又是陡然一变。 这个人还真是脸皮够厚。 她看着男子瞄过来时的灼灼目光,毫毛竖起。 一个庶子也敢妄想别的? 李十三姑娘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指着赵会淡淡问道:“那位个子高高的是谁?” 袁四姑娘悄声笑道:“是赵庶常,他与表哥在尚书台东西两曹各司其职。” 提起庶常,在场的人都有见识。 尚书台诸曹共二十四人,东曹掾典选举,西曹掾主奏议事,是步入三公九卿之列的捷径,不是普通士族能进去的,更不用提需要考试的庶族了,门第就是选拔的第一道槛! 直通天庭的缺,前途一片光明。 朱纬等人朝那梨花林里走去,后面还跟着几个婢女或抱焦尾琴或抱青铜炉子、芭蕉扇、棋盘的。 这群人是要去醉白阁赏梨手谈几局。 听雪阁的屋里人柏玄姑娘突然走过来对荣姑姑道:“世子在醉白阁里坐隐,姑娘们若有兴致一起去手谈几局。” 018 相亲 柏玄姑娘生得中等姿色,好在肌白脱俗,性情温厚守拙。 原是老夫人拨给朱纬的一等大丫头,在听雪阁内当差五年,一心一意的服侍朱纬。 郭夫人见她待年,又生得机灵,就发掘出来,照姨娘的分例抬举她,收在朱纬屋里,虽没有过明路,但朱纬崇尚合气之法三五七九男女交接之道在听雪阁不是秘密。 柏玄姑娘的身份下人们心照不宣。 荣姑姑也心知肚明。 对于柏玄姑娘的邀请同样已达成默契。 袁四姑娘受她表哥的影响对事情看得开是去是留抱着自然无为的态度。 李家十三姑娘却已是迫不及待地拉上犹豫不决的朱璧,笑道:“不知道两方对弈谁取胜呢?” 朱璧的脸色难看得很,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朱璺领会到荣姑姑的眼色,笑挽着杨柳道:“世子的棋艺深不可测,你也同去醉白阁瞧瞧。” 杨柳秀面飞红。 醉白阁门外青草如蒲,落英缤纷,一个婢女蹲着端起茶炉扇火煮水,旁边的席子上摆了棋盘却不是朱纬执子,朱璺领着杨柳进入阁子时,杨柳迎面对视上朱纬的目光,未语先羞地垂下头去。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站在阁子里垂手侍立一旁。 朱璺识趣地找了借口退出。 朱纪朱纵兄弟俩联手对局赵会,身边只有可怜的三两婢女侍候,而另一旁,中山王朱孚同他的胞弟朱觅喝茶弹琴,对庶子们的坐隐不感兴趣。李十三姑娘就拉着朱璧同柏玄、袁四姑娘簇拥坐在两位嫡出的公子身边,好像沉醉于琴声中不能自拔。 朱璺摇摇头,姑娘家的心思除了仰慕就是嫁人。 也不知杨柳对朱纬是怎样的心思。朱纬看着模样儿玉树临风一表人材的,又是个多金多情的体贴公子,知道杨柳拘束,找了一群人陪衬防冷场,单凭这点,就觉得他行事做派无可挑剔。 正想着,朱璧突然跟过来,怒斥:“你是怎么回事?把杨柳丢在醉白阁自己跑出来了,你怎么就敢确定大哥喜欢她呢?” “喜欢不喜欢,两个人相看外人杵在那里像什么样?再说这是大哥的意思,你不信直接去问他。” 按照现代人的说法是电灯泡,她可不想做太亮的电灯泡。 说完懒得再与她盘桓。 朱璧眼瞪得大大的,怒道:“说得你好像对别人的心思了如指掌似的。大哥的心如海深,岂能是你一个小小的庶女能揣度的……” “与其在这浪费口舌,你还如去和袁四姑娘拉拉家常,要知道明康是她的表哥呀。六姐。” 朱璧睁大眼睛一时气结指着她心虚道:“你,你……这种话你都敢说出口!”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下次别再玩香膏里动手脚的把戏。我可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任凭你揉搓。”朱璺狠狠地瞪着她。 朱璧吃一吓。 秋香那丫头做事越来越不上心,这么小的事都办砸了! 还有这傻子竟然又开始胡言乱语,说自己不是十几岁的人! 朱璧气得脸涨红,哼哼地返回去。 气走了朱璧,朱璺又继续往梨花林深处走去。 耳边的琴声渐歇,突然又高昂起来,仿若柳暗花明又一村,意境陡然一转,豁然开朗。朱璺心里暗叹朱孚什么时候弹得这么好? 这里人个个有艺术细胞,也就现代苦逼的房奴忘却了生活的艺术。 她正要去小梨山亭俯视千雪堂“雪景”时,猛然听到两个小丫头躲在山石后坐在梨花瓣上偷听琴声,又像在窃窃私语。 朱璺竖耳聆听。 “我们六姑娘棋琴书画样样了得,上上下下都喜爱呢。辛酉日清明时夫人们携着公子与六姑娘去踏青,六姑娘在三笙湖弹了一曲平沙落雁,美名就传开了。在咱们曹魏美人榜中,我们六姑娘排了第二,你们姑娘呢?”说话的丫头好像是朱璧的二等丫头夏桃。 夏桃眉飞色舞地夸赞着自家姑娘,仿佛在夸她自己。 另一个道:“咳,我们全姑娘虽然落在第七名亚元,但棋琴书画同你们姑娘不分上下吧。” 听起来好像是蒋钰带来的丫头。对了,就是那个强行拖她去亭子里的小婢女。 看样子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当听到夏桃得意地反驳她“怎么能比”时,她未作表态,转移了话题,“你们七姑娘早上我瞧见了,和乐乡主,一个天上的凤凰一个地上的土鸡,简直是云泥之别。难怪都说,庶女上不得台面。” 好好的扯到她身上! 朱璺正要上前理论,夏桃笑道:“别提她,你知道今年夺得大齐美人榜花魁是谁吗?” “还是你们大公子?” “当然不是。”夏桃笑道,“是康公子!” “康公子的吴舅母携了袁四姑娘一起来了。都要来目睹夺得魏国美人榜榜眼的长乐乡主风采。” 奇了怪了,听她们讨论花魁竟是个男人。 朱璺想探究明白,就上前打断两个丫头的话,问道:“这美人榜不是评比美人吗?怎么男人还占了花魁,叫那些位置靠后的女子如何作想,与女子比美传出去这康二公子是该高兴呢还是郁闷呢?” 乍听到背后朱璺的话,两个丫头面面相觑,暂且把暗自的较量搁在脑后,齐齐转身作揖:“七姑娘。” “免礼了,你们只要说清楚什么是美人榜,刚才说我坏话的事既往不咎了。” 两个丫头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互相推诿。 “你来说。”朱璺指着夏桃。 夏桃只得陪笑道:“姑娘,奴婢从没敢说主子不是。不过这美人榜我知晓一二,能替姑娘解惑是婢女的福气。” 朱璺听她一直绕,却说不到点子上,直接打断道:“别叽歪,直接说吧。” “咳咳。”夏桃清清嗓子,”这美人榜是贵族圈子的传统,规定只选本朝十三至二十五的妙龄美人,不分男女,共设有九个品级,每个品级有十二妙人通共一百零八个名额,能登上美人榜的公子姑娘前途都不可限量。男子不用州里的中正官品评就可以中选九品中的上上品日后被朝廷征辟重用。” “女子若能登上美人榜能被天下名士推崇也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019 算命 说到底这美人榜关乎到男子仕途女子婚姻的。 明康占榜首,让六姐心服口服居后,或许那人真有两把刷子。 至于朱璧嘛,能登上第二名真是天大的笑话。 朱璺想到嫡姐妖媚的姿色微微一笑,打趣道:“这康公子是何方妖孽,竟然貌美赛过嫡姐。” 夏桃不解:“七姑娘不是在正德堂已见过他?他才不是妖孽呢。是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名士,被称为谪仙的明家二公子。况这美人榜又不只凭着以貌取人,还关系到家世门第高低与才德品行。” 细想起来明康是个大才子。 日后被南宫昭砍头真是冤呢,索性趁这机会告诫他一番吧。 夏桃自己打开了话闸:“谯郡的百姓都说康二公子无所不能,是天底下最有名的贤士,最有神仙之姿,人称谪仙,不光诗作得好,字画为士大夫人争相临摹,而且琴弹得好,连沛王爷和郭夫人也喜欢他呢。” 朱璺想了想:“你们是不是在这里偷听康公子鼓琴?” “不敢。奴婢们只是凑巧路过。”两个小丫头心虚地逃离现场。 史书上说明康没过四十不惑就一命呜呼了。 起因是镇北将军、冀州牧刘昭的长子刘巽强-奸庶弟刘安的媳妇,因这件公案被有心人赵会添油加醋,时任晋公位相国加九赐的南宫昭不顾三千国子监太学生的上书,各地数千豪杰的联名声援,朝中阮渠和山珠两位挚友的肯请,坚持宣判明康死刑,相传明康临刑前弹了一曲《长林散》并恨道:“《长林散》自此成了绝响。” 真是天妒英才啊。 也不知他是否如琅琊王氏的王重所言喜怒不露于色,如山珠所言个性如傲洁刚健的孤松。 朱璺循声而去,及至小梨山亭,忽见华袿飞髾的明康席地而坐,悠然自得地弹着长林散。 时而闭目,时而怅然,沉浸在琴声中。 这风流不羁的神仙之姿,只怕世间最珍贵稀奇的宝石也要逊色三分。 只见他头戴着束发玉冠,一袭素袍腰束绣金螭香囊并豆绿长穗宫绦,青玉镂雕竹节朱雀德佩,肤白如瓷饱满细腻,眉如墨画,目若龙晶,有玉山巍峨仙姿。 明康修长的手指正弹着一把焦尾琴。 身上的香囊散发出淡淡的奇香。 这香不同于东角楼街市香药铺所售普通沉香。听闻名士所制奇香用的是宿莽、蕙芷、薜荔、杜衡等当日《离骚》提及的山野异草凝制成丸,香气染身可三日不散。 恰当的时机再细细欣赏,这明康果如琴声般精妙绝伦,世间罕见啊。 朱璺歪了歪头,再次审视一眼,比起昭叔叔威严华贵的美貌,明康衣着朴素配的香囊玉佩却千金难买,看得出是个深谙人世真谛不在乎世人眼光的名士。 明康清澈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犹如火炬般烧得她面红耳赤。 不知道为何心砰砰跳得厉害,朱璺为自己的痴意有些羞愧,窘迫地想了个办法,拿出汗巾掩上面。这样,他就看不到自己的花痴了。 这样美好的人,我行我素地在正德堂打个千就完事了。 众士子都要卖朱纬一个面子,在千雪堂,当相亲的陪衬,偏偏这人又没去凑热闹。 待人的性子不冷不热,日后被人嫉妒陷害也没个帮衬的人了。 等他完弹完这曲,定要好好教导教导他。 想着,明康已经先开口道:“小七见我,为何不见行礼?” 明康的声音比在正德堂里听到的更悦耳,难道是琴声配合之故? 朱璺忍不住偷瞄一眼他的仙容,谦逊道:“康公子有名士之风,琴声如世外之音,想来是不拘世俗小节之人,朱璺是个俗人,惶恐不安故不忍打搅公子雅兴。” 明康听了淡淡一笑,起身道:“方才在正德堂还赞你至真至善,未想你竟也是个喜欢遮掩之人,何不揭开帕子露出真性情呢。” 朱璺眨眨眼睛。 这人果然聪明绝顶! 她干脆地扯下汗巾,道:“公子看清了,我表里如一。” 明康洁白无瑕的脸上笑意更深:“那为何面红耳赤?” 被他这么貌似无礼地追问,朱璺的脸快烧红到脖子根,睨着他,心跳又漏了一拍,慌乱地低下头去,咬了咬唇,驳道:“是你生得过美,加之琴声世间少有,相较之下,我站在你面前有如土木形骸只觉自惭形秽,今日能遇见康公子是造化,康公子就如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不好,从明儿起,我要每日三省吾身。” 明康嘴角微抽,这马屁拍得! “樵郡竟出了你这么伶牙俐齿的姑娘!” 朱璺笑道:“多谢公子抬举,我的名声变大了。为了报答公子,这赞美之词不算什么,想听多少能说多少,我还会算命,不如公子报出生辰八字,让我算一卦。” 明康错愕,琴声猛然中断,严肃地望了她半天,只当她开玩笑,可眼前的姑娘煞有介事地盘腿而坐,兰花指搭在两膝,闭目自言自语般:“公子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关乎婚姻大事,怎么能随便说。 明康本不想理她,但看她这认真劲,配合着她如实说一串她不懂的八字。 饶是不懂,也要装懂。 朱璺含笑道:“善哉善哉。据公子的八字来看,公子要小心了,三十九岁天罗命,避开为是。” 明康忍住笑:“怎么避?” “按昭公子的八字来看,唯有远离赵姓和复姓的人才能化解天罗命啊。”朱璺说得头头是道。 明康寻思片刻,道:“你是让我与赵会和南宫家的人不要走动吗?” 说得好直接! 朱璺睁开眼看着他打量着自己,好像戳穿了她的伎俩,尴尬地咳嗽两声,“事情很巧。我不知道什么赵会呀,南宫呀,不过听起来好像与你的天罗命有关。公子注意了。” 朱璺说完急于逃离是非,生怕他追问下去。 走了不多远,回头见那美男还坐在小梨山亭没有动的意思。 话已经点明了,但愿他能躲过一劫。 明康没有搭理她,继续弹琴。 作者有话说: 来来来,抽奖,看看有没有心动的MM,收藏本书并在首页发书评或与作者相关的评语并打5分,踩中第9999楼的美女,送55克纯红花山茶油手工皂。PS:摘抄文中喜欢的语句也可以。第9999楼层MM,山茶油手工皂就是你的了。试试看,有没有MM和作者一样喜欢手工皂的。嘻嘻~ 020 曲水 朱璺回至千雪堂时见杨柳与朱纬较之前熟络些,大家约好去个雨榭青鸟白鹄舫玩水。 杨柳看到朱璺喜得上前邀她:“你哥哥说在那里设了曲水宴,一起去看看。” 朱璺悄悄扯扯杨柳的衣袖,笑道:“你觉得他人品怎样?” 杨柳红脸道:“他是你哥哥,你自然比我清楚。” “我是我,你是你。到底怎么样?”朱璺八卦起来。 杨柳更羞涩了,道:“这让我怎么回答呢。” “其实这话是我姑姑事先教我说的,这样吧,你觉得好就不说话算作默认,我好和姑姑交差。” 杨柳果然就睨了一眼朱纬,尴尬地道:“瞧,她们等得不耐烦了。” 朱璺忍不住一笑,只当她默认了,打趣道:“你忍受得了我哥哥有屋里人,那个柏玄姑娘,知道不?” 杨柳跺跺脚,羞得无地自容:“七姑娘,你,这些话被人听到了,会被笑话的。” 这个时代哪个男人屋里不收几房。 在杨柳看来,朱璺这话说出来被人听见会被认作妒妇,作为正妻是不合格的。 话题打住,两人心照不暄,感情不再陌生。 个雨榭在璃园北面环水而建,与小梨山亭隔水相望。是玩曲水流觞的好去处。 众人热闹而至,一直坐在附近发呆的蒋钰后悔不迭地再次退避三舍。 士子们饮酒赋诗,在姑娘面前表现得风度翩翩。 大家围坐在环曲的水边,朱纬先取过盛好酒的耳杯置于流水上,任其顺流,眼睛不时瞄向杨柳的方向,朱孚和朱觅会意一笑,伸出手,搅动着流水,叫那耳杯往杨七姑娘方向流去。杨七姑娘玲珑剔透的心怎么不知,碍于众人的热情,佯装未察觉,只听得朱璺大声笑道:“停在杨姐姐面前了。杨姐姐快喝了它吧。” 杨柳勉强喝尽,露了一手笛子。 朱纬突然就玩起曲水流素卵和浮绛枣的游戏。 说亲蛋和早生贵子的寓意都有,朱纬的心思昭然若揭,就看杨七姑娘吃不吃。 朱纬将煮熟的鸡蛋与红枣依次置于水中,大家卖命地搅着动水流,那两样统统停在杨柳面前,杨柳看了快哭出来,“这算什么?作弊的不算。” “卵无脚,枣无嘴,若这两都有嘴有脚,不用大家动手,定往杨姑娘这边来。我们顺水推舟。”赵会强词夺理地辩解。 说得人哈哈大笑,旁边的李十三姑娘不甘心被冷落,就作势挤开朱璺,走到杨柳身边,劝道:“一个游戏罢了,别扫了士子们的雅兴,快吃了。” 李十三姑娘亲自取上来塞给杨柳。 朱纬笑语晏晏看着杨柳吃下说亲蛋和早生贵子的枣儿。 曲水宴后,几位士子在岸上不远处的亭子里讨论着时事,朱觅与朱纵很闲,跑到旁边斗蛐蛐儿,完全置身事外,连勾搭白鹄舫里的姑娘都没斗蛐蛐的兴致高。 朱孚摇了摇头,听着朱纬同他理论着要不要撤郡。朱纪在一旁听而不语,目光无意间落在白鹄舫上一位瘦削的姑娘身上,依稀记得她姓李,是表嫂的娘家人。祖母五十五做寿时他见过一次表嫂,眼前的那女子同表嫂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这一位看起来更年轻些,弱柳扶风照影自怜。 朱纪淡笑。 赵会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李十三姑娘。他会意,就听见朱纬回头已唤了他两声:“士季,你认为呢?” “撤郡这事非同小可,处理不当,变相减损沛王爷和中山王的俸禄,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依我看皇上问起这事,装糊涂为妙。” “我也是这个意思,没有明确可行的措施,樵郡和中山郡明哲保身才是。” 朱纬听朱纪有力无心地说话,心里反感他,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你心不在焉的,快走,做你自己的事去。”不留情面地打发他。 朱纪心里扎挣一会,面上终不露出愠色,有礼貌地站起,讪讪离开。 朱孚看着他远去,才淡问:“子澹兄,快沉不住气了。撤郡说得简单,稍有不慎闹得乌烟瘴气,不是好玩的。”他说着起身手反剪在背,放眼望向璃园深处。 白鹄舫里,朱璧对杨柳极热情,问东问西,杨柳尴尬地应下十六日同去白马寺庆祝准提菩萨圣诞的邀请。 杨柳急于摆脱她的询问,回头望望外面道:“怎么不见你七妹呢?” “杨姐姐问她作什么,难道杨姐姐喜欢和她说话,不喜欢和我说话?” 杨柳陪笑:“怎么会呢。” 偏偏朱璧定要问个牙白口清,杨柳急得无法,同好含糊道:“好了,好了,我最喜欢你还不行么。” 话虽说得称心如意,然而朱璧定要磨缠她半日才允人去叫朱璺。 杨柳心里纳罕这个六妹很难缠。 及至朱璺进来时,三个人气氛尴尬,聊不到三句,以两姐妹的不欢而散收场。 原来朱璧在杨柳面前字字讲根基,讲家庭门第,含沙射影地说杨柳家里没根基,被她哥哥看中是高攀了。朱璺就替杨柳报不平,驳斥她的话:“这根基不在门庭家世,要在心地品行上讲,就像杨姐姐这么个怀瑾握瑜又知书达理之人,岂是没根基的人能学来的?” 不知为何,朱璧就一口咬定她变着相骂人。 两个人差点打起来,杨柳好心劝着拉架,因为不远处有外男在场,不好丢脸,两个人都识相互不理睬。杨柳初来乍到的惶惶叹气。 杨家这一世徒个虚名,她明白朱璧拉着她说东说西,说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富贵,更衬得她寒酸得无处可遁。她想着朝朱璺投去感激的目光。 李十三姑娘撇见亭子里的人望向这边,她作势悄悄拉住朱璧走到船头,劝道:“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再说杨姐姐是你大哥看中的人,说那些无心之语,难免被有心人曲解了。往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行事再古怪你避开就是,省得自己吃亏失了身份。” “想得美,我避开她?以为自己是谁呀,这傻子真中了邪,动不动就斗气,得想个办法治治她。”朱璧气呼呼地坐在船边。 李十三姑娘就拿起绢子替她扇风消气。笑语晏晏。 从亭子的角度看,好像两人亲如姐妹似的,看到这一幕,亭里的人不由得打量起和长乐乡主在一起的李十三姑娘。 她终于逮住一个机会,让自己成为众人的焦点。 021 识破 两个人叽里咕噜地站在船头悄声咬耳朵。 半晌,李十三姑娘很有本事地哄好了朱璧。 “三分匠人,七分主人,看你的了。”李十三姑娘淡淡一笑,从她身边走过去,坐到了弹着琴袁四姑娘身边。 朱璧打定了主意,神神秘秘地去离开找她的大丫头春桃。 那春桃听完乡主的妙计后,拍手叫好,又去找北灵院的掌衣婢女秋香,把乡主的吩咐一五十一地告知于她。 “秋香,这件事办好,乡主会向夫人请示,替你争个好归宿。” 秋香战兢兢地遵命。 今儿辰时因为香膏之事,被郭夫人的陪房陈大娘私下里骂了一通,又被吴大娘那个嘴碎的火上浇油,在郭夫人面前留下了没有竭心尽力的坏印象。 此刻正要负荆请罪呢。 秋香纳闷:辰时,她什么也没做,看了姑娘的水晶珠后,突然像做了一场梦,醒来后梦里说了什么都不记得,难道姑娘会妖术? 这次行事如履薄冰,若再出差池,主子定不饶她。 秋香为保险起见,伙同春香两人互相壮胆,立志只许成功。 两个婢女想了想进了碧纱橱翻找七姑娘的水晶球,要把它藏起来。 当朱璺从璃园兴冲冲跑回来时,秋香眨眨眼睛笑笑语盈盈道:“姑娘的头发乱了,让婢女替姑娘整一下。”秋香说着拿了帕子要帮忙拭面。 “头发乱了,为什么要拭面?”朱璺警惕地躲到一边。 秋香急了,扑过去,迫不急待地要帮忙擦拭。 “不对吧,秋香,你猴急着什么,难道这帕子有什么古怪的?”朱璺狐疑地打量着她手里的帕子。 秋香忙镇定地陪笑:“瞧姑娘说的,奴婢好心好意姑娘不领情就算了。”她心虚地把帕子塞到看不见的地方。 朱璺不理睬她,径自找水晶球。 她打开匣子竟然不见了。“秋香可看到我的琉璃球了?” “什么球啊,奴婢不曾见着。” 一听这心虚的口气就知道捣鬼了! 她警惕地瞅一眼秋香。 事有反常即为妖。 “秋香你是什么时候来府里的?今年虚岁几何?”朱璺随意地问道,顺带拾起先前作的大小的画稿,画里的人物都恰到好处地嵌在自然景物里,心里暗叹着穿越来,这个身体竟有这样的本事。 秋香尴尬道:“婢女六岁进来。虚岁十七。” “春香呢?” “婢女五岁进来,今年过了十六。” 朱璺把画子重新卷好搁在一边,若有所思道:“都到了放出去嫁人的年纪。不知道郭夫人是打算放你们出去还是留在家里?你们是家生子吧,若是家生子,就没法了,只能发配给没品位的邋遢小厮,太委屈二位姐姐了。” 两个婢女又羞又惊。 “姑娘您是打算遣散婢女们吗?奴婢们不想出去。”秋香吃惊道。 朱璺笑笑。 秋香捉摸不透她笑容背后的含义。 朱璺道:“你们是郭夫人送来服侍我的。是去是留轮不到我置喙。你们服侍了这么久想来是知道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任搓揉成圆任掐捏成方的朱璺,在你们帮着乡主在我面前耍这种小把戏时没有想过后果么?” 话说到后面变得严厉起来,唬得春香和秋香二婢头伏在地上。 两个小贱人还在申冤道:“婢女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姑娘您多心了。” 是吗? 尚如初笑笑,看着伏地的那两个人,选了秋香,淡淡道:“把头抬起来。” 春香依言抬起头。 “姑娘您这是?” 朱璺伸手夺过秋香藏好的帕子,看了看,笑道:“真不明白,你干嘛要没事找事,还嫌教训不够多!” “那行,我替你擦拭!”说着上前吓唬她。 唬得秋香忙道:“姑娘不可,奴婢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劳姑娘亲自动手。” 朱璺冷哼一声,帕子砸到她身上,正色道:“我瞧你脸上沾了灰,自己留着使去吧!” 秋香无法转而求助春香。 春香会意道:“姑娘,难道怀疑秋香姐姐的用心不成?” “对啊,姑娘,婢女是见姑娘面上沾尘,才想着帮忙的,若姑娘不喜欢,日后不让奴婢服侍就是了。”秋香强笑着。 春香是个嘲讽会表现在脸上的人,而秋香八面玲珑阴奉阳违不露声色更可恶,收了好处还不肯办实事,简直是无赖。 朱璺倒抽口气,继而温言温语地笑道:“你近日劳心劳神的想着如何服侍好我,我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这块帕子就赏给你吧,秋香难道你嫌弃帕子只是小东西吗?” 跪在一旁的春香撇到这一幕,也是后悔不迭,这才信了秋香所言,脑子清醒后的七姑娘简直是个人精,谁都糊弄不着。 暖阁里的气氛很诡异。 朱璺盯着浑身发抖的秋香,她哆嗦着用帕子拭脸,没过一会见她的脸上慢慢起了红疹,秋香脸纠结成一团,忍不住伸手就去挠着脸,嘴里哼哼唧唧的叫疼。一张俏脸越挠越肿,没过半盏茶工夫就肿成了包子。 按现代的说法,毁容了! 秋香忍着痛浑身冒着冷汗求饶道:“姑娘饶了婢女吧。婢女实在受不了了。” “你告诉我这帕子里浸了什么。”朱璺犀利的目光刮着她。 秋香一震,紧张地道:“是婢女刚,刚才吃错了东西过敏了,和帕子没关系。还请姑娘饶了我吧。” “春香你说?”朱璺转而厉声问春香。 春香心一颤头红着脸叩地道:“婢女,婢女也是奉命行事啊。” “好一个忠心侍主的奉命行事。”朱璺冷哼一声,“你想好了说辞却没想到后果,这么好的计谋也有你的一份吧!我之前昏沉之际任你们揉掐搓捏,助长了你们嚣张的气焰,颠倒是非糊弄我,就算我是个庶出,我娘是嫡母的婢女,我还是主子,你是下人,下人却不懂做下人的规矩,想必你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来陷害欺负自家的主子,沛王府怎能是你撒野的地方!” “奴婢不敢!”春香和秋香脸烧火疗一般叩下头去。 原来姑娘什么都知道! 朱璺冷冷道:“把头抬起来。”她盯着秋香的脸半晌笑道:“这帕子果然神奇呢。” 说着眼瞄向春香,“你也试试。” 春香吓得瘫软在地连连求饶。 秋香偷偷瞧着不敢吱声,听天由命地任打任罚,事情到这地步,即便姑娘饶她,郭夫人也不会用她了。 她已然成了一颗废棋! 棱镜里的美人眼睛里露出一丝狡黠。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加倍奉还! 022 帕子 见两个婢女跪立不安,眼观鼻,鼻观心的,朱璺冷笑,早干嘛了。 “我要换衣裳,去把荣姑姑送来的新衣裳取来。” 两个婢女互视一回,低眉顺目地十二分上心地替姑娘披上新制的蜜色深衣,如薄雾般烟色绣着金菊的裙摆旖旎拖地,更衬得七姑娘的高雅淡泊之美,这种姿态正为时下的士大夫所热捧。 这样的妙人站在庭院,一颦一笑,视之如闻天籁之音绕梁三日,真好一个绝色尤物! 然而七姑娘变了,心地不似外表那样的软弱。 她们看到七姑娘嘴角浮现出一丝无法掌握的笑意,秋香红肿的脸颊就被这笑抽了一耳光般痛。 朱璺瞧着秋香无地自容的样子,淡淡道:“乡主,是不是要七妹的整张脸都变成你这样?” 说着拿眼望着镜里无所适从的两个婢女。 两个婢女显然吓坏了。 七姑娘清醒后比她们想象得难以对付……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有些事情当面抖落亮了,不如旁敲侧击警醒人心。 棱镜里的美人,目光落到空空的妆匣,嘴角泛起不为人知的笑意,“这到底是谁的主意呢?” 她拿眼瞟向秋秋香。 “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春香涎着脸干笑。 朱璺淡淡一笑:“你再左遮右掩瞻前顾后的别怪不客气了。到底是谁的主意?” 秋香嘴角抽搐:“姑娘这话从何说起呀,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糊弄姑娘。” 朱璺淡淡笑道:“是吗?” “是。” 两个婢女心里七上八下,一夜之间姑娘的性子变得捉摸不透,好像通了人情世故一般,一般不像十五岁姑娘的见识。 主仆几个正理论之际,荣姑姑进来,原本是想问朱纬与杨柳的相亲之事,看到屋子里气氛不同寻常,便问清了事情原由。 荣姑姑看着毁容的秋香,倒抽口凉气,马上叫奶娘商大娘召集院里的六个丫头两个婆子。 廊檐下乌压压跪了一地人。 朱璺没想到荣姑姑待她极为用心。 荣姑姑拿着细长的青竹条来回踱步,蹙眉望着一地人。 “五公主,除了叫春香和秋香两个大丫头原本就在这里,余者都叫过来了,一个看院门的山婆子和两个院外作粗活的婢女没机会下手,这两个玲珑的小婢女一个叫夏香专在二道门听命,这一个叫冬香的七日前才拨来顶替充数的,教引的刘大娘是府里的老人了,老夫人和郭夫人平日里也敬重她为人稳重才拨来做教引的妇人。” 荣姑姑身边的商大娘站在一旁办事利落果断,不到一盏茶工夫就捋清了人事利害关系。 商大娘的话三下五除二就把怀疑目标锁定在春香和秋香两人身上。 荣姑姑点点头,对地上的人呵道:“谁知道这帕子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荣姑姑眼瞄向从院门边的春香和秋香二婢身上。 闹得这么大,无非是要作筏子,杀鸡儆猴! 两个婢女心虚,垂首跪地不敢言语。 荣姑姑指着春香道:“这帕子有问题你可知道?” 春香心里直打鼓道:“奴婢,奴婢不知,奴婢刚去厨房交待石大娘做些稀食,七姑娘身子弱最近几日怕吃油腻的身子经受不住。”她胡乱编了一通。 商大娘冷笑:“瞧你这嘴巴子利索得,只有你和秋香两个在屋里服侍,竟然不知,是不是说除了你两,院子里当值的丫头婆子都有嫌疑?” “奴婢冤枉。商大娘您老人家说话要讲证据。这么说岂不令院子里的人都寒心,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春香语气有些虚,但是又想到商大娘不过是五公主的贴身妇人,五公主出嫁了有什么权利再管娘家的庶务。 想到这里春香又有了底气,道:“树老根多,人老识多,商大娘您老的眼睛看东西比太阳还毒,怎么偏偏还冤枉到我们下人身上。” 商大娘绉了嘴。 “啪”一声,青竹条落在扶栏上,令人皮开肉绽般。荣姑姑呵道:“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婢女也敢在我面前叫嚣真是反了天!” “五公主饶命。奴婢们是冤枉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奴婢们尽心服侍七姑娘平白无故地被安插上罪名,奴婢们就是被罚了也不服。”春香的脑门子被驴踢了?仰仗着郭夫人的放纵竟敢在五公主头顶撒野! 朱璺微微一笑。 看荣姑姑怎么收拾你! 荣姑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似的,拿着竹条子轻托起她的下巴,仔细端祥这个无礼的婢女,冷笑道:“有时候伶牙俐齿并不是好事,有道是三斤半的鸭子两斤半的头,我现在就叫人割了你的舌头免得你唾沫横飞,十个人的话都叫你一个人说光了!” 春香一个激灵忙低头伏叩道:“婢女听闻五公主最公正不过,才敢在五公主面前申冤。求五公主给婢女们一个公道。” 好一个公道! “那我问你,这帕子上浸过什么?”荣姑姑死死盯着她问道。 旁边的秋香早唬得身子瘫软在地不敢说什么。 春香果然极利害的。 刚刚剑弩拔张的情形暂且缓和下来,众婢女心里轻松口气。 春香又叩道:“奴婢们不知情,若不秋香不会误伤自己了。”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宜安你说出来,有荣姑姑和老夫人保护你,看谁敢害你?”荣姑姑的青竹条甩在春香的胳膊上。 春香吃了一痛唔了一声最终忍住没叫出来。 朱璺没有工夫再做逗留,只想快刀斩乱麻临行前替曹璺收拾干净这些刁奴,她毫不掩饰道:“荣姑姑是秋香所为,至于受什么人指使,需要秋香自己招供。” “奴婢不知情啊,若知情就不会凭空放着自己的脸毁掉,奴婢承认早上偷吃了石大娘做的萝卜糕,不小心引起肌肤不适?”秋香突然抬起来禀道。 出卖了主子下场更惨,她绝不会招供。 朱璺也明白。 荣姑姑这样做无非是警醒奴仆们,她对自己很重视。 但是这帕子上为什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难道有什么地方漏了什么? 糟糕! 朱璺忽然想起来荣姑姑的良人正二品吏部尚书李晏有个绰号敷粉李郎,不仅会制仙丹也会调配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这帕子会不会…… 朱璺见刘大娘面上闪过一丝精明的悦色,更坚定了她的猜测。 姜还是老的辣。 朱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聪明? 一箭双雕之计。 023 毛薮 这招棋走得神不知鬼不觉,朱璺暗叫不好却已来不及了。 刘大娘突然上前一步垂首道:“婢妇相信秋香所言。这帕子是没有问题的。只怕是有人嫌这帕子是夫人所送,别有用心嫁祸于夫人,婢妇相信公主会公平地裁夺。” 荣姑姑的眼睛眯了起来。 刘大娘伸手道:“可否让婢妇查视一下?” 荣姑姑使个眼色,由侍女把帕子递给她。 刘大娘放在鼻尖闻了闻,道:“这帕上的香气市面上买不到。前几日婢妇去荣椒院时,闻过这个香味,荣椒院既然有,婢女相信帕子是没问题的。” “哦?拿来我瞧瞧。” 刘大娘重新还给侍女,侍女转呈给荣姑姑,她打开闻了闻,香味似曾相识,前几日李驸马曾带回这些香露给她,说是最新研制的配方,帕子浸上此香露,再敷面有提神生香功效,最重要的是肌如玉脂,她这些天用的就是这个,这是好东西,小七竟然把问题推卸到帕子上。 “你确定帕子有问题?”荣姑姑眼睛里闪现出一丝不信任,眼前的孩子刚满十五岁,不至于在她面前耍花招吧? 春香在一旁不失时机地添一把火,道:“姑娘,这帕子上的香露是大公子从外面求来的,里面有没有掺什么还没验证过,没有什么便罢了,若真掺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岂不是连大公子和制香露的人都有了嫌疑?这无凭无据的,姑娘不能一口咬定是婢女所为,婢女们是郭夫人派来的,这岂不是在害郭夫人的名声?夫人若是知道了,即使宽恕姑娘不懂事,外面的人还会怪姑娘把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呢。我看啦姑娘别疑神疑鬼,秋香都提过她面上是过敏所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惊扰了五公主,又要因这个误会扰了老夫人与郭夫人清静,对姑娘没有半分好处。” 制香露的人是李尚书,照这么说姑父李晏才是罪愧祸首。 难道宜安不知道这帕子上的香露来历? 朱璺心里已猜到大半,被春香说得懊恼。 荣姑姑怀疑的眼神令她不自在,好像她在撒谎。 北灵院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叫华太医来。”荣姑姑突然道。 早有小婢女领命去了。稍时外面有人禀道:“华太医来了。” “叫华太医在东花厅先喝口茶。”荣姑姑命道。 樵郡华氏一族世代从医,及至华太医这一代,已袭太医一职三世,且在京都提起泰和堂华家,无一不颂扬其妙手回春之术,泰和堂由华太医侄子华深打理,专为士族子弟瞧病。华太医从医四十余年,如今他年事已高归老还乡,沛王尤敬他三分,底下一辈更是尊他华爷爷。 华爷爷见到她们后已先作了一揖,荣姑姑领着朱璺回了一个万福。 荣姑姑笑道:“华爷爷,您看,这小婢女脸上是什么缘故?” 华太医虽然年迈,但精神矍铄,身体硬朗,且从医这么多年,经验老到,沛王爷曾赞他“回春妙手”。 果然华太医只稍看了下秋香的脸,就严肃道:“这姑娘面上的再差一毫就毁容了。是毛薮所致的,人碰上后过严重会令肌肤瘙痒溃烂,这姑娘所幸中的毒不深,过上一月自然消肿不妨事,下次注意不要再碰这种植物。” 朱璺心里颤了一下,终于有真相了。 众婢作出不解的样子,站在五公主身边的刘大娘忙追问道:“毛薮?什么是毛薮?” 华太医解释道:“毛薮又叫蝎子草,生长力极强,路边、墙角、河岸上都有它的影子,人触碰后,不稍时肌肤就会产生不适,轻则瘙痒红肿,重则疼痛溃烂,且会持续两至三个时辰,北方的鲜卑人就称它‘咬人草’。只是王府里怎么会出现这种毒草?” 荣姑姑看着她什么也没说,只从袖里拿出香膏来问华太医道:“华爷爷,您瞧瞧这帕子里有没有毛薮?” 华太医接来过道:“我看看。” 就在这时刘大娘突然笑道:“婢妇想起来这帕子上的香露是世子送来时曾说是驸马爷送给姑娘们的。不光六姑娘七姑娘有,郭夫人和丁贵妾人人都有份呢,七姑娘怀疑是香露有问题,不就是怀疑驸马爷的好心吗?” 朱璺瞪了她一眼。 就她会搬弄是非。 然而挑拨是非的话荣姑姑似乎听进去了,看起来面色不悦却没有责备刘大娘多嘴的意思。 朱璺道:“姑父是曾跟随秘书监大儒秦静学过《易经》的附马都尉、吏部尚书,怎么能由刘大娘你无事生非信口胡诌。何况姑父光明磊落接触香膏的人谁都可以怀疑,唯独我不能容忍你在姑父背后说三道四!” 荣姑姑喜出望外,眼睛变得清亮许多。 难得璺儿在人前这么维护李晏,李晏虽可恨但璺儿说得对,区区一个婆子竟敢把怀疑的对象转嫁到她丈夫身上,她怎么能饶! 荣姑姑的脸色已缓和许多,意味深长道:“小恶不惩必成大恶,这事查清楚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屋子里的人都心事重重,静待华太医辨认的结果。 华太医已打开帕子闻了片刻,又用水沾湿,滴了一滴沾在左伯纸上,取了一粉香灰放上去化验成份似的。 不多时华太医确认道:“这里面没有毛薮。” 朱璺已经料到如此,没有太大的反应,静观其变。 五公主面上佯作平静道:“华爷爷,您看这婢女的脸上是否由帕子所致?” 华太医摇头道:“红斑不是癣,起因一眼能看出来。我行医这么多年还未曾见过与帕子不服如此严重的,何况我细看了帕上浸湿的香露,对肌肤有益无害,脸上的伤和帕子和香露都无关系。” “奴婢早说了是自己饮食过敏所致,姑娘偏偏疑心夫人和乐乡主害她。”秋香淡淡道。 朱璺哑然。 继续静观其变,看朱璧下的一步好棋。 荣姑姑当着众婢在场,冷哼一声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朱璺实答道:“华爷爷,我确定是秋香拭面后才毁的容。” 华太医摆手道:“毛薮的毒素要半盏茶工夫才能完全发作,但隔不到三个时辰又会自然消退,她这个情况更严重些,需要一个月才能恢复也说不定,也不排除先是在不知情时碰了毛薮,刚好在用帕子擦拭时发作了,但说与饮食相克也是无稽之谈。” 朱璺窘然。 荣姑姑或许认为她无事生非挑拨离间了! 哎真是古人诚不欺我也。 024 对质 荣姑姑不动声色地命刘大娘送走了华太医。 她坐在窗下的席上眉头皱成川字,道:“华太医绝不会信口雌黄,他对我们家一向忠诚,是非曲直不容置疑,这事也查清了,并非帕子或香露所致,下次出门要小心点,不要碰什么不好的东西。” “是。”秋香垂首底语。 荣姑姑转而望向朱璺,继续道:“更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误会你的长姐嫡母。以免大家心里产生隔阂,对你有害无益” 朱璺咽了口气,荣姑姑怎么会想了不想就认为她是挑拨离间呢? 可是依朱璧的脑子,好像想不出这么深的计谋。 会是谁呢? 她想着尽量压抑着愤怒与委屈。 这具身子未穿越前,被教育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气吞声才是良策,久而久之慢慢形成了懦弱的个性,装傻卖疯躲过郭夫人的陷害。而北灵院里的下人都当她是个木头美人,傻子被打掉牙齿往肚里吞的主。 诺大的北灵院,除了朱璺一身皮囊外,其余的都不属于她,一言一行尽在嫡母的掌控之中。 也许是朱璺从前吃过类似的亏,后来明白了婢女们之所以处处刁难她,是得了郭夫人的默许。而且郭夫人的贤声有口皆碑,岂能是庶女一句胡诌就能抵毁掉的。 朱璺彻悟,她穿越进来做错的头一件事是揭穿了装傻,心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枯井,额上渗出一层淡淡的浮汗。 酸溜溜的话火上浇油起来,春香道:“七姑娘的心眼是好的,明知道事情没有查清,也没有一口咬定是乐乡主陷害她,先前我曾劝过姑娘这是一件小事儿或许是秋香不小心碰了什么,只是何苦捏着这个不放叫五公主闹得没趣。” 朱璺并没有认真听春香的话,她抬眼朝秋香望了过去,秋香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低头垂手候在焚香炉边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是秋香换的! 朱璺猛然醒悟递给荣姑姑的帕子,已在自己不注意时被换了一条新的。 她倒抽一口凉气。 犯了一个大错。 想到这件事后荣姑姑若不再信自己,再和杜老太妃提及,杜老太妃会作何感想,府里还有谁会真心疼她? 想着就懊恼! 偏偏接下来又一个晴天霹雳令她差点缓不过气来。 刘大娘站出来揖道:“五公主,婢妇有话说。” 荣姑姑似乎已被七姑娘气得不轻,推开身边侍女奉来的庐州六安片茶,道:“说!” 刘大娘上前一步娓娓道来:“方才华太医说秋香中的是毛薮,奴婢细想了下,记得姑娘辰时去过后院,那地方只有几个樱树,荒草丛生,尚未来得及打理,那里长了很多的毛薮草。姑娘忘了?姑娘回来时,还和秋香丫头因为乐乡主有头衔,自己没有这件事起过争执,恰好秋香就起了红斑,所以奴婢料想这毛薮会不会是姑娘因嫉妒推诿给乐乡主呢。” 荣姑姑听了打翻了茶碗,却白了一眼刘大娘,继而目光移落到跪地的朱璺身上,眼神多了层值得玩味的意思。 没捅破郭夫人虐待庶女的窗户纸,却落下贼喊捉贼的坏名声! 朱璺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荣姑姑淡淡问道:“你是否出去过?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质问的语气令人心惊。 朱璺深吸口气道:“荣姑姑,小七辰时我确实去过后院,但什么草也没碰过。” 荣姑姑没有再追问下去,盯着刘大娘道:“你去前院悄声和郭夫人说,这件事我已做了决定,让宜安闭门思过,还请她们宽心。” 温言温语的话却字字敲打着朱璺的心。 虽然她不愿意去见那些满嘴嫡庶有别的墙头草,但话从荣姑姑口中说出来,心里还是不舒坦。 闭门思过? 她有什么错? 朱璧略施小技就让荣姑姑信以为真,她怎么会棋差一招被人捉住把柄呢。 想着水雾氤氲着杏眸,仿若水中之月含有春恨秋悲,忧郁之色让人生怜。这样的仙姿之人和勾心斗角联系起来只觉突兀。 荣姑姑原本气一个刚及笄的姑娘在她的眼皮底下耍花招,直到刘大娘画蛇添足补上一刀,荣姑姑才相信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服侍姑娘的婢女都是郭夫人安排的,婢女能和七姑娘有多大仇?无非是幕后人指使罢了,事已至此不如将计就计遂了幕后人的心思,令外人误以为七姑娘已失信于她。 “都退下让她好好思过!”荣姑姑想着语气格外严厉。 五公主发脾气很少见。 下人们战战兢兢退下。 此时尚在璃园游玩的朱璧已经得知北灵院发生的事,强忍住笑意朝李十三姑娘望去,果然是个得用之人。 朱璧乐意地把自己手上的一枚金镶玉戒指赠与李十三姑娘。 李十三姑娘却不无暗示地笑道:“曲水宴上看到一个男子长得和你很像,那是你四哥?” “不是。是中山王堂哥。虽隔着血缘,但别人看了都说比大哥还像我呢。”朱璧淡笑,心里暗想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中山王堂哥对她不会感兴趣的。 “我看着挺面善的,可真是缘分呢。”十三姑娘漫不经心笑道。 李十三姑娘野心太大了!朱璧不打算把她这心思放在眼里,心里想的想看看那个庶女的笑话。 北灵院的暖阁静得落针可闻,荣姑姑屏退左右,招她坐到近前道:“你还在怪姑姑让你面壁思过?荣姑姑不是不信你。” 朱璺很意外。咬咬牙道:“是我的错。” 荣姑姑笑道:“宜安何错之有?” “是我连累了姑姑,让姑姑误会了嫡母和大姐。” “误会?没有误会,宜安说的话姑姑都信,那帕子里浸过毛薮汁,幸亏你及时发现,让害人的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件事姑姑心里有数。”荣姑姑突然说出的话令朱璺更意外。 没想到荣姑姑信她。 可人证物证都指向她以苦肉计诬赖了郭夫人和大姐,荣姑姑又怎么会信她呢? 荣姑姑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朱璺乱猜测一通。 025 首饰 次日,朱璺去给老夫人请安,被老夫人留下来一起用膳。郭夫人和丁夫人陪着老夫人用膳,旁边坐的是荣姑姑和朱璧,郭夫人的一等婢女春荷在一旁侍饭。 朱璧梳着宫里新流行的百花分肖髻,绾着玉燕吐珠金钗,妆容精致,又身着宫里刚进贡的祥云流彩蜀锦衫,牡丹花开宝贵云烟裙,通身的富贵千金作派,她看着一旁身无旁物的庶女宜安,心里别样的得意。 众人吃过饭,团团围坐在老夫人面前说笑话儿,这时,婢女侍玉走进来道:“老夫人,南宫府的王夫人派人送了请柬,邀公子小姐们后天参加兰花宴。” 老夫人抬起头看了请柬一眼,点点头道:“告诉那人,后天去。赏两锭碎银。” “是。”侍玉退下。 荣姑姑趁机道:“母亲,南宫府的宴会不同寻常,听说明家公子和几个名士也会去,母亲要带着孙子孙女们前往,咱们家的姑娘可不都能像璧儿这般知书达理,您看宜安,若是照这身打扮过去,岂不被人笑话一只凤凰一只土鸡?” 朱璧听荣姑姑明踩着宜安,心里十分得意。 “是这个理。”老夫人点头,回头望着朱璺,淡淡道,“你母亲赏你的首饰怎么一个没见戴过?” 那些首饰虽然是郭夫人送的,老夫人也送过,但是都叫刘大娘拿去典了银子玩赌牌了,因为刘大娘是郭夫人陪房吴大娘的同乡,郭夫人素来不闻不问,她也不敢去告状。 终于有了出气的机会。 朱璺怯生生道:“老夫人和母亲送的,都让刘大娘收着。” 刘大娘? 郭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已明白几分,面色难看,道:“刘大娘是个妥当的婢妇,老夫人放心,明儿让刘大娘帮宜安戴上便是。” 老夫人听了,原本想睁只眼闭只眼,谁想郭夫人说刚说完,偏偏刘大娘愣头愣脑地在外面探着头。 老夫人看见了,唤了她一身,她想缩回脚也不成了,只得上前作揖听命。 老夫人道:“姑娘的首饰是你保管吗?” 一听到首饰,刘大娘心里大叫不好,首饰还没赎回来呢,她惶惶恐恐道:“回老夫人,是婢妇保管。” “姑娘这身装扮,可是你的失职。”老夫人道。 刘大娘跪下道:“老,夫人,婢妇劝过姑娘,姑娘不听,婢妇也没办法。” 朱璺心里冷笑,刘大娘把罪过都推到她身上了,咋不上天呢。 郭夫人听了就嗔怪道:“宜安,这就是你不对了,老夫人就希望看着孙女们花枝招展的,你这一身岂不是故意让老夫人不开心,还要让外人说三道四,说是我这个嫡母的不是了。明儿听刘大娘的话,打扮下。” 宜安刚要辩解,荣姑姑突然笑道:“大嫂,何必等明日,现在就让刘大娘替姑娘戴好,璧儿发的那枝钗不错,我记得是一对,还有一枝送了宜安,刘大娘去取来,我亲自替宜安戴上,也好让老夫人开心。” 刘大娘面色陡然一变,眼望着郭夫人的陪房吴大娘,吴大娘忙摇摇头,示意她先别承认。 郭夫人淡淡笑道:“这天也晚了,何必大费周折,明儿再戴吧。老夫人喜欢也不急这一时。” 一直没说话的丁夫人横空插上一脚,皮笑肉不笑,道:“大姐,我看那仆妇的面色,八成是把姑娘的首饰当了换赌钱,一时拿不出来。不信你让她现在去取来。” 一席话,哗——全场的人都变色了。 老夫人厌倦地等着郭夫人说话,郭夫人恨恨的在心里骂了一千遍一万遍丁夫人。 丁夫人是沛王的贵妾,来府里多年,已生有四公子岳纪和五公子岳纵两个哥儿,但正在得宠之际,老夫人也喜欢她。丁夫人的心有一万个心思,郭夫人拿捏不住,只好表面一套,背后一刀与她虚与委蛇。 但丁夫人看不惯郭夫人伪善,惯于做场面,这个庶女出生后就是三灾八难的,孩子的亲娘房姬因为郭夫人的缘故贬为贱妾,后来房姬不知为什么得了失心疯,这庶女自从找回来后,就吃了不少苦头,丁夫人心里想,若自己的孩子没了她这个亲娘,将来不知是怎样的境遇。 若不除异己,就会被异己除! 丁夫人与她斗算是为保全自己吧。 郭夫人镇定自若道:“刘大娘向来对宜安上心的,不可能做这种事,你不要在老夫人面前无事生非。明日戴上便是。” “大姐,口口声声拖延到明日,莫非大姐知道刘大娘典当一事,不闻不问?还是纵容婢妇欺负姑娘?”丁夫人冷笑着,一语中的,郭夫人面色愈发难看。 朱璧连忙替母亲辩护道:“母亲素日操劳府中日常事务,哪能一一过问,仆人们偶有越矩,欺上瞒下,姨娘若知道了,也该及时禀报,协助母亲才是。” 朱璧没想到自己这席话已坐实了刘大娘欺主一事。 荣姑姑故意帮着大嫂驳丁夫人,浅笑道:“我大嫂一向对宜安亲如已出,丁夫人不能污蔑大嫂,说话请慎重。老夫人在这里呢,由不得你血口喷人,你说典当又说欺负,要讲证据,没有证据,便是你在陷害大嫂于不义。” 郭夫人望着地上的刘大娘,眼里的火能烧死她! “公主,是不是陷害夫人,只叫刘婆子取来便是。”丁夫人冷哼一声。 荣姑姑却不以为然道:“我信大嫂的话,只需问问姑娘身边的婢女,若都说刘大娘没作这回事,我就信了。也不必大费周章的取来,明儿戴也不迟。” 荣姑姑这话明显是偏向郭夫人啊。 丁夫人失算,面色转阴,问那些婢女有什么用? 个个都是郭夫人的眼线! 丁夫人冷笑:“问婢女,还不如问当事人,姑娘就坐在这儿,却不敢说实话。可见郭夫人平日里待姑娘多好,才让姑娘闭的嘴。” 宜安看了郭夫人深沉的眼睛,只得说:“我不曾注意到这些事。” “老夫人您瞧,多好的姑娘都被她吓得不敢说话了。”丁夫人忙趁机道,甚合朱璺的心意。 郭夫人气得脸皮紫涨。 老夫人淡淡道:“叫丫头们都过来。” 一会,春香、夏香、秋香、冬香四个婢女被领进来,几个人还不知道是什么事,稀里糊涂跪了一地,作揖叩拜。 026 追究 郭夫人面色转缓,道:“我问你们,姑娘的首饰是谁保管?” 四婢回头望望刘大娘,又抬头望望王夫人,没有一个人敢先开口。 郭夫人煞有介事的道:“春香你说。” 春香如实答道:“回郭夫人,是,刘大娘保管。” 郭夫人点点头,面色和悦,春香也不知什么原因。 郭夫人又笑问道:“丁夫人指证刘大娘典当了姑娘的首饰,是不是?” 春香心里一沉,俯首侧目望望刘大娘,又抬眼看了主子,偏偏王夫人后面的陪房吴大娘向她们使眼色,春香会意,胸中已有数,笑道:“回郭夫人,刘大娘忠心侍奉姑娘,绝不会典当姑娘首饰。” 郭夫人颔首笑道:“丁夫人,你过虑了。” 丁夫人不甘心,道:“还有三个呢,你也问问,我不信,都向着你。” 郭夫人不屑与她计较,只问道:“你们说,刘大娘,可曾典当姑娘首饰?” 三个婢女互相对视,摇着头。 荣姑姑笑道:“一个一个说,有老夫人,郭夫人在呢,没有人会胁迫你们。” 三个婢女只得一个一个轮流作证词。夏香先肯定道:“回主子,刘大娘没有典当姑娘首饰。” 秋香也信誓旦旦道:“回主子,刘大娘肯定没有典当过,刘大娘对姑娘向来尽心。” 还有一个丫头没有说,是冬香,冬香是新拨来的,她当然知道刘大娘坏事做尽,也知道是郭夫人首肯的,但是她没有勇气作伪证,毕竟老夫人在呢,还有金乡公主看似对姑娘失宠,但是她总是觉得公主暗是是帮着姑娘的,现在这样一个个盘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 郭夫人脸色稍变,道:“你抬头说话。” 冬香慌得抬头,对上郭夫人犀利的目光,这时她知道不照大家说的,她在这府里绝不会好过。 丁夫人抱着一丝希望,笑道:“好孩子,难为你了,我知道刘大娘待你们好,她有错,你们也不敢指出,但不指出,就是放纵,往后更无法无天。” 冬香困窘地低下头,一旁的秋香低头小声提醒她快说。 “是,刘大娘没有典当。”话刚说完,“咚!”冬香重重地叩了个头,一摊血迹涌出。 众人唬一跳,这丫头,行这么大礼,和自己过不去。 冬香违背良心说这话,心里不好受,本想以死谢罪,谁想只是撞出血,也没晕。 丁夫人一急,阴阳怪气道:“好你个奴才!忠心侍主。” 郭夫人笑道:“替这丫头敷上药。都退下吧。” 刘大娘松口气。 郭夫人松口气,心里侥幸事情过去了,回头望望老夫人,露出轻松的笑容,道:“老夫人,事情已查明了。还请老夫人体谅丁夫人,她只是开玩笑,博老夫人一笑。” 丁夫人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大姐果然将府里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黑的变成白的,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荣姑姑冷笑道:“母亲,丁夫人还不服呢。” 丁夫人觉得金乡公主今天吃错药,处处偏袒郭夫人。 老夫人看着郭夫人喜悦的脸色,面色沉沉,道:“刘大娘,把姑娘的珠钗取来。” 老夫人向来不喜这些吵闹,她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昨晚听女儿提了香膏一事,有意要让郭夫人忌惮,不能过火。 仅这句话,郭夫人的心忽而从云端掉在地上,心里一惊,面色陡然一变。 刘大娘一句告退的话还没说出来,张口结舌,没反应过来。 “快去啊!”丁夫人突然阴转晴天,催促道。 郭夫人正要替刘大娘说话,老夫人开口道:“谁也不要再说,拿珠钗来,我要看看。” 刘大娘闻此言,腿瘫软,半晌爬不起来。 郭夫人忙道:“老夫人,刘大娘——” “谁也不许替她开口!”老夫人再次命令道。 郭夫人慌得闭了嘴,老夫人很少生气,突然为庶女的事生气,不说郭夫人,连要替母亲开口的朱璧也唬住了。 宜安也没想到老夫人如此在意珠钗的事,放在以前,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从没为她生气过,可是今天老夫人为她和郭夫人生气了,宜安心头涌上一阵暖流。 刘大娘吓瘫了,半晌爬起来,移步至门口,突然又转身回来,扑通跪在地上,哭道:“老夫人,饶了我老婆子这一回吧。姑娘的珠钗,我,我,我没收在屋子里。” 除了郭夫人,众人都惊愕地望着她,丁夫人急不可耐,笑道:“刘大娘,你,不要辜负郭夫人期望啊,刚刚婢女们都作证了,说你没有典当过,不放在屋子里,放在哪里?难不成据为已有了!你可知道贪图主子们的财物,轻则剁手,重则你要死全家,还要连累郭夫人声名呢!” 一句话把刘大娘吓得半死。 郭夫人心口痛了一下,闭目不看刘大娘,一旁的吴大娘也暗自抹泪。 完了,这次真得要完了。刘大娘忙不跌地叩道:“求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饶命啊!” 她一味叩着,也不曾解释首饰的事。 老夫人心已明了,淡淡道:“刘婆子,姑娘的首饰你放在哪里?” 刘大娘结巴道:“老奴,姑娘因不喜戴首饰,老奴想着放着也是可惜——” 话没说完,老夫人冷笑道:“姑娘懦弱,你欺负也罢了,现在事情被揭发出来,还不认错,一味把责任推到姑娘身上,可是把我也当糊涂虫了。” 众人诚惶诚恐,要知道这个时代,不孝的罪名会毁掉人一生,老夫人的话,分明是说子孙无能,众人不孝了,郭夫人担不起这个罪名。整个沛王府更担不起这个罪名。 郭夫人落泪道:“老夫人,息怒,不过是底下奴才们贪图小利,我没有处理好这事,让老夫人受累,是媳妇的不是。还请老夫人保重身体。” 王夫人瞪了刘大娘一眼,刘大娘早吓得魂飞魄散道:“老夫人息怒,婢妇有罪,婢妇把姑娘的珠钗典当给刘二家的,本来想着过明日就取回来的,老夫人息怒,婢妇一定会把姑娘的珠钗赎回来。” 027 惩罚 丁夫人冷哼一声,眼里流露出胜利的喜色,不过她看见金乡公主的面色不咸不淡的,摸不着门道。 只听得金乡公主劝慰着杜老夫人道:“母亲,刘婆子既已承认,若照我大齐刑律当剁手处死,以儆效尤。” 郭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坐立不安。 刘大娘差点昏厥,口里只有勉强支应的份了。 又听得金乡公主话锋一转,道:“但念她是嫂嫂带来的老人,酌情宽恕是咱们有福人家的体面,只是刚才那四个婢女,窜供作伪证,分明是不把嫂嫂放在眼里,不把主子当回事,有一些小奴才自侍聪明绝顶,沆瀣一气,唾沫星子能死人,活该要严惩,处死都不为过了。” 小婢女听了吓哭得粉光惨淡,一味讨饶。 郭夫人倒抽口凉气,面上青黄不定,坐如针毡。 听了这软中带硬的话,丁夫人反哂一笑:“哟,公主这话说的极是,就因为我们家素来对下人们太过放纵,才给了几个恶奴胆子欺上瞒下,可怜宜安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想必受了这些奴才们不少气吧,若不杀鸡给猴看,日后更难调教下人了。郭夫人,你说是不是?” 郭夫人目光沉息,胸口窒息,却不敢发怒。 丁夫人不同,虽是贵妾,但还离不开这“妾”字,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她可以不顾身份阴阳怪气地话,顶多受杜老夫人几句责备。 但当家主母,却不能同妾一般见识,有模学样的。 这时的她万虑如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眼瞄向老夫人,正好迎上淡淡的光,郭夫人拿绢的手捂着胸口的痛,道:“我治理不力,一切全凭老夫人惩处。” 纵有玲珑剔透的心,此刻也没了底气。 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地步! 朱璺吃惊地看着荣姑姑,只听姑姑淡笑:“嫂嫂勤俭持家,一向赏罚分明,这次的事,和嫂嫂没关系。还请母亲明鉴。” 郭夫人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朱璺越看越不懂了,为何荣姑姑一会说仆人的不是,一边又帮着幕后主使? 她可不想当老好人。 以直报怨再直接不过了! 连丁夫人听了也同朱璺一样不服气了。 虽然光凭这个事扳不倒郭夫人的地位,但给她吃点苦头才知道收敛。 可又想到日后与郭大姐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要留份薄面。 只好干瞪着眼,抿嘴不语。 地上的刘大娘却已吓得失语,像个等待被砍头的犯人,既煎熬又抱有幻想。 希望郭夫人能扭转乾坤。 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都在等着老夫人发落。 寂静的可怕,空气也充满杀机。 老夫人犀利地目光刮过郭夫人全身,继而转向刘婆子,淡淡道:“婆子刘氏剁左手,作伪证的婢女各仗责二十,配小厮,叫冬香的小丫头可怜见的,免仗责,也配了人吧。” 老夫人话无客套累赘,该罚谁,怎么罚,都心若洞明,无需外人提醒。 话音未落,郭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幸被旁边的吴大娘搀住。 她面上还要勉强挤笑:“媳妇年轻不精庶务,多谢老夫人替儿媳惩治了这些奴才。” 说话之际,刘大娘已昏厥,由着小厮们拖出去。 朱璧吓得捂住嘴巴,发怔地看着祖母,平日里祖母和蔼可亲,不问庶务,未料到关键时杀人眼睛眨也不眨。 而母亲在祖母面前此刻只有勉强支应的份。 丁夫人这时惩能道:“老夫人事情过去了,就别生气了,保重身体呀,恶奴已处治,可这一下子可怜的七姑娘的院子里都空了,没个人使唤,可怜的七姑娘还得仰仗您老人家作主,调派几个好丫头服侍可怜的七姑娘呢。” 一口一句“可怜的七姑娘”,简直在洗脑。明里暗里在说某人没照顾好宜安,没娘的宜安这些年过得很可怜。 郭夫人差点气吐血,眼睛红肿道:“是我的疏忽。老夫人,这次我会慎重给女儿挑选服侍的婢女,决不让小女儿受半点委屈。” 说着拉起朱璺的小手,带着千般愧,万般疚的,但朱璺只觉手心被掐痛,哎哟一声,引起众人吃惊:“怎么啦?” “母亲掐我的手。”朱璺毫不客气地捅破郭夫人两面三刀的路数。 郭夫人大吃一惊,忙丢开她的手。 原本她是想威胁小庶女,暗示她开口说几句好话,没想到小庶女竟敢当面拆穿她! 众人都惊诧地望着郭夫人。 她面皮紫涨,这时朱璧忙道:“母亲对妹妹的心意,祖母是知道的。妹妹你也别娇气,母亲是关心你,才疼顾你,作女儿的怎能因误会就说母亲的不是。妹妹,你说是不是?” 朱璺可不想这时替郭夫人说话,索性乖觉道:“我怕了母亲,万事全凭祖母安排。” “妹妹,你——”朱璧气得面红耳赤。 真得是毫不留情,撕破脸皮,不给自己半点退路! “七姑娘性子爱憎分明,说话干脆不遮掩,我喜欢。”丁夫人忙得拉过朱璺的小手,温暖的善意传来,给她打气。 宜安看着丁夫人笑意盈盈的表情,好像在说,我们是一路的! 丁夫人摩梭着朱璺的后背对老夫人道:“我看,可怜的七姑娘,还得靠老夫人派几个人才放心啊。” 郭夫人气得眼歪嘴斜。 荣姑姑笑道:“不过是送丫头的事,有什么难的,我正嫌自己的丫头多呢,不如把我那几个多余的丫头拨过来给宜安。” 老夫人点头:“很好。” “丫头们年纪过小,不懂事,还得派个妥当的婆子,这个婆子的人选,媳妇一定会好好挑的。”郭夫人忙补充道。 老夫人不置可否:“从我这里再拨一个一等丫头,一个二等丫头过去。派一个管事的婆子看院门吧。” 一面给了郭夫人改过的机会,当着人前,台阶和体面都给了;另一面,老夫人的意思是婆子只能管院门,没了权利和本事,想再作弄姑娘,使不上力。 一举两得。 老夫人是个透亮的人,容不得打马虎眼。 郭夫人虽没捞到好处,但老夫人此举,令她在丁夫人面前不致输了里子。 老夫人转头看向朱璺,怜惜道:“孩子,后日去南宫府,缺什么和我说。” 028 赏赐 朱璺感受到老夫人善意,点头道:“多谢老夫人。” 这时,郭夫人也缓了口气,貌似温柔道:“孩子,让你受苦了,是母亲的疏忽。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母亲,别闷在心里,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呢。这次和璧儿出门玩,定不能怠慢了自己,穿得这么素朴,叫人看了还以为是寒门人家的孩子。” 她的话又有点责怪的意思。 老夫人没理她,想到朱璺没一点心眼儿,又没一份脾气的,很容易被人欺负。连公主赐的珠钗都被刘大娘当了这件事上,也能看出点端倪! 老夫人想了想,道:“是太素了,一点也不像沛王爷的千金,提起首饰,我正好有件东西要送你。” 赵大娘捧着一个紫檀木雕凤匣子,打开来,里面竟是一支黄澄澄的雕着立体金菊通体金璃的流苏钗,朱璧一看,竟是老太太最贵重的首饰之一,那钗通体以黄金打造,她只有看的份,没有摸的份。 如今这支价值连城的黄金钗,这么轻易地送给宜安,她心里极为不舍,因为老太太归西后这些首饰都是要留给郭夫人的,郭夫人自然也会挑好的留给她。 现在老太太竟然把这件宝贝赏给庶女,就好像朱璺夺了自己的宝贝一样。 朱璧不舍得地看着黄金钗流转到庶女手中,眼睛快要瞪出来。 朱璺格外吃惊。 老夫人的确从没送过这么贵重的礼物给六姐,这么看来,就像这支流苏钗,她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并非是嫡庶一概而论的,她也是老夫人心目中最贵重的珍宝之一。 朱璺激动得快要落泪了。 荣姑姑当然知道她的感受,笑道:“老夫人爱护你,还不快接着。” 经荣姑姑提醒,朱璺才回过神,激动地叩谢:“谢老夫人。宜安永远铭记老夫人的恩典。” 这是她发自肺腑的话,自从穿越来后,她继承了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曾经的遭遇。 老夫人呢,对于嫡庶的矛盾平日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更多时,叫她来身边,或者去北灵院瞧瞧她,就像挂在腰间的玉佩般不离开视线,实则对她形成了保护。 虽然平日里不出门也会招惹上六姐,倒霉到家了。 老夫人会轻描淡写一句,是她的错,但正因为偏向六姐,而管教她,郭夫人才放松了对她的处治。 否则依郭夫人的性子,朱璺养不大的。 如今却不同往日。 老夫人软中带硬,不光处治恶奴,还送了家当! 郭夫人此时笑得很难看。 一团的郁闷,万种的憎恨。 一旁荣姑姑笑道:“我记得之前璧儿出了总角之年时,老夫人也送过别的给璧儿呢。老夫人对孙女们真好,我这个嫡出的女儿可要吃醋了。” 一句话引得丁夫人笑。 郭夫人皮笑肉不笑。 就当刚才的事翻篇了 老夫人乐道:“猴儿,你还好意思吃侄女们的醋不成。” 正说着,丁夫人也褪下一只翡翠戒指,套在朱璺的食指上,道:“可怜的七姑娘,今儿飞黄腾达了,一下子成了财主。这是丁姨娘送你的小礼物。” 朱璺正要谢,荣姑姑也已从手上褪下一只玉镯,套在了她的另只手上,道:“宜安,这是荣姑姑送你的。要不,老夫人说我吃你的醋了。” 朱璺受宠若惊,正要向她二人道谢,荣姑姑阻道:“别忙,你母亲也有东西送你的,嫂嫂,是不是?” 荣姑姑正要给嫂嫂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呢。 郭夫人脸色和悦,眼睛里却看不出一丝喜悦,嘴角笑着,道:“是啊,宜安,做母亲的怎么不疼自己的女儿呢。” 郭夫人的陪房吴大娘忙去了一会,回来时手里捧了一只锦盒,打开看,是一只翡翠蝴蝶嵌宝石的金累丝头花,同样价值不菲,现在好像在斗宝贝似的,郭夫人心里不舍,手上动作却干净利落,从锦盒里取出来,笑着插在宜安的发髻上:“这是你外公当日南下时搜寻的好东西,你六姐常和我要,我都没给呢,你要好好戴着,别丢了。” 荣姑姑这回才道:“宜安,你母亲对你用心良苦,日后记得报答啊。” 荣姑姑话里有话。 朱璺会心一笑,向她们叩谢道:“宜安定会好好收着。” 朱璧感觉自己受冷落了,气怔地望着庶女。 叩谢的工夫,朱璺恍悟荣姑姑之前的话“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的确是一句话的事。 荣姑姑说到做到,干净利落,一夜之间,不仅把她的奴才换了,还让她意外地收获了这些宝贝,同时也让她明白了父亲的贵妾丁夫人与她是一路的。 自从她有了盟友。 郭夫人和丁夫人一走,灵苔院又只剩下老夫人母女二人,老夫人坐在软榻上,捻着佛珠,叹了口气,对金乡公主道:“除去夭折的不算,这府里通共只剩下两个孙女,她还要算计这个小的。小打小闹的,我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但没想到纵容了她们的性子。璧儿,天生的好强,不甘落于人后,本来心眼是好的,也让她教坏了。” 金乡公主替她母亲捏着腿道:“人心都会变的。更何况哥哥宠着丁夫人冷落了嫂嫂呢。我看啦,这丁夫人不是吃素的,嫂嫂在她那里讨不了便宜。” 老夫人又气又笑:“一物降一物才好。” “是啊,凭它孙悟空也逃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母亲,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何必又让宜安吃那些苦头,昨儿去她院里喝的片茶竟然是陈的,我想了想这事没告诉她,这次若不是我出头,她那些奴仆们简直无法无天了。” “吃一点小苦头,就罢了,怕的是大苦头啊,这次我也是给郭氏一个警告。” 老夫人聊完孙女的事,又关心起女儿的事来,回头问道:“你这次打算回来住几日?” “母亲你都知道了?”金乡公主眼圈一红,“什么事都瞒不过母亲。他闹得实在不像话,一日比一日荒唐,今儿和我说一心待我,明儿就趁我不在,耽爱女色,服那种玩意儿,在府里玩弄姬妾们。这还是小事。” 029 明康 “更有甚者跑到玉楼春(妓院)眠花宿柳,那些莺莺蝶蝶还故意来我府里招摇过市,弄得人尽皆知,把我气个半死,这也还罢了。他得罪的人太多了,高祖皇帝哥哥不和他计较,别人可未必不记仇啊,这么作下去,将来他到哪寻活路呢?” 提起这个驸马爷,金乡公主一肚子委屈,喋喋不休理论了半天,她抱怨过,哭诉过,最终失望。 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可恨她和他还有个孩子。 驸马得罪的人太多了,比如说,得罪河内温南宫家族的事就不知几件了。 因为征蜀将军南宫昭在意朱璺,金乡公主才更加留意庶女。 她打算把人情做好,将来宜安若能派上用场,为她寻一条后退之路也未可知。 老夫人对驸马的作为也听闻过,她当初就很反对把独女指配给伊夫人吊儿郎当的儿子李晏,无奈婚是太祖亲自拟定的。 也就这样凑合过日子了。 有了前车之鉴,老夫人在孙女们的婚事上慎之又慎,一定要筛选出品德俱佳的人物来,明家叔夜就是老夫人看中的女婿候选人。 老夫人捻珠,听她女儿水深火热的控诉,摇头叹道:“阿荣,这是命啊,奈何不得。随缘自适!” 随缘自适? 四个字对金乡公主朱荣的第一段婚姻盖棺定论! 朱荣不甘心道:“我不信命。还求母亲替我作主啊。” 老夫人捻珠淡笑,道:“作什么主?李晏死了才好,死了你不就放心了吗?省得你天天担惊受怕,怕他被别的女人抢走,怕他得罪人连累到你们母子俩。” 金乡公主听母亲说这狠心的话,眼泪扑簌流下来,忙又用弧袖擦了,道:“我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啊,和嫂嫂品性堪称绝配,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当初若知道,怎么也不会嫁他!” 此时朱璧挽着她母亲已经走出了灵苔院,后面丁夫人携着朱璺一路说笑。 丁夫人道:“宜安,没事到我华椒院来串串门,别人不疼你,姨娘啊很喜欢你呢。” 朱璺忙道:“多谢姨娘厚爱。” 丁夫人笑拉起她的手,轻轻拍她的手背,道:“往后熟了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以前啊你总是关在屋里不出门,我也摸不透你的性子,怕惹你伤心,所以也不曾帮助到你。” 郭夫人母女走在前面听到这话,气得发怔。 朱璧回头瞪了一眼庶女。 丁夫人笑道:“璧儿莫怪,丁姨娘把你说漏了。你们姐妹情深,一块来串门哈。” 丁夫人居然帮着一个庶女跟母亲作对,朱璧开始讨厌父亲的这个妾室,但嘴上还是有礼道:“多谢。” 当天晚上,荣姑姑送来的四个婢女就到了,个个长相出众,聪明伶俐。 婢女们原先在公主府里有名字的,但现在跟了姑娘,一定要姑娘取个好名。 宜安给她们分明取了:锦茜、种碧湘树,朗月。 老夫人给的一等丫头眉清目秀,做事细心,样样都替主子想得周全,叫结香;二等丫头心灵手,巧善织补,叫连香。 北灵院里热闹起来,几个婢女围簇着朱璺拉家常,轮流说着老家的事。 朱璺想起及笄时遇见的明康,就和结香提起明康家的事,旁边的婢女们更有兴致地听着。 结香笑道:“他父亲是督军粮治书侍御史,先祖皇帝身边的红人,孙夫人不是他亲生母亲,他母亲袁氏是继室,所以康公子,与他哥哥明喜同父异母,长相各自继承了母亲的特征,彼此不像。明喜是太子舍人,在官场如鱼得水,马上又要升迁了。亲上加亲,娶的是袁家的姑娘,所以兄弟俩关系还算和睦。没听说闹过不和,至于明喜与太傅家的赵二公子关系如何,奴婢不知。不过奴婢听说明公子的舅母吴氏是赵会的姨母。算起来两人是亲戚。” 朱璺一一记在心里。 明康与明喜是同父异母,明康的舅母与赵会的母亲是姐妹。 突然她想起来一件事:“他舅舅是亲舅舅么?” “算也不算。是已逝孙夫人的亲哥哥,但是姓袁,是因为过继给了袁家,所以按道理讲是康公子的亲舅舅。”结香道。 “姑娘你听明白了吗?”旁边的种碧捂着嘴笑。 瞧这关系复杂的! 朱璺摇摇头,脑子都快被这关系绕坏了。 这关系太乱。 理不出所以然,索性先搁置一边暂且不管,不急,日后慢慢地了解。 连香看不过去,在一旁笑盈盈插科打诨道,“仰慕明公子的姑娘不计其数,因被些坏女人捧坏了,而今在择妻上愈发苛刻,虽过了弱冠之年,至今未娶妻生子……姑娘还有机会呢。” 结香也笑吟吟道:“康二公子在正德堂里说姑娘至真至善,我也看好他与姑娘的良缘。姑娘您可抓住机会啊。” 朱璺又气又笑,站起来就要撕两个小蹄子的嘴。 她问这些又不是为自己的姻缘! 郭夫人新拨的看门婆子五大娘,看起来干干净净,暂时没发觉不妥处。 荣椒院里,郭夫人面色铁青,闷坐在席上喝茶解气。 朱璧偏偏不识趣,火上浇油道:“母亲,她的丫头现在和我一样多,我不服,我要再添两个丫头,一定要超过她。” “她那两个丫头是老夫人给的,有本事你也去老夫人那里要一等丫头去!”郭夫人重重地把杯子放到桌上,咣当当,杯子没放稳,紫檀木方桌溅了许多茶渍。 朱璧从没见过母亲朝她发脾气,一时收敛了性子,怔怔地看着母亲。 发怒后的郭夫人,面容难看,仪容根本配不上当家嫡母应有的“德孝淑贤”四个字。 陪房吴大娘劝解:“夫人,这次是那庶女运气好,夫人生气伤的是自身,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加倍的修理她。” 朱璧忙附和道:“是啊,母亲,刘大娘这次是失了手,叫人捉了把柄,和母亲没有关系,老夫人也没有怪罪母亲,这次的事是那丫头运气好点,下次她就不会再有这个好运了。” 还有下次? 再有下次,她管事权都被剥夺了! 一想起十五年前,她的婢女趁虚而入怀下那个孽种,她心里恨不得立马掐死那个孽种! 眼下老夫人态度转了风向,忽而关心起庶女,她该怎么办呢? “母亲,南宫府的兰花宴,我不想同那个庶女一起去啊。”朱璧想起明康对庶女妹妹的好感,又顾不得母亲生气,试图让母亲阻止庶女同行。 兰花宴? 有了!郭夫人计上心头,面露神秘一笑…… 030 异煞 好你的朱璺,老夫人不是很疼你吗? 明家公子不是称赞你至真至善吗? 南宫将军不是看重你吗? 自古红颜多祸水,倾城又倾国! 妲己也不过如此吧! 翌日一早,天气晴好,老夫人和郭夫人、金乡公主带着孙女正要出发去南宫府。 朱璧身着新制的紫襦缃绮裙,面色喜庆,雀跃不已地挽着祖母,想起马上能见到神仙一般的明家公子,面上掩饰不住的喜悦! 姑娘家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今天特意地精心修饰,女为悦己者容,可抬头的瞬间面色陡然变了。 只见东边的廊庑下,北灵院的六个婢女簇拥着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徐徐走来,这些婢女个个貌美如花,衣着不俗,走在中间的美女一袭蜜色襦裙,腰间垂下的琳琅美玉,绿色丝绦随风摇曳,配上裙摆的花团锦簇,更衬得她飘逸的翩翩风姿……她的出现仿佛如闪闪的宝石,令周围的一切都洒上天生与俱的光芒。 朱璧的脸色由喜庆转为嫉恨。 郭夫人笑意盈盈地望着她,意味深长。 金乡公主携了朱璺的手,笑道:“果然打扮起来,不让姑姑失望。” 老夫人看着小孙女恍若仙子,风骨不凡,心里早已疼爱至极。 这时,郭夫人的陪房吴大娘抱来一只毛色油亮的波斯猫,郭夫人捧过来,笑道:“老夫人,这猫儿是昨天大孙子从西蜀带回来送给老夫人解闷的。因刚来时认生,调教了几日,现在温驯了,今儿我才放心叫人送来给老夫人。” 杜老夫人看了一眼,笑道:“难得阿纬的孝心。今日怎不见大孙子?” 郭夫人笑把猫儿递给赵大娘,眼望着老夫人道:“本来是要同去南宫府的,因他皇叔召见,就没去成了,他特意让我告诉老夫人一声这次不能陪您去热闹了。不过阿纬说,有这猫儿陪着您,就像他陪着您一样,这猫原出自波斯国,还有个特点呢,遇见异常或不吉利的东西会发出奇怪的叫声,给人警醒。” 老夫人不信地笑道:“还有这么稀奇的猫儿,平生头一次见。” “老夫人不信的话,就往后瞧着罢。这猫儿日后定会验证它的长处。起初媳妇也不信,昨儿那猫突然怪叫,起初我没当回事,后来隔了不到个把时辰,我那院子的耳房就走水了。” 一听走水,老夫人面色凝重。“可有事?” “老夫人放心。幸亏我当时听了猫儿一直在叫,后来心时困惑,就去看了下,结果发现耳房里燃起了小火苗,幸亏发现得早,那一点火星儿及时掐灭了。”郭夫人忙安慰。 老夫人听了,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又道:“这几日天干物燥,凡事要小心点。先不说猫儿灵不灵,咱们府里的人也要谨慎些。” “是。老夫人教导得是。”郭夫人笑着。 朱璺听着郭夫人说着这些关于猫儿的奇闻,不知为什么,感觉郭夫人另有用意。 一行人正要出发,沛王府门口突然变得闹轰轰的,惊动了众人。 老夫人正要问郭夫人,忽而管家李步从外院匆匆赶过来,道:“老夫人,门口有个算命先生,非说咱们家出了异煞。一定要见家里年纪最长的人当面告知。” 朱璺心头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她望望郭夫人,只见郭夫人面色沉稳,似乎是知悉的。 原本就是她设的计吧。 因为马上要出门,所以老夫人不耐烦,挥手道:“什么重要的事也来禀报!直接撵走。” 李步为难道:“老夫人,那人倔强得很,怎么撵都不走,还说府里的煞气太重,若不及早理会,未雨绸缪,日后会,会带来血光之灾。故依奴才的糊涂见识,不得如实报与主子。” 谁有这个胆子青天白日下诅咒沛王府! 金乡公主气道:“岂有此理,赏他十个板子,看他还敢不敢再来门口胡说八道!” 李步忙道:“是。” 说着要退下去。 郭夫人忙笑道:“且慢,老夫人吃斋念佛,向来慈悲心肠,从前对街上不相干的人还要送几串钱呢,听李步所说,门外的人与我们府上素昧平生,出于好意,咱们不领情也算了,何必动私刑,落得个嚣张跋扈的坏名声。不如发几两银子打发走就是了。” 李步因望向老夫人,探老夫人的口风儿。 只见老夫人微微点头。 李步就道:“夫人,那人说不要银子,只要见长者。一定要把天机透露给长者。” “哦?什么奇人。偏偏要见咱们老夫人。”郭夫人故作惊讶道。 一旁的朱璧也好奇起来:“我也想看看这人算命准不准?” “璧儿,别胡说。小孩子家,你要算什么命。”郭夫人貌似生气地斥着朱璧。 正说着,曹纬送给老夫人的那只波斯猫突然性情变得暴躁,抓着笼子大叫,偏偏那猫是赵大娘放在琉璃屏风后面,离席地而坐的朱璺最近。 众人一时诧异。 郭夫人惊诧,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惧涌上脸部。 “这猫怎么了?”老夫人随口问道。 赵大娘提了笼子,晃了晃,谁知那猫叫得更凄厉,好像看见了什么厉鬼似的。 赵大娘唬得一松手,笼子掉落在地,那猫就从笼子里窜出来,往后面的角门逃去。 郭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忙命道:“快去抓住它。” 朱璺的心头笼上一层阴云,看着众婢女慌慌张张往后院里去逮那只小畜生。 这种情形不是好兆头啊,方才郭夫人说这猫有异样的本领,能提前知道异常,现在这猫如此反常,究竟有什么暗示?老夫人口上不说,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荣姑姑也吓了一跳,提醒道:“母亲,大门外的算命先生不妨见一见。” 老夫人面色难以捉摸,“也罢,叫那人进来。” 李步面有难色,“老夫人,那算命先生说,他料定老夫人会叫他进来,他只说府里煞气太重,他万不敢进来,还请老夫人尊驾移步府门口一见。” 031 八字 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人敢要赫赫有名的杜老夫人去府门亲自接见? 郭夫人故作生气嘲讽道:“这人好大的胆子得寸进尺。老夫人是何等尊贵,他的面子真大!” 老夫人已经起身:“去府门前一见又有何妨。走,都瞧瞧去。” 说着荣姑姑搀起老夫人的胳膊,一行人径直来到大门口。 门外,果然有一个江湖算命先生一身道士的打扮,头盖黑色笼帽,枣核脸,颧骨高突,瘦削嶙峋,一双看似机灵的眼睛正眯着看大门上的扁额。 小道士肩上扛着个布袋,鼓鼓囊囊,也不知装了什么。 “你就是那个在府门前胡言乱语的算命先生?”郭夫人先斥责道。 道士笑道:“敢问贵府年纪最长者是谁?我只同最长者说话。” 郭夫人冷哼一声。 “我就是。”这时老夫人发话了,看着那道士,悦色道:“不知道士有何话要告诉老妇?” 道士的八字须微蹙,道:“小道是从西蜀峨眉山而来,路过贵府门口,突然看到一团阴森煞气久居府上留滞不散,幸得府上有位年长贵人压住了这团煞气,但那恶煞若不除去,长此以往,终究会给府上带着灭顶之灾,小道听这街上人人颂扬老夫人的恩德,心有不忍,因此在贵府门前打扰老夫人清修,好告诉老夫人尽早做好准备。” 那道士说得像模像样,众人起初不信,这时心里有点触动,将信将疑。 老夫人淡淡道:“道士见到的煞气是何形状?” 道士默默算了一回,道:“我所见煞气乃是仇恨报不得形成的一股郁结之气,笼罩在贵府上空已有十五年久,这煞气已得换人形,修成女体,然那仇恨之气终日飘忽不定,游于贵府上空,只待时机一到,借助女体报这冤气。不知府上这十五年间有无冤死或魔怔之人?” 朱璺听了道士的孱语,不安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若有所思,这道士未免说得太准了! 只是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荣姑姑思忖着道士的话,似乎和大哥之前得了失心疯的房姬吻合。 郭夫人忙问:“道士所说可有凭据?你若无凭无据,我们岂容你在这里虚张声势,造谣生事,即刻捆你见官!” 道士忙答:“老夫人与诸位若是不信,可以想想最近府上可有什么反常的事,也可以命我测下府里人的生辰八字,小道便可知煞气来源。但是小道有言在先,小道虽是感动于杜老夫人贤德慈悲之名,然报酬也不可少。小道要银资二十两。” 二十两,对沛王府不算什么,但既然是冲银子来的,说不定只是胡诌。 杜老夫人想起方才阿纬送的猫异常的反应,心里触动。 恰巧郭夫人也提醒:“老夫人,那猫儿素日好好的,今日反常至极,媳妇心里还有些担心的,不如先听他怎么说,说得在理,咱们预防着,不在理,咱们训他几句轰走便是。” 老夫人点点头:“道士要问谁的生辰八字?” 道士笑答:“因这煞气郁结了十五年,已修成女体,因此府里年纪十五的女子都要问。” 老夫人偏过头问郭夫人,“我家满十五的女子都有谁?” “家里的六姑娘和七姑娘刚及笄恰好十五,老夫人身边的侍玉和拨给七姑娘的二等丫头连香并我院里的夏荷也满了岁数。”郭夫人在一旁滔滔不绝,了然于胸地答。 “都叫来。” 一会儿,除了老夫人的侍玉在身边不用叫外,北灵院的连香和荣椒院的夏荷慌张赶来。 郭夫人开始逞才能,指着连香对那算命的笑言:“这是我们家的六姑娘,二月初九辰初生。” 那道士听了,笑道:“小道只批生辰八字,不问身份。若此生辰出生之人,此刻命已休矣,夫人是捉弄贫道罢。” 小道说完连连摆手。 连香实际已过十六,郭夫人让她充数,老夫人心里明白,这是为考验下道士的首行。 没想到这道士居然算出来郭夫人在捉弄他,可见道行还是有的,并非全是胡诌杜撰之语。 郭夫人又指着侍玉:“生辰二月二十六。不知好不好?” 道士算了一回,道:“这个时辰生在乾位,大吉啊,五行俱全,唯水稍欠,不利于土木生长,若是姑娘,当需要为家族吐气扬眉之状,奈命中无子。若是位公子,当是大富大贵之人,亦是可惜命里无子嗣承这荣华富贵。且不论是姑娘还是公子,恐寿命难长,想要化解法,唯有让她名字带水,居于水边,则可以化险为夷。” 郭夫人又扶着朱璧道:“这是府里的丫头,生辰三月三日巳初。” 那道士掐指一算,大笑道:“这一位生得好,此人生巽位,适逢一帆风顺之际,人生会圆满,若是姑娘,日后定能掌乾坤也说不定。” 执掌乾坤,那不就是皇后了。 朱室的江山,朱家人如何当得了皇后? 不过众人都选择相信,自古江山还风水轮流转呢,更何况皇后一位呢。 虽然对道士所言真假不辨,但郭夫人在介绍时,并没有透露身份,道士所言,似乎契合了沛王嫡女与生俱来尊贵的身份。 郭夫人又扶着朱璺,道:“这里府里丫头,生辰三月初三未申时。” 道士刚算了好卦,微微一笑点头应着,然后又掐指算朱璺的八字,算了一遍,急出汗出,忙又接着重新算了一遍,一会只见他大冒冷汗,面色惊变。 众人不解。待他测字。 那小道望着岳青珊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荣姑姑侯了一会工夫,已不耐烦道:“小道士,你哑巴了?” 道士连连摇头叹息。 朱璺心已沉了一半,瞥了一眼郭夫人喜形于色,又只见那道士算来算去,最后大惊:“天意不可违啊,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合,盛极而衰,时运大起大落,凶险万分。这一个命格,走了极端,盛则更盛,衰则更衰,盈亏溢缺只怕乾坤难逆转……” “到底八字如何?”郭夫人不耐烦道。 032 死猫 道士忙解释道:“此八字,天生带煞,为冤屈郁结之气,是在三月三日女儿节是晚,狂风大作女鬼冤气出动时,凝结而成,自古妲己、貂蝉皆是未申时出生,轻则克夫克子,重则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此八字天生带煞气,不利子嗣绵延。若为姑娘,正如眼前的丫头,倾城倾国之色,让王国不安。若为男子,则戾气潜伏,至得一定时机,致家破人亡,单就八字来说,的确命过硬,对亲人家国不利。小道不敢妄言。” 朱璺心已沉了下去,这道士诅咒如此恶毒,还说什么得道高人。 她吃惊地望着郭夫人。 发现嫡母面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 朱璺继而转头望着祖母。 老夫人面色喜怒不定,不知道其内心想法。 半晌,郭夫人回过神,呵道:“道士一派胡言。老夫人别听信他的。这人不过来府里骗几两银子。” 荣姑姑也是一阵无奈,朱璺的八字怎么会这样! 只听老夫人淡淡道:“可有破解之法?” 道士又是掐算一番,神色慌张,好似见了鬼一般,道:“此日生人,因与冤魂有关,天生命里带了诅咒,只有送至尼姑庵,为父母念恩,才能于已于人都可化解劫难,万不可再抛头露面,今天更不宜出门,会引起纷争,为家国带来不安。切记切记。” 朱璺心里骂了那骗子一千遍一万遍。 一大早,竟遇上这晦气的道士,胡言乱语诅咒她! 朱璺气得快吐血。 荣姑姑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别怕,那道士见不得你好。” “是啊,道士胡说八道。老夫人不要信他。”郭夫人也生气道。 老夫人冷眼看着道士。 那道士竟然没有半点怯意,一味提醒着:“老夫人要相信小道。唯有此法才能化解冤魂,府里人才能相安无事。今日这姑娘出门,会有血光之灾。” 老夫人面无表情,转身对郭夫人道:“赏他二十两银子,打发走!” “是。” 郭夫人看着老夫人的背影,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 “这大清早的沾了什么晦气,让一个小道士在门口诅咒人,要我说,就不该放走他,直接割了他的舌头,省得口出狂言!”荣姑姑安抚人心道。 这时李步走来回话:“已给了那道士二十两银子,打发走了。” 老夫人点点头。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突然婢女侍茗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老夫人身边的婢女素日沉稳,这次侍茗如临大敌般,冒冒失失地跑进来,实在不像话,老夫人皱了眉头。 赵大娘先替老夫人责备她:“有老夫人在,什么事这么冒冒失失的?” 众人都望着侍茗,看着她惊恐的神色,只听她结结巴巴道:“大公子送给老夫人的猫儿,猫儿——” 她声音颤抖。 “猫儿怎么了?”老夫人急问。 侍茗心慌道:“猫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撞石头死了。” 众人哗然。 老夫人一怔,回过神来,呵道:“胡说!猫又不是人,怎么会自己寻死!” 荣姑姑也笑了,“是啊,侍茗,你说猫死了就死了,不管谁的责任,老夫人横竖不怪你就是了,可你偏偏说猫自己寻死,岂不是个笑话。” 侍茗慌道:“公主,奴婢没说慌,确实亲眼所见,那猫儿自个往山石上撞死了。不光我见到了,还有好几个婢女都看见了。” 后面的婢女跪了一地,都信誓旦旦地作证。 老夫人面色凝重,只是个小畜生,死了就死了,偏偏又被那道士说中,本来没当回事,现在心头蒙了一层阴影。 众人看着老夫人面色沉重,都不敢说话。 “不过一个畜生,母亲何必放在心上,这猫儿怕是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自己想不开也是笑话,说出来人都不信,叫人葬了它便是了。”荣姑姑风轻云淡道。 郭夫人也插话道:“是啊,老夫人喜欢,下次叫纬儿再送一只来。” 这时,李管家已备好马车,不得已走上前来,弱弱的问道:“老夫人还要不要去南宫府?” 出了这种事,众人都不敢随便主张,只等着老夫人发话。 那小道士可是说过了,朱璺是煞星,今日不宜出门,会引起纷争。 说句难听的就是狐狸精转世,要祸乱人间了。 朱璺知老夫人为难,便开口道:“老夫人,宜安愿意留在府里,为老夫人去祠堂抄写佛经。” 老夫人扫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朱璺身上,面色由阴转晴。 朱璺的面孔美丽不失端庄,身姿优雅不失恬静,明明是一只夺目的孔雀,为何要乌鸦们多舌?于是笑道:“南宫府的二老爷是你的救命恩人,理应要登门拜谢才是。” “宜安,有老夫人的庇佑,不必担心。”荣姑姑也安慰道。 老夫人最终决定按原计划出行。 朱璧颇为失望地看着她母亲,然而郭夫人面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老夫人和南宫府也算是老朋友了。 当初老夫人风华绝代时,与二公子父亲——当朝太傅有过一面之缘。 想起往事,老夫人还会心生涟漪。 那时,老夫人还住在下邳,时值大英雄朱刘二人大败吕将军,攻破邳城,兵荒马乱中,她与南宫翊有过一面之缘。 几十年过去了,英雄们已作古,还剩几个老人儿孙绕膝,也是欣慰至极。 这段往事小辈们自然不知道。 朱璺坐在一辆外观普通,里面装饰奢侈的马车上,半掀帘子望着窗外,怔怔地想着方才道士的唬话。 陪同而来的婢女结香和朗月面面相觑。 两个丫头已经听连香说了道士的事,知道姑娘的心事,心里寻思着让姑娘开心的法子。 “姑娘知道南宫家二老爷的故事吗?”朗月打断朱璺的心绪,笑言。 看她的情形有一肚子故事要说了。 昭叔叔,朱璺微微侧过头,道:“昭叔叔有什么故事?” 知己知彼,百战不怠,想知道明康的死因,先探清南宫昭的底细。 她不信南宫昭战功显赫,只因赵会的撺掇,就稀里糊涂砍了明康的头。 033 赴宴 “瞧,姑娘有兴趣了。想当初,南宫家的二公子被封为征蜀将军,有一天,蜀将****夜袭营寨时,将军坚持卧榻不动,沉着应对,不慌不忙,以不变应万变,那些蜀军,原本想偷袭没想到竟入无人之境,一时胆小如鼠,怕中了空城计,小心翼翼地来,小心翼翼地回,无声无息,就好像到此地一游,连个墨宝也不敢留下。姑娘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件事史书上有记载,朱璺见朗月像在说书,比史书还精彩,就笑道:“这故事你从哪听来的?说得像真的似的。” “这都是那说书的传唱的,奴婢就是把听到的如实告诉姑娘。”朗月笑道。 结香也笑道:“咱们姑娘大门不迈二门不出,哪里能知道这些,这都是朗月丫头道听途说来的,再加上她自己的一番添油加醋炒出来的故事。” 朗月笑嘻嘻道:“再说明家公子的故事。听说有一日明康外出,他的长兄明喜在家,恰逢明康的朋友去拜访,明喜就出门迎接,朋友不入门,且在门上写一‘凤’字,明喜很高兴,以为称他是凤凰,姑娘您说有趣不?” 朱璺听到朗月提起有神仙之姿的明康,心头为之一动,细细听来,不觉失笑,道:“那朋友想必是讽刺他长兄是只‘凡鸟’。” 结香见姑娘笑了,就道:“这也不算是他自己的故事,有没有明家公子本人的故事呢?朗月你肚子里的好文都说出来,给姑娘乐乐。” 朗月想了一下,道:“还有一个,明康人人见了,都说赛神仙,人中龙凤,会制古琴,有一晚他梦中遇一白狐传授《长林散》,只是学一遍就能会。” 长林散,就是上一次及笄时听到的曲子。 结香绕有兴致道:“这故事讲得太玄乎了,白狐也能弹琴?他做的梦你又如何得知?难不成你在他梦里?” 朗月红了脸,啐了一口,要替自己辩解。 朱璺怕她二人在车里闹腾起来,就笑道:“拿别人的事寻开心,不厚道。咱们安静地坐着等着去南宫府吧。” “那我给姑娘说一个厚道的故事。且说沛王爷的七女国色天香,及笄当日,那赛神仙一般的明家公子,当着大殿数千人面赞道‘沛王七女至真至善也’。一语既出,全场哗然,众士子顿觉身贱如泥,自愧不如啊。”朗月换了个口气,模仿着说书人的言行举止,摇头晃脑道。 这故事说得太夸张了,什么当着数千人面,明康不过是当时情急为了推脱与六姐的婚事罢了,而她就这么倒霉,成了明康的挡箭牌,成了六姐的眼中钉,肉中刺。 就是因为明康,六姐把气都洒在她身上了,她才会失足落水。 结香笑道:“这事怎么就传开了?” 朗月道:“可不是,说书的一传十,十传百,姑娘从此也是名士一般的人物了,而且还是和鼎鼎大名的明康的一段佳话呢。” 朱璺忙道:“什么佳话?那明康害得我掉进水里。” “饶我说,姑娘应该开心,南宫家的二老爷对姑娘有恩,明家公子对姑娘赏识,一个是英勇善战的大将军,一个是如雷贯耳的大名士,这缘分天底下除了姑娘,没有第二个。”结香叹道。 及笄不过数日,没想到事情传开了。 “这次的宴会上,姑娘一定会遇上良人的!”朗月笑道。 “朗月,你寻我开心,罚你讲一个自己的故事。”她从现代穿越而来,对古人所说遇上良人之语并不羞涩,反而淡然处之。朗月也知道姑娘不会见怪,才敢开这个玩笑。 此时的另一辆马车里,老夫人和金乡公主在说道士的事。 老夫人是从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活下来的,因而不信邪,但那道士说的头头是道的,加上阿纬送的猫恰好就死了,心里自然有些不痛快。 她也想过和郭夫人有关,但是想来起去,无凭无据的。 再说郭夫人未必能做得出来。 金乡公主在一旁安慰道:“依我看,那道士未必是自己料事如神,房姬一事正好被他知道,所以借此机会故弄玄虚,敲诈一笔银子,那猫儿只是事出凑巧,没有适应府里的水土罢了。再者一个算命先生靠挣银子糊口,地位卑贱,又不是什么得道之人,说的话份量不足,天下名士明康都当母亲的面称赞宜安至真至善,母亲还有什么忧虑呢?” 话虽如此,杜老夫人心里还是有梗,她淡淡道:“你可记得秦夫人?” 秦夫人? 金乡公主吃惊地看着母亲。 老夫人是想起了从前太祖皇帝的秦夫人所生之子西乡侯朱珐一脉。 当初朱珐夭折后没有子嗣,老夫人的二孙子朱赞过继给朱珐袭爵,然而不久朱赞就夭折了,接着老夫人的三孙子朱荇再过继承袭,然后没过多久也夭折了。 因朱珐一脉,儿子朱林连是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夫人连失两名孙子,惨痛可知! 后来老夫人才得知一个惊人的内幕。 原来西乡侯府里煞气太重,这朱珐府里原有一个婢女冤死前曾发恶誓:即使她没有儿女报仇,她在地下也要让他一门灭绝,后继无人。 至于朱珐生前和那婢女的是非恩怨,外人无法得知。 如今这房姬留下一个倾城倾国的绝色女儿,是福是祸,是留是去,老夫人举棋不定…… 只待南宫府的宴会举办后,才能痛下决心。 郭夫人此刻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朱璧看着母亲一语不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其中必有文章。 她还是喋喋不休地投诉那个煞星庶女不配和自己平起平坐,去参加南宫府的兰花宴。 郭夫人却忽然开口笑道:“她不来参加,这戏怎么演下去呢?” 南宫府坐落于平阳巷西,所占面积是沛王府两倍之余,因太傅辅政,权高威望,三公九卿里很少有人敢和南宫家同样大小的官邸。 南宫将军的府邸位于所占街道西边,三间兽头大门,进门后山石掩映,朱璺恍惚间又记起了六岁时所见光景。 034 风头 走不多久,便是轩峻壮丽的假山泉池,葱郁的树木山石,两边游廊亭阁,参差排列。 朱璺惊讶于南宫府景致未变,还和从前她生活过的一样。 老夫人下了马车后,便有王夫人领着婢女们迎接道:“可把老夫人盼来了。我父亲还让我向老夫人问好。”王夫人说着已上前挽过老夫人的胳膊,往正厅里走去。 老夫人边走边笑道:“你父亲身体可大好了?” 王夫人婉转答道:“父亲患的是风瘫,寻求了诸多海上秘方,都无济于事,这病难治,只怕一时好不了。知道这次老夫人来,父亲还想着老朋友本该见上一面的。因这个病可惜了。” 当朝太傅南宫老太爷患了风瘫一事,整个京都人尽皆知。 听说大老爷和二老爷极为孝顺,寻求了很多名医,还求皇上派了太医来看,都无济于事,反而病情更加严重,皇上也就束手无策,只得放任太傅南宫翊老太爷回家养病。 朝堂里只剩下皇叔朱爽一位辅臣。 朱璺一想到昭叔叔日夜为太傅病重一事忧虑,难免同情起来。 郭夫人走在旁边安慰道:“太傅吉人自有吉相,你们府里兰花开得如此好,也是太傅病症好转的吉兆啊。” 南宫府里兰花齐芳,却依旧抵不过朱璺的美丽,连兰花在她面前也有落寞之色。 赏兰花,是文人的爱好,南宫府一向军事森严,突然间转了性子,办起了赏兰宴会。 众士人好奇前往,要看看将军家的兰花宴俗与不俗。 南宫府内屋宇精美,铺陈华丽,露天的花园,地上铺了绯色织锦,两旁一溜席榻,男眷在左,女眷在右,朱璺按席次坐到了庶女们的位置上,坐在她上首的是刘侍郎的姑娘刘芳,旁边是谢家待字闺阁的两个女儿,一个叫谢云,另一个叫谢玉,两位垂首羞涩小女儿情态尽显的,估计是初次参加这种宴会。 谢云的性子较谢玉放得开,只一会就和刘芳热络了,互相问着几岁上留的头,几岁上裹的脚,学过什么活计。 两个人言谈着,见朱璺坐过来,便齐看向她,凑上前,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一府的,有无封号?” 朱璺客气道:“沛王爷七女名璺,有字宜安,尚无封号。” 谢云等人听了颇为失望,沛王爷的姑娘,没有封号,那便是个庶女,嫡庶不同语,她们悻悻地坐回去吃茶。 坐在不远处的朱璧冷笑一声。心里嘲讽着朱璺:别人再想抬举你,你也只是个庶女,和你说话都觉得屈降身份了呢。 朱璺却不以为然,只想着昭叔叔日夜操劳,会不会很憔悴。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婢女报:“将军来了!” 朱璺朝上面望去,只见昭叔叔依然年轻漂亮的面容带着份威严徐徐走来,他的眼里依然有难以捉摸的意味,又见他头束金冠,身着绛色锦绣宽袍,面容冷俊的美,手执一把扇子,并未打开,只是很悠闲地踱步过来。 众人见到他,纷纷起榻行礼,独老夫人不用起身。 昭叔叔挥手,众人又坐下。 昭叔叔朝老夫人行礼,笑道:“老夫人今日难得来南宫府赏兰花,子良在此谢过老夫人。” 南宫昭,字子良。 老夫人笑道:“今日一来赏兰,二来特意带着孙女宜安登门拜谢。” 说着管家李步已着了两个婢女捧了礼物往跟前来。 老夫人笑道:“区区谢礼,不成敬意。宜安,过来,给将军和夫人叩谢。” 朱璺听了忙走上前,朝昭叔叔和王夫人跪拜,一时的她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宜安,坐你六姐长乐身边。” 王夫人招呼道,已有婢女在朱璧身旁设了席榻。 嫡庶不同席,王夫人这么安排,可见朱璺在南宫家族眼中的地位了。 没想到刚来南宫府,朱璺就成了热捧的对象。 朱璧很不服气地往旁边挪了挪。 让庶女坐在身边,她感觉很不自在,仿佛自己的地位也被拉下去了。 王夫人对老夫人诸人笑言:“今日我特意着人将府里栽培的兰花搬至众人面前,各位一边品酒茗茶一边赏兰,也是风流雅事。” 说着,一群婢女从南宫府长长的游廊处,端着形态各异的兰花盆栽鱼贯而入,恭恭敬敬地摆放在众人面前,一字排开。 有的白如脂玉,有绯若晚霞,也有的粉如出水芙蓉。有剑兰、春兰、蝴蝶兰、墨兰也有山间罕有的空谷幽兰。 朱璺看着这些兰花,心里想王夫人是花了很多心思的。有的品种还是第一次见呢。 这时朱璺的耳边传来着啧啧的称叹声,也有关于南宫叔叔的一些事迹。 旁边的陈郡谢氏的二姑娘谢玉在一旁窃窃私语,她们来醉翁之意不在兰,在相亲。 “旁边那边就是明家公子吧?”谢氏阿云望着对面白衣翩翩的男子,问身边的女伴。 “正是啊,明家公子,文武双全,世间罕有啊。” 谢云点头道:“人都传明家有谪仙,开始不信,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有神仙之姿。” 朱璧看到明家公子被这么多女子惦记着,如临大敌,想打消这些女子的痴念,便笑道:“你们都别看啦,明康上次来我们沛王府,当着家里人的面,说我妹妹至真至善。尔等没戏了。” 一语既出,哗啦啦,众女子目光失色,望着方才已抢过一次风头的朱璺。 谢云恍悟:“难怪,我哥哥告诉我,明康还与沛王爷家的表姐琴萧合奏,果然我们都被宜安捷足先登了。” 朱璧本想说琴萧合奏的是她,转念一想,只要先让这些女子打退堂鼓就行了,管它琴萧合奏的是谁呢。 于是又道:“你们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自讨没趣。明康不是凡桃俗梨能喜欢的。” 众女子虽然失落,但是朱璧的话也让她们反感。 其中有一个被激怒的回呛道:“说这种无礼之话的人,才是凡桃俗梨。” 朱璧瞪了那说话的人一眼,看清楚原来是刘侍郎家的姑娘刘芳,冷笑道:“我只当是谁呢?你那父亲不过是替我皇帝哥哥写写字罢了,那字还写得极丑,不如明康一分。” 035 竹林 刘芳像被蝎子蛰了一般,气恼不已。 听这些女子为了个男人,醋味十足的谈话,朱璺只觉无趣,先行离席。 结香陪着她,朱璺因道:“这府里我认识,你去和大家玩去,我一个人透透气就过来。” 结香听了不放心,又见姑娘执意如此,方退回来。 南宫府的模样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啊,亭台楼阁的位置、石子甬路的方向能到哪里去,她竟然还能记得。 朱璺沿着石子漫成的甬路往翠色茂林深处走去,风吹起,凤尾森森,竹叶低吟。 是个比武的好地方。 记得从前,她就在这片竹林,和二哥比武,不小心划破手背的。 边走边回忆着童年,欣喜地抚着竹子,都长粗长高了。 正自感叹时,背后突然间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一直往后拖。 怎么会? 怎么会在南宫府里遇上歹徒! 朱璺惊恐地挣扎着,一个衣着华丽的魁伟的美男子闪至她的面前,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上下打量,命道:“乖乖地站在那儿,不要叫,我就放你。” 朱璺忙点头应允。 后面的人看了美男的示意,慢慢松开手。 她心有余悸地抚平内心砰砰紧张加速的心跳。 眼前的美男发话了:“你,叫什么名字?哪一家的?为何擅闯禁地?” 禁地?原来美男子是把她当坏人了。 “你误会了,我是沛王爷的七女儿朱璺,只因为从前来过里,想故地重游,我没有其他的坏想法。” “朱璺?” 那美男一脸不信地再次打量着眼前倾城倾国的女子,慢慢的从她的面容上又好像找到了答案。 那个野蛮丫头朱璺! 来府里半年,就把整个府的规矩都改了。 因为她,他们少挨了几顿板子。 说起来,这朱璺是他的福音。 美男嘴角撇笑滑过,深色的目光英气逼人:“你就是朱璺!你可知我是谁?” 朱璺看着他的衣着,猜想他是府里的公子,但那时,她只见过两位公子,听说南宫叔叔后来又多了好几位公子姑娘呢。她怎么知道眼前的美男是哪个。 但是朱璺隐约记得大公子眉角有痣,二公子左手虎口有颗红色的痣。 眼前这位一看眉角果然有颗痣。 冤家路窄啊,竟然是他! 小时候闹着比武的大公子南宫炎。 想到他,就想起自己受伤的手背,到现在,还有个针眼大小的疤痕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还有更没想到的是,隔了这么多年,南宫炎竟然长得比他父亲还漂亮! 一家都有漂亮帅气的基因。 南宫炎见她没答话,不甘心道:“七公子,你不会连我都认不出了吧?” 朱璺睨了一眼他,欣喜上前:“当然认得你!瞧我这手背还是拜你所赐。”说着抬手给他看那个若隐若现的疤痕。 南宫炎哈哈大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看着她纤嫩的手指个个像葱儿似的,故作要摸之状,被朱璺一巴掌打开,也不气恼,他依旧淡定地笑道:“咳咳,不打不相识,你如今出落得如此美貌,不当公子改当美人啦。隔了这么久,还记得这条路?” “当然记得。这里是我最开心的地方。” 两个人都是侠肠烈性的人,一时有好多话要讲,却又不知从哪件讲起。 从东讲到西,从西讲到南,滔滔不绝相见恨晚般地讲了近半个时辰,期间没换过气儿。 就在这时,竹林外,有人喊她。 南宫炎才笑道:“有人叫你了。快去吧。以后别来这里。” “南宫炎你什么意思,我故地重游你都不乐意?”朱璺直呼其名。 南宫炎不介意地笑道:“父亲喜欢你,才带你来一次,没想到你就记得这里了。真不知是好是坏呢。别让父亲他老人家知道,你就可以来。” 朱璺听到的重点却是别的,昭叔叔老吗?他一点也不老。 想着打抱不平道:“昭叔叔一点都不老,被你叫老了。”她又环顾四周,都是竹子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唯一奇怪的是,刚来时炎大公子好像从地里冒出来的. 原本不介意,被他特意一提醒,反倒觉得这片林子有秘密。 不过,此刻她对这片竹林的秘密不感兴趣。 朱璺往回走不到几步,又回头看看,林子里空荡荡的,南宫炎和刚才那个下人已经不见了,好像又凭空消失了。 当结香看见朱璺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姑娘,我担心你,还是让我陪着你吧。” “在南宫府,有什么可担心的,又不是在荒郊野外。” “刚才我见姑娘往竹林去了,没在意,后来听这府里有个婢女说,那片竹林有点邪,多年前,昭二老爷的嫂嫂就在里面莫名其妙地死去,两三年前她娘家就是姑娘姨舅的姑娘,玉儿也在那里撞了邪,回去脑子就坏了,说是中了什么毒。我听了吓一跳,忙过来寻姑娘。”结香虚惊一场,把担心的话都告诉她。 昭叔叔的嫂嫂夏林微是朱璺的表姑。 伯父夏林玄常年和昭叔叔南征北战,夏林家和沛王爷是表亲关系,夏林微表姑和夏林玄表舅的母亲秦夫人是杜老夫人同父异母的妹妹。 玉字辈的人称她姨奶奶。 朱璺想起来野史上提起过的事。 夏林家有个表姑在多年前疯了然后莫名死了,还有个表妹也疯了,没想到就是姨舅家的。 掐指算来,这玉儿十五着魔,今年已过了十七了,尚在家中调治,姨舅与舅母的心情可想而知。 “玉表姐太不幸了。”朱璺叹了口气,要返回席间。 结香侥幸道:“所以听说姑娘误入了竹林,我担心姑娘有什么闪失。真不知那竹林里到底有什么邪?昭二老爷竟然还留着它,没砍掉。” 是啊,这也太奇怪了。 “我看它就是一片寻常的林子。”朱璺回头再看一眼那林子道。 两个人说着已走至一处假山。 “姑娘,请留步。”假山后面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朱璺闻言,回头看向那男子,好像之前见过,却一时记不得。 眼前的男子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气质不俗,满腹诗书的样子,也不知道底子是怎样的皮囊。 036 捣鬼 看他这一段打扮,估计是离席的世家子弟。 男子上前一步,从大袖里取出一块绢帕,儒雅的揖道:“姑娘,可知道帕子的主人?” 朱璺定睛一看,这不是她素日里用的帕子吗? 帕角上她还绣了一个醒目的小字“安”。 只因上次及笄后,帕子就丢了,也没当回事。 现在突然落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手里,她一时吃惊:“这不是我的帕子吗?怎么在公子手里?” 男子笑道:“原来这的确是姑娘的。” 他好像了却一件心头大事,面带笑意,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倾城又倾国的女子。 “公子还没说,我的帕子怎么会在公子手上?”朱璺一脸不屑。 男子笑着上前展开帕角,展现出绣上的两朵梅花, 她亲手所绣,一眼认得。 至于帕子如何落到此男手上,却还蒙在鼓里。 原来当日她及笄时不小心落下的,被朱璧拾得。 恰巧那一日赵士季总是阴魂不散地盯着朱璧,看得她心里发毛又想发火,于是指使朱璺身边的侍女春香把帕子传给了赵士季,叫春香说了一番话:沛王爷的七女自知身份低贱,但一直仰慕赵家公子的美名,宜安有意“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特留此帕与公子,盼公子能体谅宜安的拳拳心意,在南宫府的宴会上当众表白,她才觉得有面子。 赵士季起初不信,直到朱璺现在认了,加上春香是朱璺的贴身婢女,他完全相信了朱璺对他的拳拳心意。 想起朱璺的绝色美貌,虽不是嫡女,但纳为贵妾亦为不可。 于是回去就同他母亲赵母亲商量,这次在南宫府的宴会上要向朱璺表白。 赵士季并不知是侍女作梗,只替她打掩护道:“活该这帕子与我有缘,那一日,在沛王府,我走在路上,这帕子从天而降,想来必是那风知道我站在那里,故尔特意的吹到我的手里。”他抬头冲她眨眼一笑,又很自然地抚摩着帕上的“安”字。 朱璺见状浑身生起鸡皮疙瘩,挤笑道:“公子真会开玩笑。” 那笑容在赵会眼里仿若牡丹绽放、孔雀开屏般美丽异常。 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不自然,朱璺敛了笑意,正色道:“公子既拾得,请还了我罢。” 说着伸手要去接。 赵会却揣在怀里,笑道:“既是风送了我,自然是我的,岂能有还之理。不过,我可以送姑娘一件东西,抵姑娘的帕子,什么金子银器儿,但请姑娘开口无妨。” 朱璺急了,这是什么歪理。 帕子是姑娘家的贴身之物,岂能随随便便地给男子。 若让外人知道了,她跳进黄河都说不清,“公子别开玩笑了,我担待不起清白的罪名,请公子还我罢。” 赵会却抓住她的玉手,笑道:“你演得太真了。我差一点误会了。好了,好了,你放心,恰当的机会我会还你的。” 朱璺又气又急地甩他的手。 赵会只当她若即若离,欲擒故纵,顺着她的情意放开她的手。 她往后一退,手腕处已有一道被掐红的印子。 朱璺正色道:“公子别开玩笑,我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怎能把帕子放在外男身上!快还我。” 赵会依然不理睬,哈哈一笑:“有趣,有趣。好吧,这里人多,姑娘一个时辰后在翡翠湖畔等我。” 翡翠湖是南宫府一景。 湖泊不大,却很狭长,穿过东西两府,直通往外城。 湖畔景致很好,记得从前她和南宫府大房的南宫常山及二房的世子常去踏青。 赵会随随便便地说出翡翠湖畔,可知他常来南宫府,与昭叔叔交情颇深,照理,在得知昭叔叔看重她时,不应该拿一只帕子来刁难她! 怎么会这样? 她并不知道,是已被配了小厮的春香捣鬼的。 没等她开口,那男子已洋洋自得地转身离开。 朱璺紫涨着脸,无奈地看看那人一脸坏笑地离开,不得主意。 “姑娘,现在怎么办?”结香在一旁急道,“若被外人知道,姑娘的清白——” 朱璺煞白着脸,惊恐地看着那人放荡不羁的背影,叹道:“只怕他还有别的企图。” 两人恢复镇定,回至席上,南宫府的婢女很有眼色地上前为她沏了一碗茶。 坐在上面的王夫人笑道:“宜安,这茶是婶娘亲自泡的,茶叶是叔叔从黄山带回的毛峰,你尝尝好不好吃。” 朱璺听了,伸出手接过茶盅,用心地尝了一口,道:“香味清雅,甘甜爽口,是极品的毛峰。这水也不似普通的泉水。” 王夫人笑道:“宜安果然聪明伶俐,这水是琅琊山的雪水,埋在梅花树底下,才起土的。” 众人听了,都望向朱璺,对这个庶女刮目相看。 南宫昭笑意盈盈望着她。 可恨对面的赵士季也在望着她,朱璺被他莫名其妙投来的灼灼目光看得抬不起头,索性眼观鼻鼻观心地专心吃茶,掩饰着内心的惴惴不安。 朱璧自然不甘心被这个煞星庶女比下去,可是刚刚她和谢云、刘芳因为明康拌了口角,这里正不得人心。 那谢云刘芳开始变相挤兑朱璧。 “沛王爷的七姑娘真是不俗,一点也不像个庶女。精气神十足。” “依我看啊,和她那个姐姐坐到一块儿,像是从小被掉包了似的。” “是啊,七姑娘通身的气派,才像王爷嫡亲的女儿,那一个怎么看也是个俗气的。” 听着那些人的嘴碎,朱璧怀恨在心。 碍于众人在场,不好发作,她看着谢云、刘芳干瞪人。 谢家的姑娘和刘家的姑娘见她脸快气绿了,才适可而止。 朱璺悄悄抬头看一眼对面那个神仙一般的明家公子,明公子正和几名世子说话。 那几个人个个是气质非凡,顾盼神飞,精气神俱全,见之忘俗。 当中最惹人注目的当然是明康。 明家公子,又有传说是长庚星投胎,今天再一看他,真真是姿容绝伦,骨格清奇,有飘然出世之表,再加上他文采承殊,真真是“谪仙”莫属。 她想着不觉又看呆了…… 谁想明康仿佛知道她在看他,恰如其分地回头,与她的目光对视上。 只那么一次的对视却尽收进另外两个男人的眼里。 037 表白 赵会侧过头看她痴痴的模样,不禁好奇,为何留帕给他,却不曾看他一眼,只顾望着明康? 原本他是要趁此机会上前表白,现在现暂且略等等。 他收回目光时,就感觉到上面也有个目光注视着朱璺,顺着上面人的目光望去,赵会便看到了南宫昭那双深邃的幽眸正盯着朱璺。 他不禁背后一凉,庆幸自己没有冒冒失失地凑这个热闹。 他太了解南宫昭那双眼睛的意味了,狼见到羊,蓄势待发的贪婪之眼啊! 明康! 哼,不用他动手,自然也有人要收拾他。 南宫昭看着她,浅笑迷离,今日见她比上次还要美上三分,连她身前的顶级品种的兰花也黯然失色了。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心里一沉,宜安竟然在看别的男人! 先不管那男子身份,只是这一眼,南宫昭审视着那人一身月白直裰。 但是,朱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不得不承认,那男子简直如一只仙鹤,引人侧目。 不会就是让士季小弟吃醋的明康吧? 虽然南宫昭没有在意多少世子来参加宴会,但元妻上次递给他请客的名单时,他无意间瞥到明康的名字,当时并未在意。 现在看来,他不得不在意了。 明康吗? 他要确认一下。 “明家二公子可在?”忽然同老夫人并排坐上首的南宫宫望向世子们问道。 刷! 几十双目光都在落在明家公子身上。 朱璺吃惊地回地神来,看着昭叔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赵会冷眼旁观,心里暗笑,这明康要倒大霉喽…… 明家儿郎走上前作了揖礼:“明家叔夜在此。” 果然是他。 只是一袭普通质地的月白直裰,便把一众衣着光鲜的世家子弟压下去了,南宫昭看着眼前这人,淡淡一笑:“早听闻明家公子有神仙之姿,这一见,果然传闻不虚。听说明公子做事认真尽职,是天下的贤士,却只担了一个小小的侍郎职位,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将军,忠心不在职位高低,叔夜也早闻将军英勇善战,屡立战功,为皇上排忧解劳,为我等世子保家卫国,将军令吾辈佩服。吾辈是以将军做榜样,尽本份,一心一意拥护皇上。” 他口口声声的提皇上,分明没把他南宫昭放在眼里。 要知道现在的天下,皇上没有实权,权利在辅政大臣朱爽和太傅南宫翊手里。 凡是了解朝政的人都知道,皇叔朱爽和太傅南宫翊对皇位都有觊觎之心,只不过名义上太傅被架空回家养老,让人对南宫家的老太爷放松警惕罢了。 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岂能这么容易被剥夺? 而这个明康,居然摆明在告诉他,他尽职只为拥护那个无能的皇帝小儿。 南宫昭听他这席话,心生反感,口内淡而无味:“听说明家公子文武双全,这才是众世子的榜样。” 众人听了,细细揣摩昭将军的话,只觉这明康风头太盛,无形中又将他们贬低了。 这其中不乏嫉妒怀恨的,也不缺仰慕明康才华的。 比如赵会便笑道:“将军有所不知,明二公子不光能文能武,琴也了得,他的四言诗更是一绝。” 他明里颂扬着,南宫昭只会觉得明康更厌恶,嘴角沾笑道:“哦?明二公子有无兴趣作一首?” 明康明白今天的宴会是为沛王七女朱璺举办的。 众世子摩拳擦掌想要表演一番,尚不得机会,他一个闲人更不能抢了世子的风头,于是推辞道:“赵书郎夸张了,叔夜,今日是为兰花而来,并不曾准备作诗,而且一时也作不出。” 一语言毕,众人哗然,好一个明康,也有不自量力的时候啊! 昭将军听了却笑得很轻松,指着赵会:“赵家儿郎向来仰慕你的才学,明二公子这么说,赵侍郎会很失望啊!” 明康道:“叔夜只是一个崇尚自然的普通人,没有外人传乎得那么神。” 南宫昭满意地挥挥手,明康坐回原位。 那朱璧眼睛却不时地望向赵士季,这个时候他应该有所行动了,当场向朱璺表白啊! 然后在老夫人面前可以顺理成章地牵出私赠巾帕一事,朱璺,哼,就会在老夫人面前失宠了。 但是过了这么久,赵士季还没有动静。 朱璧想了一想,离席对侍女春桃道:“你去和赵家公子说,姑娘问你什么时候表白呢?” 春桃会意,悄悄走过去复述了意思,末了又回来禀报道:“赵家公子说,他得知姑娘仰慕的另有其人,是明二公子,因而成人之美,把帕子转给了明二公子,明二公子约了七姑娘午时在这府后面的翡翠湖畔相见。” 朱璧又惊又气:“什么?他哪只眼睛看到明二公子喜欢朱璺的!还成人之美,哼!” 朱璧睨了一眼赵士季,正好与他目光相接。 赵会冷眼旁观,这乡主太自不量力了,居然拿个丫头的话来搪塞自己,幸亏及早发现了端倪,否则自己难以抽身。 他不过是将计就计,凭他的推断,朱璧一定会亲自去翡翠湖畔见明康的。 那时,换成他来羞辱她一回…… 春桃建议道:“乡主,咱们要不要告诉老夫人,一起去来个现场捉奸!” 果然,朱璧迟疑片刻,道:“不用。” 她就要中套了…… 这时一直收敛着性子的郭夫人出马了,她正要招自己的婢女,却发现身后一个人也没有,结香只得上前,道:“夫人,有何事吩咐?” 郭夫人道:“你去找下春荷丫头,那丫头肯定去哪里贪玩了。” 结香虽然不想离开姑娘,但是郭夫人之命不可不从,于是退了出去,想想又觉得不妥,因叫了朗月留意着姑娘。 郭夫人对身旁的王夫人道:“听说过几日是王夫人的生辰,我的两个女儿,长乐和宜安,这次来,还带了自己做的礼物送给长辈呢。” 王夫人没有想到郭夫人还记得她的生日,笑道:“难得长乐和宜安惦记婶娘的生辰,婶娘还没准备见面礼给你们,怎好就这么收小辈的礼物?” 038 居心 朱璧会意,已从她婢女春桃手里接过一只锦盒,递了上来。 王夫人打开一看,见是一只牡丹花开的荷包,寓意很好,这刺绣的工夫也很精湛,因笑道:“绣工了得,可是长乐亲手绣的?” “是长乐一针一线缝制的,要婶娘喜欢才好。” 朱璺也取出一只狭长的锦盒来,王夫人打开看,是一幅画,已裱好,两头安了卷轴。 王夫人笑道:“宜安送婶娘什么画儿?” 朱璺忙道:“是宜安亲手画的,不是贵重的礼物,愿婶娘喜欢。” “这孩子倒用心,这一幅长卷,花了不少时日吧。”昭将军赞道,“打开看画了什么?” 王夫人一边命侍女打开,一边笑道:“宜安的心意,婶娘心领了。” 侍女打开看时,却是一张美人图。 王夫人微笑着欣赏画面,果然画工了得。 朱璺一边解释道:“里面的美人就是婶娘。宜安很认真地按着婶娘的模样画的,可惜还是不像。” 王夫人很喜欢,回过头对昭将军道:“果然是我,瞧这枝钗,画得多像,还是很久以前戴的那枝呢。宜安竟还记得。” 是啊,那时不过六岁小小年纪,竟然把王夫人的模样都记下了。 王夫人自然感动。 郭夫人看了一眼那画,却嗔道:“宜安,你怎么不听母亲劝呢?说了这种画子不能送给夫人的,你还送!” 朱璺一怔,郭夫人何曾对她说过这些话。 她正要反驳,结香朝她摇了摇头,到嘴的话只得吞回肚里。 “这画怎么送不得?”王夫人吃一惊。 她狐疑地看着那画,刚打开时,她就看到画上有两个美人,一时没明白,听朱璺解释画里的美人是她,她自然欣喜,也忘了另一个美人的身份。 这时,郭夫人的话,又提醒了她,她又盯着画里另一个美人,那个美人虽然样貌不知是谁,但珠钗发髻绝不是王夫人的模样。 郭夫人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道:“我这个小女儿大了,心事也比她大姐多了。做母亲的也奈何不得。” 当着众人的面,郭夫人竟说这种话,老夫人面色突地难堪起来,训道:“你做母亲的,说这种话,真是有失体统!” 郭夫人显示自己的无能,笑道:“是媳妇儿管不了这个小女儿,明知不能送这种东西,还送,不光我难看,王夫人也难看。媳妇无能,愿受处罚。”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看她还要怎么讲。 众人听了这些话,已觉不妥,偶有几个不喜内宅琐事的世子,去了不远处喝酒投壶,留下的那几个佯装着品茶赏兰,听着这边女眷的话。 朱璺一脸愕然,还不知王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宜安,你给我到王夫人面前跪下认错!”郭夫人突然阴沉着脸,呵道。 众人不解,尚且不明白画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荣姑姑看了画子半晌,笑而不语。 结香暗示地摇摇头,劝姑娘服一时软,朱璺咬着牙扑通跪在王夫人面前。 王夫人要拉她。 郭夫人却阻道:“宜安做错了事,做母亲的也有很大的责任,王夫人原谅了宜安,宜安才能起来。” 王夫人忙携起朱璺,对郭夫人笑道:“宜安本是好意,她的心意我领了。郭夫人快叫她起来吧。” 话虽如此,她心里还是有梗,不知道郭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朱璺错在哪里。 这时朱璧惊讶道:“母亲,我看出来了,这画里的意思。妹妹真是胆大包天啊!” 众人一惊,都望着朱璧,听她解释,那些人根本还没有机会看到画子,朱璧只是一瞥竟然就知道了画里的含义,太不可思议了。 “这画里的两个美人代表的意思分明是娥皇女英嘛!”朱璧发出一声惊叹。 郭夫人忙呵道:“长乐,不许胡说!” 朱璧却急不可奈道:“母亲,我没有胡说,妹妹画的是湘妃图。” 刷! 众人目光都落在了那幅画上,可惜有点远,根本看不到画面。 如果是湘妃图,这还了得,王夫人只是个诰命夫人,南宫昭也不过是个大将军,怎么能画湘妃,那是皇上的后妃才有的呀,这不变相的在说昭将军有篡位之嫌? 这是掉脑袋的事情。 再者,娥皇女英?难道,朱璺对南宫二老爷还有别的心思? 王夫人想到这里,脸色大变,冷冷看了眼朱璺。 在座的人或有只想到一层的,或有两层都想到的,惊讶于小小的庶女竟有这样的胆量。 气氛一时僵住。 南宫昭的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深邃的眸子盯着朱璺,没有愠怒,但也看不出他心里怎么想的。 “宜安,给夫人道歉。”郭夫人已达到目的,这时语气比方才要缓和,好像朱璺只是不懂事的小孩,道个歉就没事了。 一旁的朗月急辨道:“夫人,姑娘绝不会有这种心思的。” “住口,主子在这里说话,岂有你插话的份!退下。”郭夫人呵道,转而又强调着,“宜安快认错!” 王夫人听着郭夫人风轻云淡的口气,却认为事情很严重。 从前她看着朱璺只是个孩子,事实证明,是她想错了,这分明是个狐狸精,伺机夺她的地位啊。 她侧过头来看看自己的丈夫的表情,果然丈夫的面色没有多少吃惊,有的是一些意外的惊喜,男人都是这个样子,见一个爱一个,何况朱璺还是个倾城倾国的绝色美人,不动心才怪。 王夫人又惊恐地发现另一个事实,眼前这个威胁她地位的女孩,六岁时容貌便已倾城,那个时候丈夫把她带回来,性情也变了,对这个女孩竟比亲生的儿子还宠溺,二房的规矩也因为她而改变,想想那个冷血无情的丈夫,怎么会好心收留她,还百般的爱护她! 只有她王元姬傻得可以,竟然当真把朱璺当成女儿一般疼爱,引狼入室! 王夫人没有说话,众人才觉得事态开始严重起来。 南宫昭微蹙了眉头,望着他的夫人。 039 画意 朱璺面色惨白. 这时再一看王夫人眸子,不再是一个长辈慈祥地望着小辈的目光,那分明是一双为了男人争风吃醋的充满敌意和戒心的眼神。 虽然她没有对昭叔叔有男女之情,但王夫人这么怀疑她,她也需要自省,为何王夫人会这么想。 王夫人是名门闺秀,举止得当,她绝不可以让夫人伤心失望。 荣姑姑提醒道:“宜安画的是什么,还是细看清才好,别闹了误会。” 一旁的谢家姑娘和刘家姑娘也附和道:“是啊,仅凭乡主一言,不足为信。这里有这么多擅长作画的人,叫一个出来辨认一下,不就了结了。” “我听说,明公子,擅长作画,不如让明公子评判下。” 那两人搜寻明公子的身影,发现他安然地坐在席上自顾喝酒赏兰,置身事外一般。 老夫人道:“把画拿来,我看看。” 侍女将画移至老夫人面前,老夫人瞅了一会,挥挥手,侍女退至一边。 旁人的兴趣根本不在画上,而是在这段风流韵事上。 不管真假,都觉有趣。 在座的人一会看看王夫人,一会看看二将军,再看看跪在地上的想做娥皇女英的朱璺。 这姑娘也太傻了,拿什么作比不好,非要拿娥皇女英,这不摆明在说二将军要篡位吗? 二将军即便是有意于她,也不敢收下她,收下了等于默认了。 王夫人更不敢轻易地许诺或宽恕,无论怎么决定,都在变相地告诉世人,二将军想当皇帝! 眼下正是进退两难的境地啊。 朱璧突然提醒道:“老夫人,您还记得早上那个道士说的话吗?” 老夫人脸色为之一变,今天早上那道士说朱璺不宜出门,而且不止于此,还说会祸国殃民。 现在这件事正好应验了。 连荣姑姑也有点吃惊。 朱璺更是吃惊。 这一提醒,她才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一张精心织补的陷阱,而且目的非常恶毒。 朱璧的一句提醒,让曹家的人闻风丧胆,众人不禁想打听道士说了什么话。 “那道士说,沛王朱璺,煞星转世,倾城倾国,祸国殃民。”朱璧得意地补充了一句。 郭夫人已来不及阻止,忙道:“长乐!住口!” 郭夫人看起来生气至极,但是她的心里十分痛快,眼睛里也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之色。 煞星转世! 倾城倾国?祸国殃民! 一时四座哗然。 王夫人也不禁恐惧起来,问道:“长乐,别怕,你告诉我,可是实情?” 朱璧故作害怕地望着老夫人,郭夫人,只装作不敢承认的样子,心虚地哼着。 这的确是事实,朱璧没有说谎,连老夫人和荣姑姑都沉默不语。 在座的人都惊慌地望着眼前的朱璺,那张倾城倾国的脸!叫人看了忍不住想要占为己有。 红颜祸水四个字又浮现在众人的脑海里。 “这朱璺可是大名士明康称赞的至真至善人啊,竟然是煞星转世?” “有可能,她送这副画目的就不单纯啊,‘娥皇女英’是想怂恿二将军取代皇上吗?” “小声点,这是要掉脑袋的事,她一个朱室的人,怎么会想帮着外姓的人掀自己的家呢?” “听说她虽然是沛王爷的女儿,却连一个封号都没有,才会对自家人怀恨啊。小小年纪,误入歧途了啊。” “真叫人寒心啊,朱室里养了一只白眼狼。” 四座流言飞起,甚嚣尘上。 郭夫人缓缓开口:“是我管教不力,叫王夫人为难,朱璺只是不懂事,还请夫人宽恕她。” 王夫人却冷笑道:“你养了一个好女儿,谋反的罪责南宫府担不起,还请你收回这幅画,挂在自己家里。” 言外之意是皇帝是朱家的皇帝,南宫家没有觊觎之心,还是别在试探了,挂在朱家才顺理成章。 郭夫人面露尴尬,心里却甚是得意。 庶女这次不死也难活了。 杜老夫人看着朱璺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一语未发,不禁凄然,哎,是生是死,随缘自适吧。 那道士说要去庵里避难,现在想想果然是最好的出路。 半晌,老夫人才轻咳一声,道:“宜安,你怎么说?” 朱璺面色惨白,道:“老夫人,我画的不是什么湘妃、娥皇女英。宜安再笨也不是傻子,就算借给宜安十个胆子,宜安也绝不会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朱璧笑道:“这画里的两个并肩的美人,敢情不是出自你手?画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想狡辩?母亲可是千叮嘱万叮嘱的,绝不能有这种心思,你胆子可真大,仗着昭叔叔和王夫人喜欢,得寸进尺,画这个明面上来暗示王夫人。是想让昭将军纳妾吗?” 郭夫人十分尴尬道:“璧儿,说话注意分寸。” 原本只是一层窗户纸,一下子被朱璧捅破了,王夫人面色凝结成霜。 南宫昭原本那种异样的情愫只是朦朦胧胧的,说不清道不明,但朱璧一下子就点明了。 他没生气也没有反驳,只淡淡地看着朱璺,要听她如何解释。 朱璺的脸色刷地一下子白了。 从没有过龌蹉的心思,一直当昭叔叔为长辈,朱璧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她,坐实了她的罪责。 这么一来,就算查清了,王夫人心里也会有梗。 老夫人皱了眉,道:“长乐,你妹妹说没有这种心思,你为何不耐心听妹妹的解释呢?妹妹是你的亲妹妹,你做姐姐的,要善待妹妹。” “老夫人,长乐只是气妹妹不听劝诫,叫我们沛王府成了笑话。”朱璧道。 这一句,反而加重了朱璺的罪责。 王夫人也冷笑道:“是不是笑话,还是听你这个妹妹的解释。” 朱璺看着王夫人由爱生恨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冷静道:“夫人,宜安是您看着长大的,宜安只是爱护您,永远记得夫人的美好与善良,宜安绝不会画这个伤夫人的心。” 王夫人听了,心里动容,但是一想到丈夫那种复杂的眼神,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就被恨意蒙蔽了双眼,冷哼一声,没搭理朱璺字字在理的话。 040 反驳 荣姑姑安慰道:“仅凭两个美人,确实不能就肯定是湘妃图啊。王夫人冷静一下。” 朱璺的眸光变得犀利起来,冷凝着嫡母郭夫人,看她还要说什么。 “郭夫人,你觉得画有何不妥?”当着众人之面,不叫嫡母母亲反而改称郭夫人,众人都道此女子没有世家姑娘应有的仪态规矩。 是个难调教的。 不过也有几个同情她的人,敬佩小小庶女不畏嫡母的胆识,只听她道:“乡主,你是如何断定我画的是湘妃图。” 突然被这么问,朱璧有点结巴道:“你画的两个美人并肩,一个是王夫人,另一个模样很像你。你的意思不是想和王夫人并肩吗?” 一语未了,王夫人面色很难看。 朱璺盯着朱璧心虚的脸色,又问道:“乡主,又是如何断定另一个是我?” 是啊!没名没姓,况且那美人穿着打扮和朱璺完全不同,若真是她自己,岂不会画个标记,就像画上另一个美人发髻有王夫人独有的珠钗。 朱璧原本也没细看,不过是听她母亲说的。 郭夫人当初看到朱璺准备送这幅画时,心有异样,只是不说。 后来晚宴上老夫人剁了刘大娘的手,仗责春香等四名婢女,郭夫人把这笔账都记在朱璺名下,要百倍的还她。 无论如何要除掉这个庶女,她不能再忍了。 这个庶女的生母房姬夺了她丈夫的心,现在这个孽种又夺了女儿喜欢的人的心。 房姬母女与她是天敌! 朱璧语结道:“你向来念王夫人和昭将军的好,旁边是王夫人,那另一个自然是你。况且画上人的眉眼也很像你。” 荣姑姑忙笑道:“长乐,别说玩笑。那画上的人无论是眉眼还是身段,怎么看也不像你妹妹,你还是先说说你的证据吧。” 荣姑姑这句话冒似说笑,实则驳了朱璧,如果拿不出证据,就是造谣污蔑了。 朱璧的脸红了起来,眼盯着那副画找着破绽。 看客们也指指点点道:“是啊,怎么看也不像七姑娘。”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朱璧怔了一下,道:“姑姑,如果不是妹妹本人,她为何画出来,画上的人原型又是谁?何况若不是妹妹,为何只画两个不分上下的美人?妹妹的意思是谁和王夫人不分上下呢?” 关键时刻朱璧头脑不笨,思路清晰。 郭夫人此刻心里十分骄傲,面上露出的只是凝重之色。 “乡主,依你的意思是,画上只有两个美人,你才判断出,这是娥皇女英,倘若这画上不只两个美人,是不是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众人惊讶,不只两个美人? 朱璧一阵心虚道:“这画上分明只有两个美人,你还敢狡辩!” 朱璺坚持问道:“乡主还没有说,如果画上不只两个美人,又当如何解释呢?” 眼看着这两个姐妹对峙公堂,让外人不得不怀疑,沛王嫡庶不和的传言是真的了。 老夫人叹口气,也没办法,不能因为璧儿是嫡女,就委屈那个庶女,何况现在朱璺的罪责十分严重,若不及时洗清,她也难活在这世上。 索性就让她们俩个闹着吧。 朱璧结巴道:“如果妹妹证明不是两个美人,当然这幅画就不是湘妃图。” “若证明不是湘妃图,又谈何说我居心叵测!”朱璺追问道。 朱璧冷笑道:“若不是湘妃图,自然是妹妹对王夫人的一片拳拳心意。王夫人岂不会笑纳。” 朱璺面色凝重道:“乡主说得好简单,乡主又不是三岁小孩,童言无忌,在知道我对王夫人和昭叔叔有如再生父母的情况下,难听至极的话已说出口,即便证明了我的清白,乡主也难让我与再生父母面前相处,乡主就没有一丝歉意吗?” 众人听了是这个理,议论纷纷:“是啊,是啊,一个当姐姐的,怎么能挑拨妹妹和再生父母的关系呢?” “这话怎么能说出口!真没有羞耻心啊!” 突然间风向变了,朱璧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郭夫人忙道:“宜安,你若是觉得有理,先拿出凭据来,洗清自己的罪过。” “我的心意光明正大,郭夫人为何也像乡主一样,认定我一定有罪过,难道郭夫人真向外人说的偏向嫡女,不喜我这个庶女?一定要给我安下这么大的罪过?郭夫人不知道,这个罪过有可能会让一个无辜的孩子丧命吗?” 方才,众口一词,让她觉得自己命在一悬,现在她口惹悬河地辩解,仿佛换一个人一样,郭夫人也一时气结,眼睛冷冷地望着她,不再说话。 朱璺又回头也望着朱璧道:“若证明了我的清白,乡主给妹妹添加的‘祸国殃民’的罪过,也没有了立足证据,只是那道士的胡言乱语,乡主相信,为什么亲妹妹的话,乡主不信?” 众人一听,明白了,这么说,沛王嫡女与庶女不但不和,而且已到了要置庶女死地的地步啊。 这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呀,要对亲妹妹下手! 郭夫人已经急了,不能纵容她扰乱人心了,忙道:“宜安,你快拿出证据来。” 荣姑姑却从容笑道:“嫂嫂还不明白吗?宜安是受了委屈啊,若是证明了清白,首先生起事端的长乐,嫂嫂要怎样秉公处理?” 这个庶女,脑子清醒后杀不死,还行为怪异,处处与她顶撞,哪来的胆量! 在这里说得头头是道,妖言惑众! 郭夫人气结地看了半晌,恨不得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 她怎么会知道这个朱璺是穿越而来的女子,见识与阅历不比她少。 朱璺已不再是从前那样傻傻,软弱不自信的人了。 “长乐,按宗族家法处治。”郭夫人艰难地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朱璺看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我素日喜欢画画,没有师父教导,因此常拿了明家公子的画临摹,对明公子作画的技法也学得一二,这画还是让明公子评判吧。” 明康! 没想到,这画还和天下名士明康有关! 041 作证 明康,神仙一般的明家公子,他的画看似无章,实则大有文章,里面人与物合一,有便是无,无便是有,有无相生,自然相成,非一般士大夫能学得了的。 现在一个女流之辈,竟然大众广庭之下,称自己对明康的画技学得一二,真是大言不惭! 可是转念一想,这沛王爷的七女朱璺真得苦命啊,连想学画画,都没有人教,沛王府对待庶女的教育如此不堪? 但再一看那嫡女朱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那庶女确实未曾听说过会什么,且这庶女容貌绝美,吐字清晰,不像糊涂呆傻学不会的人。 这么比较就知道原因所在。 没有人教的庶女朱璺,只能靠自己无师自通。 但凡富贵人家有这样的嫡母,煞费苦心让庶女一无是处,还不落人话柄。 不承想,此庶女聪慧异常,竟能自学画画。 杜老夫人面色凝重,她当然知道这么多年,郭夫人是如何对待庶女的,只是没想到今天会被揭发出来。 也活该郭夫人自讨苦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媳妇作贱庶女的罪名风言风语的开始兴起来。 那些大士族的本家夫人的嘴巴非常厉害,绝不会同情郭夫人半分。 郭夫人也没料到事情会成这样,干瞪着朱璺,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 这时,席上已有人抢着唤明康,半开玩笑道:“明公子!沛王爷家七女含冤请您评判一幅画呢!” 坐在明康旁边的赵会,望着朱璺下跪的身影,敬慕之情油然生起。 众人痴痴地望着神仙一般的明康翩翩而来,走到朱璺身边站定。 明家公子睨了朱璺一眼后,对上作揖,并未开口说话。 老夫人温和地道:“明家儿郎,评判下这副画。”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昭将军开口道:“明康,你好好看,这幅画里究竟画了几个人?” 南宫昭深邃的目光落在明康的身上,言语里带着意味深长的警戒。 明康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是笑而不语,转身去欣赏那幅画。 众人只当他看一眼便罢,谁知明康,竟看着看着就不动了,好像着了迷一样。 眼看一刻工夫过去,众人也不好催他,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 这个空闲里,朱璧眼痴痴里看着明康,见他久久没有评判,于是信心大增,嘲笑道:“妹妹,你做了就做了,何必拖延时间死不承认,早一点承认错误,王夫人和昭将军定会原谅你的。” 朱璺见六姐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并不理睬她,只淡淡对老夫人道:“老夫人等明公子评判后,一切后果宜安都愿意承担。” 老夫人淡淡地点点头。默默念经。 朱璧冷笑道:“你承担得起吗?妹妹,这不是打碎一只茶杯,弄坏一只珠钗啊,这可是死罪啊!” 一个“死”字,众人闻之变色。 朱璧不急不慢道:“妹妹拿这种用心险恶的画来怂恿昭将军谋反吗?湘妃图只有皇帝哥哥的后宫才配有呢,妹妹也姓朱,论理也喊皇帝一声哥哥,这样做,断送自家的路,真令人寒心!” 是啊,这就是老夫人心里一度的想法,让大孙女说出来了。 然而老夫人微睁开眼看朱璺的反应,她似乎并无愧色和惧心,她又有点相信朱璺的良心。 朱璺只淡淡道:“还没有评判前,你说什么都会成为恶意污蔑陷害亲妹妹的证据。请乡主慎言!” 朱璧见明康仍然没得出结论,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认为朱璺不过是虚张声势,冷笑道:“若是评判了只两个美人,你不光欺骗了王夫人,也欺骗了老夫人,还污蔑了我,你就是罪加一等。连我都保不了你的命。” 朱璺看了眼朱璧又看看郭夫人,见郭夫人面色阴晴不定地望着明康那边,似乎热切地盼望着明康如她们期望地宣判。 朱璺道:“乡主为何口口声声要妹妹的命,妹妹即便这件事做错了,也不过是和乡主一样不懂事,乡主难道不念姐妹情深,求众夫人饶了小妹一命?” 朱璧见她对自己还抱有一丝希望,只觉好笑,这个庶女还不知道自己对她有多么厌恶吗?不光是她,她的母亲也对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剁碎了喂猪。 郭夫人淡淡道:“宜安,你不知道这件事的恶劣程度吗?若被皇上知道了,不光是沛王府,整个南宫家族也会因你而毁,这件事连我和老夫人都保不了你,何况你大姐只是个柔弱的姑娘。你不应该不听母亲的劝诫的。一切因你执意如此,出此下策,才闹到这个地步!求生的话,你只能看王夫人能不能放你一马!” 郭夫人很自然地把这个球踢给了王夫人。 郭夫人目的已经达到了,庶女交给王夫人是生是死,她都不会管,何况王夫人绝不会轻易罢休! 朱璧道:“母亲,妹妹不知轻重,一意孤行,触犯国大齐禁律,母亲应该秉公处理,交给朱室宗族处理。” 宗族处理? 岂不是要把她装进笼子里,沉水! 这朱璧实在太恶毒了。 荣姑姑笑道:“长乐大公无私,做姑姑的都佩服三分。”话里满是吃惊和讽刺。 南宫昭颇为有趣地看着曹林家的两个女儿,姐妹俩一狠一软,一毒一善,性格反差极大,看不出是亲姐妹,姐姐的手段倒是有点像他呢,妹妹呢,孺子也可教,日后慢慢调教,朱璧只怕悔不当初! 朱璺望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宜安让您担心了,老夫人相信宜安,绝不会做这种事,朱璺绝不会死。” 老夫人睁眼道:“谁能让你死?” 寥寥几个字,已将方才朱璧的话推翻了,老夫人在这活着好好的呢,还轮不上郭夫人母女做决定! 朱璧一怔,敢情自己说到现在都是废话? 可不就是废话! 人在绝境时,才看清谁对自己好,朱璺看着老夫人的慈眉善目,荣姑姑发自心底的担忧,郭夫人的伪善冷漠,朱璧的恶毒跋扈,王夫人的敌意戒备,昭叔叔的,呃,依然是高深莫测的眼神,那双眼神一直没变过,好像这件事不曾发生过。 042 美人 半晌,明康才转身走上前。 他可算欣赏完了,这一欣赏怕有一柱香的工夫吧。 朱璺的画明摆着只有两个美人,他还能凭空再变出几个来。 众姑娘痴痴地望着明家公子,明康的风采啊!世间少有,此时不看,下次不知何时! 明康睨着跪地的朱璺,面色如平静的湖水,问道:“至真至善的七姑娘,你犯了何事,跪在地上这么久?” 啊! 明康又在夸赞朱璺了,这朱璺何德何能啊,临死前,还得到明康的青睐。 众女子很吃惊,心里又有点酸。 朱璺也吃惊地抬头望了一眼他的神仙之姿,心弦触动,实在美得夺目,不忍直视。 她怔怔地答道:“宜安并无犯事。” “那又为何跪着?”明康发问道。 朱璧见到明康后,便收敛了性子,显示自己的贤德,这时温文细语地插话:“妹妹因为这幅画犯了忌讳。所以跪着。” 明康并不望朱璧,仍然睨着朱璺道:“这幅画,我看了,七姑娘很有绘画的天分,为何不继续画下去?” 一语言毕,众人一头雾水,敢情明康,刚刚在赏画,并未看那画上几个美人。 老夫人一直闭目念佛,这时睁眼开口:“明家公子,宜安的这幅画上有几个美人?” 朱璧期待地继续插话:“是不是只有两个?妹妹的这幅画是湘妃图吧?” 明康淡淡揖道:“老夫人,这画很有意思,应了天人合一的老庄思想,的确习得我画法的精髓。” 啊! 明家公子竟然赞朱璺的画学到了精髓,朱璺刚刚还谦虚地说只学到一二呢。 但是众夫人可不管学没学到精髓,只关注这画里几个美人。 郭夫人笑道:“明公子这么说,也不想让我们为难,这画里两个美人无误了。” 南宫昭没想到明康会违抗自己的旨意,委婉默认,手攥成拳头,恨不得立马杀了他! 郭夫人刚要得意,忽然明康又笑道:“老夫人,这画里人和天地合二为一,真要细究起来,美人无数啊。怎么能说美人只有两个?” 明家公子一句评判,忽啦啦,众人反应不一。 老夫人睁大眼睛,眼带笑意道:“明家公子向来是正直无私的,你这句话可真?” 老夫人无非是说给郭夫人听的,郭夫人面色极为难看,既想掩饰失落,又想表现对女儿洗清冤白的惊喜,脸上始终绽放不出自然的笑容,用尽全力稳住声音道:“明公子,你,是不是说错了……这画里只有两个美人啊。” 底下的姑娘们虽然仰慕明康的神仙之姿,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画里确实只有两个美人,谈何说无数个。 一个道:“是啊。画里明明是两个啊。” 另一个道:“明康为了朱宜安,连名节也不要了,这是要睁眼说瞎话吗?” 明康这么说定有他的理由。 朱璧惊讶地看着那幅画,定定的,半晌,大吃一惊,眼睛瞪大了,仿佛不相信似的。 她居然真得,真得,看到了很多个美人! 这画,居然,居然…… 她捂着嘴巴,吓得半晌不敢说话。 朱璺侧过头望向朱璧,笑道:“乡主,你看到了吗?这画里,真如明家公子所说,天人合一,美人无数。” 朱璧后背冒着虚汗,面色苍白,半晌不语。 老夫人道:“这画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明家公子,你索性说出来,指点一下,我们这些老俗人。” 南宫昭已挥手,叫侍女把画移到近前,要听明康指点画里的寓意。 明康指了画里美人旁边的一棵树道:“老夫人请细看这里。” 老夫人眯了眼睛看了半晌,渐渐的面露悦色,小孙女很聪明啊,画的那树若不细看,只是一棵很普通的树,但若用心欣赏,其实,那树也是一个美人,树上的枝冠如美人的飞天发髻,发髻上盘着个朝阳八攒珠凤钗,一袭长袍翩翩然,有如神仙妃子。 “老夫人再看这里。”明康修长的手,指着美人旁边的一块平坦的大石,若不细看,只当 那石上铺了一层碎叶,用心看,就会发现一个美人醉酒酣睡在石上,落叶花瓣沾在美人身上,蝴蝶群绕,好一个酣睡的美人。 明家公子又指了那河、那山、那天上的云彩、那草丛无不是美人演化而来,人与万物合二为一。 这一看,众人才发觉这幅画里美人果然无数啊。 这个意外的发现令人对朱璺刮目相看。 王夫人看了那画,最终也叹道:“这孩子果然用心。我错怪了。” 此语一出,郭夫人母女面色惊变。 “怎么会这样?”郭夫人默默叹道。 老夫人淡淡道:“宜安已经洗清了冤屈,你做母亲的,是不是该让她先站起来,地上太凉了,就算要罚跪,也应该是长乐!” 老夫人对朱璧显然不满意了,小小年纪,竟学会无中生中,陷害妹妹,要置妹妹死地,这种心肠的人,怎么会是她的嫡孙女! 朱璧的脸色已然苍白,被老夫人一说,额上更是冒着细汗,背后脊梁像是戳了千根银针般,全身瘫软。 郭夫人紧紧攥着朱璧的手,怕亲生女儿遭遇不测似的,神情异样地,尽量挤着笑道:“长乐,你快扶你妹妹起来,跟你妹妹道歉。” 朱璧知道她母亲尽量地减轻自己的罪责,忙上前一步要扶起朱璺,一边扶一边道:“妹妹,大姐有不是的地方,还望你担待,你我毕竟是姐妹,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啊,你快起来吧。明公子,已经替你解释清楚了。你我还和往日一样,一块画画练字作诗。” 朱璺跪得时间长,差一点没站起来,一旁的明康很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搭住她的胳膊。 “多谢明公子。”朱璺的胳膊让开,明康复又垂手,见她一拐一拐地走着。 “孩子你受苦了,快到祖母这里来。”老夫人招手道。 荣姑姑便从朱璧手里搀过朱璺,扶到杜老夫人的榻前坐下。 老夫人手握着朱璺的玉手,小手冰冷,忍不住心疼,回头又对明康道:“明家公子,这次多亏你出手相救,小孙女的命才保住啊,否则要不明不白地被害死。” 043 饶恕 这话说得郭夫人脸一阵红,一阵白。 众士族夫人们都小声地讥笑数落着郭夫人。 明康作了评判后便退回去,又当没事发生自顾喝酒赏兰。 那些姑娘们痴痴地看着明家公子的风采,早已芳心暗许。 这里,老夫人崩着脸,一言不发,王夫人等人也很尴尬,本来朱璺一片好心,都是因为朱璧一句话害成这样,王夫人心里也不痛快,众人都等着犯错的人先开口。 气氛微妙,突然昭将军笑道:“事情已查清,郭夫人要追究犯错之人了。” 嗖—— 众人的目光都望向朱璧。 是啊,若不是明家公子相救,善良的朱璺要交给宗族处治,是死是活都很难讲。 不追究朱璧的罪责,岂不是让朱璺白死一回么。 朱璧被众人看得万箭穿心。 郭夫人咬了咬牙呵道:“长乐,跪下来给王夫人和昭将军认错!” 朱璧是嫡女,很少下跪。 这时郭夫人的话,她还没反应过来,郭夫人陪房吴大娘忙得上前,按她朝昭将军的方向跪下来。 郭夫人复又缓缓对王夫人道:“长乐理亏在先,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了妹妹,还口出诳言,置王夫人与将军两难之境,我今天把她交给你,求王夫人与将军责罚她。” “你的女儿,我怎么好管教,旁人不知道的,还误会是我的家教不严。”王夫人淡淡道。 一语令整个朱家人蒙羞。 老夫人看着郭夫人道:“这事你要给南宫家,也给宜安一个交待。” “祖母我错了,是长乐眼拙,没看清楚就胡言乱语了,求祖母看在孙女真心爱祖母的份上,饶过孙女吧。”朱璧忙跪到老夫人膝前,摇着老夫的双腿求道。 老夫人一把年纪骨头脆,被她摇晃得喘不过气。 老夫人的心腹赵大娘见了,忙上前拉开朱璧:“乡主,注意仪态,慢慢说。老夫人在听乡主说话呢。” 朱璧方回过神,收敛了性子,竭力表现自己的镇定。 老夫人道:“你何错之有?” 朱璧抬眼忙道:“长乐一时糊涂,没有弄清情况,就胡言乱语,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长乐给,给老夫人,给母亲丢脸了。” 朱璧刚说完,忽又想起来,忙弥补道:“长乐,没有顾及到妹妹,让妹妹差点受了不白之冤,六姐有罪。” 老夫人默默点头:“既是有罪,为何求饶过?长乐不想承担责任吗?” 老夫人言语很轻,但话里的份量很重,像是一棒敲到了朱璧的脑门上嗡嗡作响。 承担责任? 老夫人还不不想饶她! 朱璧声若细蚊,道:“老夫人我知道错了。老夫人,长乐愿意下跪给妹妹赔不是。” 她想得真天真啊,嫡庶身份虽然不同,但差点要了妹妹的命,岂是一个下跪就能了事? 老夫人冲郭夫人道:“按家法如何处置?” 郭夫人脸色煞白,结巴不语。 “陷害兄妹,手足相残,按家法该如何处置?”老夫人又问郭夫人。 郭夫人血色倒流,面如窗纸,忍泪看着地上的朱璧,欲语还休,最终郭夫人抹泪道:“做母亲的,亲自宣判女儿的罪过,是多么残忍的事啊!” 老夫人淡淡道:“既然知道残忍,为何当面宣判你女儿宜安的罪过?她不是你的女儿吗?” “老夫人,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郭夫人忙解释着,眼里看着朱璺,祈求着她能在老夫人面前说一句话。 朱璺从没见过郭夫人如此伤心绝望,一时也触及自己当时绝望的情绪。 是啊,面临绝望时,谁都希望能有个人从中拉一把。 “老夫人,”朱璺想着突然开口了,“这次的事,六姐做得很过分,我也恨六姐不顾妹妹死活,可是六姐遇到困难时,我也不顾,岂不和六姐的做法一样?宜安,希望六姐能痛改前非,我们和从前一样开心陪伴老夫人纺绩织布。” 众人都没想到,朱璺会替那个刚刚要置她死地的朱璧开口说话。 昭将军侧目望着她,嘴角一丝冷笑滑过,宜安啊,宜安,你就是这么软弱,心肠太好。 不真正吃苦头,总是侥幸地活着。 朱璧已急不可耐,一脸的谢意道:“妹妹,姐姐对不住你,回去,姐姐好好补偿你。你缺什么都告诉我,我有的都送给你。” 朱璺不顾腿酸,上前也跪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当着众人的面人情做到极致,道:“六姐,我并不图你什么,只希望你从此待我如妹妹一般疼爱。才是我的初心。” 这么一来,原本的姐妹恩仇又变成皆大欢喜剧了,那些原是要看朱林家笑话的夫人们,冷哼一声,看着郭夫人。 那郭夫人面露喜色,望着地上的两姐妹,又望望老夫人,不好意思地开口道:“老夫人,宜安也是好意,原谅了她六姐,从此这两姐妹再无罅隙,咱们沛王府从此更和睦安宁了。” 老夫人不置可否。 几个士族夫人们已看得不耐烦了,眼望着郭夫人,却对着老夫人道:“老夫人这是你们自家的事,我们也无权看笑话,还是回去关起门商量才是。” “依我说啊,宜安虽懂得宽容,但郭夫人若不处置那个不像话的六姐,沛王家偏心嫡女的事就要传开了。” 郭夫人脸色刚回血,听了这话,又冻结了一般。 老夫人半晌才开口道:“各位本家夫人们不必担心,我杜老夫人在这里向各位说明,沛王府家风一向清明,严格,孙女长乐犯了禁律,也一样受家法处置,这点还请各位明白。” 老夫人的话很有份量,郭夫人顿时泪在眼中打转,望着差点昏厥的朱璧。 这时,王夫人道:“老夫人,家以和为贵,长乐一向懂事,只是一时犯糊涂,饶不饶,都是一句话的事,外人绝不敢置喙。” 王夫人的话一半向是为朱璧求情,一半又像讥讽沛王家只是做做样子,众人都不解到底王夫人是求情还是求罚。 只有老夫人听出言外之意,王夫人夫妇因为朱璧一句谋逆的话,心里十分不痛快,她最后已经强调了不饶,老夫人一定要给南宫家一个交待了。 044 设计 老夫人因闭了眼睛,淡淡道:“长乐降封号,食邑减百,禁足一月。宜安封亭主。食邑增百户。” 朱璺怔怔的尚不明白食邑是什么时,底下的几个姑娘,谢家阿云和刘家的姑娘赞叹起老夫人赏罚严明。 这样一来沛王朱璺就不再算是庶女了,位置已然等同于嫡女。 这才是老夫人送给朱璺的及笄大礼啊。 众人都喝彩道:“恭喜宜安亭主!” “亭主德才兼备,是沛王府的福气啊!” “果然从这件事看来,宜安亭主,如明家公子所言,至真至善也。” 郭夫人和朱璧起初以为要入牢狱,没想到老夫人只是削了食邑和降了封号。 这对朱璧来说,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是还要禁足一年,朱璧已年过十五,再禁足一年,岂不过了婚配之年? 郭夫人半喜半忧地谢过老夫人,但又听到那些夫人们犀利的言语,心里对宜安亭主更是怀恨,敢情她刚刚的表演,让众夫人们都称赞她德才兼备,至真至善呢。 郭夫人怪朱璺没有尽心尽力地求老夫人原谅朱璧,否则朱璧决不会受这种处罚。 这个庶女的心机真深啊,一方面她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另一方面,罚照样罚,还有了自己的封号,这个庶女手段真不简单。 郭夫人想这次是失算了,只待慢慢恢复元气,重振旗鼓。 “我这么罚,你服不服?”突然间老夫人发话了。 众人都望着郭夫人,郭夫人还在复杂的内心纠结中,陪房吴大娘忙得扯一下她的衣襟。 郭夫人才回过神来,道:“服,服,儿媳知道老夫人是为长乐好。” 听到母亲也这么说,朱璧脸色发白道:“老夫人,长乐知错了。” “知道错了,也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啊!长乐,希望你记住祖母的话。”老夫人淡淡道。 “祖母的话,长乐记住了。”朱璧叩道。 杜老夫人当着外人面赏罚分明,众人不再说什么。 王夫人一挥手,侍女们拿着画卷退下了。 王夫人笑道:“老夫人,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吧,咱们继续品茶赏兰。” 老夫人微点头。 朱璧轻轻的退了出去。 朱璺看着乡主,不对,是亭主了,她们二人封号一样,平起平坐。 长乐亭主目光有些呆滞地退出去,好像很不好意思再坐在这里。 众人心里笑她可能是想出去痛哭一场吧。 南宫昭深邃的目光看了一眼朱璺,朱璺已经安然无恙,他也可以暂时离开了。 一直在看戏的赵士季朝朱璺微笑着点点头。 朱璺蓦地一惊,这时种碧使了个眼色,朱璺悄悄离席。 种碧禀道:“刚郭夫人叫婢女去寻春荷,婢女在那边的游廊碰见了明家公子,正要上前打招呼,赵家世子先走上去同他说话,赵家世子把拾得姑娘的巾帕送了明公子,我站在远处也听到几句,说是男女有别,明公子性情坦荡,让明公子还帕定无人疑心,还和他说了沛家宜安的婢女约了翡翠湖畔还帕,请明公子帮忙。后来明公子回席时,赵家世子看见了当着我的面又说了午时三刻去取帕子。还说为了姑娘的清誉,姑娘不妨事先告诉婆子或者一块去也可,好避免嫌疑。” 朱璺听了这话只觉奇怪,却说不上哪里奇怪。 因侧过头来又望望对面的赵士季,那男子却偏偏抬头看天色,好像在告诉她时间差不多了。 朱璺想了想,因叫上种碧、朗月,喊上荣姑姑一同前往。 路上姑姑听了朱璺的解释后,笑道:“难得你心这么细,理应如此的。只不可声张于他人。” 朱璺遵命。 翡翠湖中的水上有一亭子名叫天香榭,四面游廊环水,糊纸的雕镂隔子悉数关着,密不透风。 朱璧急不可待地来到湖畔,看见有处亭子,便叫婢女春桃在这里等着,明家公子来了,只说朱璺在亭子里。 朱璧一走进那密不透风的亭子,笑道:“好香!”果然这亭子配得上“天香”二字。 迎面却看见窗棂上摆放了一盆兰花,只见那盆是以千年羊脂美玉制成,那花个个奇异罕见,姿态优美,非刚才宴会上所见兰花可比,且散发着独特的幽香,却不知道是何品种。 原来南宫府里还有这盆珍贵的品种没舍得拿出来呢,这盆兰花看起来娇贵无比,四边的隔子关着,怕是为了防风,伤了兰花。 她心情忽而畅快起来,走上前去,洁白的手指轻触着兰花,情不自禁凑近闻一下,异香扑鼻。 指尖滑过两片长长的绿叶,香气愈加袭人。 精神为之一振。 这盆兰花真是应景啊。 看到这稀世罕见的兰花,就会想起有神仙之姿的明康。 等到明康来后,一定要和他坐在这里共享二人世界,无人打扰他们,静静地赏兰。 明康一定会喜欢这盆兰花的。 如此的良辰美景,才子佳人坐于水中央的天香榭,还帕赏兰,这是多么优雅美好的约会。 想到这里,朱璧面色红润无比,兴奋得失笑,一股热量涌上心头。 明家叔夜,真是让人心潮澎湃啊。她怎么能想入非非,哎,真是羞愧难当。 朱璧叹了口气,忽而又禁不住想着明康。 啊,看着这盆兰花,为什么对明康愈发的思念和痴情? 愈发的心潮澎湃! 她感觉体内渐渐的有一股转强的热量上窜下跳,不得发泄出去,下腹处滚烫的热量,令她的下身燥动。 朱璧忍不住轻扯了下脖子处的衣襟,露出一小块微微突起软软的白色的香肌。 她看着那盆兰花,仿佛看到了明康神仙一般的面庞,愈看愈想,愈想身体里愈加燥热难耐,此刻她面颊潮红,一双凤眼慢慢的变得魅惑,迷迷离离,百转千回起来。 此时她脑子浑浑噩噩,体内强大的燥热,四处乱窜,夹杂着难以言清的**,直挠得身体慵软靡旖,鬓发蓬松,衣衫里香汗渗出,唇齿发干,仿佛一支燥热的牡丹苞渴望恩赐甘霖雨露,尽情地绽放。 045 迷香 亭子的某处一道亮光,神仙一般的明家叔夜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迷离中她魅惑勾人的眼角,看得出明康有点意外的表情。 明康定在那儿,未敢贸然上前,天香榭里,兰花散发着独特的幽香,一个美人面色潮红,衣衫不整地,正用痴痴靡靡的眼神看着他,渴望着他的眷顾。 汗水****了她的脖颈,也****了明康的后背。 怎么会这样? 沛王长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种狐猸的眼神,那消魂的动作,无不在暗示着他可以为所欲为。 他不是柳下惠,只得控制着自己站在那儿不动。 “公子……” 朱璧唤他的声音带着诱惑魅荡的颤音,娇喘的香气,无尽的痴意。 此刻她已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知体内饥渴难耐,痴痴魅魅的眼里饱满着乞求,他的眷顾胜却人间无数。 听到她颤抖渴望的声音,明康的喉头动了一下,眼睛里沾了一缕绵绵的欲,然而脸色不变,也不上前,人依旧立在那儿,吃惊地望着眼前芙蓉牡丹般的美人道:“怎么是你?” 美人摇摇曳曳地走上前,手缠抚着他的如玉的脖颈,面庞,眼神里荡漾着春色,鼻息轻喘,面色异样的红,令男子消魂,“公子……你来了……璺,好喜欢你……” 伴随着一个个颤音,她腹内那久困未泄的炙热化作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那股无名的燥热直传入他的体内。 她的手指不断轻撩,缠绕,滚烫的身体快要贴上来。 明康伸手抓住她乱动的小手,竭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虽然蠢蠢欲动,虽然诱惑难耐,但他还是顿了一下,道:“你怎么来这里的?” 她浑浑噩噩的,迷离的双眼半睁未睁,凑近闻着他身上特有的丹香,口内木木的答道:“我的帕子落在公子这里。我来取帕啊……公子,我好喜欢你……抱抱我……抱抱我。” 她的滚烫的香体要贴着他。 明康自制地用手钳住她的玉肩,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绯红的面庞上,一种吸了****发情的靡色在她的面容上荡漾开来。 公子没有抱她,她的躯体只觉难耐寂寞的空虚,迷离的眼神氤氲着雾气般的春水,还在乞求着他的眷顾,“抱抱我,我的心好空……好空……我的身体好没力气,好软……公子,抱着我……” 伴随着一阵阵颤抖的声音,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喉结处,一浪又一浪,直撩得他心旌荡漾。 她还在拼命地往他身上贴着,恨不得**与他长在一起。 “亭主!亭主!醒一醒。” 公子只是抓着她的肩头轻轻地摇着她,那双有力温暖的异性双手,隔着衣衫,令她体内的那股炙热的气息更是汹涌地喷上胸前,匍匐着的软软的肉变得坚挺起来。 公子不贴身,她的身体难耐地眷恋着那双阳刚之气的手,她歪着脑袋,体内散发不出去的炙热气息令她头昏脑涨,痴痴地看着眼前的美男,那一声声呼唤,她闻所未闻,依然解不了她浑浑噩噩…… 她使出浑身的力气,一双软软的无力的手,握住公子的一只手壁,掀起公子的大袖,露出公子的一截手壁,放在自己的炙热的脸上,唇边,脖颈处,直至下滑到那起伏不定的丘壑处。 公子伸出另一只手反握住她的双手,把她的手反扣在她腰后,目光依然定定地望着她颤抖炙热的身体。 她颤抖的靡靡之音带着一丝哭诉,道:“公子,你不喜欢我吗?” 明康神智清醒地看着她,一个烫人的处子身体近在咫尺,只要一个念头,他就会冲动,为什么他没有随性而为,也许换一个人,他会借机毫不犹豫地如愿以偿。 她继续不断地哀求呻吟着:“公子,我的身体掏空了,很难过,很难过,求你,求求你……” 满面的春色又夹杂了求而不得可怜兮兮的空虚落寞与痛楚。 明康同情地看着她,见她的双手不再乱动,他手上移箍住她的胳膊,审视着美人满面的春色,道:“亭主你可曾吃了什么药?” “药?”她摇摇头,半晌才明白药是什么东西,“我好热……” 她的衣衫裹着一层妖媚的热气紧贴着身体,没有一丝空隙,****被束缚得身体受不住,喘不过气来。 明康又审问道:“你可曾闻过什么香味?” “香?有啊,那兰花好香啊,公子,我很喜欢。”她的声音颤抖着像是呻吟,绵绵软软,言语间人已酥软三分。 明康目光绕过她,看到她身后的那盆稀有的春剑 “你只是闻了那盆春剑气?”明康微蹙眉头,追问道。 她哼哼着道:“是啊,它叫春剑啊,名字好美。” 明康扶着她往旁边的榻上坐了,美人却顺势抱着他的脖颈不撒手。眼里的渴望,令人不忍拒绝。 明康避开她的视线,强按下她的手,起身走至兰花处。 美人又扯了扯衣襟,殷殷的目光伴随着他的身子游移着,不解地看他转身走向那盆兰花。 明康修长的手指抚了抚那盆稀世珍品兰花,轻轻地闻了下,香味没有异常。 不过,他的手指轻触下兰花蕊,蕊上的花粉沾在他的手指上,花粉色中夹了几点异样的颜色。 他很快明白过来,心头一震,就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衣裙声渐渐靠近。 外面有人大声一喊作揖道:“五公主!宜,安亭主!” 沛王朱璺?! 她怎么来了! 明康听到这个名字,从未有过的惊慌,害怕她会误会什么,他看了朱璧衣衫不整昏昏沉沉的样子不禁皱了眉头,只能出此下策了,他抱起她…… “你不陪着安亭主,怎么在这里?”外面荣姑姑满腹狐疑地质问道。 春桃支支吾吾着话还没出口,突然间,“砰!”一个巨大的声响吓怔了众人。 循声望去,那声音传自天香榭里。 半晌,人才恍悟过来! “有人跳河了!”种碧先道。 几个人忙忙的往天香榭里赶去。 河里有人在挣扎着喊道:“救命!救命!”搅动出巨大的水花声。 荣姑姑和朱璺还没赶到,突然,又一声“扑通”! 046 跳河 又有人跳河了! 等人赶到水香榭后面的游廊时,荣姑姑和朱璺都呆住了。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河岸上站着的几个人望向河里的两人。 “是明公子和乐亭主!”种碧先惊呼道。 只见那明公子使尽浑身力气把落水的姑娘救上岸来,荣姑姑又气又急,忙道:“还不把姑娘拉上来!” 春桃怔了下忙上前,几个婢女七拖八拉的,把姑娘从河里拖上来,后面明家公子也气吁吁地爬了上来。 朱璧狼狈地趴在地上,方才的****作用减退一半,水渍沿着她的身上,流了一地。 明康也从没这么狼狈过,看了眼朱璺,朱璺也怔怔地看着他,神仙一般的明家公子,就成落汤鸡也让人喜欢。 “这是怎么回事?”荣姑姑生气地问刚爬起来的朱璧。 男女授受不亲啊,看着刚才河里,亲侄女在男人的怀里,被拖上来,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却又哑口无言。 朱璺使个眼色,朗月上前扶起朱璧,朱璧推开她的手,道:“不要假慈悲!”她虽然****的效力已散退了许多,但效力还在,一会儿脸颊又是绯红的异常。 荣姑姑看了不禁皱起眉头,道:“长乐,你在这里干什么?” 春桃忙扶朱璧起来,朱璧还带着些颤抖,道:“姑姑,我,我不小心掉河里了。”她绯红着脸,道。 方才明家公子打开窗隔,抱起来她竟然毫不犹豫地扔进水里,起初她还以为明康也动情了,直到糊里糊涂掉进水里,浑浑噩噩的被水浇淋,才清醒过来。 紧接着那明康也跳进水里,荣姑姑她们赶过来时,正好看见明康在救她。 “长乐,你好端端的怎么落水了?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荣姑姑刚看见春桃已犯疑,现在看见她和明康在一块儿,心里更犯疑心。 朱璧想起在刚才的事,心惊胆颤,自然不肯说,结结巴巴道:“姑姑,长乐看这里风景好,故而走过来,不想脚步踩空掉水里了。” 荣姑姑冷眼看着她,是吗,不小心踩空落水,荣姑姑分明看见她掉天香榭另一边靠水中心的地方,那里又没有游廊,怎么踩空,唯一有可能的是从这亭子里跳下去的。 荣姑姑看看明家公子,那明家公子眼里只望着朱璺,不曾说话。 “有劳明公子。您还是早点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吧。”荣姑姑缓缓道。 明康怔怔地望着朱璺,荣姑姑和他说话,他没有反应。 荣姑姑望望他,又只好望了一眼朱璺。 朱璺镇定道:“我来,是向明公子取落下的帕子。” 帕子? 对啊,应该在袖兜里,明康淡淡道:“我来也是还帕子,没想到遇上乐亭主落水。” 他说着伸手从袖兜里掏巾帕,可是没有掏到,只好如实道:“帕子不见了,可能刚才救乐亭主时落在水里。” 朱璺看了眼复归平静的水面,又看到天香榭的一个窗隔子打开着,淡淡道:“既然掉水里,就算了,谢明公子救了大姐。” 荣姑姑急着清理现场,道:“明公子这里人多眼杂,为了长乐的清誉,还请明公子先行离开。” 明康正要告辞,忽而游廊那头又走来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老夫人、郭夫人和王夫人。 “怎么把老夫人也惊动了。” 荣姑姑皱了眉,明康这回想走也走不了。 众夫人远远就看到了这里的情景,郭夫人看着女儿落汤鸡一般,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抱住她心疼道:“我儿,你怎么掉水里了?”说着从吴大娘手里拿来一件贡缎大氅披在她身上,目光又犀利地落在朱璺身上。 荣姑姑已上前先扶住老夫人,解释道:“方才长乐不小心掉水里,是明康救了长乐。” 此刻****的后劲已过,朱璧又羞又愧,掩饰着道:“母亲,我想回家。” 荣姑姑也道:“是啊,长乐刚受到惊吓,又湿了衣服,早点回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免得着凉。” 老夫人看看浑身湿透的那两人,尤其是孙女方才衣衫不整,已生狐疑,不光是她,王夫人也十分疑惑,这天香榭,朱璧和明家公子是怎么找来的,怎么偏偏就在这里落水呢? 而且这天香榭里,有一株她精心培植的稀世珍品兰花,禁止外人乱闯,偏偏王夫人来时就看到天香榭的隔子被打开,那一株罕见的稀世珍品兰差一点毁掉了,心里暗自庆幸。 王夫人缓缓道:“这次我招待不周,叫孩子出了意外,还请老夫人见谅。” 一语未了,忽尔从游廊那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大笑道:“这两人是自己从天香榭里跳水的,我亲眼所见。” 众人唬住,听这声音是从游廊那边的林子里传来的,声音哄亮,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朱璧的脸色瞬间白了,明康却仍然镇定,没有做过的事情他不会承认,而且跳河也是无奈之举,他只是想让朱璺不要误会罢了,别人误不误会,他都不在乎。 “这是谁的声音啊?这么无礼!”郭夫人气愤道。 王夫人原本还有歉意,听郭夫人这么说,反而责怪朱璧自己风流竟然跑到别人家来,但口内却只淡淡道:“这是我家大儿子炎儿的声音。炎儿向来不说无端生事之话,郭夫人你还是先弄清楚落水的事吧。” 就在这时,南宫炎已走过来了,众人见他形貌轶丽,一身华服的贵公子作派,其眉眼和昭将军颇为相似,只听他又淡淡道:“母亲,方才水香榭里动静挺大的,有个女人的声音一直吵着说热,路过的婢女听到了,回来报给我,我那时正好和赵公子比赛射箭,无心观看,心里想着不知道是哪对男女在里面**呢,没想到是风流不羁的明家公子和沛王长女。” 明康面色依然处变不惊,道:“大公子误会了。” 南宫炎看了眼曹朱璺,又看看那个脸煞白了的朱璧,又笑道:“明家公子说是误会,我自己相信明公子的为人。明公子和朱璺及众人在这里都情有可原,只是安亭主为何会提前也来这里?” 047 事实 众人愕然,目光都落在朱璧身上。 老夫人淡淡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姑姑知瞒不住,顿了下,缓缓道:“原本是宜安的帕子掉了,被明公子拾得,宜安不想让老夫人和郭夫人担心,故而让我和明家公子约了在这里还帕,我和众婢女一同前来取帕,谁想刚走到湖畔,就听到水中心的天香榭有人落水了,再过来看,长乐已被明家公子救上来。” 南宫炎笑道:“这事我也知道,原本是赵士季拾得,怕闹误会,故尔托明家公子送还,世人都知道明公子不拘礼节,由他送还才不致于落人口舌。谁想,乐亭主竟然先安亭主而来,而且被我府里的婢女听到,一直喊热。不知道乐亭主是如何求见明公子解热的?” “炎儿!别胡说。”王夫人忙打断他的话。 大公子南宫炎年轻气盛,看到什么都敢说,话已出口,沛王府的人却奈何不得他,毕竟是自家的丑,跑到人家家里现丑,被人家看到了,指出来,能怪人家吗? 众人的目光,哗地落在朱璧身上。 朱璧差点昏厥。 郭夫人差点吐血,她直觉是长乐被陷害了。 老夫人面色沉沉的,所幸,现场的人除了王夫人和南宫家的大公子外,都是沛王府的人。 家丑不能外扬啊,老夫人本想回去再说,没想到这大公子一点情面不留,当面揭丑。 朱璧有气无力道:“老夫人,我被人陷害了。老夫人一定要相信我。长乐是清白的。” 南宫炎笑笑,道:“你若是清白,为何跑来见明康?” 朱璧刷地脸红起来,结巴道:“我,是凑巧碰到的。” “乐亭主仰慕明康,兴头一热,宁愿在别人家里,无媒无聘的以身相许,却敢做不敢当。也不知明公子听了作何敢想?你承认了或许明公子还能纳你为妾。”南宫炎的话非常恶毒。 朱璧,堂堂沛王嫡女,怎会无媒无聘给人做妾! 郭夫人已经先怒了,侧过头看向王夫人道:“令公子在长辈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我的长乐,我也顾不得脸面,请王夫人还我们长乐一个公道!” 王夫人心里也不快活。 朱璧方才在宴会上口出逛言,编一段湘妃图故事胡言乱语她还没有细细追究,敷衍饶了她,现在跑到别人家里行苟合之事,还要求公道? 王夫人半晌方似笑非笑道:“这件事弄成这样,不查清楚,对长乐的确不公平。” 郭夫人猛然一惊,后悔不迭。 若查出来没有什么还罢了。 真有什么,长乐的一生都要毁了。 荣姑姑忙笑道:“原本就是长乐调皮故意落水,大公子看到的听到的未必就是事实,这件事涉及到未出嫁姑娘的名节,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半晌无人说话,老夫人叹了口气,转过头问明康,道:“大公子所言是否为实?” 老夫人相信明康的品行,他说的老夫人都信。郭夫人系一丝希望于明家公子。 谁知明康点头道:“确实属实。” 郭夫人一个趔趄差点不稳,吴大娘忙扶住她。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都说明康是天下名士,光明磊落,他怎么会,怎么敢和长乐私会! 朱璧已吓得魂魄快飞走了。 她虽然眷恋明康,可是绝不敢无媒无聘的给人家做小。 她是沛王嫡女啊,怎么也不会自甘堕落成妾! 那是庶女的命运,不是她,她天生是做正室夫人,使唤妾的! 可是刚刚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莫名的冲动,确实那个放荡了。 她分明是被人陷害的。 朱璧激动道:“老夫人,我是被陷害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 老夫人呵道:“住口!” 她难道不知道,说这种话,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事实! 明康缓缓道:“乐亭主所言为真,她虽然与我共处天香榭,但什么都没发生。 她确实是清白的,刚才大公子说乐亭主喊热也是真的,有人在天香榭的兰花上敷了一种精心调致的香料,乐亭主因觉得那兰花有趣,不小心嗅到了那种香料,故尔一直喊热,正好又被路过的婢女听到。” 郭夫人眼里看到了希望,忙问:“明家公子可知道是谁害我们长乐的?” 明康摇头,他又不是真神人,淡淡道:“香料配得精奇,只需慢慢查证是何人所配,再问那人便可,但也需要点时日。乐亭主一直燥热难耐,康只能出了下策,以冷水冰她的身子,为了乐亭主名节着想,才对外宣称是落水。叔夜所说是句句属实,老夫人明鉴。” 众人没想到朱璧是被陷害的,明康这么说,自然是真的。 王夫人的那盆兰花很娇贵,自然不愿意拿出来检查的,只道:“那盆春剑是我花了五年的时间精心培育的,好不容易才开的花,不能因你一句话,就凭人摆弄。” 老夫人看了王夫人一眼,又转向明家公子,面色和缓道:“你是如何知道那兰花有问题的?” 明康从容道:“老夫人兰花的花蕊掺了迷香,是可以辨认出的。夫人应该先封了那盆兰花,带回去交太医查验,便知我所说不虚了。” 王夫人当然不愿意。 那盆兰花多么珍贵啊,稀世罕有的品种,怎么能因为朱璧要证清白,就要毁坏,她淡淡道:“天香榭本来是禁止外人擅自闯入,长乐的脚长在她身上,进去且不说没先通报我,若是通报了我,绝不准她进去的,旁人又怎能算出她会擅自闯进去,还恰巧就在兰花上沾了迷香?我们府里谁敢这么做。你这么说,不是在冤枉我们南宫府吗?” 郭夫人似笑非笑道:“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众多,并非一定就是南宫府所为。王夫人不必过虑,这事没有查清楚之前不会像贵府的大公子污赖任何人。” 王夫人冷笑道:“我儿什么时候污赖过长乐,明家公子刚已说了,句句属实,只不过是不是被人陷害,现在还没有证据洗白呢。” 眼看着两个夫人要吵起来,老夫人道:“都不要说了,这事多有打搅,就此打住。” 王夫人也就作罢,众人各怀心事前往宴会厅。 明康先行告辞。 老夫人因让朱璺去送下,另外派了吴大娘和春桃送朱六姑娘先行回府。 快送到门口时,明康打了个喷嚏,站在梨花树下,道:“就此别过。回去吧。” “你为何要替我六姐洗白?”朱璺盯着他道。 “这是事实。”明康不咸不淡道。 048 出气 “呵,都说你是最公正不过的人,那你怎么不说清楚我六姐去找你所为何事?”朱璺不服气道。 “宜安,你六姐毕竟是你的六姐,为何你咄咄逼人?我想你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 “呵呵,那明公子就错了,我是以直报怨的人。可不是白莲花。” 白莲花? 明康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比方? 见他不懂,朱璺又笑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明公子,我最后一次奉劝你,少来南宫府,也少和赵士季来往,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明康苦笑道:“我以为你会自己自己谢我,没想到却是为差点害你死去的长姐来谢我。” 朱璺看了一眼他,便觉得眼前的人美得不忍直视,她侧目道:“大姐是被陷害的,朱璺是被误会,两个事情不同的性质。大姐的事情如果你不解释,她可能从此会声誉受损。如果不是你,大姐的清白谁能帮她洗清。” 明康笑道:“我并不为她,而是为我自己。世人都道我,对别人的看法误解不在乎,不解释,但是也有我在乎的时候。”说着,他又冲她笑一笑,转身出门。 天啊!那一笑,只对她,而她正好迎上他的目光,那样的笑更显得美好而明媚。那一笑,让她接下来的三天都会情不自禁地傻笑。 她傻傻地站在梨花树下,竟然没发觉神仙一般的明家公子早已走远了。她就站在那儿,满树的梨花散发着淡雅的香,时而暖风吹来,白如雪的梨花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心几乎像这一树的梨花一般绽放开来。 “七公子!在发什么呆?”背后突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朱璺回头一瞧,果然又是那个家伙,从小欺负她,长大了第一次在竹林里见面,又吓唬她。 “南宫炎,你真是没变!总是出其不意地吓唬人。”朱璺嘟嘴返身往回走。 没走几步,南宫炎拿着扇子挡住她的去路,她扭过头,往左让,他挡在左边,往右让,他又眼疾手快的挡右边。 “你干嘛挡我的路?”朱璺耐着性子站定了问他。 南宫炎忽的打开扇子,道:“七公子!好歹我们也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你现在是大姑娘啦,总不能还把自己当成男孩子,没礼仪没好脾气,这样以后怎么嫁出去啊?” 哎,你管呢。朱璺瞪了他一眼,驳道:“我嫁不嫁出去,又不要你负责,你还是管好自己,我担心你娶不到好媳妇儿。” 南宫炎哈哈大笑道:“瞧你的这张嘴,这么厉害,怎么我听说,你在沛王府过的那日子啧啧,听说你每日以泪洗命呀。” 这话又是谁说的。朱璺叉着腰,完全不像个千金的姑娘,南宫炎被她这姿势吓怔了,朱璺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活灵活现地站在这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以泪洗命,果然你和你的名字一样南宫炎南宫炎,真是讨厌!” 她不屑地又往旁边走,绕过他,继续返回去。 南宫炎不乐意了,刚才得知她在宴会上差点被朱璧害死,他帮着治了朱璧,没想到她居然不领情就算了,还说讨厌他。 南宫炎上前一步,又拦住她道:“你这个人真不知好歹,我替你出了口气,你还这样对我!” 出口气?朱璺没想通,“出什么口气?” 南宫炎自知失言,后悔不迭,转念一想:“若不是我,你是不是喜欢明康?” 果然这个问题比任何借口都好,瞬间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纠结这个问题了。 南宫炎嘴角抹了一笑,道:“你喊我一声哥,我就给你出主意,怎么样。” “你让我喊,我偏不喊。我才不要你的馊主意!”朱璺反驳道。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朱璺看到南宫炎背后,走来一个美男子,是南宫叔叔,南宫叔叔一如继往的深邃的眼眸凝视着他们。 “炎儿,你没欺负朱璺吧?”南宫叔叔一本严肃地在问。 南宫炎在他父亲面前,突然就泄了气般,道:“父亲,我怎么敢欺负七公子。刚刚这丫头,还叉着腰和我说话。是她欺负我。” 突然自己放任的失态被可恶的南宫炎揭发给南宫叔叔,朱璺心里对南宫炎恨得牙痒痒。 南宫叔叔看了一眼又变得拘谨的朱璺,无奈地笑笑,道:“她是妹妹,你做哥哥的一定要让着她。” 南宫炎却嚷道:“妹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和她男女授受不亲。父亲赶紧帮忙,撮和她和心上人吧。” 这家伙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来。朱璺“忽油”脸色白了。 南宫炎,你这个杀千刀的! 朱璺在心里恨恨地骂着他。什么心上人!她哪里有心上人!让人知道了,她还要不要做个知书达理的姑娘啊? 的确,她的性子是喜欢自由的,所谓的知书达理不过是尽量收敛着性子。 南宫叔叔听这话时,脸上却僵了一下,笑道:“哦,朱璺有心上人啦?” “南宫叔叔,你别听大哥的,他欺负我。”朱璺急辨道。 “我让父亲跟老夫人说给你求明家公子,怎么样?明家公子可是说过朱璺至真至善也,还有他今天在宴会上,替你解释,要不然你现在成了你大姐的刀下鬼了。”南宫炎笑道。 南宫炎只要一开腔,她的脸就一黑,而且还不能搭理他,一搭理,他的话没完没了。 朱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两个孩子从小吵到大,隔了这么多年再见面,还是老样子,好像天生就是为互相吵架的。 南宫叔叔的目光里却有一丝不被人知的感觉,那感觉很异样,连他自己也没有体会出来。 但是南宫炎有一句话是对的,郭夫人和朱璧很快就会有新的行动。 “炎儿,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朱璺也是你的妹妹,你要好好待妹妹。”南宫叔叔走过来笑道。 谁知杀千刀的南宫炎突然一笑,道:“我早给送了妹妹见面大礼了。” 朱璺充满戒心地瞪着他,道:“什么礼物?” 049 问话 南灵院里,夏桃从厨房端来一盅姜汤给亭主,好心提醒道:“亭主,老夫人已经升了七姑娘的位置,她现在和亭主一样的身份——” “我呸,她也配和我一样的身份!” 朱璧没等她说完,接过姜汤就砸了。 哗啦啦,烫水流了一地,连那只常用的玉盅也碎成两半。 夏桃忙跪下来,那边几个丫头看见了,默默地收拾残局。 朱璧坐在美人榻上,一个激灵,咬着牙道:“我一定要比那个丫头好上百倍,绝不可以让她出人投地!” 老夫人和郭夫人草草从南宫府返回,王夫人也不甚挽留。 朱璧换好衣裳,依然没心没肺地坐在那儿奚落着庶女宜安,今天若不是庶女带着荣姑姑过去,她和明叔夜的事旁人如何得知。 就在朱璧喋喋不休骂着庶女时,郭夫人忽然从外面冲进来,不由分说径直上前甩了她一巴掌。 众婢女都唬住了,悄悄的退出去,房子里只剩下这对母女。 朱璧懵了,从小到大母亲都没这么生气,也没打过她呢,她手捂着红肿的脸颊,眼泪立马涌出来,哭道:“母,亲,为何要打我?” 郭夫人眼里冒着火花,压抑了许久的怒气,在踏进南灵院时一下子迸发出来!她恨恨地瞪着自己的蠢女儿,斥道:“长乐,你做的好事!你可知错!” 朱璧糊里糊涂地从美人榻上滚到地上,母亲这般生气却不知道母亲为的哪件事,心里像叶子落在无边的水里飘摇不定,心惶惶道:“母亲,长乐什么都不知道呀。长乐是被那个贱人陷害的。” 郭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亲生女儿,她的长乐啊,简直像一只受惊的小猫瑟瑟地窝在地上。 朱璧忙上前几步,抱住母亲的腿,又摇又晃,眼里充满着不甘心与委屈,控诉道:“那个贱人害我在人前出丑,故意的画那种画子,让我们误会,故意带荣姑姑过去,陷害我的清白,都是那个贱人,一切都是那个贱人做的。母亲,孩子被那个贱人整死了,她见不得我好,她也见不得母亲,她肯定是想为房姬报仇!” 提到房姬,郭夫人一个寒颤地吼道:“住口!” 朱璧怔住了,抬眼看着郭夫人从没有显露出的凶残的面孔,这时的母亲眼里充满杀气,嘴气得发歪,瞪着她。 朱璧一个激灵往后一缩,离了一步之远,轻轻地唤了一声:“母亲——”欲言又止。 郭夫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恢复和善的眼神,坐到了软榻上,朱璧忙跟着转过身子,面朝母亲,惊恐地望着她的反应。 “那个小贱人自有人收,可是你是我精心培养长大的,怎么会中那个小贱人的计?你不去翡翠湖,她怎么会捉住你的把柄?你的清白关系到你一生的地位,孩子,你喜欢明家公子,母亲会向老夫人提,可是你背着我,做这种私下相会的事,叫人捉住了,就算洗清了,旁人又怎么会信?明叔夜的话虽然可以当证词,可是又有几个人心里不会乱思乱想的?你是我亲生的沛王爷嫡女,难道想自甘堕落,如那小贱人一样地位卑劣?”郭夫人痛心疾首道。 朱璧听得一怔一怔的,郭夫人的话语字字沉重得像锤子敲打着她。一听到要像那小贱人一样地位卑贱,她像掉进万丈深渊,腿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拼了命地想往上爬,惊恐道:“我不要,我不要和贱人一样,我是嫡,她是庶,我不要她和我平起平坐!” 郭夫人抚摸着她花容失色的妩媚脸蛋,痛心道:“母亲又怎么会甘心?本想借这次机会铲除小贱人,没想到她棋高一筹,从前看她唯唯诺诺,胆小怕事,还以为是个不足为道的,现在才明白她是个被忽视的对手和孽障!” 朱璧心里一起一伏,看着郭夫人阴晴不定的脸色,弱弱道:“母亲,老夫人差点就相信了道士的话,我也没想到小贱人画里还有其他的玄机,现在老夫人似乎又信她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郭夫人一直为这事郁闷,审问道:“我之前听春桃说,小贱人约了明家公子去翡翠湖取帕,她和你建议过,来个现场捉奸!你为什么提前过去?” 郭夫人的眼神好像已看穿了她的心思,朱璧一怔,春桃,竟然敢出卖她。 她红了脸道:“母亲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老夫人似乎因为这件事,对我有意见,我该怎么办呢?” 郭夫人冷笑道:“老夫人现在是越老越糊涂了,嫡孙女不重视,偏把个庶出的孽种放在眼里。” 朱璧想起天香榭的事,心有余悸,又道:“母亲,会不会小贱人身边有人在帮助她呢?今天翡翠湖的事,不像她一个人能做出来的。荣姑姑她能叫得动,南宫家的大公子为什么也帮着她说话?大公子虽然句句里没有提醒她,可是句句都是针对我,好像很见不得我的样子。” 这句话提醒了郭夫人,是啊,王夫人提过水香榭是禁止外人擅闯的,但是长乐却像进入无人之境,这里分明是有文章的。 郭夫人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最不想看到的事实,那就是南宫将军看重那个庶女,并非只是做做场面。 一个房姬就让她斗了四五年,这一个绝不能再留长时间,免得夜长梦多! 房姬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话犹在耳边:“哈哈哈——大姐,迟早我的女儿会为我报仇的!哈哈哈。” 那声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郭夫人一个激灵弹起身子,倒唬了朱璧一跳,怔怔地看着她母亲。 郭夫人冷冷道:“是啊,趁羽毛未丰满时,是折断翅膀的最佳时机,否则后悔莫及啊……” 她的话里透着杀机。 就在这时,外面的婢女春桃报道:“老夫人叫长乐亭主速去问话!” 一语了然,朱璧吓得脸色发白,撑起身子道:“母亲怎么办?怎么办?为了一幅画,老夫人已经削了我的封号,现在叫我过去,会不会吃了我!” 050 等级 郭夫人忙抱住她安慰道:“我的儿,别怕别怕,我陪你去,一切有母亲在。” 她的话又给了朱璧巨大的勇气。 灵苔院 老夫人正在赏赐宜安几件胭脂首饰等物,宜安如今是亭主,有自己的食邑,吃穿用度当然和长乐亭主等同。 “这一样是粉蔷薇花种,研碎了兑上香料制的。轻白红香,四样俱美,扑在脸上也容易匀净,且能润泽肌肤,不似别的粉青重涩滞。这一盒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子,配了花露蒸成的,只用细簪子挑一点儿,抹在唇上,足够了。用一点水化开抹在手心里,就够拍脸了。” 郭夫人和朱璧走进去时,朱璧不敢上前,远远的躲在门外,透着缝儿看她祖母正和宜安说着话。 郭夫人拉着她走上前,笑道:“老夫人,长乐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房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老夫人方才和宜安说话时的和颜悦色消失了,回头望着郭夫人,道:“宜安和长乐这季的衣裳可备下了?各有几套?” 郭夫人忙道:“都预备了,按老夫人说的,拿了贡缎新裁的,长乐四套,宜安一套。” 老夫人淡淡道:“长乐和宜安衣裳数量为何不同?” 郭夫人顿了一下,忙解释道:“老夫人,一直如此啊,长乐是长姐,有封号,宜安自然不能和长乐一样。” 老夫人道:“如今可不是一样了。宜安和长乐都是亭主,从今天开始,长乐和宜安按亭主的规格,每季各两套,长乐这季做出的那两套送给宜安,算作宴会上那件事赔礼道歉。宜安,你接受长乐的道歉吗?” “祖母!”朱璧急了,那几套都是她喜欢的,她一件也舍不得给那个庶女。 宜安忙笑道:“老夫人我和六姐是误会一场,我早就原谅六姐了,六姐的衣裳还是留给六姐吧,我有一套足够了,何况六姐的身段和我不同,她制的我未必穿的合身。何况我从前的衣裳还能穿,也不需要新的。” 听她这么说,朱璧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 “这孩子就是懂事得让人心疼。”老夫人回头又对郭夫人道,“宜安知礼,但你做嫡母的不可怠慢了孩子,她虽然不要,但具体怎么做,你应该知道,不用我来教你管理家务吧?” 郭夫人脸一阵白一阵红的,道:儿媳明白。谢老夫人教诲。” 老夫人点点头,这才望向长乐,见她换了一身华服,一身珠光宝气的俗媚,相形之下,宜安反而更得体大方,更像个嫡女,老夫人不禁皱了眉头,沉默半晌。 朱璧抬头忐忑地瞥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正盯着她,目光不怒而威,吓得她复又低下头去。 “孙女给祖母请安。”朱璧忙道。 老夫人看着她心虚的模样,淡淡道:“坐着说话。” “是。”朱璧收敛着性子,惶惶坐到三步之外,看着朱璺坐在老夫人身边心里更加妒恨。 老夫人突然佛珠拍到桌上,厉色呵道:“长乐,你可知罪!” 不待朱璧辩解,郭夫人已先泪眼婆娑道:“老夫人,这次长乐是被陷害的呀。长乐,是沛王爷爷的千金,是老夫人的嫡孙女儿,她年纪轻轻怎么敢,一定是明家公子起的头,长乐才应邀前往,要不长乐也不认路儿。媳妇在这里还求老夫人替长乐作主。” “你不要插嘴,听长乐怎么说!”老夫人命道。 郭夫人只得闭了嘴,用大袖擦尽眼角的泪水。 朱璧心惊胆颤道:“祖母,长乐思前想后,这件事都是有人陷害我,长乐再怎么傻也绝不会做有辱门风的事。还求祖母替长乐讨回公道。” 老夫人冷笑道:“你是怎么去的翡翠湖?自己走去的还是被人逼的?” 朱璧涨红了脸,一旁的郭夫人递了她一个眼色,朱璧会意,按着她母亲刚才所教的话,一一道来:“祖母,我是听说翡翠湖那边有一盆兰花很美,王夫人小气,不让人看,故而我悄悄去看了。谁知遇上明家公子,我与明公子便坐在湖中的水香榭里交流琴萧之技。不想后来,后来就,所幸是明公子救下孙女,还孙女一个清白。” 朱璧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明叔夜救了她的清白,她这辈子只能嫁给明叔夜了。 然而老夫人却蹙眉,看了一眼宜安。 宜安无语。 这女人想美男想疯了。 明叔夜再好,英年早逝,跟了他等着守活寡吧! 老夫人心里很纳闷,宜安竟无动于衷。 她又蹙眉看看朱璧,连明康也亲口承认了,是他所救。若不嫁他,只能以死表示六孙女的清白了。 六孙女的心肠并不坏,只是被郭夫人慢慢带坏了。 长乐是嫡女,身份高贵,明康供职尚书台,仕途无量,没有理由拒绝这门亲事的。 可是上次及笄时,明康似有意于宜安,这可如何是好? 从大局着眼,只能委屈宜安了。 老夫人想到这里,又看一眼宜安,见宜安仍无动于衷,心里打定主意,等世子娶了杨七姑娘后,就操办长乐与明康的婚事。 朱璧面有喜色。 等着老夫人开口,又瞄了眼庶女,得意地看着她,此生有明康足矣,管她宜安是不是至真至善呢。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荣姑姑喝了口茶,缓缓道:“我相信长乐是被人陷害的,长乐还不至于糊涂到去别人家里私会男子,就像宜安也不会送那种居心叵测的图给王夫人一样。嫂嫂你说是不是?” 郭夫人汗颜:“是啊,是啊,宜安的是小事,长乐这件关系到清白,还望老夫人作主。” 荣姑姑笑道:“依我说,这事儿只当没发生就过去了,那明家公子断然不会再去外面糊说什么,她虽然救下了长乐的清白,但对宜安也有救命之恩,若不是明叔夜,宜安这会子怕已押往宗人府,说到底,还是因为咱们府里的两个姑娘与明家公子有缘,母亲应该高兴,天下达官贵人多,名士却难得,像明叔夜这样的大名士,世间更少有,独一无二,他救了咱们府上的姑娘两次,母亲是不是该邀他前来作客答谢呢。” 051 争执 老夫人点点头,正是如此。 荣姑姑又笑道:“比起长乐和宜安遭人陷害,更让我怀疑的是那道士的话,道士八成是被人收买的也说不定。” 那看似平淡的慰语,却让一旁的郭夫人心里一沉,被击中要害。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下个月是纬儿的生日,派个请柬送去,道士下次再敢来直接打折他的腿!” 郭夫人忙道:“老夫人放心,那道士绝不敢再来了,媳妇这几****着人送请贴给明公子。” 对于明康这个女婿,老夫人究竟是想撮和朱璧还是朱璺,众人不得而知。 荣姑姑笑了一笑道:“嫂嫂,宜安被陷害,那是误会一场,长乐被陷害,是不是误会旁人也是将信将疑,若是真被陷害,嫂嫂要好好想想是什么人要对长乐下手呢?一定要夺长乐的清白呢?” 荣姑姑说到这里,郭夫人脸色陡然一变。 是啊,谁会这么恶毒,竟然敢在她眼皮底下陷害亲生的嫡女? 老夫人这时严肃道:“今儿起,长乐你去佛堂抄经一个月。” 朱璧的脸色突然变了,睁大眼睛,眼巴巴望着郭夫人。 郭夫人忙道:“老夫人,一个月是不是太长了?长乐和宜安姐妹情深,一处玩耍长大的,想来,宜安也不愿她六姐一个月不能陪着玩耍吧?” 说着拿眼望向朱璺。 朱璺迎视上郭夫人带着暗示性的眼神,淡笑道:“六姐在佛堂里坐不住,老夫人让六姐在里面抄上一个月,六姐若闷出病,哥哥下个月生日就不能参加了,老夫人绕了六姐这一次吧。” 就当卖个人情给她。 反正她猜透了老夫人是真得要罚她禁足一月。 说与不说都会禁足。 朱璧的心提到嗓子眼了,怔怔地望着老夫人,期待着转机。 老夫人的脸色稍微缓和,叹了口气,道:“长乐,你不辨是非,先是误会你妹妹,后是入人圈套,差点败坏沛王爷的名声,我罚你抄写一个月佛经,静思已过,你可服?” 朱璧愣了一下,郭夫人忙扯了扯他的衣角,她呆呆的,半晌挤出一个字:“服。” 老夫人这才道:“我这是为你六姐好,宜安你不必多虑,你六姐身子很好,有明家公子来赴宴,病不倒。” 郭夫人心里不是滋味地看着地上的亲生嫡女,道:“长乐还不谢谢老夫人。” 朱璧口是心非了道了一声谢。 老夫人冷哼道:“今天这一闹,我也累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众人听了都退下去。老夫人看着朱璺纤长的背影,又叹口气,道:“傻孩子,吃这么大亏,还会原谅人。” 一旁的赵大娘笑道:“七姑娘这是随老夫人呢,心胸宽广,识礼数,又懂得包容,我看啊,明家公子喜欢七姑娘是没错的。” 老夫人淡淡一笑,意味深长道:“只怕事不由人啊。” 把个赵大娘心里说得一愣。 外面,远远的,宜安就听到朱璧的哭诉:“母亲,我该怎么办?母亲,我不想在佛堂里待一个月。” 郭夫人回过头,偏偏憎恶的目光落在宜安身上。 宜安一个激灵,慌得转身朝北灵院走去。 只听得背后郭夫人的怒声:“住嘴!听老夫人的。” 朱璺心神不宁,正往北灵院去,跟在身边的种碧忽然一语点破道:“姑娘,明公子救下了乐亭主的清白,那么乐亭主是不是要——” 朱璺心有失落,那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 明康是花,朱璧是粪! 朱璺想着人有些蔫蔫的。 翌日一早,朱璺去给老夫人请安,偏偏在走廊拐弯处碰见了不该碰的人。 “是乐亭主。”结香远远看见了,低声提醒着自家的姑娘。 宜安不由得心里一紧,低着头,装作没看见,想着先走过去就风平浪静了。 谁知朱璧已跟上来,挡住她的去路,阴阳怪气道:“野孩子,昨天的风头抢得好吧?” “昨天的教训你还没长够啊。”宜安屏住呼吸道,“六姐请让路,我还要给老夫人请安。” 没想到区区一个庶女,让她让路。 乐亭主一下子火冒三丈,道:“谁是你六姐,叫我乡主。” “六姐,你现在是老夫人才封的亭主,我断断不敢称乡主,还望六姐见谅,我这也是为六姐好。”宜安淡淡解释道。 这个庶女,竟敢不卑不亢地同她说话。 朱璧被激怒,怒呵道:“你这个野孩子,还有脸说,若不是你陷害我,我的乡主之位也不会被夺去,都是你,是你害的我,我一定要百倍偿还于你。” 宜安风轻云淡地望着怒气冲冲的乐亭主,有些人天生是犯贱的。 昨天还梨花带雨说知错了,今日就翻脸不认人! 这官宦之家的女子都这样厚脸皮的? 人情建立在好处之上? 她盯着朱璧微微发胖的面颊,因为愤怒扭曲变丑的容颜,有些可惜。好的出身,也挽救不了蠢脑的智商。 “怎么了,你心虚了,你不敢说了,还是你知道是你的错,你要向我下跪认错!”朱璧不依不挠地逼迫着她。 “六姐,昨天你不是认错了,为何今天又说是我的错?”宜安被她咄咄逼人,无理取闹搞得很烦。 朱璧听了,火冒三丈,怒瞪道:“你还说,都是你,你故意的充当好人,老夫人才会把罪过都加到我身上,都是你,你做的好事,你的那副画,摆明是要陷害我,还有,在水香榭,那盆兰花也是你动的手脚,你真是蛇蝎心肠,还口口声声的在老夫人面前说原谅我,老夫人不但降了我的封号,减了我的食邑,还抬举了你,这还不算,你昨天故意的在老夫人面前充当好人,老夫人又罚我抄经一月,你的心真好啊,太好了!” 她步步紧逼,朱璺高昂着头,偏又不后退,两个人撞到一起,眼看就要打起来。 一旁的丫头们各自拉着自家的主子,劝道:“乐亭主,何必和庶女一般见识,她是没娘养的人,和她说话,没的辱没了亭主的身份。” 052 顶撞 “乐亭主,我们姑娘处处忍让你,还请你高抬贵手。”这时种碧站在朱璺前面劝道。 “你算什么东西,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掌嘴!”朱璧侧过头瞪了种碧一眼。 她话音刚落,婆子刘大娘已准备出手打种碧。 “住手!”朱璺一个箭步上前,挡在种碧身前。 啪,一记耳光落在她的脸上。 顿时,倾城倾国的小脸蛋上显出的巴掌印触目惊心。 好个死奴才,竟敢以下犯上! 朱璺顾不得疼,啪啪,还了两记耳光给刘大娘,把个刘大娘打懵住了,从没有在小辈面前受过这般羞辱,她吃痛地后退两步,双手捂着脸,欲哭无泪。 “为老不尊打的就是你!”朱璺捋起袖子骂着那老妇。 刘大娘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姑娘。”种碧又是感动又是悔恨,看着自家姑娘脸上红肿起来,不由得心疼。 刘大娘已是破罐子破摔:“啊呀,我活了这把岁数,竟被个黄毛丫头打,我也不活了,我这就去告诉老夫人,郭夫人,替我收尸吧。” “这姑娘不像姑娘的,世风日下啊。好端端的沛王爷府竟出了乱子了。”老妇人脸皮厚,撒泼起来,没见过世面的小婢女,面皮薄的小姑娘们都吓一跳,往后退两步,给刘大娘施展演技的地儿。 那个老妇心里还有层害怕,说到底庶女是主子,若是被老夫人知道庶女被她打,问起来,她的脑袋也不保了,面如死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事情闹大,把脏水都泼到庶女头上。 朱璧也帮衬着道:“好你个不懂尊老爱幼的东西,竟然敢打老人,我这就去和老夫人说去。刘大娘你的委屈不是白受的,老夫人一定会替你作主。” 朱璺此时感到右脸颊火辣辣的,忍着痛道:“先动手的人还有理了,你们想颠倒是非,是你们自己脑子有问题,别以为我们都被你们这种小伎俩耍得团团转,待会老夫人知道我这巴掌是刘大娘所赐,不知道大娘的手还能不能保住?若你们识趣,这件事,我便不再追究,你也别假惺惺狐假虎威。” 说这话时,那刘大娘犹在撒泼。 “闭嘴!刘婆子,你若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我现在就去老夫人那里告你以下犯上。”朱璺狠狠地瞪了刘大娘一眼。 “你这个庶女,别忘了自己卑贱的身份,你怎么配说以下犯上?你也不过是个下人的贱种,是下贱的婢女私怀的野胎,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世上,哼!刘大娘,我们走!别理这个小傻子。”朱璧骂痛快了,甩头就走。 “等等!” 宜安怒目圆睁,“你可以侮辱我,便绝不可以侮辱房姬,她是我的生母,你即便是嫡,也没有权利辱骂我的生母!房姬是父亲认可的姨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在这里指手划脚,你要道歉!” 众人都不敢相信,傻了快九年的朱璺,越来越厉害了。 现在不仅敢争执,而且还敢要人向她道歉。 朱璧本想溜之大吉的,谁想庶女目无卑贱,要道歉。 她气冲冲转过身迎视上庶女怒睁的双目,一时气结:“你,你怎么敢!” 一向言语欺负惯了这个庶女,忽然这个庶女认真起来,同她争辩,她还没适应过来,气结地瞪回去,庶女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盯着她道:“大姐,你是嫡女但并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辱骂任何人,房姬已逝多年,你不念死者为大,也应该看在父亲的面上,尊重房姬,你这样对待姨娘,对待我的生母,还指望我忍气吞声,你看错了人,你爱要面子怕认错,我这次不同你计较,但是往后请别再侮辱我的生母。” 朱璧脸色苍白,僵硬地看了一眼她红肿的半边脸,心里也害怕她去老夫人面前告状,咬了咬唇,道:“我懒得和你说话——” “你们在这里吵什么?” 突然郭夫人从旁边的院子里走过来,看了长乐一眼,目光悄转犀利的扫过朱璺全身,见她今天已穿了昨天老夫人特意赏赐的新衣,十分碍眼,那衣裳料子是新进的贡缎,原本是打算给嫡女做一套的,谁知道,老夫人指明了要把这件料子给庶女。 朱璧一见到她母亲,得意地凑上前挽住郭夫人胳膊,睨着岳青珊,告状:“母亲,她对我不敬,还让我给她下跪道歉。” 郭夫人明知长乐的话添油加醋了,并不追究,目光更加严厉地盯着对面碍眼的庶女,冷笑:“是吗?这么目无长幼,谁教你的?” 长乐的一面之词抵得上十条证据。 宜安知道自己多说无益。 说多了落下话柄,只会让郭夫人故伎重施,捉住她说话的漏洞,于是淡淡道:“母亲,房姬是父亲认可的姨娘,刚刚六姐对死去的房姬不敬,就像母亲教的长幼有序,我在劝六姐别目无尊长,要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郭夫人刚到嘴严厉的责骂被呛回,面皮似笑非笑,拉着亲生女儿的手,道:“长乐,你是堂堂的沛王爷嫡女,为何跟身份下作的人扯上关系?有父亲和母亲就够了,余者一概不要再理会。” “我记住了。母亲,我陪你去老夫人那里吧。”朱璧得意地鄙视了朱璺一眼,笑着拉她母亲就走。 种碧看着她们远去,心疼着自家姑娘道:“姑娘的脸还好受么?要不要回去敷下?咱们也犯不着和那些忘恩负义的人置怄。” “种碧,去给老夫人请安吧。”宜安淡然道。 “可是你这脸?”种碧担心道。 刘大娘那一巴掌打得实在不轻,姑娘细皮嫩肉的,却被个老婆子打成这样,乐亭主简直无法无天,作贱人的本事有增无减。 可恨郭夫人表面一套,背里一套。 朱璺摸了摸红肿的面庞,安慰道:“没事,我没那么娇贵,那老婆子不比我的轻。” 走远的一对母女正在谈心 “母亲,那个庶女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今天竟敢私自顶撞我,母亲训话,她竟然也敢回嘴,话里带话。”荣椒院里,朱璧气打不到一处来,将方才的事又重提一遍。 053 痛恨 郭夫人握紧拳头,冷笑着:“那个小野种果然会装,有其母必有其女,从前那个贱人就很会装,看似柔弱,实际上心机很深,一旦有了底气,就会撕毁假面孔,反咬人一口,现在看来,这个野种和她生母如出一辙,对她绝不能丝毫手软,我绝不能再犯第二次错,留下她,成为羁绊自己的石头。” 郭夫人一想起从前的房姬,心里更加愤恨。 是吗?你还有个女儿替你复仇,我就让你的女儿永远消失! “母亲,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讨厌她,不能收为已用?”朱璧将心里的困惑说出来。 那个丫头地位虽然卑贱,不过容貌倾城倾国,这样的美人无论献给谁,对整个沛王爷府都是有好处的,然而朱璧自打记事起,就知道母亲不喜欢那个丫头,而且到了希望那个丫头不要存活在这世上的地步! 她自然也不会喜欢那个丫头,从前只听母亲说过那丫头是妖女,具体做的伤天害理的事,她却一件没看到,只知道那丫头一向懦弱,脑子又傻,给她沾灰的糖,她也能吃得下去。 不敢正面与任何人冲突。 后来脑子清醒后,不光敢顶嘴,还敢动手。 朱璧固然生气,但是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一定要置她死地。 郭夫人对宜安的痛恨,根源在于房姬. 这件事她很少向外人提及过,除了她的陪房吴大娘和陈大娘二人知悉外,长乐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母亲痛恨房姬,原以为是房姬夺了母亲的恩宠. 实际上郭夫人与房姬之间不光是因为恩宠一事,更深一层的原因,是房姬趁她怀孕时,在她的内室,竟以她的身份与酒醉的沛王爷爷暗结珠胎。 沛王爷爷清醒后只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谁知那婢女偏偏就怀上孩子,沛王爷爷这才不得已,扶她做妾,郭夫人知道后勃然大怒,碍于她身子有孕,暂且听了吴大娘和陈大娘的劝告,先饶了她,待生完孩子再做打算。 偏偏那婢女和她同一日生孩,郭夫人觉得这是她一生跨不过去的耻辱。 所幸那婢女同她一样只生个女儿。 没过一年,郭夫人找个借口贬她为贱妾,从族里选个郭氏女孩给王爷当良妾。 男人天生有喜新厌旧的劣性。 沛王爷爷从此像忘了那个婢女,不再过问死活。 郭氏的女孩在接下的两年内,连续开枝散叶,为朱家连生了两位公子,乐坏了府里上下人等,更没有人记起房姬这个人了。 几年后,郭良妾所生的孩子朱赞过继给堂叔朱珐袭爵,没过多久,朱赞夭折; 为此郭氏抑郁身亡,便宜了后来居上的丁夫人。 宜安的出现,就像个印记时刻提醒着郭夫人的耻辱。 她怎么会,怎么可能喜欢那个庶女! 想到这些,郭夫人目光一凛,望着亲生女儿,冷笑道:“我的好长乐,连你也快被那丫头迷惑了,她可是祸国殃民的煞星,留她为已用,岂不是让自己倒霉运。你这次在南宫府里被人陷害,与她也脱不了干系,她表面一套,背里一套,很善于用楚楚可怜的目光看着人,试图得到别人的同情与关怀,趁机上位,说到底还是她自知身家底子薄,比不过你,才陷害你。” 南宫府里发生的事简直是耻辱。 朱璧心口气得隐隐作痛。 是啊,若是她倒霉了,最受益的还不是那个丫头。 想到这里,更坚定了她要铲除那个丫头的决心。 “母亲打算这次怎么处置她?上次及笄香膏的事后,荣姑姑似乎对她冷落了,但是老夫人现在感觉很偏心,事事向着她。她身边又没了我们的人,该怎么办才好?” 朱璧一阵激动,听她母亲的话,那个野种活在世上的时日不久矣。 可是怎样才能助母亲一臂之力呢? 从前明里暗里处置那丫头从未失手过,上次画的事,本来是可以置之死地的,谁想还有那一出,是她们失算了。 这次绝不能再马虎让那丫头再侥幸逃过一劫。 郭夫人看了一眼长乐,露出神秘一笑,道:“上次的事是她侥幸,但老夫人口上虽痛快道士,但心里对那道士的话还是忌惮的,我自有主张,你好好的讨老夫人欢心就是了,老夫人欢心了,你和明家公子的事才有可能。” 提起明叔夜,朱璧的脸红通通的,原来母亲早就知道她的心思了,眨着眼睛温顺道:“孩儿一定听母亲教导。可是母亲,现在再想拿捏她并非是件容易的事,她身边又没有我们的人。” 郭夫人笑道:“我的长乐愈发聪明了,她的身边怎么能没有我们的人。” 灵苔院 朱璧挽着郭夫人来到上房,老夫人坐在软榻上,两旁设着一对凤凰紫檀几,几上设有两只小小的凤鸟焚香铜鼎,旁边竹雕花瓶里插着几枝时鲜花卉,地下一只两头雕凤的楠木矮茶几,茶几对面,老夫人的婢女侍茗正在洗盏烫茶。 老夫人左右两旁位置坐了荣姑姑和宜安,丁夫人坐在宜安身边,把个宜安围着,更衬出貌美无双。 荣姑姑正在说着旁人家的趣事,宜安笑意盈盈手被老夫人握住,陪着老夫人奇闻异事。 “北方有个左贤王跟我们朱家交好,姓奇怪的很,姓慕容,据说是他仰慕日月星三光之容,遂改姓慕容氏,这个左贤王有个儿子听说身高八尺,生得秀丽美貌,年方二十五,已立有军功,这一次他征讨辽东有功,年后要来我朝封官进爵。” 荣姑姑正说着,丁夫人笑道:“听公主这么一说,这个人必有奇异之处,和那明公子不分上下。” 荣姑姑笑道:“这两个人不一样,不可相提并论,明叔夜是天下名士,左贤王的儿子好建功立业,性情不同,喜欢他们的女子也各有不同。” 老夫人笑道:“若论起来,我更喜欢明家儿郎,那样的模样,那样的品性,这世上只他一个。” “老夫人说的是啊,天下名士真难得。”丁夫人附和一句,“宜安喜欢哪种性情的?” 朱璺淡笑,放在现代,她和好闺蜜讨论过不下几次喜欢钟汉良那样的翩翩公子。 若放在古代,应该是明康一类的男子。 054 抄经 可是那个明康做人真是又臭又硬,不管好人坏人,有理就帮。 她想了想道,正要摇头,忽见郭夫人携着朱璧走上前来,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招嫡孙女儿过来。 荣姑姑笑让了位置,长乐挨坐在老夫人身边。 郭夫人自从上次刘大娘被剁手后,在丁夫人面前有些气短。 这时丁夫人朝她作揖,她也只装淡定的样子挥手让她免礼。 “刚刚老夫人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郭夫人开口道。 荣姑姑道:“嫂子,我这里在和老夫人讲最近发生的奇闻异事呢。” 奇闻异事? 郭夫人作恍悟状,笑道:“说起这个,我正有件事纳闷呢。昨天晚上,我看天有异象,心里惶惶一夜不曾睡稳。” 丁夫人知她又要故弄玄虚,讥笑道:“大姐,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还会观天象呢。莫非你送老夫人那只猫儿必是预测到天象有变,才会自尽而亡。” “不许胡说。”老夫人命她二人闭嘴。 丁夫人方怏怏作罢。 谁知郭夫人眼里充满恐惧,并不理会老夫人的警告,一味摇头道:“媳妇不敢胡说。媳妇说的句句属实。我在家曾听父亲说过,前朝就有过一次记载,白虹围日再重,又横贯而不达。同时,赤星见于天。凡此种种,皆为除旧布新,大凶之兆。这个媳妇断断不敢胡诌,老夫人若不信,可去问问宫里的太史。” 郭夫人说得煞有介事。 这么一来,众人觉得又有了三分可信。 “嫂嫂你说的,为什么我们都没看到,昨天天色甚好,星云密布,我还特意的瞧了,没有嫂嫂说的异像。”荣姑姑质疑。 郭夫人笑道:“我也不过说说我的所见所闻,那天象不到半柱香功夫就散去了,连我也是偶尔所见,长乐也见到的。” 朱璧听了,忙附和道:“是啊,母亲句句属实,我看了也吓一跳,会不会我们家真得藏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老夫人面色一沉,淡淡道:“长乐不许胡言乱语。” 荣姑姑似笑非笑道:“长乐还是个孩子,马上要一个月抄经思过,我想过了一月就好了。老夫人不要在意孩子说的话。” 听着荣姑姑的话,长乐的心跟着一起一伏。 这时侍茗递过来一杯沏好的茶水,那茶清澈透亮,老夫人端过茶盅,道:“这茶是今年刚出的雨前毛峰,水是千年雪山之水,都吃吃看。” 朱璧却揪住刚才的话题,继续放肆道:“孙女不敢乱说,确实是看到了母亲所说的异象。” 老夫人的脸色彻底沉下来了,刚到嘴边的茶没尝一口,重重放在楠木茶几上。 众人唬了一跳,朱璧自悔不迭,怔怔地看着老夫人。 半晌,郭夫人先解围道:“老夫人,长乐也知道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合适,可是长乐也是为了整个沛王爷府好,老夫人看在嫡孙女一片赤诚之心上消消气。” 老夫人刚才喝茶时,被长乐的话说得来不及细细咽下那口茶,吞咽得仓促,这时呛住咳嗽了几声,吓得荣姑姑忙推开长乐,上前摩梭安抚老夫人的后背,道:“母亲,长乐一时不懂事,母亲别往心里去。” 丁夫人也缓缓道:“是啊,老夫人,乐亭主不如安亭主懂事,老夫人就不要和乐亭主计较了,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老夫人您喝口茶,我尝了这茶果然是好,还想再讨几杯喝呢。” 朱璧听得脸一阵白一阵红。 她和那个庶女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丁夫人这么说,无形中抬高了庶女,贬低了她,她心里怎么不恨。 因此,又瞪了一眼宜安。 宜安这时也顾不得看她,眼带焦急看着杜老夫人。 老夫人止了咳,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老夫人要不要喝口茶?”丁夫人又劝说着。 老夫人淡淡地看了眼长乐,缓缓吐气道:“长乐,从今天开始这一个月你在佛堂抄经,也别来请安,正好可以化解凶兆。” 朱璧吃一吓,争辩道:“老夫人,孙女一时情急说了心里想说的话,老夫人不查凶兆,长乐怕再被人陷害,死在佛堂怎么办?” “胡扯!”老夫人沉着脸,“没有人会让你死,陈大娘领长乐去佛堂,往后一日三餐也不用上桌,斋饭送去佛堂就好。” 什么? 老夫人是让她不光要抄经还要关在里面吃斋念佛一个月! “老夫人,长乐可是您嫡孙女儿,长乐说话一向有口无心的,还望老夫人体谅长乐一片赤诚之心,饶了她这回,她的身体娇贵,从没吃过这么大苦头,上次被人陷害,还没缓口气,这次又不知得罪什么人,惹得老夫人您生气,罚她抄佛经就算了,再连饭也吃不好,病倒了该如何是好啊?”郭夫人后悔不迭,苦苦求着。 老夫人看着郭夫人欲哭未哭,心生厌倦,道:“陈大娘,还不带长乐进去!” 陈大娘唬得忙领命,着两个婢女扶着乐亭主。 长乐不甘心道:“老夫人,你真得舍得孙女一个人呆在佛堂吗?” 老夫人闭目不语,长乐无法,只得由着两个婢女挟着她去了佛堂。 丁夫人冷眼旁观着,郭夫人呆在一旁尴尬至极,老夫人闭目手里捻着佛珠并不言语,一时上房里气氛静得出奇。 荣姑姑担心道:“母亲,不如先让嫂嫂们退下——” 突然这时,佛堂那边传来一声惊叫,长乐身边的婢女春桃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道:“乐亭主晕过去了。” “什么?我的长乐,好端端的怎么就晕过去了?”郭夫人差点气倒。 老夫人不紧不慢道:“快去传华太医。” 说时已领着一众人去往佛堂,陈大娘已命婢女扶乐亭主至一旁的美人榻上卧下。 只见长乐面色惨白,闭目躺在榻上。 郭夫人一看,心都碎了,泪流满面道:“老夫人,一定要替长乐作主啊,长乐道破了凶兆即将发生,才被害晕倒。” “嫂嫂,事情还没搞清楚之前,嫂嫂切不可信那些鬼神,一切等华太医来了再定。” 不稍时,华太医匆匆赶到,上次是宜安的事,这次又不知是哪位的事。 055 有孕 这几日沛王爷府真是多事之秋,华太医年愈七旬,精神矍铄,却也禁不得三天两头往这里来。 这些小事,原本他带的徒弟应付是绰绰有余了。 偏偏杜老太妃只信他,故而,他不得不来。 “华爷爷,您老又来光临啦!”荣姑姑先嘻笑道。 华太医自然知道金乡公主的戏谑,也笑道:“但愿这次来后,府里一切都安然无恙。” 说着又上前给杜老太妃请了安。 当日华太医师傅华耳在世时,颇得太祖皇帝重视,只因为一些小事华耳被杀。 华太医这几十年来一直为杜夫人看病。 现在底下子孙成群,也少不得看着孙子辈们。 老夫人也向他问过好后,道:“我的孙女长乐身体不适,你瞧瞧是什么原因,严不严重?” 华太医点点头,几个婢女领着他去榻前诊治。 老夫人站在一旁眼望着华太医,期望能从他脸色上看出点病情好坏。 果然华太医把过脉后,众人一道出来,到了外面的隔间,奉了茶,华太医才缓缓道:“看大姑娘的脉息,右寸细而无力,日夜不思饮食,精神倦怠,这应该是有些日子了。” 郭夫人插道:“华爷爷说的极是,长乐自从上次宜安及笄后,这几日总是饮食不济,精神倦怠,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华太医笑道:“大姑娘身体很好,不妨事,平日里饭菜上多花点心思,补补身子,不出三五日就会好起来。” 众人听华太医说得很轻松,都松了口气。 独独郭夫人忧虑道:“华爷爷开副药让长乐调理调理吧。” 华太医道:“自然,郭夫人寻个人随我同回去,抓副药回来。” 郭夫人听了,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笑道:“就让李步派个人随华爷爷去。” 郭夫人又转过头道:“母亲,长乐近几日身体确实虚弱得很,佛经的事不如等孙女身体好了再抄也不迟。” 老夫人淡淡道:“罢了,原本抄佛经是为了让长乐修身养性,她若不爱抄这个,就罢了。” 宜安淡笑道:“老夫人,我愿意替六姐抄一个月佛经。六姐身体虚,我替六姐抄,一来保佑六姐身体早日康复,二来也保佑整个王府平安。” 郭夫人说天有异象,她抄一个月佛经,保佑王府平安,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郭夫人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荣姑姑看着她笑,道:“宜安,你这又何必呢。” “荣姑姑,我是自愿抄佛经的,况且我常听祖母念经祈求众人平安,我抄佛经是出于孝心。”宜安解释道。 实则她想避开古人的这些繁琐之事。 老夫人笑道:“孩子,你能坐得住就抄吧,只一部《法华经》就好,抄完就行了,不必一个月。”老夫人手心搭在她的手背上,温和道。 丁夫人也笑道:“老夫人,我看啦,宜安一点不像个庶出的孩子,倒像是老夫人妥妥的嫡孙女儿。这模样这性子,有几个能及得上的。” 这句话里带的刺儿,直戳得郭夫人心里流血。 郭夫人恨得牙痒痒。 “大姐,你有福气啊,这一个赛过了嫡女,可是福气不浅,往后也不知道哪个有福气的能娶到我们乐亭主。” 丁夫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奉承着,偏偏老夫人爱听。 方才长乐的胡言乱语蒙上的阴影顷刻间烟消云散。 老夫人点点头,华太医写好药方,抄了一份给了府里的管家李步后,正要告辞,丁夫人突然眼前一阵黑,差点晕倒。 众人唬一跳,婢女忙扶住丁夫人,老夫人手上佛珠微微一颤,道:“华太医,给我这三媳妇儿也看下病。” 华太医点头,走过去把了一回脉,眉头紧蹙,复又舒展开来,向老夫人揖道:“丁夫人是喜脉,恭喜老夫人。” 丁夫人一听是喜脉,顿时满目亮了起来。 这可是老来子! 她也不管身子虚弱,强撑起来向老夫人揖道:“媳妇这都是托老夫人的福,媳妇这么快就怀上。” 众人都向丁夫人贺喜。 这时,郭夫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略颤抖着笑道:“恭喜三妹,这几日不可再操劳,好好养胎才是。” 丁夫人笑道:“这是我第二个孩子,我自然要好好照顾着,看来嫂嫂看的异象是吉兆啊,或许是文曲星要降临我们家了。” 说着笑摸摸肚子。 郭夫人皱皱眉头,文曲星。 她还当明叔夜啊。 谁想,老夫人最喜听这种话,笑道:“果然是文曲星,又是一个明叔夜。” “可不是,三嫂这肚里怀的必是男胎,恭喜母亲又要抱孙子了。”荣姑姑笑道。 郭夫人心里一紧,看着丁夫人面上掩饰不住的喜悦,心里恨不得掌她两掴子。 老夫人笑道:“赏两锭喜银给华太医。着人把消息带给王爷。” 李步领命,先送了华太医出门。 老夫人又回头对郭夫人缓缓道:“你是当家嫡母,一向贤德让人放心,这次丁夫人和她肚里未出世的孩子,你要负责好安全,确保万无一失,明白吗?” 郭夫人始终面上挤着笑道:“是。儿媳明白。儿媳一定不负母亲期望,细心照料着。” 老夫人把丁夫人肚里的孩子安全托付给她负责。 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心里嫉恨,口上却奈何不得。 走过来搀住丁夫人的胳膊,尽量表现她当家嫡夫人的大方,强笑道:“三妹这一胎,我看着也像男孩呢,必定像王爷一样。” 丁夫人笑道:“借大姐吉言,能为我们朱家开枝散叶,是我的福气。” 郭夫人脸上始终堆着微笑,提醒道:“怀了孕的人要好好养身子,事事注意着,千万别大意。” 丁夫人笑道:“有大姐照应着,不会出差错。” 郭夫人堆着笑,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屏退了众人,只留下丁夫人在身边,又着人去问沛王爷回来了没。 正问着,人传沛王爷来了。 丁夫人喜形于色,正要站起来相迎,沛王爷已走上前搀住她,回头对老夫人道:“我听说丁夫人怀了,不知真假?” 056 谋计 “是华太医亲自把脉的,你又要当父亲了。”老夫人满面笑容。 一旁的陈大娘也笑揖道:“恭喜沛王爷!” “丁夫人辛苦了。”沛王爷的话语里带着激动喜悦,难得的一展笑颜。 因为整个沛王爷府除了嫡长子朱纬,夭折的朱赞和朱荇外,沛王爷再无其它子嗣。 他和老夫人一样叹子嗣单薄。 丁夫人这一胎是他的老来子。 朱林自然得意宝刀未老,意气风发。 丁夫人羞笑道:“恭喜沛王爷。难怪最近我的身子乏倦,若不是今天大夫人说天有异象,我还不知道是吉兆呢。” “什么异象?”朱林不明就里,问道。 丁夫人缓缓道:“姐姐说昨天晚上她看到天上星象不同凡响,今天我便有了身孕,想来,这一胎或是什么仙童投胎也难说。” 丁夫人把郭夫人的话稍加改造。 老夫人爱听,沛王爷更为欢喜。 对她肚里的孩儿更为重视,想想这孩子是他的老来子,而且还有星象吉兆,无论如何他都会向嫡长子一样重视这个孩子。 丁夫人本意正是如此。 她见朱林欢喜,心里不由得更添了七分得意。 若生得男子,她同郭夫人就不分上下了。 南灵院 朱璧佯睡在琉璃榻上,春桃坐在一旁用牙签插了一块桃肉传给她,她还没嚼完。 突然郭夫人上前,呵道:“谁让你装病的?” 朱璧听到她母亲严厉的质问,吓得跳出榻子,坐在地上道:“母亲,我不想在佛堂里关着啊。老夫人还要我抄佛,我最耐不住静了,只能出此下策。” 郭夫人气得咬牙切齿,骂道:“你不抄,又让那个庶女趁机博得老夫人好感了。这下好了,往后老夫人只会愈发看不惯你,你和明家公子的事没希望不说,还牵带出丁夫人有事一事。” 一句话吓得朱璧花容失色,委屈道:“母亲,丁姨娘有喜不关我的事啊,那个丫头又做了什么来害我?” 郭夫人冷冷道:“先不说丁夫人的事,我且问你,你装病没想到后果吗?那丫头因为你不抄佛经,自告奋勇要替你抄,还花言巧语的说是替你抄,为你病早日好起来,也为整个府里平安抄经祝福,老夫人乐意得狠!” 朱璧没想到会这样,那丫头现在想必非常得意。 “母亲,我没想到那丫头如此鬼计多端,会讨好老夫人,我又没想让她抄经,是她故意这样做,更衬托出我像做错了事一样,她是故意要给我难堪的。”朱璧气得胸口这回真得疼。 朱璧口内这么说,然心里很不服气,她装病,郭夫人那时明明是有喜色的,觉得自己脑子灵活,病倒了,自然就可以在凶兆上再做一篇文章,谁知华太医刚正不阿,只说无妨开几副药就了事。因为计划失败了,母亲才会这么气急败坏的怪到她头上,如果老夫人相信了,母亲这会子又是另一副面孔。 郭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气怔地望着地上的长乐,命令道:“起来,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朱璧欲哭未哭地从地上爬起来,坐到软榻一边,郭夫人握住她的手,道:“我也是被那丫头气糊涂了,这事都是她作祟,我从前真是小看了她的心机,没想到这丫头一直在装疯卖傻,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了,她这样做无非是想让我难堪,我得想个法子,想个法子,想个法子!” 郭夫人原本是想说天有异象,结合道士的话,再略施小计,好让老夫人再次怀疑到宜安是个煞星。 谁知老夫人不吃这一套,或许老夫人从前在孔雀台是见惯了这种把戏。 她低估了老夫人的阅历。老夫人没有和她计较,只是旁敲侧击的罚了长乐,借此给她一点小小警告。 朱璧委屈道:“母亲,我们已经连连失策了两次,那个丫头,好像及笄后,突然间脑子就像开窍了,越来越不听我们的使唤,现在竟然还给我们难堪。” 郭夫人何尝不知道,可是这丫头自从有了老夫人撑腰后,愈发难动她,稍一不慎,老夫人怪罪于她,加上丁夫人对管事权虎视眈眈,她两头无暇兼顾。 “你有什么计策?”郭夫人突然回过头问长乐。 朱璧怔了一下,想想道:“母亲,干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一箭双雕。” 一箭双雕!? 长乐的想法既大胆又可行。 好一个一箭双雕,既除了眼中钉,又能借其手顺带铲除丁夫人的威胁。 长乐有时难得聪明。 丁夫人素日与宜安走动,这次宜安给她一点闪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郭夫人两眼放光,喜上眉梢,因问起吴大娘:“那个庶女,最近几天忙什么?” 吴大娘凑近道:“听说,每日作画,很少出门。今天去了老夫人佛堂抄经去了。” 郭夫人点点头,笑道:“看样子她还真迷上了画。” 吴大娘点醒道:“夫人,只怕不是画,是人。” 郭夫人笑而不语。 那个庶女,倾国倾城的宜安。 是啊,已经长大了,是情窦初开的时候了。 宜安抄完经从佛堂出来后,结香就悄悄提醒道:“丁夫人怀孕后,老夫人的心思都会放在她肚里的胎儿身上,姑娘往后的日子不见得好过了。” “丁夫人怀孕我也开心。”宜安笑笑,路过池塘边的清风凉亭,脑海里就浮现起和明叔夜初次见面的情景,明叔夜弹琴的模样真让人如痴如罪。 她不觉呆了,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亭子。 姑娘突然间失神,结香误以为是被自己说中心事了,忙又安慰道:“我也是随口说说,老夫人那么疼你,不会让姑娘受委屈的。姑娘放宽心。” 宜安回过神来,笑道:“你说的是。老夫人总有一天老去,我不能总是仰仗着老夫人庇佑。” 丁夫人的孩子不管男女,老夫人都会花心思照料新生儿。 往后她再遇上什么困难,老夫人能顾得上的当然会帮着说,顾不上的,也只得靠她自己解决。 她不能总是靠他人帮助,她得快速地适应这里,保护自己才对。 057 吓唬 结香心疼道:“依我看,趁老夫人这两年健在,让老夫人给姑娘订好亲事,这才是最重要的,往后出了阁,比在这府里提心吊胆的好。” 姑娘家自然是不好意思提订亲出阁之语,但是结香也是为姑娘着想,早点点破这件事,对姑娘有益无害。 宜安也明白她的意思,并不怪罪于她,只笑道:“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这么急着要我出阁呢。明天我出阁了也定要把你带走。看你还这么不害臊说出阁的话来。” 结香羞得直跺脚道:“我这也是替姑娘着想。” 两人说着已回到北灵院。 婆子五大娘照例在守门、 这几****看着很安分,和之前的刘大娘性情大不相同。 平日里藏愚守拙,虽然是大夫人调派来的,但也博得了众丫头和宜安的好感。 “姑娘听说了吗?从前的刘大娘调到了猪圈饲养猪去了。”结香边走边说,五大娘恰好关院门时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惊寒。 “哪个刘大娘?”婢女种碧迎上来听主仆二人对话,好奇地插话。 结香笑道:“你自然不认识,从前服侍姑娘的婆子,是郭夫人派来的,拿了姑娘的首饰典当赌钱,被剁了手的。” 院门边的五大娘脸色刷地白了。 宜安走进屋里,坐下来,喝了口茶,才缓缓道:“你干嘛非要吓唬门口的五大娘?” 结香不承认道:“姑娘,我好端端的干嘛要吓唬她,也犯不着吓唬她。” “你说的那些话,不都是说给五大娘听的吗?要不然干嘛提起这些?”宜安放下杯子,笑道。 结香也笑了,替宜安倒了茶道:“我说这些自然是有原因的,今天下午我听朗月丫头讲,五大娘离开院门好一会儿,也不知道去哪里偷懒了,说给她听,无非是让她记住自己的本分,不要学从前的刘大娘,落下剁手的下场。” 宜安和颜悦色道:“我瞧着她挺老实本分的,不像会使坏的人。” 结香把杯子推到姑娘面前,提醒道:“姑娘心地好,看人人都好,也会选择不计前嫌,宽恕原谅别人,这个胸怀一般的男子都自叹不如,偏偏就有人不领情,你对她好,你原谅她,等于是放虎归山,五大娘虽然是看院门的,平日里话不多,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妙。” “瞧你说的,搞得这院子里还像从前一样,草木皆兵了。”宜安笑着喝了茶,“我看现在这院子里挺好的,五大娘看着也老实。” “那就往后慢慢瞧吧。”结香不置可否道。 丁夫人自从怀孕后,就不再去荣椒院请安,也甚少去老夫人面前请安,这都是老夫人首肯了的,随她心意,想来就来,不可约束。 这一日,朱璧连称了几天病没有出来,郭夫人好像也没心情往灵苔院来,加上丁夫人怀孕,她料理的事情也多了起来。 上房里只剩下宜安和荣姑姑在陪着老夫人解闷。 荣姑姑又在说奇闻异事,话说到上次的那个左贤王儿子叫什么慕容涉归的,派了使臣来朱室,献了几枝千年人参,二十名貌美女子。 皇上大喜,皇叔建议从咱们这里挑一位公主嫁给慕容家。 一来作为答谢,二来巩固两方关系,就是政治联姻。 可是咱们朱室的公主金枝玉叶儿,自然是舍不得送到那僻远的寒冷之地。 故而皇叔建议选一个貌美的婢女收为义妹仿照前朝的王昭君嫁过去,两全其美。 老夫人听了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时,华椒院那边又传来消息称,丁夫人怀孕后,对饮食非常敏感,偏偏那些丫头没有一个能服侍好的,大夫人断断续续也换了两三次人了,这一次,又一个丫头不懂事,端了一碗滚烫的茶水来,丁夫人烫得舌头起了泡,茶盅也不小心摔地上碎了。 老夫人急道:“没伤着我的孙子吧?” 来人忙道:“没有。丁夫人谨听老夫人教诲,宁愿自己受委屈,也绝不能让孩子出任何差池。只是求老夫人疼她,赏一个贴心的丫头去,郭夫人请的实在不敢恭维。” “长媳这也太不尽心了,怎么尽找些没用的丫头去闹心呢。”老夫人的话语里无不含着对郭夫人的不满。 荣姑姑笑道:“不是丁夫人自己选的丫头,如何能称她的意。嫂嫂满意的丫头,毕竟不能代表丁夫人满意啊。” 老夫人不停地捻着珠子,淡淡道:“依丁夫人的,让她自己去挑几个丫头去使唤。” 来人领命去了。 “母亲,这事要不要先报晓嫂嫂,毕竟是她在操持家务,不说一声,只怕嫂嫂心里有疙瘩。”荣姑姑道。 老夫人依然是淡淡的,道:“陈大娘,你知道怎么说吧。” 旁边的陈大娘揖道:“奴婢这就去荣椒院报一声。” 老夫人点点头,又叹了口气。 “母亲,为何叹气?”荣姑姑心疼道。 老夫人长呼一口气,道:“家和万事兴,内宅不宁,终究不是好事。” “正如母亲所言,一物降一物才好。既不太露锋芒,又不叫人宰割,方为平衡。”荣姑姑意味深长道。 老夫人心里自然也明白,丁夫人不满意郭夫人调派的丫头,并非那些丫头们无能,而是她不想身边有郭夫人的人罢了。 丁夫人发了几通脾气,责骂了几次丫头后,终于显效了,这次老夫人发话,让她自己挑丫头,丁夫人令陪房白大娘千挑万选,加上她亲自考核,终于从本家挑了两名丫头珠哥和琏哥来使唤。 郭夫人也奈何不得,不光老夫人怪了她,连丈夫朱林也说了她的不是,她觉得委屈,只得装着大度贤惠状,暂压住胸口的怒火,由着丁夫人剔除了华椒院里一个个眼线。 “这个女人,总是和我作对!”郭夫人气急败坏道,“先让她得意一阵子,等过段时间,让她后悔哭都来不及!” 丁夫人怀孕消息传开不到半个月,众人翘首以盼的朱纬生日到来,这意味着神仙一般的明家公子马上就要和大家见面啦。 上至老夫人,下至粗使丫头,无不欣喜激动。老夫人看着丁夫人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心情很好,加上明叔夜的到来,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 058 生日 生日这一天,天空晴朗,南风和煦,碧空如洗。 整个府里上上下下一派喜气洋洋。 朱纬这一日特意从外地赶回来,庆贺自己的生日。 大清早,长乐亭主精心地对镜梳妆,想起明家公子,真是一月不见如隔三秋。 铜镜里的她红光满面,将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尽,她一定要在明叔夜面前表现出最好的自己。这一次,或许老夫人会提及她的亲事,明叔夜救下了她的清白,不嫁给他也不合习俗啊。 想到这里,朱璧对镜咬帕,脸上像染了一片晚霞般。 “呀,我的脸怎么一点不白,多扑点粉。”朱璧看着铜镜里红透的脸庞吩咐着春桃。明公子是天下名士,风骨定是超然绝俗的,她的脸色绝不能沾着世俗的红,一定要显得白而脱俗,才能获得明公子一顾。春桃又敷了一层白色香粉,她看着才觉得满意。 “亭主,大公子的生日,你准备穿哪一套衣裳?”秋桃后面跟着两个小丫头,各捧着一套新制的襦裙,兴高彩烈地问道。 朱璧看了秋桃满面霞光,白了她一眼,又打量了两个丫头手里的衣裳,挑眼道:“我记得换季时共做了四套,怎么只拿两套来?” 秋桃敛住笑容提醒道:“上次老夫人和郭夫人提过,往后亭主的衣裳四套里减半,一律只做两套,剩下的两套已调拨给了那院里的宜安亭主。” 朱璧听言,腾地起身,随手掀看了一套粉色绮裙,又翻了翻那一套碧色上襦,面色慢慢沉下去,秋桃最了解自家姑娘的脾气,马上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朱璧丢下衣服,突然夺过丫头的托盘就往那个丫头身上砸下去,另一个托盘则砸向秋桃。 “你是向我示威吗?还是觉得我现在不是乡主,敢来欺负我!”朱璧怒火中烧道。 秋桃双腿一软,跪到地上,口里直辩道:“奴婢不敢啊。亭主息怒。” 秋桃心里直叫苦,这是老夫人的决定,她又敢说什么,何况亭主的规格就是一季两套,主子爵位被降了,只会拿她们婢女出气。 朱璧挑着眉冷笑着看她,只见她的螺髻边插了一支宫花,那是她从前赏赐的,平日不戴,偏偏大哥的生日这一天拿出来戴上,什么居心?她梳了梳自己胸前的一缕长发,缓缓笑道:“你叫那个庶女什么?” 秋桃怔了一下,知道主子勃然大怒的原因所在,脸慢慢变僵,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微弱的声音道:“宜安亭主。” “掌嘴!”朱璧丢下梳子,盯着她螺髻上的宫花发出一丝冷笑。 乐亭主和七姑娘一向合不来,水火不容,上次因为七姑娘的画,朱璧才从乡主降到亭主,所有的婢女在亭主面前称呼七姑娘都叫庶女。 偏偏今日秋桃因为明叔夜要来,欣喜得意忘形了,叫那个庶女宜安亭主,不等于是在打长乐亭主的嘴巴吗。 这时连春桃也不敢替秋桃求情。 这是长乐亭主的雷区,谁也不敢多言。 秋桃也不敢再狡辩,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瞬间一边脸已肿红了。 秋桃拿眼问乐亭主,意思是她打得够狠了,乐亭主消气了没。 朱璧嘴角扯了扯,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仿若捏着一只蚂蚁一般,淡淡道:“再掌嘴,敢不听主子吩咐,我让你停下了吗?” 寂静的房子里,只听到秋桃的掌嘴声,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嘴角已流出血了,疼得无从下手。 春桃终究看不过去,轻声道:“亭主,秋桃一时失言,该长的记性她已经记住了,不如饶了她这一回。” 秋桃也磕头求饶道:“亭主,奴婢知错了,都是那个庶女让亭主这么生气。求亭主饶了我这回。” “你过来。”朱璧冷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寥寥三个字,就让她心惊胆颤。 秋桃哆嗦着跪着,往前移了移,靠近她一步开外。 “再靠近点!”朱璧厌烦地呵斥了一句。 秋桃只好往前又移了一下,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她的心里直打鼓,凶多吉少,本想今天明叔夜到来,亭主心情很好,不会发脾气,谁想大清早就拿她开刀,她眼睛一闭,横了横心,低着头,像只待宰的羔羊驯顺地听天由命。 一只手抚了抚她的发髻,突然就把发髻上的宫花拔了下来,那支宫花是宫里新堆出的花样,绮纱堆制的,下面以铜针束着,是之前亭主赏给她们的。 原本要赏府里的姑娘,亭主拦了下来,直接赏了丫头婢女们,那个庶女不配。 突然间一阵钻心的痛涌上秋桃的心头,亭主攥着宫花的铜针直往她的后背戳。 她痛得哭叫不得。 “亭主,奴婢知错了,求亭主饶命啊!”秋桃带着哭腔道,她能感受到后背一股血腥涌出来,沾湿了刚上身的衣裳。 朱璧扔下宫花,怒呵道:“滚出去!在院子里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秋桃战战兢兢地起身,满面泪容,十分狼狈地退了出去,跪在院里的角落里。 “活该,敢惹亭主生气,活得不耐烦了。”底下的小丫头们骂着,都想借此上位,秋桃若失宠了,亭主的房子里就缺了一名二等丫头,这是她们上位的好时机。 春桃同情地看着秋桃苍白的面孔,她的后背还在流血,不由得递个眼色给蓝大娘,蓝大娘会意笑道:“亭主,秋桃那丫头一向是你宠惯了的,突然一下子因为那个庶女受这般委屈,对亭主来说不是好事啊。不如让人先替她敷了伤口,跪上一个时辰了事,毕竟她服侍了亭主这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朱璧想起那一日在清风凉亭初遇明叔夜时,秋桃已是该死在她面前完全失态花痴着明叔夜,就冷笑道:“就是宠坏了,才当我眼瞎呢。你告诉她,别痴心妄想,明叔夜是何等身份,她根本就不配见到,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有一死,想不死,今天一天在耳房里悔过,不许吃饭,饿上一天,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 059 赴宴 这句话也唬住了一众的婢女,亭主的醋意之大,是她们始料不及的,个个噤弱寒蝉,低下头去,将方才要去偷看明叔夜的苗头忙忙的浇灭。 蓝大娘是过来人,当然明白亭主话里的意思。 今天明叔夜要来,底下的小丫头们个个都犯着花痴,翘首以待,竟然没想过亭主乐不乐意让她们花痴。 亭主扯着一副好嗓子说着这些警告,罚跪在外面的秋桃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她低下头,默默流泪,悔恨交加,从此将心一收,再也不漏出半点心事来。 蓝大娘附和道:“秋桃那丫头果然是要饿一饿,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亭主不要生气了,老夫人那边还在等亭主过去呢,听说明家公子已到了,秋桃这边也认了错,不会再出什么差池,还请亭主放宽心。” “还是蓝大娘懂我。”听闻明叔夜已来,朱璧方才的怒气已消散大半,对镜展示出最得体温柔的一笑,想到大哥朱纬,朱璧的脸色又不好了。 大哥朱纬与朱璧一母同胞,同为嫡母郭夫人所出,朱纬生得肌白似玉,眉清目秀,天生的贵公子,性情放纵,风流快活,然而又并非****的纨绔子弟,颇有些明叔夜的名士风范。 他深知母亲郭夫人不喜庶女妹妹,朱璧与庶女妹妹也不合,但他对庶女妹妹和朱璧一般,一碗水端平,并不厚此薄非,为此,妹妹朱璧没少奚落他。 朱纬从不干涉内宅纷争,除非让他碰见了,他也会站在理字上说话。 朱纬与南宫府往来甚密,从前庶女妹妹能被找到,原因就在于朱纬,若不是朱纬与南宫昭往来密切,这个庶女妹妹很难找到。 老夫人向来最喜大孙子,郭夫人所生的一对儿女,朱璧虽然不甚令人满意,但是朱纬不管是模样、人品、习性等方面老夫人都非常满意。朱纬是整个沛王爷府最为重视的孩子,作为沛王爷府唯一的子嗣,在老夫人眼里,朱纬简直堪称完美的继承人。 朱纬的生日也被当作一件非常隆重的盛会举办,门口前来庆贺的人络绎不绝,达官贵人们送的礼物如流水般涌入衔环院,王府里热闹非常,人流攒动,有个同族的世子对朱纬的妹妹们好奇,因东张西望笑道:“听闻你妹妹非常了得,可在现场,帮我引荐引荐?” 朱纬喝了口酒笑道:“我有两个妹妹,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 “当然是那位倾城倾国,至真至善的宜安。”世子笑道。 朱纬看看左右,两位妹妹都还没到,淡淡一笑道:“待会来了指给你看。不过丑话说在前,她是明叔夜喜欢的人,你可不能打她的主意。” 世子咳嗽一声道:“瞧你宝贝成什么样的,放心吧,我是久闻大名想一睹芳容罢了。没别的意思。” 正说着,园子门边一阵闹轰轰的,女子们喧哗不已,不用看也知道是明家公子来了。 神仙一般的明叔夜刚出现在园子里,就让周围的景致黯然失色,朱纬看到也不禁羡慕明叔夜的仙姿,这等姿容他见过能与之媲美的只有自家的庶女妹妹朱璺了。 园子里这等普通姿色的士子,纵然是世家大族之人,也不禁侧目,有嫉妒的,有羡慕的;有怀恨的,有大度的;有嗤之以鼻的,有自叹不如的,各怀心事,面色各异地看着明叔夜。 那明叔夜全然不管众人投来的各色目光,在园子里寻人,半晌才高声笑道:“怎么不见朱公子至真至善的七妹?” 一语哗然,神仙一般的明叔夜,进王府就嚷嚷要见朱纬的七妹。 正如方才朱纬所说,明叔夜是真的喜欢朱宜安。 要不然进门要吵着要见宜安。 朱纬没料到明叔夜大张旗鼓的要见宜安,尴尬一笑,道:“明公子此次来,实非庆贺我的生日,明目张胆地假公济私,来见我的七妹啊。” 众人哄笑,明叔夜果然放荡不羁,七妹是你想见就见到的吗。 有达官贵公子讥笑道:“不知明叔夜送了什么礼物?” 满园子的贵公子送的都价值不菲。 明叔夜虽然是名士,但家基不殷,父亲早亡,是他的叔叔抚养长大的。 众士子都断定了他送的礼物拿不出手,故而要借礼物之事羞一羞他。 朱纬自然明白士子们的用意,淡然一笑道:“我的生日各位能赏光前来,是我的莫大的荣幸,明家公子神仙之姿,能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阿纬实感激动。人到了就是最大的心意。” 明叔夜淡淡一笑,从大袖里取出一副裱过的画轴道:“这是我送朱公子的画,略表心意。” 明叔夜的画可遇不可求,现在明家公子竟然亲手奉上自己画的画送给朱公子,这礼物敌得上价值连城的珍宝了。 众士子有眼红有嫉妒有羡慕的,都想欣赏明公子的画。 朱纬喜得接过来,叫来婢女分左右,把画展开一看,果然此画不同凡响,出自明叔夜之手, 只见那画意境深远,自然之物空灵隽逸,其精神,其境界,其风骨绝非朱纬等人能想到,能描摹出来的。 看到此画,就有人想起一个月前沛王爷宜安及笄时。 明叔夜与颍川赵士季大殿前比试书法一事,于是有人笑道:“明叔夜的画果然又是一绝,其字也是啊,上次不知谁脸皮够厚要和明仙比试书法呢。” 一直在旁边没有吱声的赵士季无故又躺枪,心里愤愤不平。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敢和明仙比试的人不是赵书郎吗?”众人的目光又刷刷地聚到种士季身上,只见他坐在一旁静静地喝着酒,对他们的闲言碎语仿佛没有听到,毫不在意似的,那几个挑拨的士子无趣败兴返回席位。 朱纬看了明仙的画,赞不绝口,爱不释手,心里不禁感激宜安。 若不是明叔夜喜欢宜安,他这样的名士是不屑来参加这种宴会的。 园子里已聚满了宾宾,男眷与女眷分左右两边落坐。 老夫人那边传话说:“年轻人的宴会,好好吃喝,她不会来,省得让年轻人们约束。” 老夫人的话真合了众士子的心。 060 中计 众人起哄叫朱纬素日训练的六名了得的舞伎呈出来,跳上一曲。 朱纬一拍掌,园子里静了下来,台子上六名身段风流媚惑的舞伎忽然鱼贯而入。 面容媚得令人心酥,恨不得上前咬一口 那胸脯突突,像白兔呼之欲出,看得人眼珠子快瞪出来了,那手臂铃铛脆响,直惹人心扉荡漾,那摇曳的软软躯体在士子们面前晃来晃去,直看得鼻血快喷出,这六人看着就和一般的歌伎舞伎不同,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让人想入非非,朱纬有这六名舞伎陪伴,令人羡慕。 士子们明白了朱公子不想早早结婚的原因,有这六个极具本事会讨男人欢心的舞伎,他们也不想早结婚。 这场面自然是不能让姑娘们看到的。 在座的女眷大部分是士子带来的姬妾和通房丫头,看着朱公子的六名骚媚的舞伎,面有不悦,心里却惊奇大开眼界,暗暗学习模仿。 独那明叔夜不屑与世子们起哄。 独自走出园子,有士子见了,窃窃私语道:“朱公子有意不让明叔夜见到宜安,明叔夜耐不住了,这是要出门自己去寻找吗?” 另一个忍不住低声冷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瞧他朝思暮想的。” 众士子们面子上虽抬举着朱公子的七妹,但深知宜安只是个庶女,凭她怎么美怎么好,都娶不得,正所谓嫡庶不通婚。 这些士子都是嫡长子,不可能娶庶女为正室夫人。 只有沛王爷的嫡女长乐亭主才值得娶为正室夫人。 明叔夜出了园子,漫不经心沿着石子甬道往绿林深处走去,隐隐约约的忽听到一阵闲言碎语。 “上次老夫从的猫就是闻了这个出现幻觉,自尽而亡,我已经试过了,非常有效,你只需要把这些放到姑娘的香炉,每日合着焚上一钱,不出半月工夫就如同那猫一样。”说话的女人声音寒冷得没有一丝生机。 明叔夜本不想理睬,忽然听她说到姑娘二字,下意识地再细听下去。 另一个丫头接口道:“若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七姑娘这么信我,我真得害怕辜负她的信任。” 明叔夜透过山石,瞧了一眼说话的那人,穿着和普通丫头有区别,似乎是王府里的二等丫头。 另一个虎背熊腰的婆娘声音里带着杀机,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刻去办好,这五百两银子就拿去。” 五百两不是一个小数目,想必是宜安身边的一个丫头为了五百两银子做了出卖主子的事。 那个丫头犹豫地伸手接过银子,半忧半喜道:“七姑娘现在在南灵院里没出来呢,等她一会去了老夫人那里请安,我想办法,把这个混进香里去。” 明叔夜听到这里,已经明白是有人买通了宜安身边的丫头,想陷害宜安。 “丁夫人说了,事成之后,还有重赏。”那个女人说完这句话两个人分开。 堂堂的沛王爷府看似平静祥和,竟有人在他眼皮底下要使用下三滥的招数陷害庶女,明叔放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内宅的纷争,不关他的事,他袖手旁观完全问心无愧。 古人说,祸兮福之所倚,朱宜安是祸是福,应该由她自己应付。 谁知他走着走着,竟莫名来到一处院落,院门敞开着,上面书有三字“南灵院”。 明叔夜一怔,没想到阴错阳差的来到南灵院。 院里四处无人,一股清香扑鼻,令人精神为之一爽,明叔夜隐约觉得这香和普通的花香、沉香不同,是调出的香味,含有数种奇花异草的凝汁而成的。 宜安这里怎么会有这种香味。 要知道这些香味都是崇尚放荡不羁的名士才拥有的。 时人大都服用的五石散,吃了后,便会体内散发热香。 是了,尚书何晏是宜安的姑父。 有这种香不足为怪。 明叔夜只觉得口内生甜,浑身舒松,信步走进走,如入无人之境。 隔壁的厢房里传来阵阵笑声,他走了过去,门是敞开的,隔着一道茜纱屏障,隐隐约约更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也香亦是人间少有,明叔夜时常闻香辨人,这香更觉香甜,叫人闻之久久不忍离去。 他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忙咳嗽一声,屏障里面的笑声却消失了。 一时僵住。 明叔夜想不想道:“宜安出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里面的人忍不住笑出声,轻轻道:“公子有何事吩咐。” “有人要在你的炉香上动手脚,你小心点,你身边的丫头并不可靠。” 明叔夜觉得怪怪的,说了这句话后,里面的人嗯了一声,只淡淡道:“多谢。” 再无他话。 明叔夜出了南灵院,就见到方才的丫头慌慌张张先他一步出来,往那边的山石后走去。 那丫头并不曾看见他,张望了四周后,就拐进山石右边不见了。 明叔夜站在不远处,听到只言片语,“我家姑娘说她虽是个庶女,但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这张画送与将军。” 明叔夜面色凝重,等着那丫头出来。 谁知,走出来的竟然是南宫将军,他难以置信地想着那丫头说的几句话。 好一个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 上次送的画。大概也有蛾皇女英的意思! 宜安,宜安,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攀权附贵的女子。 既然这样,凭你这宜安亭主的身份,也不会找不到一个相好的,偏偏要背叛自己的良心,选择你的叔叔南宫将军! 明叔夜有种受骗的气愤,想着那南宫昭已往东边走消失不见了。 他站在古樟树下发呆,忽而有人轻拍一下他的后背。 明叔夜回头看是颍川赵士季。 自从上次书法比试后,赵士季有意无意的都不敢面对他。 加之在南宫府里,赵士季让他帮忙还帕,没想到遇上朱璧误中****一事,明叔夜正怀疑是他背后捣鬼。 故而一直回避赵士季。 他竟然主动上前来,和他说话。 “叔夜兄,在看什么这么出神?”赵士季似乎前事尽忘,表现得热情笼络。 061 误会 “我在想上次还帕的事,不知道赵书郎知不知道朱家长女会出现在那里?还是知道了有意为之,既为之又会得到哪些好处?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还望士季你悉数解答。”明叔夜不紧不慢道。 赵士季一怔,脸上复又展示出笑容,表现出谦虚道:“这事你要问长乐亭主,她是当事人,比外人更清楚才是。康兄难道不知道,外人都传言说是亭主对康兄芳心暗许,故略施小计,博得康兄搭救一恩,要以身相许呢,这次杜老太妃请康兄来庆贺生日,实则为议定康兄和亭主婚事,士季兄在此先恭喜康兄。长乐亭主身份高贵,配康兄这样的名士,不说锦上添花,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赵士季言语轻和,表现出他一度的彬彬有礼,仪态端庄,明叔夜却已匆匆离去,他揖也不是,不揖也不是,手悬在空中,十分尴尬。 赵士季冷笑一声:“难不成你真得惦记朱宜安,可惜你不是竞争对手啊。” 沛王府北灵院 碧空下,一排喜鹊叫着,北灵院里香飘四溢,都是前几天南宫府的王夫人送来的兰花。 那次的湘妃图一事,王夫人觉得有愧疚,为了安抚宜安,这次南宫将军来时,特意带了一车奇花异草送到宜安院子里。 宜安正立于群花丛中,微笑欣赏着兰花,这些兰花个个长势出奇,含苞吐骨,清香无比。 结香笑道:“王夫人是真疼爱姑娘呢,这些花儿都是精心培养了好些年,才开出的。” 锦茜、种碧、湘树和朗月四个人也围着花转,笑道:“是啊,是啊,沛王爷府里只有姑娘这里有这么多的兰花,别的地方都没有呢,我听说长乐亭主知道后羡慕得不得了,叫人也要去府里买几盆回来。” “怎么不见连香呢?”宜安看看众人,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笑看着花,漫不经心地问道。 锦茜道:“连香早早跑去看明家公子去了,府里的丫头们都去了,只咱们姑娘静得下心来,独独在这里赏花。” 锦茜话音刚落,众人都带着渴望的眼神望着姑娘,连结香也不例外。 明叔夜的仙姿看再多次都觉得没看够,人间最美的男子莫过于明叔夜了,美得令人满面羞红,令人神思遐迩,令人终生难忘,这就是明叔夜的魅力。 整个沛王爷府的未婚女子无不渴望多看他一眼。 宜安看着这一群心思不在花,早飞到明叔夜身上的丫头们,失声一笑,道:“你们想去就去吧,一个时辰后准时回来。记住。” 众婢女欢呼着姑娘是慈善心肠,雀跃地涌出去。 院子里只剩下宜安独自欣赏南宫叔叔送来的兰花。 宜安何尝不想去看看明叔夜,可是明叔夜是个短命鬼,她不想日后伤心欲绝。 感情愈深愈痛苦。 何况朱璧也喜欢那男子,如果这时她再插足进去,朱璧对她只会更痛恨她。 北灵院里一下子冷清下来,只听得合欢树上的喜鹊啁啾。 一双男人的脚落在她的眼前,宜安抬头往上看,竟是南宫叔叔,他背着手,漂亮的面庞上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此刻带着不为人知的笑意注视着她。 南宫叔叔的眼睛有时很严厉,有时很温和,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双目含笑,从没有流露出残忍的目光。 南宫叔叔南征北战,他应该杀人无数。 可是站在宜安眼前的他,更像个和善的朋友。 宜安没有办法联想出叔叔杀人的模样,他很年轻,年轻得看不出实际年龄,仿若二十出头,然而实际年龄已是三十七了。 听说南宫叔叔年后又要出兵征蜀,这次见面后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上一面。 宜安起身笑着作揖喊了他一声。南宫叔叔在她低头的间隙,看着她国色天香的面庞,一袭素洁的襦裙,站在兰花丛中,那些兰花竟然逊色三分。南宫叔叔看着赏心悦目,心情畅快,道:“你送叔叔的画,叔叔已经收到了。” 画? 上次送给王夫人生辰之礼的美人图? 宜安一怔,转而想通似的开心道:“叔叔喜欢就好。” 她并不知道南宫将军指的是另一幅。 南宫昭觉得好笑,宜安送他这嵋画,却毫不羞怯,反而更像个快乐的孩子没心没肺。 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咳嗽一声,掩饰住内心的莫名的情绪,似笑非笑道:“宜安早就知道叔叔喜欢?” 他此刻的眼神已变了一番样子,深不见底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她,含有另一种意外的深意。 宜安吃了一惊,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叔叔还是那个叔叔。 可是这眼神,不像长辈对小辈的怜爱。 更像—— 宜安咽了口水,南宫叔叔的目光总之怪怪的。 她怔了一怔,笑盈盈道:“我当然知道啦,宜安无论送什么,叔叔都会喜欢。” “宜安,果然了解叔叔。”南宫将军的目光深不可测,“宜安知道画里的意思吗?” 南宫叔叔再次确认她的心意,一面又目不转睛看着她绯红的面庞。 这样的美人,世间难得。 从前只听父亲提过杜夫人年轻时美貌无双。 没想到隔了十几年后,杜夫人的孙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宜安一头雾水地点点头,笑道:“叔叔,我当然知道啦。” 南宫叔叔情不自禁伸手替她抚平鬓角吹乱的发丝。 宜安怔了下,后退一步,睁大眼睛望着叔叔。 南宫叔叔只是试探下她的反应,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暗自好笑,这孩子,才触碰下发丝,就是这般惊慌,往后再牵她的手,又不知是什么反应。 “还说知道,瞧,像只受惊的小鸟。放心吧,叔叔更爱护你,绝不让旁人动你一根毫毛。”南宫叔叔朝她伸来一只手。 阳光下,他的手心纹路清晰,手指修长,带着自然茧,看得出是经常练剑的缘故。 宜安盯着那只略微白净的手,吃惊地抬头看了一眼叔叔。 南宫将军饱含殷切的目光期许着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叔叔要伸出手,为什么要牵她,她要不要伸手搭在他的手上? 062 舞伎 朦朦胧胧中,她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妥。 他虽然是叔叔,可是他们并无血缘关系,而且,叔叔太年轻了。 虽然大了一个年轮,但是,看着一点不像叔叔。 更像一个漂亮的陌生男子。 如果在不知道他是南宫叔叔的情况下,她也许会心动。 “叔叔,那个湘妃图,不是宜安的原意。”宜安涨红了小脸,低下头去,含糊地问道。 她又想起上次被误会的湘妃图,难道叔叔误会了,误会她画的另有其意? 南宫叔叔见她害羞结巴的为难之状,放下手笑道:“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不会放在心里。叔叔只喜欢你送的画。” 他从袖兜里取出一幅画,宜安吃惊地抬眼看了,是她画的自画像,虽然看不出是她,但是画上女子腰间佩戴的玉牌是南宫叔叔亲自送她的。 她只是吃惊,为什么她的画像会出现在南宫叔叔手里,而且叔叔好像很喜欢这张画,好像据为已有了。 叔叔为什么会有她的画? “叔叔,这是我画的。”宜安有口难开,看着叔叔把画重新收回去。 她画这张画像时,原本莫名其妙画得三分像明叔夜。 为了掩饰,故在腰间改画了玉牌,好让别人误以为是她。 明家公子命里有劫难,她绝不会喜欢他的。她每次提醒自己,将窜出的不好的想法掐灭。。 但画子还是借鉴了明叔夜的画法,能和明康扯上关系的,也只剩下画了。 南宫叔叔深不可测的目光注视着她,没有再问什么。 只是,简单地望着她,欣赏着她一副天真美丽令得窒息的面庞。 宜安涨红了小脸. 她明白了叔叔为什么会误会.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幅画会在叔叔那里。 叔叔深不可测的目光,看得她害怕. 她咬了咬唇,低头长揖不起道:“叔叔,宜安谢谢叔叔送的兰花,宜安,谢谢叔叔送的那么多礼物,叔叔,爱护宜安视若已出,宜安也爱护叔叔就像,长辈一样……” 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叔叔会不会明白过来? 还没等她抬头看叔叔的反应,她长揖的双手,突然被一双大而有力的手握住。 她的身子随之往上一提。 她的目光对上南宫叔叔的目光,南宫叔叔目光一凛,她一个寒颤,缩着身子,手由着他紧紧握住,恐惧和难以启齿的羞愧涌上来,怔怔地望着叔叔。 “宜安。你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我看不透了。”他眼中带着一丝困惑。 方才她的婢女说得很清楚,宜安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 现在举国骁勇善战的将领除了他们南宫家族的两位公子外,再无他人。 朱室之所以能延长到现在,靠的也是南宫家族的扶持。 可以说,大齐的江山有一半是南宫家族的功劳。 宜安送的那幅画虽不是蛾皇女英图,却是她的自画像。 这份心意很明了,南宫将军刚开始也很意外。 但是其中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他故来试探一下,然而试探的结果却令人惊讶,若没有这层意思,为何让婢女送来自画像? 南宫将军蹙眉看着她害怕的样子,声音略显迟疑,道:“画是不是你送的?” 宜安摇摇头,也很吃惊道:“叔叔,宜安,没有送过。” 虽然在意料之中,南宫将军还是有点失落,慢慢松开她的手,沉下脸道:“叔叔明白了。” 南宫昭意料之中出了院门。 宜安看着叔叔远去,稍稍松口气,但还是不明白她的画怎么会落到南宫叔叔手里,而且叔叔并没有想过还她。 她的手上还有叔叔刚刚握过的温度,叔叔怎么会对她有别样的情绪? 她想到这里又羞又愧,无心赏兰,坐在廊沿上自叹道:“哎,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南宫叔叔的眼神真的和平时不一样啊。 这么一想,南宫叔叔送的兰花、各色奇珍异宝都变成了一种负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讨厌叔叔。 南宫昭隔了一个时辰才回到园子里,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坐在赵士季身旁的明叔夜。 明叔夜的名士风范颇得席上女眷喜爱,但是南宫将军走进园子后,众人又将目光锁在了将军身上。 南宫家族是本朝有名的权贵之家,整个大齐,朝廷有两股势力。 一股是以皇叔朱爽为首的皇党。 另一股就是赫赫有名的太傅南宫翊掌控的辅臣党。 皇叔仗着朱室血统,凌驾于太傅之上。 而太傅又是先皇弥留之际从战场召回的辅臣。 太傅的重要程度实际上高于皇叔。 可以说整个朝廷在南宫家族和皇叔朱爽的控制之下。 至于两者孰强孰弱一时也分不出来,但是绝不可以小看南宫家族。 席上的人都起身见过南宫将军,有士子起哄道:“朱公子的六名舞伎真让人艳羡,将军刚才没见到,实在是过目不忘啊。” “是吗?明公子觉得如何?”南宫昭突然问起明叔夜,众人哗地望向明家公子,不知道为什么南宫将军独独青睐于他。 明叔夜饮过一些酒,面色微红,众人见他起身仿佛玉山巍峨,面若春晓之花欲开未开,别样的仙姿,心里暗叹。 明叔夜笑道:“大公子的舞伎们媚俗不堪,不入我眼。” 众人听了唏嘘不已,明叔夜竟然说媚俗不入他眼。 这岂不是说在座的人都媚俗了? 朱纬的笑容僵住。 一时园子里死寂…… 旁边的乐声都显得格外刺耳,众人都等着朱大公子反驳明叔夜,谁料半晌没有动静。 “哈哈哈……” 南宫将军突如其来的笑声打破了寂静,“有趣,明叔夜果然是有趣。” 众人也附和着笑,心里纳闷着南宫将军为何觉得有趣。 明叔夜败坏了众人的兴致,理应驱逐出园子才是,南宫将军竟然只是笑笑就过去了。 朱纬汗颜叫那六名舞伎退下去。 “老夫人说了不可约束明家公子,众人也都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老夫人的一等丫头侍喜突然从园子外面赶过来,带话给柏玄姑娘。 柏玄姑娘听了,特意向侍喜打听杨七姑娘是不是在那屋里。 063 助兴 侍喜道:“杨七姑娘和蒋太尉的姑娘都在后面花厅,女眷们在一处喝茶说话。” 柏玄姑娘噢了声,也不知道是酸是甜,道声谢,把侍喜方才交待的一字不漏地转告朱纬,也对着众人道。 “呵呵,你们老夫人对明公子是格外关照啊。”赵士季满面春光,“康兄,这一杯先敬你了。恭喜恭喜。” 有士子不解,问道:“何来的恭喜?” 士季刚要解释,明叔夜先道:“自然没有什么好恭喜的,赵书郎的话不足为信。” 看得出明叔夜对赵士季有不满了。 上次在南宫府里利用他还帕惹出一段风流韵事,让众人误会了明叔夜私会沛王爷长女。 现在又在众人面前说些莫须有的恭喜之语。 赵士季,明知道明叔夜的个性不喜被人利用,还要自侍聪明,以为一切在掌控之中。 明叔夜不与他计较,并不代表不知道他耍的那些伎俩。 赵士季喝酒掩饰,众人当是玩笑,并不在意,只一笑而过。 一杯酒入肚,赵士季心里暗笑,明叔夜,这次怕是你想悔都悔不掉了,我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你一个俗媚的沛王爷嫡女,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正想着,萧声悠扬,打破了园子里的乐声,宾客们一阵哗然,赵士季顺着众人目光望向园子门口,嘴角不由得扯了扯,只见朱璧身着一身玉色襦裙,像一只玉蝴蝶翩翩而至,两排一袭碧色百褶裙的婢女簇拥着,走在最前面的两个婢女轻轻撒着鲜花瓣,后面的两个婢女吹着萧,萧声悠扬,很像明叔夜上次弹过的琴曲《长林散》 但是又不太像,长乐亭主袅袅步入园子,众士子不禁看呆了。 然而再一细看,朱璧的面色白得如毫无光泽的瑕玉,身段俗媚比之刚才的六名舞伎更叫男人**,那媚眼,那丰唇,那突突的白色胸脯,手臂露出的白肌,自带一股妖媚,这样的女子在萧声花瓣的陪衬下,比玉楼春的头牌还要醉人。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朱璧一眼看到明家公子一袭玉色轻裘缓带,不禁嘴唇微勾,他美得如天上神仙自不必说,风流洒脱又是世间难得一见的,朱璧这样的出场安排,大有模仿明叔夜仙姿之嫌,但无碍于明叔夜终于抬眉正眼看她了。 朱纬见妹妹精心装扮,只为博得明叔夜一笑,心里连连摇头,口内却淡淡笑道:“四妹,快见过南宫将军、明家公子和各位士子。” 因为算上过继给堂叔朱赞后夭折的两位哥哥外,朱璧在沛王爷府里排行老四,朱纬习惯称她四妹。 而宜安的称呼不是由排行决定的,而是从前父亲的房姬,在众姬妾中排末位,生的姑娘又美貌异常,颇有杜老夫人年轻时的容貌,杜老夫人年轻时在家称宜安,故而也叫那个庶女妹妹宜安,算是感念祖上恩德。 此时,朱璧学那西施,弱弱微笑,对众人一揖道:“长乐见过明公子和各位哥哥的朋友,今天是哥哥生日,小妹特意奉上一曲萧声助兴。” 席间有知道在南宫府明叔夜救过乐亭主清白的,有知道朱璧赵意明叔夜的,也有不知情的,那不知情的便起哄道:“为何乐亭主单单提及明叔夜,而将我们一概略过。” 朱璧自小被郭夫人带在身边宠爱着,跟着郭夫人和老夫人一块吃饭,平日又总是跟着郭夫人学出来见客人,见过很多场面,礼法悉数领悟,故而面对有人质疑刁难时,并不慌张,只是淡淡一笑道:“各位都是哥哥的朋友,自然待哥哥的妹妹亦如亲人,长乐单独提及明公子,那是因为明公子是长乐的恩人,长乐于礼于法都应该单独谢过明公子。” 朱家嫡女虽然长得俗媚了,但是待人接物上却大方淡定,上得了台面,非一般庶女能及。 只这一句话,这一副淡定处变不惊的神态,已博得那些起哄之人好感。 赵士季冷哼一声,若不是上次见过这嫡女的真实面目,他也会像席间的男人一样,沉醉于她的媚惑之中。 064 青睐 不知道席间是谁说话道:“明公子受亭主青睐,发表下感相啊?” 席间的人都是年轻的风流士子,自然不放过这段捕风捉影的暧昧之事,定要明叔夜说几句话,好从二人言语中察出一丝暗送秋波的眉目来。 众人都好奇地看看朱璧,又看看一直静默不语的明叔夜,良久,明叔夜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微笑着起身看了眼满怀期待的长乐亭主,慢慢走过去。 士子们嘻嘻笑着,看他二人要如何缠缠绵绵,谁知明叔夜并不曾和亭主说话,只是从她身旁的婢女手中拿过一支萧,独自吹起来。 那萧声悠扬得百转千回,绵长处如丝如缕,千头万绪,清脆时如赵如罄,如溪水潺潺,婉转时,如蜀道蜿蜒曲折,如曲径通幽隐隐约约,通透时,又如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众人听得如醉如狂,竟忘记追问明叔夜发表感想。 伴着这曲只应天上有的萧声,朱璧翩翩起舞,跳起了她最拿手的惊鸿舞,众人又是一惊,朱家嫡女才艺双全,果然嫡女就是嫡女,靠的不是美貌,而是德艺双馨。 朱纬无奈地喝了口酒,这个妹妹,他拿她实在没办法。 自从碰上明叔夜,就日夜不忘,处处要在明公子面前表现,从前她可没有这般踊跃过,那时也没见她在哥哥生日宴上吹萧跳舞。 这萧声,这惊艳之舞借着哥哥生日呈献,却不是为了他而吹而跳。 朱纬笑着叹口气,回头却见将军的面上面上淡淡的,好像自始至终未曾笑过,因向南宫将军敬酒道:“将军我敬你。” 南宫昭面上仍然淡淡的,眼睛直盯着台上吹萧的明叔夜,酒沾唇放下。 将军向来沉稳,不苟言笑,明叔夜这样的的闲散惯了的名士照说入不了他的眼,为何今日对明叔夜有意观察,朱纬也觉得奇怪。 南宫昭淡淡道:“看这光景,你这位妹妹,一心一意想要嫁明叔夜了。” 朱纬顺着将军的视线,看着台上淡然吹萧的明叔夜,佛若这园子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沉浸在自己的萧声里,然而他那个傻妹妹还在卖力地跳着惊鸿舞,朱纬头疼道:“我那个傻妹妹,还不知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呢。” 南宫昭淡淡一笑,道:“为何宜安不来宴会呢?” 朱纬笑道:“说起来好笑,我这两个妹妹性情完全不同,这一个好热闹,那一个好安静,倒像我。”朱纬说上自斟一杯,饮过,又道,“宜安自从迷上作画后,常常一个人闷在房里作画,都快成画呆了。学的还是明叔夜的画法,你说好不好笑,世人都道明叔夜的画最难描摹,没想到那个丫头学得像模像样,有些真假难辨了。” 南宫昭闻此言,目光冷冷地打量着明叔夜,淡淡道:“原来如此。” 世子们都惊叹于长乐亭主的舞技,忘怀所以。 有世子赞道:“长乐亭主才艺了得,上得了台面,这才是嫡出的女子该有的标准。” “嫡女和庶女就是不同啊。我瞧到现在,也没见一个庶女来过呢。” “想必是庶女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只得掩饰拙笨了。” 众人赞叹着,欣赏着,其中也不乏讥笑沛王爷嫡女放下身段取悦神仙一般的明叔夜的,明家公子是何人?神仙一般人也,这朱璧又是何人?除了头上顶着沛王爷嫡女的身份外,不过会一点琴技舞蹈取悦男人罢了,长得这样俗媚和玉楼春的头牌没什么两样,那些仰慕明叔夜嫉妒长乐亭主的女人们比比皆是。凭什么有神仙之姿的明叔夜被朱璧拥有呢? 065 羞辱 明康的萧声引来了老夫人等人。 老夫人对明家公子喜欢得很,她一进园子,众人下意识的要起身相迎,老夫人手一挥,众人方作罢没有吱声,静听着明家公子的吹奏。 那些士子们目光都凝聚到荣姑姑身后的绝色美女身上,杨七姑娘的眸光无意间落在朱纬身上,不自觉地垂下头去。 站在另一边的朱璺,只见她一袭绯色云裳似那朝阳未出时层层红云美不胜收。 又如那仙子下凡时光华普照园子,灿烂耀目,偏偏又配上那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倾城又倾国美丽容颜,顿时令园子里一阵骚动。 宜安穿着绯色云裳并非她的本意,只因老夫人说她一向太素,大哥生日喜庆日子,颜色穿热闹点才好看。 谁想这套衣服颜色配她更好,更衬得她花容月貌,同明康的玉袍相得益彰,同样惹人注目。 朱纬连连唤了几声南宫将军,南宫昭竟然毫无回应,目光盯在前方。朱纬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庶女妹妹,这种神情他已见多不怪了。 他这个庶女妹妹啊,模样世上最难得,然而身份却低贱,也不知道哪个世家公子会有这个福份收她为妾。 台下的士们出神地望着荣姑姑身旁的倾城美女,那一边女眷们花痴地看着有神仙之姿的明康,可怜朱璧卖力跳舞再无人问津。 萧声吹过,荣姑姑朝郭夫人侧过头,笑道:“明家儿郎的才学样样了得,与侄女站到一块天造地设一对啊。” 郭夫人也笑着附和点头。 台上的两位虽然郎才女貌,但朱璺并不上心,故而无吃醋一说。 她此刻牵着杨七姑娘站在长辈们身后,正大方地笑看着表演。 “杨姑娘,您瞧,我大哥刚刚偷偷瞧你了。”朱璺拽了拽杨七的手,低声暗示道, 杨七羞红了脸,“别胡说,安心听曲。” 见她如此羞涩,朱璺也不再打趣她,静静地看向吹箫的明康。 不得不说,这男人身上自带魅力,能迷倒众生。 长辈看着热闹,心里各自打着小九九。 马上老夫人就要提及亲事了。 若不是荣姑姑劝她过来送上祝福,姐妹日后更好相处,她才不愿意来见朱璧。 有些人对你坏是天生的,你待她再好也没用,只会被说傻。 朱璺觉得明康可以找个更好点的,譬如他表妹袁四姑娘,就很好。 古人不都喜欢亲上加亲么。 看着,想着,只觉有些奇怪,见那明康睨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不屑与嘲讽。 这男人干脆后面自始至终不再正眼瞧她。 以她的心理学知道,她得罪了他。 虽然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个大才子。 横竖与她无关,她心已灰冷,目光转向别处,无意间落到朱纬身边的南宫昭身上。 正好迎上南宫叔叔深不可测的目光。 南宫叔叔就像那绵延起伏的青山,胸中自有千壑。 而明康就像那令人艳羡却靠近不得的雪山,得罪一下,白眼相加,那表情能冰死人。 南宫叔叔的目光深邃不可见底,然而看着她时还有一丝温柔,没有一惯的严厉。 宜安想起了那幅自画像的事,不觉低下头去。 耳边只传来关于六姐和明康的各种声音。 默默站在她身后的李家十三姑娘附和道:“长乐亭主与明公子很般配啊!” “乐亭主真有福气,能获得明康青睐。”又有与朱璧不和的谢云酸道,自从上次在南宫府初次碰面闹了不和后,她与朱璧杠上了。 “应该是明公子有福气吧。乐亭主可是当今圣上的堂妹,明康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尚书郎罢了。”尖酸刻薄的蒋钰驳道。 她有嚣张的本钱。谢云不搭理她的话。 这时,谢云悄悄从后面扯扯朱璺的衣角,朱璺回头冲她善意一笑。 谢云得了志,就对朱璺低声道:“明公子是谪仙一样的人,普通女子入不了他的眼,多少王公贵族的女子挤破脑袋想要嫁他,听说外域的公主都想与他一见呢,也不知道明公子能不能看上你六姐?” “这是他们的事,我做妹妹的不好评论。” 谢云听朱璺这么说,只觉无趣,又和刚认识的袁四姑娘套近乎。 她觉得袁四姑娘性情模样都有些明康的风采,不觉地想拉郎配,把袁四姑娘介绍给自己的哥哥。有了这个心思后,就各方面考察着袁四姑娘,起初袁四姑娘不知情,后来有所察觉,就找了借口与和杨七姑娘、朱璺一处玩耍。 那里,老夫人淡淡笑道:“明家儿郎,瞧我孙女的惊鸿舞配你的萧声如何?” 老夫人接下来就要提及亲事了。 众士子纷纷望向明康,等他答话。 赵士季扯扯嘴巴,看着朱璧一副恨嫁的模样,心里好笑:朱璧,若不是南宫将军不喜欢宜安与明康靠近,你也没这个福气贴上明康! 待众人安静下来了,明康才从容不迫地上前揖道:“叔夜的萧声配不上长乐亭主的惊鸿舞,叔夜吹奏的是《玉头钗》,说的是旧时一个女子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道‘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的故事。” 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 众人一愣,眼望着明康若无其事地回到席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想告诉众人,长乐亭主要嫁他只能做妾? 南宫昭眉头一蹙,目光一凛,送至唇边的酒杯悬在半空,侧目望向明康,这几句话是宜安的婢女在花园里私传画像时说的,难道,被他听见了? 他下意识地目光转向宜安。 正在不远处闲聊的朱璺睁大眼睛望着明康。 那绝色的容颜里流露出无限的诧异和气愤,散发出别样的美丽。 老夫人和荣姑姑面面相觑,明康的话令长乐难堪,堂堂的沛王嫡女绝无可能做妾! 郭夫人手紧攥着软榻边缘,咬牙切齿,差点要咆哮出来…… “长乐,过来!” 郭夫人目光冷冷地盯着明康回席,压抑着怒火,对僵在台上的朱璧唤道。 她仍呆呆地站在台上,明康这是拒绝她吗? 一向高高在上的朱璧,没有人敢对她不敬,也没有人敢反驳她,与她作对。 她百般地讨好,没想到明康却在大众广庭之下羞辱她。 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 066 亲事 她差点泪崩,碍于很多人在场,现在她可以装糊涂,不当一回事,否则明天就被当作谈资笑话. 她悻悻走到母亲身边的软榻上坐下,还不望瞪一眼远处的朱璺。 大哥的生日宴会,她一个庶女上不得台面,凭什么跑来见外客。 众人这时反应过来,窃窃私语。 杨七姑娘吃惊地问道:“你表哥说的那句话何意?” “我也不清楚。”袁四姑娘尴尬地喝着茶。 只有朱璺一直没发声,这件事透着奇怪,明康不会无端说这种话,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跟她有仇似的,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老夫人面色已经沉下去了。 刚进园子时,见六孙女和明康的合作叹为观止,本想趁着兴头,谈论这门亲事。 何况上次明氏已经满口应了下来,只看侄子喜欢就好。 明康性情不羁,在亲事上并不听任长辈摆布,故而老夫人来园里先暗示几句,若明康不反驳,事便成了七分,接下来她会说“把嫡孙女许配给你可好?” 可惜话没到嘴边,已先被明康堵回去了。 明康真如她婶子明氏所言,难以用权威驯服。 明康回席,一袭白袍轻甩,旋地坐到蒲垫上,对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不闻不问。 赵士季也不可思议地打量他。 作为同事,他的能力在明康之下,但是为人处事上,耿直的人没有好报。从这点上说,他很得意明康不如他。 神仙之姿天下无人能及又能怎样,这样地侮辱长乐亭主,借机脱身实为下下策。 老夫人淡淡道:“明公子,此萧曲为谁而吹?” 明康再放荡不羁,也不会指明是嫡孙女吧,这样正好撇清众人对嫡孙女的误会,嫡孙女是绝无可能做妾的。 哪怕是英雄,也只做英雄的正室。 “老夫人,我为至真至善宜安而吹。” 明康无意间撞见宜安让婢女私传信物给南宫将军之事,只把那原话照搬着说出来,要看看朱璺至真至善的反应。 然而他这句话除了当事人外,对外人来说简直是掠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心爱东西一般,在座的人都气愤地看着明康。 明康竟然想纳宜安为妾! 虽然宜安是庶女,只配做妾,可是在座的士子们身份地位个个都比得上他,凭什么这么绝色的美人,明康要收入囊中? 那些未婚女子们一片的心碎声,明康喜欢的是朱璺! 朱璺莫名其妙地被明康羞辱只配做妾,还成为众始之矢,这时腾地站起身,肺要气炸了,正要上前理论,被杨七姑娘和袁四姑娘扯住,袁四姑娘安抚道:“安亭主稍安勿燥,我替我表哥先向你赔个不是。也不知他今日在哪里受的气,泼到安亭主身上。” “是啊,宜安妹妹先坐下来,喝茶消消气儿。先忍忍,看看杜老太妃怎么说。”杨七姑娘说着端了花递于她。 朱璺无故躺枪,正是心烦意乱,努力让自己克制,保持冷静,喝下杨七姑娘送来的茶后,心里的火稍稍控制住。 但眸子还是瞪着那个人。 做妾?想得美! 古代的男子真是无耻啊,想着左拥右抱,还堂而皇之的把人分三六九等,理所当然地挑妻纳妾。 她穿越而来的身份虽是做妾的命,但她偏偏就不认命! 再一联想生母房姬,做妾的命,被郭夫人打骂过度,忍不下去,九年前带她出逃。没想到这一逃,生母下落不明,众人都当死了。 这些记忆还在。 有了前车之鉴,朱璺绝不会步生母后尘。 就算是神仙一般的明康求妾,她也毫不犹豫地甩手离开! 哪怕一辈子当尼姑她也不做妾! 明康的话刺激到她,南宫昭明显看出朱璺纯真的美目里流露出的愤怒! 明康睨着朱璺,原本是想让她知道,她私传信物之事已被撞见。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但看到的不是心虚,是仇恨,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 只有南宫昭了然于胸。 明康有意求七孙女,老夫人心里自然乐意。 虽然不是妻,但三年五载生个男胎,扶上正室绝有可能,只不知宜安心里所想,于是招手叫朱璺过来。 杨七姑娘松手时低语提醒:“好好说话,自己不吃亏。” 朱璺不置可否地走至杜老太妃面前,老夫人打量她阴晴不定的脸色,淡淡道:“明家公子的意思,你可明白?” 朱璺淡淡地走上前揖道:“老夫人,宜安发过誓,绝不给他人作妾!明公子的萧曲吹错了人。” 众人还在数落明康的不是,没想到朱璺的话更掷地有声。 她不做妾? 那她要做什么? 难道做正室夫人? 朱璺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紧抿着嘴,尚未发话。 荣姑姑心里佩服着她的胆识,凑近笑道:“老夫人,宜安有当日太祖爷的风采,老夫人该开心才是。” 杜老夫人展露笑容,道:“是啊,大有她祖父当年的壮志。” 老夫人的话无形中抬举了庶女,在座的人也不敢评头论足。 朱璺不当妾,再美的容貌他们也不敢要,沛王府是郭夫人主持中馈。 上次南宫府的事发生后,就有传言郭夫人不喜欢这个庶女,沛王爷的势力和郭夫人娘家的权势都是为嫡女长乐亭主铺垫的。 娶朱璺做正室,对在座的世子们没有半点好处。 南宫将军这时也才明确了宜安的心意,果然是那个婢女从中作祟,所幸他及时发现。 就在这时,池塘那边忽然传来嘈杂的惊叫声:“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众士子和女眷大慌,也顾不得朱璺的妻妾之争,眼望向园子门口。 “老夫人!”管家李步惶惶赶来。 女眷们面色苍白,怔怔地静待着管家禀报。 “到底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李步,你慢点说!”老夫人镇定自若。 李步紧张地看了左右,忙道:“老夫人请随小的出来一下。” 但凡有大事发生,李步才会慌张如此。 老夫人心中已有数。 李步是王府的老管家,在这里待了二十年了,平日里十分稳重,现在这样神色慌张,最近的一次还是九年前房姬一事时。 067 溺亡 老夫人不由得起身,在荣姑姑搀扶下,几位家里女眷一道出了园子。 李步神色凝重道:“是连香丫头落水,人救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什么?连香!”朱璺跟着出时,听到这一句,吓了一跳。 朱璧白了她一眼,冷冷嘀咕道:“死了一个丫头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所幸她的声音很小,只有郭夫人一个听得到。 连香是老夫人才赏赐的二等丫头,大清早就不见了,院里的婢女们都道连香悄悄来看明康,可是园子里根本没有连香的影子,宜安原本奇怪,没有当回事,但没想到连香会落水死亡!连香怎么会死呢? 荣姑姑惊讶不已,好好的生日宴竟然死了人,虽是个婢女,可多少有些不吉利。 园子里的宾客们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只道有人落水,却不知道是死了人。 南宫将军同朱纬漫不经心言谈,对外面的事充耳不闻。 园子外面,闹轰轰的。 连香死了? 老夫人一团狐疑,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沛王府这些年来从没发生过落水溺亡之事。 天色突然由晴转阴,一如众人的心情。 有些好奇的女眷跟着出了园子,听到这事后又传给了园子里在座的人。 一时,众人都知道了死人的事,坐不住了,走得走,留的留,注意力都不在朱大公子的生日上,转而好奇死人的事。 沛王府的荷花塘从此蒙上一层阴郁恐怖的阴影。 有一些依然留在宴会上的,也有一些悄悄跟着看热闹的。 老夫人在众人陪同下赶到荷花塘边时,已有一群婢女围成一团,地上湿嗒嗒的一块水渍。 郭夫人面色不善地跟上来,连香丫头怎么会这么早死,出乎她的意料。 她递了一个眼神给吴大娘,吴大娘暗自摇摇头,那意思她也不知情。 郭夫人只好跟上老夫人,见机行事。 一拨人来至跟前,那些围观的婢女忙忙让开一条道。 从后面跟过来的明康,定睛一看,原来连香就是在假山后面看到的私传信物给南宫昭的婢女!此时连香刚从水里捞上来,身子完好无损,只是面色苍白,双目睁大,面目狰狞,好像受了天下的冤情。 老夫人看了一眼,语气变得十分严厉:“这,怎么回事?” 那些围观的丫头们都颤抖着不敢说话。 朱璺轻轻唤了一声“连香”。 然而连香的音容笑貌已不在。 连香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身边的人离她而去,阴阳两隔,在她的心里,没有主婢之分。 看着地上的人苍白失血的面庞,她的眼泪不禁簌簌流下。 荣姑姑看着连香惨死的模样,心里也难过,扶住宜安。 “谁先看到连香落水的?”老夫人心揪成一团,连香是她的二等丫头,才拨给宜安不到两月,竟然大白天的死去,这分明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郭夫人在作怪。 说时,眼睛盯向郭夫人,郭夫人一个激灵,后退一步。 她的确想要连香死,但没想到死得这么快! 李步上前道:“老夫人,就是这个丫头先看到的。” 被点名的丫头是厨房里的烧柴丫头,那丫头突然被叫到主子跟前,一阵胆怯,哆哆嗦嗦地走上跟前,低头道:“奴婢,上半晌还和连香姐姐说话了,连香说她做了违背良心的事,她的命恐怕不长了,我还劝她说做错事道歉就好了,姐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连香马上摇摇头,又问我安亭主的燕窝炖好了没,还和我说亭主和丁夫人感情多好,丁夫人马上又有孩子了,安亭主托她送燕窝给丁夫人,然后连香端出去,奴婢见她落下一只手帕,就想着拿出去还她,可是没找到她,还以为她走得快,已经去了华椒院,谁想又过了半个时辰,出来瞧瞧连香会不会返回来取帕时,就远远的看见池塘里漂着一个人,忙跑过来看,就看到,看到连香面朝里,浸着水,一动不动,奴婢吓坏了,又不会水,就喊附近的人来救,可是连香,已经成了这样了。” “照这丫头说的话,连香是做错了事,受良心谴责,自尽而亡的。”郭夫人急于撇清干系,盯着连香一副死不暝目的样子,淡淡道。 “这婢女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要自杀呢?”一旁的人在议论着。 “是啊,用死抵罪,那是多大的事情啊。” 老夫人面色凝重,地上的连香看着已浸泡了有半个时辰,照这烧柴丫头的话,连香是端着燕窝汤去丁夫人那里的,那么丁夫人或许对这件事知道一二。 朱璺俯下身摸了摸连香的手,身子已冰硬了。 她轻轻合上连香瞪大的眼睛,盯着她死不瞑目的样子,道:“老夫人,连香一定不是自杀的,连香眼睛睁开着,是冤死的。” 众人纳罕,朱璺看似柔弱,却不俱尸体。 刚才那个烧柴的丫头也壮着胆子道:“奴婢听连香说命活不长,但奴婢听她的口气也不过是玩笑话,连香很怕虫子,很怕杀鸡,怎么会自己投湖自尽呢?” “是啊,连香和奴婢们平日里相处融洽,从没做过什么失了分寸的事,即便是有,她也不会一句话不说就死去的。”结香同情地看了一眼死去的连香,回头对老夫人道。 旁边看热闹的女眷道:“也有可能是她失足落水而亡,这样的事也是有的。” 郭夫人淡淡道:“老夫人,这种事也没个什么证据,尸体放在这里也不干净,不如先处理了尸体再做打算。” 老夫人递给李步一个眼色,道:“死人的尸体不干净,把宜安拉起来,先安葬了连香,给她老子娘十两银子吊谒。” 但没有说要不要替连香申冤。 一旁的婢女结香和种碧拉起自家姑娘。 众人眼瞅着李管家安排小厮用缟布裹了尸体用担子抬走了。 连香虽然来北灵院不到两月,但与众丫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好好的一个大活人突然间没了,婢女们念及她素日的好,不舍地目送她被拉走。 郭夫人淡淡对左右道:“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一个婢女做错了事,畏罪自杀,扰了雅兴。” 068 流产 老夫人不再说什么。 宜安说连香不是自杀,郭夫人却说是自杀,在没有证据之前,不作评论 婢女的命本来贱如泥土,这些士子也没有当回事,都各自散去,只剩下明康眼望着朱璺,没有离开。 南宫昭和朱纬言谈之间不时回头看一下宜安,只见宜安满面愁容,十分悲伤,看样子对连香的死还带着点自责。众婢女也哭成一团。 南宫昭淡淡一笑,这一屋子人都太单纯了。 连香的死告一段落,老夫人似乎没有要查的意思。 就在要闭门谢客时,华椒院那边的丫头珠哥慌里慌张地过来,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出了大事。 宜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珠哥急急忙忙上前禀道:“老夫人,丁夫人肚子疼。” 老夫人差点昏厥。 这是沛王的老来子,她的孙子,可千万不能出任何事啊。 “怎么回事?”老夫人心有余悸,期望着听到好话。 珠哥紧张得话都说不全,“老,老夫人,丁夫人在流血。还求老夫人救救夫人。” 众人都惊呆了,刚死了一个人,老夫人还未出世的孙子恐怕又有了什么不测,众人也不敢久留,人都走尽,只有明康和南宫将军仍然留下来,看着事态的发展。 郭夫人腾地起身道:“你不要吓唬老夫人,丁夫人身体一向很好,不会出事,你肯定是看错了。” 婢女神色慌张,舌头都打了结,道:“老夫人救救夫人吧,夫人真得在流血。” 老夫人起身血涌上头,一阵眩晕,荣姑姑一把搀住她。 郭夫人却依旧不紧不慢道:“老夫人,那丫头估计是看错了。” 郭夫人还想尽量拖延时间,希望丁夫人多疼会,多流点血。 最好孩子立马流掉。 “住口!” 老夫人生气了。 郭夫人方住了嘴,脸色不好看,但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天色愈发暗了,好像要下雨的样子,沛王府的上空蒙了一层乌压压的黑云,狂风乍起,叫人心惊胆颤。 老夫人在众人搀扶簇拥下,首先赶到华椒院。 院子里一阵异香扑鼻,婢女们都在进进出出忙着换热水,替丁夫人擦拭血渍。 老夫人一看到那盆里刚换下的红色血水,心像被攫住了。 白大娘看到老夫人时像看到救星,忙忙上前道:“老夫人救救夫人啊,夫人血流不止。” 老夫人胸口一阵痛,再也淡定不起来,道:“怎么回事?” 白大娘失了魂道:“丁夫人刚歇了不到半刻,突然肚子莫名疼起来——然后下身流血,也不知道是何缘故,还求老夫人救救夫人啊,救救夫人啊!” 白大娘的话让老夫人疑心孙子已不在了,捂着胸口一阵疼。 荣姑姑忙忙抚着老夫人后背劝慰道:“母亲放宽心,丁夫人和肚里的孩子一定会安然无恙。”说着已搀了老夫人往内室走去。 早已听到下人快马加鞭传来的家信后,朱林急冲冲地从外面赶回来,华椒院门口碰上大儿子朱纬和南宫将军并明家公子,忙叫朱纬带着外客去正厅坐会。 南宫昭因不放心宜安,故而留了下来没有走,明康因为连香的死,许多疑团待要解开,他二人都要留下来看看沛王府究竟要发生什么变故。 朱林赶进去时,老夫人正在骂着白大娘道:“糊涂东西,还不快请太医过来!” “老夫人,儿媳已经请了太医过来。”说着时,外面郭夫人领着一名太医赶进来,“太医快替丁夫人瞧下。” 那名太医忙揖了一下给床上虚弱不堪脸色苍白的丁夫人把脉。 这个间隙里,郭夫人才缓缓解释道:“华太医年迈,赶不来,儿媳情急之下,着人快马请了刘太医过来,还望老夫人见谅。” 老夫人微微点头。 刘太医是皇太后身边的医生,医术精湛,能妙手回春,能请到刘太医,老夫人对郭夫人刚才的不满又一笔钩销。 朱林见妻子如此贤德,也不再埋怨什么。 个个凝神屏息,静待刘太医的诊断。 榻上丁夫人面色如窗糊的纸,血还在流,那眼神里的凄凉看得朱林心碎了一地。 “王爷……我对不起你……孩子怕是保不住了。”丁夫人虽然迷迷糊糊,但还能虚弱地吐出断断续续的语句。 看着她作着恶梦的样子,众人心疼万分。 刘太医把过脉后,蹙眉沉思良久,问一旁的白大娘道:“这房子里熏的是什么香?” 白大娘忙道:“是安神的一品沉香。” “快把那香炉拿出去,把房子里的窗户推开。”刘太医看到窗边的兰花神色一变,猛然惊道。 众人也被唬一跳,早有丫头抬了雀鼎出去,窗户也敞开。 一时房里的香气消散大半,丁夫人的情绪也慢慢好起来。 刘太医指了指窗台的那盆兰花,道:“这兰花摆放在这里多久?” 宜安听了怔住,兰花可是她送来的,和兰花有什么关系? 白大娘自然不信朱璺会害丁夫人,只抹着泪道:“不过一个上午。” 刘太医蹙眉,神色沉沉道:“丁夫人目前身子太虚,要好好照看,不过,可惜的是——孩子恐怕保不住了。” 朱林一听老来子没了,差点没栽倒。掩饰不住的激动道:“太医能否想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 刘太医摇摇头:“丁夫人底子好,王爷和丁夫人以后还会有孩子的。王爷节哀。” 老夫人听到这里瘫坐在榻,荣姑姑忙得劝慰。 郭夫人也劝道:“老夫人,这孩子命里没有福气,还望老夫人保重身体要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好端端的出了这种变故。”老夫人捶胸顿足,悔痛不已。 “那个道士早就说过了,我们家里出了煞星,扰得家宅不宁,看看,现在验证了吧。”朱璧白了一眼宜安,冷嘲热讽。 朱林一直在外公干,自然没听说过内宅这事,因问道:“什么煞星?” “父亲,您还不知道啊,一个月前,我们府前来了一个算命的得道高人,说我们府里有个煞星,会搅得家宅不宁,那道士还说什么倾城倾国,祸国殃民。老夫人不信,现在灵验了,这一下子就少了两口人。”朱璧恨不得把罪大恶极的帽子全部扣在宜安头上。 “别糊说。还嫌不够乱吗?”老夫人呵止着。 朱璧方不敢言语。 但是朱林的脸色陡然一变,望着宜安,心里产生异样的恐惧。 煞星? 自从上次朱璧在南宫府误中****差失清白后,老夫人把希望都寄托到宜安身上。 自然不愿意相信煞星之传。 眼下先要追究丁夫人为何流产,想到这里,老夫人压抑着怒火,问道:“丁夫人为何肚疼?” 白大娘痛哭流涕道:“老夫人,丁夫人本来好好的,早上还说孩子动了呢,半晌也没出什么意外,只是午时用过膳后小寐,不到半刻,醒来直叫肚子疼,婢妇还以为是孩子顽皮呢,谁知疼得越来越厉害,不到一刻工夫,就开始血流不止,婢妇一边吩咐人止血,一边着人去请老夫人。后来就成这样了。” 那刘太医并未言语,只是四处看了下,又看看刚刚搬出去的雀鼎落下的沉香。 听着刘大娘痛哭流涕,好像丁夫人肚子疼得莫名其妙,并无他人陷害,也无别的外因,老夫人问道:“可曾见过什么外人?” 白大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摇头道:“并无外人,早上都是家里常见的,吃的是郭夫人送来的燕窝。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郭夫人忙撇清道:“燕窝是照例每日送上一两的,老夫人这事媳妇向您禀报过。” 老夫人点点头,朱林见状方不说话了。 那珠哥却道:“平日里都是郭夫人的丫头冬荷送来,今天却不是冬荷,是宜安亭主的婢女连香送的。我当时还奇怪,为什么冬荷不来,连香说,冬荷到前面园子里替大公子的朋友们斟酒去了,人手不够,就让连香代劳。” 提到连香,老夫人又蹙起眉头,众人何尝不知缘故,只是那连香偏偏一个时辰前莫名失足落水,死无对证。 但烧柴丫头确实提过,连香说送燕窝给丁夫人,还说犯了天大的错,命不长了,如此一来,连香所说的天大的错,莫非就是陷害丁夫人流产? 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到宜安身上。 郭夫人不由分说,上前就要甩宜安一巴掌,朱璺及时地躲过去。 见没有打成,郭夫人怒了。呵道:“你这个煞星!胆敢唆使丫头陷害丁夫人腹内胎儿!说!你在燕窝里放了什么?” 朱璺不急不慢道:“老夫人和父亲在这里,郭夫人有什么证据请拿出来,让老夫人和父亲裁夺便是了。随意打人是不对的。” “跪下!”郭夫人哪里肯听她的狡辩,打断她的话呵斥着。 一旁的丫头们听到命令,上前五花大绑的把她按到地上。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连香那丫头已死,现在是死无对证,但是连香送燕窝是真有其事,宜安,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连老夫人都有点相信了,朱璺心里难道,只是淡淡道:“宜安没有做过的事,又怎么能欺骗老夫人,违背自己的良心呢!” 069 探因 荣姑姑同情道:“丁夫人向来是喜欢宜安的,我相信宜安没有理由要害丁夫人。光凭连香生前的一句话,不足为证,何况连香那丫头死得也蹊跷。” 荣姑姑的意思是连香或许是被买通,做了这件事后,被杀人灭口了。 老夫人也想到这一层,但是王府里从没出现过这种事,谁会有那个本事,大白天的杀人灭口? 郭夫人心里猛一沉。 原本连香是要来作证词的,指认宜安是陷害丁夫人的凶手。 不光如此,连香还有一项任务,就是故意装作无意间说漏嘴,抖落出宜安私传信物给南宫将军一事,这样一来,祸国殃民的罪责就坐实了。 而且郭夫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底牌没出,可是现在连香一死,她不知道该不该出底牌了。 正想着,丁夫人的心腹白大娘也替宜安辩解道:“是啊,丁夫人今天还跟我说,宜安知恩图报,大清早就送了一盆兰花来,丁夫人很喜欢呢。宜安又怎么会陷害丁夫人?” 朱璺叩过头,淡淡道:“老夫人、父亲,宜安是冤枉的,宜安绝不会害丁夫人——” “你说你冤枉,那我问你,刚才你在园子里是不是当众宣称宁做妻不做妾,你不甘自己身份卑贱?”朱璧一副审问的口气。 荣姑姑看不过去,道:“长乐,这个和丁夫人流产又有什么关系呢?” 朱璧一口咬定道:“关系很大,荣姑姑也听到了,妹妹因为庶女的身份被人贬损惯了,常常怀恨在心,又不甘庶女只配做妾,刚才在园子里妹妹说得清清楚楚,她绝不做妾,可见她多么痛恨别人说她是庶女了。丁夫人虽然对妹妹好,也难保平日里相处时不留心说了庶女只配做妾的话,妹妹会记恨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哎,这么一说,宜安的确与丁夫人是有过节的。 荣姑姑不再言语。 “六姐,我绝不会因为这件事记恨报复,宜安对天发誓,一心向善,不害人。” “是吗?那我再问你,上次我在南宫府被陷害一事对谁最有利?”朱璧紧咬不放逼问着。 “那次的事已经过去了,长乐不要再提。”郭夫人一副慈悲心肠劝道。 “母亲还不明白吗?如果我的清白被害了,最有利的自然是妹妹了,沛王府里只剩下宜安一个最能讨老夫人喜欢了,我被陷害了最有利的是这个庶女妹妹!她自知身份低贱,故而要陷我于不义,这样,她就顺理成章成了沛王府最有前途的姑娘!那次的事虽然查不出是谁动了兰花,但是与妹妹脱不了干系!若不是提前布好的局,她也绝不会找荣姑姑当作证人,前去指证,只是没想到明公子是何等的光明磊落之人。我侥幸逃过一劫,只可怜丁夫人识人不清,被她外表的美丽骗了,才害得老夫人的孙子,父亲的文曲星就这样没了。” 一提到文曲星就刺激到朱林。 丁夫人提过,天有奇象,是文曲星要降临呢。 朱林瞪着宜安,恨不得杀了这个庶女。 “长乐,不要再说了,一切老夫人心里都有数。宜安毕竟是你的亲妹妹。”郭夫人貌似非常疼爱宜安,苦口婆心劝解着朱璧。 “母亲,为什么不说!那个畏罪自杀的连香,是妹妹的贴心丫头,刚刚我们可都看到了,妹妹为了连香的死落泪呢,是连香做了什么让她感动的事,她才会为区区一个丫头落泪?丁夫人腹内的弟弟没了,也没见她流一滴眼泪,难道说在她眼里,未出世的弟弟还不如一个婢女!”朱璧的话再次刺激到沛王爷。 朱林上前就要甩宜安一巴掌。多亏得朱璺躲闪及时。 朱林扑了个空,更是捋起袖子,咆哮道:“你这个煞星!为什么要害死你弟弟!” 老夫人被吵得心烦,叫人拉住朱林。 在没有证据之前,听风就是雨,恨不得杀了她,这样的父亲要有何用! 父亲从没有正眼瞧过她,父亲只喜欢男孩,朱璧还有嫡母撑腰,多少获得宠爱,可是她简直像个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现在父亲根本不想听她的辩解,只认定了是她害死了弟弟。 朱璺心里的痛比受尽的言语侮辱更煎熬。 她无辜的美目流露出失望和绝决,依旧坚定地道:“我没有做过的事,绝不能承认。上次姐姐误会我,我不会忌恨,这次姐姐又误会我,宜安还是那句话,姐姐,我不会忌恨你,我与丁夫人无冤无仇,丁夫人对我好,我更不会害丁夫人,连香的死是冤死,还求老夫人和父亲为连香洗清冤白。”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连香若是冤死,也是为妹妹而死,连香不会无缘无故在燕窝上动手脚害丁夫人,她是你的贴心丫头,自然所有的事都是听你的,外人也指使不了她,如若不然,连香为何陷害了丁夫人后就畏罪自杀呢?她这么忠心耿耿,肯定是想死无对证。连香一死对妹妹最有好处,还望老夫人和父亲明察!” 朱璧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分析的话,句句在理,叫人不得不信这事情是宜安做的手脚。 白大娘被长乐亭主的话说得一怔一怔的。 所有的不利证据都指向了朱璺。 原本白大娘以为是郭夫人动的手脚,可是听到现在,非但与郭夫人无关,而且摆明了是宜安忌恨报复之故。 “贱丫头,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朱林瞪着宜安,恨不得立马送去宗人府查办。 老夫人捻了几圈佛珠后,淡淡道:“你这样的口气会吓着孩子的,先听太医说吧,太医也没说是燕窝的原因。” 是啊,刚刚一听燕窝,众人都认定了是宜安的婢女在燕窝上动的手脚。 可是刘太医一直在雀鼎边捻着沉香碎屑闻,没有说一句话。 刘太医皱眉闻了片刻,上前道:“杜老夫人,丁夫人的脉相和面色我看了,并不是饮食不当,和燕窝应该关系不大。丁夫人怀孕未满三月,此时胎儿未稳定,最怕闻到一些不该闻的香味,比如说麝香、薰香、迷迭香、姜黄之类……” 老夫人自然明白太医话里的意思,从前的宫闱争斗,她是亲历过的。 不待她发话,郭夫人先抢道:“刘太医,你的意思陷害丁夫人的不是燕窝是香的问题?” “我刚进来时,已闻到这个一个特别的香味,又把了脉,丁夫人脉象不稳,这香味看来在体内聚集了有一段日子,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出事的。” 刘太医将方才取证的雀鼎里未燃尽的沉香屑打开来,“这个是刚刚从香炉里取出的,开始我也不敢确认,仔细辨认了,确定无疑,才敢向老夫人和沛王说。” “太医,这沉香有什么问题?”白大娘也不解了,在照顾丁夫人的事上,她向来尽职尽责,这沉香也是她亲自检查过的,没想到沉香有不对劲的地方。 王太医又闻了下香屑,面色凝重道:“这沉香里本没有问题,不过混了一种薰香后,会令人致幻,轻则胡言乱语,重则人会出现幻觉,致人流产,看丁夫人的脉香,使用这种香至少有一月有余。” 白大娘不解道:“可不是有一月了,沉香是新买的,这个月月初刚拿到的,对了,我想起来了,是连香丫头送来的,当初连香还说替宜安亭主领香时,顺带帮我们领送过来。” 白大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的确是连香送来的,她没料到一个月前连香就有所行动了。 众人不可思议地望着宜安。 “沉香本身没有问题,只是混了薰香后,对孕妇非常不利,加上——” 老夫人没想到事情这样,捻珠道:“太医,有什么话只管说。” “熏香和兰花的香味混合,会产生一种新的刺激香味,催发流产,丁夫人之所以方才流血不止,就是这两种香味相冲导致的,现在屋子里少了熏香后,兰花的香气,本身对丁夫人又无大碍,可惜,迟了点,这两种香,丁夫人闻得时间长了,胎儿无法保住。”刘太医缓缓道来。 众人诧异不已,连朱璺也怔住了。 她没有想到会这样,仿佛掉入了无底深渊,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早有预谋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这么巧? 连香! 连香送沉香过来,为何没跟她提过? 连香替郭夫人的婢女冬荷送燕窝来,为何她都不知道? 连香为何落水身亡? 一切都和连香有关! 无望中,宜安还是想明白了这件事。连香才是关键啊。 可是连香是她的丫头。 白大娘气愤地瞪着朱璺,没想到丁夫人好心没好报,引狼入室! 白大娘扑通跪到沛王爷面前道:“王爷,我们夫人向来与人为善,从无害人之心,丁夫人自从怀了孩子后,知道这是王爷最喜爱的孩子,凡事十分谨慎,不敢出丝毫差错,没想到因为无心之语让人怀恨上,夫人太信任他人了,才会遭奸人陷害,求王爷还丁夫人一个公道啊。” 070 搜查 朱林早已拉下脸,上前又要掌掴朱璺。 老夫人怒捶榻喝止着:“你,稍发勿躁!一切还没查清楚之前,别损失了一个孙子还连带冤枉另一个女儿!” 郭夫人方拦住王爷帮衬道:“宜安不懂事,怕是嫉妒这个新来的弟弟,王爷不必动怒,老夫人自有裁夺。” 郭夫人的话看似护着宜安,却像一把刀杀人不见血。 变相捏造宜安的陷害丁夫人的动机,嫉妒未出世的弟弟! “我没有伤害过丁夫人,郭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宜安反驳着。 “住口!她是你母亲。你竟敢口口声声把你母亲当外人称呼!”朱林生气地指着她。 “父亲,郭夫人若是我母亲,为何千方百计地要污蔑我?哪有做母亲的想要害死自己的女儿呢?” “你个孽障,还敢狡辩!”朱林见她不说得头头是道,不知悔改,气打不到一处来,说着又要上前揍她。 虽然伪善被撕,郭夫人还是强装大度,好说歹说地劝止王爷休手。 老夫人回过头看了一眼朱璺,淡淡道:“连香做的这些事,你可知情?” 朱璺摇摇头,面不改色道:“老夫人,宜安并不知道连香常往这边来。平日里我和丁夫人说话时也不曾带过连香,都是结香和种碧跟着我,连香掌管的是院子里的花草树木。” 老夫人点点头,又问刘太医,但是语气很淡,“太医知道这薰香一般从何处可得?” 刘太医道:“薰香易得,但价格昂贵,一两百金,多是些风流名士置于荷包中,随身佩戴,能令人神清气爽。” 这么说朱璺是买不起这种薰香,除非是有人赠与她。 这时,郭夫人转头朝吴大娘使个眼色。 吴大娘会意走上前道:“老夫人,婢妇有话说。” “说。” “婢妇觉得,这来历不明的薰香府里很少见,只需要去查一查房子里有没有剩余的,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吴大娘一字一顿道。 “查,一定要查!”朱林已迫不及待地发话,眼瞪着庶女,一副厌恶至极的表情。 朱璺坦然应对,若无其事地跪在地上。 老夫人点点头,沉吟道:“这屋里的丫头都带上来。” 白大娘领着八个丫头过来,一字跪开。 “你们主子屋子里燃了薰香,谁也脱不干系,先从你们各人屋子里查,才能洗清自己人作祟的可能。”老夫人淡淡道。 “奴婢们希望能洗清自己的嫌疑,还求老夫人彻查此事。”平大娘低头叩道。 那八个丫头也跟着叩了响头。 原本都以为自己的小命没了,现在老夫人只是要搜查她们各人屋子,自然十分情愿。 老夫人转头命令自己的心腹赵大娘并几个婆子一起搜查各房。 过了一会,搜查后,人来回报:“没有查到可疑的东西。” “老夫人,应该查妹妹那里,她做这种事,肯定会漏出什么马脚的,我敢肯定妹妹那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朱璧盯着地上的宜安,咬着牙恨恨道。 她恨透了这个貌美无双的庶女妹妹。 这个庶女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了明康。 明公子才会拒绝老夫人的撮和。 郭夫人也迫切道:“虽然亭主的房间外人不得擅入,但是关系到丁夫人腹内胎儿的冤案,少不得要委屈亭主,让人搜一搜,也能洗清自己的清白。” 荣姑姑还是同情没人疼的宜安,淡淡地劝道:“姑娘家的房间,还是别查的好,外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传什么闲话。我相信宜安没这种本事,做这件事来,连我都不知道薰香和兰花犯冲呢。何况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大哥,你说呢?” 朱林已被怨恨冲昏了头,他好不容易有了老来子,偏偏被害死了! 原本以为是郭夫人所为,没想到却是名不见经传的庶女害的,这比郭夫人害死他的儿子可令他气愤。 他扯扯嘴角,怨恨道:“姑娘的心大了,由不得老子作主了,在纬儿生日宴上,她都宣称要打破‘嫡庶不通婚’的规矩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句话让朱璺非常寒心。 父亲把她当成怪物,还是非常反感厌恶的怪物。 老夫人叹了口气,捻珠的动作止住,道:“去姑娘房里搜一搜,也去长乐院子里搜一下。” “是。” 赵大娘带着几个有头有脸的老婆子先行离开。 朱璧不服气道:“祖母,是她和她的婢女私通陷害了丁夫人,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搜我院子。长乐不服气,长乐不能被妹妹拖下水。” 老夫人淡淡道:“祖母这么做,是为公平起见。你稍安勿躁,祖母不会冤枉这府里的任何一个人。” 郭夫人既生气又气恼,连香为何死得这么蹊跷! 原本连香就是最好的人证,只要连香一开口指认,万事大吉。 谁知道会死得这么早呢! 没有人证,光这些物证,坐实宜安的罪名难免有些牵强,不过多亏她棋高一招,让连香放在那房子里的东西只要翻出来,宜安的罪名同样坐实! 想到这里,郭夫人又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连香那丫头原是老夫人二等婢女,赏给了庶女后,原本一心一意服侍庶女,可是郭夫人的一句话,令她心头从此蒙上阴影。 一个月前,老夫人携众人去南宫府前,老夫人的波斯猫莫名自尽,实际上连香无意间撞见波斯猫是被吴大娘亲手摔死在山石上的。连香撞破后吓个半死,尚不知猫为何乖乖的,像醉酒不醒人事样,任吴大娘摔死。 就在她吓了个半死喊叫出声时,被吴大娘等人围困住。 有钱能使鬼推磨,因为自家太穷,吴大娘在郭夫人指使下给了她一百两银子封口费,连香鬼使神差地接了。 再后来,郭夫人突然又说替她办件事,否则就要编造抖落连香盗银的官司。 连香百口莫辨,那银两分明是郭夫人给的! 郭夫人软硬兼施,又许她五百两,要钱还是要命,连香自然地选择接了那五百两。 按照郭夫人的示意,从看门的五大娘手里接过薰香,放在院子花盆底下。 原本这是她照管的地方,后来又想着不妥,为摆脱自身嫌疑,她把薰香又转移到朗月管理的礼物箱底。那些礼物平日里都是收着的,不常拿出来,故而这两个月从未有人动过,没人发现里面有薰香。 连香做了这些事后,再也无法跳出郭夫人的爪牙,只能收钱办事。 丁夫人的香也是她奉命行事,混进董香的。 还有件事,是关于明康的,连明康也不会想到自己将会成为证人。 因为明康说的话,老夫人非常相信,有他当证人,宜安难逃一死。 故而郭夫人把明康也拉下水,盘算原本打得很响,只是连香那婢女竟然先死了。 屋子里的气氛凝重。 众人都在等着搜查的消息,丁夫人身体虚弱躺在里间,慢慢地昏睡过去。 朱璺想用催眠法子找出幕后真凶,但这些人若看见了恐怕会把她当成妖孽,那样得不偿失。 先走一步是一步吧。 大难临头更看出人性的善恶。 郭夫人说要查,应该是她的房子里有什么东西才会说查吧。 天上乌云密布,空气也变凝重起来。 正厅里,南宫将军坐在一旁喝着酒,他还在想着宜安的自画像,可惜并非是宜安送他的。 突然一个响雷,南宫将军放下酒盅,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明康,明家公子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仿若未闻,自顾下着一盘棋。 哗啦啦,外面下起大雨来。 南宫昭淡淡道:“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明公子吹萧为何会提起这个故事?” 明康执着黑子的手悬在半空,眼望棋盘道:“没什么,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事,突发感想而已。”说着,黑子已利落地下在棋盘上。 “哦?和那个死去的婢女有关?”南宫昭淡淡道。 明康抬头看了一眼南宫将军。 对面喝茶的人,深不可测的眼睛里流露的是敌意亦或是嘲讽,不得而知。 不过这句话让他很吃惊,难道——? “将军为何在意那个婢女?她不过是拿钱办事。”明康的话一语中矢,令听者畅快。 “是啊,可惜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否则也不会落得惨死下场。”南宫昭语气淡淡,却很坚定,更验证了明康心里的猜测。 他不动声色地自顾下棋,没有再接南宫昭的话。 这时,一群婆子路过,吵吵嚷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昭使个眼色,随从出了门去寻问,片刻工夫就返回来道:“沛王府的丁夫人胎儿流产,那些人是奉了杜老太妃之命搜查宜安亭主的院子。” 南宫昭点点头,随从退下。 一旁下棋的明康蹙眉,半晌起身,朝华椒院的方向走去。 华椒院里,众人都在静候搜查的消息。 荣姑姑看着宜安跪地时间太长,同情道:“事情还没查清之前,让宜安坐着吧,看她跪了这么长时间,若是落下什么病根如何是好?” 071 反转 老夫人正要点头,朱林先吼道:“让这个小畜生跪着!” “大哥,宜安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呀,何必动这么大气!”荣姑姑劝道。 朱林哪里肯听她的,冷哼一声,坚持叫她跪。 郭夫人欲语还休劝道:“宜安,不是母亲不帮你说话,这次你做得实在太过分了,做母亲的也不能原谅你。” 正在这时,外面有传报,明家公子求见。 明康? 他还没走啊,他要见什么,为宜安求情吗? 众人虽然恨宜安,但是一听到明康的名字,眉头也舒展开了。 方才的抑郁痛苦阴霾都散了几分。 朱林懊恼着,若是他的老来子还在,恐怕又是一个文曲星,和明康不分上下啊。 想到这里又瞪了一眼朱璺。 “叫他见来吧。”老夫人道。 不一会儿,明康走进来,后面跟着南宫将军,没想到南宫将军也跟过来了。 朱林只得起身相迎,叫人搬了软榻置于他旁边,请南宫将军坐。 “听说,你们内宅的人在审案子,我们也来看看,算是见证。”南宫将军淡淡地说,深不可测的眼睛早已看到了地上跪着的朱璺,“看这情形,应该是小女儿犯了错。” “请南宫将军做见证人,我们沛王府,绝不能留下这个小祸害,以致于手足相残。”朱林已忘了南宫将军搭救过宜安的事。 南宫将军目光一凛,看着面色苍白的朱璺。 老夫人轻咳一声,道:“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宜安不算有罪,搬个榻子,扶你们姑娘坐下。” 老夫人明白南宫将军是偏向宜安的,不至于在这时给宜安难堪。 一切等查证清楚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老夫人,叔夜,有话说。”明康揖道。 “明家公子,有什么话尽管说。【ㄨ】”老夫人还是很喜欢明康,希望他能成为自家的女婿。 既然宜安犯了事,而且也不愿做妾,唯一能提拔做明家儿郎正室的只有嫡孙女朱璧了。 郭夫人手里的茶杯差点掉落,明康终于来了,要当证人喽。 只要明康一开口,就是宜安陷害丁夫人的人证。 “老夫人,这次来大公子生日宴时,叔夜在园子里无意间听到假山后面有两婢说话谋划着要陷害丁夫人,其中一个婢女称是受人指使,要把那香混在香炉,另一个婢女接过了五百两银子后,拿了那香。 那个婢女就是之前在池塘里落水身亡的丫头。 这件事幕后人不知是谁,但我认为幕后人是买通丫头,借宜安名义陷害丁夫人。” 众人大惊,没想到明康会说这些。 郭夫人震怒,明康怎么敢,怎么敢说谎话! 她分明是让吴大娘和连香故意在那里说宜安看不惯丁夫人颐指气使,得意之状,要借机报复一下。 她分明故意让明康撞见,好让明康的话成为供词。 谁想,天下名士明康,竟然睁眼说瞎话! 可是,吴大娘、郭夫人都不敢当面指责他的瞎话,只要一指证,她们自己会成为嫌疑人。 郭夫人目光犀利地落在明康处变不惊的面上,淡淡道:“明家公子说这些可有证人?空口无凭的话,谁都会说!” “郭夫人,叔夜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证人只有我一个,信与不信由老夫人裁夺。” 明康淡然一笑,为了朱璺的命,他第一次说了自己没有见到的事。 但是细细一想,他就知道事实是这样的。 要不然那么重要的机密,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让他在假山后面听到,一定是有人故意让他听到,而且他听到的是南灵院。 那婢子溺水后才知道宜安住的是北灵院。 那么,既然让他听到,自然是想让他做证了,不如遂了幕后人的心思,做一回证人。 不过,他做的是朱璺的证人。 这点,恐怕幕后人没有想到吧。 而在现场,第一个当面指责出来的,八九不离十就是幕后人了。 明康看了一眼郭夫人,她面容慈祥,好像对失去庶子非常的哀伤,但她的伤与沛王爷又有些不同。 她的眼睛里含着淡淡的敌意和愤怒。 “明家儿郎,你说的可都是事实?”老夫人对宜安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又怕再次被浇灭。 明康沉吟片刻,避重就轻道:“宜安是被陷害的,这是事实。” 众人只当他承认了自己所见,都松了口气。 郭夫人却道:“明康的话不足为信,凡事要讲人证和物证,连香已死,明康的一面之词,无人能替他作证。” “嫂嫂,明公子与我们家向来无瓜葛,他何必要说假话呢?不过是将所见事实告诉众人罢了。”荣姑姑淡淡道。 她也不相信宜安会做这种事。 何况南宫将军在场,替宜安辩驳几句,也能博得南宫将军好感,日后在南宫将军这里也有个退路。 郭夫人碍于南宫将军在场,稍收敛性子,闭口不言。 南宫昭没有想到明康会说这些话。 他完全不需要明康作证,这只会让宜安对明康有好感。 他不允许宜安的眼里有明康的存在! 他做的比明康的证词要干脆。 这时,赵大娘并一众婆子撑着黄油纸伞赶着进来了。 “怎么样?查到了吗?”郭夫人迫切地问道。 赵大娘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众婆子也不敢言语,在走廊上候着。 只见赵大娘呈上搜查到的东西,结巴道:“这是在姑娘房里查到的薰香,还有一封信。” 薰香在意料之中,可是怎么凭空又冒出一封信? 没有搜到银子,想必连香把银子转移至别处。 但郭夫人心里还是起了一丝狐疑,看着那信,只是看不清楚信封上的字。 南宫将军胸有沉竹地转着他的玉扳指。 老夫人见赵大娘神色有异,有外人在场,不便当众宣判,因此想着先压下这件事,淡淡道:“既然查到了,先放着一边吧,待合适的时机再作处理。” “老夫人,物证在此,为什么不当面处置呢?明公子也在,不如也让明公子看清楚宜安的真实面目。”朱璧急道。 这么好的机会,绝不能让放过宜安。 这正是让宜安出丑,明康喜欢上她的最佳机会。 南宫将军闻此言冷笑不语,沛王爷的嫡女果然是蠢极。 老夫人淡淡道:“住口!宜安是你的妹妹,我也相信明公子的话,这件事是婢女贪图富贵陷害王爷子嗣畏罪自杀,到此为止吧。” 杜老夫人果然聪明。 赵大娘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了所有的事。 这时,她说这些完全是护着整个王府的面子。 如果当众揭穿了幕后人,她要怎么处置呢? 怎么处置都会让外人看不起。 “老夫人!这个庶女不配做我的妹妹,她陷害未出世的弟弟,又唆使婢女自杀,就是一个煞星,父亲,你还要留着她吗?她做了这种丑事,蛇蝎心肠,父亲,你难道不为还未谋面的弟弟处置她吗?”朱璧说得铮铮有词。 朱林的火气又被她勾上来,他正要发话,老夫人却淡淡道:“这件事从头至尾都很蹊跷,你作为王爷,不应该被无端的仇恨牵怒到无辜的人,丁夫人的这一胎或许命里不该有吧,也是那个孩子的运气不好,这件事到此为止。” “老夫人!”朱林怨恨地瞪了一眼庶女,最终咽下要说的话。 这个时代是讲究以孝为先的,他绝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对老夫人的不满。 但是朱璧年轻气盛,得理不饶人,一定要置宜安死地,义愤填膺道:“老夫人,这个庶女不是我的妹妹,她是煞星,她的心机和手段都比常人狠毒,这样的人怎么配当我的妹妹,求老夫人立刻处置她。” “长乐,听老夫人的,不管怎么说,宜安也是母亲和老夫人的心头肉。”郭夫人淡淡道,这话的意思摆明老夫人是偏心了。 赵大娘看不下去了,说明真相道:“这信是婢女和李婆子等人在七姑娘的衣服箱底搜出来的。” 朱璧听到赵大娘说实话了,得意地看着朱璺,你活不长了。 “但是——” 赵大娘看了眼郭夫人,又看了眼嘴角流露笑意的朱璧,缓缓道,“这薰香是从长乐亭主的房子里搜到的。搜查的人都可作证。” 朱璧的笑容僵住。 郭夫人直摇头,自言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众人都意外。 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狗反咬人一口? 唯独南宫将军不动声色地转着他的玉扳指,他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宜安身上,宜安吃惊地望着朱璧失魂的样子,说不出的失落。 老夫人叹了口气,回过头望向朱林,淡淡道:“都是你的女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不!老夫人,长乐是被陷害的,长乐绝不可能做这种事。求老夫人、父亲和母亲明察。”朱璧恍悟过来,她这时只有一味否认了。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放在宜安房子里的薰香,会从她的房子里搜出。 朱林非常为难,他的恨在庶女身上,突然又告诉他,是嫡女所为。 他一时面子上搁不住,心里怪起嫡女蛮横。 072 查凶 明明老夫人给了众人面子搁置此事,她偏偏要抖落出来。 这倒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朱林看看南宫将军,他十分难抉择。 南宫昭淡淡笑道:“你们府上的事我原本不该管,只是被邀作个见证。” 南宫将军都说见证了,他难道还能当着外人面偏心嫡女吗? 朱林一时犹豫。 郭夫人这时的假装镇定的伪善已不见了,痛哭道:“王爷,这事是有人陷害长乐呀,长乐有哥哥,没有理由要陷害丁夫人的孩子,还请王爷明察。” 就在这时,里面隔间休息的丁夫人已醒来,原本她的痛是由于兰花与薰香犯冲导致的。 现在屋里少了一种香,不到一刻,她的精神已好。 可怜腹内的胎儿滑掉了。 丁夫人听到外面郭夫人和朱璧的声音,早已认定了是她们母女陷害的。 这时丁夫人也顾不得身子虚弱,冲了出来跪到沛王爷面前,那苍白的脸,凄楚的丧子之痛一览无余。 朱林一阵动容地看着她,心都碎了。 “王爷,一定要替我的孩子作主啊,正是因为长乐有了哥哥,郭夫人才见不得我这个孩子的出生,看到可怜的七姑娘被郭夫人折磨成什么样子,就可想而知,我这个孩子在她眼里多么刺眼。” “你糊说!你的孩子就是孩子,我喜欢都来不及,你不小心失去孩子我知道你情绪失控也是有的,快扶丁夫人回房休息。”郭夫人压抑着怒火,缓缓道,尽量表现出她当家嫡母的风度,而丁夫人言语失常在她看来是因为丧子精神失常。 白大娘却不动,跪搀着丁夫人道:“我们夫人向来与人和善,尤其对七姑娘好,七姑娘也对我们夫人好,这次定是有人借七姑娘名义陷害丁夫人,又让我们误会是七姑娘所为,幕后人落得坐山看虎斗,叫我们两败俱伤,借着丁夫人滑胎置七姑娘死地,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可惜冤有头,债有主,最后被发现了,还求王爷和老夫人给丁夫人作主。【ㄨ】” “你不要血口喷人,区区一个婆子,竟然敢在主子面前妖言惑众。来人,给我把她的舌头割下来。”朱璧气急败坏,失控地怒斥着白大娘。 郭夫人的陪房吴大娘听了上前就要扯走白大娘。 众人都吓一跳,什么时候长乐亭主变得这么凶残。 “王爷,这对母女欺负我孤苦伶仃一个弱女子啊,害了我的儿子不说,还要杀了我的婢妇,我屋里可靠的人都叫郭夫人支走了,通共只剩下这一个,她们母女还要来算计,王爷救救我啊。”丁夫人楚楚可怜道,明知道沛王会呵止吴大娘,不忘添油加醋说了一通。 朱林想到儿子被害死,又有些气急败坏道:“大胆贼妇,丁夫人的人也是你能碰的吗?”吓得吴大娘忙缩回去。 “沛王,丁夫人丧子我也很悲痛,丁夫人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丁夫人受不了这个打击,嫁祸于旁人,还请沛王明察。”郭夫人愣地把怒火压下去,淡淡的劝慰着朱林。 朱林冷笑一声:“刚认定是宜安时,你怎么没说是嫁?现在物证在长乐的房子里搜出来,你就说是嫁祸,你这个嫡母当得公平吗?” 郭夫人面如猪肝,外人在场,她放不下脸面,淡淡道:“长乐和宜安都是我的女儿,宜安体贴善良,长乐当明磊落,我一视同仁,没有偏心的道理。” “好一个不会偏心,好一个一视同仁,我倒是想看看你怎么处置长乐?”朱林冷笑一声。 朱璧是个急性子,嚷道:“母亲,我没有做过,母亲一定要相信我,是那个庶女妹妹嫁祸于我,连香是她的丫头,我怎么可能使唤到那个丫头呢。” “连香那丫头已死了,死无对证,按道理说连香是宜安亭主的婢女,这件事跟长乐亭主是没有关系的。”荣姑姑抚着老夫人的后背,劝慰道。 “是啊,多谢荣姑姑替长乐说出清白。一定是庶女妹妹故意嫁祸于我。”朱璧一口咬定是宜安做的。 荣姑姑不紧不慢道:“正是死无对证,才不知道连香是谁主使的,明公子也说了,连香收了五百两银子,宜安穷得很,哪来的银子给连香啊,幕后人能付出这么多银子,必然是个财主,咱们府里有这些银子的人有几个?” 郭夫人脸色刷地变白了,扯道:“或许与府外的人勾结,丁夫人的来路一向晦莫如深,沛王自从收了丁夫人为贵妾后,我们府里来往的外头人还少么?” “你不要糊扯,王爷,郭夫人的话混淆视听,我这里的沉香被动过,薰香在长乐亭主房子里搜出来是真真确确的事啊,沛王你要还玉芬一个公道啊。” 玉芬是丁夫人的字。 “父亲——”朱璧急着辩解。 不想朱林狠狠地瞪她一眼,硬生生的把她到嘴的话咽回去了。 朱林重男轻女是府上皆知的事,他再宠朱璧也敌不过丁夫人肚里的男胎,但是到底是不是男胎,府里的人都认定了是。 刘太医这时说道:“光凭薰香,没有半年工夫,也不能起让丁夫人滑胎,这盆兰花和薰香香味相冲,才害得丁夫人不到半日工夫就流产。” 一语言毕,一直坐在旁边安静不语的南宫昭忽然抬头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刘太医,刘太医却浑然不觉,还在同沛王说着自己的发现:“薰香可以说是********,孕妇长久闻着,很容易身子虚弱精神不济,导致滑胎,兰花本对孕妇无害处,但是遇上薰香,两香犯冲,会加速孕妇流产。一般人很少知道,不知道送兰花人是怎么知道这个道理的?” 郭夫人忙道:“太医照这么说,薰香本无大碍,是送兰花的人居心叵测?” “兰花是谁送的?”朱林心里又被捅了一刀似的,气愤地扫射房子里所有可疑对象。 “是宜安亭主。早上宜安亭主的婢女连香送了兰花来,还说这屋里的香味很特别,加上兰花的香丁夫人会喜欢的。”白大娘道。 丁夫人也糊涂了,不知道谁才是凶手,只得凄凄楚楚的拿了帕子默默试泪,让沛王看了更揪心。 荣姑姑道:“宜安才多大,能知道这事?连香那丫头才是关键啊。” 朱璧眼睛瞪着宜安道:“连香已死,对谁有好处?当然是幕后主使人。妹妹是连香的主人,兰花妹妹院子里多着呢,事情的真相再清楚不过了。” “可是,薰香是从长乐亭主的房子里搜到的,如果宜安亭主有意陷害丁夫人,那么长乐亭主也脱不了干系,还是说两位亭主见不得丁夫人肚里怀的是男胎,合伙同谋呢?”白大娘气愤地问道。 众人的脸色刷地变白了。 朱璧面色铁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污蔑我!薰香一定是她动的手脚,她想毁掉人证物证,好嫁祸给我。” “王爷,我们的儿子死得好冤枉啊,你一定要还儿子一个公道啊!”丁夫人抽泣着。 朱林瞪着眼前这两个女儿,是啊,这两个小东西肯定是听说丁夫人怀的男胎,才联手害人。 郭夫人淡淡道:“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绝不会让孩子莫名死去,这件事刘太医已说得明明白白,薰香虽有可能,但也不确定,配上兰花,这才是最关键的。” “嫂嫂的意思是,送兰花的人才是幕后主使,宜安,兰花是你叫连香送的吗?”荣姑姑先发制人。 宜安摇摇头:“自从知道丁夫人怀孕后,什么香的东西我都不敢送给丁夫人,连香做这件事时,我并不知情。” “很好,事情已经明了,嫂嫂,长乐和宜安都否认了与自己有关系,嫂嫂应该查一查连香。” 朱璧突然想起一件事,冷笑道:“不是说在妹妹的衣箱里搜到一封信吗?妹妹的衣箱是连香掌管,或许是重要线索。” “你对你妹妹的奴婢份内事知道得很清楚呢。”荣姑姑也淡淡笑道。 朱璧掩饰道:“妹妹自己说的。” 老夫人一直没渲染信的事,她知道这封信意味着什么,但是朱璧偏偏又提出来,让众人再次想起了搜查到的信。 连香死了留下一封信,郭夫人心里半喜半忧,只要连香的绝书呈了供词,即便南宫将军在场,也不能说什么。 赵大娘却道:“老夫人,这封信是连香写给七姑娘的,还是不要当众看了,留给七姑娘自己回去看吧。” 郭夫人淡淡驳道:“老夫人,连香虽死,但她的信可以呈为供词,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呢?” 众人都好奇,老夫人叹气道:“荣姑姑念。” “是。”荣姑姑从赵大娘手里接过信,展开先瞄了几眼,面色忽地沉下去。上面写道:上月婢女收长乐亭主百两银子,借姑娘名义送薰香给丁夫人,意图陷害丁夫人腹内胎儿未遂,今日长乐亭主再次以盗窃之罪相挟,逼迫婢女借姑娘名义送兰花给丁夫人,丁夫人的胎儿不保,奴婢自知难逃死罪,无奈一步错步步错,奴婢良心受万分谴责,日夜不安,只能把这些事记下来告诉姑娘。奴婢今后不能再服侍姑娘,望姑娘原谅。 073 狡辩 荣姑姑唬了一跳,望向宜安。 朱璧见荣姑姑神情如此,误以为此信对宜安不利,得意地笑道:“姑姑,连香死前留下这封信,是绝不会冤枉妹妹的,还请姑姑念出来,让众人都明白妹妹的真实面目!” 荣姑姑的喉咙里长了一根刺般,怔怔地望着朱璧说不出话。 郭夫人看这般光景,便催道:“是啊,索性念出来,别让众人误会有包庇之嫌。” 听了这话,荣姑姑继而冷哼一声,“包庇?嫂嫂,我是怕吓着你。” 一句话令郭夫人心生异样。 那展开的信纸就像蓄势待发的利箭,不知道要射向哪一位,人人自危,心惊胆颤地看着金乡公主手里的信。 “老夫人,还是别念了,写给宜安的信件,这样公然念出来,对宜安也是不尊重啊。”荣姑姑为大局着想。 谁知,丁夫人面色凄然,拭泪道:“王爷,求你还玉芬母子一个公道啊。” 朱林盯着两个小孽障,冷笑一声,呵道:“快念!今天有南宫将军和明公子作证,我一定要亲手处置凶手!” 朱璧还蒙在鼓里,跟着怂恿道:“荣姑姑,念出来是为丁夫人着想,也为妹妹洗清冤屈,怎么能说是不敬呢?” 荣姑姑看了一眼傻长乐,也不知道她怎么糊涂到这个地步! 老夫人这时侧目问郭夫人道:“你是当家嫡母,这两个都是你女儿,你说要不要当场念出来?” 郭夫人揪住帕子,额上渗出汗,咬咬牙道:“念!一定要还丁夫人一个公道。” 她想着连香那丫头,既然收了五百两银子,作伪证,现在寻死,估计是认为坏事做绝,无颜面对宜安吧。 这丫头虽死但肯收下银子,这信应该是供词。 不管人死不死的,只要有供词,目的达到就行了。 老夫人听了,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荣姑姑淡淡道:“我念给你听,嫂嫂听清楚了。” 说着从头念了一遍,众人都唬住。 没想到连香是让大姐长乐亭主逼死的! 郭夫人一心想置宜安死地,没想到反让最心疼的嫡女被捉住把柄。 她悔恨交加,眼前一黑,差点从软榻上栽倒。 “夫人!”陪房吴大娘心疼地稳住郭夫人。 “不,这封信是假的,连香不可能会写这种信。”朱璧也尖叫道。 “你还敢说!”朱林上前就要给她一个耳光,却被南宫将军拦住了,道:“林兄,这是你们内宅的事,如何处置我不会过问,既然作证,不如先把事情全部查清楚,让众人心服口服,怎么罚,王爷那时再决定也不迟。” 白大娘道:“王爷,连香丫头寻死前留下的遗信,十分可信,所有的事情都是长乐亭主一人自导自演,她想借连香之手嫁祸于安亭主,除掉丁夫人的孩子,同时又除掉宜安亭主,长乐亭主处处针对宜安亭主的事,有目共睹,连香也是被长乐亭主逼死的。” 朱璧花容失色,尖叫道:“你糊说!你这个奴才,胆敢污蔑我,父亲,她们合起来害我的,父亲为我作主啊。母亲,你替我说句话呀。”朱璧跪到郭夫人面前,乞求着。 郭夫人手揪着胸口,一阵心痛,还没缓过气来,吞吞吐吐道:“王爷,我相信长乐是冤枉的。” 白大娘道:“郭夫人口口声声说丁夫人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现在杀死孩子的凶手已经找到,郭夫人却为了一个杀人凶手狡辩。” 原来这一切都是长乐亭主指使的,长乐亭主这一箭双雕之计果然绝了。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长乐亭主一直咬着宜安亭主不放,原来早就有预谋了。 郭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来,脸憋得紫涨,气喘了一下,吴大娘轻轻拍她的背顺顺气。 “如果说长乐有罪,我自然会按家法处置,不过仅凭一个死去的丫头一面之词,就说长乐是凶手,未免太牵强了些。”郭夫人竭力稳定内心的波澜,平静地说。 “刚刚是谁说的,连香的信是证词,足以令凶手现身!”朱林怒斥道。 郭夫人懊悔道:“王爷,丁夫人孩子没了我比谁都痛心,我也是一时气急了才这么说,但是细想想,如果仅凭连香写的一封信就说谁是凶手,那连香也可以写丁夫人、写宜安,甚至写我,连香是宜安的贴身婢女,而长乐经常与宜安,两姐妹吵吵闹闹着玩是有的,难不保是连香看到了,要替宜安出口气,故意的污蔑长乐。” 这时郭夫人的厚脸之皮令众人惊讶至极。 丁夫人不顾身体虚弱冷笑道:“郭夫人,人证、物证供词都有,你还要睁眼说瞎说,矢口否认吗?难道说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知道,是你唆使长乐出来害人的!” “妹妹,你是知道的,连香与我素来没说过话,我怎么会逼死连香呢?” 朱璧这时才想起宜安是她的好妹妹,宜安一定不会公报私仇的。 “乐亭主,如果你没做,那就是安亭主做的,你觉得是安亭主陷害了丁夫人吗?”白大娘这话问得很蹊跷。 原本朱璧是要宜安帮忙说话的,白大娘这么一问,她又露出了真实面目,指控道:“是妹妹,妹妹害我的,连香也是妹妹害死的。” 她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了。 宜安原本想如实说连香素日与六姐确实没有说过话。 这时被六姐指控,话又重新吞回肚子里。 “真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证据确凿还敢乱咬人!”丁夫人有气无力地骂道。 郭夫人心如刀绞,千算万算不知道算错了什么地方,连香死时,她就应该警醒才对。 可是,她怎么会一时糊涂,反被人拿住? 朱林犀利的目光盯着下跪的朱璧,恨不得千刀万剐,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杀机,冷冷道:“孽障!还不招供!” 朱林已经认定了两个女儿中,其中有一个是杀死儿子的凶手,不管是谁,都必须为丁夫人的胎儿付出代价! 朱璧这时还想求求母亲。 郭夫人却张口说不出话来,眼望向庶女淡定的面庞,那目光里带着肯求,期望宜安能帮长乐说句话。 丁夫人的话断了她的念头,虚弱的语气,杀伤力极大:“宜安,亏得你平时善待下人,要不是长乐嫁祸给你,连我都误会了,那时郭夫人叫你死,你不得不死!” “丁夫人,你不要误导宜安的判断。”郭夫人虽然心虚,面上仍淡淡的。 “是吗?我还只当郭夫人又要装可怜,叫宜安替长乐求情呢,长乐犯的可是残杀手足的大罪,宜安若是求情,岂不连自己也搭进去了,郭夫人断然不会这样做,会替宜安考虑。”丁夫人冷冷道。她深知郭夫人才是幕后凶手。 连香为什么只供出朱璧,她也不得而知。 这样也好,处死长乐比处死郭夫人本人更令人痛快。 她就要看看郭夫人丧女是什么滋味! 郭夫人一口气没咽下去,强撑着身子咳嗽了两声,面色愈发难堪。 朱璧慌得跪到荣姑姑跟前求道:“姑姑,替长乐说句话吧,长乐是冤枉的。” 荣姑姑看看大哥朱林的脸色,不敢则声。 朱璧又跪到老夫人面前央道:“老夫人,长乐可是您的亲嫡孙女,长乐是被连香那丫头害的,连香那丫头自己死就好,还要拖长乐下水。长乐实在冤枉。” 老夫人脸色一沉,赵大娘把朱璧拉开。 朱璧忽然看到明康,像是抓住了救星,央道:“明公子,替您替长乐说几句话吧。长乐是冤枉的。” 明康于心不忍,提出了几点质疑道:“长乐亭主,一介女流,如何能知道薰香和兰香的联系,何况只是个姑娘,如何知道这两样香能丁夫人滑胎,这件事或许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郭夫人缓口气道:“明公子所言甚是。” 朱林瞪了郭夫人一眼,冷冷道:“如果有幕后人,也该露出点珠丝马迹,但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这个孽障,光凭一点怀疑,并不能洗清孽障的罪过。” 朱林一心一意要拿个凶手开刀,以解丧子之痛。 这时,杜老夫人终于开口了,淡淡道:“想要知道疑点,就只有验尸。” 验尸?! 众人惊愕地望着杜老夫人,老夫人淡淡道:“叫仵作过来验连香那丫头尸体。” 一阵寒意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朱林也吃惊地望着他的母亲。 “老夫人,不过一个丫头,何必大动干戈?”郭夫人有点心虚,淡淡道。 “不瞒各位笑话,我们府上向来宽待下人,这十多年从未出过这种事,一个丫头虽然身份低贱,但也是人,有父有母,若有冤情,我绝不会让她含冤的。”老夫人没有理郭夫人,只望着南宫将军和明康道。 郭夫人不由得低下头,心头也惧怕连香的死与她有干系。 她原本是想除掉丁夫人和宜安后,再杀人灭口的。 不想连香意外落水,连香的死得蹊跷,这件事一直萦绕在郭夫人心头。 “连香那丫头,死就死了,还要连累主子,真应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朱璧恨恨道,她并不完全知道母亲的计划。 074 真相 “这要审到什么时候呢?”丁夫人身子虚,有点厌烦,事情再清楚不过了,老夫人还要验尸,非要让郭夫人母子死得明明白白才好,“老夫人,我身体不适,容我回房休息。” “丁夫人还是坐着,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家里人都有嫌疑。”郭夫人淡淡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害自己的亲女儿,难不成推己及人,说我要自己害自己的儿子?”丁夫人脸气得煞白,原本虚弱的身子这时更显得气虚。 “好了!好了!你进去躺着。”老夫人厌倦了吵架,今天已经够乱的了。 “老夫人,让侍茗沏壶茶给给各位润润嗓子吧。”赵大娘道。 老夫人点点头,就在大家喝茶的工夫,仵作从停尸房过来见了老夫人。 “老夫人,卑职刚刚细细检查过,府上的婢女死于今日辰时。” 首先看到连香落水的烧柴丫头提到过,给丁夫人送燕窝的连香,那时送完燕窝估计就失踪了。郭夫人淡淡道:“这事我们都知道,那丫头上半晌落水的,不知道是自己寻死还是怎么着,都没听到她求救声。” “卑职细细检查过此女是窒息而死,腹腔有大量积水,但是——”仵作欲言又止。 老夫人道:“你有什么发现尽管说。” 仵作道:“但是,我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那个婢女死前身体受了严重的内伤,四肢阴阳二脉俱已被内家打断,这还不算,连喉部也受过伤,一旦落水,不能自救,又不能叫唤,这才是导致她死亡的真正原因。” 仵作的话惊住了众人。 朱林勃然一惊地看着郭夫人,能作出这种事的除了她还会有谁。 连香的死果然有大大的冤情。 朱璺也睁大杏眸,不可思议,古人真有这么狠毒的凶手! 究竟是谁这么残忍地在害死连香时,还要打断她的筋脉。 “这么说连香不是失足落水的,是被人陷害的。”荣姑姑淡淡道。 仵作也不明白一个丫头为什么招来杀身之祸,只把自己的发现继续说下去:“卑职认为,死去的婢女是被人打断筋脉后,扔进水里的,因为这时人的筋脉已断手脚无力自撑,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杀人灭口案子。” 一言既出,四座唏嘘。 “看凶手的手法非常高,是行家所为,另外打断阴阳二脉时没有丝毫犹豫,干净利落,可见为人之冷血。”仵作继续说着。 朱璧听得非常害怕,面色苍白,郭夫人脸色也慢慢僵了,是谁掺和进来了? “这么歹毒的手法,简直骇人听闻。大哥,你还要不要查下去?”荣姑姑问道。 朱林面色凝重,潜意识里,他也不相信朱璧会做出这种事,是行家打断内脉,活活在水里闷死的。 什么人与一个小小的婢女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 “依我说连香丫头或许是丁夫人害死的,丁夫人知道连香要害她,所以才叫了她府外的那些闲杂人来报仇。”朱璧胡乱推责道。 “连香死于我家夫人滑胎之前,我家夫人又怎么会未卜先知?而且也没这个时间作案,还请长乐亭主不可随意污蔑人。”珠哥道。 朱璧瞪了一眼珠哥,呵道:“主子在这里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掌嘴!” “算了,算了,长乐你也不该说丁夫人,她现在正是忧伤,需要人多劝慰。”荣姑姑道,“依我说,这事情就算了,连香丫头受人蛊惑,陷害丁夫人和七姑娘,现在被人杀人灭口,正是她的报应。” 荣姑姑的话明显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朱林看着两个孽障,一时也不知如何说。 郭夫人权衡了利弊后,淡淡道:“公主说的极是,我瞧连香丫头定是做错事后受良心谴责,故而胡乱写了一封信嫁祸给长乐,然后幕后主使人为了毁灭证据,对连香下了毒手。这个婢女实在该死,伤了丁夫人的孩子不说,还差点害死长乐。” 这时白大娘上前跪道:“王爷为我们夫人主持公道啊,连香是死有余辜,可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连香不会无故写下遗言说长乐亭主,必是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不甘冤死,才将真相写下来,让七姑娘公布于众。长乐亭主自然不知道连香还留了这一手,否则早就毁掉证据。” “是长乐亭主的身份,雇佣一个精通筋脉的行家不是难事。求王爷还丁夫人一个公道!”丁夫人的婢女珠哥也跪道。 郭夫人怒道:“华椒院的奴才都这么不懂规矩么?事实摆在眼前,还敢污蔑长乐亭主。” 白大娘并不望郭夫人,跪向老夫人,痛哭流涕求道:“老夫人,求您给丁夫人作主啊,长乐亭主先是借刀杀人,后是雇凶杀人灭口,人证物证都有,事实摆在眼前,郭夫人却假公济私,包庇杀人凶手!丁夫人怀的可是老夫人的孙子啊。” 郭夫人脸气得一阵白,眼看着老夫人,老夫人望了望朱璧,此时朱璧正恐惧地望着她。 “长乐,你可知错?”老夫人淡淡地问道。 “长乐没有错啊,求老夫人还长乐一个清白。”朱璧竟然死不承认。 老夫人不由得生气了道:“你若是没有错,为何连香会写下这封信?”老夫人把信扔给她。 朱璧一懵一懵的,顾不得看地上的信了,抱着老夫人的腿,哭诉道:“那个婢女是受妹妹调唆的,与长乐无关。” “事到如今,还在抵赖,嫁祸于你妹妹。你可真是个好姐姐。”朱林冷笑一声。 宜安看着大姐,十分心痛,为什么大姐要杀死连香,还要打断她的筋骨呢? “妹妹,你替我说句话。你替我说句话。说连香是故意陷害我的。”朱璧转而求宜安道。 众人觉得长乐亭主的脑子有点不正常了,一会说是宜安亭主污陷,一会又求宜安亭主说话。 “你太自私了。长乐,宜安是你的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妹妹呢?”老夫人更为生气。 一时赵大娘等人拉开朱璧。 “老夫人——”郭夫人刚要说话,被老夫人瞪回去。 朱林认定了嫡女是杀害老来子的凶手,还雇凶杀了府里的婢女,养着这样的女儿,简直是养虎为患,对朱璧的处治,他心里已有数。 “老夫人,我相信长乐说的话,她可是您的亲孙女儿,长乐的心眼不坏,老夫人您是知道的呀。”郭夫人咬了咬牙,跪到地上。 众人都怔住,眼望着她,一向高高在上的当家嫡母,竟然众目睽睽下,为救长乐亭主下跪了。 郭夫人泪流满面接着道:“老夫人若是认定了长乐有罪,就请先处治我吧,那些歹人趁虚栽赃陷害了长乐,长乐粗心大意,教人有机可乘,是我教女不力,媳妇甘愿受罚,只求老夫人看在长乐心地不坏的份上,饶了她。” “证据都摆在眼前了,郭夫人还不承认,若这些证据指向七姑娘,郭夫人恨不得立刻处死七姑娘吧。可见在郭夫人心里,根本没有把七姑娘当成是女儿。这次的事若不是连香丫头良心发现,死的就是七姑娘,郭夫人对待嫡女和庶女的态度天差地别,真令人寒心。”白大娘淡淡道。 现在丁夫人流了产,正是难过之际,谁也不忍再责怪她的婢妇无礼顶撞之罪。 郭夫人脸色僵硬,正处下风,一时硬不起来。 外面哗哗的大雨已经停了,仿佛真相昭然大白后的放晴。 房子里的人都沉浸在痛苦悲伤猜疑愤恨之中,只有明康和南宫将军置身事外,一个淡然面对世事无常,一个不屑看着蝼蚁自救。 南宫将军看看外面天色,淡淡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沛王爷自然会处理好,你们王府的事本与我无关,这些见证我自然不会对外说。沛王放心,我先离开了。” 南宫昭把沛王担心的事都已经说全了,给了他满意的答案。沛王爷感激着起身相送道:“多谢将军,送将军出门。” 南宫昭目光落到宜安倾城的面庞上,发现她含着淡淡愁绪的目光正望着明康,他随之目光一凛,侧目对明康道:“明家公子,不如坐我的马车,送你一程。” “也好。”明康揖过众人,随南宫将军一同出门。 “明公子,你别走啊。”朱璧这时还不望求明康留下,明康在场,父亲多少碍于面子,不会大动干戈,可是明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外人离开后,房子里朱林不再碍着面子了,一下子跳起来,上前踢了郭夫人一脚,怒呵道:“你养的好女儿!” 郭夫人猛然往后一栽,忙忙又爬起来,跪在地上求情道:“长乐一定是会冤枉的,王爷,你要相信长乐。” “别人为什么要冤枉她不冤枉你?你更可恨才是呀,为什么是长乐不是你!”朱林愤愤上前,又要踢她。 陷害丁夫人要除掉宜安的是郭夫人,是啊,为什么连香全部嫁祸给长乐呢? 长乐虽然知道这件事,但是郭夫人才是幕后主使。 连香是想让郭夫人眼睁睁看着爱女被陷害,让她生不如死吗?(未完待续。) 075 主谋 老夫人看不过去,叫左右的婆子婢女们劝止住沛王。 “长乐脱不了干系但罪不至死,我知道你丧子心痛,但这件事还有很多疑点,望你手下留情。”老夫人淡淡道。 朱璧听到这里满心欢喜。 郭夫人也是大喜过望,央道:“是啊,王爷,求您给长乐一个机会吧。” “老夫人,我们夫人怀的可是老夫人的孙子啊,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白大娘拭泪道。 老夫人道:“丁夫人自然要还她一个公道,连香那丫头已经伏罪,长乐如何处置再议,但是——” 郭夫人欣然地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眼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接着道:“郭夫人身子劳累不宜再主持中馈,下个月起,管事权交给丁夫人吧。” 白大娘与珠哥儿面面相觑,回过神来忙得叩谢道:“奴婢替丁夫人谢过老夫人。” 郭夫人如五雷轰顶,差点哭出来:“多谢老夫人体恤儿媳。” 她勉强地挤笑,笑得却很难堪。 朱林还要说什么。 老夫人已起身携了宜安,荣姑姑忙又走过去搀了老夫人。 老夫人转向朱林,淡淡道:“你还要怎么处置我不管,只望你能护得家宅安宁。” 朱林压住怒火,痛心道:“儿不孝,让老夫人烦心后宅琐事。” 他转而瞪向跪在地面的朱璧和郭夫人,眼睛里冒着火花,恨不得仗毙这对母子。 郭夫人已瘫坐在地。 完了,完了,搬起石头砸死了自己的半条命…… 连香丫头怎么死的? 马车上,南宫昭和明康正在闲谈。 南宫府的马车车内装饰奢侈,比普通马车还要大上一半,内设软榻矮几,坐着十分舒服。 南宫昭是当朝太傅二公子,皇上封的征蜀大将军,手握重兵,常年征西蜀东吴未果。 明康是天下人人知道的大名士,风姿卓越,举止有神仙之姿,连朱璺对他都刮目相看。 南宫昭有意要与他说战事,看看这个人是否能为己所用。 “明家公子面带忧色,是否在担心沛王爷的七女?”南宫将军淡淡问道。 明康回过神,两手交叠,宽大的玉色袖子左右分开,坐姿如松,面色一如继往的严肃,道:“我只是在想世间之事大抵如此,阴谋到了极致,自身必危。” “看来,明公子还是在担心宜安,有明公子关心,我想她命大的很,不会有事。今天倒是听闻杜老太妃有意要将嫡孙女许配与你。”南宫将军依然是淡淡的语气。 明康道:“诚如将军所见,叔夜没有这个福气。男儿志在四方,不拘于宅院女子之中。” “哈哈哈——”南宫昭爽快笑道,“好一个志在四方,不如你随我去出征东吴,一统天下。” 出征东吴不过是声东击西,军事秘密南宫昭自然不会全部告诉明康。 谁知明康悟性极高,道:“东吴正是经济发达,国昌民安之时,民心向上,而西蜀前军师出师未表身先死,只剩下个名将王宪,与我朝短兵相接,战事不下二十多次,胜了几次小战役,输了几次大仗,被贬往西北边疆。 西蜀皇帝又贪图安逸,自甘偏居西隅几十年,如今人才匮乏,青黄不接,人心涣散,但经济繁盛,这正是天赐我大齐攻打西蜀,壮大大齐经济,充实国力的好机会,将军何不将西蜀国资收入我大齐囊中,再去又东征吴国呢?” 明康不光有外表,也能堪当大任啊。 南宫昭嘴角微勾,心里暗叹,面上仍是淡淡的,道:“明家公子不曾带过一兵一卒,纸上谈兵,口出诳言,切记军法如山,有些事情不可道听途说,也不可说与外人。” 言语里带着严厉,看似生气,实则敬佩。 明康面不改色道:“叔夜是大齐臣民,自然知道事情轻重。” 好一个大齐臣民! 言谈间马车停在明府门口,南宫将军送走了明康,看了一眼他进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一撇:明康是个人才,若要为己所用,只怕有点难。 马车又徐徐驶动,南宫将军闭目养神。 一个身材魁梧面相阴寒的探子动作利落地窜进马车,帘子咯吱响了下,坐在外面的马车夫习以为常。 “主公!宜安亭主安然无恙,那个婢女已经葬了,沛王爷遣了长女去西郊的庵堂悔过。”探子禀道。 “水月庵?”南宫将军睁开眼淡淡问道。 “是那里,离白马寺隔不到一里路。”探子道。 南宫昭沉思半晌,淡淡道:“那个婢女的母亲送到一户安全的人家。” “是。”探子应命。 “就这样,下去吧。”南宫将军口气非常淡。 探子又应了一声,从驶动的马车上跳下去。 那个叫连香的丫头若不招惹南宫将军,就不会一命呜呼。 上半晌她受了郭夫人指示,盗了宜安的物件私传给南宫将军,同时故意引诱明家公子跟上来偷听她与南宫将军的对话。 连香按照郭夫人的话一字不差的告诉南宫将军:七姑娘说了,她“宁当英雄妾,不做庸人妻!”南宫将军误以为宜安真有此意,而这段对话又引起明康对宜安的反感。 这一切主使人郭夫人的算盘打得很响:既挑拨南宫将军与宜安的关系,坐实宜安红颜祸水的罪过,又令明康反感宜安,她的长乐机会才更大。 更重要的是,明康反感了宜安,自然会把前面在假山后面听到的证词说出来,指认宜安是害丁夫人的凶手,有了明康的证词,宜安陷害丁夫人滑胎无可反驳了。 加上连香做证人,指认宜安心胸狭隘,早在一个月前就在密谋陷害,这样人证物证都有,再加上明康的证词,庶女朱璺不死也难! 谁知,从连香招惹了南宫将军开始,这一切都被打乱了。 郭夫人最大的错是小看了南宫将军。 连香一步走错步步错,不得不听从郭夫人命令,按照郭夫人的吩咐,有意勾起南宫将军对宜安的男女之情,但连香送完燕窝,还没有来得去郭夫人跟前邀赏时,南宫将军的手下已经找到了她。(未完待续。) 076 受罚 连香苦苦哀求南宫将军放她一马。 在利诱威逼下说出了是自己借宜安之手私传信物的实情。 她侥幸着,希望说出这个实情就能逃出一劫。 谁知他的手下突然打断了她脚部的阴脉,痛得她死去活来。 南宫将军犀利的目光刮过她的浑身,像一个吃人的魔鬼。 连香吓怔了,和盘托出。 原来郭夫人不光拿盗银威胁着她,还拿连香病重在床的母亲相挟。 连香当初接受郭夫人的银子出卖自己的灵魂,大部分原因是想给母亲治病。 这时的连香为了保命,悉数道出了郭夫人的计谋。 她只求活命,若她死了,她病重在床的母亲会被活活饿死。 南宫将军却命令她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卸到长乐亭主身上。 所谓父债子还,母债女还。 再公平不过了! 连香有求生渴望,按照将军的指示,写下那封忏悔信后,南宫将军就安排暗卫将薰香和信重新放到了该放的位置。 于是就有了前面老夫人的心腹赵大娘搜查出来的结果。 连香怎么也不会想到,南宫将军问了她母亲的住址后,只是一个眼神,将军的手下,忽然打断了她的四肢阴阳二脉。 在她呼救时,喉部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她痛苦地爬在地上,只听到将军沉声说,会在郭夫人动手前,保护她母亲的安全。 她的泪水如决堤一般涌出来,为自己走错路的懊恼,为诀别七姑娘的不舍,为与母亲从此阴阳两隔的伤痛。 她好天真,明知南宫将军不会放过她,还心存侥幸! 她一死,郭夫人拿不到把柄,宜安才能安全。 南宫将军淡淡地看着手下把那个叫连香的婢女扔进了荷塘,伪造落水身亡的假相。 连香的确是在水里活活闷死的。 当时,厨房里的烧柴丫头找她时,离池塘里的她不到两米远,但是她不能挣扎,不能呼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烧柴丫头背对着她,她带着生的渴望死去。 连香死时仿佛看到郭夫人的惨败。 荣椒院 气急败坏的郭夫人呵命人去捉拿连香的母亲,半晌人回来复命说那里已人去屋空。 郭夫人气个半死。 不知道是谁在捣鬼,她潜意识觉得是丁夫人在报复她。 就在郭夫人想着对策时,花容失色的朱璧踉踉跄跄地跌跑进来,哭道:“母亲,我不想去水月庵那个鬼地方,母亲救我。” “哭什么!你母亲还没死。”郭夫人心情十分糟糕,被朱璧又搅成一团乱麻。 吴大娘上前抚慰着朱璧道:“亭主不要怕,夫人正在想办法呢。” 朱璧收住泪,可怜兮兮道:“父亲叫我去水月庵悔过,一个月才能回来。那里与家一百里路,长乐在那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长乐害怕与母亲分开。” “长乐,母亲不会让你与我分开的,如果你去了水月庵,母亲也会陪着你去。你放心,一切有母亲护你。” 朱璧泪光闪闪,睫毛湿润尚未干透,更显得像个受伤的兔子。 郭夫人看了,心里一阵痛,母女连心啊。 她的长乐是多么美好的姑娘! 怎么能去尼姑庵里受罪呢。 都是丁夫人和那个庶女作怪,王爷才会鬼迷心窍,竟然发落嫡女去尼姑庵! 吴大娘也忙着劝道:“是啊,亭主,稍安勿躁,郭夫人自有主张。” 朱璧擦干了泪水,困惑道:“父亲令我明日启程去水月庵,母亲,我真得要去吗?” “长乐,这是你父亲的命令,奈何不得,但我会想办法让你早点离开那个鬼地方。母亲一心为你,你不可再让我失望了,这次的事,我一直没明白,薰香怎么会出现在你屋里,连香为何又咬着你不放。” 郭夫人坐在榻上苦思一回,不得其解。 吴大娘道:“连香的事或许是那丫头倒戈,也或许是她母亲被别人挟住,人回来时不是说那里已人去房空,她母亲病重,自己不会走路,定是有人先于我们一步,提前带走了人。” 郭夫人认同地点点头。 吴大娘又接着道:“亭主房里出现薰香,有两种可能:一,亭主的房里人出现了奸细,而且是和那个庶女有关,或者也和丁夫人有关;二,若不是奸细所为,那只能说明亭主的院子疏忽管理,让人有可乘之机。不管是出于哪一样,有些看着不顺眼的婢女,夫人都换下来比较好。” 吴大娘的分析听得朱璧一怔一怔的,果然姜是老的辣。 郭夫人点点头道:“上次,我就看到长乐院子里站着一个水蛇腰,削肩抹口穿着与别个丫头不同的婢女,当时还没放在心上,只觉得不妥,现在想想那些丫头们大了,心思也多了,把这个时间都花在打扮讨媚上,哪还有心思照顾我们长乐,还是早早的发配小厮好。” 吴大娘道:“夫人说的极是。亭主屋里的那几个丫头,除了春桃看着还实在些,其它的都是坐山观虎斗,心思花在别的事物上,妖媚不堪的,亏得亭主平日里对这些丫头仁慈着,早该处理了,这次薰香的事给我们一个警醒。” 郭夫人点点头,更坚定了处理那些婢女的决心。 朱璧微微蹙眉,道:“母亲,你要怎么处理那些丫头我一概不管,我只想和母亲在一起,我不去什么水月庵,那不是人待的地方。” 郭夫人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我儿,你放心罢,母亲说话算话,绝不让你吃这个苦头。” 说着叹了口气。 “母亲为何叹气?”朱璧吃了一颗定心丸,又不解道。 郭夫人想到那个庶女,面色一沉,寒心道:“长乐受这么大的委屈都是那个庶女作的怪,老夫人又夺了我的管事权,想再处理那个庶女更难了。” 提起庶女,朱璧恨不得撕碎她,后悔道:“母亲,我们应该早点处死她的,留到现在,成了后患,我感觉她身边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让我们靠近不得。连香那个丫头发了疯,竟然敢反咬我一口,那个丫头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动过什么手脚。”(未完待续。) 077 吉兆 “我的好长乐,这个时候脸上绝不能露出不快的表情,在老夫人和你父亲面前一定要装作真心悔过,这样才能让他们对你重新有好感,你才能早点回到家啊。”郭夫人教导着。 朱璧气道:“我恨老夫人,我恨父亲,老夫人偏心那个庶女,父亲不疼我。” 郭夫人吓一跳,这时她虽然好强,但也像惊弓之鸟,害怕被外人听到传到老夫人和沛王耳中,忙呵止道:“住口!老夫人和你父亲是为你好,记住,切不可再说那种话。” 朱璧怔了一下,僵硬地动动脖子。 母亲变脸实在太快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 “都是那个煞星害我害的,那个煞星害得老夫人和父亲讨厌我了,母亲一定要替我出这口恶气啊!”朱璧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好像受了千般委屈,好像这一切不顺利都是宜安造成的。 郭夫人对宜安恨之入骨,自从及笄后,几次三番都奈何不了她,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保护着她。 郭夫人不信邪,却一定要让老夫人相信长乐是府里的吉星。 第二天早上是朱璧启程去水月庵的日子,朱璧仍不甘心。 原想让大哥朱纬在父亲面前求情,可是只有朱纬的婢女柏玄姑娘相迎道:“公子原话是:今天他有要无暇相见,父亲这样做也是为妹妹,水月庵是家庙,妹妹在那里不会受委屈。还望妹妹在那里静思已过,日后回来与兄妹们仍然和和气气的,万不可再学那些勾心斗角之事。” 朱纬一向不参与母亲与胞妹的内宅之斗,这也是郭夫人对他失望的原因。 她吃了闭门羹不算还被一个丫头教导,上前就给了那柏玄一个耳光,气呼呼地离开。 隔了这一夜,父亲的气大概已消,去书房求见,谁知被那些奴才们拦在外面。 原来朱林那里已着人话:“连日身体不太好,暂且不见,长乐只管去水月庵修身养性,不要伤心想家,什么时候悔过了什么时候再派人接姑娘回家。” 朱璧呜呜咽咽,众叛亲离的滋味真不好受,只能找郭夫人哭诉,大清早的郭夫人被她的哭声搅得一日不宁,呵道:“哭什么!不还没走吗。” “母亲难道有办法?”朱璧抹了泪怔怔地望着郭夫人。 郭夫人神秘一笑,道:“走,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会见我吗?”朱璧有些心灰意冷,连亲哥哥都嫌弃她了,老夫人还有在乎她! “傻长乐,老夫人正等着你请安呢。” 灵苔院 朱璧刚进门,就听到隔间小厅里荣姑姑爽脆的声音:“今年的谷祀很隆重,宜安也参加吧。” 朱璺异常美貌的侧颜再次刺激到某人的眼睛。 只见她今日绾着时新髻,简单戴着一枝稍显朴素的堆纱宫花,一袭蜜合色织银牡丹襦裙,其他一应饰全无,仿佛出水芙蓉般,正恬静地回应道:“宜安第一次参加祀典。还望荣姑姑教导。” 荣姑姑笑道:“这是自然的。宜安真得很懂事,看今天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了。” 老夫人满意地微笑。 朱璧面露怯色,硬生生的被郭夫人拉进去,只得将昨天的事暂时抛在脑后,上前作揖问安。 郭夫人道:“老夫人,长乐昨晚一夜没睡好,不管是谁在背后使坏,长乐是一心向善的,今天还跟我说,要主动请求去水月庵为丁夫人祈福,也为老夫人祈福。” 郭夫人将长乐的赎罪改成祈福。 老夫人虽然口上不责怪,心里难免觉得郭夫人太强要面子了。 她打量着长乐,见她身穿绯色织金纹襦裙,头上的百花髻斜插有一枝翡翠蝴蝶嵌宝石的金累丝头花,不满道:“丁夫人孩子没了,府里出了这么大事,长乐怎穿得这般喜庆?” 郭夫人有点失算,丁夫人孩子没了,她乐得手舞足蹈,哪儿还记起来这个,连她自己也穿得红了点,一时懊悔不迭,解释道:“长乐从未出过远门,紧张也是有的,回头,我让长乐换下衣服。” 荣姑姑帮着解围道:“这原本不是大事,提醒一下改过就行了,我瞧长乐今天面色沉稳,和从前大不一样呢。” 老夫人淡淡一笑:“知错能改就好。” 朱璧又揖道:“老夫人,长乐这次去,怕不能每日给老夫人请安了,长乐从小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离开的这段日子,长乐会每天想念老夫人的,为祈求老夫人身体安康,每日抄经,也为丁夫人祈福身体早点好起来。” 朱璧突然善解人意起来,老夫人不再计较她穿着的事。 郭夫人和蔼道:“这才是老夫人的嫡孙女儿该有的心胸和气魄。长乐是嫡姐,要给妹妹做好榜样。” 宜安淡笑:“六姐若能诚心改过,宜安也很感动。” 朱璧脸皮紫涨,谦逊有礼道:“妹妹谬赞,我第一次出远门,不能侍奉在老夫人和母亲身边,还望妹妹替我多孝顺双亲。” 朱璧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连宜安也有些错愕,转念又是微微一笑:“六姐,不出一月就会回府,府里的人都惦记着六姐,六姐不必过虑,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朱璧挤笑,转望老夫人,毕恭毕敬道:“长乐平日在府里时,都有老夫人宠着护着,突然离开,才想念起祖母素日对长乐的好,孙女感念老夫人对长乐的良苦用心,为此,昨天特意去厨房学了一样手艺,今天起了大早,趁着新鲜,做了一碟萝卜糕孝敬老夫人。长乐知道老夫人向来勤俭节约,这萝卜糕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是长乐亲手做的,还望老夫人喜欢。” 朱璧知书达理,事事都替人着想,连荣姑姑都怀疑是不是换了脑袋瓜子,果然这一招非常奏效。 老夫人又欢喜起来。 如果之前对长乐还有芥蒂,那么现在对长乐的言行举止十分满意。 郭夫人温和地笑道:“老夫人,这是长乐的心意啊,为了做这个萝卜糕,长乐的手也不小心烫了,没有叫一声疼,就是想做好萝卜糕,可见老夫人平日里没有白疼这个嫡孙女儿。” 朱璧婉婉一笑,盈盈地从春桃手里接过香清色脆的萝卜糕,小心翼翼地上前,摆在老夫人面前的矮几上。 “老夫人尝尝,这是长乐亲手做孝敬您的。”那眼神看似柔弱,生怕老夫人不吃她的糕。 老夫人笑道:“长乐的确有心。”她拿了一块放至嘴边尝了尝,现了意外的惊喜,情不自禁地点头,笑道:“这萝卜糕真是香。” 荣姑姑闻言,也拿了一块咬了半口,满意道:“这糕是长乐做的?”荣姑姑显然不太相信长乐能做出上等的萝卜糕。 “是啊,姑姑喜欢就好。”朱璧竟然没有邀功的意思,很谦逊有礼地夹了一块递与宜安。 宜安接了过来也尝了,确实非常好。 荣姑姑夸赞道:“味道很香,色泽也亮,吃起来,也不像普通的萝卜糕粘软,长乐费了一番心思。” 朱璧一直用谦逊有礼的语气说话:“姑姑好眼力,这糕在火候、油炸方面十分严格,除了放在普通的萝卜外,还放了莲子、红豆、当归、枸杞、人参等中药,另外淖上大火熬制的蔗糖,所以和普通的萝卜糕是有区别的。” 荣姑姑笑道:“长乐,对老夫人一片孝心,老夫人要赏啊。” 老夫人点头道:“听你母亲说手烫了,让我瞧瞧严不严重?” 老夫人的疼惜之情又涌上来,端祥着她手上的红斑,心疼地问:“可让太医瞧过?” 长乐的萝卜糕做得好,一下子将人心又收回来,为了这萝卜糕,她确实花费了很大的心思,萝卜糕自然不是她做的,是她找了一个有名的师傅指点春桃学会这个。 郭夫人当时看了一眼,竟然用稻草沾了窝里滚烫的菜子油滴到朱璧的手背上,痛得她哇哇大叫,现在她才明白母亲的用意。 长乐虚心道:“老夫人放心,已敷过药了,几天后就会好。只是长乐舍不得老夫人,要一个月才能见到老夫人。” 老夫人自然明白长乐想让自己收回成命,但这是沛王爷的命令,加上滑胎一事,长乐的嫌疑非常大,现在只是让她去庵里悔过,已是仁慈至极了。 老夫人一向公正,不会因为几块萝卜糕就收回命令的。 知道了长乐的用意后,对萝卜糕索然无味了道:“难得你一片孝心,这些糕点也该留给你母亲尝尝才是。” 夸赞了半天,老夫人还是没答应收回成命,长乐失落地控制着情绪道:“是。” 费了半天的工夫,老夫人不吃她这一套。 郭夫人依然面不改色道:“老夫人说哪里话,长乐是您的亲嫡孙女儿,不孝敬您还孝敬哪个。” 荣姑姑笑道:“嫂嫂说的是。母亲,这是长乐的心意,孝敬您是人之常情啊。” 老夫人淡淡点头,却不再吃萝卜糕。 郭夫人无法,对长乐道:“你先辞别老夫人,外面管家李步会找几个妥当的人送你过去。母亲在这里陪着老夫人再说会话。” 朱璧佯装镇定,又叩了一拜道:“孙女一定谨听教诲,每日替老夫人抄经祈福。” 老夫人淡淡的点点头。 郭夫人暗使眼色,朱璧领会缓缓退出去。 老夫人虽然不领情,但是显然已经对朱璧的印象改观了,看着朱璧没有任何纠结的,大大方方的退出去,心里甚为满意。 朱璧毕竟是杜老太妃的亲嫡孙女,与宜安的庶女身份不同。 老夫人心里不免动容。 郭夫人见状道:“老夫人放心,长乐虽从未出过远门,但自打出生就有吉星高照,这一次去水月庵祈福,是为了保咱们王府平安。” 荣姑姑只隐约觉得郭夫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怪。 郭夫人的话让老夫人记起来:长乐在出生时,天上有一道华彩罩在王府上空,园子里飞来一些奇异的鸟雀盘旋着,久久不忍离去,众人都道四姑娘是吉星降临,要护着王府的平安。 宜安出生时好端端的天却突然轰隆一声,如晴天裂开,电闪雷鸣,一时大雨滂沱,分不清上天下地,天地间一片混沌雾蒙蒙,那恐怖的电雷鸣,叫人心都有三分恐惧。 两个孙女一个在吉光异彩的上午出生,一个在电闪雷鸣的下午出生,已令人纳罕。 谁知后来慢慢长成后,两个的命运又像换了似的,四姑娘面相普通且俗媚,性格也恶劣,七姑娘却从小就有花容月貌,倾城之姿,性格也谦让有礼,更令人纳罕。 因为两姐妹截然不同的面貌个性,众人都只当那天出生时天气来得巧,让四姑娘赶上好兆头。 荣姑姑也想起来这件事,笑道:“我记得长乐出生时,天气很好呢,众人都说有吉星降临。” 此刻吉星高照的朱璧装作主动请缨的样子,大义凛然的要赴水月庵。 “可不是,还有一群不知名的鸟在我们王府上空盘旋,多好看啊。”老夫人的心腹赵妪感慨道。 没想到事隔多年后,长乐亭主竟然长成这幅模样,辜负了众人的希冀。 老夫人想起当年,就笑道:“那是,长乐出生时,天生还有一道光环,街上的人见了,都传开了,一定要送贺礼给小吉星。” 郭夫人似是谦虚道:“长乐是托了老夫人的福气罢了。这些年也没验证过,难免都忘了这件事。” 这倒也是,宜安站在长乐身边,这一对比,那吉兆都失效了一般。 郭夫人看似漫不经心的,又道:“长乐第一次出远门,咱们府里一下子冷清多了,没有六姐在身边玩耍,宜安也觉得孤单吧?” 郭夫人突然问起宜安,宜安不知道郭夫人打什么主意,恭敬答道:“自然,六姐在府里更热闹些。” 人多热闹,只要不再害她就好。 郭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六姐这次去是祈福,没有一个月就会回来的,提起祈福,儿媳想起来,今年的谷祀眼看在即,现在也该准备了。”(未完待续。) 078 走水 “刚刚我和老夫人在提这事呢,今年不同往年,更热闹些才是。” 郭夫人淡淡一笑,道:“我听沛王爷提起,皇太后说前些日子,陛下梦见了谷神,谷神告诉陛下,上天赐福,比往年要风调雨顺。各地都应该孝敬他。皇太后知道这件事后,同陛下商议各封地都要在规定的吉时齐齐朝西北方向,向谷神祭祀祈福,以显我朝对天子臣服,对谷神的敬意。” 老夫人道:“谷祀是件大事,不得出丝毫马虎。” “是啊,这次各个封地同时举行,想必非常壮观。儿媳一会就去准备。” 老夫人眯起眼睛看了郭夫人一眼,语气又变得很淡,道:“不必了,谷祀是下个月的事,这件事交给丁夫人办吧。” 郭夫人尴尬道:“老夫人,往年都是由我代办这事,为何今年要换丁夫人?再者,丁夫人虽是贵妾,但身份品级到底卑微了些,这样会不会对谷神不敬?儿媳操劳惯了,愿意替老夫人分忧解劳,何况丁夫人身体尚未康复,也没有办过这种盛事,儿媳更有经验,主持祭祀大典的事由儿媳亲自办更为妥当。” 老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一向操劳,也该闲下来享受儿孙之乐,纬儿如今已过弱冠之年,该是娶妻的时候了,找个工夫去杨家提亲。” 老夫人让她别管闲事了,一心一意的替朱纬娶门亲,才是正经的。 郭夫人面上仍然温温和和,笑道:“儿媳全是为老夫人着想,老夫人若觉得妥当,儿媳自然乐得撒手,趁这工夫替纬儿寻一门好亲事。杨家的姑娘未免太寒酸了些。”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走水啦,走水啦!”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老夫人急问道。 侍玉慌里慌张地从门外跑进来道:“老夫人,北边的后院走水了,管家正叫人在救火。” “伤了人没有?”老夫人急问。 “没有人伤亡。” “叫李步一定要在半个时辰内浇灭火。”老夫人命道。 侍玉应着忙忙退出去。 一时人心惶惶,惊恐地望着老夫人,老夫人也是捻珠祈祷着。 北边的后院一直闲置着无人入住,老夫人的佛堂离后院最近,如果佛堂遭殃,是很不吉利的事情。而且所有的房子都是木雕纸糊,空气干燥,风势也大,最怕火势乘风牵连到前院。 后院传来一股浓烟味,在每个人的心上蒙了一层阴影。 来来往往嘈杂的脚步声、木桶撞击声、呼喊声乱成一团,直揪着老夫人的心。 好好的怎么走水了?沛王爷府这么多年从没发生过这种意外,一向在火烛方面谨慎万分,丝毫没有放松或懈怠过。不说是别人,就连老夫人自己,火烛方面每日都要检查六七遍,看火烛的丫头也不敢有一丝马虎大意,走水是掉脑袋的事情,谁也不敢出这种差错。 众人凝神屏息,竖耳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个时候朱璧突然从外面赶进来,惊恐道:“老夫人,长乐刚出门忽然听说府里走水了,李管家去了后院救火,长乐不放心老夫人,跑进来看看。” 正是危难之际,忽然看到亲孙女,老夫人心头一暖,这个时候,连沛王爷和纬儿都没来得及赶过来呢,长乐真是孝顺,这时候不忘了祖母。 老夫人忙得招手叫她过来,叫长乐坐到自己的身边,安慰道:“我的长乐,别怕,别怕,祖母好着呢。李管家一定会救下火的。” 众人起初被走水的消息吓怔住,这时才反应过来,对,府里这么多小厮,李管家又是稳重的人,这火势一定能控制住。 “哎,好好的怎么就走水了?”荣姑姑皱着眉。话里带着担心,也不知道后面的火势怎样了,这股浓烟味却越来越重。 宜安镇定道:“姑姑,我相信李管家一定会扑灭的。” 荣姑姑有些意外,平日里在小事面前胆小懦弱的宜安,大难来临时却镇定自若。 “老夫人,我害怕,长乐才出门没走两步,府里就走水了,长乐不能离开老夫人,长乐要在老夫人身边保护老夫人。”朱璧急切道。 “这火是怎么起的呀?咱们家从没有出过这种事,偏巧长乐出门,府里就走水了。”郭夫人似是焦急万分,无端地发着牢骚。 时间如沙慢慢地流失着,每个人的心都揪成一团,静默不语地看着门外,听着外面的动静。 又一会,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赶来,“老夫人,让老夫人受惊了。”李步满面烟灰,衣服又湿又脏,也顾不得形象,跌跌撞撞地赶进来道。 “火灭了吗?”老夫人先问道。 李叔跪到地上道:“灭了,灭了,老夫人受惊了,奴才该死。” 听到这话,众人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老夫人长呼一口气,又问道:“好好的怎么走水了?” 李步擦着额上的汗道:“奴才也不知道,刚刚送长乐亭主出门,还没行两步,忽然听到府里的小厮李子跑来禀报,奴才顾不得许多,带着人直奔后院先灭完火才敢到老夫人面前领罪。” 郭夫人带着庆幸的语气道:“亏得李步经验老道,遇事不慌,这事怪不到李步,原本他是要出门的,这事要追究管理后院的婢妇们。” 老夫人也赞同道:“你去洗把脸,带那些人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是。”李步狼狈地退出去。 老夫人心里疑惑着,长乐心疼着祖母,安慰道:“火已救下,老夫人不必担心了。长乐觉得这火起得有些莫名其妙。” 郭夫人好像被长乐的话警醒了道:“只怕这火没那么简单,这么多年没有走水,偏偏长乐才出门就走水了,或许是有人故意放的。” 荣姑姑道:“谁有这么大胆子,只怕那些上夜的婆子吃酒赌牌忘了查火烛。” “母亲,荣姑姑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朱璧赞同道。 宜安看着嫡姐的神情简直就像换了个人,知书达理,也没有半点慌张。 “老夫人!北边后院已派人查过了,是一堆干草引的火,现场没有发现其他线索。”侍玉跑进来道。(未完待续。) 079 失职 众人纳罕。 “老夫人!人我都带来了。请老夫人处治。”李步领着几个哆哆嗦嗦的下人走进来。 那几个婢妇个个灰头土脸,噤若寒蝉,垂手仵在那里,像束手待杀的羊羔。 李步呵道:“还不快跪下!” 一语提醒吓呆的几个人,扑通跪倒在地,腿已发软,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只不敢抬头。 “谁是看院门的婆子?”老夫人没有丝毫同情,一边打量着底下跪成一团的婆子一边问道。 几个婢妇面面相觑,最终一个年轻的媳妇从中间往前跪了跪,哆嗦着道:“婢,婢妇是看院门的。” 李步道:“老夫人,他是李子媳妇,不爱说话,平日里只管看北边院门。” 老夫人点点头,看了眼李子媳妇,问道:“后院为什么走水?” “婢,婢妇不知道呀。求老夫人饶命。”李子媳妇吓得魂魄飞了一半。 “你只管把所见所闻说出来。不是你的错,老夫人也不会罚你。”李步命道。 众人都盯着李子媳妇,那小媳妇可怜见的,刚刚和小厮配了婚,不到一年,就犯下这等大事,然而她也莫名其妙,只得道:“老夫人,婢妇看守院门,不曾看到什么人进出,只是今天早上突然间发现院子里有浓浓的黑烟,这才发现走水了。” “照你这么说,那火是自燃的不成?”老夫人沉下脸淡淡的语气,令底下人心惶惶。 李子媳妇忙道:“那火不是婢妇先发现的,婢女赶到时,石婆子已先在那里。” 一旁伏地的石婆子,心惊胆颤地跪上前道:“老夫人,婢女每日寅时要去后院的井里提水,郭夫人是知道的呀。” “是啊,石婆子是厨房里的人,每日起得最早,自然第一个发现走水。”郭夫人回头道,又转向底下的奴婢们:“石婆子,你当时看到了什么,只管和老夫人说。” “婢妇今天天蒙蒙亮时起来,已提了十来桶水,正要再去提时,忽然发现一团火光在那里乱窜,以为是鬼火,吓得正要扔桶逃跑。 谁知,院子拐角的干角突然就燃起来。” 郭夫人变脸道:“糊说!哪来鬼火。一定是你这个婆子不小落了火烛,故意的推塞责任。” “夫人,就算婢妇借十个胆子,婢妇也不敢说谎呀,确实看到那火从天而降,落在干草上。” 石婆子战战兢兢道。 郭夫人语气转而缓和,推测道:“老夫人,石婆子一向老实巴交,媳妇也不信她会说谎,天降火团,会不会是上天的警示呢?” 听到母亲这么说,朱璧咬唇不语,眼看着老夫人淡淡的表情。 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上,不相信会发现有这种稀奇事。 宜安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这时才明白郭夫人话里的意思。 刚刚朱璧出门时,郭夫人看似有意无意地提到朱璧出生时的吉兆。 荣姑姑也说了是六姐是吉星,现在吉星刚刚出门,府里就发生了天火,说明六姐确实是吉星降临,护着王府平安。天火的警示,不正是要六姐留在府里吗? 荣姑姑也疑虑道:“老夫人,都说长乐是吉星降临,长乐才一出门,天火就给了警示,会不会长乐真得不宜出门?” 李步是看着长乐亭主长大的,对亭主当日出生时的吉兆印象很深,加上上次道士的话,顿生恐惧道:“老夫人,四姑娘出生时的吉兆众人都看见的,都说能护王府平安,现在四姑娘一出门,正不压邪,煞气出动,要不然为何为会出现天火?” 宜安的脸色微微一变,提到煞气,她就想到道士的话,老夫人的脸色果然也微微变动。 这时,伏在地上的石婆子哭着强调道:“老夫人,婢女没有看错,确实是从天而降的天火,李子媳妇也可以作证,没有外人进出。当时我是先发现的,还以为眼睛花了,直到那草燃起来,才吓清醒。” 长乐忽然变得神圣起来,安慰老夫人道:“长乐何德何能,能让家里人都看得这般重视。长乐只想府里所有人能平安。这次走水,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巧合,长乐毕竟是女流之辈,手无束鸡之力,怎能压住府里郁结了十五年之久的煞气。” 众人自然明白乐亭主说的煞气是谁了,只是没想到一个走水事件会扯上宜安身上。 宜安做顺水推舟的人情,道:“老夫人,六姐不愿意去水月庵,宜安愿意替她去。” “荒唐!你六姐去水月庵是她罪孽深重,去悔过,你替她去,她如何洗清自己的罪过!”老夫人的话掷地有声。 朱璧轻飘飘的心仿佛又从云间跌落在地。 “老夫人,宜安可以不去,但事情不会这么巧啊,乐亭主最好也留下来,如果真得有煞气呢?乐亭主天生的吉星,留下来或可以压一压,保府里一切安然无恙。”李步揖道。 李步是忠厚的管家,凡事都替王府着想,只要有利于王府的,不管是非黑白,他都愿意尝试。 管家的话显然老夫人是听进去了。 郭夫人见机道:“老夫人,这事只是怕巧得很,长乐天生的好命,怨不得李管家迷信。” 底下伏地的婢女们面面相觑,好像主子们把她们忘记了。 她们也怕因为失责被处罚,故而见到一丝转机后,都忙不迭地推卸到天火上,附和着郭夫人的话。 “婢妇觉得乐亭主是府里的吉星,有乐亭主在,府里再不会走水了。”李子媳妇战战兢兢道。 “奴婢也认为是吉星出门煞气太重,天火作祟。” “婢妇,是亲眼看见的,吉星一走,管不住天火啊,没准乐亭主一走,过不了几天,天火又来作祟。”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时,丁夫人在珠哥的搀扶下摇摇地走进来,看着就像小产后虚弱的样子。丁夫人上前作揖。 老夫人命赵大娘搬了一张舒适的软榻来,扶丁夫人坐下,才道:“你身子养好了再来请安。” 丁夫人敷了胭脂口红,仍然掩饰不住面上的苍白,淡淡笑道:“多谢老夫人关心。我是听说府里走水,特意来看下,没事了吧?” 荣姑姑道:“丁夫人还不知道吧,是天火作怪。老夫人正不知怎么处治底下人。” “天火?”丁夫人故意眨眨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望望郭夫人,笑道:“大嫂也信这个?” 郭夫人心里起了疙瘩,面上淡淡的,缓缓道:“众人亲眼所见,自然是相信的。” “原来众人都见到了?公主看到了?宜安看到了?还是这知书达理的长乐亭主看到了?”丁夫人淡淡的问道。 “我没有看到,但是有看到的人。”朱璧不服气了,从丁夫人进来,就发现房子里的气氛变了样。 丁夫人看了朱璧一眼,心里恨不得撕烂她的嘴,脸上仍然是淡淡的道:“老夫人,不知是谁看到了天火?” 这一问,底下的婆子们瑟瑟发抖,只有石婆子不怕。 石婆子在王府里做了二十多年的厨娘,是郭夫人的红人,而丁夫人只是贵妾,妾而已。 论级别当然奴才要服低,但是论老资格,丁夫人还要敬一敬她这位老人。 石婆子壮壮胆子,吱声道:“是婢妇看到了天火。” “哦?天火长什么样?”丁夫人看似好奇地问道。 石婆子道:“天火是从天而降的。” 丁夫人来了兴致,笑道:“既然是从天而降,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看到?石婆子虽然起得早,比你起得更早的也有,李子媳妇是看门人,为何她没有看到天上有火团,照说从天而降,这不是和星星月亮一样,远远的站在地上就瞧见了?” “怕是别人没有留心吧?”石婆子抹着汗道,没有想到丁夫人有兴趣查问天火。 郭夫人插话道:“大清早的,都在房子里,谁会留意天上呢,石婆子若不是去了北院,也不会看到,妹妹何必疑神疑鬼,回去好好养身子要紧。” 丁夫人纵然心里对郭夫人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很温和道:“光凭石婆子一人说见到天火,不足为信,何况天火多少年难得一见,偏偏石婆子运气好,叫她撞上,这婆子分明是不小心落下火烛,怕受处分,才推卸责任!” 丁夫人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转而瞪向地上的石婆子,石婆子吓得忙辩道:“老夫人,婢妇若是说谎,就割了舌头。” “这可是你说的。”丁夫人轻轻的语气,传进石婆子的耳朵,她仿佛站在悬崖上,内心忐忑不安,瞄了一眼郭夫人。 “这底下婆子们虽浑,但都是家里的老人,在府里忙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连我平日里都敬重几分,石婆子不过是说了自己所见所闻。即使错了,也是眼花。妹妹何必跟婆子们计较。”郭夫人淡淡笑道。 丁夫人还没执掌家务,就对婆子们这般严厉,更不用提那些婢女了,郭夫人性情多好,待下人宽厚,这才是众人拥戴的当家人啊。不光婆子们就连老夫人,也爱听这话。让丁夫人当家的确有点悬。 “老夫人,火已经浇灭了,原因一时也查不到,不管是不是天火,这些婆子有疏忽的责任,扣一月薪水让她们记过就罢了。”丁夫人一搅和,郭夫人准备从长计议长乐去水月庵之事。 “老夫人,这火只怕不是天火,而是人祸啊。”丁夫人一言既出,四座的人都望向她。 其实老夫人心里已经很明白了,北院靠近池塘,旁边还有一口井,若是有人故意纵火,只是想宣传吉星煞星,点燃那里最放心。纵火人无非是想让长乐留下来。起初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留下长乐也就罢了,谁想丁夫人拖着病身来过来追查,她丧子老夫人依她,要给她一个交代,也好警醒郭夫人有所忌惮。 老夫人淡淡道:“丁夫人说说为何是人祸?” 丁夫人手抱着暖炉,却依然温暖不了她寒冷潮湿的心,缓缓道:“石婆子,我问你,你寅时挑水,既然是挑水,看见天火,为何不扑灭,等到火势蔓延才呼救?” 石婆子道:“婢女胆小,看见了邪火自然害怕,一时吓呆了忘记扑火。” 丁夫人冷笑一声:“这么说,那火是自燃,除了你,没有别人在旁边?” “是的。就婢妇一个人。”石婆子心里甚是得意,丁夫人虚张声势罢了,咬死了就她一个人,看她还能问出什么。 丁夫人和宜安对视一眼,转而笑道:“乐亭主,你可曾见天火?” 朱璧堤防着丁夫人,一副心虚的模样道:“我没见过,但石婆子见过。” “既然只有石婆子一个见过,证据呢?”丁夫人笑道。 朱璧道:“刚刚北院因为天火走水。” 丁夫人笑了,道:“石婆子不小心火烛,引起北院走水,罪责深重,怎么听她糊言乱语,就一笔勾销罪过?” 朱璧驳道:“丁夫人此言差矣。没有证据又怎能证明是石婆子所为?” 丁夫人笑道:“石婆子自己也承认当时就她一个人在现场,李子媳妇也作证,只石婆子一人,人证、口供一致,走水的原因再清楚不过了,是石婆子所为。李子媳妇说的我信,石婆子找不出第二个人在现场的证据,当然可以随意编造借口,难不成我们还要被一个婆子耍弄?” 朱璧说不出话来,眼望着郭夫人。 “丁夫人所说也不过是推测。”郭夫人淡淡道。 丁夫人听了笑道:“我说的是不是推测不重要,重要的是石婆子在说谎,没有人证物证,她说的是一派湖言,在这里装神弄鬼,糊弄老夫人,分明是没把主子放在眼里。” 石婆子哆嗦着道:“老夫人,婢女说的句句属实啊。” “石婆子你口口声声说是天火却又无人能够证明,唯一能解释的是你做贼心虚,分明就是你失责不小心落了火烛。”丁夫人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吓得石婆子方寸大乱。 “奴婢没有说谎啊,奴婢是冤枉的。”石婆子重复道。(未完待续。) 080 入庵 “既然冤枉,人证物证呢?”丁夫人追问道。 郭夫人冷笑:“天火,哪有什么物证?丁夫人不要为难婆子了。” “分明是这石婆子在刁难主子,此次若开了口子,难不保婆子们疏于看守,下一次走水,都有样学样,找天火的借口,老夫人想想,饶了这次,下次还怎么管底下人呢?” 郭夫人脸色变了,听着丁夫人巧舌如簧的继续道:“老夫人,石婆子犯了错推卸责任罪加一等,否则底下人岂不都被她带坏了。” 老夫人听到走水已心惊胆颤。 丁夫人的提醒不无道理,这次管理松懈了,下次如果再走水了怎么办? 不管石婆子有没有做这件事,老夫人决定杀鸡儆猴。 石婆子心里大惊不好,忙求道:“郭夫人,郭夫人,您是知道的呀,救我一命啊。” “石婆子,你叫郭夫人又有何用?难道是郭夫人叫你走水的不成?”丁夫人耻笑着。 郭夫人脸色铁青,看着地上的石婆子,张口结舌说不也话。 “郭夫人救我呀。”石婆子抱着一线生机求道。 丁夫人冷笑道:“石婆子,你失职走水,这次饶了你的命,但是,你既然说了谎,就要履行诺言了,割下舌头。” 石婆子吓得晕过去。 老夫人看得有点烦,对李步道:“石婆子拉下去先关着,旁人扣一月薪水。” 郭夫人待要说什么,老夫人转向她道:“你也是糊涂的,听一个婆子疯言疯语,都这么说,还怎么管理事务?” 郭夫人讪讪的,道:“媳妇一向宽厚待下人,听信了石婆子话。是媳妇的疏忽。” “这事到底此止,再不要提!” 事已至此,朱璧猛地惊觉计划失败了,一时情急:“老夫人,长乐留下来陪着老夫人吧。” 老夫人看看丁夫人,老夫人道:“长乐,水月庵你还是要去,多替丁夫人的孩子祈福吧。” “老夫人——”朱璧还要说被打断了。 “好了!都出去吧,吵得头疼。”老夫人厌烦地下着逐客令。 众人告退。 当天朱璧被送到水月庵。水月庵是沛王家庙,位于西郊青王山阳面山脚下。 郭夫人不得已,吩咐李步和水月庵的师太打点,好好照顾长乐亭主。 师太向来与郭夫人交情笃厚,岂有不从的。 朱璧搬入水月庵后,师太命人打扫了最好的客房给朱璧住,另又派了一个尼姑专门服侍朱璧的饮食起居。 师太最会巴结,还写了封写托李步带给郭夫人,让郭夫人一切放心。 朱璧起初十分反感水月庵,没想到这庵里师太见识广,对她照顾有加,这里反而成了她的天下,住在里面慢慢的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毛病,比先前更加刁蛮。 郭夫人打点上下,瞒得天衣无缝,老夫人她们都不知道。 月中时,郭夫人借口斋戒,趁着空档悄悄去了水月庵探望嫡女。 朱璧刚刚打破了一只瓷碗,堵气骂着小尼姑滚出去。 这时郭夫人突然进来。 “母亲,你终于来了!”朱璧转怒为喜,“母亲是接我回去吗?” 郭夫人看着地上碎掉的瓷碗,蹙眉道:“我的长乐,是不是这里饭菜不合胃口?” 朱璧道:“小尼姑做的饭菜太清淡了,长乐实在咽不下,这里的师太好是好,只是事事都无味,长乐在这里快闷出病了。求母亲早点带我回去吧。” 这时,水月庵的师太走进来。 师太是前朝宫里的老人,俗家姓李,人称李太,改朝换代后,在水月庵谋了尼姑一缺。 因为人善于奉承钻营,很快就从原师太手里接管了水月庵。 当然这一切都离不郭夫人的襄助。 可以说师太是郭夫人的左膀右臂。 “郭夫人,乐亭主在这里,我尽力照顾周到,只是这里毕竟素朴了些,乐亭主头一次来,住不习惯是有的。还望郭夫人见谅。”李太带着请罪的口气道。 郭夫人笑道:“李太听小孩子糊说。我看这里是庵里最好的客房,长乐在这里有劳你照料。” 李太更为客气道:“这是应当的。只怕还怠慢了乐亭主。乐亭主每日要抄的经文,我已经着下面的小尼抄好,夫人要时随时吩咐。” 郭夫人甚为满意,递了眼色给吴大娘,吴大娘会意取出一张银票给李太。 李太笑纳道:“夫人若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说着识趣地退下。 朱璧看了半晌道:“母亲,这次来是不是接长乐回家?” 郭夫人叹气道:“我和你父亲提过,无奈你父亲非要让你在这里待上一个月。母亲这次看看你,缺什么需要什么跟母亲说,长乐,你忍着点,再过半个月,母亲一定风风光光接你家去。” 朱璧一听还不能回去,顿时像霜打了似的,不甘心道:“长乐实在受不了这种鬼地方,我什么都不需要,只求母亲接我回家。” “哎。”郭夫人探口气,“长乐,现在府里的事,母亲也有心无力,做不得主了,老夫人把管事权慢慢的交给丁夫人,现在我们只能想办法,先挽回在老夫人和你父亲面前的印象。” 朱璧哭了起来,郭夫人安慰不了。 这时吴大娘走过来道:“乐亭主,这一切都是那个庶女陷害的,小不忍乱大谋,乐亭一定要忍耐,日后总有机会以牙还牙,百倍偿还给那个庶女!” “母亲,那个庶女有老夫人护着,我们还能动得了她吗?”朱璧抹干眼泪痛恨道。 郭夫人神秘一笑:“长乐,她同你一样是母亲的孩子呀!” 郭夫人从水月庵回来后,就感染了风寒,卧床不起,原先准备请刘太医,谁知那刘太医自从上次来过来,消失不见了,连皇太后都没找到他的影子。 华太医又老又钝,为沛王爷府看病几十年一直刚正不阿,这次郭夫人没办法,装病也得装像样点,吃了一点相冲的食物,果然肚子疼了起来,华太医开了药,又对老夫人说了细细照料饮食之类的话才离开。 “老夫人,自从乐亭主去了水月庵后,郭夫人一直茶饭不思,这次又卧病在床,身边若有个孩子服侍药汤,病会好得更好。”吴大娘心疼道。(未完待续。) 081 暗救 杜老夫人何尝不知道,不过长乐在水月庵思过,还有半个月才能回来。 朱纬常常在不府里,剩下的孩子就只有宜安了。 可是宜安毕竟不是郭夫人所出,郭夫人也见不得宜安,叫宜安服侍,怕她心里更不好过,也不好说什么。 吴大娘又道:“老夫人,郭夫人生病了才觉得子女不在身边的凄苦,奴婢们照顾夫人,夫人心里始终郁郁寡欢,对病也没有好处,不如叫七姑娘孝顺服侍她母亲,母慈女孝,这也是老夫人的心愿啊。” 老夫人本以为郭夫人是想让朱璧早点回来,没想到吴大娘提出这个要求。 老夫人自然是愿意的,也希望宜安好好孝顺母亲。 这样一来,培养双方的感情,往后这对母女关系才会好起来。 只是因平日郭夫人的态度,老夫人只怕她不愿意宜安服侍,故而没提,现在吴大娘提出了,何乐不为? 老夫人道:“母亲生病了,作子女的服侍在病榻前,是人伦常理。就让宜安去荣椒院服侍吧。” 北灵院 宜安正在作画,结香看了道:“姑娘这又是学了哪个画派?” 宜安笑而不答。 朗月领了新茶回来,瞧见了道:“还能是谁?自然是天下名士明公子的画法。” “就你这丫头聪明。”宜安笑道。 朗月笑而不语,将新茶放回房间。 结香看了半晌叹道:“呀,姑娘,你这画的是连香吗?连香发髻上喜欢戴这支钗。” 一语既出,房子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宜安叹道:“连香与我们姐妹一场,我想着替她画一幅,烧给她。” 众人不语。 朗月从房间里走出来淡淡道:“依我说,连香丫头卖主求荣,死不足惜。” 宜安没有说话,继续作她的画。 结香缓缓道:“朗月说的在理。只是人相处久了总有感情的,姑娘又是个极善良的,自然会不得连香。当初我和连香一起在老夫人屋子里共处十多年,竟没料到连香会是这个下场。” 朗月瞧姑娘面色不善,笑道:“别说了罢,姑娘看谁都是好人。” 就在这时,老夫人的陪房赵大娘走进了院子,结香忙命人端了几子给赵大娘坐,又叫朗月将新茶奉上,道:“这是刚领的雨后毛峰,还没开封呢,赵大娘尝尝。” 赵大娘笑着接过茶盅吃口茶,才道:“姑娘多费心了。我来是奉老夫人之命,传话给姑娘。” 宜安道:“赵大娘有话尽管吩咐。” “是这样的,老夫人说,你母亲生病在床,丫头们服侍虽然周到,但毕竟不是子女,现在,长乐亭主在庵里一时回不来,你大哥朱纬又不在家,七姑娘若有时间,去荣椒院服侍你母亲饮食起居,这对你们母女感情培养都有好处。” 宜安笑道:“老夫人替孙女想得很周到。赵大娘,你回去,告诉老夫人,宜安很愿意服侍母亲,一会就过去。” 赵大娘放下茶盅,起身笑道:“如此甚好,老夫人也就放心了。” 中午用膳时间,宜安来到荣椒院,正值郭夫人的婢女打碎了一个杯子,郭夫人又气又急地躺在床上骂着没用。 宜安叫人收拾了地上的碎片,走至榻前,安抚道:“母亲,生病了该好好养着身体才是,何必大动肝火,对病没好处。” “宜安呀,你怎么来了?”郭夫人貌似吃惊道,有一种危难时见到亲人的惊喜感。 “我听说母亲亲生病了,特意来看看。” 宜安正说着,吴大娘端了药走进来,笑道:“夫人,药好了,趁热喝好,身子才好得快。” 吴大娘刚走进来,看到宜安也似乎不敢相信,道:“呀,七姑娘,你在啊,有七姑娘,夫人一定会喝这碗药的。” 那意思是让宜安来喂药。 “姑娘,你帮着喂吧,这药苦的很,郭夫人一般没咽下去。”吴大娘走过一类道。 宜安接了药笑道:“我来。母亲忍一忍,喝了身体才会好起来。” 郭夫人貌似十分感激,眼里泪水都打转了,在宜安的服侍下,一口一口,将那苦苦的药喝得干干净净。 “瞧,有孩子在身边,夫人精神也好些了。七姑娘这几日不如住在这里,好好照顾你母亲。”吴大娘笑道。 郭夫人打断道:“我以前冤枉了宜安,只怕宜安心里介意,不愿意看服侍母亲了。” “母亲,孩儿怎么会往心里去。母亲若觉得好,宜安这几日愿意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服侍母亲,只希望母亲早日康复。”宜安拿了帕子替郭夫人擦擦嘴角,也不知这老怪物打的什么主意,面上不动声色地说道。 郭夫人听了感动得泪水打转:“宜安果然是母亲的心头肉。母亲觉得羞愧,病了时才知道宜安的好。”说着一阵凄然,一旁的吴大娘都陪着落泪。 郭夫人令吴大娘设好褥榻,宜安今晚在荣椒院留宿。 宜安回去换洗衣物时,结香还是不放心道:“郭夫人一向不喜姑娘,怎么突然间就改了性子呢?” “母亲生病在床,这时最需要我们作子女的陪伴左右了,这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可疑的。”宜安道。 结香还是担心道:“姑娘心地太过老实善良了,我只怕其中有诈。” 宜安笑道:“别担心了,母亲生病了,就算想要做什么,也没有精力的。” 晚上若有机会可以试试催眠,看这老怪物心里在想什么。 晚上,月淡如水,雕窗画栋,小客厅里,面对一桌饭菜,郭夫人仍然不思饮食。 “母亲,这饭菜不可口吗?”宜安夹了一块竹笋放在郭夫人碗里。 郭夫人见了,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食而无味,你六姐做的萝卜糕就很好吃,可惜她不在,没有人能做得了。” 宜安听了劝慰道:“可惜我也不会做,母亲若想吃,我让小厨房现在做几块来。” “他们做的和这饭菜一样,看着没有胃口。”郭夫人叹口气。 吴大娘想起一件事道:“奴婢记得四姑娘做萝卜糕时,春桃总是相伴左右的,她必定知道些,让春桃教七姑娘做出来孝敬夫人,夫人或许就有胃口了。” 郭夫人眼望着宜安,直摇头道:“只怕让宜安嫌麻烦。还是算了吧。” 宜安道:“没事的,只要能对母亲的病有好处,宜安愿意为母亲学做萝卜糕。” “现在太晚了,你可以明天做。”郭夫人道。 吴大娘心疼道:“郭夫人今晚岂不是要饿肚子?” “没事,母亲,我现在和春桃去厨房做出来,母亲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宜安笑道。 宜安和春桃在厨房里忙碌时,婢女朗月听了结香说了这件事后,终究不放心,也悄悄的跟进了厨房,只有外面瞧着里面的动静。 那春桃是朱璧面前第一个心腹,朱璧去水月庵悔过没带春桃,确实令人意外,春桃这几日管理南灵院一应事务,只等着长乐亭主回家。 “七姑娘,您不知道,长乐亭主当初做这个糕点时,很是花费了一些心思,叫奴婢守口,不告诉外人做法,但现在长乐亭主不能在身边尽孝,权宜之际,只能仰仗姑娘尽孝了。”春桃振振有词道。 宜安道:“六姐做的的确很好,我初次学,怎么能和六姐的比,只要能让母亲吃得下饭就好了。你告诉我怎么做。” 两个人在厨房里又忙碌了一阵,外在朗月看了半天,不知道春桃那个丫头使什么计。 “这个要先用油淖一淖,才能让萝卜糕香脆,色香味俱佳,郭夫人才能吃得下去。” 说着时,一窝滚烫的菜子油已经在沸腾,厨房里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气。 春桃将切好的糕点放了一块进去,手脚非常利落,朗月从外面看到有点意外。 她们又怎能想到长乐亭主孝敬的萝卜糕是春桃做的。 现在不过是听郭夫人的命令,故意的装拙让宜安亲自动手罢了。 “就像这样,姑娘也试一试。”春桃笑着往旁边让一让,给宜安挪出个位置。 沸腾的油水里滋滋的声音,就像春桃的笑声。 门外,忽而刮进来一阵风,朗月踢开了春桃慢慢靠近宜安后背的那只手,春桃还没明白过来,突然胳膊被一个力量重重地打了一下,痛得缩回,没想到腿部又被什么撞了,一个没站稳,一只手突突地贴到油窝边,痛得撕心烈肺地尖叫,幸亏手没有全部仵进去,要不然她的手完全费了。 宜安正要淖萝卜糕时,突然被人往后一扯,一时愕然,直到春桃在尖叫,她才心有余悸地回头见是郎月护住了自己。 这凄厉的叫声,令郭夫人和吴大娘畅快至极。终于,终于朱璺意外烫伤了。 朗月关心道:“姑娘没烫着吧?” 宜安摇摇头,道:“春桃烫着了。快帮她敷伤吧。” 朗月看了春桃一眼,冷哼一声,直接拽着她的胳膊摁至水盆里,滋滋盆里冒出一股热气,凄厉的叫声再次响起,春桃痛得眼睛往上翻。 “春桃你没事吧?没事吧?忍住,我去给你找大夫。”宜安急急道。 朗月心里暗叹着,自家姑娘太傻了,春桃要陷害她,她还在替春桃担心,若不是自己平日训练有素,姑娘这次只怕毁容了。 春桃哪里敢说什么,只管摇头。额上渗出大量的冷汗。 朗月钳制着她的胳膊,还要另换盆冷水。 春桃惊恐地看着朗月,忍住痛扯开朗月的手,直嚷道:“我没事,我没事,别碰我……” “手快烫出肉了,真没事吗?春桃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朗月抓住她烫伤的手关心着。 春桃的手肿成红红的萝卜,皮开肉绽的,突然被朗月这么一抓,痛得话也说不利索:“啊……痛……别碰别碰……” 朗月笑着吹气,安慰道:“别怕,大夫一会就来了。” 那淡淡的一笑,令春桃毫毛竖起,好像背后有一把冰冷的利箭嗖嗖飞来。 过了好一会儿,吴大娘慢吞吞地从外面赶外,一路走一路喊道:“怎么啦?怎么啦?谁在叫?还让不在郭夫人休息!” 吴大娘笑着走进小厨房,看到的画面却让她呆住。房子里一股浓郁的菜子油味,五官扭曲的春桃奄奄一息哼哼唧唧的,一只手红乎乎的肿得像肉包子,那一旁朗月拿着擦手的巾怕替她拭泪。 吴大娘的笑容瞬间僵住:“这是怎么回事!” “吴大娘你也看到了,春桃不小心烫伤了手,还差点误伤了七姑娘。”朗月淡淡一笑。 吴大娘瞪了她一眼,春桃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朗月手里突然夹了一根银针在她后背上扎了一下,又是一声尖叫。 春桃忍住痛,跪到地上,哭道:“是春桃不小心,误伤了自己。” 朗月慢慢蹲下扶起她,顺便拨下银针,淡淡道:“是啊,太不小心了,这手怕是毁掉了,可惜,真是可惜了……” “还不去找大夫。”吴大娘气急败坏道。 正说着,外面有小婢女嚷道:“大夫来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随之靠近,宜安领着王大夫赶来了。 “王大夫,请你帮帮春桃啊,保护她的手。”一个婢女手废了,不能作事,在主子那里没等于是废物了,春桃素日好强能干,如果没了手,等于要了她半条命。 “我尽力。”王大夫看这烫伤十分严重,敷好药,又让小丫头替伤者扎好布条,走出来道:“可惜了,怎么会烫成这样?”说着连连摇头。 吴大娘忙道:“大夫,那丫头的手还能保住吗?” “哎,我已经替她敷了烫伤药,只是,烫得太严重了,怕有几个手指要废了,实在是太不小心了。”王大夫叹息道。 王大夫是府里专给丫头们看病的医生,从没遇到过这么严重的烫伤,心里十分困惑。 “送大夫走吧。”吴大娘心里有鬼,不再追问。 小丫头送走王大夫后,回头瞪了哼哼唧唧的春桃,心里暗骂,简直是废物,这点小事办不好,还伤了自己,活该!(未完待续。) 082 央求 “吴大娘,春桃受了伤,这两天让她好好养伤吧。”宜安同情道。 “安亭主真是善良,春桃还不过来谢亭主!”吴大娘淡淡一笑,转而又怒呵着春桃。 那春桃正惊恐地望着朗月,说不出话,忽而吴大娘一声吼,又从几上跌倒在地,呆滞地望了吴大娘一眼,口内真念着:“是奴婢不小心,是奴婢不小心。安亭主原谅啊。” “真是,连脑子都烫坏了。”吴大娘气哼哼地离开。 宜安看不过去,叫几个婢女搀了春桃回去养伤。 朗月看着几个人把失魂落魄的春桃搀走了,才走到自家姑娘身边,淡淡笑道:“活该被烫伤,姑娘心肠好,还替她找大夫。” 宜安回头道:“朗月,你会武功?” 刚才,朗月突然一阵风似的过来,她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被拉到旁边,春桃好好站在那里,怎么会不稳手落到油锅边,谁也没看清,但是朗月反应这么快,好像身手不凡。 “姑娘是婢女的主子,婢女看到姑娘有危险,就算是拼出命,也要保护好姑娘。婢女也是一时情急,突然间爆发出来的力量,连婢女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个能耐。”朗月掩饰着。 这么说也在情理之中,宜安相信朗月的话。 朗月看着很柔弱的女子,来到她的院子后,一直默默做事,和种碧的个性完全不同,种碧喜欢说笑,朗月就像发条,一成不变地在院子里转着,忙着。 她不该怀疑朗月的。 萝卜糕没做出来,郭夫人听了吴大娘的汇报后,不顾抱恙之躯,急急忙忙赶过来,拉住宜安上上下下检查个遍,好像放下心似的,道:“吓到母亲了,你没伤着就好。” 宜安从没见过郭夫人待她这么好过,突然有些受宠若惊道:“母亲,我没事的,你放心罢,只是春桃的手——” “那丫头活该,事情做不好,就要受到处罚。”郭夫人没有半丝同情,话里带话。 宜安看了郭夫人面上带着淡淡的责备,道:“春桃已经受了这么大罪,母亲就饶了她这回吧。” 郭夫人笑道:“当然,宜安你说饶她,母亲就饶她。”说着携了她出门。 郭夫人的表情很怪,看着又像是关心又像是愤恨,把宜安看得有些糊涂。 外面星云密布,夜晚的暖风和煦,一丝萧竹声从远处幽幽飘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夜宴。 郭夫人突然触景生情道:“听到这萧声,就想起你六姐,也不知这半个月在那里怎样了?” 宜安安慰道:“母亲不要伤心,六姐还有半月就可以回来。” “我膝下通共只有你和你六姐两个女儿,谁想会出这种变故,宜安你还怨恨长乐吗?”郭夫人拭着泪问,眼里充满着期望。 “母亲,我和六姐之间不过是一点误会,我怎么会因为一件小事就怨恨呢?”宜安反问。 这时吴大娘走过来,拿了一件鹤氅,交给宜安道:“夫人身体还没好呢,亭主替夫人披上吧。” 宜安接过来,展开上前要替郭夫人披上,谁知郭夫人阻止了她的动作,反过来把鹤氅披到宜安身上,关心道:“母亲没事呢,不过是想念你六姐,你披着,小心着凉。” 此时的郭夫人哪里还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架势,完全是一个慈悲善良宽容大度的母亲,满满的对女儿的关怀。宜安从小没有母亲,也从未获得过郭夫人如此的关爱,忽然母亲替她披上鹤氅,她心头一热,满满的感动。 朗月看了,心里暗叹自家姑娘真是傻,别人对她一点点好,她就要掏心掏肺的待人,往后还不知道要吃什么大亏。 果然宜安感动道:“孩儿谢谢母亲。” “傻孩子,你是我的孩子,母女间怎么这么客套起来。”郭夫人还不望刮一刮她的小脸蛋,一副疼爱的模样,看得人好不感动。 郭夫人忽然又叹气道:“如果你六姐能早点回来,你们两个围在我膝下,就圆满了。” 这时郭夫人的陪房吴大娘道:“是啊,夫人的两个女儿都是极孝顺的,可惜夫人求了老夫人和沛王爷,都不松口,让乐亭主在庵里再待上半个月才准回家。” 宜安听了正要感叹,郭夫人突然回头道:“宜安,老夫人最疼你,你替你六姐求个情吧,你六姐从没吃过那个苦,已经知道自己的错了,就让她早点回来吧。” “可是——”宜安心里冷笑,没有拒绝。 即使求情也没求。 老夫人和父亲的决定,她就算去求,也不可能。 六姐受罚是因为丁夫人滑胎一事,丁夫人不原谅,她贸然去求,会让丁夫人心生难过不说,还不一定就能让六姐回家。 郭夫人转而失落道:“你和你六姐从小到大吵吵闹闹,你不去求情,我也不怪你。就当母亲没说过这句话。” 宜安故作为难道:“母亲,六姐要丁夫人原谅才行啊,去求老夫人,老夫人未必同意的。” “是啊,丁夫人心里正气愤着,这个时候去和老夫人说定然不能,但是丁夫人向来对安亭主好,不如直接去求丁夫人。”陪房吴大娘淡淡一笑。 郭夫人转向满含期盼地望着宜安,面上的期待让宜安很是为难。 “丁夫人更不会同意。”宜安淡笑。 郭夫人听了有些不满,道:“你没去试过,怎么知道丁夫人就不同意呢?我知道你还是恨你六姐,你放心你六姐这次回家,或是知道是你替她求的情,日后你们两姐妹感情会更好。” 要是能和睦相处也不至于到现在啊。 宜安心里发笑。 一旁的吴大娘又推波助澜道:“是啊,乐亭主危难之际,安亭主出手相助,乐亭主才会知道你的真心啊。” “母亲我试试吧。”宜安面带难却。 丁夫人怎可能原谅六姐致她滑胎,简直天方夜谭。 郭夫人松了口气,回头与吴大娘对视一眼,又转向宜安道:“这件事母亲就只能仰仗你了。还是有女儿好,你大哥一声不吭,什么事也不管。” “今晚,你不必来服侍我,好好回个安稳觉,想想明儿怎么去跟丁夫人说。你六姐若知道提前回家,会高兴坏了。”(未完待续。) 083 求情 “是。”朱璺应道,看着郭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姑娘,你真得要去求情吗?”朗月不相信她会这么做。 朱璺没有答言,转身往北灵院方向走去,边走边摇头笑叹:“呵呵,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当真以为我是傻子么?求情?画虎不成反类犬。” 朗月听了,放下心来,道:“姑娘明白就好,郭夫人分明把姑娘当成老好人一样欺负,想想从前哪一样陷害不是想至姑娘死地,姑娘千万别再信她们了。” “可是我瞧母亲似乎真得有了悔意,今天你也看到了,母亲还替我披了鹤氅,也很关心我。”朱璺故意笑道。 朗月冷笑一声:“我的姑娘,你可千万别相信她们会悔过。郭夫人对你好是有企图的,这一点点好处算什么,姑娘还是别充当老好了。太老好了,只会被郭夫人笑你傻。” 朗月的话句句不中听,却句句在理。 正说着已经走到了北灵院,朱璺心里自然明白,不过是故意装傻罢了。 但若是表现一下她的善良也是可以的。 人生如戏,不必较真。 北灵院 结香见自家姑娘回来了,一脸吃惊道:“你怎么跟着姑娘一道回来了,不是说姑娘去郭夫人那里留宿吗?” 朗月道:“今天的事真是有趣,你没见着,先是春桃那个丫头不小心烫伤了手,幸亏我眼疾手快,护住了姑娘,若不然烫伤的就是姑娘了。然后郭夫人赶过来一番安慰,说着说着话又扯到乐亭主身上,让姑娘回来好好想办法,明天去丁夫人那里求个人情呢?” “求什么人情?”结香有点吃惊,看着郡主笑而不语的表情更加不解,边替她脱下鹤氅边问道。 朗月冷冷一笑:“郭夫人替姑娘披上鹤氅时说,让姑娘求丁夫人宽恕乐亭主,明天接乐亭主回家。” “阿弥托佛,朗月,不可对郭夫人不敬,郭夫人是姑娘的嫡母,再有什么错,也轮不到我们置喙。”结香训诫着。 虽然心里对郭夫人也很讨厌,但是看到看院门的五大娘朝这边探头探脑,她一改神态道。 “结香,你怎么这么说啊?”朗月气愤道。 结香朝门外使个眼色,那个五大娘又缩回了头。 朗月忽然发现自家姑娘一直没开口,便道:“姑娘,郭夫人的话切不可信,姑娘慎重啊。” 荣椒院 郭夫人刚漱了口,一屋子奴婢们垂手屏息,地上跪着的春桃耷拉着脑袋静候发落。 “你是说这件事不怪你?”郭夫人一边净手一边问道。 春桃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弱弱地道:“奴婢原本快成功了,谁想朗月突然闯进来,坏了婢女的事。” 一旁的吴大娘见郭夫人不解,插嘴道:“就是今天陪着安亭主的那个婢女。” “哦,那个丫头我就没正眼瞧过她长什么样子!”郭夫人一脸嫌弃地擦了手,把巾帕扔进托盘里。 “奴婢不敢说谎,七姑娘身边的丫头好像身手不凡。奴婢刚要推七姑娘时,忽然那个丫头像一阵风似的跑进来,踢了一脚,奴婢的手,手就变成这样——”春桃泣道。 想起不小厨房的事,还心有余悸。 原本所有的事情都策划好了,吴大娘支走所有人,只留下春桃与七姑娘在厨房里忙着做萝卜糕。 春桃力气比较大,推一下或绊一脚,来个安亭主为做萝卜糕不小心烫伤的事故,是极容易的,谁知道安郡主的丫头朗月竟然悄悄在暗处观察着这些。 “你退出去吧。”郭夫人淡淡道,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问责的时候。 春桃没有想到郭夫人只是简单问下情况,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忙忙叩拜出去。 “那丫头什么来历?”郭夫人盯着春桃幸怏怏地离开,不禁皱眉。 吴大娘也不得解,只道:“就是上次金乡公主送的四个婢女之一。” “五公主?”郭夫人有些错愕,摇摇头,“没有道理呀,为什么要送这份大礼给那个庶女?” 吴大娘寻思道:“不管如何,叫朗月的丫头十分可疑,夫人何不探一探她的底细?” “区区一个丫头,不足为惜,必要时可处理了她。”郭夫人淡淡道。 北灵院 “朗月,你是什么时候跟着荣姑姑的呀?”宜安托腮笑问着。 想起小厨房的事,对朗月又犯了困惑,朗月见多识广不说,还好像有些身手,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女侠。 朗月奉上茶,淡淡一笑道:“奴婢的家乡几年前遇了大旱,饿死了不少人,奴婢的父亲失散,母亲也是那时饿死的,公主看我一个女子可怜见的,就收留了我。” “你同我一样,生母不在人世啊。”朱璺黯然神伤起来。 结香和朗月对视一眼,安慰道:“姑娘,还有老夫人和五公主疼呢。姑娘怎么能和奴婢们相提并论。” “就是呀,姑娘福气多多,有贵人相助呢。”朗月淡淡笑道,众人都没在意她话里会有其他的意思。 第二天早上,朱璺顺道去华椒院看丁夫人。 自从流产后,丁夫人房里再也不燃香,连花也全摆到院外。 因为老夫人已发话,下月执掌家事,丁夫人更在乎自己的身体尽快好起来,每日褒汤养身,身子如今已基本痊愈,加上沛王爷温语安慰,每日陪伴。 丁夫人从流产的阴影里走出来,忙碌起下月的谷祀一事。 谷祀是历来皇室一大要事,五谷丰登,百姓才能安康乐业,国家才能稳定繁荣,这项盛事,不光皇太后与皇后亲自主持,皇上有时也会亲临祀坛。今年各个封地都要齐齐举办,盛之又盛,可见一斑。如果这次办得好,老夫人往后会更倚重她,也更能减少郭夫人的威胁。谷祀的仪服特别有讲究,品级地位不同,主祭人的仪服在颜色、饰纹上也大不相同。 宜安一走进华椒院,就听到丁夫人正同管事婆子商量着仪服裁制的事。过了好一会,管事婆子离开了,丁夫人吹着茶沫子吃着茶,宜安上前问好。 丁夫人看到她,面上绽放出一丝笑容,招手道:“七姑娘过来坐。我正无聊呢,来坐近点,一起说说笑儿。你那个丫头种碧呢?” 宜安身边的丫头种碧很会讲故事,经常逗得大家开心。 这时她才发现朱璺是一个人来的,身边一个丫头都没带,不禁感到奇怪。 朱璺坐到丁夫人侧边,从婢女手中接过茶,无心吃茶,问道:“姨娘身体好了没?” “正说呢,快好了,下个月可以执事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丁夫人笑道。 朱璺面露尴尬,红着脸矢口否认着:“我就是来看看姨娘的,姨娘身体好了,宜安就放心了。” “你还说呢,上次差点让我误会了你,荣椒院的真不是东西!”想到这里,丁夫人气得把茶盏重重的摔在矮几上。 “姨娘不要生气了,事情查清楚了,六姐已经去庵里悔过,我想六姐也是一时糊涂,失了理智才会做出这种事。”宜安安慰着。 丁夫人笑道:“你的心地太要好了,你六姐可不是一时糊涂,也罢不提那一渣,都过去了,日子还长着呢,慢慢看着吧,谁先笑到最后。” 朱璺慢吞吞地喝了口茶,不想再接郭夫人求情的事了。 丁夫人和郭夫人的仇已结得很深很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她这时再糊涂也不能让丁夫人伤心,毕竟丁夫人一直是护着她的。 丁夫人目光放空望着窗外,一种蓄势待发的语气,“宜安有什么心事就要跟姨娘说啊,我虽然不是你母亲,但是看着你面善,也愿意帮帮你。” 朱璺最终没说出来,坐了半晌,丁夫人有事忙她才告辞。 “七姑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丁夫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道。 白大娘走过来,道:“婢女听说了,昨晚郭夫人叫了七姑娘,让她去老夫人那里求情,接长乐亭主早点回家。” 丁夫人淡淡一笑:“原来是这样。七姑娘答应了?” “夫人你也知道,郭夫人一番花言巧语,软硬兼施,七姑娘心肠太软太老实善良,怎么会是郭夫人对手?” “这倒也是,反正姑娘在尼姑庵里待不住,一心想回家来,索性早点接回来好。”丁夫人意味深长道。 郭夫人得知从华椒院出来的朱璺没有劝说成功,压抑在胸的一团怒火发泄出来,直接砸掉手中的药碗骂道:“真是一点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郭夫人的盘算落空,心里一阵气恼,还咳嗽了两声。 “夫人,我早说了,她是不会帮着我们对付丁夫人的,这不过一个测试罢了,既然她有心和丁夫人走到一块,我们也绝不能再对她有丝毫同情。” 是啊,郭夫人原本没把庶女当回事,捏死她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 谁知一时粗心大意,由着她在眼皮子底下长大成人,这才开始动手,但是意想不到的受挫,刚开始只当她运气好,但是每次都失算,心慢慢的揪起来,偏偏这时又冒出个得宠的丁夫人,权衡利弊后,想联手宜安除掉丁夫人再说,但是宜安向来与丁夫人感情好,想让她们生隙难上加难。 郭夫人皱眉道:“上次的一箭双雕之计虽然成功了一半,可是我们也损兵八千,我原想借她的手去除草,谁料到把长乐搭进去,至现在我还没想明白是谁在陷害我?” 底下的丫头收拾着碎碗,吴大娘看了道:“夫人,咱们至少还是除掉了肉中刺啊,不管是谁,总会被我们查到的,到时百倍偿还。只是眼下,我们也不必再跟庶女客气了。” 郭夫人目光放狠,冷笑道:“还客气什么!” “这个庶女很会装傻,从前就是这样,蒙蔽了我们的双眼,现在看起来一点不傻,知道耍弄人的把戏呢。”吴大娘火上浇油道。 郭夫人叹道:“我原也以为她傻,这次叫她去求情,不过是想让丁夫人寒心她,让那丁夫人闭嘴往后别在人前帮着庶女说话,别插手我和那个庶女之间的事罢了。早知到现在这么棘手,当初找回来时就应该一言不发的掐死她!”郭夫人懊恼着。 朱璺去给老夫人请安,是老夫人叫她过去的。 老夫人问起昨天侍奉嫡母时,有没有受到难堪。 朱璺摇头道:“母亲待我很好。母亲吃过药后身体已好了很多。” 老夫人微微点头道:“你母亲一时改不了性子。” “孙女明白。” 看着宜安离开,荣姑姑为老夫人按着腿道:“我看啦,嫂嫂和宜安和平共处,这事很悬。” 荣姑姑也了解郭夫人和房姬之间的仇恨。 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但郭夫人始终没有放下,将这仇恨迁怒到庶女身上。 “看她的造化吧……”老夫人淡淡道。 中午,宜安为郭夫人布膳,郭夫人淡淡的问起可曾为长乐求情一事。 朱璺手里的汤匙悬在半空,面露难色道:“这件事,母亲亲自和丁夫人说才好。” “要死!你作什么,是想故意害我吗?”郭夫人突然不由分说推开她的手,一勺子野鸡汤洒落在宜安刚上身的百褶裙上。 吴大娘凑到郭夫人面前直道:“夫人,你没事吧,没烫着吧?” 那汤勺原本在宜安手里,郭夫人一推,全部洒在朱璺身上,连手上也被烫得泛起红,刘大娘却看也不看,只望着郭夫人,好像是郭夫人碰到汤似的。 朱璺来不及抖落身上的汤水,刘大娘已回头瞪道:“安亭主,你不想服侍你母亲就明说,何必做这种阴人手段!瞧把你母亲身上溅成什么样子。” 郭夫人分明是干干净净的坐在那里,是宜安身上一身汤汁,吴大娘好像没看见似的,睁眼说着瞎话。 “母亲分明没事啊——” 吴大娘打断她的话,大声扯着嗓子,唯恐众人听不见,道:“安亭主做错了事,还抵赖,这都是谁教的呀,夫人,我真替您寒心啊,你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安亭主,看到您被烫着了,没有一句关心您的话。”(未完待续。) 084 泼汤 朱璺一身汤汁,暂不辩解,冷眼看着这出戏,没有人上前叫她去换身衣裳。 郭夫人也像没看见,瞪着她,怒道:“你还不跪下!” “母亲,我不知道错在哪里?”宜安这时明白了郭夫人是故意找岔。 吴大娘呵道:“真是不孝极了,连嫡母的话也敢顶嘴。”她使了个眼色,左右两边的婢女按着她跪到地上。 “我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故意往母亲身上泼汤呢?母亲虽然平日对你严苛了点,这也是为你好,你怎么能嫉恨母亲,趁着布菜的机会,把汤往母亲身上泼呢?”郭夫人看似是对一个不孝的庶女所为十分的痛心,控诉着。 “郭夫人,说话要讲证据,我可没有像母亲这般费心思的,不小心把汤推洒到宜安身上。” 郭夫人万分痛心道:“你还敢污蔑母亲,这真是反了天了,有做女儿的陷害自己的母亲吗?我怎么会养了这样一个不孝的女儿呀。”说着捶胸,好像受了万般委屈。 郭夫人口口声声声说她不孝。 不孝的罪名在这个时代能让人一辈子不得翻身,是个大罪,和失了清白是一样的重罪。 朱璺自知耍不过她的无赖,索性保持沉默。 越是反驳,越能让郭夫人捉住话柄,于是当个孝女的样子,拜倒在地道:“请母亲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母亲病才刚好,不宜动怒,母亲若觉得我服侍不周就换个婢女服侍吧。” 吴大娘挑衅道:“安亭主不光故意泼汤让夫人受气,还胆敢找借口偷懒,没有尽到做子女的本份,实在是大大的不孝啊,夫人若不惩治警醒她,往后还不知道如何无法无天呢。” “宜安,你实在太不孝了。”郭夫人目光凶狠,口口声声的不孝,这是要惩戒她了。 正如老夫人所言“你母亲一时改不了性子”。 宜安看了郭夫人一眼,淡淡道:“敢问母亲,孩子服侍在侧,为母亲奉汤侍药,是不孝,难道不闻不问才是孝道吗?” 郭夫人睁大眼睛,怒道:“你胆敢顶嘴!你故意要害母亲,往母亲身上泼汤,还敢这么质问!” “既然说是我的母亲,为何女儿身上有汤渍,母亲不在意,没有半点怜惜?难道在母亲的心里,并没有把我当女儿,在母亲的心里,只有六姐才是亲女儿,而我是被母亲嫌弃的庶女?母亲,我的裙子还沾了汤渍,母亲你为什么不问女儿烫伤了没有?” 宜安往前一跪,把湿嗒嗒的裙子展开给郭夫人看,郭夫人睨了一眼,冷哼一声:“那也是你活该,实在是蠢笨得要命,连个汤勺都端不稳。” 朱璺叩道:“多谢母亲明白,宜安只是蠢笨,不慎将汤泼到自己身上。” 郭夫人一怔,这丫头脸皮果然够厚,果然是装傻。 这么一来,说是不孝、陷害等等都是无稽之谈,她不过是蠢笨得连汤勺都拿不稳,郭夫人又怎么和一个蠢笨的人计较,实在有失体统。 郭夫人面色铁青,瞪着她,半晌没挤出一个字,心里冷笑着,以为这样就能逃得过吗? 吴大娘笑道:“安亭主连汤勺都拿不稳,夫人,要好好教导了,若不然,被外人知道了,岂不是笑话,沛王爷的姑娘怎么能蠢笨至此?” 宜安听了上前甩了吴大娘一个巴掌,打得吴大娘眼冒金花,只听得宜安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母亲面前嘲讽母亲的孩子!母亲可以说女儿的不是,但你这个奴才又算什么,敢当面指责主子的不是,母亲看你年纪大了不和你计较,你胆敢噌鼻子上脸,变相数落我的母亲,母亲是尊贵无比的当家嫡母,岂能容你这等奴才在这里指手画脚!”说着,上前道:“母亲,这个奴才分明是狗仗人势,讥笑女儿等于是讥笑母亲啊。” “真是反了天了!”郭夫人突然动怒,起身呵道:“来人!” 几个婢女一旁待命,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郭夫人这样的盛大凌人,哪里像是生病的样子。 吴大娘摸着脸火辣辣的,没想到今天会被一个庶女打,而且还是当着郭夫人的面,一时不知道郭夫人是在气谁。 郭夫人瞪着宜安,恨不得立马处死她道:“把这个不孝不敬的庶女绑起来!” 吴大娘一听,胆子又壮起来,上前就要打回去。 她悬空的手忽然被朗月制住,一个甩手动作,吴大娘痛了一下,硬是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地。 “反了这是!连个奴才都敢犯上了。”郭夫人目露凶光,话没有说完,宜安也气愤道:“母亲知道一个奴才都欺负到女儿头上了,也知道了一个奴才当着主子的面讥笑女儿,也讥笑母亲,更重要的是讥笑父亲,母亲为何不制止,反而由着那个奴才继续犯上?” 郭夫人一口气没吐出来,突然被这个丫头唇枪舌箭的说了一顿,血涌上来,一阵眩晕。 吴大娘连滚带爬的跪到郭夫人面前,道:“夫人保重身体啊,真是作孽啊,不用跟她废话,直接绑着打死才是!” 郭夫人还没开口,外面一阵脚步声,老夫人严厉的话语已传进来:“打死谁啊!” 朱璺看到了救星,忙作揖向老夫人问好。 郭夫人和吴大娘等人蔫了。 吴大娘使个眼色,郭夫人忙忙咳嗽几声,捂着胸口,拖着虚弱的身子指着宜安,像看到了灾星一般恐惧道:“老夫人,宜安不孝,处处跟我作对……她可真是我养的好女儿……” 说着又连咳了几声。 “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动怒,怎能纵容奴才动用私刑!”老夫人坐在旁边的榻上淡淡道,字字见血。 后面跟过来五公主、丁夫人,还有一众婆子,个个都听得清清楚楚,叫郭夫人下不了台。 这不知又是谁通报给老夫人的,郭夫人一时尴尬,道:“老夫人,宜安是我的女儿,我疼都来不及,怎么敢动用私刑。” “刚刚我们可都听到了,是谁说的‘直接绑着打死’?可怜的七姑娘,若不是我及时赶到,这时怕都没命了,还说不是私刑。”丁夫人一口咬定,根本没有郭夫人狡辩的机会。(未完待续。) 085 反讽 “丁夫人请你自重!”郭夫人说的风轻云淡,转面又面向老夫人缓缓道,“儿媳在教导孙女做事要有分寸不要急躁,宜安竟然连汤勺都拿不好,洒了一地,我做母亲的少不得费点心思教导她。老夫人若觉得不该,儿媳往后可以不管。由着她自生自灭。” 丁夫人先笑道:“真是谢天谢地啊,嫂嫂能这样是再好不过了。” 老夫人瞪了一眼丁夫人,那丁夫人方不敢再说,往后站了站。 荣姑姑看了朱璺一身汤渍,凑近老夫人面前笑道:“不过一件小事,嫂嫂也不用大动肝火,宜安是你的女儿,自然还要嫂嫂照顾,天下哪有母亲不疼女儿的,有那样的人,也配不上作母亲。老夫人算了,这件事都是误会。” 郭夫人脸一阵白一阵红,嘴上还是要强,道:“也不知是谁在老夫人那里扇风点火,一件小事,被传得沸沸扬扬,让外人知道了,误会儿媳不会管教子女。” 老夫人看着她,淡淡道:“你管教孙女们我原也不该插手,但是,说要打死就太过火了,不管怎么说,宜安也是主子,岂能容一个奴才说打死的话,现在我们家的奴才们有的真是被抬举得不像话了,不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了,刚刚是谁说打死?站出来!” 郭夫人脸色一变,哭道:“老夫人,这都是我一时气急才说出口的,望老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又装可怜咳嗽几声,身子之虚令人同情。 吴大娘是郭夫人的陪房,服侍郭夫人到不惑之年,平时郭夫人一人寂寞时,都是吴大娘在身边陪她说话,郭夫人早已把吴大娘看成是亲人。 吴大娘在荣椒院里也算得上半个主子,没有人敢对她不敬,平时说这些话都是没有外人的,今天当着宜安的面这样说,又被老夫人听到,现在吓成缩头乌龟,哆嗦地靠在一旁,只不敢站出来。 “嫂嫂一惯仁慈,纵容了那些狗仗人势的奴才,现在竟然想谋害主子,这是天理不容的,按照我朝法令,当诛全家。” “五公主,岂能诛全家,应该夷三族才对。”丁夫人笑道。 吴大娘吓得腿软,快支撑不住。 郭夫人讪讪道:“老夫人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如果真有这种心,我也绝不会饶了这些奴才的。” 老夫人道:“话虽如此,这种话说出口若是饶恕,往后这些下人更难治服。” 老夫人让了一步,但是郭夫人必须处治,以儆效尤。 郭夫人咳嗽一声道:“老夫人,儿媳一定会秉公处理的。” “如果你觉得宜安服侍不周到,就换个婢女服侍吧,她毕竟姑娘家,从没给人当婢女使唤过。”丁夫人在旁笑着补充一句。 郭夫人面色非常难看,道:“不劳丁夫人挂心,宜安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拿她当婢女。” 老夫人微微皱了眉头,道:“好了!你好好养身子才是,宜安服侍你一场,也是作为女儿应尽的孝道,切不可过头了。” “儿媳明白。”郭夫人脸微微一红,面向宜安和颜悦色,“宜安下次要当心了,不要再把汤泼洒得到处都是。去换身衣裳吧,母亲还指望你来陪我解闷。” 三言两语尽是母女之间满满的情意,外人也不便再指责什么。 宜安看着郭夫人复杂的眼神,无奈道:“母亲若不嫌弃女儿笨手笨脚,女儿自当愿意服侍在侧。” 晚间,明月当空,衬得荣椒院诡异的清冷。 夏荷捧着放有洗漱巾帕的托盘走进来,看了一眼郭夫人旁边的宜安,垂手侍立一旁,郭夫人也只当她是空气,两个人互不说话。 这时秋荷打来热水,郭夫人要洗漱了,手刚伸至面盆,突然面色一沉,拨倒了那盆热水,骂道:“要死的贱人,你是故意要烫死我吗?” 伴随着骂声,一盆的水拨洒得到处都是,噼里啪啦,面盆在地上打滚,摔到朱璺脚边。 朱璺换衣服来时,谨记着结香的话,“装聋作哑,不闻不问,除非郭夫人问话,才动嘴”。 现在看到郭夫人在脾气,依然一动不动,垂手立在一旁。 众婢女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往常水温都是这样的,才端进来,并无不妥。 今天估计是郭夫人火气大了点,觉得那水烫了,才会动怒,犯事的秋荷稀哩糊涂跪倒在地,心生恐惧道:“夫人息怒,奴婢再去打盆水。” 郭夫人瞪着她,厉声道:“你分明是故意要害死我,我饶了你,难不保你下次再来害我!” “夫人,饶命,奴婢这次是不小心啊。”秋荷求着饶。 主子这几天做事不顺,脾气也跟着阴晴不定,时而温和时而凶狠,底下的人如履薄冰。 郭夫人眼角的余光瞥见朱璺依然傻子般地站在角落,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更是来气,望着秋荷嘴角扯了扯,冷笑一声:“贱人,我可怜你没有亲娘养,收留你,没想到你翅膀硬了,竟然敢拿这么烫的水来害我,你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一脚踢倒秋荷,众人都不敢劝说. 吴大娘和陈大娘见朱璺始终没有上前安慰的意思。 陈大娘好意提醒道:“夫人生气了,安郡主作女儿的该劝慰一声才是。” 宜安忙低头道:“陈大娘说的什么话,母亲不是在生气,是在教导下人,我怎能破坏母亲管理下人的规矩呢。” 陈大娘干瞪着眼,气哼哼的走回吴大娘身边,朝吴大娘摇摇头。 秋荷爬起来又求道:“夫人饶命啊,秋荷下次再不敢了。” “承认了就好。”郭夫人冷哼一声,“拉出去打十板子!” 话说之际,从外面走来两个体壮的婆子把那秋荷硬生生的拖下去了。 外面外面秋荷的哭叫如杀猪嚎般,每一声都惊得房子里众婢噤若寒蝉。 屋子里死寂,众婢大气不敢喘一个。 郭夫人仍不解气,坐在榻上,喝了一口茶,就把那茶水一股脑儿泼到冬荷身上。 因冬荷是管茶水的,郭夫人骂道:“要死的小娼妇,我才病几日就轻狂起来,当自己是主子,不过是个没娘的野种,和我装起千金来了,如今,连茶也泡不好,这么苦的茶,你也敢拿来糊弄我!” 冬荷吓得腿软伏在地上,茶渍溅了她一脸,也不敢擦一擦,由着茶叶水流下来,滴在地上。 一滴,两滴…… 气氛变得愈紧张,仍然没有人敢上前劝说一句。 朱璺明白郭夫人骂的话,都是骂给她听的。 这样也好,让她看清了朱璺在郭夫人心目中的印象。 “没娘的野种”! 今晚若是能抽出工夫,一定要好好给她催催眠,看看她心里还有多么不堪的事。 犯事的丫头冬荷比方才的秋荷要镇定多了,只道:“请夫人责罚,奴婢就是奴婢,怎么能顶撞夫人!” 话说得格外悦耳,令郭夫人气顺了些。 这时,吴大娘看不过去上前道:“冬荷丫头一向忠心耿耿,不像有的人不懂规矩,当面冲撞夫人,冬荷丫头很知道自己的身份,夫人就饶了她这回,要不一时也找不出个像样的人替夫人泡茶。” 吴大娘的话明里暗里的都针对着朱璺。 朱璺只装作不理解,依然老实巴交地默立一旁,不过这话好像令郭夫人很受用,慢慢的,郭夫人的气消了,口气也变缓和了,道:“起来吧。” 那个叫冬荷的丫头谢着起身,也不曾擦拭身上的茶水。 吴大娘对冬荷淡淡道:“还不叫人擦掉地上的水渍!” “是。”冬荷应声,命几个小丫头拿了巾帕擦地。 郭夫人瞥了朱璺一眼,这丫头竟然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现在倒叫自己不知道如何开口,赌气坐在榻上,咳嗽了两声。 那庶女竟然闻所未闻,依然呆呆的像个傻子。 陈大娘不得法,开口道:“宜安亭主,夫人心情不好,底下人服侍不周到,你替夫人重新换盆水吧?我想夫人会喜欢的,气也会消掉。” 宜安看了郭夫人一眼,她面色看起来不善,摇摇头道:“母亲未必愿意。” “母亲当然愿意。我的好女儿。”说这后面五个字里。 郭夫人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般。 “母亲既然要我打水,女儿就替母亲打水,只是温烫女儿也不知道怎样才合母亲的意。还望母亲见谅。”朱璺淡笑。 郭夫人歪着嘴道:“自然,只要你不嫌弃母亲就好。” 阴阳怪气的对话惹得婢女们不禁侧目看了一眼朱璺。 朱璺从外面打了一盆热水过来,叫陈大娘试了水温,确定满意后,才端至几上。 郭夫人手蘸水试了下,很满意地洗漱了,并没有什么刁难,事有反常必为妖。 晚上众人都休息后,郭夫人躺在床上,朱璺思量着这时是催眠的最佳时机,便走到郭夫人榻前,笑意盈盈道:“母亲,是否睡不着?” “是啊,难为女儿明白,母亲的确睡不着,端杯茶来给母亲润润嗓子。” “喝了茶也不一定睡得着,女儿给您看件宝贝。”朱璺笑意更深,从袖兜里掏出水晶球。 “这是什么东西?”郭夫人看那球体晶莹光,大惑不解。 “看这个里面,母亲看到了什么?” 郭夫人冷冷地看了一眼,丢个厌恶的眼色,就不再理睬她手上的球,吩咐道:“母亲腿酸得很,替母亲捏一捏。” 催眠失败。 朱璺收起水晶球,面上恭敬地掐着她的腿。 郭夫人吃了一痛叫道:“轻点!” 闻言,她的手指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郭夫人的膝盖。 “算了,没这个诚意就别坐在这里!” “那听母亲的,我即刻离开。”朱璺欣然起坐。 郭夫人忙道:“母亲的口干了,去倒杯茶来。” 虽然朱璺极不配合,不过这位嫡夫人一会又叫腿酸,叫刚刚躺下的朱璺给捏捏。 又一会,又说口渴叫斟杯茶,脚抽筋了叫捶捶腿...... 一夜反复数次,直到天亮鸡鸣,朱璺不曾睡一个安稳觉。 次日一早,朱璺的早饭还没吃完,郭夫人又道不思饮食。 吴大娘忙道:“夫人饮食不佳,不如婢妇帮夫人做一碗开胃粥。” 一旁的朱璺没有吱声,吃自己的,只不说话。 这时陈大娘也道:“夫人身体不适,吃不得这些油腻的,不如婢妇炖一碗人参莲子汤给夫人补补身子。” “罢了,光有你们孝敬有什么用,有子女没孝心,也令人心寒。”郭夫人貌似感慨着。 一时众婢都望向朱璺。 见庶女竟然还有脸吃得下饭,一句话也不说。 众婢心里都很气愤,开始窃窃私语。 “夫人算了,放宽心,隔了一层肚皮,哪能像长乐亭主对夫人的孝心啊。” “是啊,要是长乐亭主在身边,知道夫人不适,这会子不知急成什么样了。” “是啊,长乐亭主多孝顺啊,沛王爷除了纬公子和乐亭主,再没个孝顺的孩子了。” 两个老大娘加上郭夫人的丫头春荷你一言我一语,有一句没一句的,看着朱璺说,酸言酸语,令人无心下饭。 郭夫人的心情反而畅快了不少。 “安亭主,夫人吃不下饭,你怎么能吃得这么香呢?”陈大娘见酸言酸语对朱璺没有丝毫影响,又直接开口讽刺着。 朱璺笑道:“宜安正是长身体之时,我吃得香母亲看着才开心嘛。” 一语令人无言以对。 春荷笑道:“安亭主说的是,但是夫人不思饮食,安亭主做一碗开胃粥给夫人,夫人应该很开心的。” 朱璺笑道:“母亲没有这个意思,这都是你这个丫头随意揣测的。” 郭夫人这时道:“春荷说的没错,如果你做一碗粥来,母亲很高兴,身体也会好得更快。” “可是,母亲,我做得不好会让母亲生气。” 郭夫人淡淡笑道:“只要是你做的,做多少碗母亲都喜欢。” “那么,安亭主,去小厨房帮郭夫人做粥吧。”陈大娘客气道。 朱璺只得放下筷子,作了一揖去了小厨房。(未完待续。) 086 刁难 “哼,动不了你,我就累死你。≥”郭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 “奴婢都告诉了小厨房的人,一概出去,只留她一个人在里面,谁也不许帮忙,也不让她的丫头进去。”吴大娘恨恨的丢弃一句。 郭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喝了吴大娘盛给她的乳鸽汤。 半晌,朱璺那边灰头土脸的熬了粥过来,郭夫人看了心中大快道:“这是你做的?” 朱璺端了过来,假意笑道:“是啊,母亲请喝吧。” 郭夫人望也不望那粥,手一推一个不小心,那粥就洒在地上。 她还故作惊讶状,道:“可惜了,粥还没吃上,你怎么不放稳点呢。” 口气里带着责备,朱璺心里暗叹,又要像昨天一样作妖了。 故伎重施的伎俩,真令人鄙视。 郭夫人突然开口道:“宜安,再替母亲熬一碗吧,母亲想吃红豆莲子粥。” “这——”朱璺看着地上碎掉的碗和洒掉的粥,有些心疼,这些都是粮食呀。 大齐国虽然不缺这点粮食可是也禁止公侯浪费的,何况父亲的食邑不过四千五百户而已,郭夫人竟然浪费了这么多粮食! 放在现代也是该批判的浪费行为! 郭夫人以为她为难了,想偷懒,便笑道:“要是你六姐在身边,替我做上一百碗都愿意的。” 说着又叹了口气,仿佛十分感慨。 “母亲想让我做,宜安做就是了,可是老夫人也常教导,粮粟一粒皆来之不易,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郭夫人瞪着她,竟然敢教训起主母,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 “你要是觉得心疼,就捡起来吃了便是。”郭夫人冷冷道。 朱璺看了一眼面色不善的郭夫人,想了想道:“脏掉的食物又怎么再吃,只是这么浪费我想母亲也是反对的,何不直接告诉宜安,要做多少碗,宜安全部做出来,到时母亲不吃也可以分给府外的难民吃。” “你!”郭夫人蓦地起身,忍了半天的火气又腾腾腾地冒出来。 一旁的吴大娘想拉都拉不住,“你的意思是母亲在故意刁难你了?” “宜安不敢,但是刚刚是宜安亲眼所见,您自己亲手把粥打翻在地,众人都看见了。”朱璺面不改色道。 郭夫人冷笑:“你现在愈得不把母亲放在眼里了,想偷懒,只管说,竟然敢把责任推到母亲身上,你们谁看见了,说!” 自然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的。 朱璺道:“这些婢女都是服侍母亲的,母亲身体又不适,还是养身体要紧,她们又怎么敢当面作证,惹母亲再生气,母亲还是不要和女儿计较这等小事。” “你是说母亲小鸡肚肠了?”郭夫人冷笑着反问。 “宜安不敢啊,只希望母亲能早日好起来。”朱璺仍然面不改色道。 “什么时候开始,你竟然敢和母亲当面顶嘴!”郭夫人气急败坏道。 “跪到院子里去!好好想想自己的错。”郭夫人呵道。 说着时,吴大娘和陈大娘上前就抓住她的小胳膊拖到院子门外,又踢又按地终于把她摁倒在地。 经过昨天的事后,郭夫人只让朱璺一人来荣椒院,还不准带她的丫头,这样她才可以为所欲为。 孤身一人在荣椒院,势单力薄,朱璺想着还是服个软先跪下来,等着转机到来。 郭夫人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心里十分畅快。 这时,门外传五公主来了,郭夫人哑然,忙命人把朱璺拉起来。 荣姑姑来得真是时候,朱璺感激地迎视上荣姑姑含笑的目光。 荣姑姑与郭夫人拉着家常,约莫三个时辰,直到子时快至时,才离开。 郭夫人心存懊恼地送走了小姑子,然后又冷眼睨着庶女。 这时传午膳了,陈大娘没好气地道:“夫人还是习惯由你布菜,你过来替夫人布菜吧。” 朱璺不动声色地又进屋布菜。 郭夫人淡淡一笑道:“今天做的鹅掌不错。” 朱璺听了夹了鹅掌放在郭夫人盘里。 郭夫人又是淡淡一笑:“听说今天的鹌鹑蛋做得也新鲜。” 鹌鹑蛋是很难夹的,不留神就是掉落,而整张桌子竟然都没有勺子。 “就夹那个吧。”郭夫人淡淡一笑,不容她思考。 朱璺只得小心翼翼夹了,正要往郭夫人碗里送时,忽而脚底被什么绊了一下,筷子一滑,鹌鹑蛋滚到郭夫人新上身的裙子上。 她自己的身上也差点撞到满桌的菜上,所幸手肘撑在桌沿,但还是不小心将旁边的汤洒在桌上。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 没等朱璺反应,郭夫人忽地起身,上前就要给她一个耳光。 谁知手悬在半空,还没落下来,却像被钉了一般,自己反倒痛得尖叫一声。 众人都唬一跳,不知道郭夫人生了什么事,拿手捂着那只手,好像手受伤了。 “你,你,你这个妖女!”郭夫人吃痛地瞪着朱璺。 朱璺不明白道:“母亲,宜安什么都没做啊。” 是啊,婢女们看得清清楚楚,除了春荷那一脚故意使坏,郭夫人原本是要打她一个耳光的,谁知突然又缩回手,还痛成这样。 郭夫人的手红了起来,一会就肿起来。 众人这才知道夫人的手真得受伤了。 “是你干的,你这个妖女,竟然想谋害母亲。”郭夫人吃痛道。 宜安看着她的手肿起来,也不知道生什么事,一头雾水,道:“母亲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女儿确实没有碰过母亲,可能是春天虫子多起来,被什么叮咬了也说不定。” “你还敢狡辩,庶女就是庶女,心胸狭窄小家子气,动不动就要陷害嫡母。”郭夫人气急败坏道,“你给我滚回院子里跪好!” 哎,朱璺觉得很冤枉啊,跪就跪,气消了大事化小就好,她不介意这些虚礼。 吴大娘替夫人敷着消肿的红花水。 就在这时,外面有个丫头探头探脑的,郭夫人忍着痛,呵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小丫头柳儿上前道:“是丁夫人的白婆子,过来请宜安亭主去华椒院。”(未完待续。) 087 阴谋 “她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什么时候不请,非要这时候请!”郭夫人忍不住甩开吴大娘的手,指着柳儿道:“你去告诉她,郭夫人这里缺不了宜安。≧ ” 柳儿面露怯色,如实道:“是老夫人同意的,说是下个月谷祀一事,还说知道夫人离不了宜安,只不过半刻工夫,碍不了夫人什么事,商议完了,回来就是。” 郭夫人气得要吐血,挥着手:“都滚走!” 吓得那柳儿吐着舌头缩回去,朱璺闻言起身告退。 终于跨出了荣椒院的门槛,看着门外姹紫嫣红,鸟鸣蝶舞,心里的阴影又慢慢消散开去。 “姑娘,你总算出来了,婢女们都提心吊胆。”朱璺刚走不到几十步,结香和朗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心有余悸道。 “让你们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是你们求的老夫人吗?” 结香和朗月互视一笑,结香道:“是丁夫人,还是丁夫人了解郭夫人,知道不会放人,拿老夫人压着她,她才放了姑娘。” 华椒院 丁夫人同白大娘看着布料,甚是满意,见宜安来了笑道:“这是宫里赐的蜀锦,你来瞧瞧,各色花纹的都有,能叫得上名字的就有数十种,大明光,小明光、大登高、小登高、蒲桃文锦,斑文锦,凤凰朱雀锦,白锦,以及蜀绨、青绨以及大交龙、小交龙,那几样是新料子,连我也没见过,摸上去也和普通的缃绮不同,这都是谷祀仪服裁制用的,各封地都赏了,听说我们这里赏得最多的,这都仰仗了明公子啊。” “明公子?”朱璺突然听到神仙一般的明叔夜名字,有些感慨。 这几日忙着应付郭夫人的勾心斗角,她有一度时间不曾好好睡过。 还不知道这明叔夜有没有听她的话,远离南宫昭,这样的大才子,好好活着才不暴殄天物。 丁夫人目光都落在那些眼花缭乱的锦缎上,边摸边笑道:“是啊,天下名士明叔夜出自我们沛王爷的封地,皇太后十分喜欢,不光赏得多,嘉奖也有。沛王爷现在合不扰嘴,明叔夜真为我们沛王爷增光啊。” 朱璺笑道:“明公子神仙一般的人,只是没想到,皇太后也知道他。” “宜安,这样的男子世上只有他一个,若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啊。”丁夫人放下料子,突然回头,语带戏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玩笑。 “丁夫人别开宜安玩笑了。”朱璺一头黑线。 她才不要当寡妇。 丁夫人道:“我说正经的,这次老夫人信任我,由我主持谷祀,沛王爷呢,也话了,今年不同往日,要找一个德才俱佳的人选亲自登上祀坛,我安排了你和明叔夜齐登上去,向谷神祭拜,你要做好准备。” 一席话激起千层浪。 丁夫人找她原本是为这件事! 听说大齐国登坛是很隆重很荣耀的事,她这是第一次出席,本已好奇,没想到现在丁夫人,要安排她和明叔夜同时登坛。 丁夫人这是有意要乱点鸳鸯谱啊。 朱璺想到这里,忙道:“我一个庶女身份,怕不能胜任呢。” “什么庶不庶的,现在的仕途都改为科考了,各凭本事,宜安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丁夫人笑着,也不等她再反驳,又道,“就这么定了。” “她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什么时候不请,非要这时候请!”郭夫人忍不住甩开吴大娘的手,指着柳儿道:“你去告诉她,郭夫人这里缺不了宜安。” 柳儿面露怯色,如实道:“是老夫人同意的,说是下个月谷祀一事,还说知道夫人离不了宜安,只不过半刻工夫,碍不了夫人什么事,商议完了,回来就是。” 郭夫人气得要吐血,挥着手:“都滚走!” 吓得那柳儿吐着舌头缩回去,朱璺闻言起身告退。 终于跨出了荣椒院的门槛,看着门外姹紫嫣红,鸟鸣蝶舞,心里的阴影又慢慢消散开去。 “姑娘,你总算出来了,婢女们都提心吊胆。”朱璺刚走不到几十步,结香和朗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心有余悸道。 “让你们担心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是你们求的老夫人吗?” 结香和朗月互视一笑,结香道:“是丁夫人,还是丁夫人了解郭夫人,知道不会放人,拿老夫人压着她,她才放了姑娘。” 华椒院 丁夫人同白大娘看着布料,甚是满意,见宜安来了笑道:“这是宫里赐的蜀锦,你来瞧瞧,各色花纹的都有,能叫得上名字的就有数十种,大明光,小明光、大登高、小登高、蒲桃文锦,斑文锦,凤凰朱雀锦,白锦,以及蜀绨、青绨以及大交龙、小交龙,那几样是新料子,连我也没见过,摸上去也和普通的缃绮不同,这都是谷祀仪服裁制用的,各封地都赏了,听说我们这里赏得最多的,这都仰仗了明公子啊。” “明公子?”朱璺突然听到神仙一般的明叔夜名字,有些感慨。 这几日忙着应付郭夫人的勾心斗角,她有一度时间不曾好好睡过。 还不知道这明叔夜有没有听她的话,远离南宫昭,这样的大才子,好好活着才不暴殄天物。 丁夫人目光都落在那些眼花缭乱的锦缎上,边摸边笑道:“是啊,天下名士明叔夜出自我们沛王爷的封地,皇太后十分喜欢,不光赏得多,嘉奖也有。沛王爷现在合不扰嘴,明叔夜真为我们沛王爷增光啊。” 朱璺笑道:“明公子神仙一般的人,只是没想到,皇太后也知道他。” “宜安,这样的男子世上只有他一个,若有机会,就要好好把握啊。”丁夫人放下料子,突然回头,语带戏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玩笑。 “丁夫人别开宜安玩笑了。”朱璺一头黑线。 她才不要当寡妇。 丁夫人道:“我说正经的,这次老夫人信任我,由我主持谷祀,沛王爷呢,也话了,今年不同往日,要找一个德才俱佳的人选亲自登上祀坛,我安排了你和明叔夜齐登上去,向谷神祭拜,你要做好准备。” 一席话激起千层浪。 丁夫人找她原本是为这件事! 听说大齐国登坛是很隆重很荣耀的事,她这是第一次出席,本已好奇,没想到现在丁夫人,要安排她和明叔夜同时登坛。 丁夫人这是有意要乱点鸳鸯谱啊。 朱璺想到这里,忙道:“我一个庶女身份,怕不能胜任呢。” “什么庶不庶的,现在的仕途都改为科考了,各凭本事,宜安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丁夫人笑着,也不等她再反驳,又道,“就这么定了。” 丁夫人拉着她看旁边一匹织金流云蜀锦道:“这块布料和你很配,留给你裁制新衣。” 就在这时,丁夫人好像现了什么秘密,受了惊吓道:“呀,宜安,你怎么黑眼圈这么重啊?” 昨天一夜没睡没有黑眼圈才奇怪,朱璺淡然道:“昨晚没睡着。” “是没睡吧?”丁夫人不相信地重复了一遍,压低声音,“她故意不让你睡觉吧,今天也累得够呛了。” 没等朱璺开口,门外忽然有荣椒院的婢女来道:“郭夫人说了,半刻钟已过,宜安亭主该回去了。” 丁夫人阴阳怪气地笑道:“难为她还提醒时间。” 那婢女自然不敢和丁夫人抬杠,说了这句话,就退到门外等着。 朱璺淡笑:“那我,过回去了。” “上次你来,是不是她叫你来求我提早接长乐回来?”丁夫人突然问起来。 朱璺点点头道:“但是六姐确实做得太过分了,所以我没有听母亲的话,母亲对我更不待见了。我同丁姨娘一样,谁对我我,我才会对谁好,绝不当个烂好人。” 丁夫人笑着点头,道:“趁她所愿。” 丁夫人话只说一半,另一半留着,众人也不解她的意思。 朱璺一走,白大娘看着丁夫人心情似乎很好,就走上前道:“夫人,难得真得要替嫡女求情?” 丁夫人一笑:“她不回来,怎么请君入瓮呢?” 自从流产之后,丁夫人与郭夫人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 虽然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朱璧,但丁夫人心里明白,幕后指使人是郭夫人。 她要郭夫人尝一尝同样的感受。 傍晚时分,宜安端着汤药坐于一旁几上,服侍郭夫人喝下。 谁知郭夫人一口没进肚,打翻她药碗道:“你要烫死我啊?” 刚刚熬制的汤药突然洒了一地,说实话,这汤药并不烫,而且是陈大娘试过温度才叫她端进来的,但是郭夫人看她不顺眼,不管她做什么,都不能遂意。 郭夫人霍地从榻上跳起来,指着宜安的鼻子破口大骂:“我知道你嫌了我,懒怠在服侍了,说孝顺的话不过是敷衍而已,有你这样的女儿,我都觉得丢脸,你怎么不去寻死,死皮赖脸地活着有什么意思?” 郭夫人恨不得她早点寻死,这样,也不用自己费尽心思地动手了。 谁知言语侮辱、精神打击,那朱璺就是无动于衷,活得像杂草一样精神,令郭夫人更为恼怒。那张脸总让她想起房姬死前的话: 我死了还有我的女儿报仇,你不想到的,你不会称心如意的,最后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嚎声,令她毫毛竖起。 外面的婢女们听到了一时不敢进来收拾残局。 朱璺充耳不闻,郭夫人骂累了,见她仍然若无其事,没心没肺的样子,恨不得宰杀了她。可郭夫人是当家嫡母,朱璺在荣椒院,死也绝不能在她的院子里! 不管了,先杀了再说。 郭夫人对庶女已经由恨生怕,此女总是大难不死,让郭夫人心生畏惧。 屋子里一片死寂,陈大娘悄悄支了两个小丫头去收拾药汤。 朱璺淡淡道:“母亲若觉得我服侍不周,就让婢女服侍吧,我早说过了,让我服侍,怕不能让母亲满意,母亲只说无妨。” “你的意思是怪我了?怪我支使你?”郭夫人瞪了一眼宜安,笑容里一股寒意。 “女儿不敢,只是希望母亲能宽心养病。”宜安道。 郭夫人看着她恬淡的面容,不先之前那般唯唯诺诺,不禁皱了眉头,心里想着这个庶女真留不得了。 晚上掌灯时分,郭夫人又吵着头痛,陈大娘道:“夫人,婢妇替你按一按。” 郭夫人却挥挥手道:“宜安呢?” 朱璺走上前揖道:“宜安在此。” 原本以为郭夫人要故伎重施,朱璺正要上前替她按一按,郭夫人却挥挥手道:“今晚你也歇着,让婢女们服侍就好,在这里我也嫌吵,隔壁那间屋子空出来,你睡那里吧。” 朱璺笑道:“母亲,不必麻烦,我回北灵院,明天早上再来就是。” 郭夫人微微闭着眼睛,似乎头痛得厉害,带着厌倦的语气道:“母亲一时半刻还离不开你。你就住隔壁吧,我招呼你时,你再过来。” 朱璺不知道郭夫人为何有此意,只得跟着陈大娘,打了灯笼往旁边的厢房过去。 谁知郭夫人说的隔壁,竟然是荣椒院最偏的厢房。 离郭夫人所居正房后面偏东北角。 夜晚风高月清,几个婢女左右撑着八角琉璃灯,领着她过去,幽魅魅的竹影投射到廊沿里,斑驳6离潜伏着重重危机般。 “陈大娘,这里怎能是母亲说的隔壁厢房,我还是回北灵院吧。” 说着要返身,那陈大娘忙拦住她笑揖道:“宜安亭主稍安勿躁,夫人说的就是这间,夫人知道亭主喜欢安静,所以拨了这间僻静之所供亭主休憩,白日里奴才们收拾得清清爽爽的,一切都按着亭主的喜好置备的,还望亭主不要驳了夫人的一片心意。” 看样子,如果不进去,陈大娘不会让她走。 她壮了胆子笑道:“你前面带路吧。” 陈大娘推开那扇门,果然房子里收拾得十分妥当,而且极为精致,八宝琉璃架上,置有各种奇珍异宝。 朱璺随意看了下,所见之处令她大吃一惊。(未完待续。) 088 意外 架子上摆着汉宫里的焚香金宝鼎,陈阿娇当日所用描金白玉著,王昭君所弹琵琶琴,貂蝉浣过的纱,西施戴过的梅花钗,上设着太平公主于含章殿下卧的榻,錾铜钩上悬的是大姑姑当日所用粉光联珠帐。 朱璺吃了一惊,道:“陈大娘,宜安没有这么大福气,住得了这里,还请换一间。” 陈大娘淡淡一笑,道:“姑娘是身份尊贵的宜安亭主,住得了。” 说着也不等她再行反驳,领着众人出去,顺手反带上门。 前面又传来郭夫人高声的呵责声和婢女的求饶声,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朱璺打量着房子里的装饰,太过奢侈,看得人眼晃。 窗边有轻轻的敲门声,朗月的声音传来:“姑娘,是我。” 宜安开了门,朗月进来道:“我来接姑娘去华椒院……” “郭夫人,她住进去了。”陈大娘得意地上前禀道。 郭夫人挥挥手,底下求饶的婢女退下去了,淡淡一笑:“哦,在做什么?” “这么多金银财宝在身边,她在慢慢看着呢……”陈大娘得意一笑。 郭夫人满意道:“最近睡眠不好,是不是再添一柱薰香?” “当然。” 陈大娘睁着一双吃人的眼睛笑语盈盈。 半夜荣椒院一片死寂。 房子里薰香浓郁飘溢至院子里,人影鬼魅,如那薰香影影绰绰…… 栖在屋顶的几只乌鸦无声无息地盯着廊沿上,鬼鬼祟祟的人影飘来飘去。 …… 鸡鸣时分,东方刚出鱼肚白,赵大娘迫不及待,笑语盈盈地来敲门。 她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事,倾城倾国的沛王七女和一个贫贱的寒士在房间里厮混了一夜。 赵大娘轻敲了两下门,如她所料,无人回应。 她想也不想把门推开,也不去望一下,就拍着大腿往正房处跑:“夫人!夫人!不好啦!不好啦!” 陈大娘的嗓门非常大,连院外的人都能听到。 郭夫人笑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夫人!宜安亭主她——” 这一声惊恐令郭夫人精神一振,笑得更加开怀:“她怎么了?” “母亲,在问我吗?”突然房门外传来一声极平平常常的回话,只是一声,却令郭夫人心像被挖了一般呆住。 陈大娘差点跌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往外面看看。 她,她竟然陪着老夫人一起走进来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宜安已搀了老夫人坐在上软榻,老夫人心情似乎十分开怀,道:“大清早上的,没想到我过来吧,我来瞧瞧孙女,这些天没见,也怪想念的,只希望她别恨祖母啊。” 郭夫人惊恐着,不知道老夫人在说什么,望望陈大娘,那陈大娘也是一头雾水。 昨夜的薰香剂量很重,照理,朱璺应该在那间偏房昏睡呀。 宜安的面上绽放着灿烂的笑容,道:“母亲,我正有件高兴的事情要告诉您,您听到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郭夫人吃惊道:“哦,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和老夫人一起来的?” “是啊,母亲,昨晚,丁夫人叫了我——”宜安笑道。 正说着外面有婢女神色异常跑进来:“夫人!夫人!出事了!乐亭主她——” 婢女没命地跌跑进来,刚要说下去,突然看见一屋子人,又见老夫人在场,神色大变,忙住了口,哆嗦地立在一旁。 不等郭夫人开口,老夫人先急道:“长乐怎么了?” 昨天晚上郭夫人突然告诉老夫人,她想通了,长乐不懂事,她不会再计较长乐害她流产的事,为此,下午已经派了可靠之人接乐亭主回府。 老夫人自然欢喜,丁夫人又道路途有些远,怕是要很晚才能到家,长乐同郭夫人半月未见,理应先给她们母女时间说说体已话,故而把宜安叫出来了,长乐暂时去了荣椒院陪着郭夫人。 然而老夫人也是思念孙女心切,早早的来看望长乐。 没想到一个婢女失神落魄地跑进来,说了一半没有再说下去。 老夫人一颗心悬着,追问道。 “老夫人!”婢女还没来得及说,突然东北角传来一阵阵尖叫,是长乐的声音,郭夫人神色陡然一变。 “是长乐!快去看看。”老夫人急急起身道。 直觉告诉郭夫人,此事声关长乐的清白,忙忙劝阻道:“老夫人,稍等,我叫她来请安。” “你没听见长乐在喊叫吗?她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老夫人瞪了一眼郭夫人,长乐可是她的亲生女儿,郭夫人听到长乐的喊叫竟然不急着去看看。 老夫人推开她带了人径直前往。 郭夫人跟在后面,微微落在身后的陈大娘急道:“奴婢不知道是乐亭主呀……” “你做的好事!”郭夫人尽量压低声音,干瞪眼看着众人赶过去。 接下来的一切都出人意料,房间里,地上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屁滚尿流地跪在地上,满面通红的,叫道:“饶命啊,饶命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夫人完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望着窝在床头一角的朱璧,差点昏厥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我扶您坐坐吧。”后面的丁夫人想笑又不敢笑,上前搀住老夫人,心里十分得意。 朱璧啊朱璧,没了清白,还看你这辈子怎么做人。 这是你应得的! “老夫人,生什么事了?”郭夫人强装镇定走上前,一眼就看见床上花容失色的女儿和伏在地上衣着寒酸的男子。虽然心里已有数了,乍一看到,还是很吃惊。 “你生的好女儿!”老夫人勃然大怒,从没有过的疾言厉色,“还要不要脸面了?” 郭夫人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得,压不下去,面皮紫涨着。 正要说话,朱璧从床上滚下来,直扑到母亲身边,道:“母亲,我不知道呀,醒来后就现有个人在身边。” 一言既出,老夫人惊得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嫡孙女说不出话。 “呀,郭夫人,我都不知道该恭喜还是该骂,真不要脸!”丁夫人阴阳怪气道。 郭夫人已顾不得许多了,忙呵住朱璧:“住嘴!老夫人在面前,长乐有话慢慢说,是不是这个人刚刚走错了地方,误闯进来的?”(未完待续。) 089 私通 郭夫人暗示着,朱璧醒悟过来,忙改口道:“是啊,母亲,这个人真得该死,大清早走错地方,扰了长乐清梦。≧ ” 伏在地上的男子大气不敢出一口,低着头缩在那里,也不敢狡辩。 昨天他明明躺在街角,忽然被人硬塞进麻袋里,后来人事不知,早上还在迷迷糊糊中,突然被一个惊恐的声音吼醒,这才现自己的身边竟然躺着一个女子。 此刻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丁夫人一脸嘲讽,似笑非笑道:“这个人可不是我们府里的小厮,老夫人你看清了,分明是外面的男人。” 乐亭主与一个衣着寒酸,长相龌鹾的男人私通。 这真是年度大戏啊,乐亭主是什么眼光! 朱璧面色一惊。 因为惊恐一直没看清那男子长什么样,昨晚她欢天喜地地回到家,又被个奴才接到这里来,说是母亲新招来支给她使唤的丫头。 因为从前听母亲提过要换掉院里的丫头,加上这间金璧辉煌的屋子确实是荣椒院里的,所以朱璧想也没想,就信了那个陌生女子的话,赶了几个时辰的路,身体累倦先休息了。 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母亲的安排,谁知早上起床竟然现身边躺着一个熟睡的男子,像见了鬼一样,失控地喊出声来。 没想到这一喊,竟然引来了老夫人!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牙还牙的阴谋。 原本郭夫人的计划是第一步先毁掉庶女的清白,没想到毁掉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郭夫人一个不稳跌坐在旁边的榻上。 “老夫人,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是有人故意放他进来的。”朱璧心生恐惧急急辩解,面色通红,众婢女围观着实在是太耻辱了。 “你们都先出去!”老夫人呵着那闲杂人等,围观的婢女们惶惶散去,谁也不敢声。 郭夫人的嘴唇在颤抖,看了一眼老夫人,又瞥了一眼庶女,见那庶女还装模作样也显然也很吃惊的样子,仿佛这一切她也没想到似的,郭夫人气火攻心,手心生汗,紧紧地攥着拳头。 又不经意地瞥见笑容如花,神采飞扬的丁夫人,心立刻揪成一团,面上抽搐。 怎么会,变成这样? 长乐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竟然丝毫不知! 想到这里,郭夫人不由得生气:“长乐,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朱璧一头雾水:“不是母亲说老夫人答应了,昨晚接长乐回家的吗?” 这时,郭夫人才明白被人算计了。 老夫人面色沉沉的,道:“本想你在水月庵静思多日,已悔过,谁知道你竟然回家第一天,就做出这种丑事!” 丁夫人不忘补上一刀:“是啊,你母亲生病,接你回家聊以宽慰,你怎么能趁母亲生病时与外面的男子私通呢?” 众人吃惊,虽然是事实,谁也不敢说出私通二字。 丁夫人却风轻云淡地就把朱璧犯的事讲出来了。 本朝等级森严,嫡庶不通婚,何况堂堂的沛王嫡女与外面一个流浪汉私通,这是何等大罪,不光通奸者要被处死,连带着生母在人前,也抬不起头做人。 陈大娘是郭夫人的陪房老人,是看着乐亭主长大的。 她眼看着郭夫人正气得抖,忙忙扑到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您不要听丁夫人的片面之词,乐亭主昨晚不是住这里的。是安亭主住在这里呀,如果说私通,是安亭主啊,乐亭主一夜都陪着夫人的。” 朱璺见陈大娘往她身上泼脏水,心里暗惊,难道这一切都是设计要陷害她的不成! “老夫人,昨晚郭夫人本想让安亭主侍奉左右,可是安亭主非说,怕扰了夫人休息,一定要住在这么偏僻的厢房,夫人知她孝顺,才把这么好的房间给安亭主住啊,谁能想到安亭主故意住这么远,是想和男人私会呢。”陈大娘恨不得安亭主的罪过早早坐实。 老夫人面色更加阴沉,道:“把这妇人的舌头割下来,竟敢当着我的面口出脏言。” 陈大娘一惊,又叩道:“老夫人,婢妇说的句句属实啊,是安亭主和这个男人私通,要不然她为何要一个人住在这里呢。乐亭主是被她陷害的。” 朱璧在一旁附和着:“是妹妹要和人私通,陷害我啊。” 经过陈大娘一番糊搅,不知情的都会误会朱璺了,好在老夫人根本不相信这个狗奴才的话。 这时,丁夫人在一旁说的话足以让陈大娘下地狱。 丁夫人笑道:“陈婆子,你不知道吗?安亭主昨晚一夜都和老夫人在一起啊。” “啊?”陈大娘跌坐在地,仿佛掉进了十八层地狱,失神地看着老夫人的眼睛异常的冷酷,眼里闪现出一丝杀机。 郭夫人这时突然吼道:“宜安,你怎么能骗母亲呢?” 朱璺淡淡道:“母亲,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郭夫人眼冒金星,不甘心被人整治道:“昨晚母亲好意把这屋子留给你住,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到老夫人面前?还有你明知道这屋子里有个男人,怎么能让你六姐住在这里?” 郭夫人气急乱了方寸,没留意到自己话里的问题。 “当家的,你知道这屋里有男人,怎么能让宜安住进来?”老夫人淡淡地问。 郭夫人面色煞白道:“儿媳不知道啊,这男人可能就是宜安的相好,老夫人叫宜安过去,这男人一时等着她,才留下来的。宜安做这种事,必然是瞒着我的,我又怎能知情。” 郭夫人做梦都希望是宜安和男子私通,刻意地忽略掉众人所见。 朱璺看着郭夫人,只觉得她很可怜,并没有和郭夫人狡辩。 事实摆在眼前,不是她几句话就能抹黑的。 老夫人淡淡的,当然更不可能信她的话。 昨晚宜安陪着她解乏,又说了些朱璧之事,丁夫人也在场,照郭夫人的话,朱璧住进来,现了宜安的相好,又怎能与之共处一夜? “天下有你这样当母亲的吗?嫡女通奸,还要拉个庶女来垫背的,咳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老夫人还健朗着呢,嫂嫂也不该这么糊弄老夫人。”丁夫人咳嗽一声,阴阳怪气道。 郭夫人面红耳赤,看着一眼老夫人,不敢再说什么。 宜安这时也道:“母亲昨晚让我住这里,没有半刻工夫,因为丁夫人叫我过去了趟,我和丁夫人一起去了老夫人那里,这点老夫人和丁夫人都可以作证,至于为什么没有和母亲说一声,也是听说了母亲和大姐在正房相见,不忍打扰之故。” 朗月昨晚接她时确实是这么说的,朱璺只是惊讶于郭夫人完全不知朱璧回府一事。 这都是丁夫人一个人悄悄去办的,在老夫人那里说,是要给郭夫人一个惊喜。 果然这个惊喜太大了! 让郭夫人有些承受不住啊! 但是老夫人对丁夫人不计前嫌,接长乐回家这件事上,心里十分欢喜。 谁想到长乐第一天就做出这种事,不仅如此,这三个可恶的串通一气,颠倒黑白,把脏火泼到可怜的庶女身上。 长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呢。 老夫人睁大双眼打量着她,一副完全不敢相信的样子。 “老夫人,乐亭主竟然回来第一天就这样,胆子这么大,怕不是一天两天了,或许在水月庵——” 丁夫人故意不说下去,让人联想。 是啊,水月庵位于西郊,长乐在那里明里说忏悔,没有家人在身边。 谁知道她在里面干了些什么? 能在母亲生病时与男子私会,那么之前在庵里又不知私会了多少次了。 老夫人眼里闪出杀机,绝不能因为她玷污了沛王府的脸面。 朱璧心里一紧,惊恐至极,不敢看老夫人,吓哭了道:“老夫人,一定要相信孙女啊,孙女是清白的,怎么敢做出和男人私通的事。”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我可是听说了,亭主在水月庵调戏过小尼姑,说什么——”丁夫人一副尴尬模样,竟不好意思说了。 老夫人吃惊道:“说什么?” 丁夫人这才缓缓道:“说‘小尼姑姿色颇佳为何不还俗,给沛王爷当妾,一年半载生个儿子,就可以升她当贵妾了,比在这破庙里要享福。’” 几天前,朱璧见水月庵里有个姿色颇佳的尼姑,那尼姑本身凡心已动,她有意说这些,希望那尼姑还俗后能为她和郭夫人所用,借尼姑的姿色挤掉丁夫人。 不过是说了一些暗示之语,虽没有丁夫人说的这么露骨,意思大致一样。 没想到,这种话竟然传到丁夫人耳朵里、 当时,只有她和李太拨给她服侍的小尼姑。 三个人说的话,怎么就传开了? 那两个尼姑里怕有一个是丁夫人的人,想到这里郭夫人的面色也突然沉下去。 老夫人勃然大怒,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嫡孙女是何居心? 招惹尼姑是要倒大霉的! “你倒是全替你父亲想好了,连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会自己作主了。”老夫人冷冷一笑,寥寥数语,像无数把利箭穿向朱璧。 她浑身一颤,瞪了一眼丁夫人,哭诉道:“丁姨娘陷害我,长乐从没说过这些话,丁姨娘自己没了孩子受刺激,迁怒长乐,老夫人,我可是您的嫡孙女儿,老夫人,您千万别信她的话。” “我陷害你?乐亭主真是讲笑话了,众人都看到你床上爬出一个男人,难不成是我们逼着你和男人睡到一张床上?你有手有脚的,又是在你母亲的院子里,难不成,我还逼着你母亲一起,让你和男人共处一夜?”丁夫人振振有词。 朱璧的气焰完全被她压下去了。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哪里好,乐亭主竟看得像宝贝似的!”末了,丁夫人还不忘数落一句。 一直伏地缩成乌龟的男子战战兢兢,听着这些有头脸的夫人们责备和耻笑声。 老夫人对朱璧已经失望至极,看了眼那个男子,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不耐烦道:“你姓什么?叫什么?” “祖母,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呀,他误闯房间,是大大的不敬,祖母应该替长乐出口气,杀了他!” 听到老夫人要问那个男人的名字,朱璧一脸惊恐。 她根本就不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只想立马杀死他。 老夫人问他名字,难道要把她送到那个男人吗? 她急急打断老夫人的问话。 男子突然听到要杀自己,慌得求饶道:“老夫人饶命啊,小的是东街的小林子,自小无父无母,在街头乞讨,昨晚——” “你要认真想好了再说,如果有半句谎话,小心你的狗命!”郭夫人淡淡地说,字字千斤重。 丁夫人也道:“是啊,你要说实话,昨晚是不是和长乐亭主在一起?” 小林子平日最好的是吃完就晒太阳捉身上的虱子,没有想到,现在自己身上干干净净的,又换了一套衣服,完全不像个乞丐了。 现在说他是个乞丐,只怕众人不信,但是昨晚的事他实在想不起来。 两位夫人旁敲侧击,吓得他不知道怎么说。 最上面穿着绛色流云吉祥牡丹华服的老夫人淡淡道:“你昨晚都干了什么?见了什么全部如实说出来。” “昨晚,小林子被一群人捆走,并没有看清是谁绑架小的,然后,小的昏昏浑浑睡过去,再没有醒来,直到早,突然现自己在亭主房间里。”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昨晚是和亭主在一块?”丁夫人只抓住重点笑问。 “这——”男子不敢开口,他自知配不上沛王嫡女,更不敢说私通,这件事他可是真是个冤大头啊。 “丁夫人,你是何居心!他的话疑点重重,既然昏睡过去什么都不知情,又怎能知道他是不是一夜都在这里。”郭夫人迫不及待地要撇清长乐与那男子的关系,“老夫人,这分明就是有人要故意陷害长乐呀,这个人的话再清楚不过了,昨晚,他是被人绑架来的。” “乐亭主是什么身份,谁敢陷害她呀,这男人自己都讲不清和乐亭主私通的事,分明是被人抓了正着,做贼心虚!”丁夫人冷嘲热讽着。(未完待续。) 090 圈套 朱璧气愤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和母亲顶撞!敢在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污蔑我!” “老夫人,看乐亭主的样子,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丁夫人咬牙切齿着,语气极淡极淡。 老夫人的目光能杀死朱璧. 这个嫡孙女果然一点悔意都没有. 寂静的房子里,只听见老夫人冰寒至极的声音:“孽障,你做的好事,还敢有脸在这里大声喧哗!” 朱璧“啊”了一声,瞬间气焰蔫了,伏在地上,哆嗦着。 老夫人从没有这么厌恶过她,又接着问那个缩成一团的男子,完全不敢相信长乐会找这样的男人:“你说的可是句句属实?” 男子一个激灵,伏地道:“小的不敢欺瞒,小的是被绑来的,求老夫人放了我。” 叫小林子的男人此刻只想滚回东街角,对什么长乐亭主一点不敢兴趣,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可是老夫人会饶了他吗? “这么说,我的孙女是和你在一起?”老夫人不冷不淡道。 众人噤若寒蝉,朱璧吓懵住,老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郭夫人睁大眼睛望着老夫人,老夫人缓缓启口道:“既然你和长乐亭主两情相悦,招你为婿,你可愿意?” “啊?老夫人!万万不可啊。”郭夫人差点吐血,泪流满面地哭道. 此刻她后悔至极,没想到会害了亲生女儿,禁不住拿了帕子拭泪,从榻上跌落下来,又继续求着。 朱璧已跪到祖母跟前,眼噙着泪水千求万求道:“祖母,孙女眼光再差也不会找这样的,孙女是被陷害的,求祖母还孙女一个公道啊。祖母你是最疼孙女的。” 嫁给一个寒士,长乐亭主就算毁了,老夫人不过是想留她一条命。 既然和这个男人私通,不如成全了她,至于往后是生是死,是穷是富,是病是老,都由她去,老夫人只当从没有长乐这个孙女! 朱璧见老夫人无动于衷,心里一冷,又转向求朱璺,道:“妹妹,你是知道我的,六姐千错万错还是你的姐姐,你也不忍心看着六姐掉入别人的圈套吧。” 宜安俯身扶住六姐,不咸不淡地劝道:“六姐,别急,老夫人还没有正式作决定呢。” 朱璧安静下来脸挂着泪望着祖母。 老夫人看都不看她,冷冷盯着郭夫人道:“这是怎么回事,一个男子平白无故的和长乐共处一室,长乐又为何不愿意嫁给他?” 郭夫人怔怔的,不敢说实情,只能以泪掩饰道:“老夫人,这男子分明是个贼潜入府里,这屋里哪一样不是宝贝啊,这个男人是贼人,应该立地处决。” 叫小林子的男人吓得忙磕头道:“老夫人,小的冤枉,如果不是人把我送来的,我怎么能认识路,而且进来怎么会没有人看到,小的真是冤枉,是人把我送来的。” 郭夫人呵道:“住口!来人,把这个贼人抓起来。” “老夫人话还没问完,嫂子你急什么?”丁夫人笑道。 老夫人没有开口,外面的人进退不得,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且慢着。”老夫人话了。 郭夫人面色一僵,只能干瞪眼。 “小林子,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还是装作不知道?如果我查出来你说谎了,你的下场会更惨。”老夫人又接着道。 男子吓得哆嗦道:“老,老夫人,小的说的句句属实,没有欺瞒,小的也是被陷害绑架来的。” “昨天晚上,你这院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老夫人转而问起郭夫人,显然不信郭夫人了。 郭夫人咬着唇道:“老夫人,我真不知情啊,若知道这时有个盗贼,一定会捆起来。” “这院里的看门人呢?都死了吗?”老夫人生气了。 郭夫人哭道:“儿媳病了,指望宜安能看着一二,谁料还是生这种事。” 老夫人不耐烦道:“不要事事都怪到宜安头上,她能的话还要你作什么!” 郭夫人一怔,忙道:“是,儿媳说错了。昨晚看门婆子出去了一会,是我让她出去的了一会,我睡得沉了点,没想到会生贼人潜入这种事。” 朱璧也道:“祖母,长乐昨晚困乏,哪里知道有贼人潜入,这个人关系事大,杀了他不足为惜。” 那男子胆小如鼠,保命要紧,一味磕道:“小的是冤枉的呀,小的被捆到这里来,自然是这里的主人肯了的,怎么能说小的是贼人。” 这男子竟然还能想到这一点。 丁夫人饶有兴趣的问他:“你说的有理,主人不请你,你八辈子都没这个福气踏入王府一步。” 郭夫人面色沉沉道:“糊说什么?他分明是贼人来陷害长乐。” “我可是听说了,郭夫人原本打算让宜安住在这里,如果不是老夫人叫了宜安,那么要陷害的人不正是宜安吗?谁又和宜安过不去,总是陷害她呢?”丁夫人暗示道。 郭夫人道:“丁夫人你什么意思!” “别吵了!把这个人先关起来!”老夫人厌烦地斥责着。 因为院子里已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丫头,此等丑事不宜声张,只能暗里处置。 老夫人一话,早已侍立一旁的管家命小厮们堵住男子的嘴,不由分说地捆走了。 家丑不可外扬,老夫人对朱璧和小林子都有杀意,本想试探下朱璧与小林子之间的心意,但是看样子,朱璧对小林子也是厌恶至极。 “长乐,先关到祠堂去!” 老夫人刚一话,朱璧就苦求道:“祖母,我刚刚才回到家还没给祖母请安,祖母怎能忍心把长乐关起来?” 郭夫人抹着泪道:“是啊,老夫人看在长乐是您的亲嫡孙女份上,她身子又弱,疼惜疼惜孙女。” 老夫人没有理她,见婆子们还动手,不由得生气道:“怎么还不动手!” 底下的婆子忙上前抓住朱璧的两膀带走了。 老夫人气哼哼地起身离开,看都不看郭夫人一眼,等众人匆匆跟着离去后,丁夫人在后面慢了一步,停在郭夫人跟前,笑道:“脸都丢尽了,只有长乐以死谢罪,王府的颜面才能换回啊。”(未完待续。) 091 得罪 老夫人接过来喝了一口,始终解除不了心里的那股火,叹口气重重的把杯子放在矮茶几上,道:“我真是白疼了那个孽障!” “谁又能想到这样?老夫人息怒,保重身子要紧。≥ ”陈大娘一旁劝道。 “要是他父亲知道了早就掐死她,哎,我还是心软了。”老夫人又是一声叹气。 一声声叹气与犹豫都说明了老夫人对嫡孙女的在乎。 的确,朱璧一直是她最看重的孙女。 毕竟是嫡出。 可是朱璧一次次让她失望,现在又做出这种下流无耻之事。 不管是不是出于她本意,别人都不会在意到这个。 陈大娘是老夫人的心腹,又何尝不知道她此刻心里的痛和无限的失落。 “老夫人,这都是天意啊,老夫人不还有个孙女么?”陈大娘的意思是损失了一个还有另一个七姑娘。 老夫人却叹气道:“可惜是庶出,生母又太卑贱,终究不是好命。” 陈大娘劝慰道:“我看七姑娘一点也不像庶出啊,看着就是老夫人的嫡孙女儿,再说明家公子对安亭主上心,没准命好着呢。” “但愿吧。”老夫人又端起杯子杯子尝了第二泡茶,“茶是好茶,可惜凉了,就不好喝了。” 老夫人心情不好,五公主又不在身边,灵苔院个个凝神屏气。 朱璺和丁夫人踏进门时,就听到老夫人的叹息,祠堂里不时地传来朱璧的喊冤声。 祠堂那边一声声的狼嚎,听到不叹气才怪。 丁夫人也叹气道:“老夫人,还是舍不得啊,长乐竟然还没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在那里大肆宣扬。若是王爷知道了,老夫人就算想保她,怕也难了。” 一语提醒了老夫人,老夫人回头对陈大娘道:“叫她闭嘴!再出声,就不要活命了。” 果然这一招很有效,一会儿,祠堂那边安静下来。 “老夫人,六姐做出这种事,念她初犯,不如就饶了她。”朱璺侧面验证朱璧私通一事。 丁夫人拉起朱璺的手,暗里佩服她黑得彻底,口内笑道:“宜安你六姐这次犯的错,不是老夫人说饶就能饶的。你姑娘家管好自己才是正经的。老夫人听说了吗?明家公子邀请宜安参加名士宴会呢。” 总算有一件令老夫人开心的事了。 老夫人难得露出一笑,道:“很难得,什么时候呢?” “明家公子晌午时送了拜贴,说是后日上午,这一去,宜安也会自带名士的光环。”丁夫人笑道。 宜安还不知道这件事,问道:“请贴呢?我怎么没见着?” “送到你房里了,回去就能看到。”丁夫人笑笑,又转而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您放心,后日宜安的妆扮,包在我身上,媳妇一定亲自把关好。” 老夫人笑着点过头。 朱璺心里十分不情愿。 上次宴会上,明叔夜暗示什么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把他自己抬得很高。 她是宁做妻不做妾的。 现在邀她游玩不知道是什么居心,虽然口头没说,但心里已决定写一封回绝信。 正想着,老夫人突然面色又沉下来,道:“长乐的事,你觉得如何处理?” “老夫人,规矩很清楚啊,但是乐亭主毕竟是老夫人的嫡孙女,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不如先关着,一来看她有没有悔过心意,二来慢慢查查那小林子底细,三来避避风头,对亭主有好处。” 老夫人点点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渐渐暗下来了,沛王府上空笼罩着一层乌云,又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天黑时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到蛙叫虫鸣。 伸手不见五指的半夜,两个婢妇撑着宫灯幽幽魅魅地朝祠堂走来。 刚刚趴在席上睡熟的朱璧突然惊醒,伏在地板上听着那脚步声慢慢靠近,眼睛里充满了无限恐惧。 她害怕地盯着门边,看着那一动不动的门慢慢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朱璧此刻的心情,一如祠堂里的被风吹去的烛光忽强忽弱地跳动着。 外面的无边黑夜,突然划过一道闪光,照亮了推门而入的那两个人的脸,就像阴曹地府的黑白无常要来索命般。 朱璧看见了身体一哆嗦,“你们,你们是谁——” 眼里充满着恐惧令她的话语带着颤抖。 “婢女奉郭夫人之命,来送姑娘上路的。”其中一个奴婢声然俱厉地答道。 接着又是一声响雷,轰隆隆,天空又划过一道闪光,照亮了另一个婢手手里的雕鹤长颈小药瓶,像那黑夜里的闪电格外触目惊心。 “你糊说!母亲舍不得我死。是你们故意假传消息。”朱璧下意识地往后连连退了几步。 她的母亲怎么会叫她死,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夫人说了,家丑不可外扬,你只有以死谢罪,王爷才能饶过夫人。”两个婢女关上祠堂的门,步步紧逼。 朱璧吓得爬起来,想从后面的角门逃出去,却被其中一个抓住了胳膊,一下子把她拉倒在地,力气之大,令朱璧吃了一惊,显然那婢女有身手,母亲身边从没见过这两个人,而且也没有身手,她突然恍悟过来,道:“你们根本就不是母亲的奴才,是谁派你们来的——” “郭夫人说脸面都被你丢尽了,只能舍掉你,你怕死,我们送你一程,到时说你畏罪自杀,都会相信的。”其中一个婢妇冷哼一声。 “你糊说,我母亲绝不会做出这种事,你们胆敢犯上!”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冷笑一声:“不用废话了,直接药死她!” 朱璧吓了一跳,正要呼救,另一个眼疾手快,伸手上前捏住她的喉咙,她的嘴巴张着,啊啊的却怎么也不出声,急得双腿乱叫蹬,双手划着。 这时后面的婢女抓住了她的双手,两个人力气都非常大,朱璧根本没有一丝反抗之力,瞬间就被制服。 慌乱中朱璧看着面前的婢女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凶狠的目光。 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着那瓶药往她的肚子里灌…… 夜色中闪雷像复仇的利剑慢慢的捅入了朱璧的心脏…… “夫人!下雨了,还是回去吧,明早再来看亭主。”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像一道曙光,慢慢升起,朱璧啊啊的却只能听天命意。 “不行,我总是睡不踏实,要过来看看。” 门被推开了,郭夫人吃惊地看到她的长乐脖子上勒有一条红印,趴在地上不停地呕吐。 “长乐,你怎么了?”郭夫人上前抱住她。 朱璧哇的哭出来,埋怨道:“母亲,你怎么才来啦,长乐差点没命了,那两个人从后面逃走了。” “啊,有人要杀死长乐?”郭夫人捧着朱璧的脸,心有余悸地问道。 朱璧躲进郭夫人怀里,这里陈大娘也大惊,郭夫人说的没错,她不放心过来看一看是对的,要不然长乐亭主就死了。 “母亲那些人要杀我,还说是你的吩咐,要伪造我自杀,说我畏罪自杀,没有人会追究,她们拿着毒药,差一点女儿就见不到母亲了。”说着又呜呜大哭。 郭夫人也吃了一惊,愤恨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陈大娘这里十分清醒,道:“亭主,可看清那两个人长什么样?” 朱璧点点头道:“她们很凶,一副要置我死地的样子,说是母亲的婢女,可是从没见过,口音也不像是本地的,倒像东吴国的人。” 东吴? 郭夫人一怔,怎么会和东吴扯上关系,长乐到底得罪谁了? 不,或者说,是她得罪谁了。 “夫人,这会不会是敌国派来的奸细,故意挑拨我国与东吴的关系?”陈大娘提醒道。 是有这种可能,眼下暂时也顾不上这些了,长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电闪雷鸣,祠堂里仅点亮的一支火烛此刻熄灭了,只剩下陈大娘两架宫灯在那里闪烁着。 郭夫人要把朱璧带回荣椒院,陈大娘阻道:“夫人不可啊,老夫人让亭主在此思过,本已是宽容,没有经过老夫人允许,把亭主带回去,反而会害了亭主。” 郭夫人也垂泣道:“那怎么办,我总不能睁睁地看着长乐在这里送死。” “夫人,我们多派两个人手过来,保护亭主的安全,这样,老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陈大娘道。 朱璧一听这意思,郭夫人马上要离开,她不禁脸色煞白,求道:“母亲别离开我,我怕,我怕她们再找上来,我怕死去,再也看不到母亲了。” “我的长乐,别怕,别怕,母亲这就派两个丫头过来陪着你,母亲不能在这里,你祖母看见了,对你更不利啊,你坚强点,别怕。”郭夫人一边泣一边安慰着。 “母亲,那两人会武功啊,母亲,她们会掐死我的。”朱璧不管,只抓住母亲的双臂,怎么也不肯放手。 郭夫人有些为难,抚着她的后背一直在轻语安慰。 陈大娘劝道:“亭主,快松手吧,夫人离开,亭主才能活命啊,夫人会多派两个人来保护亭主安全,这一次那个两个绝不敢再来。”说着又扯开朱璧的手。 郭夫人心里凄凄的,大半夜的又不敢太过声张。 毕竟老夫人入住的灵苔院离这里很近,吵醒了老夫人事大。 她起身对左右婢女道:“今晚你们陪着长乐亭主,记住了,绝不能离开亭主半步,否则唯你们是问。” 朱璧虽然有两个婢女相伴,仍不时作恶梦,疑神疑鬼。 一夜不曾安稳,至次日天亮时昏昏沉沉睡去。 这一夜又生了一件惊人的密事,把郭夫人的计划打乱了。 郭夫人去祠堂看望朱璧前,已下了令,派了一个身手不凡的人小玉去后面的柴房杀死那个绑捆来的小林子。 小林子对郭夫人已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成了长乐通奸的证据,只有毁灭了证据,人们才能慢慢忘记这件事。 老夫人才会睁只眼闭只眼。 谁知,那小玉一夜没有回来,郭夫人心情忐忑,静等消息。 陈大娘安慰夫人说小玉是个武功极高的人,不会失手的,可是郭夫人还是有点怀疑,都去老夫人屋子里请安了,小玉竟然还没有来复命。 郭夫人心里犯着疑,以至于在老夫人面前有点失态,老夫人很不满,道:“昨天夜里,你是不是去祠堂看长乐了?” 郭夫人忐忑道:“老夫人,昨夜竟然有人敢冒充我的名义,要杀长乐,老夫人,您一定作主啊,若不是我及地赶到,长乐今天就见不到老夫人了。” 老夫人面色一沉,道:“谁这么大胆,敢去祠堂害人?” “老夫人,夫人说的句句属实,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乐亭主就没命了。”陈大娘在一旁附和道。 丁夫人笑道:“老夫人还没处死长乐,不过是关祠堂,郭夫人何必无中生有?这府里谁不知道乐亭主是王爷嫡女,谁敢欺负她像欺负七姑娘?” 郭夫人盯着她心里恨恨的:你别得意太早,等长乐救出来,我再好好治理你。 正想着,外面管事的婆子疾步跑进来道:“老夫人柴房里死了人!” 郭夫人腾地从榻上起身,眼里闪出一丝胜利之意,道:“谁死了?” 老夫人还没开口,被郭夫人打断,回头看着她失态的样子,愈讨嫌。 “是个婢女,不知道是那个院落的,婢女不敢大声喧嚷,先来禀报夫人们。” 郭夫人差点气晕,怎么会是婢女,难道是小玉? 她一脸惊恐,问道:“可有其他人伤亡?” “夫人,没有柴房里只有一个女婢死了,来请老夫人示下怎么处理。” 丁夫人面上露出淡淡一笑,扶着老夫人道:“老夫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老夫人道:“死的人是哪个院子的?” 管事婆子摇头道:“婢妇看着很面生,不像我们府里的。” “这就奇了。”丁夫人若有所思,恍然大悟,“难道是刺客?” 老夫人皱了眉头:“死人够晦气的,郭夫人你去查一查是自杀还是他杀,若是我们府里的人自杀,扔给她老子娘,是外面的人,把尸体交给官府办吧。”(未完待续。) 092 势力 郭夫人赶到柴房时,差点栽倒,小玉横尸在地中间,嘴角还流着血,几个早起的婆子害怕地围观着,猜想着是哪个院子的。 小玉虽然是郭夫人的婢女,但平日里并不在荣椒院。 这府里也没有人见过她,郭夫人望了陈大娘一眼,那陈大娘早已吓得张着大口,说不出话来,小玉武功很高,正因为如此,陈大娘才放心让她只身一人来解决小林子。 谁知小林子没有踪影,小玉却死了,她又不好直接问出来,只得呵道:“谁先发现死人的?” 管事的厨娘道:“婢女早上来拾柴时,发现这个婢女横尸在此。吓得早饭还没做成。” “除了死去的婢女,柴房里你有没有见到其他人?”郭夫人试探地问她。 厨娘摇摇头道:“婢妇只看到这个女子死亡,当时并没有别人。夫人饶命,奴才与这个婢女根本不认识,无冤无仇,绝不会害死她。” “谁说你害死她了,夫人问你才能找出杀人凶手。”陈大娘道。 “那个姓林的男子关在何处?”郭夫人显然没问出什么,气急败坏地直接问出来。 众婢女面面相觑,摇头道:“奴婢们不知啊。昨天柴房里确实关了一个人,不过晚上就转走了。【ㄨ】” “谁这么大胆,放走了人?”郭夫人忽然惊慌起来。 姓林的绝不能放,放了,长乐的清白可就毁了,不管他会不会说出去,为杜绝后患,一定要他死。 “是,是丁夫人——”厨娘战战兢兢道。 郭夫人面色陡然一变,回头瞪向赶上来的丁夫人。 丁夫人笑道:“不是放,是保护,以防万一,没想到真得有刺客,被老夫人料中了。” 一席话,令郭夫人面色更为难堪。 “这女子穿着府里下人的衣裳,但是却从没见过她,怕是乔装打扮潜入府里来行刺的,突然间暴毙,真是活该。 丁夫人上前一步看了眼发表评论。 “可是是被谁杀死的啊?”一旁的奴婢好奇地问。 “你问得对,谁有这个本事杀一个刺客?昨天这里肯定发生过什么动静,有人听到了吗?”丁夫人转着手里的暖炉漫不经心地问。 众人都摇头称睡熟了没听到动静。 “对了,郭夫人,你不是说昨天夜里你去祠堂了,大半夜的你应该听到了什么动静吧?”丁夫人突然一问,众人的心都悬起来,竟然和郭夫人有关。 郭夫人心里明白中计了。 夜半时分,她确实听到柴房里有响动,但那时,她还在想着是小玉得手了,没想到小玉遭遇不测。 她气得身体发抖,直抓住陈大娘的手,才支撑住。 “丁夫人,我们夫人因为乐亭主被人陷害,日夜茶饭不思,哪里顾得上这里。”陈大娘先道。 丁夫人笑笑,又看了眼那具女尸,面色没有多少怜悯之意,好像死的是一只畜生,道:“这人看来是个刺客,死得蹊跷,我还以为郭夫人事事放在心上,没想到柴房里死人都不知道。” 小玉是有身手的,怎么会被丁夫人杀死呢。 丁夫人不过是一个侍妾,怎么有这个本事? 郭夫人绷着脸,看着她神气的样子,道:“是啊,查出凶手,才能让众人安宁。”口上虽这么说,她也知道不能查,小玉是她派来刺杀小林子的,真得要查,与她脱不了干系。 丁夫人拿帕子捂着口鼻,竟然壮着胆子走近女尸,又仔细看看,道:“看这血渍是昨天半夜死的,瞧血都凝固了,伤口真恐怖,有刀伤,好像伤口里还撒了盐,呀,还有蚂蚁在爬呢,真是惨啊……” 听得众人心里直竖起寒毛,郭夫人面色难看至极,咬着牙听丁夫人阴阳怪气的声音。 没想到她的心肠这么歹毒。 陈大娘面色也十分难看,小玉死得真惨,丁夫人并不是善辈。 “郭夫人,这女尸怎么处理?”管事的婆子上前有点为难。 柴房里从此蒙上一层阴影,后来只要天一黑,没有人敢独自走进来。 实在没办法不得不进来时两三人相伴壮胆进来。 郭夫人看了一眼冤死的小玉,转头道:“暂放在停尸房,细细查问是哪个院子的。丁夫人你觉得如何?” 丁夫人扯扯嘴角,道:“郭夫人能秉公处理,谁敢说半个不是。” 郭夫人命人把尸体抬走。 回去的路上,陈大娘看着夫人面色苍白,关心道:“夫人没事吧?” 郭夫人走至假山旁边,终于忍不住了,恨恨道:“怎么会这样!” “夫人,这次虽然失了手,但是丁夫人的狐狸尾巴也露出来了,她绝不是一个善类。”陈大娘安慰道。 “此话怎讲?”郭夫人眼睛睁大。 “依奴婢看,丁夫人背后的势力绝不是她的娘家,从前咱们也查过了,丁夫人娘家是个没落的士族,她怎么敢和夫人您对着干,奴婢没猜错的话,昨晚要杀乐亭主的是她派的,杀死小玉的人也是她的人。” 陈大娘的一席话警醒了郭夫人,“长乐说那些人带有外地口音。” “东吴?”陈大娘提醒道。 郭夫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小玉被杀后第二天,老夫人想起来,又问起刺客的事,郭夫人道:“那女子果然不是府里的,儿媳已交给了官府。” 老夫人淡淡点头,实际上郭夫人已秘密令人埋葬了小玉,人不知鬼不觉。 老夫人原就不想管这种事,只要不是府里的人伤亡就好。 “老夫人,长乐这次吃了大苦头,以后不会再犯错了,老夫人看在她知错的份上饶了她吧。”郭夫人又轻轻的提起长乐的事,说着时还亲自沏了一杯茶给老夫人。 老夫人道:“这次闹得实在不像话,只怕外面会传些闲言碎语。” “老夫人心里都清楚,为什么还留着那个该死的小林子,他活在世上,对长乐就是威胁啊。”郭夫人突然转入正题。 这几天郭夫人派人秘密查了多日,仍然找不也那个寒士的下落,只得亲自来提醒老夫人。(未完待续。) 093 赴约 老夫人撇了她一眼,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放心吧。?他对长乐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老夫人的话无疑像一颗定心丸。 郭夫人悬着多日的心放下来,面上难得地绽放出真心的笑容,“原来老夫人心里都有数,儿媳替长乐谢过老夫人。”说着就作揖。 老夫人喝了口茶,淡淡道:“虽然犯事者不能再开口,但是若让我听到外面传出一句对王府不利的话,长乐仍然不能轻饶!” 郭夫人早已喜出望外道:“老夫人放心,儿媳一定会好好管住下人的口。” 华椒院里,陈大娘陪着丁夫人请安回来,道:“夫人,为何不当面拆穿郭夫人的伎俩呢?那具女尸郭夫人已叫人下葬了,根本没有交给官府。” 丁夫人放下手炉笑道:“说有什么用,老夫人就是希望是这样的结果。老夫人不声不响的处理的那个男人,就知道老夫人是舍不得朱璧的,何必讨个没趣,既然想隐瞒这件事,偏偏要让人人皆知,看朱璧还怎么做人。” 陈大娘点头道:“还是夫人明白。” 丁夫人招招手叫她过来,轻声道:“那件事办好了吗?” 陈大娘笑道:“一切妥当,只等夫人下令……” 次日早上,朱璧终于从祠堂放出来了,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看着朱璧小心翼翼上前奉茶。几日没见,她面色苍白,身子又瘦了一圈,看起来颇为可怜。 想起她小时候活泼的样子,老夫人叹口气从她手里接过茶,喝了一口。 朱璧见祖母喝了茶表示原谅她了,一阵激动道:“祖母,长乐从今往后再不惹老夫人生气。” 郭夫人也喜道:“是啊,老夫人心疼长乐,长乐感激在心呢。” 老夫人没有接郭夫人的话,这时又招手叫朱璺走过来,一手牵一个,把朱璧的手搭在宜安手背上,道:“我希望今后你们两姐妹和睦相处,别总是吵架再惹我生气。” 朱璧不情愿地看了朱璺一眼,笑对老夫人道:“祖母放心,我自然是真心待妹妹的,只怕妹妹不喜欢我这个姐姐。” 朱璺淡笑:“宜安诚惶诚恐,还希望六姐往后别欺负宜安就好了。” “傻孩子,你六姐怎么会欺负你呢,喜欢都来不及,从前的都是误会。”郭夫人慈祥道。 这种话郭夫人说了多少遍,却? 朱璺心中有数,面上淡笑不语。 没见过比这对母女更厚脸皮的,只有当嫡女有难时,郭夫人才会这么说。 等到她有错时,郭夫人和朱璧不知谁能在落井下石的功夫上夺得先机。 老夫人已原谅了朱璧,朝朱璺淡笑道:“一家子和和气气才好。” 说话时,管家李步笑着上前道:“明家公子马车在外面候着。” “为了什么事?”老夫人有些不解。 丁夫人忙提醒道:“前天送的请贴,我还和老夫人提起来明公子的名士之约呢。” 老夫人突然想起来,笑道:“对了,宜安你去吧。” 朱璧虽不知道所为何事,但和明公子有关,便急忙插话道:“妹妹,明家公子为何找你?” 宜安神秘一笑,更引起朱璧的好奇。 这时,丁夫人道:“明家公子,邀宜安亭主前往三笙湖畔踏青。” 朱璧听了,眼直直地看向朱璺。 庶女望也不望她,面上却有着令她生气的笑。 明知道自己一向为了讨好明叔夜,使尽浑身解数,现在竟然同她抢人。 朱璧不由得怒火中烧。 她当然不知道此刻朱璺的内心,在盼着她开口说一同前往呢。 长乐亭主与明康天造地设的一对,朱璺打从心底不愿意与明康有任何交集。 令她不解的是,前日她已写了封信回绝了邀请,不知为何明叔夜派的马车却已到了门口。 “宜安,你还怔着干什么?去吧,老夫人首肯了呢。”丁夫人笑道,拿眼瞄着面色不善的郭夫人。 朱璺低下头,待要起身。 朱璧笑道:“祖母,明叔夜请的人都是天下名士,谈吐不俗,我担心妹妹从没上过大场面,言语出了差池叫人笑话了我们沛王府,不如我陪着妹妹过去?” 朱璺面上微怔,眼看着老夫人点点头笑道:“也好,你们姐妹一块出去透透气。” 一听到这话,喜得朱璧拉住宜安的手道:“妹妹,这个机会真难得,明叔夜请的都不是俗辈啊,一定要谨言慎行。” 朱璺的手被她握得很不自然,抽出手搭在她手背上,淡笑:“多谢六姐教诲。” 姐妹各自去准备一番,郭夫人欣喜万分,叫她身边几个婢妇务必把长乐打扮得花枝招展。 丁夫人那头,也花了一番心思把朱璺打扮得飘飘如仙子般。 两姐妹走出来,迎面相遇,朱璧的面色慢慢沉下去。 只见朱璺一袭玉色深衣站在花园里,仙气十足,更衬得她白得透红,肤若凝脂,面若春晓之花。 朱璧的美完全被她碾压了,她一袭水红色裙装,更显得她俗媚。 这个庶妹,竟然敢抢她的风头! 朱璧走近来,庶女的美刺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绝不能让这个庶女抢风头,上次陷害她与男人私通的事她还没算账呢,怎么能又让她得逞。 可是她出门时郭夫人交待了,老夫人虽然原谅了她,这个时候千万别再出什么事来,让老夫人失望。 朱璧谨听母亲教导,忍住气没有当面指责庶女。 “妹妹,你这身打扮真是美啊。只怕明家公子看见了都挪不开眼。”朱璧嘻笑着,言语却带着讽刺。 朱璺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故作勉强地淡笑:“六姐,这次我本已拒绝了的,不知道为何明公子还来邀约。” 朱璧心里更来气了,这意思敢情她不稀罕明叔夜,是明家公子自己追求她的吗? 从前朱璧百般讨好明叔夜都没能打动公子,没想到这个庶女竟然说她拒绝过明叔夜。 朱璧似笑非笑:“妹妹真是太抬举自己了,明叔夜是何等仙姿,怎么会三番两次邀请你,只怕你半推半就,让他误会了吧。” 朱璺唇角微勾,故作羞红之状,淡笑:“六姐,这个法子不错。” 朱璧一愣。 “这法子有什么好,欲拒还迎的把戏,男人最见不得的。”她忙又改口,讪讪地先她一步往府门外走。 外面一辆青绸马车,马车外面坐了明家的车夫。 车夫见一个妙龄姑娘穿着举止雍容华贵,误以为是宜安亭主,正要作揖,忽的后面又出来一个恍若仙子的美人,简直和他们家的公子一般的人物。 这车夫突然明白过来,后面的才是宜安亭主,忙的揖道:“见过宜安亭主,我家公子,今日邀了一众人等在南阳竹林旁设宴,请亭主前往游玩踏青。” 朱璺待要作谢,谁想朱璧先笑道:“我是安亭主的六姐乐亭主,明公子好抚琴,上次的琴萧合奏,言犹未尽,这次特意带了一支萧再行合奏一曲。” 车夫从前也听明家主母提过,上次及笄时,公子曾与沛王爷的嫡女合奏过一曲,明氏对那个乡主十分满意,意欲向杜老太妃求娶。 谁知公子无意,只得作罢。 这次独邀了沛王爷的七女,并不曾邀过长乐乡主,但乡主意欲前往,宜安亭主似乎也愿意携上她。 他一个下人更不能说什么了,便笑道:“公子知道乡主也前往,自然欣喜。” 车夫这时还不知道长乐乡主已经贬为亭主一事。 朱璧似有些尴尬道:“那么,启程吧。” 婢女们扶了她上去,朱璧和朱璺各带有一婢。 朱璧的贴身婢女春桃因上次油炸事故,已成半个废人。 夏桃升了一等丫头,服侍在侧。 朱璺原本要带结香,但朗月说她若是能见一次名士聚宴的风采,这一生也值了。 结香忍痛割让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马车徐徐行驶在平阳巷街头。 车内寂静无语,朱璧抚着萧,回忆起当日合奏情景,嘴角泛起甜蜜的笑意,早就将马车内的庶女忘尽。 她的侍女夏桃一路警惕地看着宜安亭主身边的丫头朗月。 春桃受伤后,夏桃常听春桃提过,朗月丫头不像平常人,好像是有身手的。 春桃的手就是朗月害的,而且她还会使用银针扎人。 起先众人半信半疑,说多了,叫人忍不住留意起朗月。 夏桃看着朗月一路面色如常,长得也算清秀,坐在七姑娘身边,看着尚可,没有春桃说的那么玄乎的感觉。 朗月自然也意识到有人看到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视前方,正好与夏桃对视上。 夏桃看着她的眼神有种不可思议的高深莫测,灼得她低眉移目。 这时朱璧从幸福的回忆中醒过来,忽觉得车内气氛冷淡,便道:“听说明公子这次邀请的人都是才高八斗的名士,琅琊王氏的****、康全七子阮渔的公子都在其列,不过最有名的当然是明公子。” 宜安不吱声,默默转头掀起马车的窗帘,淡淡地看着外面。 “宜安,马上见到明公子,你怎么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朱璧不满道。 她心里很矛盾,宜安若是表现出惊喜的模样,她会吃醋,明叔夜不是宜安能拥有的,但是宜安表现出对明叔夜的疏忽时,她又觉得生气,神仙一般的明叔夜岂能容她无视。 朱璺回过头那一刹那美得无法言说。 她淡淡道:“宜安心里正担心面对那些名士是否会诚惶诚恐。” 车内一下子爆发出笑声,“妹妹,果然有自知之明。” 朱璧很享受她这种妄自菲薄的感觉,笑意盈盈地唤她一声妹妹,“有六姐在,你只管跟在后面不要说话就行了。” “六姐说的是。”朱璺淡淡地道,一副谦虚模样,令朱璧十分得意。 庶女妹妹上不得台面的事王府里众人皆知。 长乐亭主欺人太甚了! 朱璺身边的朗月,心里替自家姑娘抱不平。 宜安自然也听出六姐得意的心声,处处表现拙笨,安身自保。 她的愚笨更令朱璧得意,因而得寸进尺,滔滔不绝道:“听说明叔夜日前还得到皇上的召见,拜为中书郎,还称赞他是本朝最得意之人,竟比过了琅琊王氏诸人。又出生我们谯郡,实在是皇室的骄傲。” 宜安笑道:“六姐说的是。” 寥寥几字算是回应。 朱璧见她路上如此胆怯,心里得意,现在就这么着,等见了那些名士又不知怎样的上不得台面呢。 朱璺垂下双眸,绞着自己手上的帕子,更显得拘谨,朱璧笑道:“妹妹若是害怕不如先回去,我见了明家公子后待妹妹和他解释一番。” 朱璺看了大姐一眼,淡淡一笑,正要说好,谁知,身旁的朗月先热心道:“乐亭主,明家公子的请帖上写的只有安亭主的名字,安亭主若不去了,乐亭主没有请帖又无人邀往,怎么能赴约呢?” 朱璧闻言脸色变了,瞪了朗月一眼。 那个婢女就是春桃口中说的害她伤了手的丫头,本来回来是要教训教训她的,谁想出了点变故,暂时把她忘了。 现在朗月一开口,这些心事又重新被勾起来。 朱璺看六姐面色不善,就笑道:“六姐,我想明公子见到六姐会很开心,六姐的萧声在士族女子中无人能媲得上。” 这倒是是实话,朱璧面上掩饰不住的得意,将朗月的冒犯暂且抛之一边。 “妹妹,到时记得说一句,推荐我和明公子为你奏上一曲助助雅兴。”朱璧笑道。 朱璺温和道:“这个自然。” 车子驶出了平阳巷,来至郊区的竹林,远远的一条绿色宝石般的河流穿林而过。 那就是三笙湖了。 湖畔边青草没过马蹄,野香扑鼻,朱璧也顾不得和庶女说话,掀起窗帘看着外面竹林如海。朱璺看着河畔边,渔夫撑篙,在水中央吟唱着与林间鸟雀的嬉闹自成一幅动人的画面,那湖如无瑕的翡翠,此时无风,暖阳照射下,水平如镜。 岸边野草黄花,漫漫一片,叫人心里欢喜。(未完待续。) 094 名士 看着看着,她心里一怔,好生奇怪,这画面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至此! “姑娘快看,那里有只鸟,羽毛特别漂亮。????? 一?看书 ”朗月望着车窗外湖畔边一棵杂树上栖息的不知名鸟雀欣喜道。 没等宜安凑近,朱璧一下子把她推倒在一旁,坐到靠近湖边的马车窗边,探出头迫不及待地问道:“在哪!” 朗月连忙扶起自家姑娘,没有接朱璧的话,眼里只有自家姑娘,心疼地问道:“姑娘有没有受伤?” 朱璺摸了摸撞到的手肘,起身道:“没事。” “你说的鸟在哪呢?”朱璧根本没把宜安放眼里,眼望着窗外,还在追问。 朗月没好气,淡淡道:“乐亭主,那鸟已经吓得飞走了。” 听到这话,朱璧还有些失望,瞪了朗月一眼,道:“都是你那么大声,把鸟吓跑了。” 朗月正要辩驳,朱璺道:“六姐,你听——” 外面悠扬婉转的丝竹声传来,隐隐约约的还听到一些人在高谈阔论。已经到了明叔夜举办宴会的地方了。 朱璧收敛住方才的怒气,回头问夏桃:“我的头发有没有乱?” 夏桃笑道:“乐亭主妆容精致,好着呢。? ?????” 话说之间,马车停在了三笙湖畔。 突然外面一个男子爽朗的声音传进来:“请叔夜为至真至善的宜安掀起这车帘吧。” 车内的人都一怔,朱璧瞪着宜安说不出话。 “叔夜兄,快掀吧,我们都想瞧一瞧宜安的模样。”外面又有一个沾笑的声音传进来。 朱璺一怔,这和她想象的见面场景有些不同。 原以为这些名士和那些士大夫区别不大,谁想个个言语轻松调皮,一下子把气氛给点燃了。 这就是历史的康全七子? 正想着,外面更热闹了,一只修长的手一下子掀起了马车帘子。 帘外一双双殷切的目光都聚集在马车内,挡住了帘内女子们的视线。 站在最前面轻裘宽袍的男子任性不羁道:“至真至善的宜安,请站出来一见。” 宜安见说话的男子面白如玉,肌里透红,眉目如画,手里还执着一壶酒,那声音哄亮,含着淡淡的豪放与傲然之气,与明叔夜并排站着,毫不逊色,她听说过陈留尉氏的阮公子与明公子是天下最有才气的两大名士,性情不同,都被世人所推崇。? 难道此人是阮公子? 宜安正要上前,六姐长乐忽然先行一步,移步在车帘边道:“公子可是康全七子之一阮渔的公子,朱璧是沛王爷嫡女,常在父亲那里听闻过你的父亲是太祖爷爷的丞相掾,公子也是当世无愧的名士,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这些名士里有见过朱璺的,也有没见过的。 譬如眼前的阮减突然看到走出来一个俗媚的女子,闻言淡淡道:“姑娘果然见多识广。” 阮减心里寻思着这难道就是明叔夜抬举的朱璺? 他又怎么晓得朱璺的名字是朱璧还是朱璺呢。 这时有一个没见过宜安真面目的名士失望道:“眼前这位女子难道是叔夜兄推崇的至真至善宜安?” 言语中带着意外与不可置信的口气。 朱璧原想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见闻,谁料到被个别名士呛了下。 一时红了脸讪讪的起身要下马车,车内的婢女夏桃忙先出来扶着她下了马车。 见过朱璺的琅琊王氏的公子****笑道:“别忙,想见倾城倾国的宜安自然要花些工夫等待,宜安还在车内呢。” 众人的目光又齐聚到马车里面,把朱璧冷落在一旁。 “至真至善的宜安请出来吧。”突然阮公子喝了一口酒,又大声说道。 “是啊,我们一番诚意相邀,貌美倾城的宜安请出来一见。” 这么慎重其事,朱璺看了阮公子一眼,不再看车外的众人,低眉顺目从车内走下来,众人看了,不知谁突然吟出一句:“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 古人真有才华啊。 想着面上仍是淡淡的,下了车,才向众人揖道:“沛王爷七女见过各位。” “这七姑娘真是傲然出世呢,自始至终不曾施舍叔夜兄一眼哈。”有一个士子戏谑道。 “是啊,是啊,宜安,你应该先见过明公子才是,他可是在我们面前口口声声的称赞你呢。” 明叔夜竟会在这些名士面前提起她! 她真是惭愧啊,能获得明叔夜的赏识。 朱璺只好配合众人的戏谑施舍一眼,看向明叔夜,见他面色温和,正对视上她的目光。 没想到她会脸红,只好本能地又垂目望向别处。 偏偏阮减眼尖,毫不顾忌地道:“叔夜兄你这么看下去,宜安都不好意思了。” 明叔夜这才回头对阮减等名士道:“这一位就是我常提起的宜安。” “叔夜兄糊涂了,宜安刚刚和我们介绍过啦。”一旁的****笑道。 “沛王七女真如叔夜兄所言,至真至善,今日一见,不虚此行了。”阮减又喝了一口酒道,“走吧,宜安,今日竹林下的宴会你是主角。” 说着也不顾男女有别,故意上前要捉住宜安的纤手。 明叔夜岂能让他遂意,忙忙拉住阮公子的胳膊,道:“宜安是我请来的,自然由我引路。” 看到天下大名士明叔夜也会紧张,众人狂笑不已。 朱璺讪讪的,突然就想起一直冷落在旁的六姐朱璧,走至六姐身边挽住她,道:“各位,这位是我六姐,长乐亭主。” 朱璧正尴尬着,这时宜安来挽住她的胳膊向众名士介绍,虽然她非讨厌宜安的施舍,可是看见了明叔夜,让她做什么都愿意,忍着气妩媚一笑:“长乐亭主,见到各位名士,不胜欢喜。” 朱璧目光却直直地看着明公子,似乎没有留意到别人反感的目光。 这些名士们没想到妹妹是绝色的尤物,姐姐却这是般庸俗之人,也有的在后面摇头叹气。 他们可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朱璧此时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幽深的竹林里,竟有一处空旷的草地,其间搭有一间竹舍,数张席子铺地,设有坐褥矮桌,桌上有酒并蔬果。(未完待续。) 095 阮减 名士们不拘小节,随意捡了位置笑着坐下,明叔夜目似点漆地看了身旁的朱璺一眼。 这时,突然拉住朱璺的手,不由分说将她两个姐妹分开。 朱璺一怔,红了脸,突然就跌入明叔夜的怀里。 一旁的朱璧惊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于朱璺来说,真是捱一刻似三秋,坐一时如半夏。 偏偏那些士子又嘻笑道:“叔夜兄,为何这般粗鲁,瞧把宜安吓成什么样的。” 在众人的嘻笑声中,明叔夜坐在中间,左边坐了阮公子,右边就是朱璺。 朱璺仍然跪着,没想到明叔夜已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一下子把她拉坐在侧。 这动作极为利落干脆,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朱璺脸如虾红,古人常说风流茶说合,酒是色媒人! 这明公子不会对她有意思吧。 她只好低声道:“多谢明公子。还请公子松手。” 一句话又引得众人哈哈大笑,有什么好笑的! 明叔夜只淡淡道:“宜安,一月不见,怎么生疏至此?” 众人笑意盈盈看他二人言语。 一个是卿卿,一个是我我。 三分似人,七分似仙。 饧在一块儿,都是芙蓉面,冰雪肌,惹人艳羡。 朱璺的纤手颤了下,趁着他修长的手放松时,想缩回来。 没想到他的手又变得格外有力。 那双修长的手指捉住她的玉手,想挣挣不脱,他手心的暖暖的热气传至她的手心,身上。 朱璺心头不禁不颤,脸更红了,道:“明公子,宜安并非生疏,只是男女有别,这样握手,始终不妥。” 她也没想到今日一见,明叔夜不由分说就握了她的手,更加上众名士在场,拿他二人打趣,一颗心儿变得忽上忽下,小鹿直撞。 旁边的朱璧看得怔住了。 明叔夜竟然当着她的面牵了妹妹的手! 她心里怎么不恨,要牵的手应该是她呀,为什么是妹妹? 妹妹不过一个庶女! 她讪讪地正不知所以,琅琊王氏的****空出位置,让她坐在自己的原位上,朱璧坐在****与朱璺之间,心神不宁地盯着明叔夜握住了宜安的那只修长大手。 明叔夜仍然没有松开的迹象,回头看了一眼朱璺红透的脸,道:“宜安,若我对你无非分之想,以朋友相待,这样握着,又有何不妥?” 众人笑而不语,只看着这一对卿卿我我。 朱璺来时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个男人喜好直截了当,没有半分的虚假,刷新了她对史上所提明康的认识。 一时尴尬不已,却又舍不得离开这只温柔的大手,虽然没有回头,她都能感受到身旁的朱璧投来的忿忿不平的脸色。 明叔夜缓缓抬起被他握住的那只玉手,看了看,十分喜欢,又笑道:“宜安,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朱璺红了脸道:“明公子率性豪爽之人,若是作朋友,宜安还要谢公子抬举。” 能和天下大名士明康成为朋友,等于无意间被褒扬了,连带着这个庶女的身份也可以洗刷了。 可乐不为。 不过,坐在这里的名士,十之八九不在乎世人定义的嫡庶之别。 对朱璺青眼有睐。 一时觥筹交错,酒至兴时,忽有琅琊****笑道:“有酒无歌,有茶无琴,不能尽兴,不如我们在场每个人,都献上一曲,助助雅兴。” 这个建议一出,引起众名士共鸣,面色微红的阮公子也道:“或歌或琴,叔夜兄评判,不好的罚酒一杯。” 这么一来,众名士的情绪更加高涨。 朱璧心里暗喜,她早就想在这些名士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艺,更重要的是让明叔夜听到学的新曲。 若能在这几个天下人尽皆知的名士面前展示一番,她有足够的自信,这些名士们会对她刮目相看。 相反那个庶女妹妹的笨拙也暴露无遗了。 这些名士也都以为宜安是多才多艺的,毕竟是沛王爷的姑娘,琴棋书画总是会的吧。 可实际上,朱璺这具皮囊,除了自学明叔夜的画技,一不能舞,二不能弹吹,吟诗之类更不登大雅之堂,因为穿越而来,连古人的繁体字也不大认得,不好在名士们面前搬门弄府了。 众人的情绪的高涨,更衬得她情绪的低落。 “妹妹,向来喜欢抚琴的,也弹一曲,正好助助雅兴。”突然朱璧朝她笑道。 朱璺淡笑不语,镇定自若,但内心涌起狂澜。 她何曾会抚琴了? 根据这具皮囊的记忆,从小到大,郭夫人总是束着她不让她学习琴棋书画的,堂而皇之地捧杀。 而这些修身养性的东西,只有嫡姐朱璧才有资格学。 郭夫人的本意是想把她养成拙笨之人,无奈朱璺的面容是一天比一天美,如今完全碾压了朱璧的光芒。 朱璧只有在琴棋书画方面略胜一筹。 朱璺淡笑,不慌不忙地要反驳,旁边的****却对她的琴技感兴趣道:“明公子正有一把上等的好琴,一会,宜安给大家弹一曲。” “王世子抬举了,其实我不会呢。”朱璺如实答道。 ****却认为她是谦虚,更坚定了要她抚琴的念头。 这时明康也开口道:“别怕,有我。”说着又握紧她的手。 这个温暖的鼓励令她感动。 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见他二人如此亲密,朱璧赌气地转移注意力,伸手从坐在后面的婢女夏桃手里夺过萧,仔细把玩着。 众人按着顺序,从阮公子开始,阮减的目光同明叔夜一般清澈。 唯独不同的是,阮公子的目光含有淡淡的忧郁之色,面色也很淡然。 朱璺注意到自始至终,他都不像别个名士或笑或怒,脸上总是一副无悲无喜的表情。 或许这叫高冷吧。 因为后来朱璺发现他的心肠很热。 众士子的目光暂时聚焦在奇美如玉的阮公子身上,道:“阮兄你起个头吧。” 阮减没有推却,起身道:“我新制了一把琴,尚未演奏过,也没有名字,你们听听,音色是否还好。” 连名字还没起呢,名士们都好奇着阮减新制的琴是什么样子的。 明康淡淡一笑,回过头对宜安道:“你有耳福了。” 连明康都这么说了,朱璺自然装作好奇之状. 其实按史书说法,应该就是阮减琵琶。 阮减拍拍手,竹舍里走来一个婢女,手里抱着一把覆盖着绢的宝贝。 众人看了那宝物虽被绢遮住了真容,但形体看起来好像是琵琶,不相信会是一把琴。 几个人只有明康不惊奇,阮兄的琴他早已领略过。 这一弹,此琴会流传千古了。 朱璺看着那琴不像曾经的琴是架着的,却是竖着抱在身上的。 于她这个现代人来说,的确是眼福口福都有了。 婢女揖了下抱着那宝贝走到席子中间,蹲下来。 阮公子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掀起了绢,里面的宝物露出了真容。 在座的人都吃惊地看着那像琵琶又不是琵琶的乐器,修长的直柄琴杆,乌木所制的指板,指板上从由到下排列了24根骨制嵌条,底下连接着一只圆形音箱,音箱两边均匀排列了一双圆形音孔,琴头镶嵌有象牙骨菊花立体雕纹,琴身镶有贝壳装饰,全身骨架以紫檀木打造,圆形音箱为梧桐木,琴弦仅为四根。 似琴非琴,似琵琶非琵琶。 既华丽又秀美,令人看了十分惊奇。 “这是琵琶吗?”****问道。 旁边的另一个名士提醒道:“刚刚阮兄说了,此琴还没有名字。” 阮减席地而坐,将这无名之琴抱在怀里,道:“这把琴结合了琴、筝、筑、箜篌等乐器特长,各位听听。” 众人凝神屏息,静静看着阮公子修长的手指轻解了那丝弦。 “泾——”一个声音响起,四座皆惊,那音仿佛一粒玉珠掉落在盘,又仿佛裙间佩玉铮铮,众人皆不识这天籁之音。 朱氏姐妹也都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把发出仙外之音的无名之琴。 朱璺吃惊的不是琴,而是史书上提的大才子阮减。 没想到会亲眼见阮减演奏! 这时明叔夜缓缓地又握起她的手,并不望她,只是看着阮公子抚琴,微微一笑。 仿佛这琴声是为他二人所弹。 阮公子白袍铺地,坐在中间,左手托着那琴杆上部两三品处,右手修长手指又开始轻解弹起来,手指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那无名之琴发出了深远奇妙的声音,仿佛山涧的溪水,仿佛如不间断的落盘之珠,似劝杯中物,如含林下情,闻所未闻,直触心灵, 在座名士无不惊起,这声似琴不是筝,掩抑复凄清,弹的是乐府曲,却不是普通乐器所发之声,比时下服用的五石散更令人精神奋发。 听得那宜安出神,朱璧眼睛直了,众名士微微向前倾身。 众人赞叹不已,久久仍在回味。 琅琊****放下手里的酒杯,忘了喝酒,惊叹道:“真是世外仙曲,听之绕梁三日啊。” 一曲弹后,有婢女轻轻过来从阮公子手里接过琴,阮公子道:“各位觉得这琴声如何?” 明叔夜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是流传千古的宝物。” ****也道:“这琴像是琴又不是琴,像是琵琶又不是琵琶,该叫它什么才好呢。” “是啊,听了此琴,只觉嚼肉无味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另一名士道。 众人一番抬举,阮减仍是面不改色,习以为常道:“叫它琴也可,叫它琵琶也可,取名是画龙点睛而已。” 众人寻思着,有的道:“月琵琶。” “筝琵琶。” “圆筝。” “圆琵琶。” 不一而语,就在这时明康回头问道:“至真至善的宜安,觉得它应该叫什么呢?” 哗—— 众人目光重新聚集在朱璺身上,她看了一眼阮公子,道:“既然阮公子所制,阮公子发扬,不若直接以阮公子之名命之。” 四座名士默默念了一声:“阮减琵琶。” 听着十分顺口,想起阮减就能想起那琵琶,一时有人和道:“是啊。好一个阮减琵琶。” “这乐器终于有名字了,阮减,哈哈——”琅琊****笑得十分开怀,明叔夜反倒有些吃醋的意思。 朱璺却浑然不觉。 阮公子起身,这时他的面上竟然难得有一丝笑容,道:“果然是至真至善啊。” 寥寥数字,又令名士们捧腹大笑,朱璺讪讪的,看着阮减回到自己的席间。 接下来自称是河内怀县的山巨源执酒当场吟了一首四言诗。 在座的二阮除阮减外,另一名士称为大阮,与明家公子名气相当,为世人推崇。 名士们都是一袭玉色轻袍大袖。 这时奇美无常的大阮公子起身弹了他新作的琴曲《酒狂》,那音极为罕见,层层升高,又渐复下行,百变多样,令人意想不到,好像柳暗花明又一村,又好像看到了如山如玉的美男酒碎后朦胧迷眼,欲倒未倒之态。弹到忘情处时,他不禁吟唱到: 幽兰不可佩,朱草为谁荣。修竹隐山阴,射干临增城。 葛儡延幽谷,绵绵瓜瓞生。乐极消灵神,哀深伤人情。 琴曲雅致,声线优扬,引得众名士又是一片赞叹。 二阮果然是不同凡响,朱璺没有白来,领略到这些名士真风采,人生一大畅事。 明康依然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动弹。 明叔夜明显感受到这个姑娘对名士风采的动容,嘴角淡淡一笑。 再接着名士项秀吹了一支悠扬婉转的笛子, 名士刘玲弹的一支古筝高山流水,引得竹林为之动容。 吕安一支剑舞英气逼人。 琅琊****的现场作画题词令众人对他的画作叹为观止。 轮到朱璧时,她终于可以在明家公子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艺了。 这萧声是乐师新教的,声音婉转优美不落于二阮,朱璧信心十足,翩翩然来至中间的席子上,笑意盈盈同众名士揖过,席地而坐,放那个竹萧置于唇边,慢慢吹起来。 一时蝶舞花曳,为之动容。 众名士却面面相觑,又复转向长乐亭主,一边喝酒一边听萧。 “萧声还可。”大阮公子喝了一杯酒,跟明康点评道。(未完待续。) 096 亲昵 明康也默默点头,虽然没有掌握到十分火候,但是眼前的女子能吹出七分,已是不错了。【ㄨ】 朱璺听着六姐的萧声,自惭形秽,接下来就要轮到她出丑了。 “至真至善的宜安,听说你会抚琴,今日明公子的琴就借你把玩。”****笑道。 说着时,有婢女将明康常弹的那把古琴架好在席子中央。 朱璺汗颜地看了一眼回到席间的六姐,朱璧朝她眨眼一笑,也等着看她的笑话。 朱璺咬了唇道:“各位都身怀绝技,今日宜安有眼福了,宜安惭愧,怕污了各位耳目,还是不要演奏为好。” 朱璧却笑道:“妹妹何必谦虚,从前在家时不也常弹琴吗。” 明知道她不会弹琴,正是要让她当众出丑。 也只有这样,才能衬出朱璧的美吧。 刚才朱璺吹萧后,名士并无过分赞美之词,但也没有奚落,可知她的水平不算低也不算高,朱璺特意吹奏了明康创作的萧曲,若能让明康刮目相看,就很荣幸。 但是明康自始至终没有评价。 虽然如此,并不防碍她的斗志,宜安出丑,自然能衬出她的才华。 朱璺知道六姐有意要她在人前出丑,她此刻如坐针毡,盯着眼前矮桌上满满的醴酒。 “妹妹,请吧。”朱璧得意地邀道。 在座的名士自然不知道宜安琴棋书画都不会,殷切地等着她起身表演自己最拿手的才艺。 朱璺准备服输了,端起酒杯向众人一揖,正要将那杯酒饮下去。 明叔夜却捉住她的胳膊,阻止她饮下那杯酒,淡淡笑道:“宜安,和我一起弹一曲吧。” 一言既出,四座惊起。 啊?一起弹,这一对卿卿我我,要在众人面前双人弹琴。 这该罚酒还是该罚酒呢? ****笑道:“宜安,你运气真好,叔夜竟为你抚琴。” 朱璺一怔,已被明叔夜拉起身,走至中间的席子上。 众人都笑而不语看着这出好戏。 只那朱璧的脸色铁青,看着一袭白袍大袖的明公子拉着朱璺坐到那架古琴旁。 朱璺被神仙一般的明叔夜包围在琴面前,面红耳赤,不敢看那些围观的名士意味深长的笑。 明叔夜身上散发的香气,口鼻甜甜的丹香直喷到她的耳脖。 瞬间又令她面色更红,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和那天边的晚霞一般灿烂。 “叔夜兄你们坐得太近,估计没看到宜安的面容啊,好像那红色的月季一般。已羞得不忍直视。”大阮公子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 众人捧腹大笑。 朱璺咬咬牙,驱走无地自容的羞。 此刻看起来就像坐在明叔夜的怀里,两只玉手被明叔夜轻轻握住,置于琴弦上,明叔夜的琴声,上次她也领教过了。 但是,她根本不会弹琴,如此笨拙的她会不会坏掉明叔夜的琴声? 想到这里,朱璺侧过头,轻轻附在他耳边,吐出实情,道:“明公子,其实,我不会弹琴的。” 这个姿势让名士们看着,觉得这两个太过亲昵,令人艳羡。 好像一个红颜知己在向仙人一般的明叔夜呢喃细语,诉说衷肠呢。 “我知道。”明康轻轻的话语夹杂着丹香的清气迎面扑来,令她心头为之一颤,耳脖再次染上了一层绯色。 明叔夜那独特的芳气再次喷来,他淡淡道:“宜安是至真至善人,何必在乎旁人的眼色,既来之则安之,手拿好这片拨子。”说着他两手已传给她一只白色通亮的玉色拨片。 “这是一支很简单的调子,说的是某人宁做妻不做妾的故事。”明康轻轻的话语落在她的耳边。 那古琴突然发出一声水滴一般的声音,缓缓流淌着,像月光下的泉水,一滴一滴,叮叮咚咚——说不尽的和缓悠长,道不尽的呢喃细语,月光下朦胧的公子站在洲边等着水中央的佳人般,等待的时间缓缓流淌,静静的等待中,情绪慢慢的绵长。 时间如沙漏般缓缓,一粒粒落下,一个个音符如珠子叮叮铛铛落在众人的心里。 此刻时间也好像停止了,都沉浸在那绵延不断的相思之中。 朱璺一度恍惚,置身于琴声的意境中,那站在洲边等待的公子,回眸瞬间,遍洒光华。 明叔夜的面庞又靠近了一点,一边轻弹,一边轻笑:“宜安的脸好烫啊。” 朱璺浓郁的羽睫微微颤抖,装作没听见垂首看着那双修长的大手,覆盖在她的玉指上,轻轻触碰着琴弦,只是那么随意一碰,都能发现这么美妙的声音。 此曲不胜在指尖动作繁复,却胜在意境上,明叔夜所奏,意境深远,无人能及。 明叔夜似是得意,并不望那琴,边弹边侧目道:“宜安的眼睛闪烁不定,是动情了么?” 呢喃细语令她心颤,清清的丹香扑鼻而来,令她神清气爽。 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他们弹琴时的耳语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到。 在座的名士们看着这对郎才女貌,只有眼煞的份。 一对玉人轻抚古琴,才知道这世上什么叫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朱璺心里懊恼,吐出几字驳道:“公子我是为此琴而动情。” 言下之意不是为他动情。 明叔夜侧目一笑,道:“是啊。此琴为何能令宜安你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公子的琴技宜安佩服。”朱璺缓缓赞道。 方才被明叔夜这么调戏,她有些不服气,强装镇定,努力恢复平常的神情。 在座的名士看着他二人这么卿卿我我,大阮公子不禁道:“叔夜兄,不如你娶了至真至善的宜安。” “是啊,宜安与你坐在一块,看着能配得上你。”****嘻笑道。 偏偏这两人将一旁的人都置之不顾,全沉浸在细水流水般的琴声中,呢喃细语。 惹得那些名士一声叹息:“真是羡煞我等人也。” 好不容易,这漫长细水终于流尽,琴曲悠然而止。 名士们赞叹有加。 明叔夜当之无愧是天下最有才气的名士。 一直坐在旁边的朱璧心里恨恨的,原本是想让宜安出丑,没想到,宜安竟然有明叔夜亲自指点弹琴。(未完待续。) 097 步归 不但没有出丑,反而成全了朱璺与明叔夜。? 要看 书 “叔夜兄,我看这琴,与普通的琴不同。”小阮公子笑道。 明叔夜尚未接小阮公子的话,拉着宜安又坐回身边,这回靠得更近。 朱璺往旁边挪挪位置,谁知明叔夜一把夺她过来,道:“你怕什么呢?” 众人一看又是一笑,因怕朱璺尴尬,都只笑而不语。 唯独朱璧面色铁青。 朱璺懊恼地盯着明康。 眼不敢看向别处,目不转瞬地盯着他道:“宜安不是怕,坐开一点才更从容些。” “哦?难道你靠近我,就不从容了吗?”明叔夜淡淡问道。 小阮公子忍不住喷了一口酒。 朱璺真想钻进地缝里,懊恼道:“公子你瞧,不光是我,小阮公子也不淡定了。还请公子饶过我。” 说着正要向他作揖请求手下留情。 明叔夜却拦住她的手,只是握住,回头对小阮公子道:“小阮公子问的好,这琴和普通琴确实不一样,我同你一样喜欢做些有利的改造。” “是啊,我看宜安也是如此,在某些方面还需要叔夜兄多加改造。”****笑道。 明叔夜侧目抿唇笑而不语,但对****青眼有加。??? ?? ?? 要看?书 朱璺一时窘迫,回头看****时,不想瞥见了六姐铁青的面色。 虽然不怕她,但也不想误会,于是急于挣开明公子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 只怕要彻彻底底地被朱璧忌恨上了。 原本啊,朱璧好妒,天生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你说这琴该取什么名好呢?”明叔夜淡淡一笑,轻提一下她刚刚挣扎的小手。 朱璺咬着牙,坦然应对他这番若即若离。 面上呵呵地笑着,心里恨恨地想着。 方才她替小阮公子的琴取了名字,明叔夜估计是有些吃醋了,才会独独问她,要她取名。 “宜安,方才你以小阮公子的名字命名,明公子的琴总不能叫明康吧。”****哈哈大笑。 众名士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明叔夜却仿若未闻,眼里映出的影子只有朱璺,他轻举着她的小手,笑道:“宜安,刚刚你也弹了那琴,它叫什么名字好呢?” 朱璺看着那琴干瞪眼。 没想到这些名士个个都太能了,这琴从今天开始也要流传千古。 史书上说此古琴叫明琴。 她的长睫毛微微扇动,睁大杏眸道:“是公子所制,理应叫明琴。?? ” “明琴?”明康的嘴角泛起了得意一笑,“就听宜安的,叫它明琴。” 众名士见他二人浓浓的情意,竟无言以对。 明琴横空出世。 大阮公子道:“叔夜兄,这明琴为宜安而制的吧。” 明叔夜回头道:“阮公子说的是,此琴只为宜安而弹。” 一语令人哗然。 明叔夜没有丝毫隐瞒,众人都笑道:“宜安,你要拿什么谢明公子?” 朱璺这时已惭愧万分,因为来时朱璧提起过,她想和明叔夜琴萧合奏一曲。 这事却忘了。 及至取名时才想起来,心里就寻思着如何开口。 恰好听到****问她,朱璺突然就笑道:“今天我六姐特意持萧而来,不如由她替我与明公子合奏一曲,当作谢意。” 明叔夜面色不变侧目看了一眼朱璺,嘴角微勾。 朱璧听到这话却十分欣喜,道:“七妹既开了口,六姐自然当仁不让,不知明公子是否再次赏光,琴萧合奏?” 众名士看着俗媚的朱璧,心里替明叔夜已拒绝了千百遍。 谁知明叔夜嘴角浮笑,起身走至琴边,潇洒落坐,就开始自弹起来。 那曲调与方才的行云流水、缓慢至极截然不同了,更像是他平日所奏之曲。 和小阮公子所弹之曲一样的只应天上有,人间又哪得几回闻! 这时朱璧欣欣然走至他的身后,缓缓吹起萧来,琴萧合奏,如龙凤腾空缠飞。 朱璺听着那琴曲情不自禁地起身,沿着芳径踱步至三笙湖畔。 众名士暗叹着,恍然明白了,这一对姐妹是同时喜欢上明叔夜啊。 可是这朱璺也糊涂,既然喜欢为何又要躲避呢。 悠扬的琴萧声,令那湖水都为之动容,朱璺坐在湖边的石头上,脱下木屐,将脚伸进温暖的湖水中,轻轻随着那水起起伏伏,一如她的心情。 突然“嗖”的一声,一只利箭落在她的身后。 这里怎么会有人射箭,她吃惊地回头,来不及看清箭头,抬目远远见一个英气逼人的男子手里还拿着弓。 这么怡人的风景,悠扬的琴声,这么美好的氛围竟被眼前持箭的男子破坏了。 她正起身找那男子算账。 那男人竟然走过来,朱璺看他的面相不似大齐境内的人。 只见他生得伟岸俊美,肤色如麦,剑眉星目。 看到他,不知为何就能想起南宫叔叔那双深不可测的目光,眼前的男子也有一双那样的目光。 “你没事吧?”男子淡淡地问道,好像在愧疚自己犯的错。 朱璺心有余悸,正要说他,男子竟然俯身从地上拾起利箭,箭头插着一只松花蛇。 唬得她连连后退,一个不稳,失足落水时,忽被男子抓住胳膊又轻提上来。 她背后冒了一身冷汗,就听见男子笑道:“我听到这里有琴声,循声而来,然后看到了姑娘,也正好看到这条蛇,情急之下,先射了箭。” 朱璺花容失色道:“多谢搭救之恩。” 说着害怕地瞄了眼那条死掉的松花蛇。 只觉恶心想吐。 男子对眼前这位从未见过的美丽女子感兴趣道:“不知姑娘可否透露芳名?” 虽然他救了自己,但那眼神似曾相识的高深莫测,愈发觉得他不怀好意,朱璺就随意捏了一个名字道:“明琴。” 明琴? 男子笑笑,知道她没有说出真实的名字,便也道:“我叫步归。” 朱璺略怔,有这么奇怪的名字吗? 口内直念道:“不归?怎么听着像乌龟啊。” 男子失笑,道:“是涉水的涉字,三点水去掉的步。” 正说着琴萧声嘠然而止,宜安回头看向竹林里,道:“我得走了。” 步归笑道:“希望下次再能遇见你。明琴——” 朱璺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子,没有上心他的话。 步归,好一个有趣的名字。(未完待续。) 098 落吻 等她走回来时,明叔夜正淡淡地望着她袅袅而来的身影。壹?????看书 六姐朱璧正在赌气。 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及至到了跟前,才听到一旁有名士评价道:“琴是好琴,萧是好萧,奈何恁地犯冲啊。” 被名士说得朱璧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 朱璺留意到评价的人正是小阮公子。 小阮公子见到她走过来,又笑道:“宜安,你既不忍看到明公子与别的女子合奏琴萧,为何又推明公子与长乐亭主合奏呢?” 刚恢复神情的朱璺,小脸又微微转红。 真是有什么说什么,一点都不隐晦。 她抬眼迎视上对面明叔夜定定的目光,好像对面的男人能看穿她似的。 朱璺坐到席上,向各位揖道:“长乐亭主是我的六姐,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宜安既不能唱,又不能弹,一个拙笨的女子,有自知之明,不是不忍看到,是自惭形秽。” “若是这样,宜安,你面前的这杯酒是要罚了?”小阮公子看到明叔夜瞟了一眼朱璺,故意笑道。 “宜安甘愿受罚。”朱璺输得心服口服。 这时朱璧却道:“妹妹虽然没有才艺,但我作为长姐,可否替妹妹弹奏古琴,免了罚酒?” “长乐亭主安静坐着吧,这一杯酒罚或不罚,由叔夜兄决定。”小阮公子回绝了朱璧还想出风头的念想。 朱璧讪讪的转头看向明叔夜。 明叔夜只是淡淡一笑:“宜安,我命令你从此不能妄自菲薄,你可能做到?” 朱璺一怔,回过头对上他明亮清澈的双眼。 他的手又轻轻捉住她的小手,牵着她,令她又像做梦一般。 小阮公子看得眼羡,道:“看来叔夜兄准备要替宜安受罚了。” 朱璺面色通红,垂下头去,不敢看明叔夜的眼睛,此人过美。 难道穿越一趟过不了这桃花劫? 她柔柔道:“宜安,记住了公子的话。” 话说出口,她又有些后悔。 仿佛眼前的男子变成了她的主人似的。 她略一抬头,就看到明叔夜嘴角泛起的一丝暖暖的笑意,重新松开她的手,好像自始至终,没看到有外人在场。 朱璺松口气,忙把手收回,叠放在腹前,以袖子盖住,生怕又被他捉了去。 明叔夜端起矮桌上的酒,正要喝下去,琅琊****却嘻笑着阻止道:“叔夜兄,你这么喝就不对了!” 明叔夜疑惑道:“怎么不对?” ****笑道:“我请问你,这杯酒你为什么喝,为什么而喝?” 这有什么区别? 众人不解地看着****,觉得他一肚子坏水。壹?????看书 大阮公子却一下子就猜到了****的意思,只抿嘴不语,吃自己的菜。 明叔夜道:“为罚酒而喝,为宜安而喝,你觉得有何不妥?” ****笑道:“既是为宜安而喝,理应由宜安双手亲自奉上,由她送酒啊。” 名士们恍悟过来,齐笑道:“阿荣果然主意多,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然后就有人劝道:“宜安,快敬酒吧。这酒水要你亲自送到明公子的口中。” 朱璺干瞪着眼,看着众名士,原本想明叔夜会拒绝的,不想好一会儿,也没见明叔夜开口,他竟然真得把酒送到朱璺面前,要她接过去。 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众名士都不羁地看着她接酒。 氛围热烈着,她不得不从袖中伸出手来,双手托住明叔夜手中的琉璃酒盅。 明叔夜松开手,她小心翼翼捧着酒杯,硬着头皮转过身子,面朝明叔夜,满面虾子红道:“明公子,请饮了这杯酒。” 有一个名士笑道:“你明公子已经答应了,你快将那酒送至公子口中吧。” 朱璺咬着唇,恁是瞥了明叔夜一眼,发现他对方才说话的名士青眼相加。 哎,明叔夜同意了那名士的提议。 她咬唇不语,将那盛满了酒水的琉璃酒盅送至公子唇边,目光闪烁不定,不敢望他。 公子过美! 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桃花劫! 明公子瞟了她一眼,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众人哄笑成一团道:“宜安你是何方神圣,竟然让天下人尽皆知的明叔夜为你饮下罚酒。” 朱璺瞥了一眼明叔夜美得夺目的仙容,低眉顺眼道:“公子厚爱,宜安谢过公子。” 午后阳光温暖,众人相伴去湖畔晒着暖阳踏青。 项秀吕安等三人坐了一叶扁舟浮于三笙湖上。 小阮公子与琅琊****相伴坐在湖边垂钓,又有三两个坐在岸边香花野草地上,执酒畅谈着心学。 明叔夜与朱璺并排散步在三笙湖畔,绿色的水面上倒映出一对碧人的倩影。 那坐在林边执酒的刘玲笑道:“这一对玉人很养眼呢。” 说着又看了一回,又摇头道:“可惜后面跟着一个俗物,坏了雅兴。? ?” 刘玲说的是跟在明叔夜身边的朱璧。 因为有朱璧在,明叔夜一直面无情情,淡淡地望着水平如镜的湖水。 这时大阮公子执着酒起身,不由分说走上前,挡住了朱璧的去路。 朱璧眼望着明叔夜与妹妹走远,急急看着眼前的大阮公子道:“你为何拦我去路?” 大阮喝了口酒,淡淡道:“听闻长乐亭主萧声了得,笛子也吹得好,正想邀你吹一支曲子。” 朱璧一向爱出风头,大阮是与明公子齐名的大名士,无奈年纪长了十多岁。 相较起来,朱璧更爱慕年纪相当的明叔夜,但是大阮相邀,她也不好意思推辞。 或许笛声会引起明叔夜的注意呢。 朱璧欣然同意道:“大阮公子相邀,我自然不会拒绝。” “呜——” 笛声悠扬,长乐亭主站在三笙湖畔,吹起了她最拿手的一支曲子。 刘玲笑对走回来的大阮道:“可惜了有声无韵,有音无境。” 大阮席地而坐,望着远处的那对玉人驻足交谈,淡淡道:“不要辜负这良辰美景就好。” 远处的朱璺听到六姐的笛声驻足远观,回头对明叔夜道:“这是我六姐在吹笛。六姐对公子的拳拳心意,公子应该明白吧。” 明叔夜看都没看朱璧一眼,望着湖面道:“宜安又如何知道我的心意呢?” 朱璺一愣,心里有几分紧张。 看着眼前一袭玉色的宽袍大袖的美男如神仙一般背对着她站在湖边。 他双手交叠在背后,似乎是对着湖水自言自语。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明叔夜突然笑道,“你是当我眼瞎了吗,舍弃倾城倾国的宜安,转而为功名求娶俗媚不堪的长乐亭主?” 他话语里的讽刺显然易见的了,朱璺红着脸,好像自己的言词已侵犯了神仙一般的明叔夜。 她窘迫道:“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呢?”明叔夜突然转过头,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美人。 朱璺红了脸,明叔夜言语直接,她也好拐弯抹角。 只得煞有介事地替他分析道:“六姐,是嫡女,深受父亲和嫡母的喜爱,从小接受了良好教习,上得厅堂;宜安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既不会琴棋书画,又不登大雅之堂,是个最最无用人——” 明叔夜微眯着眼道:“可是,我最喜欢这最最无用的人。你还有别的话么?” 说着也不顾避嫌,上前就捉住她袖里的一只纤手,煞有介事地问。 好像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朱璺吓得忙忙后退。 一来因她穿越到庶女身上,一穿越就要闹宅斗,日子朝不保夕,还是很想回到现代生活!根二来,据史书记载,明康三十九被砍头!若她真得回不去,留在了这大齐,她可不想当寡妇啊。 想着,吃惊错愕,竟然忘记手被他死死的捉住。 明叔夜唇角微勾,他的大手用力一拉,心跳砰砰的朱璺冷不防就反弹回来,重重地跌到了他坚实温暖的怀里。 耳边传来淡淡的温热气息和他低低呢喃细语:“是庶女又怎样?谁说的宁做妻不做妾!” 朱璺心头一热,可是理智告诉她,有很多人在场,看着他们。 这样亲密的姿势会让人误会,明叔夜可以放荡不羁,但她是女子,这种事吃亏的是女子。 她绝不能被他这样戏弄。 想着她使劲推开他。 谁知明叔夜却突然一手拦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按住她的脖子,由不得她动弹。 “放手!”朱璺小脸通红,仰望着他,从没有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神仙一般的明叔夜。 没想到,看了一会明叔夜后,心慢慢地,就沉沦进去。 明叔夜的如漆美目正聚焦在她国色天香的面庞上。 明叔夜吹弹可破的花容月貌瞬间点亮了她清澈忧郁的杏眸。 明叔夜的皮肤真好啊,水灵灵的真想摸一把。 朱璺忘了自己的境地,原本窘迫气愤的眼神变得花痴起来,竟忘情得有些失态。 公子过美,美得像澧酒,令人心醉。 明叔夜的美目含有一丝得意,带着丹香的甜甜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宜安,你流口水了。” 朱璺猛然清醒过来,扯开他的怀抱,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嘴角。 “宜安,你真可爱,果然是想流口水。”明叔夜松开她半开玩笑道。 他那磁性的如琴一般悦耳动听的声音,令朱璺心神不宁。 朱璺的脸红得如火烧一般,道:“公子不要戏弄我了。” “我没有戏弄你。我会提亲的。” 话一出口,朱璺震惊地抬头看着明叔夜,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笛声已过,她后面的朱璧正笑意盈盈地朝他们走来。 明叔夜上前一步,又笑道:“怎么说娶你为妻,你反倒吓怕了?” 朱璺一时失塞,结巴道:“可是,我,”她欲拒还迎,找着借口,“六姐,六姐她——” 话未说完,她的小手又被无辜地捉起来,反扣在身后。 这个动作令她吃惊,睁大了杏眸近距离地望着明叔夜的仙容。 “你六姐跟你说了什么?”明叔夜温柔一笑。 他的脸靠得如此近,以至她的心跳都加速了。 那股带着丹香的气息令她无法呼吸,不得不头微微往后倾,仰视着美男,颤抖道:“没,没说什么——” 美目倩兮,顾盼神飞。 一对玉人拥在三生湖畔,看得众名士眼睛都直了。 “你们在干什么?”朱璧远远就看到他们靠得这么近,心里像打翻的五味瓶,死死盯着朱璺。 就在说话的刹那间,朱璧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珠子,明叔夜?! 她咽了口水,直直地看着明叔突然吻过去。 非常的突然,朱璺还来不及思考,额上已落下温热的一吻。 然后明叔夜狡黔地看着朱璺,淡淡一笑:“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背后已传来朱璧的痛哭声,她扔掉笛子,抹着泪跑开了。 “亭主!亭主!”忠心侍主的婢女夏桃在后面紧追着喊道,生怕长乐亭主想不开,会跳河自尽。 那些名士们并不惊讶,其中一个朝这里喊话道:“叔夜兄,等着喝你们的喜酒。” 朱璺呆若木鸡,眼直直地看着他,半晌没说出话。 明叔夜用手在划开她的视线,道:“既然问题都解决了,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去你们府上提亲。” 朱璺眼睛睁得更大,想说又说不出话,名士们都在场,经历了方才那一吻,有些无地自容,竟不好开口说拒绝的话。 好一会儿,才恍过神来,吐出几个字:“为什么,这么突然?” 是啊,今天本是邀约,一个普通的聚会。 没想到明叔夜对她动情了。 她何德何能,能让天下名士明叔夜亲口对她说,要娶她为妻。 刚刚明叔夜的非礼,此刻已经顾不得了。 更重要的事情是,明叔夜说明天要去府里提亲,这一切不是作梦吧。 她要当寡妇了? “我怕再不说提亲,你的小命都没了。”明叔夜抱住她温言温语道。 等等,难道只是为了救她的小命才提亲? 朱璺挣开他的怀抱,脸红似火,正好给了她借口,问道:“公子提亲,只是为了救我的小命?” 明叔夜忍不住一笑,松开她:“你的小命可真值钱。嫁给我,比在沛王府里提心吊胆地生活要好。不是吗?”(未完待续。) 099 仗责 朱璺突然委屈,被骗了一般。 原来不是喜欢她,只是为了她远离郭夫人的欺负罢了。 她又不需要他的帮助。 明叔夜的兰花指扣在她的上额,笑道:“我骗你的呢。宜安,我命令你说,你的烦恼是为我而起。” 忽然被戏弄,又羞又愧的朱璺再次对视上明叔夜淡定明亮的美目,气恨交加,咬着唇低下头去,挤出几个字道:“我的烦恼只因你而生。” 明叔夜正想得意笑出来,不想朱璺以牙还牙,补充了一句:“我骗你的呢。明公子。” 这一回,明叔夜哭笑不得,眼里望着她软语绵绵道:“希望我们一辈子能互相骗下去。” 朱璺睁大眼睛看着他,他伶牙俐齿,句句都是她吃亏。 眼看着夕阳在即,众人尽兴要归,众名士笑着要朱璺坐明叔夜的马车回去。 因为朱璧在见到明叔夜吻了朱璺后,已哭着坐车先回去了。 马车少了一辆,而在这些人中,与她交情最深的只有明叔夜。 朱璺也不忸怩,听从众人安排,让明叔夜送她回沛王府。 从没想过神仙一般的明叔夜对她有情,她心里迟疑不决,内心惶惶自不必说。 马车内寂静无语,朗月陪着自家姑娘,坐在在明叔夜对面,忍不住偶尔借故看一眼明公子的仙容。 独独朱璺一路上低头望着马车角落里的物什。 明叔夜睨了她一眼,道:“宜安和我坐马车很紧张吗?” 朱璺一怔,终于抬眼看了他,见他面上又勾起一丝得意之色,忍不住道:“公子知道宜安紧张,很得意吗?” 朱璺反问他实际也告诉了他,的确,她心里紧张。 明叔夜望着她眉毛一挑,疑道:“宜安是知道我得意而紧张,还是我知道你心意而紧张?” 朱璺的小脸一红。 明叔夜虽是反问,却也告诉她,她紧张,他很得意。 哎,为什么这么没出息,让他得意,看到明叔夜眼里掩饰不住的笑意,朱璺无奈道:“公子既知道我紧张之故,何苦打趣宜安?” 朗月听着这两人只问不答,心里犯起糊涂,主公让她保护宜安郡主的安全,所以她才找了借口换了结香的差,一起去参加名士宴。 谁想会碰到儿女情长的事,今日一事非同小可,要不要禀报主公呢? 她心里思量着,对面有神仙一般姿容的明叔夜傲骄地闭口不语了,转过头去掀起车帘,看已到平阳巷了,只得摇头叹道:“马车走得太快。” 车夫听了,会意地放慢车速,那车于是缓缓在东街上挪动起来,惹得众人侧目。 一段短短的路,马车足足驶了一刻钟才到了沛王府门口。 明叔夜亲自替朱璺掀帘道:“明天见!” 寥寥三个字,令朱璺心头一颤,她知道这三个字的意思,红着小脸方要同他告别,又想起史上书上记载,明康三十九被砍头一事,于是又劝诫道:“公子,记得我曾经提过的天罗命一事。” “宜安说的难道不是玩笑话么?” “公子就听我一声劝,公子过美过才过慧,小心小鸡肚肠之人。”朱璺又说了一句,不待他再追问下去,径直奔进沛王府的大门里,绕过影壁不见。 当听到外面马车离开的声音时,她才从影壁后面走出来,站在门口目送马车渐渐地消失在平阳巷。 朗月在一旁忧心提醒道:“乐亭主估计已经回来说了姑娘和明公子的事。” 话音未落,朱璺猛然抬头见朱璧站在影壁中间恶狠狠地瞪着她。 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朱璺咬了咬牙打算默默离开。 “站住,你还好意思走?”朱璧叉着腰生气道。 看着想嫁的人被看不上眼的庶女夺走,她怎么不气,怎么不恨。 原本她的嫉妒心很强。 当看见明康揽着庶女入怀时,那滋味如同心被烫了般,四肢百骸俱痛。 朱璺也明白,她现在是失恋状态,不能受刺激,故而只是同情地看向她。 史书上记载,明康娶的是长乐亭主,应该没错的,估计这两人要受点煎熬才能走到一起。 朱璺想着,就温言劝道:“六姐,我撮和过你们,但是明公子是慢热的人,估计相处久了才会好,我相信缘分天注定。是你的谁也夺不走,所以你也别太担心。” “别在我面前充好人!你今天就是故意要我难堪!”朱璧上前一步,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朱璺后退一步,道:“六姐,有句话叫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不是怕你,而是不想站在这里,为一个不相干的人争执,何况我已经为你们当了回月老,你还想怎样?” 这话让朱璧更是火冒三丈,好像这一切不是她的错,是自己无理取闹! 她步步紧逼,伸出手指直捣着她的肩头,生气道:“你的意思是他为了你拒绝一个能给他荣华富贵的人吗?你的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他心里没有我吗?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不如你!你好大的胆子!” 被她盛气凌人的架式逼得连连后退,直退到墙角处无路可退,她猛地推开朱璧:“你既然能力这么大,为何还要我给你当月老?还要和地位不如你的庶女争高低?难道你不是害怕?越是缺什么越是害怕什么!” “你!”朱璧一个趔趄差点栽倒,被左右的婢女扶住。 她上前扬手就要打,被朱璺及时地抓住她那只不安份到处伤人的爪子。 一旁的朗月情急之下,护着朱璺,劝说乐亭主道:“这件事不是安亭主能左右的,一切都是明公子的决定啊。” “闭嘴!你算什么东西敢来训我?”朱璧恨恨地瞪了一眼朗月,又转过头眼冒妒火,“都是你,你今天要我出丑,要我看见你们——” 她没敢说出来,气得龇牙咧嘴地揪住朱璺的衣领。 她怎么敢说? 朱璧气急败坏地哭着回来时,原本打算去老夫人那里告状,说庶女不检点,当着众人的面吻明叔夜! 可是夏桃的话又提醒了她,若是如实说了,老夫人会不会立马就把朱璺许给明叔夜? 明叔夜是她心心念念想要嫁的人,怎么能拱手让给朱璺! 这是她想说又不敢说的原因。 此时,她揪着朱璺的衣领,想要骂又不敢骂,可想心里有多窝囊! 太窝囊了! 朱璧气血上涌,不由分说再次扬手要打朱璺,被朱璺按住她的爪子,猛地一甩,没想到她扬起的手打到自己的脸上。 朱璧气急败坏,口内骂着:“你这个煞星,竟然打我,都是你害得我被明叔夜嫌弃!都是你,都是你!” 说着又理直气壮地上前要打朱璺的耳光。 朗月猛地上前抓住她的手,道:“乐亭主,住手!我们姑娘当你是亲姐姐,你为何三番两次的要欺负她。” 一席话令朱璧火上浇油。 什么时候主子的事,下人也敢还手了? 朱璧暂时抛却朱璺,转而扬手甩了朗月一个耳光,破口大骂道:“你这个狗奴才,胆敢还手!来人!来人!” 前面大院吵吵嚷嚷,惊动了管家李步带着数名小厮赶来,却见乐亭主正抓着安亭主的婢女打骂。 安亭主衣襟不整,正在拉架。 旁边的夏桃也不时地落井下石,掐一把朗月,四个女子打成一团,实在不像话。 朱璧看见李步来了,就呵道:“还不给我抓住这个无法无天的东西!” 口内说着,李步却不知道乐亭主指的是谁。 她一向颐指气使惯了,李步不知道她说的是指安亭主还是安亭主的婢女。 他们也不敢冒然上前,毕竟安亭主是主子,和乐亭主平起平坐的。 朱璧一边扯一边嚷道:“李步,你怎么还不动手!” 李管家面露难色,看着四个人难分难解,不得主意。 这时候郭夫人走过来,呵道:“吵什么吵?”眼睛犀利地瞄向打架的那几人,稍稍吃惊,大呵道:“都给我站好!” 朱璧见是母亲,遇上了救兵般上前道:“母亲,这个丫头刚刚对我动手。” 她指着朗月告状。 说着时,郭夫人犀利的眼神打量了朗月一眼,另一旁朱璺紧跟着急辩道:“这事和朗月无关,是乐亭主先动的手。” 朱璧上前又要打朱璺道:“你还敢狡辩!” 郭夫人见状,忙命一旁的婢女拉开长乐。 这,个时候,可以趁机处理朗月那个丫头。 上次春桃已跟她提过这个丫头好像会武功,朗月成了郭夫人心头的一根刺。 如果长乐这时动手,反倒落了下乘,于是呵道:“长乐住手,母亲自会替你讨回公道。” 朱璺闻言辩道:“夫人,这次的事都是六姐的错,母亲想替六姐讨回公道,理应罚她。” 郭夫人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朗月见状,知道不妙,哪里肯让自家姑娘受委屈,忙跪道:“我们姑娘刚进府里,奴婢就看见乐亭主打了姑娘,这件事是乐亭主先行打人的。还望郭夫人明察。” 郭夫人盯着她,嘴角一扯道:“是吧?还敢顶撞,给我关起来。” 一旁的吴大娘这时来了精神,和夏桃上前就抓住朗月的两臂拖她走。 朱璺忙得护住朗月,喝道:“慢着!” 那两个下人都是看郭夫人眼色行事的,哪里肯听她的话,朱璺不由分说,上前一人赏一个耳光,喝道:“狗奴才,仗什么势来欺主?主子们在这里说话,竟然装没听见!” 吴大娘和夏桃被打得眼泪快出来,两个人吃痛地松开手,捂着脸,狼狈地退至郭夫人身边。 郭夫人的脸气绿了! “夫人赏罚分明,要罚也得罚先打人的长乐亭主,为何颠倒是非,先动手的人反倒还好好的站在夫人面前?难道夫人要给外人欺负庶女的印象么?” 周围的人唬得大气不敢喘一个。 郭夫人目光阴鸷地盯着她,半晌,冷笑道:“一定是你犯了什么错,你六姐才会教训你,这个丫头很会调唆,我处治她,也是为你好,省得被一个奴婢带坏了。” 郭夫人使个眼色,吴大娘领命,又上来一个婆子,三个人又拖又拉的,终于从朱璺身边拉走了朗月。 朱璺惊慌道:“夫人,查都没查,就带走了我的婢女,难道想趁机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这话也敢说! 郭夫人吓一跳,眨眨眼睛,皮笑肉不笑道:“母亲自然不会让这个丫头死在我手里,但是她胆敢犯上,仗责二十,这丫头身板结实,死不了!” 说最后三个字时,音节拖得很长。 一袭话令朱璺的心头一凛,糟糕,她要仗责朗月。 朱璧在一旁看了心里畅快至极。 朗月那丫头还挺硬的,被带走了,一个讨饶的话都不说,这个丫头心里肯定有鬼。 不远处传来一声声惊心的仗责声,但是朗月一声不吭,众婢女听得心惊胆颤。 “夫人的贤惠名声在外,现在却不问青红皂白就责罚朗月,难怪外人说夫人是假慈悲。”朱璺面不改色道。 “胡说八道什么!”郭夫人嘴角抽搐,眼角泛起恨意,她看看左右身子发颤的侍女,挫着牙,手轻扬起,李步会意,叫停了仗责。 郭夫人没有再理朱璺,只对朱璧招手道:“长乐还不回来!和丫头们在一块成何体统。” 听了母亲的话,朱璧得意一笑,上前挽住郭夫人的胳膊,边走边道:“下人就是下人,凭她怎么作妖,还是个下人!” 看着那对母女离开的,朱璺也调头去找朗月。 郭夫人待她的态度慢慢地浮于水面,不再像从前那样,面子上虚情假意。 这反而令她松了口气。 不用再与郭夫人虚与委蛇,府里上上下下也能看出她的伪善。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已被众人看到,慢慢对郭夫人的“贤惠”名声有些迟疑。 结香赶过来时,已听一旁围观的婢女述说了事情的始末,她忙走至自家姑娘身边,道:“姑娘,不要急,朗月丫头会挺住的。” “朗月,不能白白吃这个亏。”朱璺转回头道,“结香,我屋有里治棒伤的药吗?”(未完待续。) 100 主公 结香安慰道:“有,婢女现在就把朗月扶回去,涂伤口。” 仗责中止后,吴大娘回荣椒院复命,郭夫人喝着茶问道:“那丫头可有反抗?” 吴大娘摇摇头:“没有,一声不吭,吓得旁边仗责的刘婆子手都发抖,朗月果然和普通的丫头有些不同。” 郭夫人放下茶杯道:“你这几天注意着,看她有什么动静。” “是。”吴大娘应道。 北灵院 朗月俯躺在榻上,结香替她上药。 朗月咬着牙,深吸口气,自始至终没有叫痛。 结香边敷边温言道:“忍着点,这样才不会留下伤疤。” “郭夫人真狠啊,下手这么重。”湘树看着触目惊心的伤叹气道。 锦茜看了一眼外面的五大娘,忙道:“小心隔墙有耳。” “朗月,是我连累了你,你痛的话就叫出声来,不要忍着。”朱璺蹲下来,捋顺她额头汗湿的头发,看着她皮开肉绽的地方,心里微颤。 朗月面色苍白,但嘴角仍带着淡淡的笑意,道:“姑娘,别这么说,只要你没事,我才会没事,我的命是姑娘的,保护姑娘是朗月的职责。” 她说这话朱璺自然没明白意思,只道她性子耿直。【ㄨ】 结香敷好药后,道:“这两天你就待在院子里,不要出门,好好养伤。” 谁知当天晚上朗月就出门了,朱璺问众人,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一时人心惶惶,担心她的安危。 朗月是习武之人,这点仗责对她没有大碍。 她看到外面一只信鸽叫唤,知道主公就在附近,收拾妥当后,支开湘树等婢女,趁无人时出了门。 月色朦胧,桃林里一个男子的背影立在树下,朗月在他背后揖道:“主公!” “听说你今天受伤了?”树枝掩映下,那男子背着手,淡淡问道。 朗月咬着唇,这个羞辱没想到很快就传到主人耳朵里。 她红了脸回道:“是。郭夫人在怀疑奴婢,不过,奴婢可以应付。请主公放心。” 男子嘴角一抹笑意滑过,道:“区区一个妇人,怎么会怀疑到你?” 朗月如实道:“上次她指使人要毁掉七姑娘容貌,被我及时发现,就开始怀疑婢女有武功,这一次故意试探我。” 男子目光一凛:“毁容?” “不光如此,前天又施计要毁姑娘清白,幸好,丁夫人明白过来,告诉了奴婢,奴婢配合丁夫人来个将计就计,把姑娘换成她的亲生女儿长乐亭主。这件事才过去了。奴婢还有一个发现想要禀报主公。”朗月道。 主公对七姑娘十分上心,她也不敢怠慢,将所有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主人。 “说。” 朗月目光抬起,看着男子冷峻的后背,道:“上次与丁夫人联手,奴婢发现丁夫人身边有个人很厉害,身手与奴婢不分上下。奴婢觉得丁夫人身份可疑。” 男子微微点头,对朗月的表现看得出很满意,面色和缓道:“丁夫人的事你先不用插手,照顾好她,她这两天可好?” 主公口中“她”就是朱璺。 朗月常听主人以“她”指代朱璺,已经习以为常了,忙道:“回主公,七姑娘安然无恙。只是今天发生一件很意外的事,不知道要不要和主公说声。”说到这里,朗月显得有些尴尬。 男子闻出一丝异样,猜测道:“和明叔夜有关?” 朗月看着男子深吸口气承认道:“是的。今天谯郡明氏公子邀七姑娘参加名士聚会,然后在聚会上,有一些人就提议明叔夜迎娶七姑娘。” “都是些无事生非,不着边调的文人罢了。” 朗月听到主公一口不屑的语气,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会不会令主公生气,但还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心翼翼道:“不仅如此,明叔夜还,” 朗月顿了一顿,毕竟她自己也是姑娘家,说吻字太过羞涩,犹豫着,硬着头皮,接着说道:“还牵了姑娘的手,吻了姑娘——” 不及朗月说完,男子目光一凛,突然转过身来,是南宫昭! 此刻月光洒在他峻美的面上,一双犀利带着怒火的目光落在朗月身上。 他随手折断旁边的树枝,愤怒道:“明叔夜怎么敢?” 主公突如其来的反应,令朗月大吃一惊。她忙低头道:“他只吻了姑娘额头,并无其它。但明叔夜对姑娘许了诺言——明日来提亲,奴婢认为,杜老太妃一定会很高兴答应这门亲事。” 南宫将军嘴角微扯:“她呢,她也很愿意吗?” 朗月不敢说谎,道:“姑娘只是仰慕,应该,应该谈不上愿意不愿意吧,何况终身大事由杜老太妃和郭夫人作主。由不得姑娘愿不愿意。” 朗月说这话也替主公解了围。 主公应该是喜欢姑娘吧,若不然,何必这么上心,派她潜伏在姑娘身边,暗地里保护姑娘。 南宫将军的怒火稍稍降了一点,朗月的话不无道理。 他寻思着,突然就掰断手里的树枝,一字一顿道:“一定要让他们恩断义绝!” 朗月领命后,回至北灵院,看见姑娘趴在矮桌边等着她。 朗月心里动容,可是主公的命令不得不从。 朱璺看见她回来笑着上前拉住她道:“朗月,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你。” 朗月忍住心里的凄然,笑道:“姑娘,姑娘对朗月一片真心,朗月真得很感动。” 虽然五公主拨她们来这院子不足三月,但她与姑娘与众姐妹都建立了深深的感情。 “你的身体还没好,怎么就出去了?小心留下伤疤。”朱璺心疼地拉住她的胳膊叫她俯下身子躺在榻上。 这时结香也拿了药瓶过来道:“这是华椒院拿来的,听说治棒伤最灵,丁夫人听说了这件事事,还提起朗月呢,说朗月这丫头很聪明,赏了两瓶药。” 朱璺接过药亲自替朗月敷伤。 朗月感动道:“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遇上姑娘。姑娘还是让结香敷吧,姑娘早点休息,姑娘这样关心朗月,朗月只会更惭愧。”(未完待续。) 101 完璧 想起主公的交待,明天的即将生的事,姑娘越对她好,她心里越煎熬。 朱璺更为心疼道:“朗月今天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 种碧道:“姑娘待谁都好,朗月慢慢习惯。” 为了明天姑娘的事,朗月一夜不曾安稳入睡。 次日一早,王府的大门被拍得震天响,管家开门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门前指指点点,李管家一看,脸大陡然一变,撕下那张联纸,脚步匆匆的赶到灵苔院。 老夫人正在喝早茶,身旁孙女围在左右,郭夫人和丁夫人各坐一边,畅谈着。 每次李管家大清早过来总没好事,老夫人一看到他进来,眉毛微蹙,不知道又生了什么大事。 “老夫人!这是从外面大门上现的,你看。”李步面色凝重地把那张纸传给老夫人的心腹赵大娘。 “这是什么,让你慌慌张张的?”老夫人看了一眼那纸,责怪道。 众人也望着那张纸,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郭夫人还笑道:“李管家,你这几日越糊涂了,做事慌里慌张的。” 李步揖道:“夫人,这事关系到王府的名声,还请老夫人和各位夫人看仔细了。” 李步这么说,引起了在座人的狐疑。 老夫人淡淡道:“丁夫人你识字,念一念。” 丁夫人笑着接过来,只看了一眼,面色一沉,惊诧地望着朱璧,朱璧潜意识里觉得丁夫人的眼神不怀好意,淡淡道:“丁夫人不要故弄玄虚,念吧。我们都听着呢。”说着她端起茶饶有兴致地喝上一口,表示对她手里的字纸不感兴趣,念完了,她还要继续喝早茶。 丁夫人故意道:“老夫人,正像李管家说的,牵涉到府里的名声还是不要念了吧。” “糊说!我让你念就念,哪来的叽叽歪歪。”老夫人砰地放下茶杯,杯里的水晃动着,洒在桌上。 丁夫人这才扯了嗓子道:“既然老夫人非要让媳妇念出来,媳妇不得不念,嫂嫂、长乐,你们可听好了。” 丁夫人独独指名她两个,令她二人心里一怔,下意识地放下茶杯,看着丁夫人手里的字纸,有种不祥的感觉。 丁夫人缓缓道:“老夫人这是一歌谣。” 老夫人点点头,闭目听着。 丁夫人笑笑,扯开嗓子对着那字纸念道:“和氏璧,朱氏璧,真假碧玉难分辨,偷娘子,盗汉子,此璧非完璧。” 念完之后,众人惊得下巴快掉下来了, 朱璧面色变绿了,谁把她写得这么难听? 她不禁走至老夫人前面,跪道:“祖母,有人给孙女泼脏水。” 丁夫人冷笑:“为什么别人单泼你脏水,不拨别人呢?” 老夫人重重地把佛珠拍在桌上,大怒道:“谁贴的?” 唬得众人不敢说话。 李步畏惧道:“老夫人,这是外面传的歌谣,不知谁写下来,贴在府门上。老妈思量半日,还是要拿过来,禀报老夫人。” 郭夫人一惊,“李管家,这是外面传的?” 她显然不敢相信,外面人会传长乐的嫌话,府里丫头的口风一向很紧的呀,怎么会有人传到外面去? 李步面露难色道:“是啊,夫人,还是上次的事,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外面传开了。” 郭夫人又是一惊。 “老夫人这传得太难听了,什么偷娘子,盗汉子。” 丁夫人又将重点念出来,还没念到“此璧非完璧”时,老夫人呵住她道:“住口,姑娘都在,你糊说什么?” 丁夫人看了一眼仿若未闻的朱璺,自知悔言,忙笑道:“是啊,肯定是外面人乱说一通的。” 老夫人转过头对朱璺道:“你先出去玩,祖母一会再叫赵大娘叫你来。” “是。”朱璺应了一声退出去。 她知道,老夫人是怕她尴尬,叫她出去。 老夫人为防人说碎语,又命无关紧要的人都退出去,只留下她的心腹和郭夫人、丁夫人及朱璧。 李管家也在场。 灵苔院院门一关,里面铺天盖地的斥责声响起。 老夫人呵道:“我们王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朱璧一懵一懵的,伏在地上哭道:“祖母,您知道长乐一直是冤枉的呀。长乐是被人陷害的。” 郭夫人也上前跪道:“老夫人,这事已经封了口,现在竟然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出来糊说,老夫人一定要查清那个可恶的人啊。” 说着眼睛瞪向丁夫人。 郭夫人心里明白这事是丁夫人所为。 小玉儿被刺杀后,她对丁夫人就留意了。 丁夫人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分明是在向她示威。 从郭夫人故意借朱璺之手致她流产的一箭双雕之计后,丁夫人就着手准备报复郭夫人,也让她尝尝丧子之痛。 老夫人骂道:“住口,你们口口声声说冤枉,事实摆在眼前,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现在纸包不住火,整个街上的人都在议论我们家,你让王爷的颜面何在,你让朱室的颜面何存!”老夫人从没有过的动怒。 话语份量之重,朱璧已吓得瘫倒在地,爬不起来,只能哭道:“老夫人,孙女是冤枉的,您是知道的呀。” 老夫人被火上浇油了,刚刚还在让她们住嘴,朱璧竟然胆敢公然违背她的意思,还在一味狡辩。 郭夫人到了现在,脑子里急着转着,想着办法。 可是怎么想都无法洗清长乐身上的污点。 难道要承认只是设计陷害朱璺吗? 如果承认了,老夫人或许就会相信这只是一场计谋,长乐与人并无私通? 她在想要不要赌? 如果说出来,她又会有什么损失。 顶多,老夫人更心疼那个庶女,而她的管事权,已经被剥夺了,再无可以损失的东西,老夫人绝不会为了一个庶女牺牲她的嫡母位置。 想到这里,郭夫人心一横,叩道:“老夫人,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与长乐无关。请老夫人明察。” 老夫人不禁蹙眉,只要跟大媳妇挂上钩的事,准和朱璺有关。 这些年无中生有,有的没的地害那个庶女,她已经看得麻木了。 所幸那庶女命大,活到现在是庶女的运气。 老夫人还是想听听她做了什么,压抑住怒火,淡淡地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郭夫人未语先泪,像一个受了委屈的人。 丁夫人最见不得她一副虚伪的模样,冷哼一声,听着她接下来要说的笑话。 郭夫人伏地,仍然是结巴,不知从何说起。 老夫人深锁眉头,也厌烦起大媳妇这种装可怜的模样,淡淡道:“你若再不说,一切都将交给王爷按家法处治。” 言下之意,朱璧的小命是没了,按照家法,与寒门男子私通,是装猪笼的。 朱璧大惊,哆嗦着正要说冤枉之语,又迎上老夫人不怒而威的目光,唬得闭嘴不言,瑟缩着伏在地上。 郭夫人终于放声大哭,指天拍地,又捶打自己道:“是儿媳一时猪油蒙了心,犯了糊涂,只因那一日宜安服侍不周,顶撞了我——” “郭夫人,你这话说的,我瞧着宜安服侍你,服侍得挺周到的呀,只是你自己处处看她不顺眼,何必又把罪过推到可怜的七姑娘身上? 我昨天还听说,她刚回府,你就不分是非打了她的婢女二十个板子呢。” 丁夫人打断郭夫人的话,白了她一眼,噼里啪啦把事相说出来。 这些老夫人又何尝不知道,只是无伤大碍时,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郭夫人面色一阵白一阵红,没想到酝酿已久的话被丁夫人呛回。 这一下子又显得自己气短,对老夫人哭诉道:“老夫人,是媳妇身体不适,心情不好,她难免不懂我的心思,做的事情让人不顺心,那一日,我只想惩治惩治她,故意吓唬她,就让她住别的房子里,又,又找了个读书种子故意的放在屋里,只不过是想吓她,那屋里薰了迷香,两个人自然都无法醒过来的,更不能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是媳妇想吓唬吓唬她,没有别的意思。可是长乐阴错阳差住进去,才生了这种事,请老夫人明察,这件事是媳妇一手酿制的,长乐根本不知道这件事,遭人陷害稀里糊涂当了宜安的替罪羊。” 郭夫人说到这里,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老夫人面色。 杜老太妃淡淡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正是没有变化,才让郭夫人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更是忐忑。 丁夫人笑道:“夫人,你为长乐真是豁出了自己的声名啊。把脏水都泼到自己身上,那个男人分明是从床上跌下来的,夫人竟然说那个男人是你安排在长乐身边的,谁会信一个母亲要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郭夫人眼冒火光,怒道:“我说了,是我要陷害宜安,长乐是不小心误入了宜安的圈套。那个男人本来就被我下了迷药,昏迷不醒,又怎么能私通?” 丁夫人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喝口茶,摇摇头:“这事太奇了,如果是夫人故意要陷害宜安,证据呢?” 丁夫人看了老夫人一眼,咬了咬牙道:“是我一手策划的,我先用迷药让那男人不醒人事,然后又在屋里燃了薰香,屋里的人也会昏睡过去,实际上,两个人之间根本不可能生任何事。早上看到的只是表相。求老夫人相信媳妇的话。” 丁夫人放下杯子,冷笑道:“说起薰香,我就想起,老夫人未出世的孙子就叫薰香害死的,郭夫人竟然有薰香,真不得不怀疑,郭夫人做过多少丧天害理的事!” 一语提醒了老夫人,郭夫人听得一愣。 是啊,薰香,她一时说漏嘴,竟然提起薰香! 这时只得补救道:“老夫人我并不知道具体香名,它是一种令人沉睡的香,长乐你当时是不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的?” 朱璧像听戏一般听到现在,忽然母亲叫她。 她突然想起来,那一日刚进屋里,确实就有些昏昏沉沉的,现在才明白原因她,头忙像捣蒜一样道:“是啊,母亲,我当时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困倦。” 郭夫人又拜向老夫人道:“老夫人这一切都是因为宜安无意间顶撞了我,我一时糊涂,出此下策吓唬她,没想到让长乐身陷其害,也是我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长乐是清白的,还请老夫人相信儿媳的话。” 老夫人手捻佛珠,听着她说到现在,心里十分气恼,然面上淡淡的,她又何曾没有怀疑过是郭夫人所为。 只是事情竟然展成这个地步,是有人存心要报复郭夫人. 希望她这个儿媳不至于太糊涂,继续犯这种错误。 但老夫人有一个困惑,是谁在报复呢? 宜安?不可能,没这个实力。 那又会是呢,她不由得望了一眼正在喝茶的丁夫人。 郭夫人见老夫人始终没开口,又哭道:“儿媳说的句句属实,求老夫人明察,长乐是清白的。” 丁夫人看了一眼老夫人,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替老夫人接话道:“夫人,你陷害宜安清白的事,暂不追究,你说长乐清白,谁信呢,众口烁金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就算是假的,外人以讹伟讹,不知道后面还要传成什么样子,咱们沛王府的面子迟早要被你的长乐毁掉啊。” 郭夫人面色一白,不理丁夫人,上前一步又求老夫人道:“老夫人,长乐可是您唯一的亲嫡孙女,出生时又是吉兆,长乐是府里的吉星,求老夫人保全长乐。” 郭夫人已顾不得许多,这时又拜了一下。 老夫人捻着珠子,这时停了下来,微微抬眼瞧了郭夫人一眼,又瞧瞧伏在地上的长乐,淡淡道:“你不但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拖累了整个沛王府,害了纬儿的清明,你可知罪?” 郭夫人话语带着颤音:“媳妇知罪,只求老夫人能保全长乐。” 朱璧这时也叩道:“老夫人保佑长乐。” 老夫人叹口气,道:“长乐你的母亲不配做个好母亲,你在你母亲那儿学不到好啊,原本你心地善良,因为你那个善妒嫉恨的母亲,连带你也变了样。”(未完待续。) 102 求情 老夫人从没有这么当面说过郭夫人。 老夫人突然这么说,而且语气里不带有一丝感情,郭夫人如五雷轰顶,这时泪水打转:“老夫人,儿媳,知错了。” 朱璧看着母亲伤心难却,也伤心地再次叩道:“老夫人,饶了母亲这回吧,母亲虽然是想修理宜安,可是最终也没成功,清白受冤的长乐,长乐希望老夫人原谅母亲一时糊涂犯的错。” 丁夫人看着这对母女一唱一和,冷眼旁观着,明知道老夫人拿郭夫人没辙,审时度势挤出一丝笑容道:“老夫人,长乐既然不在意自身的清白,也不在意亲生母亲陷害她的清白,外人又敢再说什么,长乐不重视自己的清白,老夫人还是成全她,饶了郭夫人。” 一席话令众人一愕,朱璧怔住,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不重视自己的清白了。 她辩道:“丁姨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姑娘的清白和生命一样重要,你怎么能说我不重视?” 丁夫人淡淡道:“我的好长乐,你也知道姑娘的清白和生命一样重要,你的亲生母亲刚刚认罪说要毁掉你妹妹的清白,照这么说,不是置你妹妹死地么?这等于是杀人未遂,岂能轻易饶过,你说呢?” 朱璧脸色微微一红,郭夫人面色苍白。 她不管丁夫人在一旁怎么煽风点火,她只看着老夫人面色,只要老夫人松口,愿意睁只眼闭只眼,这件事就过去了。 此时的老夫人捻珠闭目,众人都等着老夫人发话。 一时房子里寂静下来,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压顶般令人喘不过气。 “老夫人,郭夫人在等您原谅她的罪过。”丁夫人轻轻一旁提醒着。 郭夫人和朱璧面色难堪地瞪了丁夫人一眼。 老夫人半晌睁开眼,望向郭夫人,道:“你想怎么罚?” 啊? 郭夫人怔住,老夫人问她怎么罚,她总不能说不罚。 可是她又不想损失什么,管事权被丁夫人夺后,再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 “老夫人,儿媳这次真得错了,而且错得离谱,所以上天已经老夫人罚了儿媳,长乐被污蔑造谣成这样,都是儿媳的罪孽。”说着呜呜咽咽哭泣起来。 老夫人淡淡道:“你既然一心想置宜安死地,我称你的意如你的愿,即刻叫她来,你当着我的面杀了宜安,岂不痛快?” 一语令郭夫人面色白如窗纸,伏地吞吞吐吐道:“老夫人,儿媳没有这个意思,老夫人,儿媳只是和宜安开个玩笑,宜安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不疼她。求老夫人原谅儿媳这次的错,儿媳往后一定痛改前非,不让老夫人生气。” 郭夫人伏地痛哭,无力地解释着,丁夫人在一旁看着笑话,想着她还有什么招数都使出来。 老夫人笑道:“你没有要她死的意思?” “是啊,老夫人,宜安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让她死,我这次只是,一时生病,情绪不佳,才糊涂至此,何况,宜安也没受到伤害,受伤的是长乐。”郭夫人伏地道。 老夫人眉头紧锁,看着郭夫人跪地,却仍不承认错误。 她是不跳黄河不死心,明明一心一意要置宜安死地,却敢做不敢当! “老夫人,我听说死在柴房的婢女已送官了,可是前儿我去查了官府里根本没有这个女尸案。”丁夫人突然道。 这件事无疑又是火上浇油。 老夫人原本也猜测郭夫人私自处理了。 一旦被丁夫人说出来验证了,心里不由得生气,盯着郭夫人。 郭夫人咬了咬唇道:“老夫人,那小林子该死,儿媳也是怕他放出去,会乱讲嫌话。” “夫人这么说,是在告诉我们,那女刺客是夫人派的喽?”丁夫人淡淡道。 郭夫人一怔,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心虚道:“那个婢女的事我不知道,我想不管有没有刺客,小林子都该死,为了沛王府的清白,我也要让他死。可是长乐不同,长乐是老夫人的亲嫡孙女,长乐还叫丁夫人你一声姨娘呢,丁夫人我想你也于心不忍吧。” 丁夫人冷笑:“为了王爷的颜面,少不得大义灭亲。” 此话一出,郭夫人和朱璧血色全无,面如石灰。 丁夫人懒得看她们,回头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叹口气道:“先平息了街上的言论是才最重要的事啊。” 这句话无疑是等于原谅了朱璧。 郭夫人心头一喜,道:“还请老夫人示下,要如何做,媳妇一定会弥补过失。” 丁夫人心有不甘地望着老夫人。 杜老夫人却只道:“不必了,这件事交给丁夫人办。” 丁夫人刷地脸色变了! 好一着棋! 郭夫人不解地看向老夫人,丁夫人会办么? 丁夫人分明是迫不及待想要长乐身败名裂的。 “老夫人,还是儿媳亲自办吧。我是嫡母,长乐又是嫡生女,我办得才尽心。”郭夫人央道。 老夫人淡淡道:“丁夫人办同样尽心。” 丁夫人心里恨恨的,口上也不敢说什么。 老夫人这样决定是对的,让郭夫人办,丁夫人还是可以从中作梗,这只会让郭夫人办的事越变越坏。 可是老夫人让丁夫人办,丁夫人自然不敢出任何差池,一定要办好。 郭夫人求老夫人时,她心里很乐意,但是老夫人看的比郭夫人多,老夫人希望丁夫人宽宏大量,办好了这件事,朱璧或许会感激丁夫人,从此双方相安无事。 老夫人殷切地看着丁夫人,丁夫人饶是不同意也得同意,勉强挤笑道:“多谢老夫人信我,媳妇一定办好,替长乐亭主洗白。” 朱璧尖叫道:“老夫人,姨娘这么讨厌我,加上上次我被姨娘误会,姨娘还会帮我吗?” 老夫人生气道:“住口,你丁姨娘为你好,你还不知好歹!” 郭夫人突然明白过来,老夫人用意深远。 她怎么才想起来呢。 看看丁夫人阴阳不定的脸色,就知道老夫人的这个决定对长乐是有好处的。 郭夫人这时也对丁夫人勉强报以一笑:“长乐的事,有劳丁夫人。”(未完待续。) 103 提亲 丁夫人嘴角扯扯,“这个自然。” 朱璧始终不明白老夫人为什么作出这个决定! 母亲又为何不再争执,让丁夫人帮忙只会害她呀! 这时李管家就问道:“丁夫人如何办呢?” 丁夫人笑道:“很简单,烧一窝粥,散给外面的流民吃,最重要的是,长乐要亲自去分发,别外找个人混进队里,让他传话,至于话么,要怎么说,还得老夫人点头才行。” 李管家没想到丁夫人出口就是一计,而且此计十分可行。 丁夫人道:“就说沛王嫡女,璧玉无瑕,菩萨心肠,乐善好施。” 老夫人点点头,对长乐淡淡道:“你能堪当这几个字么?” 朱璧讪讪地道:“孙女一切听老夫人安排。” 老夫人回头对李步道:“按照丁夫人的办吧。” 果然上午在门口朱璧穿上朴素的葛衣,为排队的流民施粥,其队伍中又夹有一个人极力在向众人称赞沛王嫡女的。 那些人所见所闻,和流言完全不同,个个怀着愧疚,油然而生起对朱璧的感激之情。 领过粥后,流民们歌颂着朱璧的善德。 那个夹在流民里的线人所说之话一传十,十传百。 不到半日工夫,朱璧的美名就在街上传开,之前的歌谣也被抛之脑后了。 丁夫人回到华椒院后气得摔了茶碗。 自己设的计,原本是想让朱璧死的,可惜老夫人还是舍不得她的嫡孙女,最终还要自己来擦屁股! 现在可好,竟然还要帮着杀死自己儿子的凶手歌功颂德。 白大娘在一旁劝道:“主子息怒,主子办好了这事,老夫人往后也会从心里感激你的,管事权交给主子是确定无疑了。” 丁夫人思前想后最终只能作罢。 这一日,明氏带了礼过来提亲,明氏昨日听说了侄子有意娶朱璺为妻,心里无奈却也拿他没办法,今天就备了八个礼盒前来。 不想在街上听到到处都有人在传扬长乐亭主的好人好事。 心里愈发觉得后悔,侄子为何非要娶庶女? 立夏刚至,阳光热闹,却又并那么热,就像明氏的心情。 王府门外,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歌功颂德着沛王爷的嫡女。 明氏坐在马车里,心情又像打翻的五味瓶,仍然不甘心地嘀咕着,为何不向沛王爷提亲嫡女朱璧? 明氏刚至府门送了请柬,李管家一看她身后一字排开,八个红色礼盒,心里一阵惊喜,是明叔夜来求亲了! 李管家忙请明氏去了正德堂。 正在施粥的朱璧听了小丫头冬桃附耳禀报了明夫人前来的事后,心里一惊,明公子这么快就来求亲了。 按理老夫人和母亲会先让她婚嫁的。 能嫁给明叔夜,自然能让朱璧兴奋得睡不着觉。 可是,昨天明叔夜牵着朱璺,还吻了她。 这件事她心里一直有芥蒂,却又不敢到老夫人面前告状。 朱璧扔下粥勺,返身进了府里,悄悄问向冬桃:“明叔夜可来了?” “没有,只有明公子的婶娘,从前面大门进来的,抬了八个大礼盒,现在坐在正德堂里,可见这件事多重要了,李管家已经去请老夫人。奴婢觉得亭主应该关心此事,所以特意的告诉亭主您。” “赏。”朱璧匆匆往前走,又看见夏桃,上前甩她一个耳光,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回报?” 夏桃被打糊涂了,委屈道:“亭主,明公子求娶的是那个庶女,奴婢怕说了,亭主心里难过。” 朱璧气哼哼地已走远了,突然又回头问道:“那个庶女可知道?” 夏桃和冬桃摇摇头道:“那庶女还不知道明夫人来了。” “记住,别让她知道。”朱璧命令道。 说着又往正德堂那边去,想先去听听厅堂里大人们说的话。 她是沛王爷的六女,老夫人和母亲绝不会置她颜面不顾,先指婚庶女的。 何况庶女根本不配“娶”这个字。 娶妻是嫡女的事,而庶女最多不过是个贵妾罢了。 明叔夜想跨过她先娶朱璺,门都没有! 朱璧悄悄伏在正德堂门外的墙角处,附耳倾听。 老夫人已听人禀报,前往正德堂而来。 郭夫人和丁夫人作陪客。 几人都困惑着今天明夫人会求娶哪位姑娘。 若按排行,理应是小六朱璧,但是明叔夜似乎对朱璺更感兴趣。 丁夫人心里打赌求娶的是七姑娘。 那明夫人正襟危坐,等着老夫人到来。 老夫人刚踏入大殿,就看到一排喜庆的礼盒,是按照谯郡的风俗八个礼盒放的茶点各有规矩。 明氏起身未语,老脸先红,向老夫人作揖。 老夫人在众人簇拥下坐在正北首的榻子上,招手叫她坐下,笑道:“不知今日为谁求娶?” 明氏涎着老脸,笑道:“杜老夫人,今日明家是为侄子明叔夜求娶。” 话音刚落,众人心里都激动着。 天下名士明叔夜来王府求亲了。 不管娶谁,都是王府的一大幸事! 招明叔夜为婿,王府门楣增辉。 明叔夜与沛王府联姻,没有谁比谁差,若非要较真起来,明叔夜能求娶沛王府的姑娘,是沛王的荣光! 这个时代名士们备受尊崇,所以老夫人听了心情畅快,难得的开心,大笑:“好!好!你的侄子终于开口了。” “是啊,真是难得,大名士明公子终于拗不过婚俗,让明夫人前来求亲。”丁夫人一旁嘻嘻附和,打心底为朱璺开心。 郭夫人也欢喜道:“老夫人这是件大喜事,长乐若知道了要开心好几日。” 郭夫人觉得明氏求娶的理所当然是长乐。 按照习俗和规矩,都是长女先嫁,才轮到次女。 朱璧婚事未定,理所当然先嫁的。 明氏听了,面露尴尬,忙纠正道:“老夫人,各位夫人,按照常理,沛王爷先嫁嫡长女,只是我那侄子求的是——” 说到这里,明氏有意停顿,叫众人做好心理准备。 丁夫人笑意盈盈地看着郭夫人面色沉了下去。 老夫人倒没有什么,只要明叔夜能成为他的女婿就好。 明氏客客气气起身揖道:“我那侄子,求的是郭夫人的次女七姑娘,还望杜老夫人慷慨赐婚。” “什么?”郭夫人腾地从榻上站起来,不可思议地盯着明氏,怒道:“长女未嫁,怎能嫁次女!明夫人,你说笑了,你来求娶,按王府的规矩,当指婚嫡长女,难道明氏还认为沛王爷的嫡长女配不上你的侄子吗?” 郭夫人声色俱厉,咄咄逼人。 明氏面露难色,说心底话,她何尝不想求娶嫡长女啊。 只有嫡长女对明氏一族才有大大的好处。 只有求娶了嫡长女,沛王爷与沛王爷的世子朱纬才会提拔自己的亲儿子明喜啊。 明氏想借侄子与沛王爷的联姻,为儿子明喜在官场铺路。 因为按照大齐的规矩,公主的驸马是没有官场前途的,但是没有限制驸马所在的族中之人仕途经济,所以公主虽说是烫手山芋,却也是香饽饽。 恰好明叔夜无意于仕途经济,明喜好钻营官场。 明叔夜与沛王府联姻,对明喜大有好处。 明氏做梦盼着都是明叔夜求娶嫡长女。 乍一听到明叔夜提亲的是庶女朱璺,还以为听错了,也提醒过他,朱璺是庶女也是次女,按习俗规矩,也轮不到朱璺。 侄子却说:“天下规矩都是人定的,杜老夫人不会因为规矩而失去这门亲事的。” 侄子自信满满,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明氏摸熟了他的脾气,知道违拗不得,也只好随了他。 明氏看着郭夫人青筋暴跳,冤道:“大夫人,这事情真得抱歉,可是——” 郭夫人呵斥道:“婚姻大事当由父母作主,岂能由小儿作戏,私定终身!” 明氏尴尬道:“大夫人,这怎么是私定终身呢?今天正为侄儿来府上三媒六聘迎娶,迎娶七姑娘。” 郭夫人瞪她一眼,转向老夫人道:“长乐是长女,先指婚长乐,老夫人您觉得呢?” 明氏心里咯噔一下,难为情地望着老夫人。 没等老夫人开口,旁边的丁夫人忍不住笑:“郭夫人,别人仰慕七姑娘,你竟然以长乐李代桃疆,不知道的还以长乐没人要似的,长乐是嫡长女,什么样的人找不到,非要和七姑娘争夫?” “你——”郭夫人气得面皮紫涨,“你说的什么话,长幼有序,嫡庶有别,难道你不知道吗?” 丁夫人道:“夫人想要长乐先嫁出去,可以请王爷即日择婿呀。人家明叔夜说了求娶的是七姑娘,你怎么能赶鸭子上架,拿长乐冒充。” 郭夫人气怔道:“什么冒充,长乐是堂堂嫡长女,为何要冒充庶女?” 丁夫人正要辩驳,老夫人厌烦地打断她们的争执,挥挥手道:“别吵了,长乐的事先放着吧。外人在场,你们给我安静点。” 郭夫人和丁夫人方不说话了。 明氏看这光景,更觉难看,缓和语气道:“大夫人息怒,这件事是我们太急了点,理应先等长乐亭主指婚后,再来求亲的。” 郭夫人眼珠一白,“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婚约之言,如果明氏执意求亲,长乐亭主先行婚嫁,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赌气地甩袖侧坐一旁,不再理她。 明氏尴尬地抹着额头渗出的细汗,望望老夫人,看老夫人怎么说。 老夫人无奈地看了一眼郭夫人,又看看明氏。 嫡孙女对明家公子痴情一片,如果冒然跨过嫡孙女先行婚配次女,朱璧会不会想不开。 “这件事——”老夫人正想着权宜之计,外面忽然有人尖叫道:“救命啊!快来人啊!” 郭夫人一惊,这声音像是长乐的贴身婢女夏桃喊出的…… 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婢女神色慌张地跑进来禀道:“老夫人,夫人,乐亭主受伤了。” “什么?”郭夫人大吃一惊,眼里充满着疼惜。 老夫人也急着道:“怎么回事?” 那婢女忙道:“奴婢也不清楚,乐亭主刚刚从正德堂出来时,往七姑娘的院子里去,后来听夏桃说七姑娘指使人推了一把亭主,然后亭主撞到鼎炉上,额头血流不止。” 怎么和朱璺又扯到一起了! 老夫人眉毛微蹙,郭夫人的眉毛已炸开了,怒呵道:“快请太医。” 说着匆匆出了正德堂,也不管明氏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明夫人,这礼我们收下来。三日后给你回信。” 明氏听了欢喜地揖谢过才离开。 “这沛王爷七女真凶啊,夫人,听说她还是庶女,竟然敢欺负嫡女。”明氏随从中一个婆子叹道。 另一个也附和道:“是啊,我们公子怎么会看上庶女!我听郭夫人的口气似乎很想把嫡女指婚给公子呢。” 明氏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离开时,看见华太医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北灵院 朱璧躺在地上,额上流血不止,夏桃含着泪拿帕子止血。 朱璺看着这无赖,淡定地坐在一旁。 这小女子,又在耍什么把戏?好好的非要自己撞自己,演这出苦肉计! 朱璺毫不畏惧地盯着她流血的额头。 回想着方才的事。 朱璧从外面进来时不由分说就就要打她,她还了手,两人争执不下,就听见朱璧口口声声地骂着。 半天她才听明白,说是她抢了什么心爱的东西。 就在彼此推搡时,婢女朗月和结香过来拉架,然后夏桃和冬桃也加入进来。 一片混乱之际,不知谁一个趔趄,撞上铜鼎。 “啊!”一声惨叫,众人止了手 她就看见长乐亭主躺在地上,额上血流不止,吓得几个婢女手慌脚乱地找药找帕子为亭主止血。 “你这个庶女,你竟然想谋杀我!”此刻长乐亭主见她无动于衷,生气地拿帕止着额头的血。 当看见那血沿着指尖滑下时,朱璧浑身瘫软,既害怕又愤怒。 朱璺面不改色,没有分辩,着结香上前扶她。 朱璧推开,骂道:“别假惺惺!滚!” 结香被她推倒,朗月忙在后面扶住结香,护道:“姐姐没事吧?”(未完待续。) 104 撞伤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叫母亲过来评评理。? ?”朱璧对院门边的人吼道,吓得小丫头散开。 朱璺蹙眉盯着她的伤口,到底在演什么戏?难道只为老夫人责骂一顿? 会不会有别的隐情呢? 她想了想,貌似关切道:“六姐,你没事吧?” “你别假惺惺,都是你推倒我的!”朱璧手指着,瞪了一眼她。 “六姐,我可没有推你。分明是你自己要去撞香炉的。大家都看到了。”朱璺淡淡道。 刚刚挤来挤去,分明是她趁着乱故意使的苦肉计嘛。 但是这苦肉计到底出何目的,暂且想不到。 朗月护在自家姑娘身边,生怕这恶嫡女又要耍什么花招,只看向自家姑娘道:“安郡主,您没受伤吧?” 朗月心知肚明,长乐亭主是她推倒的。 依长乐亭主的脾气,她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朗月心里对姑娘充满歉意,但她身不由己,这都是主公的意思。 主公可以保护七姑娘,同样不高兴时也可以摧毁七姑娘。 主公为什么突然下这个决定,可能和明叔夜的提亲有关。 她现在的任务就是要千方百计破坏明叔夜和朱璺的亲事。壹?????看书 想破坏亲事,不用自己动手,借长乐亭主和郭夫人之手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郭夫人赶到北灵院后大吃一惊,发现屋子里一群婢女簇拥着地上的长乐。 长乐额上渗血,夏桃和冬桃正在帮忙止血。 一旁的结香拿了湿毛巾过来帮忙擦拭。 长乐面色苍白,倒在地上一直未起。 夏桃看到郭夫人,就大声嚷嚷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朱璧身子似乎很虚弱,连声音也突然变得虚弱至极,弱弱唤了一声:“母亲。” 仅两个字好像受了万分委屈。 弱得像只猫儿,让郭夫人扑簌簌地流泪。 郭夫人的手颤抖着,快步上前抱住她的长乐,一声心肝一声肉疼地叫着,慈爱的目光看着长乐额上鲜红的血渍时,心都揪成一团了。 伤在长乐身上,痛在亲娘心头。 郭夫人从结香手里夺过帕子,亲手替长乐拭掉那额上流下的血渍,边拭边问她痛不痛。 长乐虚弱地点点头,嘴里没说,手却指着朱璺,喉咙里好像生了鱼刺说不出话,让人看了更心疼。 郭夫人顺着长乐的手指方向,目光落在朱璺身上后,变得阴冷残酷。? “是她……”朱璧忍着痛半晌挤出两个字。 好像痛苦至极。 听得郭夫人心揪得更紧,目光更加阴冷地盯着朱璺。 朱璺面不改色道:“别血口喷人,我没有推你。” 这轻轻的一句话在郭夫人看来是狡辩。 郭夫人火上浇油,上前要甩她一个耳光,突突地被朗月阻住,郭夫人更为恼火,骂道:“你好狠毒啊,竟敢伤你六姐!” 朱璺退到旁边,冷冷地盯着地上的朱璧,又睨了眼郭夫人,淡定道:“她说一就是一,那我说是她在陷害我,夫人为何不信?我确实没有推倒六姐,是她自己撞自己。” “你还敢狡辩!”郭夫人落空的手再次扬起。 只是手悬在半空还未落下时,忽然,外面传来老夫人的厉呵:“住手!” 郭夫人一甩手,回头进老夫人在丁夫人的搀扶下已进了门,面色沉沉地走过来,看了地上的朱璧,眉头紧蹙,拿眼问众婢道:“怎么回事?” 结香将方才的事又说了一遍,最后强调:“姑娘没有动手,不知道为什么乐亭主就撞了。” 老夫人回头对郭夫人道:“你问也不问,就要上来打宜安,宜安没有推倒长乐。” 郭夫人满面怒容,这时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显露,尽量压抑着愤恨道:“老夫人,不是宜安推的,长乐怎么会跌伤,宜安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从前我看着她还乖巧些,现在知道有老夫人您护着她,她竟敢明目张胆地伤害嫡姐。老夫人您不能再偏着她呀。” 老夫人跺脚道:“你是说我偏袒吗?” 郭夫人一怔,忙改口道:“老夫人,我怎么敢呢,事实摆在眼前,不是她推的,长乐能跌倒?很多婢女都看到了,宜安与长乐推搡。” “是啊,奴婢看到了。”夏桃应声道。 “奴婢也看到了。”冬桃证明道。 丁夫人微微皱眉道:“老夫人,推推搡搡的难免会出意外,我看这完全是个意外,宜安不会推长乐的。” “是啊,姑娘素日善良,从不主动挑事,乐亭主如果不来北灵院,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结香在一旁道。 老夫人点点头,淡淡地问道:“长乐你伤口好些了没?” “祖母替我作主。是妹妹推我的,长乐今天吃了这么大苦。”朱璧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坐在席上,还在不停地虚惊着。 “老夫人,华太医来了。”门外的吴大娘道。 郭夫人忙迎了华太医道:“太医,你替长乐看看,千万别留下什么疤痕。” 华太医看了那伤,摇头道:“怎么撞这么狠?” 说着打开药箱,替朱璧包扎伤口。 太医敷伤时,郭夫人看得心提到嗓子眼。 除了丁夫人恨不得她留下疤痕才好。 自然朱璺也持无所谓的态度。 一会华太医处理好伤口合上药箱。 郭夫人担心地问道:“太医,长乐的额头不会留下伤口吧?” 华太医摇摇头:“很难说,这两日不要沾水,过几****再来换药。” 朱璧有气无力地哼哼道:“母亲,孩儿的额头若留下伤疤就不活了!” “华太医,你一定要替长乐治好啊。”郭夫人疼道。 “华太医,孙女的伤口就交给你了。希望别留下疤痕。”老夫人虽然不喜郭夫人虚张声势,但这时也慎重起来。 华太医背上药箱揖道:“老夫人,我会尽力,老夫人放宽心,这几日乐亭主要静养,不宜动怒,这样伤口也会好得更快点。” “好好!有劳了。”老夫人道。 华太医道:“我告辞了。” “来人!送华太医。”老夫人命令道。 华太医一走,郭夫人就泪眼婆娑道:“老夫人,这次长乐命大啊,如若不然,被宜安这么一推不死也伤。”(未完待续。) 105 中邪 老夫人回头看了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朱璺,心里起了一丝异样,淡淡道:“宜安,是你推倒长乐的吗?” 朱璺自始至终低着头,这时缓缓抬头,面不改色道:“老夫人,我不知道六姐是怎么跌倒的,宜安没有还手。” 长乐哇的疼得叫起来:“明明你看见旁边有个铜炉,故意伸出手推了我,还不承认!你想害我,好自己一人独得老夫人和母样的宠爱。” 没想到长乐受伤还能说出这么多话。 郭夫人急道:“长乐,你有伤,好好静养,你放心,老夫人和母亲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 丁夫人看着气氛不对,轻言轻语道:“老夫人,不管有没有还手,这都是意外啊,两个人起争执,自然会有一方受伤,老夫人该问问乐亭主为什么来七姑娘的院子打架呢。” “是啊,长乐,你为何来这里?”老夫人淡淡问道。 朱璧心虚道:“昨儿我去参加了明公子办的聚会,明公子邀我合奏了一曲,因为妹妹我才有这个机会,所以来谢谢妹妹,和妹妹说说体己话,谁想妹妹不领情。” 朱璺心里冷哼一声。 明叔夜从没有主动邀请过她,都是她在背后央她提议的。 明叔夜与她合奏一事,被那些名士们奚落,撮和的事明显失败了。不知这朱璧为何表现得好像明叔夜很喜欢她似的! 竟然说是明叔夜主动邀她合奏! 不知道老夫人听到这话会怎么想,她抬眼看了老夫人一眼,老夫人原本淡淡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外,道:“他邀你合奏?” 老夫人问这话,朱璺觉得奇怪。 “是啊,祖母,他还夸赞长乐的萧吹得好。长乐觉得他真得是当之无愧的大名士。”朱璧忍不住道,也不怕伤口再次撕开。 丁夫人笑了,道:“老夫人,我看乐亭主这伤无防碍,说起话来两眼放光呢。” 朱璧白了一眼丁夫人。 郭夫人这时出马道:“老夫人,这么说,明公子对长乐是有好感的。” 朱璺不明白郭夫人这话的意思。 这时,她还不知道刚刚明氏来提亲一事。 老夫人也有意隐瞒,事情还没有最终定下来,花落谁家之前,老夫人下了封口令,禁传与姑娘们。 老夫人不置可否,看了朱璧那饱含期待的眼神,不免为难,先行权宜之计,道:“今天的事是个意外,我劝你不要插手孩子们的事,随她各人的缘分吧。” 老夫人说着起身,走到朱璺身边,拉起她道:“你六姐是嫡姐,你万事让着她点。” 老夫人说完这话就席开了。 郭夫人只得扶着朱璧一起,众人闹轰轰散去。 北灵院又恢复了难得的清静,只有丁夫人留了下来,携住朱璺的手道:“七姑娘犯不着和她面对面冲突。” 一旁结香心疼自家姑娘,便对丁夫人道:“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乐亭主挑起的,也不知她哪来的气,跑进来就把气撒在姑娘身上。不理她都不行。” 丁夫人笑道:“你们院子里的人如果没推她,她怎么会跌倒?我看你呀还是替你们姑娘好好想想问题出在哪里。” 丁夫人说完这话打量了朗月一眼,笑着正要离开,又想起来明氏提亲一事,回头问道:“七姑娘,明叔夜求亲了,先恭喜姑娘马上要脱离苦海。” 丁夫人看着朱璺怔住的神情,笑着离开,由她慢慢消化刚才的讯息。 “姑娘听到了吗?明家公子来求亲了。”结香掩饰不住的激动,在一旁重复了一遍。 原来朱璧前来闹事,就为这个原因。 朱璺根本没想到会有这天! 更没想到明康说到做到,真得来提亲,她有些困惑,按史书所说,长乐亭主才是他的正妻,到底怎么回事?哪里出错了。 一想起明康三十九会被南宫昭砍头的事,心里仍是忐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朗月一旁似笑非笑道:“明家公子来求娶姑娘,姑娘开心吗?” 朱璺没说话,结香先失笑道:“你这问的,能不开心嘛。明家公子世上只有一人,我早说了姑娘与明叔夜很般配。” 朱璺心事重重,没有理会两个婢女的对话,独自走到隔间,对镜出神。 结香不解地跟了进去,席地跪在后面,拿起篦子替姑娘梳着一缕发丝,笑道:“姑娘怎么一副心事重重样子?” 朱璺拿起胸一缕头发搅着,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发慌,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结香安慰道:“姑娘担惊受害怕了,突然间明公子要带姑娘离开渍王府,不习惯也是有的,快别想了,我想老夫人一定会答应下来的。” 朗月不忍道:“是啊,老夫人会答应的。姑娘命里主贵,不管以后遇上谁,都会对姑娘好。”她话里的意思只有她自己知道,不管遇上谁,只是除了明叔夜。 朱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昨日的事。 很奇怪,为什么心里没有丝毫的兴奋,更多的是紧张,连眼皮也跳动了,左眼跳灾,右眼跳财,她的左眼此跳得很厉害…… 晚间朗月在点香时,结香看了笑道:“总是点那一种沉香,我都快闻得厌倦了。下次和外面的人说换一种。” 朗月用灰箸掏着灰烬笑道:“姐姐的话我记住了。” …… 夜半时分,天上的一弯细月将要落下,朱璺躺在帐内做着恶梦,浑身出汗。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后精神不济,头有点痛,又睡了会,眯眯糊糊中,微微睁眼,看见窗下的亮光处,一个婢女隐隐绰绰站在她面前,却看不清是谁,横竖她是屋里的。 那婢女拿着香正在替她的衣服薰着。 朱璺慢慢的又睡过去…… 日上三竿时,结香只得上前推醒她:“姑娘,醒醒,一会要去老夫人那里请安。” 朱璺半睁着眼醒过来,仍然觉得困倦,起身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巳时了。”结香淡淡一语吓得朱璺忙弹起身,“啊,这么迟了,怎么不叫醒我呢?” 结香挑出一旁的衣裳来给她穿上,边穿边笑道:“也不知道姑娘为什么睡这么香,奴婢想叫又不忍心叫,掐着时间来叫你。” 朱璺忙忙穿上衣裳,伸展手臂,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闻了闻衣裳道:“咦!这香味和从前好像不同了。” 结香没有在意只笑道:“横竖都是薰衣服的香,姑娘快去吧,老夫人在等着呢。” 朱璺听言,笑着又闻了闻,果然香气独特,笑道:“我这就去。” 朱璺穿过游廊时,发现大哥朱纬正好走过。 朱纬一向与庶女妹妹比较生疏,难得说上一句话。 大哥看着似有急事,要出府。 这时,她也知道大哥是不喜被人打搅的,于是站在一旁只是低头默默作揖,并不曾说话。 朱纬径直从她身边穿过去,忽而又顿足,回头道:“宜安?” 朱璺点点头:“是,大哥。” 朱纬转身返回来,打量了他这个倾国倾城,南宫将军又多次提次的庶女妹妹,笑道:“今天早上在老夫人那里怎么没见到你?” 朱璺很想说自己睡过头了,可是大哥与她平日不甚亲密,这种话说出来怕大哥鄙视她,于是道:“宜安今天有事耽搁了,正要去老夫人那里。” “快去吧。老夫人也提起你来,再不去,就要派个人请你了。”朱纬淡淡笑言。 “是。”朱璺又作了揖,才往灵苔院赶去。 她刚走进院门时,就听见里面老夫人爽朗的笑声:“纬儿真是细心体贴。” 郭夫人今天穿了一身紫色华服,妆容喜庆,此刻使个眼色给朱璧,朱璧会意,往前挪挪,挽住老夫人道:“老夫人最疼哥哥和我了,哥哥和长乐对老夫人都细心体贴。” 老夫人笑道:“瞧你这张小嘴够伶俐的。” 朱璧额上绷着一块纱布道:“老夫人,疼爱长乐,长乐是发自肺腑的。” 老夫人难得的笑容,已经说明了既往不咎。 朱璧在老夫人心里还是那个有些骄傲的王爷嫡女。 朱璺犹豫着没有上前,老夫人一回头已看见她,唤了一声。 朱璺快步走上前问安。 老夫人笑容仍然挂在脸上未散去,道:“今天怎么来得这么迟?” “朱璺昨晚睡得迟了点,早上起迟了。还望老夫人恕罪。”朱璺如实道。 朱璧看见朱璺,笑着招手叫她坐过来,好像对昨天的事已经释怀了,口内直道:“妹妹快过来,坐在我这里。” “长乐对她这个妹妹还是挺喜欢的呢。”郭夫人对老夫人道,眼看着朱璺盛情难却地坐过去。 朱璺道:“刚刚我在院子里看见了大哥从这里出去,大哥回来了?” “可不是,你大哥最近公务繁忙,忙里偷闲,又送来一只波斯猫,还说上次的没了后,一直在留意买一只脾气好的送给老夫人解决,这不隔了一月,总算打听出一只脾气驯服的猫来。早上眼巴巴的送了来,没说几句话,又出门了。” 朱璺点点头,听到波斯猫,心里的阴影就泛上来。 上次的那只波斯猫竟然撞山石死去,惹得郭夫人怀疑她是煞星,这次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老夫人也点头道:“纬儿知道我喜欢猫这一只我打心底喜欢。” 说着从矮桌几下抱了出来,黑色油亮的毛,黄澄澄的眼睛,脖子上还系了小铃,肥硕壮大。 老夫人伸手轻抚着那猫,不知道为什么那猫的眼睛突然就对上了朱璺,令朱璺毫毛竖起,心里没由来的害怕。 朱璺揪住帕子,看了道:“这一只果然比较乖巧。” “是啊——”老夫人话未说完。 忽然,那猫尖叫一声,从老夫人手里窜出去,直奔向朱璺,把朱璺扑倒。 众人都吓呆了,正待叫人驱赶那只猫,谁知那猫竟然越过朱璺,又窜到后面的上院里。 “快抓住它!”郭夫人这里也惊慌了,与其说惊慌不如说惊讶。 好好的波斯猫怎么见了朱璺就像中了魔一样? 如果说上次是她的诡计不足为道,那么这次她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这一次她可没有动过手脚啊。 众人看得清清楚楚,那猫自从朱璺进来后,就变得急躁起来。 朱璺也吓傻了,从地上爬起来时,几个婢女已经没命地往后院奔去,要捉那只猫。 老夫人心起异样,一旁的丁夫人也不敢相信。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一只温顺的猫见了朱璺后性情变坏了?” 郭夫人把自己的困惑说出来,心里得意至极。 老夫人面上淡淡的道:“凑巧而已。” 老夫人可不想从郭夫人那时再听到什么煞星凶兆之语。 郭夫人笑而不语,眼看着长乐,长乐挽住老老夫人胳膊道:“老夫人,我也觉得奇怪了,上次是凑巧,这次还凑巧,哪来这么多巧合呢,妹妹,你应该解释一下。” 又来了! 丁夫人有点嫌朱璧,处处不饶人,一有点吹草动,总要扯上七姑娘。 丁夫人笑道:“这种巧合多了去,三次四次五次的都有。不用纠结。” 老夫人也相信朱璺没有那么神,回头看着心有余悸的朱璺道:“那只畜生可有伤到你?” 朱璺摇头道:“宜安没有受伤。谢老夫人关心。”、 老夫人又想起来道:“只怕你命里与猫犯冲,往后少碰那只猫。” “是。宜安谢老夫人关心。”朱璺点头道。 这样一来,事情就过去了。 后院的婢女侍喜神色慌张地走过来,正要禀报,丁夫人先笑道:“不是又是自杀吧?” 说着拿眼瞄了郭夫人一眼,一副得意的神色。 郭夫人只是喝茶倦佯装没有看到。 侍喜复命道:“老夫人那猫一时没找到。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奴婢们正在细细的搜察。” 老夫人点点头道:“今天把它找出来。” “是。”婢女退下来。 郭夫人这时放下茶杯,笑道:“老夫人,儿媳院子里还有些事,就行告辞了。” 老夫人点点头,郭夫人唤长乐同她一齐出去。(未完待续。) 106 反常 朱璺心里诚惶诚恐,刚来就把猫吓跑了,也不知道那猫为什么怕她。 丁夫人道:“老夫人我也退下了,谷祀的事还有很多要准备。” 老夫人点点头。 一时房子里空了下来,只剩下老夫人和朱璺。 朱璺正要退下,老夫人唤她过来。 朱璺上前坐在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此刻拿眼打量着朱璺,朱璺面容恬淡,貌美倾城,随便站在那里,就能令周围一切黯然失色,颇有她年轻时候的光彩。 可是越美丽的女子越是过不了安稳的日子。 老夫人就是一例。 这个孙女会像她年轻时候的样子啊,老夫人很想保护她,让她少走弯路。 “老夫人,那猫——”朱璺始终带着点困惑。 老夫人想起明氏求亲一事,暂时顾不上那猫,拾起朱璺的手打量道:“皮肤很好。和我年轻时一样。” 朱璺不禁红了脸。 老夫人缓缓道:“你和你六姐都已过了及笄之年,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你六姐亲事尚未定下,现在你母亲正在想着办法要撮和你六姐与明家公子的事,你觉得合不合适?” 朱璺一怔,没想到老夫人问她这个。 她很意外,从老夫人口中得知,嫡母要指婚六姐给明叔夜,可是明叔夜是求亲的人并不是六姐啊。 朱璺面露难色:“老夫人,明公子对六姐——” 她有点为难,可是明公子明明不喜欢六姐,强行婚配对谁都不好。 而且,而且明公子对她有过承诺的。 老夫人不过是想试探朱璺对明叔夜的心意有多深。 婚姻大事由父母作主,原本子女是无权干涉的,不过老夫人尊重明叔夜是天下人尽皆知的大名士,知道他不受礼教约束,故而在与明叔夜的婚事上,让了一步,从两个孙女中选一个最合适的。 原本明氏求亲朱璺她没话说,但是郭夫人强烈反对,因为长乐是嫡女,嫡女未嫁怎么能嫁次女,这是规矩。 郭夫人没错,老夫人也很公平,给了郭夫人机会。 暂时没同明氏说明,只等三日后再说。 “你是说明叔夜与你六姐不合适?”老夫人接了她的话。 老夫人当然心里有数,不过是想试探下朱璺的底线。 朱璺点点头道:“是啊,明公子对六姐无意。” 老夫人手搭在她的手背上道:“光凭几面怎么能确定心意呢,祖母只是在问你,以你旁观者身份看,明公子与你六姐合不合适?” 朱璺没有想到老夫人会这样问,丁夫人已告诉她,明氏来求亲,求的是她,并不是六姐。 可是老夫人为什么一直把明公子与六姐提到一起,并没有说明氏提亲的人是她。 难道老夫人也有意撮和明公子与六姐吗? 她一时吃惊得睁大眼睛,看着祖母慈眉善目的样子,不知道如何说。 “老夫人,明公子是赫赫有名的贤士,六姐是父亲的嫡长女,地位高贵,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当然与明公子很般配,可是我也听说明公子凡事并不约束,即使是母亲想撮和,明公子若不答应,强求指婚,会害了六姐。” 老夫人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长乐昨天不惜以自残方式要得到明叔夜。 她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来。 如果真让朱璺先行出嫁,长乐连订亲也没有过,外人知道了对长乐的婚事不利。 无论如何,她还是决定了先嫁老大长乐,不管是明叔夜还是其他人,长乐先嫁了,才谈论朱璺的婚事。 故而老夫人自始至终没提起来明氏替明叔夜求娶她一事。 老夫人淡淡道:“我何尝不知道呢,你六姐对明叔夜一片痴情,只怕改不了这个习惯了。但明叔夜虽然嘴上说不喜长乐亭主,但是婚事不同于儿戏,只要他们结了,明公子迟早会接纳你六姐,这都是我们过来人的经验啊。” 朱璺咬唇不语,不知道为什么老夫人说这些,难道真得要和郭夫人一样指婚六姐吗。 “好了!我也不过随便提下,你先回去吧。”老夫人道。 正说着,侍喜兴奋地抱来波斯猫道:“老夫人的猫叫好几个下人搜找到了,在后院的假山石缝里躲着呢。” 侍喜说着抱着猫走至老夫人跟前。 正要放在老夫人怀里时,那猫见了朱璺,又是尖叫一声窜到后面角门,落荒而逃。 众人心里纳罕,何故见了七姑娘,猫就像换了一个性情。 “老夫人,这——”侍喜吃惊得无以言表,好不容易找到的猫,又这样跑了,还得动员众奴婢们再去搜捕了。 “老夫人的猫似乎很怕七姑娘。”侍喜对搜寻猫的侍玉道。 “为什么这么说?” “方才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我抱着猫进屋里复命时,看见七姑娘坐在老夫人身旁,然后我把猫还给老夫人,那猫像见了鬼又是类叫一声窜出来。好不容易找到的猫竟然会变成这样。” “出现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是三次都这样,不得不叫人吃惊。”侍玉点头道。 几个婢女又在后院里找着猫的下落,替那只猫担心的当然还有老夫人。 这是纬儿千挑万选送来的,怎么能出事呢。 “老夫人稍安勿躁,猫会没事的。”朱璺安慰道。 老夫人淡淡道:“但愿如此吧。” 一声长叹,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老夫人起初也不信猫与朱璺之间有什么关系,可是猫几次三番的都这样,她不得不疑心朱璺身上真得有什么看不见的煞气,而那只畜生能看到,才会吓成这样。 想到这里她就想起那道士的话,煞星,十五年郁结之年形成的女胎,说的正是朱璺啊。 是该信还是不信。 午膳用过时,那猫又找回来了,侍喜这次小心翼翼的,生怕有什么闪失,可是那猫竟然一直烦躁,见到朱璺后,就一直不安地叫着。 侍喜心里吃惊,从没有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看着朱璺,又看看老夫人,不得主意,生怕一放手,那猫就跑了。 “老夫人,关起来吧,这畜生一会又跑了恐怕很难再找回来。”赵大娘在一旁道。(未完待续。) 107 白鹤 老夫人回头对朱璺道:“你先回去。” “是。”朱璺诚惶诚恐地看了烦躁不安的猫,退了出去。 说出来奇怪,那猫慢慢安静下来,侍喜笑道:“老夫人,您瞧,这猫忽然又乖巧了。” “是啊,真是奇怪,为什么七姑娘在这里时,就会反常呢?”赵大娘奇道。 老夫人淡淡的道:“把猫放到这里来。” 侍喜将猫抱至老夫人怀里,老夫人轻轻地抚顺了猫毛,不禁叹口气。 朱璺从灵苔院里出来后,结香就担心道:“姑娘,这猫真怪啊,看见姑娘像失了魂一样,怕有什么不妥。” “是啊,也不知为什么?”朱璺叹了一声,往荷塘那边走去,抬眼远望荷叶葳蕤,莲蓬生香,她站在塘边,想起刚刚那件奇怪的事,不免出了神。 “真是煞星,听说你在老夫人那里,又害得大哥送的猫差点死去!”山石后面,走出来一个穿金戴银的美人,是朱璧! 朱璺回过身来见她面上颇为得意,不想与她再起争执,作了一揖就要离开。 “喂!你站住,看见我竟然这么没礼貌!”朱璧站在后面手指着她呵斥道。 朱璺仿若未闻直接离开。 朱璧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赶超到她前面,呵道:“站住。” 朱璺无语目光犀利地盯着她,这眼神反而令朱璧吓得后退一步。 “我叫你,你为何不回头?哼!刚刚你看见我竟然像看见空气一样,谁准许你这样无礼的,掌嘴!”朱璧颐指气使惯了,此刻对左右丫头命令着。 “乐亭主,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苦苦相逼?”朱璺面不改色地问道。 朱璧根本不听她说的话,又呵责着左右:“我说的话都聋了吗?” 夏桃和冬桃只得心虚地上前,结香忙护住姑娘,对长乐亭主道:“我们姑娘没有什么错处,乐亭主为何又要打妹妹?”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一起掌嘴。”那夏桃和冬桃一手一个,正扬起手,忽然痛叫一声,哎呦!手痛得一个激灵,耷拉下来。 “怎么回事!”朱璧一时呆住,连朱璺和结香也呆了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亭主,好像有人打了我们。”夏桃和冬桃按着刚才扬起的手,一阵痛疼涌上来,气喘道。 朱璧不信邪,亲自上前要甩朱璺耳光,手刚扬起来,忽然一声尖叫,那手火辣辣的痛,好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 “你这个庶女,竟然敢打我!”朱璧吃了一痛,摸着那只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犹是火辣辣地痛。 朱璺吃惊地看着眼前那主仆三人,不明白为何三个人都叫痛,辩道:“六姐,我没有还手啊。” “你还敢狡辩,你竟敢不服管教。”说着上前又要撕打,朱璺连连后退,结香在一旁拉架,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想起一声咳嗽,是大哥朱纬。 “怎么回事!又在打架,真有失体统。”朱纬皱了眉头,喝道。 朱璧的动作停下,回头朝朱纬告状道:“大哥,你回来啦,是宜安,欺负我,大哥你一定要替妹妹出气。” 朱纬望了一眼朱璺,见她完全是被欺负的人,妹妹还好意思告状,淡淡地训道:“不用你说,我自己会看,我分明看见你在欺负七妹,为什么就不能和平共处?” 朱璧气道:“大哥,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呀,为什么你帮着那个庶女妹妹!” “住口!不管是嫡是庶,你们都是我的好妹妹,哥哥希望你们俩感情融洽,不要再无事生非。” 朱纬生气地驳着朱璧。 从小到大一直吵来吵去,朱纬已经麻木了这些妇人的争执。 别人都可以欺负,但是朱璺虽为庶,却是南宫将军救回的人,南宫将军对她上心,朱璧不知情,母亲也应该提醒她,可是现在越来越嚣张,愈发的在人前打斗,失了体统不说,他在南宫将军那里也难堪。 如今朝廷局势不明朗,皇室虽然还是他们朱家的皇室,但他们与叔父朱爽交情浅淡,加上叔父有篡位之嫌,结党营私,拉扰各方人士。 太傅虽然不再上朝辅政,可是大权在握,南宫家的两位公子实力雄厚,轻易得罪不得。 朱纬与父亲朱林在这两股势力中间斡旋,如履薄冰,无非是保得家族平安,这些妇人们目光短浅,只会在后院生火,惹人生气。 朱璧被大哥这么一训斥,面红耳赤,气焰稍稍小了,埋怨道:“我才不想降低自己的身份,和庶女站一块!”说着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朱纬奈何不得她,见朱璺远远站在一丈开外,垂手侍立,气质脱俗,看了从心底产生怜爱之意,走上前道:“你六姐脾气爆了点,心肠不坏,你多担待她。” 这话听着是关心,其实在偏袒嫡妹。 但是相较之下,朱纬对朱璺已算是客气,虽然冷疏了。 朱璺看了一眼朱纬生疏的目光,谦卑道:“七妹谨听大哥的教诲。” “记住就好,你去吧。”朱纬目光里带着满意的笑。 朱纬看着朱璺远去的纤细背影,转身快步离开。 站在山石后面的朗月见朱纬离开,才上前赶上自家姑娘。 结香突然见朗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后面跟上来,一时吃惊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朗月嘻嘻一笑,走在姑娘的另一边道:“自然是闻到姑娘的香味才跟来的,方才好像听见乐亭主在说话,怕又是欺负姑娘,所以过来看了下,没想到正瞧见大公子离开。” 结香笑道:“今天姑娘去老夫人那里请安,遇上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朗月拿眼问着结香,实际上心中已数,面上装着好奇的模样。 “老夫人的猫见了我们姑娘,就像失了魂一样,姑娘正为这件事发愁呢。”结香皱眉道。 朗月转转眼珠子,笑道:“估计水土不服吧,过几天就会好起来,姑娘别担心了。” 几个人刚走到北灵院的门口,忽见前面一个丫头慌慌张张地出来,是湘树! 湘树远远见到自家姑娘,忙忙上前道:“姑娘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慢慢说,有姑娘在怕什么?”结香先呵责她。 湘树一脸惊慌,道:“老夫人养在后院的白鹤突然死了。” “什么?老夫人的白鹤你怎么知道死了?”结香问道。 朗月也吃了一惊,自然联想起郭夫人,除了她再没有谁了。郭夫人可能是看到猫反常的举动到,故意火上浇油,让老夫人相信朱璺是不吉利的吧。 不管好何,这件事,她不会再插手,主公的意思是保七姑娘平安,余者一概不管。 湘树指了指院子,众人看见那只白鹤竟然死在北灵院,都唬住了,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珠,看着那白鹤躺在院子中间一处草地上。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朱璺也不敢置信地上前去察看,果然是老夫人的白鹤。 那种鹤独一无二,嘴角有个红色斑,是老夫人最看重的宠物。 因为白鹤象征了长寿,老夫人看着白鹤,会觉得自己寿比南山,现在白鹤死了老夫人若知道了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心情。 湘树道:“刚刚我出来时发现一只白色大鸟飞到这边,我还觉得奇怪呢,谁知落在草地上,没过几分钟就死了,我吓得过去看看,越看越不对劲,好像是老夫人养的那只鹤,然后就看见看门的婆子五大娘悄悄出了门,现在只怕老夫人那边都知道了。” 正说着,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众人闻言已猜测到是郭夫人赶来,那五大娘去通报了郭夫人。郭夫人一进门,就看见几个人围观着死去的白鹤,面色沉下去,道:“怎么回事?谁毒死了老夫人的白鹤?” 郭夫人开口就用毒死两字,众人都唬一跳,忙撇清道:“夫人,白鹤怎么死的,奴婢们都不知道。” 朱璺上前道:“母亲,白鹤的死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母亲不要怪罪她们。” “那母亲就只能怪罪你,老夫人的白鹤怎么会死在你院子里,你自己去向老夫人解释吧。”郭夫人使个眼色,几个婆子上前,有两个抬起那只死鹤,另两个一边一个抓住朱璺的胳膊,一起往灵苔院赶来。 老夫人正要把波斯猫交给侍喜,忽啦啦郭夫人领了一群人过来,脸色阴沉着,正不知什么情况,那只猫看见朱璺刹那,喵地惊叫一声,从侍喜手里逃窜下来,直奔往后面的院子里。 老夫人面色也沉了下去,看了一眼朱璺,被两个婆子架着走进来的,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郭夫人为什么总是找她麻烦! “又是什么事?”老夫人淡淡地看着郭夫人等人上前揖过。 郭夫人并未先开口,只叫外面的婆子把白鹤抬进来,轻轻放在地上。 老夫人看见那只一动不动的白鹤,脸色陡然一变,白鹤归西了,是不是表示她命已不长? “老夫人,媳妇原本也不想来打扰老夫人,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白鹤是老夫人最看重的,白鹤是吉利的象征,突然间死在朱璺的院子里,媳妇不得不处治她之前,向老夫人禀报。” 老夫人听闻白鹤死在朱璺院子里,心里更是一冷,满面疑虑,道:“怎么死的?” 郭夫人道:“媳妇找了有经验的老妈子看了,这白鹤好端端的,就莫名死在朱璺的院子里,真是不吉利啊,老夫人,儿媳虽不信鬼神,可是这事太玄了,只能请老夫人示下。” “连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吗?”老夫人痛心地问。 郭夫人道:“听五大娘说,是落在朱璺院子里,不久就莫名死去的。” 五大娘? 老夫人一时不解,“哪个五大娘?” 郭夫人提醒道:“是宜安院里的看门婆子。” 听到这里,老夫人异样地看着郭夫人。 五大娘是她拨给朱璺的,自然那婆子的话不足为信,或许是陷害朱璺的,因此面上淡淡的。 只见朱璺杵在地上,两个婆子还没有松手,一时来气道:“还不松手,姑娘的身子是你们能碰的吗?” 那两个婆子一惊忙忙松手退到一边去。 郭夫人吃惊道:“老夫人,白鹤是长寿象征,竟然死在了宜安的院子里,这件事非同小可,儿媳不得不叫几个婢妇带着宜安过来谢罪。” 老夫人道:“宜安你怎么说?” 朱璺抬眼:“老夫人,我刚进院子时,就听到院里的丫头说老夫人的白鹤死了,而且是飞到我的院子死的,但是宜安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就死在我的院子里。” 老夫人挥手让她坐到一旁席子上,郭夫人面色难堪,难道老夫人对事关自己性命吉凶的事都不在意了? “老夫人,这只鹤死得离奇,实在是凶兆,儿媳诚惶诚恐,斗胆相劝,宜安若真是煞星实在留不得。”郭夫人一席话令老夫人面色更是阴沉。 老夫人心起异样,面上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道:“这白鹤怎么死的,还没查清楚,怎么听信外人胡言乱语,你也是知书达理的人,怎么会听信了那些鬼神之说?” 郭夫人面色微红道:“儿媳是为老夫人着想,白鹤是吉兆,突然死在朱璺的院子里,加上老夫人的猫见到宜安的后的反应,让儿媳不得不想宜安身上是不是带了邪气。” 一语未了,众人面色大惊,望着一旁的朱璺,是啊,畜生是最能预感大事发生的。 朱璺身上若不是有什么邪气,这些畜生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古怪? 灵苔院里寂静无声,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个。 老夫人重重地把佛珠放在紫檀矮桌几上,面色一沉,呵道:“照料白鹤的婆子在哪?” 金婆子张惶愧惧地从人群中站出来,跪倒在地道:“老,老夫人,婢妇……实在不知啊,这几日婢妇尽心尽职的伺养,早上白鹤还好好的,婢妇吃过饭再去瞧时,发现不见了,婢女正要向李管家禀报,就突然发生这种事,婢妇就算有十个胆,也不敢失责,突然变成这样,婢妇实在想不明白。”她连连叩了几个响头,“老夫人饶命啊。”(未完待续。) 108 卜算 灵苔院里寂静无声,众人大气不敢出一个。 老夫人重重地把佛珠放在紫檀矮桌几上,面色一沉,呵道:“照料白鹤的婆子在哪?” 金婆子张惶愧惧地从人群中站出来,跪倒在地道:“老,老夫人,婢妇……实在不知啊,这几日婢妇尽心尽职的伺养,早上白鹤还好好的,婢妇吃过饭再去瞧时,发现不见了,婢女正要向李管家禀报,就突然发生这种事,婢妇就算有十个胆,也不敢失责,突然变成这样,婢妇实在想不明白。”她连连叩了几个响头,“老夫人饶命啊。” 老夫人放下脸,呵道:“一个糊涂虫,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老夫人视白鹤为长寿象征,而且这只鹤养了多年已通人性,能预知吉凶. 现在死了,众人心里都觉得不吉利。 偏偏还死在七姑娘院里,更不吉利。 七姑娘出生时狂遇上风大雨的天气已是罕见,及笄后没几天,道士又说她是煞星。 现在老夫人的猫看见七姑娘跑得到现在还没找到,老夫人视为长寿象征的白鹤又没了,每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老夫人!白鹤是吉兆,无端死去,金婆子罪责难逃,但是与朱璺也脱不了关系。这白鹤偏偏落在朱璺院子里死去,恐怕是预藏着凶兆——”郭夫人话没说完,外面疾步而来的丁夫人打断道:“郭夫人说的对!” 众人吃惊的目光齐刷刷落在走进来的丁夫人身上。 吃惊的是丁夫人一向帮着朱璺的,突然始无前倒地附和郭夫人的话。 灵苔院里寂静无声,只听到丁夫人走进来的脚步声,丁夫人看了一眼正惊愕的朱璺,淡淡一笑,对老夫人道:“郭夫人说的是。” 郭夫人喜出望外,道:“老夫人,连丁夫人都这么认为,老夫人要慎重啊。” “的确要慎重,这件事非同小可,白鹤是沛王府的吉兆,突然间在朱璺院子里死去,恐怕是预期着不为知人的凶兆。” 丁夫人穿着绮丽,头上的八宝凤簪摇摇生姿。 这是沛王爷着人打造送与她的,她此刻看着郭夫人面露惊喜,冷笑道,“难道是在告诉老夫人,宜安要受人陷害命不长矣?” 郭夫人脸色陡然一变,刚涌到嘴角的笑意冻僵。 老夫人先行开口道:“糊扯八道,你是在咒宜安吗?” 丁夫人神情严肃,请罪道:“老夫人我怎么敢呢,这都是郭夫人说的呀,我不过是将她的话说得更明了,好让老夫人明白郭夫人的意思。” 郭夫人很快理清思绪,道:“丁夫人不要血口喷人,白鹤是吉兆,现在吉兆毁在宜安的院子里,难道还不能查一查原因?” 丁夫人睁大眼睛笑道:“原本郭夫人是要查原因啊,我还以为郭夫人又要说你的庶女把害死了吉兆。” “你——”郭夫人气怔住。 老夫人听到她们的斗嘴,头就疼,手低着额头,另一手挥挥道:“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到底白鹤怎么死的,先查清了再说吧。” 郭夫人听此言,就道:“老夫人,我有个法子,叫那毁掉白鹤的凶手露出真面目。” 郭夫人说这话时,好像在跟丁夫人赌气似的。 老夫人睁大眼睛道:“你有什么办法?” 朗月在一旁悄悄观察了片刻,郭夫人胸有成竹。 看来事情已经策划得天衣无缝了。 如果像往常一样,她可以暗地里破坏掉郭夫人的计划,让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可是这一次她只能看着郭夫人的步步为营,陷害自家姑娘,主公下达命令底线是不要伤害到七姑娘的身子。 这时她眼睁睁地看着郭夫人虚情假意地笑望着朱璺,安慰着:“宜安,这是为老夫人着想,白鹤是吉兆,你命里带着煞气,与老夫人的吉兆犯冲,你也知道王府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你休怪母亲了。” 郭夫人的嘴角泛起一丝胜利在即的笑意。 朗月恨不得削掉那张嘴巴。 煞气? 老夫人面色不悦,想看看郭夫人所说的方法,一时没打断她。 朱璺抬眼对视上郭夫人冷冷的目光,不知道郭夫人为何一口咬定是她的原因。 丁夫人冷笑着看郭夫人要装神弄鬼,眼里满满的鄙视。 有本事就快快耍出来吧,光在这里故弄玄虚就不对了。 郭夫人似乎看穿了丁夫人心里的冷嘲热讽,回头对老夫人道:“媳妇不是故弄玄虚,上次纬儿送的猫就莫名其妙地死去,这次白鹤又无缘无故地死去,我们府里的的煞星不驱除,府里一日不得安宁。” 丁夫人白了一眼,道:“依你说怎么个驱除法?” “很简单,请个道行高深的道士来施法。”郭夫人道。 丁夫人冷笑一声:“那些巫术没得让府里更添乱。” 郭夫人不理她,回头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的意思呢?” 杜老夫人喝了口茶,沉思半晌道:“你要请的道士是谁?” 郭夫人正中下怀,笑道:“是卜算子。” 卜算子? 那个道行高深的白须老人? 丁夫人犹不信她会请到卜算子。 如果是卜算子,来府里驱邪,也不算什么坏事,还会给府里带来庇佑,能请到他,郭夫人估计是下了血本吧。 丁夫人冷哼一声,嫉妒道:“卜算子道行极深,轻易不肯出山,只有皇上请得动,郭夫人,你这次用心良苦了。” 郭夫人一脸得意,皇叔朱爽独揽朝政,皇叔的嫡夫人与郭夫人是堂亲。 凭着这层关系,她就远远高出了丁夫人一截。 请卜算子不过是托堂姐打声招呼的事,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杜老太妃允了。 郭夫人笑道:“老夫人既然同意了,媳妇斗胆,现在就请他老人家过来,还请老夫人领着众人一同看卜算子施法。亲眼看卜算子驱除邪气。” 说着膘了一眼朱璺。 老夫人点点头,郭夫人正要同吴大娘说派辆马车请他过来。 谁知外面一个洪钟一般的声音传进来,“卜算子前来见老夫人!” 众人一惊,卜算子已经来了! 正是迟疑时,白须长袍一身仙气的卜算子已在李管家的引荐下进了大厅。 “老朋友,好久不见了。”杜老太妃见到他依然精神矍铄,风清朗骨的笑道。 老夫人语气轻松,众人才明白卜算子与老夫人是旧识。 卜算子揖道:“老太妃,近来安康?” 老夫人笑道:“托你的福,身体还算硬朗。听我媳妇说请了你,我还不相信你会来,怎么你不请自来?” 卜算子笑道:“老太妃,我方才已预感到府里会有人请我,故而坐了马车不请自来。” 卜算子真是神人啊,能未卜先知。 还没请他,他已不请自来了。 老夫人欣然点头:“今天府里的白鹤死去,总觉得不吉利,你给施个法,为沛王府保平安。” 卜算子笑道:“不瞒老太妃,我刚踏进门时,就感觉到这院子有一股煞气,现在虽然不成气候,却也能伤及畜生,待日后强大了,会给府里带来灭顶之灾。” 众人闻风丧胆,连卜算子也这么说了,看来郭夫人不有虚张声势,府里的确有煞气。 丁夫人觉得不对劲,忙道:“老夫人,我看没这么严重吧,不过是件意外。” “丁夫人你是何居心,卜算子是得道高人,所言句句是为沛王府好,他与王府向来无干葛,你这么说,是想亵渎卜算子是在故弄玄虚?” 老夫人瞪了一眼丁夫人,丁夫人方不敢再说。 老夫人与卜算子交情有二十多年了。 从前太祖爷爷在世时,铜雀台也曾发生个类似事件,卜算子被请去宫里施法,她才保住了腹内胎儿,也就是朱林。 卜算子对老夫人有救命之恩,老夫人自然相信卜算子的话。 卜算子不甚在意旁人的置疑,声如钟磬般:“老夫人,事出有因,畜生之死也有相生相克之因,这次路过沛王府,为沛王府驱除邪气纯粹是因举手之劳。” 老夫人点头道:“有劳。” 卜算子掐指一算,道:“煞气在此院中,然后根源在东边,还请众人移步前往东边,看贫道如何施法。” 老夫人领了众人随卜算子往东边走去,卜算子一直走到朱璺的院落,惊惶问道:“这是谁的居所?” 朱璺面不改色地看着郭夫人上前笑道:“是老夫人的七孙女所居之处。有什么不对吗?” 众人都好奇地着看卜算子。 卜算子惊慌道:“如果我没有算错,老夫人的白鹤是在这里仙去的。” 众人愈发惊奇了。 因为没有人事行告诉过他朱璺住在这里,也没有告诉过他白鹤死在什么地方,卜算子竟然能料中,真是人间罕事。 大家这时都相信了他的道行。 老夫人疑心顿起,问道:“仙人是如何算出的?” 卜算子蹙眉又掐指算了一遍道:“此乃煞气源头啊,老夫人的白鹤怕是无意间落在此外,被煞气克死的。那白鹤是否落在此处后,就无缘无故死去?” “大师你说得好准啊,是啊,婢妇见到白鹤时,落地不久就莫明死去。” 一直话不多的五大娘道。 卜算子胸有成竹道:“是这样的,府里的煞气正暗暗扩张势力,再不驱除,怕日后再难挽回局面了。” “那么,卜算子你气说的煞气要如何驱除?”郭夫人问。 卜算子笑道:“大夫人不必过急,贫道既然揽了这件事,一定让老夫人满意才行。贫道要算算这煞气的实体,才知道如何应对。” 众人翘首看卜算子做法。 只见他大踏步走进院子正中,叫众人退到院外,以免被煞气所伤。 郭夫人看见老夫人面色惶惶,走到一旁,挤掉丁夫人挽她的手,亲自挽住道:“有卜算子一定会驱除邪气的。老夫人不要担心。” “是啊,老夫人,卜算子道行很深,一定能收得了煞气。”郭夫人陪房吴大娘道。 “这煞气看来和七姑娘有关系,从前那道士说得没错。”人群里不知道哪个婢女窃窃私语着,很轻很轻,却仍然像蚊子嗡嗡般传进众人耳朵里。 有些落井下石的,把目光落到朱璺身上,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更令人生气。 老夫人装作没听见。 赵大娘令人搬了三把椅子过来,老夫人等人坐下,静观卜算子施法。 院子里的奴婢们都被卜算子清出去了。 空荡荡院子中间,卜算子席坐在草地上,叫人拿水拿纸来,李步忙叫两个婢女送进去。 卜算子又命拿蜡烛来,在他身子周围点上九根白蜡烛。 红色蜡烛不行,会有血光之灾。 李步抹了一把汗,忙吩咐婢女换成了九根白蜡烛,在他周围点上。 卜算子闭目打坐,就在这时,天空离奇,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变得阴暗了,太阳消失了,微风生起,蜡烛的光随风摇晃着。 众人心起疑样,难道煞星已在跟卜算子斗法了? 这时,卜算子单手展开竖起在嘴边,念念有词道:“何方妖孽,久盘居在沛王府,还不快快散去!我命你快快散去!” 这时天色变暗了,乌云渐生,风慢慢变大了。 卜算子眼睛仍然闭着,但面目此刻惊惶不已,急吼道:“若你再不自行散去,贫道要打你还回原形!” 然而天上的乌云仍增不减,风也变得稍大,那蜡烛差点灭了,苟延残喘着。 众人看这天色大变,微风变强,已经信了卜算子的话,煞气正在与院子里的卜算子斗法,卜算子真是得道高人啊,蜡烛仍然未灭。 众人盯着院子里念念有词的卜算子,屏住呼吸,心也像蜡烛光一样忽明忽暗。 老夫人吃惊地看着卜算子斗法,心快提到嗓子眼,心里祈佑着煞气与朱璺无关。 朱璺静静站在角落里盯着那卜算子。 她身边的几个婢女都替姑娘捏了把汗,独独那朗月冷冷望着郭夫人。 她看见郭夫人嘴角浮现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 这个卜算子一世的清白,怕是毁在郭夫人手里了,只是今天她不能当面拆穿这件事。(未完待续。) 109 煞星 主公的命令不得不从。 七姑娘这次要吃大苦头了。 一切皆因嵇叔夜的提亲。 如果没有嵇叔夜,主公还会像从前那样保护着七姑娘吧。 朗月正想着,院子里一直闭目自言自语的卜算子突然瞪大眼珠子,好像已经看见了可怕的东西,然而众人什么都没有看到,卜算子大喝一声:“何方煞气,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说着又竖起单手,嘴边念念有词:“快现人形来!快现人形来!” 念了半天,又是手狂舞了半晌,他面前却什么都没有,叫人更加好奇。 这时天上乌云增多,风也加大,蜡烛光越来越微弱,好像那煞气正在穿破一层屏障索要卜算子的命,而那蜡烛的光是一道屏障在护佑着卜算子作法。 “急急如急令,快快现出人形!”卜算子面目变得十分拧曲。 突然就在这时,那蜡烛灭了一根。 众人唬住,不敢出声。 卜算子也同样大惊,转坐到那根灭掉的蜡烛方向。 口内仍然念着咒:“急急如急令,妖孽快快现身!” 话说着又有三根灭掉,卜算子慌得又转了方向坐在灭掉的那三根蜡烛的一边。 众人看得心狂跳不止,乌云压顶,令人透不过气来。 卜算子端坐在蜡烛中间,身如倒立的铜钟岿然不动,单手施咒,念念有词:“妖孽还敢抵抗,快快现出人形,饶你不死!” 话说着突然又灭了四根蜡烛,只剩下一根蜡烛。 那微弱的光摇晃着,好像马上就会灭掉。 众人心里忐忑,看样子,卜算子好像斗不过那煞气,已经灭了八根蜡烛了,只剩下那一个。 卜算子能力挽败局吗? 院子外面众人紧张兮兮地看着里面同样紧张兮兮的卜算子。 这时,他的嘴角突然流血了。 众人大吃一惊,难道卜算子真得斗不了那煞气? 卜算子这次没有转坐到灭掉的那根烛前,而且坐向唯一一根还亮着的蜡烛方向,那蜡烛正好对北面房子,所以众人也看不清他的面目。 但是卜算子嘴角流着血,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卜算子还在与那无形煞气斗着,口内突然改念起一串咒语:“急急如急令,今日太上老君助我一臂之力,制服你,已将你的原形泄露在一纸上。煞星还不快快出来!” 卜算子突然起身,拿起那张白纸,扔向天空,然后一泼水洒向那纸,白色的纸条洒了水后,急降下来,落在卜算子的手里。 好像那煞星已被制服到卜算子的手心里了。 众人看到这里,恍惚间觉得卜算子已制服了煞气。 只是卜算子刚刚口中说了煞星二字,众人忽就想起七姑娘。 煞星会是七姑娘吗? 郭夫人淡淡笑道:“老夫人,卜算子已经制服了煞气了。” 一语既出,众人松了口气,看见那根唯一亮着的蜡烛仍然在闪烁着微弱的光。 卜算子抹掉了嘴角的血渍,跨过了蜡烛,手里搭着一张长纸条,走出院子。 众人看他手上的纸条,果然上面有黑色的字。 一张白纸竟然出现了字,大家都好奇地瞥着那纸条,只是字迹太小,看不清楚。 老夫人这时起身道:“卜算子有无大碍?” 卜算子笑道:“老夫人放心,我已制服府内的煞气,这煞气实是郁结太深,如惹再不除去,连贫道的功力再修练十年也怕再难除去了。方才贫道差一点失算,所幸得到祖师爷相助,才制服了她,原来这煞气狡猾得很,化成人体一直潜伏在府内。” 一言出,众人哗然。 原来煞气已化成人形隐蔽在她们身边,难怪她们一直没有察觉。 众人面面相觑,互相打量着,好像在验证卜算子所说的煞气人形,但她们心里都只想到一个人。 七姑娘! 老夫人最不愿意相信的事还是发生了。 卜算子把那字条展开来,白纸黑字,写了一个“璺”!字。 郭夫人貌似吃惊道:“卜算子,你确定这是上天指示吗?” 提起上天,众人忽然就看到那太阳出来了。 刚才乌云压顶,突然太阳出来,天空又转好,这不正是因为卜算子制服了煞气吗。 天下有这么巧的事吗? 绝不可能,这一切都是卜算子制服了煞气之故。 众人都坚信卜算子的话。 卜算子点点头道:“大夫人,这煞气已郁结成人体,贫道不能就此驱除煞气,只能从煞气幻化成的人形着手。府上有无带这个字的人?如有,此人必是煞气郁结的人体无疑!” 卜算子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丁夫人也凑近看了那字,竟然是朱璺的名字。 可是刚刚这道士并没有写字,这字真如天人指示,由天人所写吗? 丁夫人怀疑郭夫人动手脚了,瞥了一眼郭夫人,见郭夫人正面露难色,看看老夫人淡淡道:“老夫人,这可如何好?卜算子的道行极深,如若不是天人指示,一张白纸怎么会出声七姑娘的名字?”郭夫人说完拿眼看七姑娘。 众人闻言,验证了心里的想法,面有惧色地看向七姑娘,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避开她,生怕被煞气所伤。 朱璺依然面不改色地看着郭夫人,只见她眼里满满的喜色,不禁蹙眉,上前道:“如果我真如道士所言,对府里会造成不利,宜安愿意受老夫人处罚。” 老夫人虽然怀疑朱璺是煞星,但刚开始还是不愿意相信,等到真得看到纸上写了朱璺的名,又有卜算子施法,看到字后还是面色大惊。 卜算子貌似也大吃一惊:“大夫人的意思是这个字是七姑娘的名字?” 郭夫人嘴角弯笑道:“是啊,没想到真得是宜安,连我也不敢接受这样的事实。” 郭夫人的语气饱含着痛楚与不舍,将方才一口咬定朱璺是煞星的事已忘得干干净净. 此刻更像是对一个将要逝去的人的眷恋。 卜算子听闻后,神色立马变得严肃起来道:“如果是这样,还请老夫人早日做出决定,煞气郁结过久,对府上不利,老夫人早作打算啊。”(未完待续。) 110 对策 老夫人握紧那张纸条,心也揪成一团,看着一旁下跪的朱璺,终于面色一沉,呵道:“七姑娘这几日就在院里学做女工,没有我的吩咐切记不要出门。” “老夫人,七姑娘一向心地善良,不会是煞气的。”结香道。 朗月也无力地同锦茜等婢女一起辩解着:“姑娘是冤枉的。” 然而老夫人无动于衷。 李管家已催促结香等婢女领着七姑娘进去,然后他亲自把院门锁上。 丁夫人见这阵势,觉得事有蹊跷。 从前朱璺都是死里逃生,这次突然间就这么关起来,心里仍不相信朱璺是煞星,仍然相信会有转机。 丁夫人正要开口,老夫人已猜到她要说话,呵斥左右道:“谁也不许替七姑娘说话!” 丁夫人刚到嘴的话硬生生的吞回去。 郭夫人心里大快。 这时却不得不表现出贤惠懊恼伤心的模样,道:“老夫人,卜算子这次会府里找出煞气原形实属不易啊,只是不知道卜算子会如何建议我们处理煞气呢?” 话说着已看向卜算子,这种事就要趁老夫人心头大怒时,速战速决,丝毫拖不得。 没准明天老夫人又后悔了,改主意了,消气了,又认为是巧合,不再追究。 所以趁着这恰当时机,一定要把朱璺处理干净,不留后患! 院外的对话,清清楚楚地传进一墙之隔的朱璺耳朵里。 结香等人虽然害怕煞气,可是与姑娘朝夕相处,怎么也不会相信姑娘会是煞星。 “老夫人会如何处置呢?”种碧悄声担心。 结香看着面无血色的姑娘,叹气道:“只怕姑娘现在的命攥在那道士手里,他一句话老夫人都会相信的。” “姑娘与他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指认姑娘是煞气,怎么不指认乐亭主?”湘树不服气道。 院子外面老夫人尚未发话,眼看着卜算子。 卜算子揖道:“老夫人为了整个王府的安危,要果断驱除煞气啊,圈禁不得的,这煞气时而化虚,时而化实,圈禁不住,仍然可在盘在王府上空。必须驱除才能根除。” 老夫人压住一腔失落,道:“依你说该如何处理?” 卜算子道:“轻则驱逐出城,重则——” 卜算子有意停顿,没有说下去。 “重则怎么样?”郭夫人追问一句。 卜算子这才接话道:“重则处死,只有所幻成的人体没了,煞气才会魂飞魄散,无处安身。王府才得以安宁。” 院里的人闻言,血色全无。 卜算子是要老夫人处死七姑娘吗? 众婢女不敢置信地听着,听老夫人发话。 良久,老夫人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卜算子为难道:“如若不根除,只能保一时平安,难免会反扑回来。而且这个法子必须保证煞气镇住才行,只有圈在庙里,不出庙门,都会暂保王府平安,不被煞气所扰。这个法子处理就不够彻底,会引来反攻,老夫人慎重。” 卜算子深深作揖,貌似在劝着。 郭夫人淡淡道:“宜安是我的女儿,是老夫人的孙女,做母亲和做祖母的,怎么忍心她去死,可是她就是煞气借着宜安的躯体生事的,我们也不得不忍痛为大局着想把煞气从宜安的身体里赶出来。” 郭夫人说得极尽婉转,却透露出她的态度,大义灭亲,处死朱璺! 卜算子也道:“老夫人,这是王府家事,我不再插手,只把贫道知晓的法子悉数告诉老夫人,一切老夫人自有裁夺,贫道不会再说什么。” 若你不处死煞星,日后再有反扑就和他无关了。 卜算子先把话说明。 老夫人看着纸上的字,握成了一团,缓缓道:“你说的第二种法子,除了庙,还有没有什么能够镇住的,有威信的人,德高望重之辈是否能镇得住?” 卜算子摇头道:“世人再有威信再德高望重都是人啊,只有正神能够制服得了这股煞气,如果选第二个方案,就只能让煞气之身出城圈禁在庙庵里才可。” 这么说朱璺一辈子要呆在庙庵里,岂不成了尼姑? 老夫人摇摇头道:“这样做不妥。” 卜算子道:“老夫人若念及人之常情,就只好采取第二个法子,将煞气之躯关进庵里,这样一来,煞气会被庵里被正气挟住。这样做有一个不妥,如果煞气之躯出了庵后,会大肆反弹,那时贫道恐怕也不是对手。老夫人三思。” 丁夫人急道:“宜安一向温顺乖巧,老夫人您就忍心让她去当尼姑吗?” 郭夫人白了一眼丁夫人,把她挤倒一边去,亲手扶住老夫人道:“卜算子的道行,连皇上都夸赞,前个月我们府门口来个道士也是这么说,老夫人这些不会是空穴来风,老夫人这样做还能保住她一命,有何不忍心之说。” 老夫人看着握手上的纸条,一时不忍心发落。 郭夫人暗递了一个眼色,卜算子会意,又道:“老夫人煞气在府里一日,府里生灵就会涂炭,老夫人慎重。” “老夫人,长乐有话要说!”忽然朱璧往这边赶来,口内急道,好像替妹妹担心。 郭夫人缓缓道:“长乐,你祖母现在有要紧的事,什么话留到明天再说也不迟。” 朱璧已走近来揖道:“长乐要说的事和妹妹有关。” “长乐有话就说吧。”老夫人淡淡道。 朱璧道:“祖母,长乐从前就怀疑过妹妹身上带着煞气,妹妹在我身边时,我总是做事不顺遂。这次卜算子道行极深验证长乐的怀疑,但长乐想妹妹与我姐妹一场,长乐实在不忍心看到妹妹死去,求老夫人饶过妹妹一命,让她去水月庵暂住吧。” 朱璧明里是求情,实际是推波助澜,希望老夫人早点下决定,让庶女搬出府去。 “老夫人,水月庵是家庙,宜安在那边也有照应,隔三岔五的也可以过去看看她,比不得外面的庙,人生地不熟的会吃苦头。”郭夫人也道。 老夫人捻了几粒佛珠,捻珠的动作停了,淡淡道:“看在宜安平日孝顺的份上,暂时让她搬进水月庵吧。” 老夫人对朱璺心情歉意,可是王府的安危最重要,朱璺的命她已经保住了。 老夫人只是让她移居水月庵,待想出更好的法子,还是可以接她回家的。至于朱璺和嵇叔夜的婚事,暂缓吧。 丁夫人颇为同情,道:“老夫人,嵇氏来提亲,不如趁此机会配婚岂不比水月庵要好?” “丁夫人你是何居心!刚刚卜算子已经说得很明了,煞气非得庵里的正气才能镇住,轻易不得出庵门,你这个建议岂不是让煞气外漏,继续盘在府上空,祸害府里的生灵?”郭夫人驳了她的设想。 丁夫人看着老夫人没有一丝动容,只得作罢。 “祖母,我与妹妹虽然常常吵架,但是我们的感情都是吵出来的,妹妹煞气伴身,不得不住庵里,我也心疼,不过,那水月庵我住过半月有余,虽比不得家里,却也比寻常人家的条件要地,庵里的师太也是最要好不过的人,祖母放心吧,长乐也会常常去看妹妹。” 老夫人稍微点点头,让李步把门打开,朱璺已跪在地上。 老夫人看着孙女倾城之姿,国色天香,心里不禁动容,但是她绝不能对朱璺存有怜悯之心, “老夫人,孙女愿意去水月庵。”朱璺先揖道。 老夫人见她如此懂事,不用自己再说什么劝解之语,一时放宽了心,对朱璺也存有感激之情,这一切都是为了整个沛王府着想。 郭夫人淡淡笑道:“老夫人,宜安知道以大局为重,老夫人还是成全了她吧。” “这一趟去,我会派个妥当的人跟着你,服侍你,希望你别怨我。”老夫人淡淡道。 朱璺又揖道:“孙女明白,老夫人心里还是有宜安的,宜安也愿意为老夫人分忧。” 就在这时,一旁的朗月道:“老夫人,婢女愿意服侍在七姑娘身边,求老夫人成全。” 朗月一牵头,后面跪着的几个婢女都道愿意追随服侍姑娘。 老夫人却道:“就让结香和朗月丫头跟过去吧。” 阴霾过了,天空放晴。 老夫人一声命令,李管家领着主仆三人出了院子。 朱璺路过丁夫人身边时,淡淡一笑:“丁姨娘的恩德,宜安如有机会一定会报答。” 话说着已经在李管家催促下出门去了。 丁夫人替朱璺感到痛心,可怜的七姑娘终于还是躲不过嫡母的陷害,被赶出府。 丁夫人忽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孩子,不禁眼圈一红,一旁的白大娘知道夫人的心事,轻轻叹道:“夫人不要伤心,这都是各人的命。” 如果朱璺果绝一点,这对嫡亲母女绝不会有机会反扑的,一切都是朱璺心肠太软。 每次那对母女陷害她要罢她死地时,朱璺化险为夷的同时,只要那对母女装可怜,朝她哭诉,求她原谅时,朱璺就会在老夫人面前说原谅她们。 这才让她们有了喘息的机会,期待着下一次更为激烈的反扑。 一次次的陷害,一次次的放纵,再一次次的反扑,朱璺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的。 这一次终于还是没能化险为夷,终于掉进了郭夫人的陷阱。 终于郭夫人母女实现了心愿,把她赶出府去了。 可是郭夫人仅仅为了把朱璺赶出府吗? 丁夫人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她看出郭夫人眼里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机! “这次的事情看似轻巧,竟然能让她得手,这才让我觉得奇怪。”丁夫人回到华椒院后,叹口气。 白大娘道:“这事可大可小,郭夫人在一旁扇风点火,老失人自然不太相信她,但是卜算子也来了,老夫人不由得不信。” 丁夫人叹气道:“宜安那姑娘看着心实诚,这次吃了大亏只怕去那里会凶多吉少。我奇怪的是,南宫府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大娘道:“婢妇听说过南宫将军是宜安的救命恩人,郭夫人多少也会看在将军的面上,饶过宜安。” “那你就错了,这次她安插的罪名是煞星啊,对整个王府不利,即便是碍于南宫将军的面子,也不得不说要大义灭亲了,这事情我原本不想插手,与我何干呢,但是南宫将军怎么会没有动静?” 白大娘奇道:“夫人为什么说将军一定要有动静呢,虽然七姑娘小时候他救过一命,但是宜安姓朱,南宫将军与朱室关系很微妙呢,七姑娘夏林家的表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婢妇还听说过将军当时救她时并不知道宜安是朱室子女。” 七姑娘的父亲沛王与夏林薇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夏林薇嫁给南宫家的大公子南宫师多年,生得五个女儿,个个出落得花容月貌。 前几年却在连接着大公子与二公子府上的后面竹林里莫名死去,死时发现是中了鸠毒。 传言是因为南宫师与夏林薇十分恩爱,相伴不离,但是恩爱如此,大夫人却连生五女,故而羞愧自杀的。 但是很多人不信,包括夏林薇的亲哥哥夏林玄。 他们心里明白,夏林薇生性阔达,能辨事理。 从前在家时就能为父亲和哥哥出谋划策,可谓女诸葛,突然饮鸠而死,而且还死在竹林,更为蹊跷,再者妹妹还年轻,日后定能生出儿子,绝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自杀的。 因为亲妹妹的死去,夏林玄与南宫师结了梁子,处处对南宫师冷嘲热讽,以解丧失妹妹之痛。 南宫师能为了与朱室撇清关系,令与朱室沾亲带故的夏林薇莫名死去。 他的二弟南宫昭又怎么可能会在意一个朱室子女的死活? 白大娘的话不无道理。 丁夫人想救朱璺心有余而力不足。 朱璺一走,府里一时清静了,老夫人怅然若失地命人把白鹤葬了,侍喜抱着波斯猫儿过来道:“老夫人,猫儿找着了。” “哦。”老夫人淡淡的看了那猫一眼,又想起朱璺,索然无味的挥挥手,“抱出去吧。”(未完待续。) 111 圈禁 侍喜知道老夫人为谁叹息,又把猫抱走了。 赵大娘进来时看见了问道:“老夫人还是不开心吗?” 侍喜点点头:“眼下府里最开心的应该是长乐亭主。” 荣椒院 郭夫人叫了长乐亭主过来,禀退了众人,只留下吴大娘和赵大娘两个老婆子,四人关起门来庆贺。 朱璧亲自奉了茶给母亲,欣喜道:“母亲,那只白鹤真得帮了我们大忙。” 郭夫人对她神秘一笑,接过茶盅,闻了闻茶香,嘴角泛起笑意,并不接话。 吴大娘笑道:“亭主,这都是陈大娘的计策。” 朱璧惊讶地看着陈大娘,姜还是老的辣,连母亲恐怕也自叹不如吧。 陈大娘笑道:“也是那丫头自己倒霉,谁叫老夫人的猫对她心生恐惧呢,我不过是借题发挥了下,添上一笔,但是若不是夫人能请卜算子出山,老夫人恐怕还不相信。” 陈大娘对老夫人白鹤的照料看管一事十分清楚。 金婆子每日辰时用餐时,就是陈大娘对白鹤动手脚的最侍时机。 卜算子掐准了天气,趁着这个时间过来故弄玄虚,才让老夫人更加信服。 郭夫人甚为满意地喝过茶,道:“长乐,母亲终于借机铲除了后患,对长乐你也有好处。” 朱璧不解道:“她对我来说总是碍手碍脚,只要她在不我眼前晃动,我就称心如意了。” 郭夫人故意笑道:“是吗,那么母亲可以跟老夫人说把她指给嵇叔夜,也可以不在长乐面前晃眼,长乐也称心如意吗?” 朱璧尴尬道:“还是母亲最了解我。” 郭夫人笑道:“我是你的亲生母亲能不了解你。这次我一定让老夫人改主意,把你指婚给嵇叔夜。” “可是嵇叔夜认定了庶女,我该怎么办?”朱璧忐忑道。 虽然朱璺已被赶到水月庵,但谁也不保证嵇叔夜知道了还会执意迎娶她, 要知道嵇叔夜从不被这些世俗羁绊,他或许根本就不在乎朱璺的煞气一说。 郭夫人又喝口茶笑道:“婚姻大事,岂能私定终身。长乐你放心吧,没有了宜安,嵇叔夜只能迎娶你。” 朱璧没明白母亲的意思,只是看着母亲嘴角那丝得意的笑容仍然存在。“母亲要怎么做?” 郭夫人笑而不语。 陈大娘道:“亭主只管安享富贵,余下的事就交给婢妇们替你完成。” 郭夫人看着傻长乐还是不理解的样子,就笑道:“你以为她会安全抵达水月庵吗?” 天色暗了下来,王府的马车出了城,已驶到荒郊野外。 前面还有一里路就到达水月庵了。 这时太阳未下山,月亮已经出来。 马车里,朱璺一路看着那块玉牌,未曾说过话。 结香和朗月相伴左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安慰,也不再说话了。 朗月却静静地看了几眼姑娘手里的玉牌. 记得三个月前,公主把她送给宜安亭主时,第一天她就看到了亭主的玉牌,大吃一惊,她曾经看到主公那里就有这块玉牌. 这个玉牌能够发号施令,调动就京城三千密探. 当时朗月还有意试探了宜安亭主玉牌的作用,安亭主却笑称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送的,看到玉牌就会感受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关心她。 朗月再次见到主公时,把公主送她到沛王七女身边的事告诉了他,同时也提起了那块玉牌,主公却什么话也不说,只命令她,从今往后,沛王七女就是她的主人,一定要保护朱璺的安全。 她领命而去,一次次帮助新主人化险为夷。 直到这次因为嵇叔夜的事,主公一时生气,她奉命想办法,引导郭夫人下手,主公送了两种香给她。 告诉她,这种香可以使人昏昏欲睡,精神不振,短暂使用对身体没有害处。 一种香她点在朱璺的卧室,所以今天早上朱璺嗜睡差点误了给老夫请安,另一种香熏在衣上,因为那只波斯猫对这种香极为敏感,给人印象猫儿见到朱璺吓得四处逃窜。 郭夫人知道这件事后,怎么可能不会抓住机会大作一篇文章,这样就出现了后面白鹤离奇死去,请了卜算子来施法的一折戏来。 朗月在这个过程中只能袖手旁观着郭夫人把朱璺赶至水月庵。 这既是郭夫人的目的,也是主公的目的,有时敌人之间也会因为共同利益形成盟友。 可是,郭夫人对待朱璺心肠歹毒,费尽心思只是为了赶走朱璺吗? “驾——”天色快黑下来,车夫也急,加快了马车速度,希望趁天黑之前抵达水月庵。 这样,他可以早点回去复命。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朝帘内人道:“安亭主,大路遇上滑坡了,过不去,要饶小路走!” 朗月探出头看了外面的路,果然从山上掉下的许多石头,堵去了去路。 朗月心生异样,道:“姑娘,前面的路确实不通,还有不到半里路就到了,要不换小路吧。” 走官道更保险些,可是路不通,天色也快黑了,只能走小路。 朱璺握着玉牌,点头道:“走小路吧。” 马车改道了。 朱璺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玉牌,想起了南宫叔叔的话:“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拿着玉牌去白马寺见方丈。” 要不要去呢? 南宫叔叔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感激在心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南宫叔叔的眼睛里藏着另一种她不敢说出来的情愫。 “姑娘,这块玉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朗月又再次问道。 结香也就留意起姑娘手里握着玉,心想是老夫人赏的吧,便道:“姑娘不要伤心了,老夫人送姑娘来庵里是权宜之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接姑娘回去的。” 朱璺显然不信她的手,握住玉牌道:“我不是伤心,只是到了危难之际才会想起那些对我好的人,这是不是一种忘恩负义?” “姑娘怎么会忘恩负义呢,提起这四个字,就让我想起郭夫人和长乐亭主,她们才叫忘恩负义呢,每次或陷害或误会姑娘,到最后还不是姑娘好心原谅她们,谁知道她们竟然落井下石,帮着那个道士糊言乱语。”结香提起来就一身愤慨。(未完待续。) 112 血光 朗月淡淡道:“只怕不只如此。” 话没说完,马车突然向前一勒,停了下来,外面车夫一声尖叫,从马车跌下去,帘子上溅了一抹液体,是血渍! 鲜热的血正慢慢浸透了碧色织金马车帘子,一股血腥味涌进马车内。 众人闻之色变。 结香惊得说不出来话。 她猜测是遇上郊野的强盗了。 可怜她们三个弱女子,手无束鸡之力,可是为了姑娘,也顾不得了,必要时,她也要护着姑娘,要死也死在姑娘前面。 那马没命地嘶叫着,往前疯奔着。 马车里的三个人被颠得七倒八歪,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 外面有几个男子的淫笑声响起,突然马车翻倒在地,马长嘶一声已经脱僵了,奔得无影无踪。 众人惊骇着跌倒在地,慌乱中朱璺把玉牌塞进袖筒里。 三个人从翻地的马车里钻出来,看到地上一片血渍,不远处王府的车夫身首异处。 而七八个蒙面的大汉张牙舞爪地朝她们慢慢逼近,尤其是看到中间那个倾城倾国的美女时,发出的笑声比刚才更****。 结香差点昏厥,完了,遇上了江湖大盗。 绝境中,朱璺反而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镇定,大呵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有几个胆子敢拦截沛王府的马车?” 那八个大汉个个身材魁梧,生得面目狰狞,其中一个满邪笑道:“果然是绝色的大美人,便宜我们了。” “别说废话了,办完事拿银子。”另一个提醒着。 就在这时,朗月突然将早已取出的一枚烟花弹拔出,天上亮出一个烟花。 众人一愕,突然就有一个人气急败坏道:“妈的!这娘们在发信号,快办完事要紧。” 八个大汉闻言齐齐上来。 结香和朗月拉着姑娘没命地往水月庵的方向奔去,结香面色苍白,吓得腿软跑不动,口内真道:“我们遇上强盗了,怎么办啊?” 那八个大汗一直往这边追来,朗月推了结香和姑娘一把,道:“快往前跑!” 说着时那八个大汉已经围住了她,然而除了一个留下来,另外七人大汉又在往前追。 他们的目标果然是七姑娘! “啊!” 后面一声惨叫,前面的汉子回头一瞧,竟然发现同伙倒在血泊中。 那个婢女阴森可怕的目光正盯着他们身上,没来得及让他们细想,刀光剑影中,一剑封喉。 一声惨叫,又一个大汉倒在血泊中。 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原本这个女人会武功! 剩下的六个团团围住朗月。 朱璺和结香听到后面的动静,发现那大汉已经顾及不暇,退回去对付朗月了。 结香慌乱中惊喜道:“姑娘,朗月会武功!” “我看到了,快藏起来。”朱璺拉着结香转到隐蔽处。 六个大汉突然从拔出短刀利剑来,大呵一声,朝朗月扑来。 一阵阵嘈杂的利器相碰声,朗月一以敌六。 她一个弱女子要对付六个大汉,朱璺心里揪成一团,看着她,心提到嗓子眼,祈祷着朗月能平安无事。 朗月为什么会武功,是什么人,她都顾不上了。 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朗月平安。 结香紧紧抓住姑娘的手,她的手心里也渗出细密的汗。 眼看着前面朗月奋不顾身地浴血奋战。 刀光剑影中,又倒下去一个大汉。 那剩下的五个大汉见兄弟死去,更为愤慨,豁出命来要替兄弟们报仇。 其中一个吼道:“杀死这个女人,替兄弟们报仇啊!” 又是一阵兵器相接的金鸣声,比方才更刺耳更疾速。 令人呕吐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散,朱璺和结香睁大双眼看着朗月身上杀敌时溅在身上的一片片血渍。 那些大汉的惨叫,愤怒与咒骂声伴着血腥味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一股寒光冷风嗖嗖向朱璺扑来。 五个大汉中,突然有一个往这边扑来,那四个围困住朗月,让她进退不得。 朗月心急如焚,拼了命般地往前冲刺,却又被四个人的刀剑拦住去路,疲于应付着。 眼看着那个大汉提刀奔向朱璺身边,举起沾血的大刀要砍下去。 下一秒,“咣铛”一声,那个凶神恶煞的大汉手里的刀不动了。 他头上突然现出一道血印,轰然倒地,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是一个不认识的便衣人。 一双深不见底的目光正落在面色苍白的朱璺身上。 “是援兵!” 结香抑制不住的惊喜。 援兵来了,她们有救了! 她的声音很响亮,不远处的剩下的四个大汉也听见了,一时紧张,抓紧时间更加愤怒地扑向朗月。 那朗月正疲于应付时忽见援兵到来,一时看了一眼。 突然就被一个大汉瞅准机会,凶残地刺过来。 一阵冷风扑来,朗月下意识地往后边退却一步,那后面的大汉,短刀往前捅来, 朱璺和结香看呆住了,眼见朗月就要中伤,捂住嘴巴,睁大眼睛发不出声来。 朗月突然一个俯身往旁边一退,那一刀一剑落了空。 她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四个大汉见来了一个帮手,其中两个想起任务,又绕过便衣人,扑向朱璺那边。 方才救了朱璺的便衣人只与他们过招两个回合,其中一个突然站着不动,只是那脖子处一个血印,脑袋突然就滚落掉在地上。 朱璺从没见过人在她面前死去,更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 突然看见这些人为了她果断地杀人,她既为第一次看见杀人的血腥场面头皮发麻,又为朗月及便衣人提心吊胆。 看着那一滩滩血,慢慢汇聚成河,凝固起来,血腥味充斥在林间,朱璺不禁呕吐了几下。 结香抚着她的背担心道:“姑娘没事吧。” “没事。”她面色苍白听着幽暗的林间刀刃相接金属发出的刺耳声音。 口鼻充斥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强撑着身子扶住树干,睁大眼睛看着便衣人与朗月在那里与剩下的三个大汉接招。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 朱璺回头一看,又有十个穿着便服的人往这边赶来。 那十个人突然同时从腰间拨出亮晃晃的薄剑冲向前面,加入激战。 朱璺见那十人拿出的兵器与朗月手中的相同。 知道是朗月喊的援兵! 只听朗月大呵一声:“捉活的!余者格杀勿论!” 那三个大汉慌忙要逃,却被十个人团团围住。 那十个人身手似乎不在朗月之下,目光阴鸷地看着中间瑟瑟发抖的三个人。 突然那三个大汉扔下刀剑,跪地求饶。 刷——! 援兵中突然有一个伸剑划过一个长长的弧度,两个大汉应声倒下。 惊得朱璺与结香张大嘴巴,朗月却是看也没看,向朱璺走来。 朱璺看着她手执的长剑上面的鲜血还在不断地往下滴着。她身后同样手执长剑的便衣人团团围住剩下的缩成一团的大汉,好像一群狼围困着一只猎物一般。 “姑娘,你没事吧!”朗月走近她,顺势扶住她的胳膊,踩着血迹,跨过一个个尸体走到便衣人那边。 朱璺看着地上的残肢、人头一阵作呕。 朗月却没有当回事,她手上的力气也很大,确实不像普通的婢女,是练过武的。 那个大汉还在求饶。 朗月让结香扶住姑娘,自己走到便衣人中间,锋利的剑锋抵着大汉的喉咙,冷冷道:“不要乱动,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大汉像只待宰的兔子唬得不敢动弹,随着那利剑往上游移,脖子处已溢出一滴血。 原本缩成一团的大汉不得不挺拔了身子,抬起头,惊恐地望着持剑人那双冷酷的眼神。 朱璺和结香都吃惊地看着朗月,仿佛朗月不再是从前那个寡言少语的婢女,而是一个残酷冷血的杀手! 是的,朗月不是普通的婢女,她是训练有素的探子! 这些便衣人看着中间瑟瑟发抖的大汉没有丝毫怜悯同情,剑指着他,只待朗月一发落,立马碎尸万断。 朗月犀利的目光打量着大汉,道:“谁派你来的?” “是,是小的贪财图色,一时鬼迷心窍,求姑娘饶命。”大汉弱弱发出一声,喉咙处的血顺着脖子流下来,不敢动手擦一擦。 瞬间那血沾在衣服上,染出一朵滴血梅花。 朗月的利剑又往里轻轻触一下,血印更深。 大汉命在一悬,忙往后缩了缩脖子,道:“是,是一个刘麻子,给了小人们五百两定金,说是取一个姑娘的性命,还可以——” 那个汉子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不敢说下去。 “说——”朗月的利剑划开了他的一只胳膊。 顿时热腥的血又涌了出来,令朱璺和结香犯晕。 那大汉痛得嗷嗷真叫道:“还说可以先奸后杀,说这车里的三个人必须死,事成之后,拿着每位姑娘的内衣前去领赏,另付五百金叶子。” 朱璺闻言脸色瞬间一变。谁这么歹毒竟然想用这种方法害死她! 朗月又呵问道:“刘麻子是谁?” 那大汉道:“是,是一个江湖人,专门做这收受钱财雇凶杀人的生意,小的也只知道这些,求姑娘饶命。” “如果事成了,你们约的见面时间地点!”朗月瞪着他呵问道。 那大汉命在一悬,想求生,结巴道:“明,明日午后在这附近的凉亭里交钱。” 大汉饱含着求生的期望望着抵在脖子处的剑稍稍移开,他松了口气。 唰—— 脖子处一嗖凉意划过。 他瞪大眼睛犹不敢相信自己的脑袋已掉了下来。 结香吓得拉着姑娘忙忙后退几步。 朗月向第一个赶来的便衣人使个眼色,那十个嗖嗖将尸体就近掩埋了,和朗月照过面后又退得无影无踪。 “可惜没有马车了,姑娘,这里离水月庵不足半里路,我们尽快赶过去吧!” 天色已晚,再不过去,水月庵里郭夫人的眼线恐怕要去禀报朱璺路中遭歹人奸杀,有毁姑娘清白。 结香和朱璺都怔怔地看着朗月,朗月好像忘了刚才的事一般,扶着姑娘往前赶路。 结香和朱璺还没有从刚才的血腥场面中缓过神,惶惶往前跑着,无暇说话,先赶到水月庵再说吧。 月上树梢,乌雀栖树,她们终于赶到了水月庵。 远远的就见门槛处有小尼姑要关门。 朗月先上前抵住门道:“去禀报师太,沛王爷的宜安亭主已到了……” 小尼姑见来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唬得面色惊变。 忽又听到沛王七女,才明白了怎么回事,柔柔弱弱道:“师太正在等郡主呢。快进来!” 三个人进了水月庵。 吱哑一声,小尼姑又顺手栓上门。 庵里寂静无声,月光下,人影绰绰,好像什么东西压抑着,令人喘不过气。 小尼姑安排三人先进了庵堂,看了一眼朗月浑身的血渍,暗自吃惊着,去寻李太。 “姑娘,为什么我感觉不对劲啊?”结香忐忑地说道。 她们刚刚死里逃生,来到水月庵前还急着想赶到,觉得到了水月庵就会有安全感。 可是从进门时起,结香的心跳得更快,十分压抑。 “别怕!刚刚的事吓到了。”朱璺安慰着,眼望着朗月镇定自若的样子,“有朗月保护我们呢。” 朗月受宠若惊地看着姑娘,“朗月一定能护姑娘周全。” 结香倒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的佛像,努力抚平内心的不安,道:“希望我想多了吧,这么久也没见人端茶倒水。” 朗月也是一怔。 是啊,水月庵是沛王府的家庙。 朱璺再怎么说也是沛王爷的姑娘,宜安亭主,是这座庵的主人。 这些尼姑怎么迟迟不见端杯热茶呢。 正吃惊着,忽见一个身着长袍的年纪稍长的女尼走进来。 看她穿着打扮是李师太无疑。 李师太人称李太,长得十分精明,未语先笑:“恕我来迟,今日总不见宜安亭主来,误以为姑娘不来了。” 李太上上下下打量了朱璺,又看了她身边面色苍白的婢女结香,及至目光落在朗月身上,笑容僵住了。 只见朗月浑身血迹,衣裳袖子处还烂了一个大口,不禁皱眉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身上带着血光之灾?”(未完待续。) 113 庵堂 朗月看这女尼的反应,好像真不知情,淡淡道:“刚才护姑娘来时,路上遇到几个盗贼。” 说着时又拿眼观看女尼的反应。 那女尼大吃一惊没等朗月说完,忙忙上前问道:“宜安亭主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大路是官道,怎么会遇上歹人呢?” 朱璺也观察着女尼的反应,似乎真不知情,淡淡道:“路上遭人算计,大路走不通,改走了小路,谁知会遇上强盗,幸好我婢女有些身手,制服了那些人。” 李太一听悬着的心放下来,道:“没有受伤就好,原来是这样耽搁了。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拦截沛王府的马车啊?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朗月笑笑道:“是啊,太自不量力了。那些人已被我杀得干干净净。” 李太面色一变:“姑娘这里是佛门净地,切勿说些杀人之类的话,以免冲突了菩萨也伤了姑娘的阴鸷。” 朗月冷冷一笑:“李太说的是,如果佛门坏人当道,提杀字也不算唐突。” 她话里有话,李太暂时不理她,只对七姑娘道:“最近这里的小路常不太平,经常会出现些盗财失银的事,宜安亭主这次是侥幸,往后切不可再走小路了。” “李师说得是,这次多亏了我的婢女朗月。”朱璺心有余悸。 李太笑道:“天色已晚,姑娘们赶了一天的路,灰头土脸的,宜安亭主想必也很累了,我备了斋饭和热汤,为宜安亭主和姑娘们接风洗尘。” 朱璺谢过她。 三人先洗过热汤,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整理好仪容才去了斋房,李太亲自相迎。 李太笑道:“这是为宜安亭主和姑娘们置备的,还请笑纳。” 朱璺见一桌精致的斋饭,道谢着揖过。 朱璺坐下来正要动箸,朗月忽道:“姑娘请慢!” 朱璺一怔,不明白朗月的意思。 朗月说着从袖里取出一根银针,给每盘菜验毒。 李太一旁拉下脸道:“姑娘是要怀疑我下毒害宜安亭主吗?” 朗月淡淡道:“师太不必介怀,宜安亭主在外的茶饭都需要试过才可能尝用,师太习惯着吧。” 李太闻言,肚里生着闷气,不好再发作。 冷眼旁观着那根银针检验了饭菜后,并无不妥,冷哼一声:“姑娘这回放心了。” 朗月并没有被她的情绪影响半分,面上仍然淡淡的,道:“姑娘,现在可以动筷了。” 朱璺知道朗月为自己好,加上路上有人陷害,她没有说朗月,重拾筷子开动。 那李太哼哼两声道:“宜安亭主用膳后,小尼姑仪云会领着姑娘们去安歇。我先告辞了!”说着就走身,气呼呼地离开。小尼姑仪云看着师太生气,低头垂首侍立在一旁。 结香道:“李太生气了!” 朗月冷笑:“她有多大的胆子敢给我们姑娘脸色,快吃饭吧,一会好好睡一觉。” 早睡才有精神应对后半夜的事嘛。 朱璺抬头看着朗月没心没肺地吃着,忍不住问:“朗月,你是不是已经预感到什么?” 朗月装作没心没肺道:“不会有事的,有朗月在姑娘放心。” 三个人用完斋饭。 小尼姑仪云领着她们去了靠后边一个独立的院落。 院子里连着三间房,左右两间是下人们住的,正中一间设有香鼎挂幔花团锦簇地毯的,才是正经主子休憩之所。 廊沿上挂着无数个六角琉璃灯,照得院子里通亮。 来到这一温馨所在,一时众人悬着已久的心才放下来。 这里就是她们居住的地方了。 结香看到这里一扫之前的阴霾道:“姑娘我看这里还挺安静的,比我们之前住的院子要清静。” 朱璺也欣然赞同她的观点:“朗月你觉得呢?” 朗月淡淡点头,时刻不松懈警戒,瞥了一眼小尼姑仪云,见她面色恬淡如水,好像真得是与世俗隔绝的尼姑。 小尼姑仪云也在暗地里观察着这主仆三人。 宜安亭主果然如外界所传容貌异常美丽,倾城倾国。 她的面相看着善良单纯,绝不像带有煞气之人,诚如大名士嵇叔夜说的至真至善,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却被赶出沛王府,来这庵里度日,真是天妒红颜啊。 仪云介绍了这院子的布置,还说这院子后面有一处角门,出了门就可以摘新鲜果蔬,若有需要可以直接去摘,不必通报李太,这也是李太答应下来的…… 朱璺点点头,仪云见她们满意,末了又补充道:“宜安亭主,还有什么吩咐都来问我,我就在隔璧院子里。” 朱璺笑着谢过,叫结香送她出门。 仪云双手合手行过礼,才退出去:“宜安亭主好好休息。” “有劳你。”朱璺微笑着目送她离开。 仪云心里惊讶这个亭主和上次来的亭主态度完全不同。 沛王爷的嫡女长乐亭主,总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怎么挑剔都是处处不满意。 李太还要看她的脸色。 这一个倒好,谦虚有礼不拿架子,李太反倒一副冰冷脸。 结香送出小尼姑后,关上院门。 主仆三人看了正房布置,发现正房非常宽敞,外面正中上首摆了一个烫金菩萨,下面摆有香案,案上一只小小四母戊鼎,鼎里的香灰里插了三支香,正在燃着。 两旁的托得盘设有应季瓜果。 隔间又有一张矮矮的双人床榻,榻前还设有茶几,几上一对双耳茶壶,并四只耳杯,旁边窗棂下台一个铜鼎,焚有沉香。 最里面珠联下设有一张花梨软榻,铺有锦被,和庵里的朴素形成反差。 结香看了这么个好所在,不禁一笑道:“没想到水月庵里供主子休憩的地方如此好。” 朗月淡淡道:“你看这里像尼姑庵吗?” 结香一怔。 是啊,完全不像。 这会不会预藏着什么。 朗月检查了房子里陈设,又摸了摸茶壶,立起茶杯,顺手倒了一杯热茶,又用银针验了下,还好没有毒。 她靠近焚香铜鼎,闻了一会那沉香,也没什么。 朱璺看着她一副谨慎的模样,想起了半路杀人的事,坐到那软榻上,喝了茶,润了嗓子问道:“朗月,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未完待续。) 114 大火 结香坐到一旁的蒲团上,静静地等待面色一直处变不惊的朗月开口。 朗月自然明白她们问的是什么,这时也坐到姑娘对面的蒲团上道:“朗月不想说谎,的确是有人让朗月保护姑娘安全。” “是谁要你为我做这些的?”朱璺显然有些感动。 朗月却道:“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朗月不敢违背主人命令,说出主人的名字。” 结香气道:“朗月,你现在跟了姑娘,就是姑娘的人,姑娘才是你的主人。” 朗月坚定地摇头:“朗月不能说,姑娘处罚朗月吧。” “是荣姑姑吗?”朱璺猜测着,是荣姑姑送来的朗月,难道幕后人是荣姑姑? 朗月摇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想,“姑娘不用猜了,日后姑娘就明白了。” 朱璺情不自禁地握住玉牌,沉吟片刻,不再为难她。 朗月看着姑娘攥着玉牌,姑娘似乎想到是谁了。 结香犹是生气道:“朗月,你根本就没把我们当成自己人,我从不知道你的身手这么好,还有那些援兵都是谁的人,看着个个身手不凡,既不像官兵又不像我们沛王府的人,他们为什么听你的话?” 朗月低头道:“不是听我的话,都是听主人的,来保护姑娘。” 一语令朱璺与结香万分惊讶。 朗月道:“姑娘快歇着吧,晚上这里怕不太平。” 一语又令主仆二人面色一惊。 “师父!”小尼姑仪云走进李太静休的禅房。 李太仍闭目,刚刚打完坐面容恬淡至极,道:“她入住了?” “是的,师太,而且很满意的样子。”仪云复命道。 李太这才睁开眼,缓缓吐气道:“都准备好了吗?” “今天看了她身边有个丫头很棘手啊。”李太忽而微蹙眉头道。 仪云道:“师太说的可是朗月那丫头?” 李太叹道:“那丫头进来时浑身就带着杀气,郭夫人可没打算过让她平安抵达水月庵啊,这次失了手,只好轮到我们动手了,可我真不想沾污了佛门净地。” 仪云道:“我瞧着宜安亭主比长乐亭主要强百倍,这才是郭夫人不喜她的真正原因吧,但是郭夫人的吩咐我们若不听从,死的就是我们。师太不必自叹自怜,一切都是宜安亭主的命。而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菩萨也会原谅我们的。” “是啊,我要好好想一想,一箭中的!”李太陷入沉思。 仪云沉思半晌提醒道:“那个叫朗月的丫头身手不心,我们这里也只有仪琳能够制得了她,另外一个不相干,只要能牵制住朗月,宜安亭主和另一个必死无疑了。” 深夜万籁俱静,突然房间外面的六角琉璃灯碎了一个,发个刺耳的声音,一直静卧聆听动静的朗月“腾”地起身。 外面一个人影从窗前闪过,与点燃的沉香一样隐隐绰绰。 朗月示意不要出声。 朱璺与结香睁大双眼看着朗月轻轻伏在窗边竖耳听了片刻。 突然一个人影破窗而入,月光中,那个黑影浑身一袭黑衣,蒙着面,手里亮出一把刺目的利剑,正向朱璺刺过来。 结香在一旁尖叫着,说时迟那时快,朗月从腰间拔出的利剑挡住她,剑刃相碰,发出乒乒乓乓的金属撞击声。 那个黑衣人与朗月从屋里激战到屋外,金属撞击声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屋后的菜地里。 朱璺心有余悸,“朗月一定要没事。” 说没说完,突然袭击正门至窗边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势非常快,一会就已经从窗边蔓延到屋里,将结香与朱璺隔开,里间朱璺身边的床铺全部燃了,结香尖叫道:“不好!姑娘,那个人在房间里洒了油渍!” 这油无色无味,众人再没想到会出现这个变故。 大火一会就把朱璺包围在里面的隔间,出不来。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烟味,结香慌了神,忙拿起铺盖拼命地扑火,为姑娘找一条出路。 朱璺看着那火势非常大,仅凭结香一已之力无法扑灭,而且结香再不出去,连结香的后退之路都没了。 “结香你快出去,我自己想办法。”朱璺劝着拼命扑火的结香,一边将裙角的火星扑灭,烟味太浓,她快要窒息了…… 这里外面一群尼姑拿了水桶脸盆提水来救火,那火苗滋滋,已燃着了木质的梁柱。 小尼姑力气有限,加上回来一趟提水要花上一分钟,既吃力,又显得杯水车薪,对火势起不到丝毫影响,结香被那蔓延的大火直逼到门角。 然而大门外已燃着了,她看看里面的姑娘,近身不得,心如死灰般,想逃又不想逃。 如果姑娘死了,她活着也没意思了,姑娘伏在地上,大火浓烟挡住了视线,姑娘不知道如何。 就在这时,最里面的那扇火窗突然窜进去一个身手矫捷的人影,是朗月! 朗月看见结香时还不忘说一句:“你快走!姑娘有我。” 结香咬一咬牙,从火门里窜出来,身上的衣裳燃着了,在地上打滚。 小尼姑们提水往她身上泼,火苗终于扑灭了。 结香一身糊味,灰头土脸,眼睛呆滞地看着火房。 “可都救出来了?还有谁在里面呀?”这时候李太从外院匆匆赶来。 远远的看见大火燃的那座房子摇摇欲坠。 火光中,宜安亭主的贴身婢女呆滞地看着大火,嘴角浮起一丝得意。 仪云惊道:“师父,宜安亭主还没来得及逃出来……” 这么大的火,宜安亭主非死即伤了。 李太已断定了宜安亭主命不保矣,嘴角的笑意更甚。 结香的身上还冒着烟,看到李太忙求道:“快求亭主吧,亭主还在里面。” 李太忙命人:“还愣着干什么,快救火啊!” 小尼姑们只得提水朝火里扔,那火势不减反而更大了。 结香吃惊恍悟过来,这是油啊,简直是火上浇油! 那些小尼姑见火势不减反而更加汹涌,心里十分紧张提着水桶倒退回去,眼怔怔看着屋梁倒下去。 眼前的房子已完全陷入火海了。 结香掐着自己的手指,血色全无,看着火海,救人根本无望。 火光照得院子里如白天,照得每一张吓怔的脸,照出李太和仪云、换装后的仪琳得意的笑容。 李太心里惊喜着终于完全成郭夫人的任务,这个庶女死定了,她马上就会得到白花花的五千两银子。这个庶女的命还挺值钱的呀。 李太眯着眼得意地看着火海,忽然那火海里突然窜出来两个交叠的人影,从火窗里窜出来的! 结香的眼神突然亮起来,“快浇水!” 一身着火的朗月竟然背着一个全身包裹着棉被的朱璺逃出了这熊熊大火。 小尼姑们忙提了水桶浇灭朗月和棉被上的火。 结香跑过去,掀开棉被,姑娘安然无恙! 毫发未伤,只是脸上薰了一点黑灰。 反倒朗月伤得不轻,眉毛都烧没了,头发还在滋滋冒着烟,一身湿透的焦味,眼里急切地打量着姑娘上上下下,见姑娘没有受伤,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结香抱住自家姑娘,喜极而泣。 朱璺又看看朗月,检查她的全身,见她也无事,也才松口气。 这主仆三人居然逃出来了! 李太得意的笑容瞬间变成了一张庆幸的脸,道:“宜安亭主,让你受惊了。” 说着将谋划失败的气洒在小尼姑身上,“还不快扶起亭主!” 小尼姑们搀扶起她们主仆三人。 李太满眼关切道:“亭主,这件事我会查明给你一个交代。最近这山野气候干燥,鬼火太多,燃着了不少房屋,没想到亭主刚住进来,这房子就失火了。” 言下之意还有点怪罪朱璺的煞气,把房子给燃着了。 朗月道:“水月庵里可有外人?” 李太不明白她的意思,淡淡道:“除了亭主并姑娘三人,无外人。” 朗月道:“那这么说来,方才出现的刺客是这水月庵里人了。” 李太面色不善道:“姑娘,这里的人都是出家之人,不问世事,哪来的刺客,如果真有,也是一路跟随而来的,姑娘来时不是说路上遭遇过劫匪?” 那大火照亮着每个人,朗月见这些尼姑们个个惶惶看着火,手里提着桶、端着盆、目凄然触景生情的,完全不过问世事的样子。 但是李太身边的两个尼姑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个仪云她是认识的。 另一个,目光淡定地看着刚刚死里逃生的主仆三人,眼里充满着懊悔。 这种眼神,一般柔弱的女子不会有。 朗月下意识地看了她的手和脚,刚刚从菜地里回来,多少应该沾着些泥土。 果然那女尼虽然换了一双新鞋,可是鞋边竟然真得沾了一点湿泥。 那女尼的手此刻握成小拳,仿佛被朗月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朗月问道:“这女尼不知叫什么名字?” 李太一怔,这个反应,悉数收在朗月的眼里。 李太不自然道:“仪琳,见过亭主去!” 仪琳上前双手合十,行了礼,后面的大火还在肆意地吐着信子,慢慢火光中房子轰然一塌,人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下。 这火势真大啊,如果没有用油,朗月绝不相信。 而且这个叫仪琳的女尼,身手不凡,与她不分上下。 看这身形,她确定仪琳就是那个刺客。 仪琳有些懊悔过来看热闹了,现在被朗月盯上,怕被她识破,只得微低着头,装作拘谨的样子,行过礼后默默退到一边去。 “水月庵从示走水过,今天宜安亭主一来,就走水,实在匪夷所思。”李太故意打断朗月的注意力,又对朱璺道。 朱璺意识到这是一场谋害,只是没想到水月庵佛门净地,也会干起这种勾当。 她淡淡道:“这火刚燃起时,我已经发现了油迹,而且事先进来一个刺客。” 李太闻言惊道:“谁会这么大胆子敢来谋害亭主呢?” 朗月沉吟半晌道:“水月庵有几道门可供外人出入?” 李太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如实答道:“只有前面大门。” “看门人今天可曾见到闲杂人进入?”朗月又问道。 那个看门人走出来道:“怎么可能,如果没见王府命令,家庙一向不对外开放。” 朗月道:“既然如此,那么这刺客必定在我们当中。师太,你说怎么办?” 李太面色尴尬道:“你不要胡说八道,这些人里怎么可能有刺客,我想是你宜安亭主的仇家追上来的。至于仇家怎么进来的,我不知道。” 李太说完就甩袖,不再理她。 朗月不吃这一套,“这些女尼里有几个会身手的,站出来!” 众人闻言面色惊变都不敢站出来,没想到朗月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仪琳小尼姑的手腕。 那仪琳女妮受了千般吓,战战兢兢地看着朗月,仿佛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似的。 朗月握了她的脉皱了眉头,怎么可能,但凡会武功的,阴阳二脉俱已打通,而她的手腕没有丝毫异常。 她扔下仪琳女尼的手,那女尼还矫揉造作地吃痛一声。 李太呵道:“你怎么能对庙里女尼动手?” “师太,我不过是想试试她的身手罢了。”朗月面色不惧淡淡道。 朱璺见状道:“这是有人要谋害我的性命,难道李太不愿意替宜安亭主找出真相吗?” 李太面色微微异样,道:“怎么会?有人陷害宜安亭主,我也很吃惊,我当然会配合着查找凶手。不过水月庵的女尼一向安守本份,亭主初来就遇上仇家,连累责怪水月庵的女尼,只怕于道理也讲不通啊。” 言下之意怪亭主你自己喽,谁让你竖敌呢? 结香看着那一堆火烬,道:“李太还请换一处房子吧。” 李太想了想道:“这是水月庵最好的休憩之所了,现在没了也只好委屈亭主和姑娘移居小屋了,只是那里简陋,只怕亭主金枝玉叶,会住不惯。” 朱璺淡淡道:“不妨,领着去吧,也请找个大夫来替我的婢女看下火伤。” 李太笑道:“这个自然。仪云你去把大夫找来。”说着亲自护送这主仆三人往后面的小院子去,这一处院子和前面的大相径庭,简陋朴素如寒族之家。(未完待续。) 115 主公 朗月一见屋里设施简陋,只有一个矮桌几上青灯古佛相伴,不禁呵道:“大胆,你竟敢让宜安亭主住这里!” 李太冷笑道:“有好房子,可惜让亭主的仇家烧了,庙里穷得很,也只有这个屋子还算干净,特意腾出来给亭主的,亭主若不满意,回头就禀报老夫人和大夫人,由她们裁夺吧。” 这女尼的口气强硬起来。 恐怕已得了郭夫人指示,为所欲为了吧。 朗月瞪了一眼李太。 李太面不改色道:“今晚就委屈亭主暂居这里了。我先告退,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和女尼仪云说。她会告诉我。” 朱璺淡淡的没有吱声,李太自行离开,看也不看她们。 害人不成,就先折磨你,让你住茅屋,好好享受贫贱,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庶女! 朱璺安慰朗月道:“算了,有的住就不错了。这里虽然简陋了,但能与你们相伴,我已经很开心了。” 结香流下泪来,道:“老夫人若知道姑娘在家庙里受委屈,不知道如何心疼呢。” 朱璺面色黯然神伤。 老夫人相信了那道士的话,默认了她身带煞气的事实。 现在就算是老夫人叫她回去,她也觉得无颜面对沛王爷和老夫人。 穿越而来的身体是这样想的,可是另一个灵魂却很乐意过这种自由的生活。 但两个想法,前者处于上风,后者处于下风。 主仆三人洗漱一回,朗月边擦脸边气愤道:“刚刚那刺客突然冲进来也是有预谋的,是想引开我,然后要烧死姑娘和结香,幸亏我想出不对劲,才停了战,直奔回来,没想到就看见房子着火,再来迟一步,姑娘的命不保了,我和结香的也只能以死谢罪,我虽然不怕死,但是不忍心看着姑娘爱欺负至此,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人再没有其他人了。” 结香道:“你说的可是长乐亭主?” “她还嫩着,能做得这么天衣无缝的,指挥这么多人替她办事的,花一千两银子让姑娘死的,再没有他人了,就只有郭——” 朗月话没说完,这时,仪云领着大夫进来,她及时住了口。 受伤严重的是朗月。 虽然看着没事,但眉毛、皮肤有些地方,还是灼伤了,大夫开了药方子,每日敷上,连续一个月就能愈和如初。 结香送走大夫后,担心道:“也不知能不能再睡个安稳觉,这里比沛王府还不安全啊。” 朱璺笑道:“放心吧,今夜不会有事了。是不是朗月?” 朗月看着那些治火伤的药,又用银针试了下,笑道:“姑娘说的是,好好补个觉,应付明天吧。” 主仆三人睡在一张大床上。 这是结香从不敢想象的事,姑娘真得人好心好,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要害她呢,想着她叹了口气。 外面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她辗转反侧,看着朗月睡得正香,方信了她的话,今夜无事了,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第二天早上,主仆三人用过简单的早饭后,朱璺就问结香:“可看见朗月了?” 是啊,朗月又突然消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至晌午时,朗月才从外面回来禀道:“那刘麻子说实话了。” 刘麻子? 原本朗月还惦记着昨天的事,去逼刘麻子招供幕后人了。 “幕后人是谁?”朱璺虽然已猜到,但还想验证自己的想法。 朗月道:“刘麻子说是受一个王府的婆子指使,因为得知要杀的朱室子女,起初不敢答应,后来那婆子跟他议定了五千两银子作谢,刘麻子始终没敢露面,只是雇了八个大汉,与他们议定了两千两银子办这事,那些大汉们不知道事情轻重,只认银子不认人,昨天故意在大路上设了陷阱,逼我们走小路。” “刘麻子口中所说的王府婆子又是谁?”朱璺问道。 朗月禀道:“是郭夫人的陪房吴大娘。” “刘麻子怎么敢招供的,他不知道出卖郭夫人,郭夫人会百倍偿还他吗?”结香道。 朗月咳嗽一声道:“因为我给他下了百毒穿孔药,如果他不说,他会抓死自己,这种死法没有谁能抵得了。” 朱璺和结香唬得面面相觑。 朱璺愣是笑不出来:“你不会随身都带着毒药吧?” 朗月明白过来,忙道:“姑娘放心,我身上从不带毒药的。” 这么说来,就是那些便衣人送来的。 朱璺也不明白这些人神出鬼没的,训练有素,到底有什么秘密。 结香叹道:“郭夫人对姑娘心狠手辣,在婢女们之间是公开的秘密,只是没想到,已经赶出了府,还要穷追不舍,要置姑娘死地,这得多狠的心啊。” 朱璺对郭夫人也心灰意冷了,她起初虽然怀疑,但想着郭夫人有时候和善的样子,又不敢相信是她所为。 朗月从刘麻子口中敲出了实情,她最不愿意相信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朗月见亭主在出神,安慰道:“姑娘别担心,刘麻子是证人,日后回去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夫人,当在揭穿郭地人的伪善。” 朱璺摇摇头:“这件事光凭刘麻子一面之词,老夫人未必相信,但是我已经对郭夫人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朗月、结香多谢你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相伴左右。” 她拉住她们的手,一切感激尽在不言中。 朗月道:“保护姑娘是朗月的职责。只要姑娘安全,主公才会放心。” 主公? 朗月一时说漏了嘴,主公二字,刚吐出来,就后悔不迭。 朱璺眨眨眼睛,重复道:“主公?” 朗月一时红了脸,道:“是朗月的主人。” 她始终不肯说出主人的真实名字,但是结香和朱璺都明白了朗月的主公是男人! 这么说有一个男人非常在乎朱璺,暗地里保护着朱璺,这会是谁呢? 谁对朱璺如此上心? 大哥朱纬?不可能! 大哥事不干已高高挂起,从不愿意主动插手,而且是郭夫人所出,不可能帮着她对付郭夫人的。 明叔夜?有点可能。(未完待续。) 116 利益 但是明叔夜说了迎娶她,并没有这个心机训练便衣人吧,何况,朗月原是荣姑姑身边人。放在荣姑姑身边。荣姑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送给她。 等等,如果朗月的主人不是荣姑姑,那么朗月在公主府服侍,是出于什么目的? 难道朗月是密探? 谁会对公主府对荣姑姑,或者对姑父李晏的事感兴趣呢? 除了皇叔朱爽,还会有—— 南宫府! 朱璺心里突然错愕起来,好像发现了惊天的大秘密! 朗月会和南宫府与皇叔之间扯上关系吗? 她睁大眼睛看着朗月,说不出话,完全想明白了朗月的主人是谁! 这个时候的郭夫人正在心急如焚地等着吴大娘复命。 吴大娘阴沉着脸走进荣椒院后,郭夫人已经明白计划失败了。 没想到五千两都买不到庶女的死尸! 她气愤地将杯子砸得老远。 吴大娘战战兢兢地说出了接下来的话,更让郭夫人心惊胆颤。 “那刘麻子失踪了,我去找他时,他爽约了,有个人拿了封信给我,说是有人托付转交的。我一看到那信,信上——说七姑娘身边的朗月已经查出幕后人是夫人您,如果夫人还想打搅水月庵的清静,朗月会带着刘麻子回来和老夫人告状。” 郭夫人面色苍白,呵道:“一个婢女竟敢威胁我!” 吴大娘忙提醒道:“江湖上能对付刘麻子的人,不是婢女啊,夫人,那个朗月,背后一定有个高人,或者她不是一个人,是一股势力!” 郭夫人面色骇然。 一股势力? 会是谁呢! “现在怎么办?”郭夫人有些吃惊地问。 一旁的陈大娘道:“夫人,照吴大娘所说,那个朗月丫头是想告诉我们不要再在水月庵闹事了,我听昨天夜里回来的人说,她们安全抵达了水月庵,李太还说那个朗月一身血光,在小路上杀了不少人,恐怕就是咱们的人,然后夜里的那场火原本是可以烧死那个庶女的,也被朗月丫头救了出来。” “朗月?朗月?这丫头竟然有这个工夫,藏在我们眼皮底下,却没发现!”郭夫人气急败地道。 陈大娘劝道:“暂时就让那丫头称心,夫人不如趁这个机会,缓口气,先办了乐亭主的婚事。” 大殿里,明氏依约过来,听老夫人的回复。 老夫人面色尴尬,没有告诉她朱璺因为带有煞气,去了水月庵静休一事。 只是告诉明氏,朱璺身体抱恙这几日不能出门,婚事是否可以等到朱璺身体康复后再提。 明氏没想到还不这一出。 老夫人既不答应又不拒绝,老是让她跑来跑去的,到底什么意思? 是个人都不会被这么耍吧? 虽然沛王府地位尊贵,但是她的侄子也是难得一见的大名士,这天下有几个能比得上侄子的! 明氏心里不悦,口上却不敢辩驳什么。 老夫人德高望重,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难处。 明氏淡淡一笑,极尽礼数道:“宜安生病了?要不我去看看。我想侄子也想知道她的近况的。” 老夫人忙道:“这倒不必,宜安需要静养,明夫人你的接亲我替沛王受了,明叔夜能成为沛王的女婿,也是美事一件,明夫人不必担心了。” 老夫人从头至尾没有说过是朱璺与明叔夜婚配,但是明氏已经认定了老夫人说的是朱璺。 因为她替侄子求娶的就是朱璺呀。 可是听老夫人这席话,又觉是不妥,问道:“这么说老夫人是答应了您的七孙女与我侄子叔夜的婚事?” 老夫人正要说话,门外郭夫人走进来,先给老夫人请了安,才回头对明氏道:“明夫人,凭心而论,你作为长辈,是想替你侄子求娶嫡女还是庶女?” 这还用说吗? 在这个讲究门第,嫡庶不通婚,虽说科考能改变命运的奇迹偶尔会发生的时代,既是天下大名士又是嫡出的明叔夜当然要迎娶嫡女了! 可是她的侄子思想与别人不同,受不得世俗拘束,放荡不羁,想要迎娶庶女,她又能耐如何? 明氏毫不犹豫道:“当然是嫡女。” 说一出口,忽觉得刚刚在老夫人面前还信誓旦旦的说庶女朱璺的各种好,侄子对朱璺的各种满意。 这时忙又添上一句:“不过,我说的不能代表我侄子的意思,他希望我替她求娶宜安,我作为长辈也得尊重他的意思。” 郭夫人笑道:“自然明夫人也知道嫡庶不通婚的规矩,现在明叔夜要破坏大齐的法规,打破这条规矩,皇上知道了会不会有异议,皇太后知道了又会不会怪罪于你侄子呢?更有甚者,若叫那些无事生非之人知道,添油加醋说一番,连我们沛王府都要跟着倒霉。你侄子不懂这些礼教,明夫人难道你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老夫人看重明叔夜答应了你们明府的求娶,但也碍于大齐律令,不得不先缓着,你怎么能连老夫人的心意都不了解呢?” 郭夫人的话很明白,虽然有个别士子打破了嫡庶不通婚的规矩,但真得很少,出了事,也被大部分人笑话。 大多数人谨恪着这一规矩,不越雷池半步。 明氏被郭夫人说得十分难堪,不知道从何辩起。 郭夫人拿一纸差不多形同虚设的律令来压她,她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辩驳。 老夫人淡淡道:“明夫人不必担心,我儿媳说的在理,不过,如果明家儿郎坚持的话,我也会尊重他的意思。” 明氏闻言感谢老夫人给她一个台阶下,笑道揖道:“如此多谢老夫人了。” 老夫人淡淡点头,对郭夫人道:“你送送明夫人。” 明夫人忙笑道:“那么,我就当老夫人答应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府里下日子?” 老夫人沉思片刻,“谷祀的事一完,就叫媒婆来吧。” 明氏喜得道谢不迭,跟着郭夫人退出。 老夫人听丁夫人提起过,谷祀时会让明叔夜与朱璺一起登坛。 不过朱璺现在已禁足在水月庵,登坛的人选自然落到嫡孙女长乐身上。 这对长乐是个机会。 若这次明叔夜愿意同长乐登坛,那么,老夫人会想办法,再次撮和明叔夜与长乐。 至于朱璺,因为她身带煞气,不能走出庵门半步,暂且只能搁在水月庵,待有合适的机会,再想办法让她出嫁吧。 老夫人想着叹口气,抚着怀里的波斯猫。 那猫温顺乖巧,甚得老夫人欢喜。 院子里,郭夫人漫不经心地笑道:“听说明氏也喜欢品茶,正巧我那里有一罐新出的毛峰,请明氏来吃一口茶,再走也不迟。” 明氏知道郭夫人是借吃茶想留她攀谈,不过她答应得很爽快,“郭夫人盛情邀约,我哪能不从。” 荣椒院里,春荷捧了上等茶水过来,郭夫人笑着邀道:“请。” 明氏见那茶水色泽明亮,闻了闻香气扑鼻,赞叹道:“确实好茶。”说着小啜一口,又道,“夫人请我来不只为喝茶吧?” 郭夫人笑道:“明夫人快人快语,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明夫人你也是过来人,你想替你侄子求娶嫡女的观点我也赞同。老夫人非常喜欢明家的公子,我也承认,我对明公子也很喜欢,有这么个女婿,我的长乐也会欣然接受,我呢,也很欣慰。不知道明夫人怎么想?” 明氏听郭夫人快人快语,心里十分得意。 她这个侄子能拿得出手,也是她的荣光。 不过,她面上仍表现的谦虚,道:“我同郭夫人一样,如果侄子能迎娶长乐亭主,我做婶娘的面上有光,叔夜的堂哥喜儿也会更加欣喜的。” 明氏提到明喜这个儿子,郭夫人不禁一笑,这就是明氏的软肋。 明喜是明氏唯一的嫡出,长相平庸,但谈吐尚可,在官场钻营至今,仍是七品县官。 若明喜的兄弟能娶长乐亭主,明家无疑就成了朱室的亲家。 明喜顺理成章成了当今皇上妹夫的哥哥。 这是一步登天啊。 升官发财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明氏很早想到这一层,但因为丈夫的反对,她一直隐瞒着真实的情绪。 当郭夫人先说出这番话后,双方不谋而合,相谈甚欢。 郭夫人笑道:“这就是娶嫡女与庶女的区别啊。明夫人,若是求娶的是长乐,不光有沛王府作后盾,连我娘家十世九卿,也是向着长乐的。至于宜安,你知道王爷一向不喜欢这个庶女,加上她出生那日天气非常的坏,一直被说是不吉利,我原本不想说这些,不管嫡女庶女都是我的女儿,但是我看到了长乐对明叔夜一片痴心,长乐又是嫡长女,亲生母亲,难免会想替长乐说几句话,当然庶女也好,但是我希望明夫人还是能慎重点,这毕竟关系到家族兴旺发达一事。” 如果明叔夜与长乐结婚,不光明喜的官职会升,连带着明氏一族门楣生光。 这是何等的荣耀! 可是若娶庶女的话,高兴的只有明叔夜一人。 明氏一族都不会沾光。 沛王府对庶女本就不重视,更别妄想明喜会升官,不迁怒降他的职已经是客气的了。 明氏的面色随着郭夫人的话阴晴不定。 郭夫人的话把她心里想说的话也一股脑儿勾出来了。 她欣喜道:“郭夫人,你说的我何尝不知。说心里话,长乐亭主好善乐施,琴棋书画又样样精通,这样知书达理的人,我作梦都想替侄子求娶,只怕你不答应惹一身骚,没想到郭夫人快人快语,说得清清楚楚。我那侄子的想法我也不明白,但是我愿意冒一回险,作个主张,替她求取沛王嫡长女。还请郭夫人亲自撮和这件事,你知道,我侄子那边我是劝不得的,只能央着你主意多,帮着撮和。这样你我岂不能称心?” 郭夫人笑道:“皆因你的侄子从小丧父,无人管教,才会养出这种不知礼数的性格,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你侄子的好印象,何况他是长乐喜欢的人,放心吧,只要你那边先暂且不透露出这个消息,我会想办法,让你侄子慢慢接受长乐,日后他自会发现长乐的好,也体谅你的良苦用心。” 明氏喜不自禁,忙不迭地道谢。 郭夫人道:“你回去,你侄子若问起来,你只说老夫人已答应了他与老夫人孙女的婚事,也不用提到底是长乐还是宜安。” 明氏笑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怕我那侄子不好糊弄,他可以约宜安见面,当面问起这件事。” 郭夫人神秘一笑:“往后怕见不到宜安。” 明氏纳罕不明白她的意思。 郭夫人淡淡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道:“明夫人难道没听街上人传说煞星一事?” “那些都是道听途说,付之一笑,自然不信。”明氏笑道。 郭夫人摇摇头道:“说的是真的,昨天卜算子已替我们家查出了煞气的源头,为了结这事,老夫人舍不得宜安,连我也舍不得为这煞气伤了宜安的命,故而已令她搬离了沛王府,迁到外面的庙里,借着佛祖的正气压住那股煞气。” 明氏闻言面色一惊,还有这种事! 她闻所未闻,看郭夫人说得极为严肃,看来是真的了。 明氏尴尬道:“这么说宜安真的是煞星?” 郭夫人叹了口气:“我也不信,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明氏闻言更吃了一惊:“什么事实?” 郭夫人叹气道:“她身上的煞气很邪乎,先是克死了老夫人的一只猫,然后又克死了老夫人的一只白鹤,紧接着老夫人又养了一只猫,那猫儿见到宜安就没命地逃,好像见了灾星一般,老夫人不得已,只要宜安一进灵苔院,她的那些猫儿、狗儿的都要带到另一个安全的地方,等朱璺一走,才会接进灵苔院,后来卜算子算出了我们府里有煞气,终于找出了源头,宜安一走,老夫人养的那几个猫儿狗儿,再也相安无事了。你说奇不奇?” 明氏一脸惊愕,幸亏啊,幸亏没正式与朱璺订下亲事,真得订下了这煞气岂不祸害到明府。(未完待续。) 117 慕容 明氏讪讪道:“听郭夫人所言,连我都怕了,我们府一向平安无事,如果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自己在引祸上身。” 郭夫人好像恍悟过来自悔不迭道:“呀,我怎么和你提起这个了?明夫人你别信,千万虽说我说的,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件事老夫人封过口的,请你忘掉吧。” 明氏反而感谢起郭夫人能告诉她这些,信誓旦旦道:“夫人,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对外人说,但我们明府也绝不能再迎娶这样的人了,还请郭夫人出谋划策,撮和叔夜与长乐亭主的婚事呢。” “放心吧,为了整个沛王府安危,何况老夫人答应了两族联姻,我也只能让嫡长女嫁给明叔放。这件事得好好想想。” 明氏忙道:“郭夫人若有什么用得上我的,我一定会鼎立相助。” 郭夫人笑道:“多让你侄子来走动走动,探望长乐就是帮助了。” 明氏笑道:“这个简单。” 郭夫人淡淡一笑,点点头。 当下两人也算一拍即合,密谋撮和明叔夜与长乐亭主的事。 明氏回去后将老夫人答应两族联姻一事告诉明叔夜。 果然明叔夜误以为是朱璺与他的事。 想起那日三笙湖畔的约定,明叔夜心里欣慰,朱璺,我终于要实现诺言了。 郭夫人送走明氏后,吴大娘就提醒道:“夫人,那明氏是有名的墙头草,夫人要做好两手准备。” 郭夫淡淡一笑:“当然,岂能被她玩弄,何况她们一族若不是明叔夜也不会受到重视,明叔夜是个可造之才,让长乐嫁给他,我也能了却心头一件大事、” 吴大娘笑道:“是啊,明叔夜有神仙之姿,世上人都难得一见,若能与乐亭主结为连理,不只是郭夫人,怕是沛王也要高兴得合不扰嘴。您看老夫人都先应了下来,不管是长乐还是庶女,总想有一个嫁给明叔夜呢。” 郭夫人淡淡一笑:“不过听说明叔夜是个硬骨头,比较难办点,虽然我有计策,但也要愿者上钩,只看他愿不愿意上钩。” 吴大娘道:“鱼会上钩就不难办了。” 风声吹过竹林,哗哗作响,好像无数的冤魂在申诉。 南宫将军刚从地下通道走出来,旁边一个便衣人给他披上鹤氅,另一个把通道的门重新合上,看着又像是普通的草地。 “将军,派往西郊的探子有事回禀!”一个便衣人恭敬揖道。 南宫昭转着手上的扳指道:“叫他过来。” 一个便衣上前禀道:“将军,宜安亭主路上遇袭,她的婢女朗月发出求救信号,我们十个人过去援助,已经安全护送亭主抵达水有庵。” 南宫昭刚听到朱璺遇袭,心里一震,后又听说转危为安,正要松口气,忽的目光一凛:“查到是谁干的?” 便衣道:“这件事需要朗月亲自向主公禀报,是否要手下召回朗月?” 南宫昭沉吟片刻,道:“不必了。我亲自过去。” 主公要亲自前往水月庵听朗月汇报! 便衣人面面相觑。 哪有主子亲自前往听汇报的道理? 南宫昭忽又淡淡问起一个人:“明叔夜最近在干什么?” 便衣人道:“据探子说,每日邀一群闲散之人去竹林里饮酒唱歌,十分快活。而且明府昨天已经向沛王府提亲,替明叔夜求娶沛王姑娘。” 南宫昭闻言,冷笑:“是吗?好不快活!” 便衣人道:“主公,还有一件事,探子在那附近偶尔看到了几个辽边人。左贤王的儿子也去了那里,不过只是听过琴声后就离开。” “哪个左贤王?”南宫昭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探子道:“就是帮助太傅征讨辽东太守公孙渊的义王慕容焉的儿子,他的孙子是那位众人皆知,为女色与宇文鲜卑打起来的慕容涉归。” 南宫昭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他最近不是来朝廷受封了吗?” 探子道:“正是。” “辽人虽然投靠我朝,但野心太大,常常骚扰我朝边境,这次说是来受封,实则为数落,叫他安定边境稳定。不过他们也是狮子大开口,索要的财物宝藏不计其数,实在可恨!” 南宫昭暂且不再提这事,又回头道:“你时刻关注沛王府的动静,如有风吹草动,即刻报与我。先退下吧。” “是。”探子退下去。 南宫昭看了天色,淡淡一笑道:“是该去访问故人了。” 水月庵 小尼姑们刚结束诵课,三五成群凑到一起嘻笑打闹。 仪云悄悄走到桂树下的师姐仪琳身边,听到仪琳叹气,知道是为昨夜的事情。 “那边来信,务必明天天亮之前解决她,可是她身边那个会武功的丫头真得很棘手。” 仪琳面容恬淡,与仪云站在月桂树下悠闲地说话。 好像两个感情要好的人在聊着家常一般。 旁边的人根本没在意到她们说什么。 仪云吃了一惊:“这么紧迫?” “是啊,师父也在这事关在禅房想着法子,你可有什么好点子?”仪琳问道。 她虽然懂得轻功,但是论谋略不如仪云。 仪云做事沉稳,思维缜密,两个人形成互补,成为李师太的左膀右臂。 仪云轻咬上唇,道:“若真下令在天亮之前,只能速战战决。” 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仪琳笑道:“师妹,我就知道你有法子的。我们去师父那里从头细商吧。” 两个人平静地穿过众尼姑身边,一对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小尼姑。 推门走进师父的禅房,门又被仪云顺手关上。 房间里沉香直线升起,飘向四处,仪云和仪琳,分别给案上的白玉瓷的菩萨拜了拜,才轻轻走到隔间。 李师太正坐在青色蒲团上打坐。 虽然她们的脚步很轻,但是闭目养神的李太耳朵很尖,口内淡淡道:“你们来了!” “师父,仪云师妹有一策,可解师父燃眉之急。”仪琳开门见山道。 李师太对仪琳十分重视。 她把仪琳培养成接她衣钵的人,仪琳也知道师父对她的喜爱,没有外面小尼姑的小心翼翼,对李太直言直语,不必拐弯抹角。(未完待续。) 118 抄经 李太也喜欢她这种性格,相谈更欢。 李师太原本为郭夫人下达的最后通谍十分头疼,忽而听说如此,眉头舒展,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已跪到她面前的蒲团上的仪云和仪琳。 仪云正笑望着她,看得出她是有妙计的。 李师太欢喜道:“仪云,你说!” “师父,仪云是受师父教导,才能想出一点点小小的计策,为师父解忧,如果师父觉得不妥,还请不要责怪仪云。”仪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之前放火烧人的计谋,非她所出,但李师太想出这个法子时,她是赞成的。 为了这事,昨晚师父还迁怒过她,所以这次她有言在先。 李师太笑道:“你能替师太出谋划策,师太很是感激,怎么会怪你呢?” 她显然已经忘了昨晚的事。 仪云凑上前道:“师父,经过昨晚一事,她身边的丫头更为警觉,这个时候再想调虎离山恐怕不能,她们闭门不出,我们只能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李师太沉吟片响,“怎么引?” 仪云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沛王爷的七女在府里时,常替老夫人抄经——” 李师太眼睛一亮,笑道:“是啊,既来之,则安之,为老夫人抄经,是天经地义的。何况她是带着煞气之身。” 说到这里情不自禁地一笑,对仪云的主意颇为满意。 仪琳笑道:“师妹果然聪明。师姐佩服。” 师徒三人又附耳密谋了细节,仪云和仪琳才从李太的禅房走出来。 这时,仪琳面上的愁容已经散去,转而一身放松的姿态。 仪琳笑道:“那么,师妹,我先去佛堂走一趟。” 仪云道:“师姐,佛堂的沉香我觉得香味太淡,师父提过几次了,有劳你顺便燃上几柱香。” “师妹和我客气什么。”仪琳恬淡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狡黠。 一如仪云嘴角浮现的笑意。 傍晚时分,李师太那边遣个小尼姑过来,说要姑娘去佛堂抄经。 后面小屋里主仆三人都有些吃惊。 朗月嘴角一撇,看来她给郭夫人的信,没有起到震慑的作用。 郭夫人这是狗急跳墙,要再反扑一次吗? 好吧,先折了翅膀再说。 朱璺带着婢女随那小尼姑往佛堂走去。 夕阳下,影子拉得很长,小尼姑们在前面的大殿里唱晚课。 这个时候所有的尼姑照说都有晚课。 朱璺看了那尼姑一眼,心怀戒备,问道:“李师太在哪里?” 小尼姑淡淡答道:“师父正在佛堂里等着宜安亭主。” 李师太也在? 四个人走到佛堂门口,仪云女尼在旁边似乎久候多时,看见朱璺来了,笑道:“安亭主请,师太在里面。” 朱璺走进去时,朗月和结香正要跟过去,却被仪云拦下来。 朱璺回头吃惊地看了一眼仪云。 仪云谦卑有礼道:“佛堂是佛门净地,一般人不能进入,师太在等着安亭主呢,亭主进去吧。” 朗月冷笑一声推开仪云,跟了上去,仪云面色一惊:“你胆敢乱闯佛堂!想要扰乱师太的静休吗?” 朗月没理她,只对姑娘道:“我看这其中有诈,还是婢女陪着姑娘才放心。” 仪云呵道:“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敢擅闯佛堂,抄经是杜老太妃的口信,安亭主如果执意要带人乱闯,还请回吧。杜老太妃追究起来,希望安亭主别牵扯到我们师太身上。” 原来是老夫人的命令。 朱璺回头对朗月道:“既然是老夫人说的,我还是进去抄经吧,没事的。佛门净地,你放心吧。” 仪云笑道:“就是,有李师太庇佑,安亭主抄完经驱除煞气,也好早日被老夫人接回家。” 朗月看着姑娘慢慢走进去,消失在佛堂深处,干瞪着眼。 仪云女尼昨晚一副客气的面孔,这时却凶巴巴的,没有丝毫客气,两副嘴脸,怎么可能是尼姑! 结香从心里讨厌起这个女尼。 朗月沉思片刻索性就等在佛堂门口。 仪云告诫道:“安亭主身上煞气重,师太正在里面让安亭主抄经,你们若是冒然进去,不光不会驱除亭主身上的煞气,还会对亭主不利,希望你们三思。”说着甩袖离开。 一副恐吓后趾高气昂的样子。 结香对朗月对视一眼,结香先忧道:“要不要进去看看呢?” 朗月摇摇头,“量她们现在也不敢做什么!” 她站着歪靠在墙边,闭目沉思。 结香也就作罢。 经历了树林和失火的事后,结香对朗月的话深信不疑。 原本主次颠倒过来,结香现在反倒事事都会求问朗月,只要她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结香就会放下心来。 朗月这么说,结香一颗悬着的心落地,又道:“既是这样,我去给姑娘准备晚饭,你在这里先等着。” 朗月点点头,结香离开。 朱璺走进佛堂,这里和老夫人的佛堂不同。 穿过大的汉白玉浮雕屏风后,迎面一座高有一米的烫金菩萨涌现眼前。 菩萨前云香雾绕,李师太双盘着坐在菩萨底下的蒲团上。 佛堂特别深,中间有三重隔门,走至最里面时,朱璺才看清李太自始至终闭目打禅。 李太身前的矮几上一字排开放有宣纸、徽墨,歙砚和马毛制成的细笔。 她又环顾左右,大烫金菩萨两边,各有三排燃着的白蜡烛,只是好奇其中一只蜡烛灭掉了,心下寻思是不是刚刚被风吹灭的。 半晌李太睁开眼,打坐后一副慈眉善目的,好像刚刚看见她似的,笑道:“亭主请坐。” 矮几边没有为她预设的蒲垫,朱璺席地而坐,揖道:“李太,是否要我抄经?不知道抄的是什么经书?” 李太看着眼前这个姣好面容的女子,马上就要丧命,心里替她默诵着经。 什么抄经,无非是让她自己为自己抄度罢了。 想到这里淡淡笑道:“就先抄《金刚经》。底下还有四本,抄完了这五本后,我会向杜太妃禀报,告诉她你身上的煞气已减轻三分。” “如此,谢了。”朱璺淡淡道。(未完待续。) 119 失踪 朗月告诉她昨晚的大火是有预谋的,与李太脱不了干系,李太怎么会好意跟老夫人说她的煞气减轻? 她只不过应会着李太的话。 李太没有看到她面上的一丝笑意,觉得她似乎不信自己的话,笑道:“你不信我会在杜太妃面前说你抄经减轻煞气一事?” 李太对上朱璺的目光,果然她的目光里是不信任。 朱璺淡淡道:“但愿吧。如果抄佛经能化解煞气,李太不如告诉老夫人,让我回沛王府,在老夫人的佛堂多抄几份。” 没想到宜安亭主一副不屑,李太心里冷哼,看在你命不保矣的份上,不和死人计较了。 李太笑道:“宜安亭主还是呆不住,庵里的确不如王府热闹,对安亭主来说,庵里太过冷清,过不了两日安亭主就想要离开,我记得安亭主的嫡姐长乐亭主来时,并无抱怨,还替老夫人每日抄经呢,住了半月都不舍离开。” “那是我大姐求我和丁夫人说情,才接她早点回家的。大姐没说吗?”朱璺淡淡一笑,看着李太面色有些尴尬。 这时有女尼进来点烛,那支灭掉的蜡烛又重新燃了起来,闪烁了几下,吐着火舌头。 屋子里更亮了。 李太起身道:“安亭主静心抄经,抄完后,把经书放好,明日早上我给着送给老夫人。” 言下之意,这五本经书明天天亮之前要抄好。 五本经书有点多,只怕一夜不睡地抄,能抄完也有点吃力。 但是朱璺听说是老夫人吩咐的,爽脆地答应下来。 李太淡淡一笑和那女尼起身离开。 朱璺展开《金钢经》,工整誊抄。 期间又有女尼来换了燃烬的蜡烛,不觉天已黑了下来,诺大的佛堂里只有她一个人静静席地坐着埋头誊抄。 跪久了脖酸腿痛,朱璺伸展腰肢,回头又瞧见一个女尼来换燃尽的蜡烛。 白蜡烛点燃时冒着青烟,跳跃几下,然后又转而稳定地向上吐着红舌。 朱璺看到那个女尼就是进来换过多次蜡烛的尼姑。 无意间又看到女尼白净的手指,竟然养了长指甲,不禁蹙眉,既已归于佛门,却还眷恋红尘,不如早早蓄发离开才是。 留在庵里岂不是对菩萨不敬,亵渎佛祖? 女尼转身自始至终没有抬眼过,只是进来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看似再平常不过了。 朱璺见她离开,佛堂又归于平静,屋子里弥漫着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香气。 她哈着欠,又强忍着困倦继续埋头誊抄下面的一本经书。 又抄了将近三个时辰,终于把第二本抄完,期间女尼来更换蜡烛过。 朱璺看那蜡烛点燃后,与平常她们点燃蜡烛时虽有些不同,总是先跳跃两下,烛光才归于平静,好像受到什么干扰似的。 但一心想着抄经,也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女尼这时抬头瞥了一眼朱璺,见她仍然孜孜不倦地埋头抄经,内心有些吃惊的。 这女尼正是仪琳,她已经多次加大剂量,却仍然没能让安亭主昏睡。 安亭主虽然困倦却强打着精神继续抄经,这内心的信念多么坚定啊。 不过没事,她还有三本没抄完呢,天亮之前一定会让她睡过去。 外面的朗月一直等到太阳下山月亮出来,仍不见亭主出来,想要进去,却又听见安静的佛堂里亭主淡淡的咳嗽声。 料想她没有事,于是又守在外面。 结香提着琉璃灯过来问道:“姑娘还没抄完吗?” 朗月摇摇头:“那女尼说李太让姑娘天亮抄完五本,送到老夫人那里。” “姑娘还没用膳呢,她肚子一定饿了。”结香心疼道,“这些人难不成只是想让姑娘饿一顿,累一顿?” 如果是这样,简直是闲着没事情干。 朗月眉头微微皱起,真得这么简单,只是想让姑娘饿饿肚子? 劳累一下? 佛堂里亮如白昼,烛光照耀下,更是有一股暖香,扑面而来。 朱璺强忍着困倦,左手掐着手指,努力睁大眼睛,工工整整地誊抄着第三本经书。 漂亮的毛笔字慢慢的一个变两个,两个变三个,越来越看不清了,眼皮慢慢地下垂着,下垂着,终于合上了。 毛笔落地,她趴在矮几上睡熟。 仪云女尼示意仪琳不要说话,佛堂外面朗月丫头还在守着。 两个人心领神会,暗暗讥笑着朗月,她不会想到,佛堂里有暗门。 拧下第二道隔间案上的观音铜像,八宝饰架后面的墙会打开,就可以走到第二所院,那院子直通李太的禅房。 两个人屏息走近昏睡过去的朱璺身旁,细细打量了片刻。 可惜这样的美人马上就要一命呜乎了。 仪琳与仪云女尼互视一眼,轻轻抬起朱璺的胳膊,拖至那通道处,无声无息地把朱璺带走。佛堂里复归平静,只有那散着香气的蜡烛渐渐微弱得,一个个熄灭了。 晨鸡报晓,东方出现鱼肚白,朗月在佛堂门口守了一夜,不曾见到外人进出,心里犯起狐疑。结香做好早饭后过来看情况,见姑娘还没出来,一时也起了疑心。 “可有人进出过佛堂?”结香担心道。 朗月摇摇头,“我在这里守了一夜,没有离开过半步。那李太昨天出去时说姑娘抄完佛经可以自行离开,不知道姑娘有没有抄完?” 结香毕竟比朗月大一岁,不放心道:“天已亮了,按讲应该抄完,这时该出来了,再等一刻钟还没出来话,去禀报师太宽延一日。” 朗月反问道:“她会好心放过姑娘?” 正说着一个小尼姑走过来问道:“宜安亭主抄完佛经了吗?” “你这个小尼姑,明知道我在这里站了一夜不曾进去,你问我,怎么不问你那个师太!不是她留着我们姑娘抄佛经的吗?”朗月斥责了那尼姑一句。 小尼姑红了脸,讪讪的正要离开。 结香不放心对那小尼姑道:“亭主在里面呆了一夜,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叫你们李师太过来一趟。” 小尼姑应了声讪讪离开。 半晌那小尼又过来道:“我们师太说了,亭主抄完经可以自行离开,不用过问师太。” 朗月瞪了一眼小尼,朝佛堂里喊道:“姑娘!姑娘!” 佛堂里无人回应。朗月就要进去看,那女尼忙拦住道:“那里不是你我这样身份的可以进去的,不要唐突了佛门净地。” “跟你们师太说,如果她再不来请亭主出来,我就进去了!”朗月发话道。 那小尼觉得这个婢女和结香性情不同,有点暴躁不好惹,只得应声急急去请师太,怕她耐不住性子闯进去,弄脏了禁地。 李师太听了小尼姑的话,故作气势冲冲之状赶过来:“谁说要闯佛门净地的!” 李师太一脸怒气,完全不像个出家人。 结香心里也很讨厌她,见朗月正要冲撞,忙先笑道:“师太言重了,我们姑娘在里面呆了一夜,不曾用膳,也不曾进水,还请师太请姑娘出来歇息一会。” 李师太冷冷打量着朗月道:“亭主想必是佛经没抄完才没出来的,我也希望亭主能歇息,可是这个佛经是杜老太妃要的,加上亭主身上有煞气,抄完这五本经书,会减轻身上的罪过,我劝你们耽误亭主抄经。” 朗月瞪了一眼,“我们姑娘心地善良,何来罪过?李太你是出家人不要血口喷人!” 李太面色一沉道:“我不和你这个婢女计较!走!” 李太转身就要走。 朗月见状笑道:“既然李太执意要如此对待亭主,那么恕我无礼了。” 说着推开众尼姑的阻拦,大步走进佛堂,众尼吓得面如土色。 李太故作惊讶,呵道:“你胆敢!” 话说着时,见朗月已经进去了,结香见状也跟着进去,只当没看见李太铁青的面色。 两个人进去后,心就悬起来,原以为会看见姑娘,却只见矮几上一排抄好的佛经,另一边只抄了一半的佛经,还躺在那儿。 朗月与结香对视一眼,都很吃惊,往里面走去,结香轻轻唤了一声:“姑娘!” 无人回应,两个人的心紧紧地揪住。 后面李太在众尼的簇拥下也跟着进来,面上的怒气尚未散去. 这个佛堂从没有进过身份低贱的婢女,都是正经的主子才能进来的,现在却被两个无礼的奴婢闯进来。 不仅李太愤怒,众尼姑都很气愤,气怔地看着里面那两人,突然就想起来,怎么,宜安亭主不见了? 小尼姑们面面相觑,气愤的表情转而成了意外和吃惊。 结香和朗月再次唤了一声,依然无人回应,两个人的心像掉进无底深渊,大惊失色,也顾不得那尊大烫金菩萨在面前,朝李太喊道:“你把我们姑娘藏到哪去了!” 李太故作一惊,慌里慌张上前视看了上下左右。 空荡荡的几上,只有那两本抄好的经书,和第三本抄了一半毛笔搁在一边的经书。 当下带着哭腔道:“老夫人的经书,亭主竟然只抄了一半!” 她们的关注点完全不同。 朗月气愤地打断李太的话,道:“我们姑娘人呢?” 李太瞪了一眼眼前这个无礼的婢女,一副因为经书没有抄完,生气的表情,淡淡道:“你问我作什么?我还想让你去问问亭主何故,连这几页经书都懒得抄完,她必是出去贪玩了。” 朗月踢了一旁的蒲垫气愤道:“不可能!昨天你把我们姑娘叫进来,我在外面守一夜,根本没见过姑娘出来!你出家人说谎是要被佛祖打入十八层地狱的!” “你!你竟然诅咒我。”李太气得手指着她,面色愠怒,差点被气倒。 被眼疾手快的小尼姑扶住了。 姑娘突然在佛堂里消失了,结香和朗月都顾不得别的。 这时都眼望着李师太,朗月呵道:“快说把我们姑娘藏哪去了!” 说着就掐起李太的脖子。 小尼们慌了神,伸手去推朗月的胳膊,却推不动,只得一边阻住她的手,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伤了师父,一边又求道:“女施主,我们师太好心好意的要亭主抄经,减轻她身上的煞气,你不能怪我们师父啊。” “亭主昨天来了这里后,师父就回去了,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还请施言高抬贵手。” “师父是无辜的,这里会不会进了盗贼掳走了亭主?” 忽有一个小尼的话唬得众人闻风丧胆。 众人想起几年前水月庵里出过贼,那贼人半夜用了闷香,把庵里的一个女众背走了,是辱是死,再也下落不明。 朗月和结香面色大惊,睁大眼睛望着李太. 朗月又加重一道力,扼住李太细细的脖子,只要再稍一用力,那脖子就会断掉. 李太面色苍白,气快喘不过来。 这时,好久没露面的仪云女尼突然从外面赶进来看见佛堂里乱糟糟一团,又见朗月要杀李太,唬得上前求情道:“朗月施主,为何对我们师太不敬!师太是老夫人和郭夫人亲命的主持,你怎么敢想谋杀师太!” 朗月冷冷盯了仪云女尼一眼,“告诉我,把我们姑娘怎么样了!” 仪云吃惊道:“亭主失踪我们也很难过,施主在这里兴师问罪,不如好好想想夜里是否有人来过,或者是不是亭主出去了?这庵里一向闭门谢客,如果在附近,不难找的。” 结香急道:“还是先找姑娘吧。朗月,或许姑娘真得出去了。” “或许已经回到房里休憩,你们可曾回去找过?”仪云又问道。 结香心想有这种可能,朗月忽地松开手,李太回血起来,咳嗽了几声,众女尼都心疼地护住李太。不敢再叫朗月靠近。 朗月看了一眼仪云,又对受惊的李太冷冷道:“结香你回去看看,如果没有就过来,我在这里等着。” 结香慌张地出去了。 朗月打量着这座佛堂,众尼姑都像见了怪物一般瞪着惊恐的眼睛也打量着她。 朗月发现这些女尼中少了昨晚那个叫仪琳的尼姑。 如果姑娘昨天夜里已落到她们手里,怕是凶多吉少。(未完待续。) 120 掳走 她怎么会这么疏忽大意,竟然让姑娘在眼皮底下被她们掳走! 姑娘没有回去的话,就只能在这座佛堂里失踪,她从昨天到现在没有离开过佛堂半步,确定没有外人进入,姑娘也没有出去过。 朗月拾起那未抄完的一纸经书,最后一个字竟然只写了个部首,就没写了。 这不像姑娘做事的原则。 姑娘一向能坚持的,即使不把这句话写完,也会把这个字写完整,绝不会一个字写一半,留下一半。 仪云看着朗月紧盯着那张纸,心里狐疑,口内道:“亭主应该是太困了,先回去休息了,朗月施主不必担心。” 朗月放下那张纸,冷冷道:“是不是这样,等一会就知道了。姑娘在佛堂里失踪,与你们都脱不了关系,如果发现是你们其中的两个人做的,我会铲平这里。” 她言语凶恶,吓得女尼们不敢说话。 独独那仪云冷笑道:“这可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不劳你废心,如果亭主的失踪与我们有关,师父自会带着我们去王府请罪。” 什么请罪,是去郭夫人那里邀功差不多。 李太和仪云心里很得意,你的亭主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还在这里虚张声势呢。 到时第一个死的就是你,护主不力,活着还有什么用! 李太故作惊讶道:“安亭主失踪,是你护主不力,怎么能迁怒到水月庵,佛堂是禁地,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亭主如果不是自己出去,怎么会失踪?” 朗月见她睁眼说瞎话,心里忽然警醒,这个时候是要争分夺秒去救人! 不能再和她们斗嘴,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我再说一次,如果宜安亭主失踪了,这时就被铲平!我不吓唬你!”朗月目光冷冷地对上李太的双眼,又补充一句,“郭夫人也救不了你......” 她冷冷的目光逼得李太后退一步,扶住仪云的手支撑着身子。 仪云冷哼:“不要吓唬人,你自身难保,等着发落吧。” 正在说着结香哭着赶过来,脚步急促。 众人看她快失疯的样子,就知道亭主没有回去。 “怎么办?怎么办?姑娘找不着!”结香急得手足无措。 这时靠近烛台的一个女尼,突然有了发现,指着那白色蜡烛道:“你们看,这蜡烛边有一些东西。” 众人闻言忙凑近,结香和朗月拨过人群,见那女尼长相脱俗,十分耐看。 此时她纤细的手正指着烛台上落下的灰色粉末,奇道:“蜡烛台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朗月手指抹了,放在鼻尖闻了闻,惊道:“是闷香。” 众女尼闻风丧胆,其中一个尖叫道:“闷香,不正是从前那个贼用的伎俩吗?” 几个女尼面色骇然。 女尼们见这两人不解,一个解释道:“女施主不知,几年前庵里女众甚多,突然有一天半夜进了贼,使用闷香能令人困倦昏睡,手足麻木,不得动弹,也不能说话,那贼就用这闷香,、将我们庵里的仪玉掳走,至今不知死活。” 朗月听到这件事惊呆住,结香差点昏厥,但是为了一线生机救姑娘,只得咬紧牙关先忍着大悲。 朗月复又镇定地问向李太:“这蜡烛是谁点的?” 李太没有作答,望了一眼仪云。 仪云已接了话,道:“这是我昨日出来前点的,但是这香我真不知道,庵里从没有人敢用这个,何况那时李太也在,如果是我,那么亭主昏迷之后又怎么会失踪呢,我从出来后就没有进去过。你守在外面应该知道。” 朗月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她,淡淡问道:“昨天夜里,谁值夜?” 半晌,值夜的小尼姑缩着脖子从人群中站出来,朗月见她一副心惊胆战的样子,呵道:“你夜里见过什么人?” 那小尼禁不起一吓,给朗月呵的扑通跪倒在地,道:“不曾,不曾见到什么。” 小尼有点心虚,她其实是看到仪云和仪琳师姐,在后面的院子里抬着什么东西,当时还奇怪大半夜的,师姐怎么还在干活。 现在想起来,明白被装进麻袋的应该是亭主,两个师姐把麻袋抬进马车,一个车夫轻轻驾着马车就走了。 “你要仔细想想,有什么异常都要说出来,如果让我们发现你知情不报,王爷绝不会饶你。”结香突然吓唬她道。 小尼心虚地抬眼忽而迎上了朗月冷冷的目光,手心冒着冷汗。 仪云突然发现异样,忙替小尼求情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她说没发现异常,你为何苦苦相逼呢?” 朗月不理她,只拿眼盯着那守夜小尼,明显发现小尼心虚,又呵道:“你当时可曾听见什么?” 小尼哆嗦了一下,心里想方才众人都说被贼人掳走,必是有马车的,况且她又瞧见马车,不如就顺势说了马车的事,也撇清自己,想着结巴道:“夜里太黑,我不曾看到什么,但是好像听见了后院有声音。” 仪云的面色陡然一变,心被吊了起来,怨恨地瞪着女尼。 朗月忽而眼睛亮了,急问道:“在哪里?” 小尼哆嗦道:“我只是听到了,并不曾看清在哪里仿佛是在后面院墙外。” 这个消息真得很重要,昨天夜里下了一声雨,山路很烂,如果有马车,就会留下马车印,一定会找出什么线索的。 仪云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守夜的女尼耳朵这么尖,她和仪琳已经做得自认为天衣无缝了,忽然被人提到马车的事,心里有一丝慌张。 发现那蜡烛有闷香,长相脱俗的女尼这时道:“如果真是贼人用了闷香,把亭主掳走,有马车声也有道理,但是这佛堂只有一个前门,贼人又是怎么进来的?怕不是外贼是内贼!” 朗月也怀疑这件事,但眼下她顾不得了,先找到姑娘再说。 守夜女尼紧张地领着众人来至最后面的一道院墙,那墙高有两丈,很难爬进来。 有个女尼道:“自从几年前仪玉失踪后,沛王爷下令把庵里的院墙都再砌高一丈,这墙很陡,连只苍蝇都难飞过来,不知那贼是怎么进来的?”(未完待续。) 121 玉楼春 “是啊,这么高的墙,若没有里应外合,一个外贼怎么能够进来!” 众女尼脸色一变,连仪云也不轻松了,不知道是谁一直暗示说有内贼。 这时,她下意识地看了那个说话的女尼,竟然是首先发现闷香的女尼。 她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预感呢? 仪云沉思着又转而看朗月婢女,先瞧她怎么说。 那个朗月突然揪着李太从人群中飞奔出去,众女尼都不知道什么情况,接着结香也跟着跑出去。 一时庵里只剩下女尼们面面相觑,好像那两个婢女已不在追究她们的过失了。 众人诚惶诚恐,看着仪云也跟上去,只怕李太凶多吉少。 仪云与李太对视一笑,不知道昨夜的雨会不会留下马车的印迹。 留下了又怎样? 宜安亭主已不在这世上了,仪云得意地朝李太看去。 今天早上她本是想来复命的,谁想朗月等人已经发现了亭主失踪,不过现在一切都迟了,郭夫人的交给她们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想到这里,仪云嘴角泛起一丝得意。 墙外的山路泥泞不堪,两道车辙印痕迹明显,李太和仪云心里一沉,面色凝重地看了那个厉害角色的朗月。 朗月蹙眉正迎上她们的目光,两个人心虚地装作着急的模样,嚷道:“只怕亭主凶多吉少,怎么办,怎么办啊?” 朗月瞪了李太一眼:“如果宜安亭主有事,你第一个陪葬!” 她的话唬得李太和仪云张口结舌,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朗月身手矫捷地上前,没等仪云拦住,已捏住了李太的嘴巴,塞进去一粒褐色药丸,猝不及防的李太呛了一下,药丸就进了肚子。 “你给我师父吃了什么?”仪云一时醒悟过来,忙拍着李太的后背,试图呕掉那药丸,可是怎么拍也没有用,只得着急道。 顾不得身份的李太拼命地呕着。 朗月见状笑道:“放心,暂时死不了,这药叫一日断肠散,你是不是现在四肢有些发麻?这就对了,吃了这个药后人会四肢发麻,筋骨如火烧,无数只蚂蚁在咬噬,渐渐千疮百孔,穿肠破肚而死。” 李太吓得面色苍白:“解药呢?” 朗月瞪了她一眼,“如果天黑之前没找到亭主,休想要解药!或许你交待亭主到底在哪里,我会考虑给你解药。” 李太正想说,仪云忙拉住李太,对朗月道:“姑娘,你误会了,贼人挟持了亭主,怎么能拿我们出气?” 结香见她们死不承认,只得劝朗月,“时间紧迫,我们先去找亭主!” 结香急切地想尽快找到姑娘,姑娘的名声很重要,天黑之前一定要找到姑娘。 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同水月庵的女尼们扯淡,越扯时间越紧迫,留给她们的时间实不在不多了。 结香打定主意,如果姑娘没事就好,如果万一有个什么,她只好在老夫人面前以死谢罪了。 两个婢女守一夜,怎么能把姑娘守丢了? 朗月想想也有道理,又看了仪云小尼一眼,那尼姑嘴也很硬,索性—— 她上前一步,掐住仪云的两颊,丢了一粒一日断肠散,仪云小尼还没来得及反应,毒药已吞进肚里,顿时手脚发麻,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朗月说不出话。 “你……你?”仪云小尼半晌只挤出个“你”字。 眼睁睁地看着朗月和结香沿着车辙印奔向官道。 结香皱了眉头,道:“朗月,你觉得姑娘还在不在?” 朗月蹲下身子看了那车辙印,淡淡道:“我相信姑娘还活着。” 只是这马车好像路上出了问题,两个人一路沿着车印来到交岔口,官道上有马车印,小道上也有。 两个人皱了眉头,结香带着泪道:“希望姑娘没事。现在怎么办?” “你看这路上的车印,官路上的很正常,但是小路上的一深一浅,有两辆马车路过这里,你走官道,官道上安全,这个给你,发现了什么,就发个信号,我即刻就会赶过来。” 朗月拿了一支信号弹给她。 结香接过来,担心道:“那你呢?” “我沿小路走,放心,我有帮手。”朗月安慰着。 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 结香一路忍饥挨饿,路过官道驿站总要问问有没有马车从这里下山,或者有没有一个漂亮的女子从这里经过。 驿站的人摇摇头,每一次的询问,每一次的摇头,一点点浇灭着结香内心的侥幸。 姑娘,到底在哪里呢? 小路上,一辆马车正朝水月庵的方向驶来。 朗月伏地竖耳倾听,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马车的疾驰声由远及近。 “吁——” 车夫突然叫停了马车,朗月站在马车前不远,咬着唇揖道:“拜见主公!” 车帘没有掀起,马车内传来淡淡的声音,:“什么事?” 朗月打了一个激灵,低头道:“宜安亭主失踪了,朗月正在追查亭主下落,请主公发落!” “什么?”马车帘忽地被掀起,露出昭将军阴沉噬血般的脸色。 一双漂亮但是透露着寒气的双目落在做错事的朗月身上。 朗月一个寒颤,头低得更沉,愧疚道:“主公,是朗月的疏忽。亭主失踪了。奴婢沿着马车痕迹一路追查,没想到在半路上遇上主公。” “你是说和马车有关。宜安被一辆马车挟持走的?”昭将军犀利的眼神看着她。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要把朱璺找回来。 朗月毫不犹豫地应道:“是!” 这时车夫道:“主公,刚来时,我确实见到一辆马车路过,会不会就是那辆?” 昭将军眼睛一亮,“原路返回,追赶那辆马车!” 车夫听了忙调转车头,昭将军又道:“你叫十个便衣人先赶到山下待命。” “是。”朗月听了忙着发信号弹。 昭将军重新放下马车帘子,闭目思索,然后令道:“叫那几个人乔装打扮下,去勾栏处细细查访。” 勾栏? 卖艺卖身的地方? 朗月恍悟过来,是啊,亭主长得如此绝美。 如果还没有死,那么就可能会在那里。 京都里,街市熙熙攘攘,十个便衣人混装成嫖客来至勾栏处大大小小十几处妓院。 这些妓院的妓女们也分三六九等,头等红牌是只为上品士大夫们服务,中等的则为没有头衔的富商们取乐,最末等的只要有银子,哪怕是九儒十丐也可以来嫖。 午时,终于传来一个好消息:“主公,玉楼春有新到的女子,红妈妈告诉我那女子容貌倾城倾国,属下觉得可能性很大,先来禀报。” 昭将军轻呼一口气,淡淡道:“去玉楼春!” 玉楼春是京都第一等妓院,寒士子弟禁止踏入,来这里的公聊贵人较多。 听说连当朝皇叔朱爽都曾便服来此消遣过,还叹说:“此是人间仙境,令人流连忘返。” 玉楼春的妓女分三种,第一种艺妓,卖艺不卖身,受雇于玉楼春的妈妈,分成五五分,也大受那些清高的名士推崇,如李晏、王弼等人; 第二种是文妓,有的卖身契在勾栏内,有的则是自由之身,文妓们竭力模仿文人,好作诗吟赋,陪酒陪客,有时还会受邀去参加公卿们聚集的酒宴,为主人向客人们劝酒,文妓擅谈,会讨人心,价钱按时间算。 当然最高等的文妓价值不可斗量,按着公卿的喜好随意赏赐,颇得名士大夫的喜爱,有的甚至还会被纳为良妾; 第三种则是卖身契在玉楼春,一切听从老鸨的话,无所不能,只有给钱,就会把你服侍好,虽为自侍清高的士大夫不齿,但是不可否认,玉楼春里最红的头牌其实是这一类女子。 男子们最捧的也是这类。 那些当了婊-子立牌坊的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掩人耳目罢了。 最重要的是玉楼春的幕后主子实际上就是南宫昭。 这里原是他笼络朝廷达官贵人的手段,也是打探朱爽一派信息的重要情报场所。 玉楼春里琉璃灯笼红得暧昧,走至巷子口就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靡靡琴音。 台上舞妓们妖媚的身段令人垂涎三尺,台下伸长脖子的男人们被第三类妓女们一杯杯劝着酒。 男子们看着台上可望而不可得的女子,但将这种渴望转托到身边的妓女身上,随处乱摸,打情骂俏。 一个美男头束金冠,一袭绛色蜀锦便服衬得他风度翩翩,他手执扇子踱步进入玉楼春。 这里繁华温柔乡,他却从没来过。 今天随意瞄了下看客,就发现几个大家族的士子在此胡作非为。 皇叔朱爽的情报很多来自这里,但是昭将军从没有踏过玉楼春一步。 今天第一次来,很多女子不识他,以为是新客,忙着上前推销自己。 就在这时几个穿红着绿的莺莺蝶蝶簇拥过来,试图揽住中间的美男,不承想被两边的男子叱喝着挡开。 “主公,据我们调查,巳时这里的妈妈跟人有过交易,买了一个女子。红妈妈把那人关在后院。”身边同样着便服的探子低声耳语。 昭将军嘴角泛起笑意微微点点头。 这时他看见玉楼春的红妈妈笑意盈盈地朝他走来,看了一眼美男腰间束的玉牌,面色一凝。 红妈妈见牌如见主人,因为这个牌子就是主人的象征,忽然来了主人,又生得如此王者气概,因是公众场合有些不便。 红妈妈故作揽客之状,甩着绢子,摇摇摆摆凑近来,奉承道:“哟,这位贵客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让红妈妈的女儿来赔罪。” 红妈妈凑得太近,试图拉住昭将军的胳膊。 探子看了昭将军眼色,并无愠色,于是由着玉楼春的妈妈带到最上面的一间雅间。 廊上红色织金地毯一路铺开,与廊檐边挂着的绯色琉璃灯坠着的红穗子相得益彰,漂亮有余,奢侈太过。 雅居美其名曰“仙风阁”。 屋子铺有整块红黄相间的大宛制地毯,两旁纱灯、中间设有一几,几上棋盘已摆设好,里间睡榻两旁设有绯然珠联,好一个缠绵媚公阁。 红妈妈邀昭将军坐上首,亲自端过粗使丫头的托盘里的金罍,奉上美酒上前谄媚笑道:“主公请酌这杯美酒。” 昭将军不理她,使个眼色给一旁的便衣探子。 探子会意,盯着红妈妈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其他的什么也不要问不要说。” 红妈妈拿绢的手拭着额上的汗,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看到主公两眼犀利而透着寒光,不免一个哆嗦,忙揖道:“主公有何话,奴婢知道的一定如实禀报。” 探子道:“红妈妈,你别怕,主公只是和你打听一个人。” “打听人?这好办,京都没有奴婢不知道的事,主公要打听的人是谁?”红妈妈笑问道。 探子道:“红妈妈,听说你今天巳时买了一个女子?” “是啊……那姑娘别提多美了,长相倾城倾国,奴婢相信用心调教,假以时日,定能出落成玉楼春的头牌。”红妈妈喜形于色,说着就伸起大拇指。 南宫昭目光一凛,红妈妈觉察到了这一瞬间,下意识地住了口。 “那个女子叫什么名字?”半晌,昭将军饮下一杯酒,问道。 红妈妈上前一边斟酒,一边笑道:“主公,这个属下不清楚,进入这一行的,有个规矩不问真名,但是,女子是被拐来的我心里有数,来的时,听那男子说还是个黄花闺女没舍得动,就是想卖个大价钱,说要一万两,奴婢起初听了这狮子大开口没在意,直到看了一眼才觉得那女子真是一等一的大美女,主公若有闲暇工夫,不如梳弄梳弄她。” “胡扯!”昭将军原本缓和的目光一下子又凛冽起来,唬得红妈妈的酒壶差点歪倒,把酒水洒了出来。 探子劝道:“主公,红妈妈不知情误会了主公的意思,请主公息怒,不如现在叫红妈妈把那女子叫过来,先看了是不是要找的人再定夺。” 昭将军点头,红妈妈就想告退去叫人,昭将军突然又问道:“关在哪里?”(未完待续。) 122 赎身 红妈妈一头雾水,不知道主公要找的女子和他什么关系,木木地道:“那女子来时被下了药一直昏迷不醒,小人担心她醒来会叫喊,捆在后院柴房。主公稍等,我现在就领女子过来。” 昭将军淡淡道:“带我去!” 红妈妈神色凝固,讪讪道:“主公请随我来。” 穿过几道院墙,来至最后面一道院子,前面的花红柳绿与这里恍如两重人世。 柴房的门上了锁,红妈妈解释道:“为了防止她逃跑,小人只能出此下策,不知道里面的那位是不是主公要找的人?” 她说着捣开窗纸。 昭将军朝里一看,昏暗的柴房里,杂乱不堪,靠西边墙角的一堆稻草上靠着一个身着玉色宽袍大袖的女子,墨发如瀑淋在她的衣上,真真一绝世美人。 不是朱璺还会是谁! 南宫昭一怔,探子已道:“主公,这是七姑娘。” 昭将军看着里面的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心疼不已,幸亏他找到了,要不然一个玉质的女子就沦落烟花巷了。 探子见那红妈妈还没动静,呵道:“还不赶快开门。她就是主公要找的人。” 红妈妈听了忙得掏出钥匙要去开锁,手抖了好几下,才把柴房的门打开了。 昭将军示意他们都站在外面。 他轻轻进了柴房,看着她如玉般的面庞上紧闭的双目。 朱璺觉察到脚步声,慢慢醒来,塞着巾帕的嘴巴呼喊不得,只能用一双美丽得令人窒息的眼睛急切地望着昭将军。 昭将军快步上前,蹲下来,扯掉她嘴上帕子。 朱璺喘了口气,哇地哭了起来:“昭叔叔!” 门外的红妈妈听到那声呼唤,吓得面如土色,她花大价钱买的女子竟然喊主公——叔叔! 昭将军轻轻把她揽进怀里,软语慰道:“别害怕,叔叔在,什么都过去了。” 朱璺点点头,泪珠如断线的珠子,又抬头道:“没想到昭叔叔来救我,宜安以为这次再也见不到大家了。” 也许这次死后她就回到原本的世界。 昭将军解开她手脚的绳子,看着她被勒红的手腕,心疼不已,抱起她,往外面走。 红妈妈看了,面色大惊,怕自己的小命不保,但还是硬着头皮跟上来。 探子却拉住红妈妈,待主公抱着朱璺走远,才道:“一会在主公面前记住你的身份,你不认识主公——” 红妈妈会意,痛苦道:“小人明白,还求你帮我说句话呀。” 她一边拭着汗一边跟上探子。 玉楼春最奢侈的雅间,昭将军把受惊的朱璺放在席上,叫人倒了一杯茶压压惊。 “叔叔,你怎么找到我的?结香和朗月呢?她们一定急坏了。”朱璺喝过茶后心有余悸道。 南宫昭一双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朱璺绝色的容貌上。 这个美丽的女子面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愁绪后,更让人怜惜。 他情不自禁地握住朱璺拿着桌上茶杯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拍,道:“你这个孩子,真让人心疼呢,叔叔不管如何都会找到你的。” 正说着,外面红妈妈战战兢兢地迟疑着移步进来,揖道:“这个女子是红妈妈我花了一万两银子买来的,将军虽然你身份尊贵,但这买卖已生了效,连这姑娘的卖身契我也有。这女子还没有吃我的粮食,穿我的衣裳,早上来这里不到几个时辰,将军如果喜欢,红妈妈我也不敢拦着不给人,但请将军还了这一万两赎身钱才可。” 红妈妈心虚地抖开那张纸契,展示给昭将军看。 朱璺的面色刷地白了。 一万两! 昭将军冷冷的目光盯了红妈妈一眼,又回头看到朱璺面如纸白,安慰道:“别怕,有叔叔在。” 昭将军转头朝那探子使个眼色,探子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道:“这里有两万两。收好。” 红妈妈忙得接过来,顿时变成欢天喜地般,忙揖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这女子从此就是将军的女人了,与我再无干系,这张卖身契,红妈妈我亲自转给将军。” 听了这话,朱璺面色煞白。什么叫从此是将军的人了? 她看着那卖身契转到探子手上。 昭将军视若无睹。 朱璺如梗在喉说不出话来,怔怔地又看了眼叔叔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 正好对视上,立马红了脸。 昭将军好像无事一样,把卖身契转给朱璺:“你撕毁它。” 朱璺接了过来,看了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一万两。 她气愤道:“叔叔,我和这人根本不认识,她在拐卖人口!是人贩子,这是违法的,应该叫人把这里封了,免得以后再害别人!” 红妈妈讪笑着拿眼望向昭将军,还客气道:“将军人已领了,请将军带着人离开吧,我这里庙小还要做生意呢。” 昭将军咳了咳,道:“宜安,你和我回去!” 朱璺暂且顾不上许多,撕碎了卖身契,道:“回,回哪儿?” 昭将军回头淡淡看了一眼朱璺绝世的容貌,淡淡一笑,“你想回哪儿?” 朱璺红了脸,把撕碎的卖身契丢进茶盅里,道:“我要找结香和朗月。” “叔叔陪你。”昭将军起身,指了指榻上放着的衣裳,道:“先换上。这里人多口杂,避免引人注目,对你的名声也很重要。” 男人的衣裳? 朱璺换好之后,昭将军一看,眼前一亮,好一个出水芙蓉般的美男子。 这世上再没有比宜安更美的贵公子。 昭将军淡淡一笑,说是谪仙也不为过。 记忆中好像有一个人也堪配这样的称呼,对了,是明叔夜。 昭将军暂将心事压住,几个人出了玉楼春,坐上马车往西郊而去。 马车上,朱璺回想刚才的事,有些困惑,便问道:“昭叔叔,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昭将军道:“是你的婢女先发现你失踪,刚好遇上我,我派了人去查访。这一回,你还想放过那些害你的人吗?” “害我的人?”朱璺吃了一惊,怔怔地望着叔叔深不可测的目光里隐藏着一丝杀机。 昭将军目光一凛,道:“你可记得掳你来的人长什么样子?” 朱璺摇摇头:“昨天晚上我在家庙的佛堂抄经,后来人事不醒,直到今天早上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玉楼春。” 昭将军打断道:“往后,不要再提玉楼春三个字,避免外人听了在此事上做文章。” 朱璺明白意思,红了脸道:“我会注意的。” “你刚说,你在抄佛经,然后失去知觉?”昭将军问道。 朱璺点点头:“是的,佛经抄了几个时辰,非常困倦,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睡过去。” 昭将军淡淡道:“想要找到原因,很简单。” “叔叔打算怎么做?”朱璺追问。 昭将军的带着杀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嘴角泛起笑意:“叔叔不动手。” 朱璺这时想起朗月来,又问道:“叔叔,我有一个婢女叫朗月。” “嗯,我知道,怎么了?”昭将军看似无意地淡淡问道。 朱璺猜不透他面上的表情,只得又问道:“朗月和叔叔你,是认识的吗?” 昭将军忽然一笑:“你说呢?” 朱璺摇摇头:“我不知道,所以要问问叔叔。” 昭将军淡淡笑道:“你的婢女我都认识,谁让我对宜安你的事,很关心呢?而且你还送了一幅自画像给我。” 昭将军将话题引至那幅画像上。 朱璺一怔,也就忘了朗月的事,辩解道:“叔叔,那不是宜安的原意。” 昭将军淡淡地看了一眼朱璺,又闭目道:“好吧,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不会放在心里。” 然而他又睁开眼睛看着她一身女扮男装,笑道:“你这么穿着颇有些玉山之姿,让我想起了明叔夜。” 提起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才子明叔夜,朱璺的杏眸亮了起来,“他是谪仙,我怎能和他相提并论。叔叔过奖了。” 触及到明叔夜这个名字,昭将军分明地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另一种情愫,淡淡一笑:“的确如此,他配不上你。” 听了这话,朱璺心一沉,怔怔地看着昭叔叔。 直觉告诉她,昭叔叔不对劲。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姑娘!” 是结香和朗月! 朱璺眼睛一亮,昭将军已笑道:“出去看看吧。” 她欣然地掀起车帘,就见两个婢女伸长脖子急切地望着车帘内。 不远处也有一辆马车,停在路旁边。 “姑娘,你没事吧?”结香上前扶着朱璺下了马车。 “我没事呢,你们怎么在这里?”朱璺笑语盈盈安慰着两个比她还要担惊受怕的婢女。 结香上上下下看了姑娘一遍,见她穿了男子衣裳,心疼不已。 朗月很淡定地道:“是,昭将军告诉我们在这里迎接姑娘的。这次多亏了昭将军,奴婢们该死,让姑娘差点丧命。” “姑娘我们快上马车吧。天黑之前回庵里,那些人的嘴巴才能管得住。”结香急急拉着朱璺上马车。 马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官道上。 “昭将军是不是坐在后面马车上?”结香掀帘望了望后面那辆华贵的马车。 朱璺笑道:“是啊。就是昭将军救我出来的。” 说着又把方才的事说一遍,两个婢女听得心忽上忽下,提心吊胆真念着阿弥托佛。 “瞧把你们吓成什么样子?我不是已经平安归来了吗?”朱璺又安慰道。 结香与朗月互视一眼。 结香眼里的忧色稍未完全抚平,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次我和朗月都准备以死谢罪了。只是不明白姑娘在庵里的佛堂抄经,怎么会出现在外面?朗月在佛堂门口守了一夜,并不曾见到姑娘出来。” 朱璺心里也是困惑不已。 朗月提醒道:“佛堂里没有别的门的话,那就是有秘道了。” 秘道? 朱璺和结香同时受惊。 什么人这么大胆敢私自走秘道掳走沛王爷的姑娘? 朗月又猜测道:“我猜这事和李太与仪云那个小尼有关。她们想的恐怕不止于此,是要姑娘丧命的,因她们是出家人,可能才没有亲自动手,叫别的人动手,谁知动手的人贪图钱财,把姑娘差点卖掉。” 朗月说的十分在理。 “但是姑娘一向在王府里,不与外人接触,这些尼姑们为何要害姑娘呢?”结香问道。 朗月回头看着她,又提醒一句:“水月庵是家庙,平日里是谁管的?” “郭夫人!”结香惊讶地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连朱璺也不敢置信。 郭夫人看不惯她,她是知道的,但是不知道郭夫人为什么一定要她死。 为什么与她有深仇大恨? 朗月似乎也猜测到姑娘的心事,又道:“郭夫人与姑娘一向不和,几次三番的要找姑娘麻烦,这次的事,实际上早有预谋。我们来水月庵时遇上的埋伏、庵里发生的大火和这次姑娘被掳卖都是想置姑娘死地的。姑娘,郭夫人之心,没有姑娘想的那么简单,她与姑娘的生母可能存在着什么深仇大恨,才迁怒到姑娘身上。” 可是生母房姬至与郭夫人到底会有什么仇什么怨呢? 结香想起一件事,道:“奴婢从前在老夫人那里听说过,郭夫人是因为房姬趁她回娘家时,被王爷收进屋里的——” 说到这里,她自悔失言,看了朱璺僵硬的脸色不再说下去。 朗月探得的秘报比结香还多。 从前在公主府时,她无意间听金乡公主与李驸马提过一句:“房姬曾经是沛王爷贵妾,想陷害郭夫人,将自己升为当家主母,却被郭夫人发现,自此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朗月想到这里,不忍心伤害姑娘对生母的感情,便道:“恐怕不止于此。这件事还不足以让郭夫人置我们姑娘于死地,或许还因为别的事。” 至于别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她没有详细地说。 朱璺和结香都若有所思地点头,说话间马车已停了下来,外面车夫道:“水月庵到了!” 几个人下车,却发现后面的马车不见了。(未完待续。) 123 污蔑 朱璺回头望了一眼,空空的来时路,道:“叔叔什么时候走的呢?” 朗月道:“姑娘,昭将军或许是为了避人耳目,从别的路上走的。这庵里人多眼杂,我看还是跟李太说一声,我们去附近的独立小院住着罢。” “这样也好。”朱璺点点头,又看了一眼空空的路,才踏入水月庵。 李太和仪云见到朱璺的刹那,像见了鬼似的。 两个人面面相觑,才相信自己看见的不是鬼,是个大活人! 该死的狗奴才,这么长工夫,竟然没有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李太一脸尴尬的笑,上前道:“宜安亭主受惊了。不知道亭主是从哪里来?怎么穿了这一身衣裳?” 说着又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总觉得她应该有点损失才对呀。 朱璺看到她眼神怪怪的,已验证了朗月刚刚一半的话,故意淡淡的问道:“李太,我平安归来,怎么觉得你有些不高兴呢?” 李太赔笑道:“亭主这是说哪里的话,亭主平安归来,我当然是最开心的,若不然,亭主从佛堂里抄经失踪,老夫人问起来,我也脱不了嫌疑,多亏得亭主回来了,只是隔了上半晌,众人都在疑心亭主的清白——咳,杜老太妃知道了,我要怎么去谢罪呀?” 说着一脸痛楚的表情,好像朱璺已经失去了贞洁。 朱璺面色瞬间转白,没待她亲自辩驳,两个婢女已骂道:“你这个老尼姑,胆敢咒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好着呢,你是不是特别希望如你如愿啊,你等着,这笔账,我和你慢慢算!” 朗月最后添了一句威胁。 没想到李太仗着有众尼在场,加上她的左膀右臂仪云仪琳两尼在。 李太龇牙咧嘴的笑道:“我说的都是众人担心的,不光是我,老夫人、郭夫人若知道这件事了,都会追究,你唬得了我,又怎么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朱璺蹙眉道:“李太,我量你是个老人,敬你三分,你不要倚老卖老,在这里污蔑我的清白,今天早上我看佛堂里没人,一时无聊,出门欣赏山里的景致,不想就逛到了山上的白马寺,还和老方丈说了一会话,你也是个出家人,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李太一怔,仪云和仪琳小尼也怔住,随之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意。 李太歪着嘴笑道:“宜安亭主分明是扯谎,今天早上谁看见你出门了?” “李太,你信誓旦旦说我扯谎,难道你知道我去了哪里?”朱璺反驳她。 对呀,都说了佛堂没有人,谁看见朱璺干什么了? 如果真得看见了,那么那看见的人不打自招,等于是招供啊。 仪云和仪琳干瞪着眼,刚到嘴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李太冷笑着,正要说下去,忽然也发现不妥。 天啊,差点出大事了。 她应该装成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呀。 李太到嘴的话也被堵住,恨恨地望着她。 朱璺淡淡一笑:“李太我说我去了白马寺,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呀?” “你胡说!我分明是看见了你——” 李师太被激将,话吐出一半,忽而被仪云打断道:“宜安亭主说哪里的话,你能平安归来,李太比谁都高兴,你还不知道,你身边的婢女胆敢犯上,害我和师父吃了毒药,要害死我们呢,亭主回来了,就应该替我们讨回公道,把这个贱婢打死才能解气!” 朗月狠狠瞪了口若悬河的仪云一眼,刚刚李太的话差点就露馅了,正好可以拿她是问,却被仪云小尼打断了。 朱璺又是淡淡一笑:“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怎么一个小尼姑也动不动要死要活的?这庵里愈发管得不像话了,也不知道是谁纵容的,小尼姑还要打死人?” 仪云唬得忙半俯着身子赔罪道:“都是我一时情急,说错了话,亭主大人大量,不要和一个小尼姑计较。” 朱璺看着李太,心里已经明白她被掳一事,与李太和仪云脱不了干系,想着又淡淡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一声,这庵里不太平,不是大火就是动不动说打死人的小尼,实在煞气太重,请师太拨出一所独立的院落给我罢,别的也不用李太操心。” 如果有了独立院落,想要再置她死地就难办了。 李太自是不愿道:“宜安亭主这是什么话,杜老太妃既是把你交给了我,让我用庵里的福气镇住亭主身上的煞气,亭主怎么能私自出庵呢,若被老太妃知道了,不说你的不是,反而倒怪我偷懒不尽心了。” 朱璺淡淡道:“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也不会强求你。希望师太你出家人不要再参与世间纷争。” 说罢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小屋,这时仪云小尼急道:“宜安亭主,请留步。你那婢女强迫我和师父服了毒药,还请亭主发发慈悲,把解药拿出来。” 朱璺回头望了一眼朗月,朗月明白姑娘的意思,从怀里掏出解药来道:“只这一瓶,碎了就没有了。” 说着往仪云那边扔,却扔得并不准确,眼看要就落地碎掉。 一旁的仪琳忽而用脚把那药瓶踢了上来,伸手抓住,众人见状,虚惊一场。 仪琳然而面色难堪地把解药转给李太。 朗月见了冷笑一声:“身手很好嘛。没想到尼姑里也有会武功的?” 一语令人哗然。 众女尼都看向仪琳,她们从不知道仪琳师姐会武功! 仪琳极为尴尬地掩饰道:“我一时情急,替师父拿了这解药,让朗月姑娘误会了,我一个不闻世事的小尼,哪会什么武功。” 朱璺和结香看了,也觉得也不可思议,这尼姑分明是会武功的,还在睁眼说瞎话。 水月庵这几年在李太的主持下,愈发不像个佛门净地了。 李太和仪云根本顾不上了,这毒药是一阵一阵的发作,一旦发作,内心就像有千万蚂蚁在啃噬,痛得她们又抓又挠,好不容易得了解药,第一件事是先服药。 李太服了后,仪云小尼也忙不迭地服下。(未完待续。) 124 杀她 瞬间好多了。 这时她们才留意起朗月和仪琳的争执,李太顿顿嗓子道:“亭主身带煞气,理应好好念佛才是,怎么能身边带着血光之气浓重的女子在身边玷污佛门净地呢?这个女子必须赶出去,若不然我这庵里只会被带来不利。还请亭主见谅!” 说着就要让几个女尼赶走朗月。 朱璺道:“慢着!” 那些女尼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干巴巴地站在地中央,面面相觑。 谁也不敢冒然行动,眼只望着李太,听她发话。 李太心里盘算着,如果朗月不除,她是很难有机会下手的,更无法向郭夫人交待。 眼下,只能趁机把朗月赶走才行。 于是打定主意,坚定道:“亭主,如果执意要带着这凶煞的婢女,我无话可说……但是杜老夫人问起来,我只会告诉她亭主身上的煞气更重。” “你是什么意思?胆敢虚报,胡言乱语!”朗月上前就抓住她的衣领,往后一扔。 李太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被仪琳小尼一个箭步上前从后面扶住了。 李太貌似受惊,颤巍巍地伸手指了指朗月,弱弱地道:“你,你——竟然当众要杀我!” 女尼们听了忙团团护住李太。 朱璺使个眼色给朗月,然后又对李太道:“你执意要我的婢女离开,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是如果我的婢女离开我,我再遇上什么不测,那就是李太你故意在陷害我,不知道你敢不敢承认?” 李太顾不得许多,来了气道:“亭主说的什么话,让这个婢女离开,也是对亭主有利无害,亭主多虑了。” “李太你敢不敢承认?”朱璺白了她一眼。 这女尼真是比世间人都狠毒啊。 李太冷笑道:“亭主真冤枉我了,亭主多灾多难,完全是身上的煞气作怪,我一定会多叫几个人照顾好你,镇住亭主身上的煞气。” 朱璺冷笑一声,对朗月道:“你去旁边的的院舍安顿下,我一有空就来找你。” 朗月会意诺了声就离开。 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有了转机。 李太和仪琳看着最碍眼的朗月不在了,心头大快。 不枉李太这么一搅,宜安亭主竟然乖乖地撵走了朗月。 事不宜迟,日落时分一定要动手了。 朱璺回到屋里,结香就担心道:“姑娘,那个师太这会子借机撵走朗月,肯定是不安好心的。” “放心吧,朗月会在暗中保护我们的。”朱璺喝了口茶,将杯子放下,又道,“累了半天,快休息吧。今天晚上的觉又睡不成了。” 结香听此言,眼睛睁大,放低声音道:“自从来了这水月庵,不曾睡过一夜好觉。” 朱璺叹气道:“但愿我们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一语令结香脸色惊变。 日落时分,月亮从树梢处升起,树梢上几只乌鸦在月光中,声声叫着,好像在商议着什么阴谋。 李太的禅房里,掌灯时分,烛光下,仪云与仪琳两尼围在李太身边悄悄私语。 仪云轻声道:“师父,我总觉得这事透着奇怪,师父一句话,她竟然真得撵走那个丫头,要知道没有那丫头,她早就死了好几回了,她不会笨到这个地步吧?会不会,这其中有诈,要不要再等一等。” 仪琳却不这么认为,淡淡一笑,道:“师父,那丫头被撵走后,她身边再没有能威胁咱们的人了。今晚就让我动手吧,保证万无一失。” 李太捻着珠子,突然挣断道:“速战速决,这一次当场毙命,不能再留下任何机会让她再喘息!” 仪云吃了一惊,劝道:“师父,我们毕竟还是出家人,出家人手上沾血,菩萨也不会饶了我们,不如这一次请个可靠的人亲手杀了她,好过让仪琳师姐亲自动手。” 李太却顾不得了,道:“昨天的事差点成功了,就是咱们畏首畏尾,才让郭夫人写信骂了一通。这一次仪琳你当场解决,伪造一个奸-杀的现场。明白?” 仪琳点头,嘴抿成一条线,道:“明白!仪琳定不辱师命!” 只有仪云此刻带着一点担心,道:“师父,不如等明晚再动手。或许这其中真有诈呢,她现在住在庵里,迟一点又有何妨?” 然而李师太却等不了那么久,郭夫人的信里已说得很明白,务必这两日内速战速决,原本今天佛堂的妙计快成功了,不想收了定金的江湖人竟然悔约。 现在已经打草惊蛇,加上朗月丫头不在,只能趁机处理她,要不然后面更难对付。 李师太心里一横道:“就这么定下来,仪云你在外面接应,仪琳处理完她,你配合着伪造现场。” 仪云见师父铁定了心今晚动手,想想朗月丫头对她们构不成威胁,只好接受这个命令。 月光下,水月庵后面那间素朴的屋子里油灯直冒着青烟。 结香剪了剪那灯芯,屋里一下子亮堂许多。 朱璺攥紧了拳头,望着那油灯吐出的红舌,心里惶惶不已,第一次知道马上会有杀身之祸时,她也很紧张。 结香只道把灯光调亮点,坏人是不敢进屋的。 正要起身说话,忽然,那灯灭了,而且灭得很快。 没有风的情况下竟然自己灭了! 结香吓了一跳,刚要重新点上,黑暗里,两个鬼影在摇晃,果然被姑娘说中了。 旁边朱璺强作镇定地轻唤了一声结香,接着她身边又桌椅碰撞声。 那个黑衣人似乎想要靠近,总是被人拦住,她潜意识里觉得应该是朗月来保护她了。 可是竖耳倾听,好像并非只有两个人,倒像有三四个人一起打斗。 结香摸着黑在混乱中找到姑娘,两个人握紧对方的手,惶惶地躲在角落,竖耳听着屋子中间一个女子的惨叫声。 接着一个东西砰然倒地。 这动静唬得结香和朱璺凝神屏息,不敢动弹。 二人静听着接下来的动静,那声音听着不像是朗月发出的。 后面突然寂静了片刻,接着屋子里的灯又亮了起来。 这时朱璺和结香才看清了地面上倒在血泊中的人,正是仪琳女尼。 两个人唬得忙捂住口,看清了点灯人正是朗月! 她们正要说话,朗月忽然朝窗外使个眼色,摆摆手示意她们噤声。 窗台边的墙角突然被敲了四下,两两一下,很有节奏感。 估计是和倒在血泊里的仪琳女尼接暗号。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两个黑衣人捆着仪云女尼走进来。 仪云女尼挣着想喊出声,嘴巴却早已被塞得满满的,她睁大惊恐的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已死去的仪琳。 其中一个黑衣人推搡着仪云。 仪云跌坐在死去的仪琳身边,身子不禁一个哆嗦,忙忙后退几步,唔唔地想说什么,张口结舌地,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黑衣人冷笑道:“才看见后面尾随来一个小尼姑,鬼鬼祟祟地在外面敲着墙角,只怕是同伙。” 朱璺看了仪云吓懵住的样子,问道:“我问你,你只管点头或摇头。” 仪云忙忙点头。 朱璺道:“你和这个死去的尼姑是不是受李师太命令要害我?” 仪云摇头,朗月瞪了她一眼,剑架在她脖子上,低声呵道:“还不说实话!” 仪云忙忙又点头如捣蒜一般。 “那么李师太又是受谁的指使?”朱璺问道,“是不是郭夫人?” 仪云眼睛睁得更大,惊恐地望着朱璺,吓得不知所措。 朗月的长剑抵住她的脖子,又低声呵道:“是不是?” 仪云女尼的眼泪都快吓出来,脖子往后缩,不敢动弹。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美男,双手反剪在后,美男穿着一袭华贵的便服踏进来。 灯光下,仍能看到他头上的赤金镶玉冠闪闪夺目。 是昭叔叔! 朗月突然收剑,同黑衣人向他作揖。 朱璺吃惊地看着朗月对他俯首称臣的样子,验证了心里的怀疑。 朗月所说的主公就是南宫昭。 “不必再问了。这里有封信,你看看。”昭叔叔淡淡走过来,递给朱璺一封信。 朱璺打开看了,脸色慢慢变得沉重。 这是郭夫人写给李师太的信,可想而知,郭夫人是多么想让她死! “是谁想要你死,你现在明白了吗?”昭将军淡淡叹了口气,“没想到朱纬会有这样心狠手辣的生母!” 朱璺折起信,一言不发。 事实摆在眼前,郭夫人只想让她死,根本就不念及一点亲情。 她反而觉得自己从前真是太仁慈了。 就在这时,朗月拔出剑,划过仪云的喉咙,仪云睁大了眼睛,带着不甘倒在血泊中。 朱璺惊恐地看着仪云瞪大眼珠子死去。 那死不冥目的眼里充满着对生的留恋和计划失败的不甘。 昭将军突然从袖筒里取出一只匕首,递给她道:“拿着!” 朱璺懵懂地接过,不知道昭叔叔要她拿着做什么。 “过来!”他突然拉住朱璺的手,完全不顾她的别扭与抗拒,把她拉进了佛堂。 四处无人,她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佛堂里落到玉楼春的。 现在再走进来,懵懵懂懂的,不知道昭叔叔接下来要做什么。 “叔叔,为什么,我们来这里?” 朱璺望着其中一个便衣人,推了下中间隔子里的佛像,。 墙壁的八宝架子突然向旁边移开。 朱璺吃惊之际,昭将军已牵着她沿着秘道往前走。 没有几息,竟然就来到了另一处透亮的出口。 掀起帐联,穿过卧榻,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香烟缭绕的禅房。 前面领路的那个男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竟然会有这几个身手厉害的属下。 而且这几个人看起来十分冷血,好像是天生杀手一般。 众人进得禅房,就看见李师太被五花八绑在墙柱上。 两边都有便衣人看守。 李太的嘴巴同样被塞得满满的,唔唔说不出话。 当她看见人群后面跟来的朱璺时,瞳孔蓦地放大,惊恐万分。 完了,什么都被发现了。 她呜呜嗷嗷,想替自己辩解嘴巴却被堵住,眼里充满着悔恨交加的意思。 昭将军一个眼色,朗月带着众人退出去。 结香无法,也只得跟着朗月出去。 禅房里除了李太,只剩下朱璺和南宫昭。 此刻,朱璺不明所以,睁大杏眸望向昭叔叔。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里还握着昭叔叔给她的那把锋利的匕首。 李太哼声若游蚊,惊恐至极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 “杀了她!” 昭叔叔的语气带着命令和不容反驳的威严,突然响在空荡的禅房里,令人心头一颤。 朱璺不禁打个哆嗦,她从没杀过人。 从没犯过法的她,杀人比杀死自己还要恐怖。 没穿越前,连一只青蛙她都不敢捉,何况是杀人! 穿越而来不足百日,南宫昭,竟然命令她杀死一个大活人! 难怪史书上说南宫昭杀人如麻。 明叔夜也是被他杀死的! 她气愤、惊恐、忐忑…… 所有的不适,都在告诉她,她下不了手。 她的杏眸惊恐地瞪大,本能地摇头道:“叔叔,不……我不要杀人……” “你不杀她,她就会杀死你。杀掉她,没有选择!”昭叔叔一副严厉的口气。 声音犀利地荡漾在禅房里,连那案上的玉菩萨都变得失色。 朱璺面生恐惧,直摇头,“我不敢……我不想杀人……” 南宫昭突然抓住她握着匕首的手,指着对面惊恐得快掉入万丈深渊的李太,道:“不要让叔叔失望,听我的,杀了她!” 朱璺的手始终不敢动弹,连只鸡都不敢杀,何况是人! 她呆呆地看着昭叔叔那双嗜血的幽眸。 南宫昭以一只诡异的目光盯着李太,和望着一个畜生差不多。 第一次看朗月杀人时,朱璺的心快跳出来,这一次她要亲自杀人,才知道这要多么坚定的心才可能办得到! 杀人绝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她的泪水都快涌出来了,水雾氤氲着杏眸。 昭将军看了声音带着怜意,但冷寞至极,道:“宜安,你太让我失望了。” 朱璺的心像被冰寒了一下。(未完待续。) 125 空庵 不可否认,南宫昭即使像史书上说的那么坏,但他也是这个时代里最关心她的人之一。 她的大脑潜意识里在告诉自己,绝不能让昭叔叔失望。 现代的她和穿越的她,思想冲突着,她很矛盾,语带凄楚,鬼使神差地摇头道:“昭叔叔,请不要对我失望。” “那好,用你手里的匕首,杀死她!”昭将军再次命令着。 诺大的禅房里,只听得到李太呜呜的摇头声。 她很怕死,何况她好不容易在这庵里扎了根,顺带拥有了这庵堂四周两千亩良田。 她和正经的主子也差不多,声望慢慢抬上来,在贵族夫人面前能说上两句话。 这些都是她苦心经营的成果。 如今毁之一旦,又气又恨又悔,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朱璺看着叔叔那双坚定冷血的目光,双手握着匕首,心惊胆颤地朝一直挣扎的李太方向慢慢移步过去。 昭叔叔给她壮胆,在后面替她加油:“杀了她,你的心才会变得坚硬,才不会柔弱到处处被人践踏,才会重生,做人上之人。杀了她!” 朱璺慢慢朝前面移步着,又停住,回头目光与昭将军冷血的幽眸迎面遇上,声音充满着恐惧,“昭,叔叔——我不敢——” 她的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 “有什么不敢?如果她想杀你,你还说不敢吗?”昭将军严厉道。 从没有过的严厉,完全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她就会变本加厉地反扑,懂吗?” “可是我真得不想杀人。”她的匕首落地。 “捡起来!”昭将军的口气变得更为严厉,唬得朱璺不知所措。 门外的朗月和结香也听到了,但是都不敢进来相劝。 昭叔叔的幽眸冰冷得可以冻住一个人。 朱璺惊恐地看着他深不可测的黑眸,他已经变得十分可怕,眼藏杀机。 她吃惊地蹲下去战战兢兢地伸出双手,重新握住匕首。 这时昭将军的口气才缓和三分,又命令道:“杀了她!不要总是让别人帮你,你要自己靠自己,如果有一天叔叔行军打仗了,离开了你,你才能保护好自己,才能让自己活着。” 朱璺的手哆嗦着,握匕首的手紧了紧,却不着急于动手,心惊胆颤道:“叔叔,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个悔过的机会?” 昭将军冷冷道:“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坏人要害你,你让她三分,她只会得寸进尺,绝不会感谢你的让步!斩草必须除根,我命令你杀了她!” 昭将军见这只小白兔还没敢动手,恨得咬牙切齿。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往前,匕首贴在李师太的脖子处,才松开手。 朱璺面上血色全无,看着手里的匕首抵住李太因呼吸急促起伏剧烈的脖子。 李太吓得成了木偶人不敢动弹,怔怔地睨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大气不敢出一个。 匕首的锋刃在李太的脖子上扎出一个红色的血点。 匕首的白光格外的刺目。 朱璺的手哆嗦着,也不敢动弹。 昭将军又是一声命令:“杀死她!” 朱璺闭上双目,咬紧牙关,心里一横,匕首狠狠地扎在了李师太的脖子。 只听到割肉的声音,朱璺睁开眼,看见李太瞪直了眼珠。 脖子处汩汩冒着血,一股血腥味涌来,朱璺咬紧牙关,拔出匕首。 那血涌得更凶。 她腿脚一软,连连挣扎着后退几步,才瘫倒在地。 看着面前热呼呼的血慢慢染红了李太的全身,血腥味呕得她直想吐。 她侧过头,就看见匕首上还在滴着热血,忙忙丢掉,一阵干呕。 昭将军反而露出一丝笑意,走过来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杀人不过如此,以后记住谁要是再辜负你,杀了他,绝不给自己留下后患!” 朱璺从恐惧中清醒过来,尽管身子还哆嗦着,却下意识地狠狠点了点头。 昭将军这才对门外的人道:“进来吧!” 朗月和结香两个婢女走进来,看到这一幕都明白过来。 亭主亲手杀死了李师太。结香觉得很解气。 李师太该死,而且应该死在姑娘手里。 结香和朗月走过来,扶朱璺起身。 昭将军看了一眼受惊的朱璺,轻语道:“扶你们姑娘去马车上休息。” 夜半时分,月落乌啼,悄无声息的水月庵仿佛没了人。 但因为是深夜,朱璺也未及多想。 这庵里接连死了三个尼姑,有一个还是她亲手杀死的,到现在她的手还有些发抖,只能由着结香和朗月扶着走出水月庵。 门外早已有一辆马车候在那里。 主仆三人上了马车后,抱在一起。 朱璺惊恐地问:“朗月,你是昭将军派来保护我的吗?” 朗月点点头,并未再说话。 三人各怀心事,挨躺着,好不容易熬至天亮。 这时,远处传来疾疾的马蹄声。 “沛王府来信!让宜安亭主回府。” “姑娘,你听到了吗?王府来信,老夫人接你回府啦。”结香这几日揪住的心总算放开了。 这么快? 朱璺不敢相信,郭夫人会同意她回府吗? 不是说自己身上的煞气太重? 然而门口并无女尼接信,朗月掀起马车帘,对外面送信人道:“有劳,这是我家姑娘赏你的辛苦钱。姑娘正在准备,马上乘马车回去,还望小哥回去跟老夫人说一声。” 那送信人得了银子喜道:“朗月姑娘说哪里话。连李师太都说了宜安亭主有福,老夫人听了正高兴呢,可知亭主煞气已除,今天老夫人就命小的来传话,接姑娘回府。” 马车内的人一头雾水,只有朗月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 马蹄声又渐渐远去,朗月为才回至马车内,笑道:“姑娘可以回府了,这水月庵从此与姑娘再无关系。” 朱璺却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忧心道:“你们听到了吗?天已亮了,可是庵里为什么没有木鱼声,尼姑们的早课声?” 结香也恍悟过来,是啊,若是往常,这个时候小尼姑们都已经在做早课了。(未完待续。) 126 迷路 今天却出奇的静,连开门的小尼姑都不曾见到。 朗月淡淡道:“那些尼姑好像已经跑了。” 跑了? 朱璺睁大杏眸,感觉不可思议。 朗月知道她们都困惑,便解释道:“半夜里那些尼姑们好像看见了李师太和仪云尼姑死去,个个吓得四处逃散,没过一刻工夫都已经逃走了。可以说,水月庵,现在是一座空庵。” 朱璺忙问道:“那报信人说什么李师太写的信,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朗月一己之力是办不到的。 朗月如实道:“那信,是昭将军命李太写的。只有这样,姑娘才能澄清煞气一说。只有这样,姑娘才能回到府里。总不能一直在这庵里住,何况这庵里很不干净。郭夫人随时会派人来杀姑娘,还不如回府里,有老夫人庇护着,在眼皮底下,郭夫人也不敢冒然动手。” “昭将军,人呢?” 朱璺虽然觉得朗月的话在理,但是总觉得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在笼罩着她。 从后半夜开始,她就再没见到昭将军。 朗月流利地答道:“姑娘,昭将军吩咐我好生照顾姑娘回府,他有要事在身,让我告诉你,好好照顾自己。李师太应该死在姑娘手里。” 说着朗月又将那把洗干净的匕首呈上来。 匕首的手柄和鞘合雕着一只精致的鸟,像是凤又像是雀,凤眼是一颗绿色宝石镶上去的, 嵌有金丝制的百花图案,雕工极为精致。 朱璺屏气凝神从朗月手里接过来。 她端详一阵,从鞘里拔出匕首,冰寒的光芒刺痛了她的杏眸。 发丝落在匕首上,削成两段,可见其锋利无比。 是一件稀世珍宝。 不知为何,看到这把匕首,她的内心最坚硬的地方就会被唤起,柔弱退居二线。 她不能再这么仁慈下去。 昭叔叔说的对,如果给怀有敌意的人喘息的机会,那么死的人就是她。 朗月见姑娘接过匕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她没有如实告诉姑娘,那些女尼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实际上,女尼们已按照主公指示,以闷香薰晕。 那些沉睡的女尼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们会像从前的仪容一样,被人掳到那烟花柳巷卖笑卖身去。 因被卖到玉楼春强迫蓄发后,这期间不知死了多少尼姑,仅存下来的那几个也只好听天由命,还俗后同那三等妓女。 这是后来的事情,暂时不再提及。 马车驶在回府的路上,朱璺看着那把匕首,心里不是滋味。 朗月一路观察着姑娘,见她只望着匕首不说话,心里也是一阵难过。 对于主公的打算,朗月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结香看了一眼朗月,道:“朗月,昭将军是你的主人吗?” 没等朗月回答,朱璺打断她:“结香有些事少知道为妙。” 知道得太多,需要守住的秘密就更多,一个不小心反倒害了自己。 结香咂舌,索性不问。 朗月淡淡一笑,没有说话,算作默认。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晃了一下停住了,又往前颠簸了几下。 车内的人被搅得倒成一团。 朱璺回过神时,外面的车夫尖叫一声溜走了。 马车就不受控制地撞在路边的大树上,然后轰隆一声猛地停下来。 朗月和结香忙护住姑娘 结香担心道:“姑娘没事吧?” 她左看看右看看,还好姑娘毫发未伤。 朱璺支撑起身,眼望着车帘,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会不会又是郭夫人派的杀手? “我去看看!”朗月说着已跳下马车,突然就响起一阵刺耳的兵刃相接声。 官道上怎么会撞见匪弟? 朱璺蹙眉掀帘看了下,十个黑衣人团团围住了朗月。 朗月以一敌十,节节败退。 朱璺壮着胆子,大呵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那十个人面面相觑,并不理她,又开始与朗月斗了七八回合,不分胜负,也不见双方流血,但朗月却是慢慢败退。 眼看快吃不消了。 这些人身手个个不凡,十个人进退自如,功夫不在朗月之下。 朱璺蹙眉,不能这样等死,她要想办法帮助朗月。 以一挡十,不过一会儿就会筋疲力尽的。 朱璺豁出去了,掀帘坐到马车外面猛抓起缰绳。 结香吓了一跳,“姑娘,你要干什么?” 时间紧迫,朱璺没有答话,咬紧牙关,马车向那群人冲过来。 就在这时,裂帛声响起,朗月捂住被刀刃划伤的胳膊,招架不住地往后边退。 朱璺驾着的马车,不受控制往黑衣人群中冲去。 那些人见状,原本想趁机先制服手下败将。 谁知马车冲过来,吓得往边上逃窜。 朱璺大喊一声:“上车!” 朗月退到马车边,这时飞快上了马车,她忍住痛握住缰绳,拿着马鞭甩了下,马嘶叫一声,又开始拼命往前奔去。 不想马车的车轮陷进坑洼里,无论怎么赶,马车都过不了坑。 一时陷在那里进退两难。 黑衣人面面相觑,慢慢靠近来。 朱璺看着那马似乎已使了全力,仍然走不动,那黑衣人却又步步紧逼,索性从袖兜里掏出匕首。 朗月急问:“姑娘你要作什么?” 朱璺没有答她的话,只是望着天,叹了口气:“这是天意难违,就算真得要死,我也要拉一个人一起死才对得起自己,是我太懦弱了,才给了别人置我死地的机会。” 她的美目带着一些未尽的不舍,拔开匕首,明晃晃的寒光刺人双目。 黑衣人中有一个冷冷对同伙道:“小心马车上那两个带着利器的女子,抓住后重重有赏。” 听了这话,黑衣人团团将马车包围住。 朱璺转头冷凝着离她最近的黑衣人,再次大喝道:“将死之人,只想知道是谁派你们来的?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那领头的黑衣人目露寒光,冷冷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收的江湖人刘麻子的钱财,买的就是你的性命钱!” 刘麻子? 果然是郭夫人派的,她这样做,无非是阻止朱璺回府里。 结香这时掀帘哭道:“姑娘,是郭夫人,上次听朗月说就是她派人吴大娘买通了刘麻子,没想到郭夫人一定要赶尽杀绝,我们怎么办?” 朱璺坚定地道:“别哭!我们还没有死。” 结香忙止了泪,看着那些身手不凡的黑衣人,又看着受伤的朗月,和握着匕首的倾城倾国的姑娘,结香心里直惋惜。 难道这么美丽的女子就要命殒吗? 她虽然收了泪,但眼圈一红,鼻子一酸,放下帘子坐在马车内轻轻抽泣。 黑衣人看着朱璺手中的利刃,冷冷道:“我劝你乖乖投降,女人拿刀是不好玩的,小心刮花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 朱璺呵道:“你们胆敢拦截沛王府的马车,就不怕我父亲缉捕你们?” 那几个黑衣人哈哈一笑,就朱林那个软包子,还能拿他们怎么样! 黑衣人看到这个美如仙女的美人,心里有了别的想法,不急于处置她死地。 那领头的黑衣人活络道:“美人儿,你说的是,你还是听哥哥一声劝,放下那玩意儿,我们保证好好的留你一条全尸,送回沛王府。” 话一说完,那几个黑衣人又是一阵大笑。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别和美人耗时间了,先活捉了她,岂不更好?” 一语既出,四周的人会意大笑。 他们又慢慢靠近来。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人先上前,“啪——”鞭子落在那人身上,那黑衣人尖叫着往后退去。 另一个不甘心,又往前靠近,朗月手中的鞭子利落地甩在那人身上,直打得他皮开肉绽。 两个黑衣人退到三步远,直叫着痛。 其余的人都愣住,反应过来,齐齐要涌上来。 朱璺的匕首突然扎了旁边的黑衣人手腕,顿时一股血腥味涌出来。 那个黑衣人握住手背靠近不得,目露凶光地瞪着朱璺。 朗月又是一鞭下去,那马突然像受惊一般,长嘶一声,马蹄腾空. “忽”地马车的轮子终于从坑洼里冲出来,向大路上奔去。 黑衣人见状气急败坏的追赶着,口内直嚷道:“抓住地!快追上!” 黑衣人唾骂着往前追去。 朗月不顾一切地挥鞭赶着马车,朝相反的方向一路奔去,众人还没察觉到方向反了。 这时后面一阵阵马蹄声惊心动魄地传来。 朱璺回头看了一眼,暗叫不好,马车后面,有两匹马狂奔着朝这边赶来,眼看快跟上来。 朱璺忙命道:“加快马速!” 朗月又一鞭狠狠地甩下,马车速度加快,沿着大道一路向西狂奔。 转眼间前面就是驿站,后面的那两匹马的速度渐渐放慢了。 这里是官道,每隔几里会有驿站,黑衣人终于掉转了方向返回去了。 朗月驾着马车还是没命地往前奔着。 直到夕阳快下山时,朱璺才从惊魂中回过神,忙道:“朗月,停下!” 马车嘎然而止。 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这是什么地方? 四处是山,林子茂密,加上太阳西下,更显得幽暗了。 朱璺环顾四周,心里发慌。 她们迷路了! 坐在马车里颠得难受的结香,强撑着身体掀帘看着外面暗沉沉的林子。 林子里野猿啼叫,不知名的猛兽在林涧里吼着,她吓得一哆嗦,道:“姑娘,我们走错路了,这不是京都的方向。” 朗月镇定地察看了四周的地形,太阳渐渐落山,林子里比头顶的天色要黑几分。 她皱眉道:“姑娘,我们确实迷路了。太阳已经下山,这附近地形险要,只能明天早上再出发。” 明天早上……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如果明天早上再回去,郭夫人那边或许得了消息,那么—— 结香已探出头急道:“不可,姑娘,我们必须今天赶回去,哪怕夜里摸黑也要回沛王府,若不然,郭夫人在老夫人面前添油加醋,说姑娘被歹人捉住,留了一夜,那么姑娘的清白就毁了,别说郭夫人可以大作文章,只怕老夫人也会相信,为了沛王府的名声,也留不得姑娘。” 朗月看了天色,叹道:“那怎么办?本来已经迷路了,天黑再瞎赶路,只会越走越错。” 结香却顾不得这些,姑娘的名声最重要。 她这时一味劝道:“姑娘,我们必须今天赶回去,今天夜里不赶回去,隔了夜,老夫人被郭夫人一说,肯定会对姑娘的清白起疑心,明天就算回去了,谣言四起,王府也不会容下姑娘的。” 朱璺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朗月也受伤了。 马跑了一天路,还没有吃过草,这时正在低头啃着路边的野草。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天已经黑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只看到那片星空,所幸有月光。 她燃起一丝希望,道:“我记得这月亮是从东边出的,我们朝着月亮的方向慢慢赶路吧。” 朗月听了,狠狠地掐了下自己受伤的胳膊,痛得大叫了一声。 朱璺这才发现月光下朗月的胳膊还在血流不止。 她蹙眉取出匕首,从车帘上面垂下的缎面上划开一个小口,扯下一块布。 结香明白过来,用姑娘扯下的布条替朗月包扎伤口。 朱璺安慰着她,“朗月,你看,今天的月亮真得和你的名字一样呢。” 她试图让朗月忘记伤口的疼。 朗月心里又愧又疚,面色苍白地看着圆圆的月亮,淡淡地苦笑:“是啊,月光和姑娘一样暖人心,朗月真是罪过,拖累了姑娘,还求姑娘日后不要恨朗月。” 她自言自语。 朱璺以为她受伤后胡言乱语,没有在意她的话,看着她苍白的面色,知道不宜赶车。 她和结香又不曾赶过马车,没经验。 方才她是迫不得已胡乱赶着,现在没有黑衣人的追赶,路又黑,途中又有险道,结香的话她明白,遇上歹人,隔夜才回,又是这副狼狈相,老夫人不得不疑心。 可是她是清白了,朗月的胳膊又受了伤,为了安全起见,她寻思一回,心意已决道:“天已黑了,路途险恶,暂且在马车上留宿一晚,天一亮就赶车。”(未完待续。) 127 设计 结香也知道形势所逼,没有再反驳,包扎好朗月的胳膊,先扶着她上了马车安顿下来,才又出来,心里忐忑不已道:“姑娘,我真得很害怕这个决定会害到姑娘。” “没事,不还有你和朗月吗?你们替我作证。我相信老夫人和父亲会相信我的。”朱璺安慰着。 她突然看到旁边有一捆干草,不知道是不是赶路人落下的,喜道:“把稻草铺上来,先睡个好觉。” 结香无法依了她,下了马车抱起稻草过来铺好。 朗月复又忍痛坐到马车外面道:“你们休息,我在外面守着。” “那怎么行,你有伤在身,在里面休息。”朱璺劝着。 这时结香开口道:“我先守着,有什么动静就告诉你们。若累了再和朗月轮换。” “这样也可以。”朗月没有再争执,重新躺回马车内。 朗月的胳膊有伤,睡在旁边,胳膊靠外,因怕姑娘被挤了,尽量靠边上。 夜已深了,露水很重,马车帘挂起来,黑黑的马车里,什么也看不到。 只听到外面风吹过林子的瑟瑟声,不时有几只猿猴夜里醒过来长啸一声,不知名的虫鸣声和被月光扰乱美梦的雀叫声。 帘子里,朱璺轻轻唤了一声结香,问道:“冷不冷,进马车里吧。” 结香收紧衣领口,道:“我没事。姑娘放心。” 夜色里,除了几只动物在一里之外长啸,这里安静得只有星空。 结香想起明天,又担心地轻语道:“今夜是无事了,我只怕明天会出事。” 结香淡淡的无奈之声传进马车里。 她的声音里含着未知的恐惧,姑娘的清白怎么办呢? 朗月心里也很矛盾,可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朱璺淡然笑道:“清者自清。” 结香却道:“我想到的唯一法子,是告诉老夫人,我们落了东西在水月庵,又重回了水月庵住了一宿才赶回来的。” 这个办法也说得通,可是朱璺并不知道水月庵已经是座空庙了。 今天朱璺没赶回去,那车夫估计已经先行回去禀报了。 沛王府的人肯定已派了人过来,没有找到七姑娘,必然要去水月庵看一看,到时就会发现水月庵的尼姑一夜失踪不见。 这时,沛王府的人估计已经知道了尼姑们和姑娘被歹人掳走的消息。 明天回去,死路一条。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朱璺与明叔夜的联系啊。 只有这样,才能让朱璺无家可归再次投奔主公。 只有这样,主公才会称心如意。 朗月不明白主公为什么这么在意一个女子,在她的眼里,主公阅人无数,原本不该花这么多时间放在七姑娘身上的。 可是主公就这么做了。 如果有朝一日,七姑娘知道了这些事后,会不会反目成仇? 想到这里,她心灰意冷,额上冒着冷汗,简直不敢想象。 朗月一声不发地听着姑娘回应着结香,道:“如实说罢。我相信老夫人会相信的。你们是证人。” 帘外结香不再说话了。 一切正如朗月所料,沛王府的人马在大道上没有遇上七姑娘的马车,又直奔向水月庵,突然发现庵里空无一人,只有那死去的李太和两个女尼,隔夜的香里果然查到了闷香的成份,下人们慌得回去复命。 老夫人听说尼姑们与小孙女同被掳走,惊得茶杯落地摔个粉碎! 郭夫人一怔,嘴角浮现一丝意外收获的笑意。 原已派了人预备好埋伏。 谁知那埋伏的人是夜来报,并不曾见到朱璺的马车。 她还觉得奇怪,如今听说水月庵的尼姑并姑娘被掳走,虽然又听说李师太惨死,有些意外,但仍然喜出望外。 千算万算不如老天帮她收拾庶女! 老夫人面色凝重,屏退了左右。 等众人退下后,诺大的屋子里只留下郭夫人和丁夫人。 郭夫人心里一阵激动,对老夫人道:“据李步派的人讲,贼人用了闷香,水月庵里的尼姑们都被闷晕,李师太和两个尼姑听到了动静,本想求救却被贼人杀死,两个尼姑死去的屋子是宜安居住的地方,里面还有些宜安的包裹衣裳等物件。可知那两个尼姑本是想救宜安的,不想死于非命。” 说着故意用大袖拭泪。 郭夫人的每句话就像刀子戳着老夫人的心。 老夫人痛惜道:“好好的家庙怎么会出这一档事?” 郭夫人心里十分得意,面上却露出知错的样子,哭道:“都是媳妇的不是,家庙里全是女尼,一介弱女子,本应派些人手去保护的,不想让贼人钻了空子。谁能想到这些贼人会打尼姑的主意呢?” 郭夫人是想说贼人不是要打尼姑主意,而是要打宜安主意的。 因为招惹尼姑要倒大霉是常识。 “老夫人,婢妇有话要说。”吴大娘突然上前一步心虚地低声道。 老夫人心里正厌烦着,淡淡道:“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一副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 吴大娘面色沉重道:“婢女觉得,那些贼人原不想打尼姑主意的,只怕是看中了宜安亭主的美貌,尼姑们为了保护亭主,才惨遭毒手。” 言下之意,虽然李师太来信说安亭主身上煞气已除,但从这件事来看,安亭主害了水月庵的尼姑们遭殃! 老夫人皱着眉头叫吴大娘退下,不想再听她一派胡言。 郭夫人便道:“老夫人,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七姑娘是何等身份,何待尊贵的千金,如今被贼人掳去,只怕——” 她故意没说下去,老夫人心头一紧,最担心最不敢想的事情,就是宜安的名节不保。 但是隔了一夜…… “谁敢对宜安不敬?老夫人,依我看宜安没事的,若真发生什么意外,她岂肯惜命?”丁夫人驳道。 但是不管如何,都遂了郭夫人的意! 郭夫人想笑又不敢笑,强忍着喜色,面部扭曲道:“是啊,宜安已经完了,老夫人节哀顺变!” “扯你娘的骚!”老夫人指着郭夫人破口大骂,“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你这么想要她死?”(未完待续。) 128 点宫砂 这时她还不忘抹掉嘴角的笑意,一味劝道:“老夫人我知道你心疼宜安,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老夫人要面对啊,这么多女子和宜安一起失踪,宜安又长得那么美,如果没死,为了沛王府的名声和沛王的面子,也不能再要她了!” 老夫人来回踱步,面色铁青,却一句话也没说. 丁夫人也知道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宜安就完了。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王爷。”老夫人突然停下步子,眼睛瞪着郭夫人。 郭夫人忙掩饰住快到嘴角的笑意,连连点头:“媳妇明白。” “你也是!”老夫人又望着丁夫人。 丁夫人沉沉道:“老夫人放心,我不像某些人巴望着宜安出事。她是可怜见的,没亲娘疼。” 郭夫人听了也不忘佯装生气地辩驳一句:“你什么意思?这话分明没把我当家嫡母放在眼里!” 丁夫人刚要回呛她,老夫人打断道:“好了!好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争有的没的。” 两个夫人互不搭理。 但是郭夫人今天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份喜气,憋在心里很久没敢显山露水,借故和丁夫人吵架发泄心里的痛快。 郭夫人看着老夫人在生气,也不甚在意,装装样子劝慰道:“老夫人放宽心,宜安命里福薄,命里的劫数,老夫人真疼她,媳妇愿意陪老夫人替她抄念佛经超度。” 丁夫人不满道:“嫂嫂,你句句都盼着宜安死呢,老夫人刚刚还发话了,事情还没查清楚之前,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女儿呢?” 她虽然在辩驳,但是语气无力。 宜安失踪一夜,那样的美貌,可想而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郭夫人不无讽刺道:“是呀,我为整个王府着想,大义灭亲,倒是我的不是了,宜安生得那样,从前道士说她是煞星,老夫人和我都饶她一命,安置在庵里时,如果会提前知道水月庵遭此横祸,当时就处死她,也不让她留到现在祸害他人,当然好话我也会说,我也想保佑宜安吉人天相,但是她活着回来又有什么意思?没的辱没了沛王府的名声!” 老夫人心头难受,气得跌坐到榻上,陈大娘旁的端了茶让老夫人先喝口茶抚顺内心的气。 郭夫人的话虽然难听,但句句是理。丁夫人也语气无力地哼哼一句,回头望向老夫人,见老夫人气顺了才松口气。 郭夫人不再说话了,众人都瞅着老夫人,看她怎么处理。 老夫人放下茶杯,道:“叫李步过来!” 不稍时,李管家赶了过来,因为此事非同小可,李步面色同样凝重。 老夫人沉沉地道:“这件事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派几个人暗暗地查访宜安的下落。” 李步纳罕道:“老夫人,李步斗胆劝老夫人,事已至此,不如说宜安亭主在庵里暴毙,才能维护沛王府的名声啊。” “是啊,老夫人,连李步也这么说。”郭夫人借着名声的幌子也极力反对老夫人。 郭夫人见老夫人无动于衷,又上前一步极力劝说道:“这样伤风败俗的人怎么能再找呢?只当她死了才好!” 丁夫人驳道:“不管事情是怎样的,先找回了人再做打算也不迟啊。毕竟她是你的女儿,是老夫人的孙女。这么身份高贵的亭主怎么能放任在外面受罪呢?” 老夫人左右为难,唉声叹气着,正想着听取谁的建议时,外面忽有人喜得来报:“老夫人!老夫人!七姑娘回来了!” 屋子里的人都大吃一惊,朱璺回来了? 她刚进来时就发现府里人各怀心事地看着她。 七姑娘在庵里呆了一月,乍一回府见面,她身上自带一种恬静的气质,比先前在府里时更显温润。 朱璺一袭玉色长袍,如芙蓉般,又如玉蝶般翩翩而至。 正是各怀心事时,朱璺在一群婢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给各位夫人请安。 “你还有脸回来!”郭夫人睁大眼睛像见了鬼似的,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水月庵的女尼都被掳走,难道她们逃回来了? 不管如何,要咬定她没了清白才是上策。 朱璺明白郭夫人的意思,路上和她结香、朗月商量过,如实禀报,老夫人会相信她的。 宜安正要说话,老夫人先瞪了郭夫人一眼:“忙什么?先等孩子说完。” 郭夫人被呛了一回,只得坐到一边去。 朱璺揖道:“老夫人,孙女昨天本来要回来的,可是路上遇到些变故,所以回来晚了一天。还好都平安无事。” 老夫人正要点头,郭夫人冷冷一笑:“什么平安无事,车夫回来说你被几个男子掳走了,宜安你虽然是母亲的女儿,但是没有清白了怎么还有脸回来?” “住口!听宜安怎么说。”老夫人气急道。 郭夫人只得忍住后面的话。 朱璺忙道:“母亲误会了。宜安如果真被人掳走,也不会苟活。宜安是毫发无伤的回来的,母亲难道不替我高兴吗?” 郭夫人不信她的话,如果毫发无伤,那么昨天一夜都在干什么? “你昨夜在哪里?”郭夫人冷冷一笑。 朱璺淡淡道:“母亲,宜安昨天路上遇到坏人,多亏了身边的丫头才救出了我,当时我们走迷了路,所以耽搁了。” 老夫人看着宜安一身靓丽,似乎没出过大事,但终究还是疑道:“是哪两个婢女?” 结香和朗月听了忙上前一步揖道:“结香朗月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见是她,一时想起来,结香是拨给宜安的一等丫头,老夫人信过她。 结香这时道:“老夫人,姑娘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 老夫人点点头。 郭夫人却道:“老夫人这事不能随意过去,一定要查清楚,没什么事倒罢了,真有什么事,日后发现迟了,会让外人笑话咱们沛王府。” 丁夫人驳道:“老夫人,看宜安神灵活现的,根本没事。” “是啊,老夫人,七姑娘去了庵里一月未见,好不容易回来了,心存疑心,终究不是好事,不如今天把大家的怀疑都解开才好。”这时旁边的吴大娘道。 提到水月庵,众人就想起尼姑们一夜不见的事,心里对宜安的清白始终存着一点疑虑。 老夫人低头沉思片刻道:“留下宜安,其余人退下。” 众人闻言各怀鬼胎。 郭夫人不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意思,等别人都退下后,郭夫人最后一个走时,又道:“老夫人,这件事关系到王府的名声,马虎不得。还请老夫人明察。” 老夫人厌烦道:“我知道了,你也退下。” 屋子里一下空了。 这时老夫人才叫了陈大娘说了几句,陈大娘领命而去。 朱璺不明白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华太医从院子后面进来,拿了一种针似的利器,点了点砂,方对朱璺道:“七姑娘,麻烦你把胳膊伸出来。” 宜安没办法,露出一截胳膊来。 华太医点了一次,宜安的胳膊上没有任何变化,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 老夫人看了,面色慢慢沉了下去。 朱璺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在这时华太医又重新将那根银针沾了红砂,对老夫人道:“各人体质不同,我再试一次,老夫人不必担心。” 听到这里,朱璺猛地想起来,这就是古人常说的点宫砂。 老夫人还是信不过她的话,要华太医在她的胳膊上点上宫砂,以示清白。 华太医又试了一次,那宫砂仍然点不上去。 这时他的面色才有点慌乱了。 老夫人看着美貌的孙女,面色沉得更深。 华太医连续试了不下七八次,仍然点不上去,头上渗出汗来,最终只得作罢,摇头道:“老夫人,恕我无能。这宫砂点不上去。” 华太医的话十分委婉,没有让老夫人下不得台面。 朱璺心里一沉,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呀! 她看看老夫人的面色也十分难堪,却仍然表现得极为镇静。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道:“华太医,你先出去吧,这件事记住不能告诉任何人。” 华太医忙忙叩道:“老夫人放心。” “送华太医。”老夫人对一旁的陈大娘道。 华太医一走,屋子里突然一片死寂。 只剩下老夫人和宜安祖孙两人。 老夫人呵道:“原来真有这回事!快说,到底在外面发生了什么?” 朱璺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得如实道:“孙女是清白的,孙女也不明白问题出在哪儿?” 家丑不可外扬! 事实已摆在眼前,老夫人见朱璺还狡辩,心头更为来气。 “宜安,亏我素日里抬举你,护着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还敢欺瞒祖母,你让祖母心里怎么不寒心!” 华太医是不是骗人的,老夫人这会完全相信宜安已不清白。 朱璺知道无论说什么,老夫人都不相信,可是她也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老夫人最终还是给她一句解释的机会。 朱璺瘫坐在地,摇摇头道:“孙女是清白的。” “还不住口!这种事能瞒得了?为了王府的声誉,我只能忍痛流放你。” 流放? 朱倜惊愕至极。 说心底话,老夫人对宜安心存不舍,所以才没有郭夫人等人在场,这件事只有包括华太医在内四人知晓。 老夫人不想让朱璺死去,流放是最好的打算。 朱璺只是没想到刚回府里就要被流放,为什么会这样?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老夫人这时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朱璺咬着嘴唇,狠下心来道:“孙女谨听老夫人教诲,只是日后不能服侍在老夫人左右,老夫人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老夫人心有不舍,可是大局为重,叹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就在这时,门外忽有人来报:“老夫人,昭将军来谈事情。” 昭将军? 朱璺也是一怔,老夫人淡淡问道:“他来作什么?有什么事和沛王爷说就是了。” “昭将军说这件事和老夫人亲自商量。”外面的人又回道。 老夫人无法,只得叫朱璺擦干眼泪,退到一边去,命陈大娘叫人迎客。 昭将军进来就看到朱璺眼睛还红肿着. 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有时候过分信任的一个人会让你的心伤得更深。 昭将军向老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还未发话,忽然外面又有人报:“明家公子也来了!” 明叔夜! 一月不见突然又听到明叔夜的名字,朱璺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为何突突地跳得厉害。 可能是因为她的清白存疑,不想被在意的人知道。 老夫人只怕也不会让她与明叔夜见面的。 果然老夫人回头对她道:“你先退下。” 朱璺轻咬嘴唇正要离开,昭将军笑道:“老夫人这有什么可避嫌的,就让宜安留在这里吧。不知道明公子来有何事?” 老夫人闻言作罢,朱璺复又坐回席上。 明叔夜已经走进来了,迎面看到朱璺,心里满满的问号。 这一个月朱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直到今天他才打听到朱璺刚回府,就过来一探究竟。 “老夫人安康,叔夜有话要问宜安。”明叔夜进门就道。 这话令老夫人和昭将军一时错愕。朱璺也难堪地垂下头去。 屋子里静了下来,老夫人原本想撮和七孙女与明家公子,可是宜安现在没了清白配不上他,老夫人心里打定主意要从中斡旋,令明公子娶长乐。 良久,老夫人缓缓开口道:“明公子有什么话可否当着我的面跟宜安说?” 明叔夜看了一眼朱璺,觉得她较上次三笙湖畔时清瘦许多,关切道:“最近可好?” 朱璺低着头恭敬有礼答道:“托公子的福,宜安一切都好。” 朱璺缓缓抬头看着神仙之姿的明叔夜,他的目光如漆,沾着阳光,照射在她孤苦伶仃的身上。 屋里一时静下来。 昭将军轻轻咳嗽一声,似笑非笑地打断道:“明公子来得正好,我这里正有一事同杜老太妃商量,公子也不妨听一听,提提意见。”(未完待续。) 129 和亲 明叔夜因起身走到宜安前面坐下,老夫人见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当没瞧见,回头看向昭将军,道:“不知将军有何事商量?” 昭将军淡淡一笑,转向老夫人道:“如今我大齐京都一派和平气象,物丰人旺,只是最近北方慕容鲜卑不断骚扰我大齐边境,各地时常爆发一些纷争,边关不宁,朝廷里便有人提议挥师北伐,平叛鲜卑人的叛乱。只是,这样一来,我大齐精力分散,难免要出现内忧外患。” 老夫人不解道:“昭将军这些话我理解,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帮得了什么,这些事情不更应该和沛王爷、皇上、皇叔及你父亲他们商量吗?” 昭将军笑道:“老夫人说的极是。只不过他们的提议正是起兵平叛,而我建议不要大动干戈,只能想到老夫人这里。” 杜老夫人依然不明白,这时昭将军望向明叔夜,要听他怎么说。 明叔夜淡淡道:“老夫人,昭将军估计是想和平解决边境一事。” 昭将军点头笑道:“明公子认为如何做?” “不是我认为如何做,而是将军你心里已有数,只不过是想借我的口说出来罢了。”明叔夜揖向老夫人道,“昭将军的意思,怕是想要和亲。” 和亲? 老夫人心里一怔,朱璺也不敢置信地望向昭叔叔。 和亲就和亲,为什么来找老夫人? 朱璺不明就里地望着叔叔。 老夫人已猜出几分,从前和亲为了体现一国的诚意,选的要么是皇上的妹妹,要么是皇上的公主,而像前朝的昭君是皇上认的义妹,代表了皇家去出塞。 这样主动去的女子少之又少,更不用提真正的金枝玉叶了。 老夫人淡淡道:“昭将军不知你和我提和亲有什么别的意思?” 昭将军淡淡一笑,“老夫人不要误会,老夫人的孙女个个金枝玉叶,自然不能真得去,我的意思是老夫人收一个女子当作义女,我会向皇上请求,晋封其为郡主,赐给慕容鲜卑,这样不动一兵一戈就可平定北方边境,是两全其美之事。” 老夫人犹豫片刻,南宫家的二公子特意为这事来相见,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慕容氏她听说过,之前金乡公主曾提过慕容家的左贤王被宇文鲜卑杀死,左贤王的孙子与宇文家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原本这个人来朝廷向大齐皇帝请求批准,向宇文氏出兵报仇,可是皇上不允。 这才激起了慕容家叛乱之心,最近不断骚扰山海关一带。 而朝廷目前的精力都放在出兵征讨东吴一事上,自然没有别的精力北伐。 如果边境不稳,征讨东吴一事就会难上加难。 昭将军提出的和亲一计,当然是最好的打算。 可是国家大事,为什么不去找皇太后呢。 当今皇太后,就是为人多主见,昭将军应该和她说才是呀。 老夫人沉思片刻道:“昭将军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不过,皇太后主持后宫之事,昭将军应该同她商议才是。” 说着喝了口茶,眼望着朱璺,并没有想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南宫昭来得莫名其妙。 “皇太后听信了皇叔朱爽的建议,要出兵攻打慕容鲜卑,他们并不能看清整个大齐面临的真正的敌人是谁,慕容家不过是一时怄气,故意表示对皇上决定的不满,不可当真与他树敌。 如今我大齐受东吴西蜀夹击,若再与北方鲜卑人开战,背部受敌,形成三面包围夹击之势,对大齐极为不利。 之前我同皇太后建议过,皇太后说没有合适的女子可以嫁过去,我因与老夫人向来走得近,所以只能出此下策,望老夫人能收一名义女,下次我见皇太后时,正好可以推荐过去。” 南宫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了,老夫人慢慢觉得言之有理。 “可是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啊。”老夫人寻思着,“府里的婢女们长得好看的倒有,但真正能令其满意的一个也没有。 明叔夜笑道:“昭将军既然亲自过来提这件事,必然已替老夫人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昭将军淡淡一笑,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神仙一般的明叔夜身上,笑道:“眼下我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所以才来向老夫人商议。 这个和亲的人必然要容貌出色,而且教养和谈吐非凡,配得上郡主的封号,再者慕容家也不会疑心我们拿了一个冒牌货充为郡主。 这个人最好能像前朝的昭君一样有胆识。上一次皇上随意认了一名普通的女子塞给慕容氏,慕容氏对那女子不感兴趣,而且还十分讨厌,这也是边境事变的一个重要原因。” 明叔夜的俊美容颜,面向昭将军,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那一双深不见底的目光。 只觉得那目光背后有一个更隐秘的阴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和朱璺有关。 但是会有什么关系呢? 老夫人也是若有所思,道:“这样的人选怕是很难找啊——” “老夫人此事不能让相干之人知道,还请老夫人替我保守这个秘密。若是皇太后知道了,只怕和亲的事就泡汤了。”昭将军又道。 老夫人点点头道:“将军的意思我明白,这件事除了屋里的人知道外,我的媳妇是绝不会知道的。她和皇太后的关系不用昭将军提醒。” 昭将军这才像松了口气似的感激地谢过。 老夫人愁道:“可是这样的人选一时真得难找。如果不急的话,这个月我可以派人慢慢查访,从民间找一位出色的,但是听将军的口气,似乎此事很急。这就难办了。” 昭将军道:“府里难道没有一个容貌出色的?” 提起容貌出色的,众人都想到朱璺。 老夫人对宜安失望透顶,宜安的清白不再,她正准备要流放宜安,不想碰上这件事,一时耽搁了处置。 现在想起和亲,流放还不如和亲呢。 朱璺突然就上前,明叔夜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走出来,眼怔怔地望着她。 朱璺走至中间的地上,跪拜道:“老夫人,孙女愿意当这个人选,前去和亲!” “宜安!”明叔夜一时气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感觉朱璺吃错了药似的,生气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昭将军淡淡地看着她,深不可测的眼眸里透出一丝喜色,只不过转瞬即逝,旁人并未留意道。 屋子里的人多少有些惊愕。 朱璺没有回头看明叔夜,她不忍看也不敢看。 明叔夜的仙姿世间少有,而她朱璺又算什么,奢望能得到明叔夜,何况她的清白也是个谜,莫名其妙的手臂上竟然点不了守宫砂! 且老夫人不相信她的清白了,绝不可能再把她许配给明叔夜。 更重要的一点,史书上说,明康娶的是沛王爷的长乐亭主。 这一辈子等于味同嚼腊,了无兴趣,流放不如和亲吧,还能为大齐做一份事,出一份力。 当然这里面的原因,明叔夜完全不知情。 朱璺又重复了一遍:“宜安愿意当和亲的人选。” 明叔夜一向喜怒不露于色的面容突然沉下去。 朱璺,你是什么意思? 真得吃错了药吗? 就算你自己答应,老夫人也不会答应! “你决定了?”老夫人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泼下来,淋得朱璺和明叔夜都刺骨的心寒。 明叔夜不敢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 和亲?! 朱璺真得疯了吗? 明叔夜这时开口道:“宜安,看着我!” 朱璺的头却垂下去,身子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一样跪在地上,将头埋到地上,重重地叩了一声:“孙女决定了……” 明叔夜突然起身,俊美的容颜掩饰不住那颗失落的心,身子摇晃了一下,像玉山将要崩塌一般,无奈地走出屋子。 朱璺的心猛地像被剜去一般,头贴着地半晌没有抬起来。 她闭着眼睛,两滴泪水顺势溅在地板上,融进了地板里。 她的爱情就这样结束了? 还没有真正开始就结束了…… 明叔夜走到荷塘边,仍然不敢相信刚才她说的那些话。 到底出了什么事,宜安为什么会违心地说要和亲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朱璺红肿着双眼漫无目的地走在园子里,忽然就碰见朗月和结香远远站在那里正等着她。 “老夫人没有责怪姑娘吧?”结香看着她失了魂的样子,有点奇怪。 因为刚刚结香看见拥有神仙之姿的明叔夜也是这副表情地走出来,和他说话,他也不理,只顾望着前面,眼睛眨也不眨。 就像姑娘这样,没有了灵魂一般。 朱璺异样的神情,令结香和朗月面面相觑。 “姑娘!”结香又轻轻地在背后唤了她一声。 谁知姑娘根本没有回应,眼直直地望着前面,同方才的明叔夜一样,脚踩棉花万般难走。 朗月心里叹气,刚刚她看见了华太医从后面的角门进去,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姑娘不喝她送的那壶水,姑娘的清白很容易证明出来。 只不过老夫人更容易相信华太医的守宫砂技术,才没有真正看破而已。 那杯水处子之身的姑娘喝了后,两个时辰内,宫砂是点不上去的。 朗月不知道主公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是,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两个婢女各怀心事,忧心地跟在朱璺后面,生怕她会做傻事。 “姑娘,老夫人若不相信你,我们去和老夫人说去。”结香在后面安慰着。 看样子老夫人没有相信姑娘的清白。 “姑娘,你好歹说句话。”结香有点急了。 姑娘突然间就像个木偶人一般,没有魂魄游走在花园里,对一旁的姹紫嫣红没有了观赏的心情。 结香正要说下去,朗月阻止她,示意让她看看荷塘边的亭子处,那里站着一个人。 朱璺没心没肺地走着,竟然就走到了清风凉亭里。 突然一个白衣胜雪的神仙站在她面前,她有些错愕。 那个人的俊美无双的仙姿像一块朗朗玉石映照着亭子。 能有这么大魅力的,这世间,只有明叔夜一个人了。 她恍过神来,下意识地返身要走,却已经迟了,右手的袖子被明叔夜拉住。 朗月待要上前扯开他们,却被结香拉住,摇摇头道:“不要管他们,两个人都像着了魔一样,互相看到彼此,反而又恢复正常了。” 朗月紧抿着双唇定在那儿,没有再动手。 朱璺又试着抽身,袖口却被再次紧紧扯住。 她呆了一呆,回过头,凄美的目光与明叔夜清澈的眼神对视上。 虽然近在咫尺,却像隔了一道银河,没有了三笙湖畔的那份亲近感。 “宜安,我已经答应了娶你,你为何还要辜负我?”明叔夜淡淡地问,面无表情,心里也有一道裂纹。 朱璺的糯湿的睫毛重重地扇了一下,想起自己不是清白之身,却不敢如实说出来,最后就算辜负了他,也要在他这里留下一点好印象。 她目光下垂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们不可以私定终身。” “我尊重你,所以一个月前,我已经托了婶娘来府里提亲,而且也告诉过你,可是你呢,为什么……和亲,刚刚你为什么答应老夫人要去和亲!” 明叔夜的语气仍然是不敢相信事情已经发生了。 朱璺掉了一滴泪,悄无声息地落在明叔夜玉色的大袖上。 明叔夜望着那滴泪沾湿了自己的袖口,冷冷一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你后悔了,现在就可以去向老夫人说,和亲的人选还可以另外再选。” “公子,我——” “你答应我。宜安,你为什么不开口呢?” 朱璺违心道:“是宜安配不上明公子。” 一语既出,宜安的眼圈一红,心在流泪。 明叔夜的神仙之姿,与她的庶出身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配不上,只有一往情深的大姐朱璧才能配上。 明叔夜闻言脸色瞬间变了。 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仍然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地步!(未完待续。) 130 放手 朱璺拉开他修长的手指,指尖轻触到他温热的指尖上。 一丝苦味涌上心头,面上仍然坚定地道:“宜安与公子有缘无分。” 喜欢他,终究不过一场梦罢了。 她心头一热,泪珠差点掉下来。 “宜安!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明叔夜的音量提高两分,话语飘至远处的结香朗月耳朵里。 两个婢女恍惚间明白了为什么这两个人突然像失了魂一样。 朗月犹记得一个月前,竹林下姑娘与名士们饮酒弹唱,三笙湖畔姑娘与明公子一双玉影倒映的湖中的情形。 那时他们逍遥自在,好像一辈子都会那样过着。 然而那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转瞬即逝,可望而不可即,一场梦幻罢了。 宜安鼓起勇气又看了一眼明叔夜,他的眼睛宛如明月,灿如星辰。 光是看到这双眼睛,她就变得痴情。 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考验, 一切都是镜中花水中月,明康与长乐亭主才是一对。 她目光瞬间黯然地下沉,转过身去。 明叔夜没有再强求,只是淡淡地笑道:“我的放手,你的选择,至真至善的宜安,希望你日后能过得快乐自在,不受世俗羁绊。” 他虽然不明白事情的原由,但已经猜到她身不由己。 她的眼睛里分明是有眷恋的。 朱璺,我放手,是你的选择,可是我的选择,你又如何知道呢?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这么难过下去的。 明叔夜看着她沉重地往回走,纤影绰绰而模糊,他竟然为了宜安流泪了。 她的身影已经远去。 凉亭里的人纵然是谪仙再世,这时,也变成了一个痴情种子。 朱璺落寞地回到北灵院后,强颜欢笑地听着婢女们说着这一个月里王府发生的事。 种碧道:“丁夫人主持了谷祀一事,原本是想让姑娘和明公子一同上台的,可是——” 话没说完,就被结香打断:“没什么可是,姑娘原本就没有答应过呀。” 种碧遗憾道:“也是。不过明公子神仙一般,性情也很耿直,其实谷祀时,明公子没有见到姑娘,当场就拒绝上台了,叫长乐亭主十分尴尬,走了一半台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脸都气绿了。” 说着格格笑起来。 宜安勉强淡淡一笑。 种碧这才发觉到姑娘的异样来,不再说话了。 朱璺返身进屋里,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从头至尾细想着昨日之事。 她的清白怎么就没了呢? 她想了很久都不得知,突然想起来,她回来时,郭夫人说过水月庵的尼姑一夜遭劫。 当时因为急于争辩没有机会细想这件事,昨天夜里她确实觉得有些异样,但是朗月和结香同她一样没有察觉什么不妥。 什么人会在她眼皮底下把尼姑们劫走? 想着,她凝重地唤了朗月和结香进来,提起这件事。 结香道:“奴婢刚回来听说了此事,也吓一跳,太巧了!只怕是昨天我们出了庵后,那些盗贼用了闷香劫人的,那些尼姑们也提过,从前就有一个这样被劫走的。” 朱璺摇摇头:“若是这样,这几十号人,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当时你们都听到里面的动静?” 结香摇摇头,她也只是猜测。 尼姑们平白无故地消失,想想她还有些后怕。 朗月道:“我觉得极有可能,姑娘可能不知道闷香的作用,人一旦闻上后,四肢麻木,不能言语,姑娘之前在佛堂里抄经就是被闷香薰了后,才失踪的。” 一语提醒了朱璺,难道她的清白就是在那段不醒人事时毁掉的? 她记得醒来后身处玉楼春,那个地方虽然没去过,但风言风语的也听说过是个只有男人才会去的地方。 幸亏昭将军及时救下她。 可是如今看来,只怕她的清白在路上已经被毁了,闷香的作用就是让人人事不知。 朱璺惊恐地回想着这件事…… 却怎么也没有想出头绪来。 从抄经昏沉入睡到醒来,那一段时间到底有没有遭遇不测,怎么也记不清了。 第二日皇宫有人传话,说皇太后要见宜安亭主。 杜老太妃闻言,便知道昭将军已将和亲之计献上,忙命人去叫朱璺过来,先行嘱咐几句。 “宜安,希望你别怨我,这是你命里的劫数。”老夫人亲手替她插上一支时新的宫里堆花海棠钗道。 “老夫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老夫人疼惜我没让我流放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和亲的路是我心甘情愿要走的。”朱璺点头道。 一语未了,门外衣裙窸窣,听脚步声就知道是朱璧来了。 她脚步轻闲地走过来,笑道:“我听母亲说,皇太后要让七妹和亲,可是真的?” 她睁大眼睛,像遇见了什么稀奇事。 老夫人瞪了一眼嫡孙女,朱璧方不敢再说什么。 陈大娘笑道:“乐亭主,你妹妹即将远行,看在姐妹的情份上,这几日和平共处吧。” 朱璧没有搭理,看着朱璺被打扮得花枝招展,若是往常,她一定会奚落她故意压过自己的风头,但是今天看了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十分得意。 庶女宜安终于要离开,再也不能和她抢明叔夜! 郭夫人淡淡笑道:“老夫人,不如让我带着小女儿过去,顺便探访孩子姑姑,倒也方便省事。” 杜老夫人拒道:“这件事,还是由我亲自去吧,你身子不适,在家静养。” 一旁的丁夫人附和道:“是呀,嫂嫂,你不宜操劳,老夫人既然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交给我代办,即便老夫人不能亲自去,还有我呢,嫂嫂歇着去。” 一句话说得郭夫人面皮紫涨。 杜老夫人没有搭理两个媳妇斗嘴,自己也按一品诰命大妆起来,至巳时老夫人方携了朱璺进了铜雀台。 一切都没变样,老夫人看着那熟悉的丹楹刻桷,碧瓦朱甍,绵延相连的楼阁台榭,来来往往珠围翠绕,想起从前的时光,心里一阵动容。 朱璺的惆怅暂且抛至一边,轻轻问道:“老夫人,您没事吧?” 老夫人手抖了一下,摇摇头道:“这里还是老样子,一切没变啊。”(未完待续。) 131 进宫 老夫人原来是想起从前了。 朱璺搀着她,祖孙二人在两个挽着双环髻的宫女引领下,来至皇太后所居的内室。 人刚至门口,内室里传来一股浓郁的薰香,压得人快喘不过气,一会朱璺才适应过来。 老夫人似乎习惯了这种香味,据说只有宫里才能用的。 闻到这股熟悉的香味,老夫人就觉得很亲切。 内室里两旁站在数十名宫女并太监。正中上首坐的就是当今天皇上的生母敬敏皇太后,皇太后出自陈郡郭氏嫡支,儿子朱芳继位后,顺理成章被尊为敬敏皇太后。 但论辈份,皇太后与杜老太妃差了一辈,杜老太妃是她的长辈,与其婆婆卞夫人级别相同。 按照朱室的规矩,皇太后尊称杜老太妃一声。 但她也是郭夫人的亲姑姑,前几天听郭夫人说这老太妃剥夺了她的当家管事权。 皇太后对老太妃虽然没有多少交集,但是因为这件事,心有隔阂,因此今天预备给老太妃和那庶女朱璺一个下马威。 杜老夫人经历很多,并不计较这个虚礼,拉着朱璺先行上前跪拜。 皇太后欲起未起,满面春风地问好,伸手笑道:“杜太妃请起,别折煞我了,快扶起来赐坐!”朱璺扶着老夫人坐到一旁安排的软榻上,目光一直低垂着,望着地面,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皇太后和老夫人说话。 皇太后笑道:“杜太妃今年贵庚?近来身子可好?” 老夫人道:“托太后的福,年后已过八十,还算硬朗。” 皇太后听言似笑非笑,“算起来长辈婶婶们数杜太妃最长寿,身体康健。上次我还和皇上提起,老太妃六十大寿,可喜可贺,不如由我作主替老太妃作寿。” 老夫人忙道:“多谢皇太后挂念,我一把老骨头,不也用铺张了。” “老太妃说的哪里话,我可是听侄女提起,老太妃如今在府里每日领着孙女们纺绩织布,勤俭素朴,最为外人敬佩,不过作一次寿,能浪费什么。” 说着又将目光落在一语未发的朱璺身上,淡淡一笑,“这旁边站着的就是宜安吧?” 朱璺突然听到皇太后提到自己,便应了一声。 皇太后的话语里带着笑意,招手道:“你走近来,让哀家瞧瞧。” 老夫人便叫宜安过去。 朱璺低着头走至皇太后身边,皇太后没有叫人赐坐,宜安只好又跪到地上,作了一揖。 “抬起头来。”皇太后看似轻松的话语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朱璺抬起了头,见皇太后的凌云髻戴着朝阳九凤挂珠钗,裙边系着碧色宫绦,比目牡丹脂玉佩,身上一袭织金贡缎深衣。 一双凤眼含笑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皇太后已携了她的手,一边打量一边笑道:“好标致的孩子,看起来比长乐还要俊些。竟不像个庶出的,竟是个嫡出的孙女儿,怨不得老太妃更疼爱一些。只可惜好好的姑娘,老太妃怎么舍得拿出手呢?” 皇太后的话里露出对杜太妃偏心庶女的不满了。 郭夫人之前来和她提过,杜太妃年纪大了愈发偏心的厉害,嫡孙女不闻不问,偏偏对一个庶出的孙女处处偏袒维护。 皇太后话里一语带过,不过是故意提及让老太妃留个心罢了。 老夫人道:“我对长乐和宜安的心意是平等的,虽然宜安是庶出,但毕竟也是儿媳妇亲自养大的,自然同嫡出无异。没有谁比谁更疼爱一说,若真细究的话,长乐比宜安更幸运些,和亲,在朱室的血脉中,宜安是头一个。” 老太妃一较真起来,也有些令人头疼。 皇太后闻言,淡笑:“的确是第一个,上一次清平县公主代替朱室和亲,却被那慕容家的小子嫌弃得很,把清平县主退回来,说什么他见过的大齐民间女子都比公主漂亮百倍,气得皇上和皇叔贬县主为庶人,最近北边闹得不可开交,头一个原因就为这个。有了宜安,还怕北边不安宁吗?” 皇太后口中的清平公主,原本不过是掖庭的宫女张瑛,说实话姿色属上等,但因为贫贱无买路财没有被选上才人,只能沦为浆洗宫女。 慕容氏来朝拜时,皇叔朱爽提议送一个名义公主给慕容氏,巩固关系。 于是美貌出色的张瑛被选上来,由皇太后做主收为清平县主,代表朱室的名义和亲。 谁想慕容家的小子眼光颇高,看不上眼不说还退了回来,皇上颜面尽失,把罪过归于张瑛身上,欲贬她为庶。 皇上并未见过张瑛的姿色,只是听慕容氏一说,便以为张瑛特差,但是皇叔朱爽事先见过,对张瑛垂涎三尺,想着法子劝阻了皇上。 后来又暗地里把张瑛连带宫里姿色最上等的前九名才人一并纳入帐内,成为自己的侍妾。 朱爽的做法令皇太后蒙羞,碍于面子,她对外就说皇上把清平县主贬了庶人。 老夫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原由,也不点破,和悦道:“是太后抬举宜安。她一个弱质女子,只想为朱室分忧,能不能让北边安宁,也看造化。” “这倒也是,不过宜安的美貌果然是举世无双。我还听闻过天下大名士明叔夜说宜安是至真至善,这样的女子若还不满意,那就是慕容家那小子眼光有问题。” 太后的话已肯定了宜安前往和亲。 朱璺淡淡地听着跟前皇太后的话,面上没有丝毫反应,跪到现在,皇太后也没说叫她起身,分明是想故意借机整治她。 其实也很好理解,皇太后与郭夫人走得近,心是向着郭夫人的,郭夫人讨厌的人,皇太后也不可能会喜欢上。 皇太后瞥了一眼地下蚊丝不动的朱璺,颇为惊讶,这个庶出的孩子,不怕生不扭捏,一点看不出怯场的样子,而且仔细看,眉眼和她还有些像。 如果不是郭夫人事先提及这庶女的不好,皇太后可能还会喜欢朱璺。 皇太后不知道为什么对朱璺有了一丝怜悯之意,淡淡地问道:“哀家不明白,宜安为何愿意前往和亲?难道你不知道北边的条件艰苦么?” 朱璺叩拜道:“宜安明白,可是宜安也明白朱室需要一个人前往和亲。” “果然是个明理的亭主,不枉老太妃和你母亲疼你一场。”皇太后不忘夸赞一句郭夫人,让老太妃明白,郭夫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老太妃回去了,要善待郭夫人。 老夫人刚要应和,朱璺先道:“太后,宜安非常感念老夫人的疼爱,但是太后说母亲不知指的生母还是嫡母?” 朱璺突然吐出这句话,把老夫人吓了一跳。 皇太后也没想起来她竟然这样问。 皇太后淡淡道:“自然是你的嫡母,听说生母身份低贱得上不了台面。” 末了不忘耻笑一句。 朱璺脸色不变,道:“那太后误会了。我的嫡母从不疼宜安,宜安也感受不到嫡母的爱护,如果真得疼爱的,哪有母亲愿意女儿去僻远的地方和亲呢?” 皇太后张口结舌瞪着她,但这女子处变不惊,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令人纳罕。 老夫人也吓得不知道怎么说。 宜安说的虽然是实话,但这种事情告诉皇太后有什么用,太后与郭夫人是一门所出,就算要诉苦也只能告诉老夫人啊。 皇太后怒呵道:“胡说八道!看来让你去和亲是正确的!” 朱璺如实道:“宜安愿意和亲,也不会忘记老夫人对宜安的疼爱,可是嫡母,算了,她原本就没把我当成女儿,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并不存半分欺瞒。” 皇太后没有想到仍然面不改色,心里一惊,从榻上站了起来,居高俯视着朱璺。 这哪里像郭夫人口中说的懦弱无能的庶女! 老夫人打破僵局道:“宜安,太后面前不要再谈及家事,今天太后是和你商议和亲之事。” “宜安明白。谨听太后与老夫人教诲。”朱璺又揖道。 经过这件事,皇太后对朱璺有了新的认识。 虽然十分讨厌她,但不得不承认,朱璺临危不惧,敢吐真言,颇有些太后当日作媳妇时面对害她的人风范。 皇太后一言不发,心里敬佩但面上不露出一丝痕迹。 看着她能屈能伸的样子,嘴角一抹笑意划过。 就在这时,皇太后身边的一名宫女奉着一只紫檀金扣镶翡翠的匣子走过来。 皇太后坐了下来,挥一挥手,这才叫朱璺起来了。 朱璺的膝盖跪得有点酸,不免用手暗地里掐了掐膝盖,恢复了知觉。 旁边一个小宫女端了一个软榻,皇太后示意她坐下。 老夫人见状,方放下心,皇太后没有发威,其实发威了,又能怎样,和亲在即,总不能对和亲人再加处罚吧。 宫女打开那只紫檀匣子,一只赤金凤钗闪闪发光。 皇太后取出凤钗道:“这是哀家特意叫珐琅处打造的,只有这一支,凤钗不是随便能戴的,这一支就赏给你戴着吧。下月初十黄道吉日,适宜出门。” 说着亲手将凤钗插在宜安的发髻上。 朱璺揖谢道:“多谢太后赏赐。” “好了,送老太妃和亭主回去吧。”皇太后刚刚的和颜悦色又收住。 两名宫女小心翼翼地出列,恭敬地引领着祖孙二人出去。 半路上,前面一群太监宫女簇拥着一驾龙撵往这边来,老太妃和宜安旁退至一旁让道。 一群人热闹闹地走近,正要过去,突然坐在龙撵上的人忙叫停下。 “这宫女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铜雀台有这么标致的宫女。”坐在龙撵上的男子说话了。 老夫人与宜安面面相觑,是皇上在说话。 一旁的引领宫女忙道:“皇上,这是杜太妃和沛王爷的宜安亭主。” 皇上惊讶道:“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堂妹长得如此好看,竟然让这么漂亮的堂妹和亲,真是太可惜了。”说着又让人摆驾离开。 朱璺等他们一走,才又跟着老夫人出门。 马车驶离了宫门,老夫人掀帘看了一眼,很不舍。 半晌放下帘子问道:“宜安,我知道你母亲对你做的事情很过分,但是你安然无恙这就够了。在府里只有一个月时间,多联络感情不要再去记恨了。” 老夫人话语诚挚,劝说她。 宜安轻咬了嘴唇道:“祖母,上次我去水月庵,路上遇上歹人,那些人一心一意要置我死地,说是有人买了我的性命,所幸遇上好人救了我,那歹人被抓后说是刘麻子指使,那次我们顺藤摸瓜,抓了刘麻子,刘麻子是是受一个吴婆子指使,有人花了五千两银子买我的性命,可惜我命大活了过来。然后在水月庵里,当时又有人放火企图烧死我。可惜又让我活过来。那次我已经死了两三回了。” 老夫人纳罕,从没听说过这些事,可怜的宜安怎么会遇上这些事呢。 宜安又道:“老夫人,刘麻子指供是个吴婆子给了五千两买我的性命。我只能想到嫡母。嫡母不喜欢我,但是我也不敢相信她一心一意的想让置我死地。可如果不是我运气好,老夫人现在已经看不到我了,我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 老夫人抱住她叹气道:“没想到这么狠毒的事情也会做出来。” “所以老夫人让我和嫡母和平共处,不是我不想,而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朱璺依偎在祖母怀里淡淡道。 她已经豁出去了,失去了喜欢的人,失去了一切,要奔赴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她还有什么忌讳的呢。 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变得坚定了。 如果现在昭叔叔再让她杀死仇人,她一定不会像个懦夫一样,畏首畏尾。 老夫人抱紧她叹息道:“孩子,你受苦了。” “可是如果不是老夫人疼爱,我活不到现在。”朱璺淡淡地陈述着早已人知的事实。 只是这事实从来没有被人摆在台面上提起,都隐藏在内心深处,面子上众人还要做足工夫。可是宜安现在毫不留情地撕毁了郭夫的面子工夫,老夫人那隐秘的担忧和怀疑只是被验证了。(未完待续。) 132 偶遇 回到府里,老夫人道:“这一个月你想看什么玩什么,都随意自在去玩,别人若说什么,你只管说是我说的。” 宜安感受到老夫人的怜意,道:“多谢老夫人。” 朱璺从灵苔院里出来,就看到明氏夫人刚从郭夫人的荣椒院里走出来。 明氏没有想到会遇见朱璺,她已经听郭夫人暗示过宜安清白有些问题。 貌美如仙的朱璺突然隔了数月再次见到后,比先前及笄时愈发的好看了。 除了面容清瘦一些外,似乎看不出什么异样。 朱璺见到明夫人也有些吃惊,像往常一样站在一旁作揖,也没有说话。 明氏本想就这么走过去,但是看着朱璺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想起她的清白来就有些不服气,道:“听闻姑娘在外面受了委屈,我也替你难过。” 朱璺不解道:“不知道明夫人说的是什么?” 明氏笑道:“还能是什么,听说你一夜下落不明,不知道你那一夜受了什么委屈,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姑娘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再多想了。” 朱璺微微一笑道:“我想母亲是和善的人,绝不像那些人一些嚼舌根,这是没影子的事,明夫人千万别听信了那些人嚼舌根。” 明夫人面色一变,言下之意她在说郭夫人嚼舌根了。 好一个庶女,也学会拐弯抹角的骂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上次南宫府出了个娥皇女英闹剧后,郭夫人刻薄庶女已在贵夫人圈子里传开了。 明夫人懒得再理,不管是不是真,明叔夜现在不可能再娶她,明叔夜要娶的是真正有实权帮助明族兴旺的嫡女朱璧。 因此明夫人听了,只是淡淡一笑,无事一般过去了。 和亲在即,朱璺的心里其实很不舍也很难过。 她很想把整个京都重新看一遍,把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深深地印刻在脑海里,再带到那遥远未知的地方去。 “郭夫人最近和明夫人在说些什么呢?”朱璺突然问了一句。她没有想过会有什么答案,无非就是明叔夜的婚事。 “姑娘,郭夫人提亲的是乐亭主。明夫人今天来是想和郭夫人商量婚礼一事。”朗月回复道。 朱璺落寞地拽着盛开的蔷薇花瓣。 一片两片三四片,一滴两滴三四滴,她的心在流血。 “原来如此啊。”朱璺强装着镇定,把注意力转移到那血红的蔷薇上,发出感慨,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结香不忍心,提议道:“姑娘要不要去看看明公子呢?” “不必了,一切随缘。”朱璺看着那朵蔷薇的花瓣片片落在地上,就像一滴滴鲜红的血。 她擦擦手,又笑道:“好久没有逛过京都,今天趁早去转转吧。” 下次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看呢。 结香想了想出去透透气也好,或许姑娘心情就好了呢,因此笑道:“我知道这附近的朱雀门外街巷有许多教坊茶馆、龙津桥有各色好吃的,东角楼街巷有香料铺子,姑娘想去哪一处?” 心情不好时,自然想要吃的。 “去龙津桥!” 去龙津桥必路过朱雀门,三个人乔装打扮一番就出了门。 朱雀门以勾栏教坊出众,日夜笙歌,因为一些无所事事的士大夫人消遣抬举,竟也出了几个奇女子。 街上熙熙攘攘,主仆三人一路闲逛着,出了朱雀门,就来到了龙津桥。 一时各色美味扑鼻而来,梅家的鹅鸭鸡做得好,鹿家的肚肺鳝鱼味道鲜美,还有麻腐鸡皮、麻饮细粉、旋煎羊、杏片、金丝党梅等等各色美食令人垂涎三尺。 结香买了一些香糖果子,主仆三人吃着。 结香指着对面那一家道:“姑娘——” 话刚出口就被朗月打断:“你又忘记了,是七公子。” “公子!快看,那一家的菜可是出了名的,公子一定要尝尝,才不虚此行。” 朱璺笑笑,没想到结香是一个吃货。 三个人走进了梅家饭馆。 就在她们进去时,后面也来了两个人道:“就这一家吧。”那两个人接踵而至。 结香对店小二道:“把你们店里最有名的几个菜端上来。” 店小二反问道:“公子要几盘呢?” 宜安顿顿嗓子道:“来个五盘吧。” 店小二应着离开。 一会就摆上来五道名菜:冬月盘兔、野鸭肉、黎冻鱼头、滴酥水晶鲙、煎夹子。 店小二道:“有好酒,要不要来一壶?” 酒? 主仆三人不胜酒量,但是一桌好菜没有酒,叫人起疑,朱璺扯扯嗓子道:“那就来一壶吧。”语气之虚,惹得一旁刚落坐不久的两个男子起疑。 那个魁伟俊美的男子看着朱璺,眉头一皱。 真奇怪,长着一副女人相,漂亮的不像话,而且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突然门口有哄闹声,男子回头看向门外,竟发现涌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像鸭子一样伸长脖子望着里面。 这些女人们面带花痴望着朱璺的方向。 男子突然明白过来,这些女人在仰慕对面那个看着像女子的美貌公子呢。 其中一个女子壮着胆子径直坐到朱璺那边空着的一条板凳上,带着花痴的笑意问道:“敢问公子芳名?”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门口异样。 朱璺的美貌引得一众大胆追求幸福的女子仰慕呢。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结香和朗月忍住没敢笑出来。 那个女子坐在朱璺对面,卖弄媚姿,正好店小二送了一壶酒来,女子执起酒壶就替宜安斟酒道:“公子,让妾身代劳吧。” 朱璺的手刚握住酒杯,女子竟然伸手故意要握住她的酒杯,趁势摸了下她修长细嫩的玉指,惊喜道:“连公子的手都长得像葱似的。妾身的手自愧不如呢。” 听了这话,朱璺的毫毛都竖起来。 结香和朗月还想笑,朱璺使个眼色,朗月正要阻止那女子身子倒贴着挨过去,女子的酒壶却被一个男子的手夺过去了。 众人回头看,见是邻桌一直盯着朱璺的那名男子。(未完待续。) 133 再遇 宜安眨了下眼睛看向那名男子,似曾相识。 男子的一双深不见底的目光让她能起到昭叔叔,这人的眸子与昭叔叔一样的含有算计。 是他? 那只乌龟! 三笙湖畔,就是这个男子救了自己一命。 “是你!”话刚出口,她又有些后悔不迭,她现在还女扮男装的呢。 不能让人发现她是个穿着男子衣服的女子,在外面招摇。 更重要的是,门口还有一堆女子在花痴着她,若让那些女人们知道她的身份,恐怕要恨透她。 朱璺忙住口。 男子原本已怀疑是见过的女子,见朱璺主动打招呼,也确定了内心的想法。 他淡淡一笑。 “原来是你!”男子说话的语气掩饰不住惊喜。 他正要说下去,却见朱璺突然又收敛笑容,闭口不言,装成互不认识的模样。 一时又莫名其妙。 “这位公子我们交个朋友吧。”女子的酒壶被夺去,仍是不甘心,冲破阻挠,往朱璺身边靠近道。 朱璺尴尬道:“这位姑娘,请自重。” 女子见公子搭理自己,更为得意地要往她身边凑近,口内嘻笑道:“公子怎么像个女孩儿家似的,扭捏呢。连我都不在意,你害羞什么呀。公子,你贵姓呀?” 旁边的朗月只得推开她,道:“我家公子已娶妻了,姑娘请离开吧。” “啊?娶妻了!”女子吃惊道。 同样同惊的还有朱璺,朗月竟然说她娶妻了。 不过这一招还真管用,那姑娘很失望地离开。 众人一时松口气。 谁知门边的女子竟都簇拥上来,道:“公子,我们爱慕公子,公子不如连我们一块娶了吧。” “是啊,一块娶了。” 朱璺窘迫至极,朗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美味吃不成,主仆三人被围得水泄不通。 那些女子如狼似虎,活生生的把旁边那两个真正的男子挤到外面去。 男子见状,哭笑不得,叹道:“大齐的女子真性情啊。” “主人,我们就别管这事了。”一直护在旁边的另一个男子劝道。 步归饶有兴趣地看着一群女子争抢着美男。 但是那美男怎么看,都和他见过的女子长相无异。 他满腹狐疑地打量着朱璺,见她不能挣脱女子们的纠缠,便冲过人群拉住她的胳膊,一直往外走。 结香和朗月无奈地付了饭钱跟着出门。 朱璺心疼着,满桌的美味还没尝到一口呢。 外面有一辆马车,步归在拉着朱璺坐上马车,后面的女子跟上来,团团围住马车。 待人都上齐了,车夫拨开人群,扬鞭赶车。 马车缓缓驶动,然后速度加快进了朱雀门,把那些女子甩开。 马车内,步归看着朱璺皎好的面容,步归暗叹此人,惊为天人。 而且这位美貌公子同上一次在湖边看到的女子十分相像。 他情不自禁地试探一句:“明琴?” “什么明琴?”朱璺没反应过来。 等这话出口,蓦地想起,那次见面时她胡乱报了个假名,没想到这个假名被他记住了。 看来他就是当日救他的那只乌龟——步归! 她装成不认识的样子。 步归一愣,估计是错了,就尴尬笑道:“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朱璺故意转移话题,道:“公子,刚刚要谢谢你啦。” 她说着坐直身子,看着步归困惑不已的模样,心里暗笑。 步归看着朱璺那张美丽的面庞,忍不住伸手拿住她的手仔细看了看,道:“世上还真有长得像女子的男人。大齐人怎么都是细皮嫩肉的。” 朱璺忍不住笑出声:“我们大齐像我这样的男子很多,瞧我这两个手下,个个都水灵灵的,像女孩儿似的。公子刚刚说大齐人,难道公子不是大齐人吗?” 步归已忘了打趣,直了身子,略严肃道:“这是个秘密。” “那么,公子是什么人?”朱璺又笑问。 步归定定地望着朱璺,满腹狐疑道:“我叫步归。” 他还用这个假名,朱璺淡淡一笑。 步归困惑地看着朱璺笑露出的一排玉齿,对面的男子比女人还要女人。 他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我听公子的名字很像乌龟的谐音,公子见谅,我没有恶意。”朱璺收敛住笑容,一本正经道。 “之前也有一个女子和你说一样的话。”步归谦虚着,目光落在朱璺漂亮的美目上。 四目相对,朱璺又笑问:“哦,谁呀?也是我们大齐人吗?” 步归看了她一眼,好像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似的,淡淡道:“是一个叫明琴的女子,你和她长得很像。” 朱璺转转眼珠子,灵机一动,道:“公子我刚忘了告诉你,明琴是我的妹妹。” 听了这话,步归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太巧了,我一直想探寻明琴的下落,没想到竟然碰到她的哥哥。难怪你们长得如此像,就像一个人似的。” 糟了! 步归说他要探寻明琴,她不过随意开个玩笑罢了。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 步归恍悟过来,道:“公子姓明,妹妹叫明琴,难道公子就是人人称赞的明叔夜?” 朱璺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步归一惊:“原来你就是明叔夜!久仰大名。可否与明公子结为朋友?” 朱璺心里想着倒霉了,怎么能说自己是明叔夜,如果他下次找到真的明叔夜,自己岂不是成了小骗子。 想着又忙忙摇头道:“你误会了,我不是——” 步归已经大喜过望,根本不容她反驳,“明公子,你府上在哪?我送你回去。” 朱璺天灵盖被劈了般。她可不能告诉她是沛王府的人,明府当然更不能说了。 她心下一急道:“步归兄,这次多谢你,但是我妹妹要出嫁了,最近恐怕不能再见你。” 步归神色黯然,吃惊道:“明琴要出嫁了?” “是啊。” “哎,还是晚了一步。” 这话听着,好像他要娶明琴似的。 朱璺心里暗笑,没想到自己还有一个这样的爱慕者,说起来也是得意之事,于是安慰道:“是啊,我妹妹要嫁到慕容家,很远呢,往后都见不到面了。你的好意我回去会告诉她。她一定会很开心。” 朱璺一边安慰,一边看着他反应。 没想到话到一半,步归突然抬眼,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朱璺。 他的眼神很亮很亮,好像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落在他头上。 只不过安慰一句,步归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呢。 “你妹妹嫁给谁?”步归眼睛亮亮的,面露喜色,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句。 他的反应把朱璺怔住,难不成疯了?。 步归急道:“是不是辽西慕容氏?” 带着满满的疑惑,朱璺愣愣地点过头。 步归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坐直身子,道:“听说慕容氏与大齐的婚姻是由当朝皇帝指婚的,难道你妹妹是皇上指婚的?并非出自她的意愿?” 朱璺没想到这个步归竟然了解这么多。 看他并无恶意而且又救过自己,朱璺实话实说道:“是由皇上指婚,但也是妹妹自愿的。没有任何人能强迫到她。” “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这些呢?”朱璺话锋一转,错愕地望着他。 步归手捂着嘴,掩饰激动,轻咳一声,道:“这事在大齐已经不是秘密,皇上这回总算想通了,派了一个倾城倾国的女子嫁到慕容家,这对两家来说都是件喜事。” 朱璺一头雾水。 此人听到明琴出嫁,为何这么高兴? “可是我妹妹嫁的是慕容家,公子为什么这么高兴呢?”朱璺想着,又大为不解地看着他喜形于色的样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步归光顾着笑,半晌才道:“呃,我是替你妹妹开心。听说慕容公子风度翩翩,人品极佳,我想他会对明琴好的。” 朱璺怅然道:“是好是坏都身不由己,只能顺应天意。” 她说得极为落寞。 步归感受到她语气里的心疼之意,笑道:“说了这么久,不知道公子府上怎么走,我送你一程。” 朱璺掀帘看了外面,马车已过了宣泰桥,她忙道:“不用了,就在这下吧。我还要去附近的迎祥池许愿,就在这里停下吧。” 步归没有强行挽留,对车夫招呼了一句,马车停了下来。 朱璺冲他笑笑,就要下车,步归突然临别道:“替我向你妹妹问好。” “我会的。多谢你的好意。”朱璺尴尬着跳下马车。 步归掀帘笑看着她们主仆三人。 朱璺被他看得红了脸,落荒离开。 “那个人看起来不是简单人物。”结香看了一眼马车终于离开了,才评判道。 朱璺无奈道:“他的穿着不俗,非富即贵,若不然也不会了解慕容家和朱室这么多事情。他虽然说大齐都传开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和亲一事还是机密,如果让别国人知道了,会扰乱两国的和亲计划。” 朗月道:“姑娘说的是。他不是大齐人,那就是慕容家的人。” 慕容家的人? 朱璺一怔,但是看样子被朗月料中了。 先不管他,只见过两次面的人,会有多少交集? “那么姑娘还去不去迎祥池?”结香打断她的思绪,问道。 “先走走。” 朱璺漫无目的地走在闹市,看见旁边有卖纱帽的,想了想,道:“买顶帽子来。” 白色的纱帽戴在头上,把她的美丽遮掩住。 路人侧目的机率也低了。 “是公子太美了,男人看了也不禁想入非非——”结香打趣着。 话未说完,眼睛定定地望着前面,吃了一惊。 结香指了指前面一处教坊门口,道:“那个人太像丁夫人了。” 顺着结香的手指方向望去,果然一处张灯结彩的教坊角门处,丁夫人刚从里面走出来,随后戴上帽子,坐上马车。 丁夫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朱璺看了眼那教坊,有点眼熟。 半晌,恍然大悟,可不是,这里就是上次从佛堂被劫来的玉楼春! 玉楼春从外面看着像是一座极普通的教坊,实际再往里三层院落,就是卖皮肉生意的地方,许多达官贵人都流连于此。 但是丁夫人一介女流,怎么也会来这种地方! 而且最重要的是丁夫人同样的女扮男装。 “姑娘,丁夫人有秘密。”朗月道。 “是啊,她竟然穿着男人的衣服出入这里,如果沛王爷知道了,丁夫人吃不了兜着走。”结香一想到丁夫人会喜欢女子毫毛竖起。 “你们记不记得,上次我在佛堂失踪的事?” 朗月点点头:“姑娘是说和这里有关么?” 朱璺一想到清白没了,就莫名的耻辱,道:“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这教坊后面的柴房里,是昭将军救我出来的。” “这教坊的老妈子经常做拐卖人口的事情,姑娘命大福大,幸亏有昭将军庇护。”结香道。 “走,我们进去看看。”朱璺见丁夫人的马车已经走远,就对朗月和结香说道。 结香急道:“姑娘,那里就别去了罢,我们女子去不像话。” 朱璺笑道:“我们明明是公子啊。” 结香忘了她们女扮男装了呢。 丁夫人可以进去,她们同样可以进去。 玉楼春金璧辉煌,红色织锦随处可见。 舞台上几个训练有素的女子正跳着最新编排的云裳舞,台下男子们看着女人们的若隐若现的身段,伸长了脖子垂涎三尺。 朱璺拣了后面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她化成灰也认识的红妈妈在大堂里招呼来招呼去的,也不知道这里有多少女子被害。 这些人真是为了做皮肉生意,不顾王法。 两名女子走过来要招呼朱璺,被朗月拦住,结香给送茶水的一两碎银,送茶水的伙计见了殷勤地奉上茶水果盘。 台上的舞女跳完,就有人起哄道:“让静仪姑娘出来唱一曲!” “静仪可是我们这里最新捧出的红人啊,不是想唱就唱的,没有人出五百两,静仪可不会露面。”旁边陪酒的妓女对身边的士大夫道。 那士大夫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女子突突呼之欲出的那两团白肉,口水未流出,嘴巴已被一杯酒堵住。(未完待续。) 134 发现 士大夫喝了那口酒,放下酒樽。 这玉楼春里最喜模仿名士,不用普通的酒盅,只有酒樽,意思是虽为风月场所,但也是风雅之所。 来者皆是士大夫之流,故而玉楼春在品味上也好名士风流这一口。 场内的人也有模仿名士服用五石散,敞衣开怀畅饮的。 比如朱璺前面的这个人,出自弘农杨氏嫡系的杨大人服用了五石散后,敞衣饮酒散热。 他嘻皮笑脸地伸手示意让旁边的人拿出一只荷包,满满的银子,沉沉地落在闻讯而来的红妈妈手里。 红妈妈得了钱,忙命人去请玉楼春一枝花静仪姑娘来。 众人翘首以待,只见一名身着玉色长裙的姑娘,像只玉蝴蝶般翩翩然至舞台上。 众人都叫好。 接下来一个如滴水般清脆的声音响起,朱璺一听,这声音悦耳动听,不似古琴低沉,也不似古筝高扬,集琴筝之长,较琴筝更为婉转动听。 朱璺已经猜到是何乐器所弹,她抬眼往舞台边看了下,是当初小阮公子所奏的乐器,当时她还建议以小阮公子的名字命之呢。 “这小阮声音真美妙啊!”杨大人捋须赞道。 “听说是阮公子发明的。此音只应天上人,人间哪得几回闻。”那妓女附庸风雅,对杨大人道。 没想到小阮公子所弹乐器已经在民间传开了,这真是件难得的喜事,而且朱璺也见证了当初小阮公子所弹的第一支曲子。 这是何等的荣幸。 小阮如珠玉落盘,如泉水叮咚般令人心情畅快,接下来静仪女子的歌喉又叫人心驰神往。 没想到这世间真有人的嗓音如此美妙,怨不得杨大人花五百两就是为听静仪女子一展歌喉。 她丹唇刚启,台下众人安静下来,只听她婉转如黄鹂般的歌喉唱着: 富贵尊荣忧患谅独多。富贵尊荣忧患谅独多。古人所惧。丰屋部家。 贫贱易居贵盛难为工。贫贱易居贵盛难为工。耻佞直言与祸相逢。 鸳鸯于飞,肃肃其羽。朝游高原,夕宿兰渚。邑邑和鸣…… 朱璺听着听着突然觉得这歌似曾相识,好像在梦里听过一般。 她掀起帽檐的白纱看了一眼那唱歌的妙龄女子。 那姑娘穿着有模仿名士之嫌,好在她的妆容素朴,看不出俗气,可以说自带一份脱俗的风流。这在玉楼春的一众女子中是十分难得的。 看了一会,朱璺忽觉得,台上的静仪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什么地方呢? 不可能,静仪是玉楼春的人,她怎么可能会见过静仪。 朱璺正困惑着,朗月忽然道:“姑娘,不觉得那女子很眼熟吗?” “是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我也好像在哪里见过。”结香附和道。 一语警醒朱璺。 静仪姑娘她们都觉得很熟。 “我想起来了,是尼姑仪静。”结香压低着声音不可思议道。 大家恍然,猛地想起,仪静是水月庵里长相最出色的女尼,之前她还听六姐朱璺提起过,戏说要小尼姑还俗,后来她到了水月庵才知道六姐戏说的尼姑就是仪静。 仪静小尼和别的尼姑有些不同,长相出色,但平日里话少,事不关己也不插手。 在水月庵的日子里,朱璺与仪静通共只说过一句话。 仪静,静仪,名字倒过来念,人却还是那个人,只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朗月也记起来当初姑娘在佛堂失踪后,还是仪静尼姑提的醒,蜡烛被人动过手脚。 看来仪静与仪云仪琳李太等人不是一路的。 “水月庵尼姑失踪后,老夫人让丁夫人派人查,估计丁夫人是找到了仪静,才会出现在这里。”结香思前想后,终于把这件事想通了。 然而事情会这么简单吗? 朗月戒备地看着台上仪静换了一个人般唱着婉转的歌曲。 一曲刚了,台下爆发出轰动的喝彩声和掌声。 静仪姑娘向台下致谢作揖慢慢退场。 杨大人还不舍地伸着脖子看着静仪,招招手对身边的仆人贴耳低语一番,那个仆人领命而去。 不一会红妈妈来了,未语先笑道:“杨大人,上面请。” 红妈妈这个态度,想必又得了杨大人许多钱财。 一旁的陪酒的妓女嘻笑着服侍杨大人又吃了一颗五石散,喝了一口酒。 杨大人这才心满意足地上楼去。 朱璺这时也跟着起身,她上次来过,知道院后有个暗梯,是供仆人们进出的。 主仆三人绕到后面也上了楼。 红妈妈领着杨大人径直往最西边的厢房而去。 一会红妈妈走出来,反带上门笑意盈盈地下楼去了。 朱璺蹑手蹑脚地走至西厢房后面窗口,俯下身子贴耳静听。 屋子里一阵阵窸窣的衣裙声,杌子倒地声,接着就嘴巴啵啵声,床榻摇晃着发出吱哑的动静。 主仆三人面面相觑,面红耳赤。 朱璺做了噤声动作,半捂着耳朵,隐约地听着那声音慢慢就小,过了一会,水声过后,门打开了,杨大人脚步声轻快地笑着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门又被带上,屋子里静了下来。 因为朗月工夫了得,朱璺就示意她先打探下屋里的情况。 朗月推开后窗瞥了眼。 不想屋里的人吓一跳,刚要喊出声,却见是故人,一时止了口,睁大眼睛看着三个人从窗子里跳进来。 “是你们?”静仪看到她们有点不敢置信。 屋子里还有五石散的香气久久未能散去,朱璺看着她绯红未散的脸色,轻声道:“我刚刚看到你在唱歌,以为看错了,你真的是仪静?” 静仪怔了一下,淡淡道:“这世上已经没有仪静尼姑了。我是静仪。” “可是静仪,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朱璺没有想到一向洁身自好的仪静会沦落到烟花柳巷中。 静仪自我嘲讽一句:“安亭主,你已经看到了,我就是在这里。不光是我,还有好几个都在这里。不过她们都死了,我为了活命才不得不蓄发,可惜头发长得太慢,只能先借用了假发。” 朱璺有几分尴尬几分同情,如果不是昭将军救她,她现在和静仪的处境一样,或许还不如静仪。(未完待续。) 135 静仪 静仪为什么会失足? “告诉我,那一夜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朱璺对水月庵女尼一夜失踪的事一直心里有个结。 因为那一夜她杀了李太,而且她就宿在水月庵门外的马车里,女尼们是怎么被贼人掳走的,她却没看到。 如果看到了,她一定会让朗月救她们的。 静仪冷冷一笑,“没有李师太那张老脸,这里比水月庵自在多了,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那些贼人把我送到这里,要不然也进不来。” 静仪的话让宜安难以置信。 这么快她的心就变了。 朗月其实对静仪有感激之心,当初她原本想对主公说饶过这个人。 没想到主公出手干净利落,还没有等她求情,这些尼姑们已经被转走了。 剩下的两个尼姑也都死了,还有一个李师太由姑娘亲自处置了。 姑娘自然不知道尼姑们是何时转走的,其时早在她掌灯时分,女尼们已经按照主公的意思送到各个妓院为达官贵人们服务。 静仪小尼姑没有像其他尼姑们那样来到这里寻死觅活的,出乎朗月的意料之外。 朱璺以为静仪说的是气话,想了想道:“静仪,你想不想离开?” 静仪怔了下,拿眼看向朱璺,淡淡道:“安亭主要带我离开这里?” “只要你愿意我会想办法的。” 朱璺想起上次昭叔叔赎她时花了一万两银子,这会她想救静仪,第一个想到的竟然还是昭叔叔。 虽然不知道昭叔叔会不会答应。 静仪笑道:“安亭主费心了。既来之则安之,静仪已经是玉楼春的人,在这里也过得很好。安亭主不用担心静仪。不过安亭主的心意静仪心领了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朱璺有些不解,为什么静仪不离开这种地方。 “静仪,我家姑娘说到做到,只要你想离开,说出来,姑娘一定能帮你办到。”朗月劝了一句。 她对静仪有些怜悯之意,她虽然杀人无数,但是杀的都是敌人,静仪目前来看是友非敌。 静仪也笑道:“姑娘不必劝说了。我知道亭主是好心好意,说出的话也不是唬弄静仪,但是静仪决定留在玉楼春,人各有命,姑娘和亭主也好自为之吧,这里不是亭主身份尊贵来的,被人知道了对亭主的名声有影响。” 朱璺见她态度绝决,只得作罢,想起丁夫人一事,又问道:“我婶娘为什么也过来找你呢?” 静仪怔了一下,尴尬地看向她,不知她看到了什么,强笑道:“安亭主,什么时候见到丁夫人来过的?” 朗月看了一眼静仪没有说话。 “刚刚我路过看见婶娘出去,所以好奇进来看一看,没想到就看到你。老夫人说让婶娘派人查找尼姑们下落,难道来这里不是因为找到了你吗?” 静仪手一抖,笑道:“是啊。只是奴婢没有看到丁夫人,怕是丁夫人见了也不认识我了。尼姑们少说也有二十来个,丁夫人怕也不认识奴婢了,何况奴婢还俗了呢。” 这倒也是,丁夫人甚少去水月庵,之前庵里的事都是由郭夫人掌管的。仪静是继仪容失踪后替补上来的,丁夫人去庵里烧香,那么多尼姑在,李师太不会让一个不得宠的尼姑在主子们面前显露的,丁夫人能熟识的恐怕只有像仪云仪琳那几个与李师太走得近的尼姑。 朱璺寻思着莫非丁夫人是为别的事而来。而静仪是她们阴错阳差遇见的。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静仪把门栓好,才道:“一会人来了,安亭主快走吧,叫人看见了对安亭主不好。” 朱璺看静仪神色并无异常,似乎是真得适应了这种生活,点头道:“如果你想走时就来找我。” “安亭主的话我记住了——” 静仪话没有说完,反栓的门被推了一下。 没推开,门外传来敲门声:“静仪姑娘!静仪姑娘!纬公子送了请贴。” 慌乱中朱璺透过纱窗见是丁谧大人。 没想到这里会来这么多朝廷的人。 静仪端了一只杌子在后窗边,促道:“走罢,走罢,别叫人发现了。” 朱璺跳出窗外,静仪补了一句:“我在这里的事,安亭主不要告诉外人,静仪已还俗与水月庵再无瓜葛。” 朱璺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 静仪看着她们离开,把窗子反带上,朝门外喊道:“等等,我来开门。” 说着她又将杌子搬回原位。 朱璺走出玉楼春,回头望望,只觉得玉楼春隐藏了太多的秘密。 为什么水月庵的尼姑会被掳到这里? 谁有这么大本事,罔顾王法,做这掳人的买卖! 她越想越气愤,可是静仪央过她不要再告诉别人。 静仪与水月庵再无瓜葛。 如果告诉了老夫人或父亲或者昭将军,别人必然会更加嫌弃静仪。 “姑娘,仪静有自己的选择,姑娘不要在意了,姑娘自身的事情都还没解决呢?”结香道。 朱璺看看天色,叹口气:“是啊,天命难违,走吧。” 主仆三人走远后,从后面走出两名男子,是步归和他的手下。 步归反剪着手看着主仆三人纤细的身影走远,笑问道:“刚刚她们叫她什么?” 下人喜着上前,道:“恭喜大人,奴才听她们称她姑娘,容貌长得又一样,想必就是大人要找的明琴。” “不,她不是明琴。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不是吗?”步归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北方边境不断骚扰,大齐皇帝不胜其烦,却不会想到慕容涉归竟然就在京都内。 朱璺回了王府换好衣裳后,就听说丁夫人在灵苔院,朱璺带着疑惑也去了灵苔院。 远远的屋子里就飘来一阵香味,丁夫人道:“老夫人,这可是我亲自酿制的离刀紫苏膏,你尝尝看,合不合口?” “果然香甜可口。你们也尝尝。”老夫人笑道。 朱璺走进来时,见郭夫人等人面色各异品尝着那紫苏膏,五姑姑也来了。 “宜安,两个月没见,你怎么瘦了一圈,快来让五姑姑看看,真让人心疼。”五姑姑热络地招手叫她过去。 朱璺请过安,坐到五姑姑身边。 朱璧吃着那紫苏膏,眼睨着朱璺,淡淡笑道:“听说你今天出去逛了,可有收获?” 宜安也淡淡回道:“原本只是去散心,没想过要什么收获。” “宜安出门了,去哪儿玩了?”丁夫人稍些意外。 五姑姑亲自分了一碗紫苏膏递给宜安,宜安边接边答道:“不过随便逛逛也没有明确的地方,一时也说不出所在来,龙津桥那边吃的很多,倒是去了那里品了几味特色菜。” 丁夫人松了口气笑道:“这是姨娘做的膏,你尝尝和龙津桥的比起来如何?” 朱璺尝了一口道:“和龙津桥的味道一样的好。” 原本就是龙津桥买来的嘛。 丁夫人为何非说是自己做的,难道不想让人知道她出门了吗? 宜安疑惑地对上丁夫人值得玩味的眼神。 丁夫人道:“老夫人的生日快到了,我和五公主商议趁宜安还在家时,今年提前过,何况又有皇太后的懿旨,老夫人觉得呢?” 五姑姑叹口气:“上次我还在这里和老夫人说笑慕容家的事情,没想到竟然应验到自家人身上了,唉,宜安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一面。提前过,我是赞同的。” 去和亲比流放要好多了,老夫人自然没有不舍之意,反而笑道:“既然皇太后已经发话了,那就提前过吧。” 郭夫人开口道:“老夫人,我听姑姑说老夫人的生日宴得由我亲自办呢。不知道是不是?” 老夫人沉了脸,管事权已经交到丁夫人手里,难不成她还想借皇太后的口重新夺权。 皇太后管好后宫的事就好了,怎么沛王府的也手插手起来。一时拉下脸,不高兴了。 丁夫人同郭夫人一样,很会察言观色,淡淡笑道:“皇太后不知道咱们府里由谁管事,一时说错了也情有可原,嫂嫂别计较了。” 言下之意,好像郭夫人计较了皇太后说错的话一样。 郭夫人一时气怔。 朱璧先呛了丁夫人道:“姨娘这话意思是说皇太后会说错话吗?” “岂敢,岂敢呀?”丁夫人皮笑肉不笑,“皇太后若知道你不顾手足亲情,残害弟弟,又不知道什么是什么反应!” 朱璧脸色煞白,话被堵住。 丁夫人怎么可能会忘记前仇! 郭夫人气道:“满嘴胡说!长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污蔑长乐?更何况你还是个长辈!” “长乐的嫌疑尚未洗清,怎么能说冤枉?嫂子,你不能因为她是你亲生的,就不把沛王的别个子女放在眼里!”丁夫人理直气壮道。 郭夫人自知理亏,碍于身份,懒得和这个勾栏出身的女子争执,倒显得有失身份了。 五姑姑看了这光景,笑着化解尴尬,道:“都是一家人,搞得大眼瞪小眼,个个像乌鸡眼似的,依我看,丁夫人那件事,长乐就算给十个胆也不敢,何况老夫人已经把管事权交给丁夫人,丁夫人日后必能再怀上的。那件事就翻篇吧,再也不用提了。”(未完待续。) 136 做寿 丁夫人不愿和五公主作对,笑着点头。 郭夫人和朱璧也只得依了,因为在座的人都看出来老夫人不高兴了。 老夫人八十大寿这一天,偏偏天气不好,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好像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老夫人的灵苔院里堆集了各色礼物,最数珍贵的是郭太后送的一只千年古玉护身佛。 那佛像如鹅卯石一般大小,刚好可握在手心。 郭夫人正在把太后姑姑的礼物拿出来跟老夫人细说着,好像也有自己的功劳,“老夫人您看,这玉佛浑身晶莹剔透,比那冬天结的冰还要清澈,价值不菲。” “是呀,依我看,这玉佛只怕是价值连城呢。太后送这么贵重的寿礼,不光看了老夫人的面子,也因为母亲是太后的亲侄女啊。”朱璧在一旁帮腔着。 老夫人看了眼那玉佛,没有说什么。 不过她心里在寻思着,过几日朱璺就要和亲,这个空档,郭夫人应该不会再找朱璺的麻烦吧。 这几日,郭夫人确实没有找过朱璺的麻烦。 老夫人看了一眼礼品单子,正要叫人合上,忽又有人来报:“昭将军和明公子也送了礼。” “明公子?他来了吗?”朱璧眼睛发亮,先急切地问道。 老夫人咳嗽一声,提醒她姑娘家应该矜持,朱璧才觉得一时失言,又安安静静坐到一旁。 老夫人道:“他们可来了?” “人来了,在前面大殿里,沛王爷和纬公子在接待呢,女眷有五公主和丁夫人接待着。” 自从那一日朱璺主动请缨要去和亲,明叔夜再没来过。 这一次来是明叔夜时隔近一月才来的。 朱璧听了就想找借口出去找明叔夜,老夫人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招手道:“长乐过来,坐祖母身边来。” 朱璧不得已坐过去,把自己的礼物奉上来,是一只翡翠琉璃宝塔。 “老夫人,这是孙女送您的。”朱璧把宝塔献上。 老夫人看了看,琉璃玉塔价值不菲,像是宫里的玩意儿,一边看一边笑道:“这东西精致得很,你的心意祖母心领了,这宝贝儿还是留给你自己玩吧。” 朱璧笑道:“老夫人,这是孙女孝敬您的,你一向疼惜孙女,孙女送这个还不足以表达对您的感激之情。” 话音刚落,门外朱璺已走了进来,只见她手里托着一只盘子,里面盛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妹妹你来了,不知道妹妹送了什么,孝敬老夫人?”朱璧眨着眼睛一闪一闪地问道。 她等着看这个穷庶女出丑。 这庶女没有钱买贵重的礼物,她送的礼物和自己的绝不能相提并论。 朱璺恭敬地端着刚熬好的灵芝汤道:“老夫人,孙女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贵重礼物,只能亲手熬一碗汤来孝敬老夫人。” 一碗汤? 朱璧不可思议地看着朱璺,一碗汤当作寿礼,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果然不等朱璧先发话,郭夫人已抢先带着淡淡的责备口吻道:“宜安,母亲怎么告诉你的,老夫人平日待你们两个如何好,无论怎么样这次的寿礼上,一定要拿出诚意来,你怎么能这么敷衍呢?” 郭夫人先发制人。 朱璺不声不响地将汤呈上去,不紧不慢道:“母亲,这是我亲手熬制了两碗的汤,母亲怎么能说我是敷衍呢?母亲我没有像大姐那样有钱可以买贵重的礼物,只能亲手熬汤,老夫人您尝尝看,这汤味道怎么样?” 老夫人笑道:“我更喜欢宜安的这份孝心。买的东西再贵也不如亲手做的有诚意。” 郭夫人和朱璧的面色一变,看着老夫人绽放出难得的笑容,动匙喝了一口,不禁称赞,“咦,这汤味道极好,和我平时喝的很不一样呢。” “一碗汤,能有什么不同的?”朱璧不满地悄声嘀咕一句。 朱璺只当作没听见,对老夫人笑道:“这汤里的水原是黄河源头的雪水。和平常吃的水不一样,而且这汤里汲取了灵芝、人参、枸杞、当归等八味中药,再加上乳燕炖了两日才熬制好的。老夫人自然感觉和平常的不一样。” 原来这么复杂啊。 朱璧瞪了一眼朱璺,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从水月庵回来后就变了似的,明里一套,背里一套,不正面冲突,阳奉阴违,旁敲侧击地驳斥她的话。 老夫人笑着点头,“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你说的那几味中药我厨房里都有,现在已是入夏,哪来的黄河源头的雪水?不会是你故意欺骗老夫人吧?”朱璧反驳道。 朱璺淡淡一笑,“六姐说的是,现在自然没有雪水。但是宜安早在两年前就在想老夫人寿礼的事了。为了能在老夫人寿礼这一天,亲手熬制一碗味道独特的汤,宜安收藏了十瓮黄河源头的雪水埋在梨花树下。前日才开土挖了一坛出来。还有九坛,老夫人想吃了时,就可以派个去挖一坛。” 老夫人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宜安要和亲了,往后不能服侍左右,吃不上这碗汤了。 老夫人没有想到朱璺如此用心准备寿礼,心里忽对她带有歉意。 郭夫人和朱璧也没想到这个庶女竟然在两年前就准备了,一时干瞪着眼。 “老夫人,宜安竟然,这么上心。”郭夫人嘴角扭动,很不情愿地吐露出这几个字。 老夫人笑道:“宜安,你也过来,坐祖母身边来。” “是。” 朱璺坐上前,和朱璧一左一右拥在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侍玉突然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只狭长的红色锦盒,“这是府外的一个贵客送来的。” 老夫人起初和众人一样只瞧了眼锦盒,没有在意。 老夫人淡淡地问道:“哦,什么东西?谁送来的?” 侍玉上前打开锦盒,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只见那盒子里放了一支长约几十寸的人参,这人约粗有三寸,整支至少有千年以上。 众人纳罕,谁会送来一支千年人参? “那送的人在哪?”这样的人参是很难寻得的。 即使是宫里也没有这样的,老夫人不禁又问了一句。 众人也好奇是谁这么大手笔,这样的人参几千年也难得遇上一支。 侍玉道:“听李管家说是一对男子送来的,那男人自称叫步归,和明家公子相识。” “快快请他进来。”老夫人忙道。 侍玉道:“他已经走了,说还有要事在身。今天路过此处特意送一根参祝老夫人寿比南山。” 听了这话,朱璺起心里起伏不定,听到步归这个名字,起初吓一跳;又听闻老夫人要请他进来,又是一跳,及至听侍玉说那个人已经离开,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步归! 他竟然来府上了。 难道她的身份被识破了? 郭夫人看了那支参,道:“老夫人,这参可不比寻常啊。明公子的朋友与我们并不相识,好端端的怎么送如此贵重的东西?” “是啊,我看这参在市面上是买不到的,只怕宫里也搜寻不出这一整支来。”朱璧附和道。 老夫人也纳闷着,到底这个步归为何送这么一份大礼? 老夫人看着那支参,半响,抬头问道:“请明家公子来一见。” 话音刚落,朱璺的心又快跳到嗓子眼。 明叔夜,最近一次见面后,两个人关系近乎断决。 他还会理她吗? 侍玉领命去的空隙,朱璧欣喜道:“老夫人,您是要为孙女主持与明公子的婚事吗?”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姑娘家怎么能亲口说这话?” “老夫人,我一定要嫁给明叔夜。求您了。”朱璧一副焦急的模样,惹得老夫人忍不住一笑。 朱璺看在眼里,心里无悲无喜,正要说恭喜六姐之语。 忽然外面一阵脚步声,熟悉的脚步声,听声音就是明叔夜的。 在座的人都不再说话,齐齐转头望向外面。 如神仙一般的明叔夜翩翩而至,眉宇生辉,令满室里的人如沐春风,心情盎然。 老夫人看见他,心情也是出奇的好。 明叔夜上前请了安。 老夫人欣喜地点点头。 郭夫人笑道:“明公子,请你来,是有一事相问。明公子的朋友送了一支人参给我们老夫人,这么大的礼,理应进府里招待才是。可惜那人只说是你朋友,送来后马上就走了,故而请你替我们向他致谢。” 明叔夜的朋友都是些名士,老夫人提起朋友,他能想起的就是平常在竹林里见的那几个人。 但明叔夜看了那参,却想不起是谁送的。 老夫人又接着道:“那个人说他叫步归,请你替我向他道声谢意。” 步归? 明叔夜想了想,他的朋友没有叫步归的。 听到步归的名字,朱璺的心又是一跳。 明叔夜摇头道:“老夫人,夫人,我认识的人中并没有叫步归的。是不是弄错了?” “明公子何必谦虚,你认识的和认识你的怎么能等同,天下人都仰慕你的才学,我想那步归也是如此,故而送了礼过来,却不敢亲自见你,只怕也是个暗地里的仰慕者。”朱璧先抢话解释道。 老夫人咳嗽一声,朱璧才住了嘴。 眼直直地望着明叔夜,恨不得立马以身相许。 明叔夜蹙眉若有所思。 步归,送礼为什么要打着他的名义呢? 老夫人道:“明家公子,不管你认不认识他,那个人既然说是你的朋友,借你的名送礼,我也要谢谢你,这些日子你怎么没上府里来,今天若不是我的寿辰,请你,你大概也不愿意来吧?” 老夫人话题一换,屋里的气氛就变了。 明叔夜忙揖道:“老夫人,宜安既然无意于我,我又何必再自讨没趣。” 果然是耿直得很。 朱璺的脸火辣辣的,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众人。 她能感受到各人投来的眼色。 还有朱璧投来的毒毒目光。 老夫人笑道:“宜安是待嫁之人,明公子往后千万别再开这种玩笑了。我的长孙女长乐就坐在席间,常常在我面前提及你,不如由我作主——” “老夫人,叔夜心已有所属。虽未娶亲,同娶亲无异。” 屋子里静了下来,气氛微妙。 今天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谈这些自然有些令人意外,原本老夫人是想借着喜庆提及婚事,没想到明叔夜的性子像石头一样坚硬。 老夫人第一次对明叔夜有些见外,这世上的男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 明叔夜说什么心有所属,难道还指望着除朱璺不娶? 老夫人瞪着他说不出话。 “罢了,你先出去吧。”老夫人叹口气,看着他退走。 这里,朱璧的脸色已变了,“老夫人,你一定要替孙女作主。” 说着满眼委屈地瞪着朱璺。 郭夫人拉住朱璧的小手,示意她安静下来。 没瞧见老夫人心情也不好么。 这说明老夫人的心还是偏向嫡孙女的。 老夫人低声叹道:“明家的男人性子真是如出一辙。对人钟情钟意,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做到呢?” “那老夫人的意思?”郭夫人试探地问。 老夫人没理她,虽然心里明白明叔夜的这门亲事是定了,但是并不点破。 否则依朱璧的性子,不知道又要傲成什么样子。 郭夫人见老夫人没有搭理,尴尬着不好再接着问下去。 朱璧拉拉她母亲的衣角。 郭夫人轻摇着头,示意她别急。 朱璺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从前她并不知道明叔夜会如此有心,只当他玩世不恭。 就在这时,外面五公主笑意盈盈地走进来。 五公主一袭葱色深衣,配上金步摇,摇曳生姿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笑道:“老夫人,外面的夫人们都要见一见您这位老寿星呢。老夫人一个人躲在屋里享清闲,那些夫人们都说老夫人不去正德堂,她们就过来,给老寿星请安,顺带沾沾老寿星的福气。” 五姑姑一语既出,方才屋里的闲闷之气散去。 “好,好,叫她们都到清风凉亭来。今儿正好赶上芙蓉花开,一起去欣赏吧。”老夫人笑道。 五姑姑闻言便嘻笑着去了前面,邀请众夫人去了。(未完待续。) 137 传闻 这里老夫人携了长乐在前面走,后面郭夫人、朱璺跟着一同前往。 老夫人赶到时,众夫人已经齐聚到亭子里,一边坐着品茶吃瓜果,一边欣赏着那形态各异的芙蓉。 艳阳高照,荷叶莲莲,芙蓉花娉婷玉立,粉的、白的、红的,朵朵英姿挺拔,傲然立在万千荷叶中,惹人爱怜。 空气有些湿热,旁边的婢女们轻轻扇着,昌陵侯夫人正和燕王夫人坐在最近处闲着无聊说着话。 昌陵侯夫人穿着绛色织金牡丹华服,端坐在亭子里,论品头上把燕王夫人比下去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见看老夫人,坐在一旁的张氏笑道:“母亲,杜老太妃到了。” 老夫人刚到清风凉亭时,就边走边笑道:“我来晚了不曾迎接远客,有失远迎。” 众夫人起身相迎。 昌陵侯夫人笑道:“老夫人客气了。今天是您的寿宴,我们都来沾您的喜气来了。” 昌陵侯夫人年轻时由太祖的杜夫人提议指婚于昌陵乡侯,即早逝的征南大将军夏林尚。是元侯朱真胞妹德阳乡主,辅臣大将军朱爽嫡亲姑姑。 她的儿子即征西将军夏林玄,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弱冠时已任散骑黄门侍郎,齐明帝在世时不喜他,故被贬为羽林监。 直到旗王登基后,又一路提拔直至征西将军,但自从与表哥大将军朱爽策划的骆谷一役失败后,大失人心,成为京都的笑柄。、 而昌陵侯夫人守着儿子过活,背地里也成了别人的笑柄。 母子俩都很可悲,因为不同的原因同时成为笑柄。 她的女儿夏林徽就是前面所提及的太傅长子南宫师留下五个女儿撒手人寰的结发妻子。 昌陵侯夫人这次好不容易从丧女之痛中走出,携了儿媳李惠姑前来祝寿。 没想到在宴会上碰到了女婿南宫师的续玄羊徽瑜夫人,夏林夫人也曾打听过这名女子出身,羊徽瑜是上党太守羊衜的嫡女,她的母亲蔡氏是东汉名士左中郎将蔡庸的长女、蔡学姬的姐姐。 这样的官宦世家,可谓身份显赫,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与朱室不沾边。 昌陵侯夫人明知女儿死得蹊跷,却敢怒不敢言,心里对女婿已恨得咬牙切齿,自然看不上他的第三任妻子。 昌陵侯夫人看见羊徽瑜心里堵得慌,故而先走出来与杜老夫人闲聊几句。 宴会中留下来的几位夫人簇拥在羊徽瑜夫人身边轻轻攀谈着。 “听说这位昌陵侯老夫人年轻时不得宠,昌陵侯对她十分冷淡,她仗着自己是朱室公主,跑到杜老夫人面前告状,杜老夫人只是和武宣皇后说了一句,又令高祖文皇帝绞杀了昌陵侯所有的爱妾,导致昌陵侯为了爱妾整日精神恍惚,没过一年就抑郁而死。简直就是一个妒妇!”说话的是颍川守寡的钟氏。 钟氏有两子,长子钟毓世袭定陵侯爵位,娶的是河内张氏。 次子未娶,钟氏有意做墙头草,在党派中有所平衡,巴结朱室和南宫家族,两派中各娶一女,他日可保全自己。 但钟氏有个毛病好嚼舌根,她的大儿媳张氏便随了婆婆的这个毛病,好将道听途说添油加醋再说一番。 羊徽瑜笑叹道:“那这么说起来,她等于变相弑夫啊?” 羊徽瑜一副优越姿态,与朱室向来不走动。 这一次听说昌陵侯夫人过来,故意来走动,好让她难堪。 谁都知道昌陵侯的女儿误食毒酒死亡,而她后来居上,加上昌陵侯的儿子夏林玄近来处处针对夫君,羊徽瑜有意要灭一灭她的气焰。 “听说三年前她儿子伐蜀失败,人人都讥笑他是个败将军,他却没当一回事似的。”羊徽瑜补上一句。 张氏也笑道:“是啊,老子娘与儿子都成了大笑话,没想到她还敢来!” 羊徽瑜笑而不语,看着昌陵侯婆媳二人在一堆亲朱派的夫人们簇拥下出了大殿。这里仍由丁夫人继续招待。 清风凉亭里,杜夫人看到昌陵侯夫人精神还好,笑语盈盈道:“园子里的荷花已盛开,请你们来一赏。” 朱璺看着荷花粉嫩可爱,荷香沁鼻,心情盎然,每年的这个季节都是赏荷的最佳时机。而且嫡母从皇宫那里得了一个新品种逸仙莲,花茎比普通的品种要长一倍,花瓣也比普通的要大而多,如美人般宛立在水中央。 昌陵侯夫人叹道:“这个品种非常罕见,我竟也是头一次见呢。” 郭夫人笑道:“这是太后给的品种,今年开春时刚栽种就比别的荷花高多了。” “原来是当今太后的赏赐,难怪比平常的要好上百倍。”昌陵侯夫人的媳妇李惠姑也插上一句。 郭夫人颇为得意。 太后只赏给了她,别人是没有的。 “前些日子我和太后讨要,太后都没舍得,可见太后对郭夫人是多么疼爱。”一旁的太尉夫人甄氏笑道。 太尉蒋济四朝元老素有众望,其夫人甄氏出身名门,与朱室十分亲近,人过五十,与同龄的郭夫人较谈得来。 甄氏这么说,是由于听闻杜老夫人近日因为一个庶女失宠郭夫人,郭夫人被剥夺了管事权,甄氏有意抬举郭夫人,让杜老夫人明白谁才是给沛王府带来荣耀的人。 杜老夫人淡淡笑道:“听闻太后近日礼佛,特意招了甄夫人一同参拜。” 甄氏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夫人的眼睛。” 几个夫人说着场面话,朱璺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有一点兴趣。 就在这时,夫人中有一个开口道:“郭夫人,这就是你的长女吧?看着和郭夫人长得很像呢。” 朱璺抬眼一瞧说话人,是个四十上下风韵犹存的夫人,看衣着应该是一等诰命。 拥有一等诰命的在朱室中是很少见的。 老夫人很喜欢听这种话,无奈郭夫人颇为尴尬,挤着笑道:“我的长女刚出去了。这是我的小女宜安。宜安快见过燕王夫人。” 朱璺上前一步揖过。 燕王夫人有些尴尬,瞧这模样生得倾城倾国,却不是郭夫人嫡女,难道就是传闻中至真至善的朱璺。 “原来是——宜安啊。”燕王夫人尴尬地笑,回过头同别的夫人说话,不再搭理她。 朱璺淡淡一笑,也不再说什么,默默退回老夫人身后。 缓慢走来的张氏笑道:“老夫人在这里赏荷真是有雅兴啊,我也来凑凑热闹。” 杜老夫人见是钟氏的大儿媳,便道:“你婆婆人呢?” “我婆婆在前面的正德堂呢,我出来偷个懒,看见这里热闹就过来了。”张氏笑言。 实际上是钟氏叫她来的,钟氏的意思是两头都要笼络。 张氏说着坐下来,看见昌陵侯夫人又笑道:“我从齐郡来时,听到一件事儿和昌陵侯夫人有关,也不算坏事,只不过有些不解,特意想来告诉夫人。” 昌陵侯夫人原本见到张氏,就有些不高兴了,嘴巴早已紧紧抿成一条线。 忽听她在这说三道四的,心里不痛快,碍于众人在场,收敛不悦之色,岔开话题,道:“今天是老夫人的寿宴,你说的若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言碎语,还是别说了吧。” 张氏不理睬她。 因为众夫人都喜欢听“说三道四”的话,都哄笑道:“什么事,说来看看。” 张氏道:“我在齐郡时碰到一个妇人,那人疯疯颠颠说了些话,什么她的女儿终于当上公主了,而且要嫁给天下大名士呢。一直疯疯傻傻地说这个,叫人不由得不听进耳朵里,我是不想在意也都在意了。” “这和昌陵侯夫人有什么关系呢?”郭夫人不解道。 张氏笑道:“怎么没关系?那妇人长相和昌陵侯当日纳的爱妾长相十分相似呢,而且也姓房。” 提到“房”字,郭夫人与昌陵候夫人的脸色都陡然一变。 杜老夫人不想再回想起过去的事,先支开当事人,于是回头对朱璺道:“你去找你大姐玩去。” 朱璺原本想听听张氏的话,因为她的生母就姓房。 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但是老夫人发话了,她只得应声离开。 “老夫人,这么标致的孙女,您怎么舍得叫她和亲呀?”张氏这时注意到朱璺,故作心疼。谁不知道朱璺因为不检点被叫去和亲的事! 杜老夫人面色凝重,没有理她。 郭夫人似笑非笑,道:“能为大齐出力,是朱璺的福气,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呢。” 几个人言谈中已忘了昌陵侯夫人阴晴不定的脸。 她确定那个女人已死。 张氏怎么会在齐郡碰到一个长相相似的也姓房的女人呢? “张夫人说的不过是碰到的一件稀奇事罢了。昌陵侯夫人难不成还听信了玩笑话?”老夫人风轻云淡地笑道。 她心里明白昌陵侯夫人的内心的不安。 当初明帝吩咐人勒死昌陵侯的那个爱妾时,杜老夫人也是变相参与者。 原本只是想补救昌陵候夫妻感情,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一死,昌陵侯一蹶不振,没过一年命已呜呼。 张氏也笑道:“是啊,天下姓房的人多了,我听说老夫人府里从前也有个姓房的女人不幸失踪的,还闹了好大的动静呢,惹得整个京都都差不多知道了。” “张夫人,你到底什么意思!”郭夫人明显听腻味了,而且面上带着不满,“这都是陈年往事,你还翻出来说干什么!” 张氏忙敛了笑容,缓缓道:“郭夫人不要介意,都是我话多,一时说溜了嘴。因为听到这个稀奇古怪事,本来想告诉昌陵侯夫人,没想到扯到沛王府家事,请恕罪。” 郭夫人心里骂张氏多事,口内淡淡道:“你肚里的故事多,也该捡个好听的说,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能不顾忌讳,什么都拿出来讲!而且这些都是无中生有之事,你的话可真是隔应死人了。” 张氏忙谦卑道:“郭夫人教训的是。是我多言了。” 她已开口求饶,郭夫人为显大度,就哼哼地原谅她。 郭夫人看了老夫人一眼,见婆婆面色凝重,似乎对张氏也有些介怀。 张氏言语不分轻重,令好好的气氛变得有些僵。 朱璺走了不多远,回头再看向凉亭处,见众人依然在拉着家常,心里想着对张氏的话。 房姓的女人,会不会是她的生母呢? 从前听婢女们提过,好像她的生母已经失踪多年,有的说死去了。 但不甚确切。 张夫人说的房姓女人会是她生母吗? 朱璺对周围的事物已经失去了兴致,********在想着刚刚张夫人所提的房姓女人。 朗月轻轻拉拉朱璺的衣角,她才回过神,看见朗月朝她使个眼色,她顺着朗月的目光,远远望去,见六姐朱璧正跟在明叔夜身后,一副死缠不休的样子。 明叔夜显然很反感这种纠缠,面上露出不悦,一直往她们的方向走来。 朱璺忙拐到山石后面躲开那两人。 明叔夜刚走至山石背后,一向颐指气使的朱璧不禁生气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连正眼都不看我?” 朱璺听了心里吃了一惊。 朱璧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语气又变得缓和,道:“我妹妹过不了几日就要去和亲,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明公子,难道堂堂的沛王爷嫡长女下嫁,都配不上你吗?” 朱璺心里又是一惊,不知道明叔夜和六姐说了什么,让六姐如此愤怒。 明叔夜着一袭嵌着织银图纹的长袍,头发束起,以白脂玉钗别着,更显得风骨清朗。 他无论走在哪里,自成一道风景。 朱璧冲上前,从后面扯了扯他的宽袖。 “乐亭主请自重。”明叔夜甩开她的手,往前迈出一大步,与她拉开距离。 “难道你还怕我不成?明公子,我妹妹并不清白,老夫人和我母亲之所以让我下嫁与你,正因为这个,这都是为你好。”朱璧笑道。 在山石后面的朱璺听到这话,手指掐着石头缝里夹生的苔藓。 她原本想在明叔夜这里留下一点好印象,没想到朱璧三言两语已把她的事告诉了明叔夜。(未完待续。) 138 说亲 可想而知明叔夜现在的心情吧。 果然明叔夜十分震惊地看着朱璧。 半晌没有说话。 朱璧睁大眼睛,好像发现了意外之喜,道:“明公子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妹妹前些日子在水月庵遭歹人劫持,虽然救回来了,但是她的清白不在,这样的人你还娶吗?” 朱璧说着这话心里莫名的痛快。 明叔夜不敢置信地瞪着朱璧。 难道这就是朱璺要去和亲之故? 他没有再理朱璧的聒噪,快步往前走去。 “明叔夜,你给我站住!”朱璧气得涨红了脸,从没有人在她说话时当她不存在,自动离开的。 眼看着那两个人远去,朱璺的身子一瘫软,靠在山石边。 朗月气愤道:“乐亭主好歹也是姑娘的姐姐,却这样待姑娘,真叫人寒心。” “朗月,别说了。”朱璺忍住失落低声说了一句。 朗月欲言又止,终于忍住没有说话。 这一切都是主公造成的,她似乎没有资格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结香拽拽姑娘的衣角,低声道:“姑娘,王夫人来了。” 说着时,王夫人一袭华服盈盈朝这边走来。 自从上次闹了娥皇女英的乌龙后,朱璺与王夫人之间存着一丝无法言说的尴尬。 王夫人走至跟前,朱璺先行了礼。 王夫人携了她,笑道:“安亭主,才几月不见,怎么消瘦成这样?” 朱璺正要答话,后面朱璧赶上前来,插话道:“婶娘,我母亲在清风凉亭里。我带婶娘过去吧。” 王夫人看了一眼朱璺后面笑意盈盈的朱璧,笑道:“我和安郡主说会话,一会自个过去。” 朱璧听了不再理会,自去前面的正德堂找她哥哥。 这里朱璺道:“不知夫人找我所为何事?” “瞧你,才几个月就生疏了。”王夫人携着她往前走,又想起什么事似的,回头对一直跟在后面的一句贵公子道:“你先去正德堂,我和安郡主说说话就过去。” 那名贵公子一袭华服,唇红齿白,启口笑道:“弟弟先走一步。” 朱璺这才引着王夫人来至自己的院落。 王夫人喝了口茶才道:“安郡主,过了十五,就该谈婚论嫁了,你大姐的婚事也差不多要订了。你呢?女子趁早订一门好亲事才是最重要的。” 王夫人好好的提起这个,朱璺一杯茶水未喝,放下杯子,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已经快要和亲的人,王夫人难道还不知情。 “夫人,我们姑娘已定了亲。”结香忍不住插嘴道。 王夫人放下杯子,笑道:“哦?我怎么没听说,订的谁家?” 结香道:“姑娘要和亲,这件事是郭太后定下的,夫人还不知道么?” 王夫人笑知:“原来是这样的,但是依我看,安郡主,你金枝玉叶的,怎么能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如果你愿意,我替你作主选一门亲事,和亲找个替身就得了。” “这事已经禀明了皇上和皇太后,怎么能随意更改?夫人的好意宜安心领了,只是和亲也是宜安自愿的。”朱璺含笑道。 王夫人笑道:“有什么不可更改的。皇太后也并非想让你去,其实呀,大家都想着找个差不多的丫头当你的替身,这也算是完成使命。怎么样,安郡主,听婶娘一声劝,别去那么远的地方,婶娘其实已替你物色了一门好亲事。” 朱璺不知道王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只得道:“我的亲事轮不到自己作主。还望婶娘休谅。” “自然我要和你母亲和老夫人提去,但是也要你首肯了才行。你不是说要作妻不作妾吗,婶娘替你物色的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那结香听了,心里一喜,忙先抢道:“不知道夫人替我们姑娘物色的是谁?” 其实她也不想让姑娘去和亲。 毕竟太远了,人生地不熟,受了委屈都没个知心的人帮着说话。 王夫人笑道:“你们姑娘不急,瞧把你急成什么样的。” 结香红了脸:“夫人拿我们下人打趣,我也是替姑娘着急呀。” 王夫人道:“是我弟弟王恂。” 朱璺怔了一下,道:“是刚才夫人身边的那们——” “正是他。刚才你们也见过了。我弟弟王恂刚刚弱冠,一表人才,而且为人老实忠诚,学识渊博,得到我父亲的宠爱。他不介意嫡庶,待人温和有礼,自小就会背《诗经》,品学端正,很多姑娘都喜欢他呢。” 朱璺当然知道王恂这个人。 王恂是兰陵侯最宠爱的儿子,家世清白,世代书香之族。 自小就文章练达,为人正直。 王夫人的兄长去世后,王恂顺理成了嫡长子,日后袭爵是必然的,而且最重要的京都的贵族公子多半养了妓女妾室,但王恂却是个特例。 现有京都就有传闻说王恂不喜欢女人,可见他不好女色。 刚刚见过一面后,朱璺觉得那人与平常所见的士大夫们不同,王夫人能把亲弟弟介绍给她,而且是正妻的身份,看来对她是真心的。 王夫人见她似乎动了心思,便笑道:“傻孩子,你想和亲,无非是因为没遇到对的人罢了,眼下正好有这么个合适的人选,可以许你正妻位置,而且还没有纳妾,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去。在这京都也只有我弟弟一个,那些偏远的毕竟不合适,人在他乡遇上什么委屈也没个诉说的人,还是就近的好。” 王夫人的话句句都是为朱璺考虑。 王恂这样的人选确实非常难得。 这样的书香门第放在京都只此一家。 而且王家出于琅琊王氏一支,本已显赫。 而她朱璺虽然贵为朱室子女,但朱室的嫡女嫡子太多了,排到她时已经在一百位后面了,她不过是顶着朱室光环的庶女罢了。 何况郭夫人讨厌她,也不会给她安排好亲事的。 明叔夜么?即使他们互相有意,一来她清白有疑,二来,郭夫人也不会同意,且她已经听说郭夫人和郭太后提起过,要指婚朱璧与明叔夜。 放在现代也许这都不值一提,但不知为何穿越后,她的心思几乎被朱璺占据,现代的她起不了主导作用。 朱璺咬了咬唇道:“和亲的事已经板上钉钉——” 说没说完,王夫人笑道:“慕容家也没见过你,找一个合适的替身是很简单的事,历来和亲都是这样,你顾虑什么?只要你答应了,我亲自去和郭太后说。” 王夫人如此好心其实也有自己的打算。 朱璺一日不嫁她心里就悬一日。 和亲? 王夫人知道她的丈夫打的算盘,昭将军怎么可能会让朱璺去和亲! 王夫人当初知道这件事后也很震惊,但是过了几日听皇宫里传出话来,朱璺要嫁与慕容家,她才相信了这一切都是昭将军的计谋。 昭将军已经策划好了路上来个劫持,找个替身代替和亲,那时的朱璺回不得沛王府,也去不了慕容家,真得成了个无依无靠之人,不得不依附昭将军。 王夫人现在盘算着找个最合适的人选,阻挠朱璺和亲,避免接下来事态的发展。 朱璺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拒绝王夫人的好意。 “安郡主,你若答应呢,我明天就去和郭太后提,郭太后看在你是朱室子女的份上,也不会不同意的。你的意思呢?”王夫人笑问。 朱璺依然没有答应。 王夫人见状,只当她是女孩子家害羞了,便笑道:“你不说话我只当你默认了。明天我就去郭太后那里提去。” 朱璺欲言又止:“夫人——” “安郡主,你还有什么困惑的尽管告诉我。我是真心想为你好。”王夫人笑道。 朱璺道:“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夫人在郭太后那里话语的份量。只是和亲,是我心甘情愿的。” 王夫人脸色有些难看,道:“安郡主,那是因为从前没有人替你介绍合适的人选。说句实在的,你的嫡母巴不得你去和亲,她原不想你能有好的归宿,但是现在婶娘留意了你的亲事,你的后半生就改变了,老夫人若知道也不会让你走和亲一路的,你还是个孩子,可别傻了,有好日子不过,要去那个偏远的地方!” 王夫人正洋洋自得地说着,外面一个长相秀丽的婢女走进来道:“老夫人知道王夫人来了,叫夫人过去一叙。” 王夫人不得已,起身道:“我的话你好好想想。过了这村没了那店啊。这个京都能娶庶女不纳妾的有几个?何况我亲弟弟是独一无二的,比他优秀的寥寥无几。” 她的话再明白不过了,话说到这份上,朱璺若再不答应就是不识抬举了。 朱璺也忙着起身道:“我想起来了,刚才老夫人叫我去丁夫人那里,夫人,不如您先去老夫人那里吧,我也该出门了。” 王夫人怔了一下,看着朱璺的反应似乎真得对她的弟弟王恂无意了。 但一想起来昭将军的计策,她绝不能让昭将军得逞。 王夫人叹气道:“也罢,你还是想想,明儿再给我回信。” 说完她出了门。 朱璺见她离开,才松了口气,自出了门去寻丁夫人。 没走多远,却听见后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安亭主,请留步!” 是明叔夜! 朱璺吃了一惊,不敢回头,僵在原地不动。 神仙一般的明叔夜走近来,站在她面前,令她怦然心动。 她最近与明叔夜疏远了很多,加上刚才六姐把她最心虚的事情对明叔夜和盘托出,现在看见明叔夜,如果地上有缝,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明叔夜最近得到皇帝堂哥赏识,又多次获郭太后的召见,不用想也知道郭太后听取了嫡母的主张,准备要把朱璧指婚给他。 明叔夜的目光落在朱璺茫然的杏眸里。 “她说的是真的吗?”明叔夜淡淡问道。 朱璺一时没明白,“你说什么?” 明叔夜道:“你拒绝了我,是因为你的清白吗?你被劫持过?” 一语既出,朱璺红涨着脸,眸光闪烁不定,不敢直视明叔夜。 “是不是真的?” 朱璺低下头,半晌鼓足勇气道:“这是我的私事,你为什么在意,跟你没有关系。” 明叔夜又上前一步:“怎么没有关系?你答应过我,我也答应过你,我来求亲,求娶的佳人是你。你心里明白,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你为什么拒绝我?” 他步步紧逼,朱璺心虚地连连后退。 一旁的朗月看了,真想站出来,阻止明叔夜的逼问。 朱璺淡淡一笑:“好吧,你既然知道了,对我也不会再抱有任何幻想,我们原本就没有什么,之前你在三笙湖边说的都是开玩笑的。我也没有当真。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不管别人多么在意,都不会对你造成任何的损失了。” “宜安,你没和我商量,怎么知道我会在乎?”明叔夜目光变得幽深。 朱璺一愣,不可能,没有男人不在乎妻子婚前的清白,他明叔夜是天下最有名的贤士,怎么可能不在乎这一点! 朱璺摇头道:“我不想听你的安慰之语。就此别过吧。” 她刚要走,手臂就被抓住。 硬生生地被他拽回来了。 朗月刚想插手,却被结香阻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姑娘和明公子争执。 明叔夜冷哼道:“你原本不是个狠心的人,我说了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配得上你的人只有我六姐长乐亭主。史书上也是这么写的!” 朱璺声音里带着沙哑,挣脱他的手匆匆离去,她不想再被他的话干扰。 明叔夜应该得到最好的。 朱璺远远的走在前面,眼里饱含着泪水,任由风吹干,谁也看不到她的眼泪为谁而流。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结香明白自家姑娘心里的苦楚,道:“姑娘,明儿是十五,迎祥池许愿烧香最灵,姑娘不如我陪您去游观一日吧,也好散散心。” 朱璺木木道:“好吧。” 正说着她看见老夫人匆匆回了灵苔院,不知道为什么,朱璺看老夫人心事重重的,正不知所以然。(未完待续。) 139 红痣 灵苔院的陈大娘走过来,道:“姑娘,老夫人有请。” 老夫人刚刚还和众夫人在聊着天,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单独叫她去灵苔院? 朱璺疑惑地跟着陈大娘进了灵苔院。 灵苔院 老夫人心事重重坐在席子上首,满眼疑虑地看着走进来的朱璺。 老夫人忧心的目光落在朱璺美丽的面庞上。 这个孙女虽是庶出,但是丝毫看不到庶出的样子,比嫡出的长乐还要美丽七分。 老夫人看着看着一时恍了神,仿佛看到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老夫人——” 就在她陷入沉思时,朱璺已唤了她三声,老夫人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难道真如张氏所言? 齐郡的疯婆子姓房,说她的女儿当了乡主,而且要和天下大名士结婚,这种种迹象都好像影射着什么。 郭夫人当时没听进去,还和张氏闹了别扭,可是老夫人却把这不经意的几句话听进去了。 老夫人记得长乐刚出生时,她在郭夫人的荣椒院里见到长乐第一眼,就看见长乐右肩上有个红色的痣,可是过了几天那痣消掉了。 当时她还奇怪,问了院里的人为什么不见了,那时郭夫人的陪房吴大娘还说不是痣,是红色的斑点,已经消掉了。 现在,再一回想,老夫人突然不敢相信,她真得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但是又不得不怀疑! 她记得宜安出生时天上狂风大作,她没有去看过这个庶出的孩子。 而且第二日老夫人感染了风寒,连躺了个把月没有再见过两个孙女。 加上宜安本是庶出,老夫人不甚在意。 直到两个月后房姬抱着宜安来请安时,老夫人发现宜安粉白可爱,竟比长乐更讨人喜欢。 老夫人从那时起才慢慢对宜安有了祖孙之情。 可是那时她为什么没有起过一丝怀疑,想到这里她后悔不迭。 朱璺不解道:“老夫人,您找孙女有什么事?” 老夫人心有触动,朝陈大娘使个眼色,陈大娘会意,领着众婢退出去。 仅留下结香在一旁。 连朗月都被陈大娘领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老夫人招手道:“把你们姑娘领过来。” 结香不明白老夫人要做什么,只得扶着姑娘坐在老夫人身边。 老夫人对结香道:“把姑娘右肩露出来我瞧瞧。” “老夫人——”朱璺吃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老夫人示意她别说话。 结香在一旁依老夫人意思,默默掀开姑娘的衣领,红色的痣! 真的有一个红色的痣! 老夫人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老夫人像被受了天大的欺骗,愤怒、委屈、痛苦、失落与惆怅一股脑儿涌现出来。 朱璺看着老夫人面色难看,好像生了大病一样,吓了一跳,道:“老夫人,您怎么啦?” 老夫人面色苍白,半天回血,道:“宜安,你肩膀上怎么会有痣啊?” 朱璺不解道:“老夫人,我从小这里就长了一颗痣,老夫人,您为什么问这个?” “宜安——” 老夫人欲言又止,目前她还不敢确定,如果是误会,对长乐无形中会造成伤害。 半晌老夫人道:“你先出去吧。” 杜老夫人看着她离开,才对陈大娘道:“你派人去查一查那个姓房的女人。” 陈大娘领命。 朱璺走出灵苔院,心里纳闷,对结香道:“老夫人为什么要看我身上的那颗痣?” 结香摇摇头:“或许老夫人是想起了什么吧。” 想起什么呢? 朱璺不得其解,暂将这事放到一边。 老夫人寿宴结束的当天晚上,在后面的桃园,朗月前去向主公禀报近日沛王府的动向。 “主公,今天夫人来贺寿,和姑娘说介绍夫人的弟弟给姑娘,意思是希望姑娘不要去和亲,奴婢觉得这件事有必要告诉主公。”朗月沉思半晌,将这件事说出来。 昭将军起初有些惊讶。 朗月继续道:“夫人似乎是为了姑娘着想,不忍看到姑娘远离家乡,故而才好意劝姑娘。” “那宜安有没有答应呢?”昭将军淡淡问道。 朗月摇头道:“姑娘回绝了。但是明家公子似乎对姑娘还没有死心。甚至——” “甚至什么?”昭将军感受到一股威胁。 朗月道:“甚至说他不在乎一切。包括姑娘没有清白的事。” 昭将军冷笑一声:“果然是明叔夜。像是他的为人。” “但是姑娘也拒绝他了。”朗月心疼道,“主公,这样对姑娘是不是太过残忍?” “你想说什么只管说,不要结结巴巴。”昭将军呵道。 朗月道:“主公,为什么不能成全姑娘和明公子呢?” 昭将军突然赏了朗月一个耳光。 朗月一惊,忙低下头去,请罪道:“奴婢该死。不该多管闲事。” 昭将军看了她一眼,道:“还有什么事情要奏?” 朗月想了一下道:“还有件事,奴婢一直没搞明白。今天杜老太妃支开所有人,检查了姑娘的肩膀。杜老太妃看了姑娘的肩膀后,突然变了一样人似的,杜老太妃当时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奴婢也不明白,只知道姑娘的肩膀上有一颗红色的痣。或许是这颗痣代表了什么。奴婢还没有查清楚,不敢胡言乱语。” 昭将军皱了眉头,难道杜老太妃已经识破了朱璺依然是处子之身? 应该不会。 过了几日正值十五,龙津桥附近的迎祥池正是烧香游观的好去处。 朱璺带着朗月和结香一起去烧香。 路上夹岸垂杨,莲荷田田,水上凫雁游戏其间,穿过棋布相峙的桥亭台榭,迎祥池附近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朱璺正要烧香时,忽然就看见明叔夜在前面闭目许愿。 结香眼尖也看到了笑道:“姑娘,那是明公子。” 朱璺淡淡道:“我们快回去吧。” 话没说完,明叔夜已经走过来了,道:“这么巧,你也来烧香。不知道你要许什么愿?” 朱璺摇摇头道:“我最近闲来无事不过是游观,并不为许愿。” “是吗?什么时候至真至善的宜安也会说虚伪的话?”明叔夜言语刻薄犀利,完全不在意朱璺的脸色变化。 朱璺抬头看着他,对上他清澈的目光,咬着唇,半晌道:“你许的什么愿?” 明叔夜淡淡道:“我刚刚许愿希望你会出现。” “明公子,这可太神了。你刚许完愿,我们姑娘就出现了。”结香笑道。 这个时候不管是谁,只要是京都的,相貌人品家世都过得去,能看上姑娘,结香都想着撮和姑娘与他。 这样姑娘就不用远嫁了。 明叔夜笑笑,道:“我的愿望都说了,你呢,你要许什么愿?” 明叔夜又望向朱璺,诚挚地问道。 他相信朱璺许的愿与他有关,他有这个自信。 “明公子,我许的愿望是——” 话没说完,迎面突然出现了骚乱。 前面传来一声尖叫,人乱哄哄的,迎祥池突然变成一团乱麻。 众人都往外冲,却都冲不出去。 明康和朱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明康抓住混乱中人群的一个人问道:“发生什么事?” 那个人面色惶惶:“是东吴的奸细被发现了,前面在抓捕,听说大将军要征讨东吴,东吴人派人来打探消息,被禁卫军发现了。禁卫军已经包围了这里,准备射箭,可怎么办是好?我们都是大齐的百姓,我们不想死!” 明康和朱璺往人流相反的方向跑去,果然看见迎祥池门外四周被禁军团团围住。 训练有素的弓箭手箭在弦上,严阵以待。 为首的禁军将领高呼:“不想死的都站在那里别动。南宫将军有令,东吴奸细就在你们其中,大家把身边的陌生人指出来!可免性命之忧。” 明叔夜看了那个为首的趾高气昂的将军,皱眉道:“是禁卫军的副将,怎么跑到这里来抓人了?” 就在这时,人群里忽然有人尖叫一声,应声倒地,旁边的人哄道:“血,血,杀人了!杀人了!” 明叔夜和朱璺回头看见一位身着葛衣的普通百姓倒在血泊里。 禁卫军说的没错,确实有敌国奸细。 百姓们乱成一团,刚才禁卫军副将的喊话适得其反。 这时禁军将领振臂一挥就要放箭,明叔夜喊道:“不要放箭!” 禁军将领一看是天下贤士明叔夜,有些意外。 没想到明叔夜出现在这里,他身旁还站着一位国色天香的妙龄女郎,看着让人心生怜爱。 这禁卫军将领姓赵,是南宫师麾下的副将,今天奉命护送郭太后去西庙烧香,没想到路上遇上刺杀的人,一番激战后当场处死了十来个,剩下的一个逃窜至此。 赵副将见到他暂停放箭。 “赵将军,这里都是大齐的百姓,你能忍心看着大齐子民在你的眼前死去吗?”明叔夜义正严辞道。 “住口!东吴奸细潜入我朝,意图当面行不轨之事,现在太后受了惊吓,皇上有旨,一定要将奸细铲除干净,以绝后患。” 明叔夜听了脸色严肃,对朱璺道:“你们躲到一旁去。” 朱璺不放心道:“你呢?” 明叔夜推开主婢三人,站在箭头正中,道:“如果今天赵副将执意要射杀大齐百姓,先射杀我吧。” 他张开手臂立在正中。 朱璺想要上前阻拦,却被朗月拉下去了,道:“姑娘,快先躲躲吧。” 赵副将再次扬起手臂,蓄势待发。 大齐的百姓抱着头蹲在地上。 大家抬眼看着周围无数冷冷的箭头对着明叔夜,心里悬着。 就在那名副将即将喊话时,后面突然传来喝止声:“慢着!” 众人往副将后面看,见是昭将军。 朱璺像见了救星一般,眼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明叔夜也松了口气,手放下来,看着南宫昭身着铁甲匆匆赶上来。 南宫昭不动声色地顺手甩了赵副将一个耳光,才训道:“谁让你放箭的?” 赵将军一个趔趄,脸火辣辣的痛,他忍着痛,忙道:“将军,属下受大将军命令,捉拿奸细,绝不能有漏网之鱼。” “大将军那里我自会解释,你退下吧。”昭将军看了一眼朱璺,深邃的眼神里满是怜惜。 “这——”赵副将犹豫着,迟迟不肯退后。 昭将军睨了他一眼,阴沉道:“怎么我的话都不算数了?”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赵副将迟疑道,“只是将军,奸细混在其中,如果不捉住,难不保会留下后患。” 南宫昭淡淡道:“退下!” 赵副将无法挥手叫众人退出去。 “多谢昭将军。”里面有老百姓磕道。 南宫昭并没有理他们,走到明叔夜身边。 明叔夜向他一揖道:“多谢。” 南宫昭深不可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抹了一丝笑意,又转过头看着朱璺走过来,没有等她说话,就道:“走吧。” 朱璺看着后面的百姓,犹豫道:“他们呢?” “都去门口登记,大家发现有可疑人一定要举报。”昭将军对那些伏地不起的百姓道。 百姓们死里逃生,对昭将军说的话都愿意服从。 众人走出来,站在大门边,门口设了持刀的侍卫,其中两个一个查询一个搜身。 “你叫什么?家住哪里?”一个侍卫盘问着。 “回官爷,小的叫刘二,家住在这街上,当街做水饭的。”被盘问的小掌柜战战兢兢答道。 “谁能证明?”那侍卫喝问道。 “官爷我和朱当家可以证明。我们是一条街上的,小的李家做麻婆豆腐的,与刘二隔街做生意。”人群里站出来两个人哆嗦着走出来。 旁边的侍卫搜了身,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叫他们离开。 后面的百姓一个个跟着走出来,盘问搜身,没有任何疑点。 眼看着夕阳快要下山,围墙里的人所剩无几。 昭将军看了一眼明叔夜,见他自始至终没有动过,又看看朱璺,朱璺的花容月貌沾染了一丝忧愁。 他走过来道:“叔叔先送你回府吧。” 朱璺见事情已快平息,就唤了一声明公子道:“明公子坐昭将军的马车吧。” 明叔夜摇摇头:“我留下来,你们先走。”(未完待续。) 140 出发 “怎么,明家公子难道不相信本将军的话,这些百姓如果不是东吴奸细,不会伤害他们的。”昭将军话语里不无讽刺道。 明叔夜淡淡道:“谁知道呢,剩下的不过十人,也希望昭将军不要为难他们。” 南宫昭心里忌恨他,然而面子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只是望着他,没有发话。 “要不我们都留下来,等捉住了奸细再走。”朱璺见状缓解尴尬。 门口的盘问一直继续着。 朱璺望着心惊胆颤的百姓陆陆续续地走出来。 一旁的朗月看见主公的眼色,会意道:“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看姑娘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明公子在一定不会有事的。” 结香也担心奸细查出来难免又是一场血战,会威胁到姑娘,也笑道:“是啊,姑娘,我们先回去吧。” 没有等朱璺说话,昭将军淡淡一笑道:“还不扶姑娘上马车?” 朱璺扭不过昭将军的威严与命令,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朱璺掀起车帘看着明叔夜依旧站在那里,望也没望她,心里一丝懊恼。 原本她有很多话想和明叔夜说,可是现在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心里未免一阵惆怅。 马车驶离不久,赵副将在昭将军的先前示意下,不顾明叔夜的反抗,将院子里百姓全部杀死。 禁卫军又冲进院里,各个角落搜查,终于捉拿住那名狡猾的东吴奸细。 原来那奸细躲在后面的草堆里,准备趁夜伺机逃跑。 可怜前面死去的八名大齐百姓。 赵副将当场砍死了那名奸细,握着血迹未干的刀冲出来,提了人头,又着人把死去的九名无辜人员一齐拖走。 明叔夜眼睁睁看着禁卫军离开。 昭将军送走朱璺后,探子禀道:“主公,据可靠消息,齐郡的疯婆子的确姓房,至于是不是安亭主失踪的母亲,属下不敢确定。” “人现在何处?”昭将军淡淡问道。 探子道:“关押在地牢。” 昭将军没有说话,寻思良久道:“先留着一条命。” “是。”探子应声离开。 是月初六黄道吉日,郭后与郭夫人携着满朝一品官诰命夫人,迎送着浩浩荡荡的和亲队伍。 和亲马车驶离京都,一同前往的还有结香,锦茜、种碧和朗月。 独独湘树没有跟随。 老夫人是嫌湘树太小,一团孩子气不懂事,故而派了个经验老道的温大娘相随。 温大娘带着锦茜和种碧坐了前面的马车,朱璺同结香和朗月一车。 马车一路往北而行,晓行夜宿,连续两日。 这日,刚刚路过保定,突然就听到外面有人道:“郡主,前面官道滑坡挡住了去路,大家要绕道走。” 朗月闻言神色凝重地上前猛掀车帘,看到前面果然被山上滚下的石子红泥等拦住了去路。 温大娘正从马车窗口朝这边探头,看见朗月,便问道:“前面的路走不通了。是绕道还是派人搬石头?” 绕道可以走旁边的另一路稍仄的官道,搬石头的话,经过一夜的大雨,难保前面的路没有被继续堵住。 朗月不禁蹙眉道:“郡主,咱们得改道。” 再往前一里就是村庄,眼看天也快黑了,得尽快赶到庄户人家歇息。 朱璺看看天色当机立断道:“绕道吧。” 结香突然紧张地揪着裙角。 她想起了一个月前去水月庵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此刻的情形就如同那日,会有会有诈? 她看着姑娘的美貌,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朱璺已经察觉到结香的失神,转身看向她。 结香抬起头,把忧心话吐出来:“会有会又遇上什么麻烦?姑娘,郭后封您郡主,安排您和亲,加上水月庵的事,奴婢总觉得这前前后后都和郭夫人有关,是她幕后主使的。” 朗月静静地听着,红着脸,掀帘看着帘外。 朱璺见结香忧心忡忡,笑道:“前前后后有近百的士兵护送,再者马车上有王族的旗帜,一般的山匪怎么敢与朝廷抗衡,除非,有人不把朝廷放在眼中。” 朗月略为吃惊地看着朱璺散发着睿智光芒的杏眸。 朱璺肌白如雪,明眸善睐,眸子里有着不同于十五及笄的女子应有的羞涩与惶惶,好像已经看透了世事一般。 那是一双深谙世事的光芒。 说不出口的奇特。 朱璺转而冲朗月笑道:“你武功高强,你说是不是?” 朗月一愣,转头道:“姑娘的话很有道理。结香别担心了。” 朱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淡淡地朝朗月笑笑,她从袖间取出一块帕子,道:“朗月,你的主公可曾派了人来这里?” 朗月一怔,下意识地否认道:“我就是主公派来保护郡主的。” “就你一个人吗?”朱璺若有所思,“今日是你的生辰,这帕子是我特意缝制,送你。” 朗月又愣了下,旋即小心翼翼地接过姑娘递来的帕子,百感交集,“姑娘记得我的生辰?” 朱璺淡笑着点点头。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朗月,这么弱小的姑娘从小就被训练成死士,没有常人的感情,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良久,朱璺关切道:“时间好快,你今年也有十五了吧。可曾想过家?” 她想着不如趁在和亲的路上,放走朗月,这样,也可以让她过上正常的生活。 只要朗月愿意。 朗月没听出姑娘话里的意思。 她惯性地点头:“婢女早已没了家,想也没用。”她爱不释手地盯着帕子上绣的月亮,这是代表了她的名字吧。 朱璺一直关注着朗月的表情,明白了她比想象中更惹人怜惜。 她是个孤儿。 朱璺心里暗叹,又道:“那如果我让你成家立业呢?” “姑娘说笑了,成家立业是男子的事。”朗月毫不犹豫道,然后突然发觉不妥,身子一颤,执着绢子的手一抖,“姑娘,你是准备打发我走吗?” 口气很淡很轻,很害怕这是真的。 朱璺看她的目光异样的柔和,这个目光打消了她的疑虑,她笑道:“我怎么舍得呢?正因为舍不得,才希望你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整天的打打杀杀,让人提心吊胆。”(未完待续。) 141 调包 朗月的身心俱是一颤。 她倒抽一口气,道:“姑娘,您的意思还是要打发婢女走?” 朱璺忙安慰道:“这一路往北,此时正是你们想离开的最佳时机,辽东天气异寒,我知道你们忠心侍主,但每个人生来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不希望你们陪我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异寒之地。” 结香忙道:“姑娘,婢女们是奉命来侍奉姑娘的,姑娘也知道辽东人生地不熟,婢女们更应该留在身边保护姑娘。” 朗月的瞳孔一缩,好像在感受到什么。 这时,马车突然向前勒了一下。 几道黑影风驰电掣般地冲过来,外面乱轰轰的,马声嘶鸣,金鸣声不绝于耳。 朱璺起身掀帘,霍然抬头,如被电击。 她看到的是一群蒙面人在和护送迎亲队伍的侍卫们激斗,但奇怪的是没有人威肋马车里的人。 是刺杀,又不像刺杀。 朗月正要拔刀相助,被朱璺阻止道:“再看看情况。” 那些蒙面人与侍卫们酣战得正激烈,似乎忘了马车里的人。 有侍卫大喊:“你们是什么人?” 蒙面人回应道:“宇文氏族,反对大齐与慕容家联姻。” 宇文? 宇文鲜卑与慕容家世代为仇,人尽皆知。 大齐在对付宇文与慕容两家时,刻意地令他两家仇恨不断加深,却又常与两家走动,搞得两家都以为自己与大齐关系最密切。 实际上,不过是朝廷的策略罢了。 百余年前,宇文鲜卑夺了慕容氏老祖宗最心爱的女人,两方结下梁子,恩怨世代加深。 宇文鲜卑的确有阻挠和亲的意图。 蒙面人约有五十来人,清一色的黑衣,动作干净得落,和大齐侍卫乱战一团,但两辆马车都相安无事。 这不由得令人怀疑是不是宇文鲜卑。 朗月蹙眉观察着那些蒙面人。 结香在一旁双手合十,脸色已经变了,直叫:“阿弥托佛,宇文家的人也来了。” “只怕不是宇文家的。”朗月沉声道,“看这身段也不像北方大汉。而且那些人只和侍卫激战,却不曾伤马车里的人。” 蒙面人一直没有靠近过马车,眼看着侍卫的数量在慢慢减少,令马车上的人心不由得紧紧揪起。 风吹过,带着浓浓的腥味气息飘来,令人作呕,朱璺骇然:“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一会就知道了。”朗月淡定地道。 过了半柱香工夫,侍卫们死伤无数,仅剩下的几个丢盔弃甲,正要逃窜,突然有人喊道:“援兵到了!” 朱璺定睛一看,见涌来了一百多名身着外族服饰的膘形大汉,那些人凶神恶煞,齐举着弧形大刀朝这边扑来。 宇文鲜卑! 这回真得是宇文家的人! 没有料到真正宇文家的人来了,蒙面人互视一回,正面迎击冲向那些凶神恶煞的大汉。 那些大汉见人杀人,见鬼杀鬼,瞬间破了阵,其中一个就往前面的马车扑去,温大娘惨叫连连。 朗月惊呼:“这不是我们的人!” 说着她已向天空放了个漂亮的烟花,提剑猛冲向前面的马车,挡住那名外族人去路。 马车里的温大娘早已受惊过度昏厥过去。 “小娘们报信了,快速战速决。”混乱中有个在喊话的大汉声音里带着异域的口气, 朱璺见状,拉起结香,小跑至前面的马车,结香进去扶好温大娘,朱璺揽缰驱马,冲朗月喊道:“快离开这里。” 那大汉力气很大,一眼就能看出是北方游牧人。 先来的一拨蒙面人慢慢得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朗月蹙眉,先给郡主离开的机会,然后才慢慢地后退,瞅着机会意欲离开。 大汉步步紧逼,刻意地和她过招,好像对一个会身手的女娃娃发生了浓厚的兴趣。 朱璺见朗月迟迟没有跟上来,便再次焦急地喊道:“快走!” 趁那大汉分心之际,朗月出其不意,以不可思议地速度,砍断了那大汉的粗脖子。 眼看着郡主的马车离开,蒙面人和宇文鲜卑都想要追赶上去。 与此同时,从林子两边突然冒出来数百的暗卫,朗月见到这一拨人,心下方定,是自己人! 那领头的暗卫一扬手,道:“捉活的!” 朱璺闻言回头,见是上次去水月庵路上遇见的暗卫,心里也松口气。 马车调转了方向停在不远处。 这些暗卫的身手不同凡响。 那些蒙面人见暗卫与宇文家的人过招没到三回,就砍死了那个大汉,面面相觑。 识时务者为俊杰,蒙面人迅速撤离,留下宇文家与暗卫仍在激战。 暗卫胜在动作灵敏,一群人如潮水般地追赶着宇文族人,北方大汉被暗卫们迅雷不及掩耳的招数打得节节败退。 很快暗卫们将仅剩的几个余孽团团围住。 朱璺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温大娘在种碧和锦茜的安慰下,知晓命保住了。 她从昏厥中惊醒过来。 朱璺和结香凝神地看向暗卫这边。 这时,朗月突然走过来,望了望马车里的人,对结香低声道:“快让郡主与锦茜互换衣裳。” 朱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换衣裳? 虽然不明白为何,但是结香知道朗月是为姑娘好,结香忙拉安郡主进入马车。 隔了一会,二人衣裳换好之际,突然从后面又来了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那马车从她们身边路过,大家惶惶不知所以然。 温大娘突然跳到对面的马车上。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时,朗月瞬间抓住马车里的锦茜,拉至旁边路过的马车上。 温大娘及时地接住了锦茜。 马车帘子飞起,就看见里面坐着的三个容貌出色的婢女。 温大娘朝结香等人挥手示意,扶住锦茜缩回马车里面。 从马车里传来一个女子的清脆声音:“宜安郡主,婢女们奉主公之命前来护送郡主和亲。” 锦茜一头雾水地伸出脑袋看向真正的宜安郡主。 朱璺和众人也都大吃一惊,张口结舌地看着渐渐远去的锦茜。 过了一会,朱璺回过神,盯向朗月。 这是要互换身份吗? 大家都感觉被骗了,尤其是看到锦茜惊慌得泪流满面之状,朱璺心头一窒。 如果朗月同她商量,她绝不会让锦茜冒充身份去辽东和亲! 朱璺瞪向朗月:“快把锦茜还回来。” “姑娘,稍安勿燥。郡主出使辽东,所有的婢女都要跟随,锦茜只身离开,是帮助了大家能够继续留在大齐,这是最好的办法,锦茜的家人可以多赏些银子,何况能从婢女的身份一下子变成辽东的王妃,也是需要万里挑一的。这是锦茜的归宿。也是她的福份。”朗月缓缓道。 对姐妹的离开她没有丝毫的不舍。 载着锦茜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跟随马车的还有残余的侍卫并新添的几名侍卫,依稀还能看见锦茜留恋地透过车窗远远地看向这边。 朱璺彻底地怔住。 这前前后后发生的时间之短,以至于在她们还没反应过来时,锦茜已替她前往和亲的路上。 可是,想起锦茜泪婆娑的模样,她心头一痛。 她仔细地打量着朗月的神情,她是那么的冷血无情。 “是不是他的意思?”朱璺蓦地问起。 朗月紧抿着唇,原本不想回答,但是看到姑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只好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除了结香,马车里的人都不知道姑娘口中的“他”是谁。 众人心有余悸,缓缓明白过来,锦茜是代替姑娘和亲了。 起初几个婢女都替锦茜难过,但听到朗月后面的分析之语,又觉得很有些道理。 锦茜很快明白过来,也会想开,做辽东的王妃自然比做王府的丫环强百倍。 和亲的马车走得无影无踪。 太阳也快下山了,朗月催促着宜安亭要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夜晚的山林里里常有山匪出没。 朱璺却不着急离开,她回头淡淡问向朗月:“即便替换了我,我能何去何从?” 南宫昭或许出于好意阻止她和亲,但是以锦茜做替身,而且没有事先商量,未免太残忍了些。锦茜以她的身份去相亲,那么她又能以什么身份自居呢? 沛王府回不了,辽东去不了。 难道要隐姓埋名地生活在不知名的地方? 朱璺冷着脸看向朗月,等她解释。 朗月挥手,众侍卫就退开,慢慢消失在林子深处. 朗月禀道:“这是主公的意思,也是杜老太妃的意思。” “什么?”朱璺大吃一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说是南宫昭的意思,她还能相信,突然又说是老夫人的意思,她不由得怀疑朗月的话有没有水份。 不流放,只能和亲,这可是老夫人希望走的路,事先老夫人可从未透露过要替换和亲之人。 她蹙眉看着朗月。 朗月道:“郡主,您先上马车,咱们回王府,老夫人正等着您。” 朱璺半信半疑地同结香上了马车。 “天快黑了,咱们先赶车离开这片林子。”朗月狠狠地甩着马鞭道。 结香坐在马车里惊魂未定,她半喜半忧道:“老夫人若果真有这个意思,说明老夫人是相信姑娘清白的。” “嗯。”朱璺淡淡地点点头。 可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老夫人从什么时候相信她的清白? 连她自己也不得解释。 “只是可怜了锦茜。”朱璺又叹了口气。 结香忙道:“能为姑娘效劳,这是锦茜的福份。” 朱璺侧过头,掀起马车窗帘朝外面看去。 朗月赶车的速度很快,这片幽深的林子很快就过了。 林子外是开阔的大道。 大家的心情都放松下来。 “还有一个时辰就可以回府了。”帘子外面传来朗月轻松的话语。 朱璺沉默以对。 或许是朗月的心情很好,她赶车速度太快,好几次,马车跌进坑洼里,向一边偏去,差点擦到旁边的行人身上。 朱璺色变,不由得上前掀起马车帘子,道:“朗月,慢点走。” “姑娘,你终于和我说话了。”朗月带着点调皮。 看着她天真的模样,朱璺轻叹一声,“事已至此,责备你也没用。” 说这话时,一个爽朗的女子声音传入朱璺的耳中,“听说,朱室的宜安郡主嫁到了辽东。” 另一个女子回道:“是啊,今天刚出发的。呵呵,咱们大齐最美丽的姑娘竟然去和亲,让人听到了不说大齐实诚,还说我们大齐怕鲜卑人呢。” 听到这闲散的话语,朱璺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马车继续向前行驶。 不一会,就到了京都城门外。 她撩起窗帘看向外面,好像看见了一个认识的面孔,不由得朝外面的朗月道:“停车。” 马车缓缓停下。 朱璺掀帘走出马车,朝对面的行人望去,突然,一个熟悉雄浑的男子声音传来,“明琴?” 这声音突然传来,把朱璺震住。 她身子微僵,慢慢转过头看向背后,抬眸的刹那,那张漂亮的圆脸上已经挂满了疏离的笑。原来是她眼花,错把这人看成了明叔夜。 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正是步归。 与往常一样,他身边仍带着一个小厮,一人骑一匹马。 步归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驾马慢慢地朝朱璺的马车靠近来。 被他唤出假名时,朱璺矜持地笑望着他。 朗月见这男人的马靠得过近,慢慢地调拨着马头,试图拉开点距离,但那马似乎很愿意靠近眼前男人的马。 两匹马几乎就挤在一块。 步归看了一眼朗月,最后把目光聚集在朱璺的面庞上。 他上下打量片刻,挑眉看着她略为疏离的笑意,低声道:“听说今日你要出嫁,哦对了,上次你说是辽东的慕容家,你这是要去北方吗?” 朱璺色变,敷衍道:“嗯,你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听说是你心甘情愿嫁给慕容家的小子。看来并不是这回事。”步归闲闲地聊着,话里似乎含有别的意思。 朱璺的脸色刷地红了。 她观察了步归几眼,似乎是在夸海口,并不了解太多的详情,于是道:“这件事不是外人揣测的那样。还是不要讨论了。”(未完待续。) 142 再遇 步归淡淡一笑,“好吧,不讨论,我送你回去?” “不必。”朱璺忙道。 步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良久,才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朱璺又忙道。 “那你说说,是不是你,很讨厌慕容家的小子?”步归问道。 朱璺心虚地摇头:“我没见过。谈不上讨厌不讨厌,倒是公子你好像很在意这场和亲。” 此话说中了他的心思。 步归笑道:“让大齐的边境安宁,百姓安居乐业,自然关注了。倒是你,每次提到和亲一事,满脸的不开心,和亲的人当初不是说心甘情愿么,为何又这般愁眉苦脸?” 朗月一直观察着这个男人,心里愈发怀疑他的真实身份。 朱璺被说中心事,望了他一眼,迅速地移开目光。 步归仍是定定地望着她。 朱璺尽量表现得不以为然,摇头道:“是公子多想了。” 步归突然又是爽朗一笑。 他突然拍着马车边壁,朝她伸出手来,不拘小节地笑道:“那么以朋友的身份一起出游吧,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他的大手已经伸过来了,朱璺看了一眼他的手,大而有力,指腹是常握剑还是弓时,留下的老茧。 突然就这样出其不意地展现在她眼前。 步归看着朱璺,目光里带着令人错愕的专注,好像还有深情。 但愿是她看错了。 见朱璺略有迟疑,步归大笑:“你怕什么?这里人来人往,青天白日的,明琴若有疑虑,不如请我去府上一坐。一回生二回熟,是我想结交明琴你。” 朱璺心里一惊,敢情这男子是在追求她? 现代人的手法。 古人不是很含蓄么? 她看了一眼步归殷切的目光,只好友情谢绝道:“改日吧,改日设宴请公子来府。” “姑娘,你这是客套话哄小孩子呢。”步归又笑道。 没想到他会笑得这么开怀,好像自己的小心思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了,若不是他救过自己,才不会这么客气地同他说话。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步归突然向前一探身,手有风驰电掣的速度,抱住她的腰,猛地一提,竟然把她抱离了马车。 身子悬空,朱璺吓得一身冷汗,不由得大叫,引起过路人的侧目。 受惊之际,她已经轻轻松松地被步归抱到自己的马背上,坐在他身前。 步归用一种复杂难测的眼神看着她,闻了下她身上自带的处子之香,眸子微眯,陶醉地淡笑不语。 朗月正要动手,步归突然转身望向她,眸子一沉,令道:“你先离开,你家姑娘已经答应出游,一个时辰后我自会送姑娘回府。” 他气定神闲,如同南宫昭一样。 这气场令人胆寒,朗月不由得暗吃一惊。 但是她还是要不顾一切地护佑安亭主,这是她的使命。 就在她要动手时,朱璺担心事情闹大,满城的人都会知道和亲作假,忙阻止道:“朗月,你在城门口等我。” “姑娘,这人恐怕有诈。”朗月急道。 结香也很焦急,却使不上力。 两个婢女眼睁睁看着姑娘被这个陌生的男人揽住腰。 “我能信过你吗?”朱璺冷冷地问向步归。 “当然。”步归一口咬定。 说着话时,男人已经扬起鞭子,策马朝城门相反的广向奔去。 朗月和结香面面相觑,彻底傻眼地看着绝骑的背影。 “主人,当真天黑之前送她回去?”一直跟在后面的仆从问道。 步归瞅了一眼面无惧色的朱璺,心里暗自佩服,这时朱璺也偏过头,看了一眼坐在她后面的男子。 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是感觉这男子好像知道和亲作假的事,她不想事情闹大,暂且看看这男子到底是什么人。 据她的判断,此男子与和亲一事有联系。 否则也不会这么在意和亲了。 步归雄厚的声音再次响起:“当然,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不像娘们,说三道四,没有讲信用的。” 这话听着好像在说她。 朱璺杏眸闪烁,怔怔地看向步归。 步归诡异地笑看向她。 四目相对,朱璺咬了咬唇,道:“乌龟,我只是个姑娘,你凭什么拐弯抹角地骂人呢?我得罪你了吗?我们通共只见过三次面,素昧平生,若不是看在你救我的份上,你以为我会搭理你吗?你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就不算男子汉大丈夫。” 她的声音很清脆,如银铃般。 旁边的仆从听到了,竟然还打趣道:“姑娘说得好,咱主子对付你时,的确不像男子汉。” 那仆从又诡异地笑道:“咱主子可从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哼。” 听着小厮的口气,就知道这主仆二人感情深厚。 这步归是个不拿架子的主人。 朱璺的话忽被他的仆从说成了打情骂俏,一时尴尬,望着前方干瞪眼,步归还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朱璺偏过头去,不让他看。问道:“去哪儿?” “咱们初次见面的地方。”步归爽快地回应。 他粗砺的指腹,突然抚了下她的鬓角,被风吹乱的碎发,就被他捋至耳后。 朱璺被蜇了般打开他的手,“放尊重些!” 步归淡笑不语。 朱璺红着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救过我,我理应感谢你,但请别把最后一点好印象也毁掉。” 由于贴得紧,感受到他身上自带的男性气息,朱璺话说得有点没底气。 风嗖嗖地吹着,太阳虽然没有下山,但是还是有些凉意。 她不由得靠在他的胸膛取暖。 步归哈哈大笑,手猛地收紧她的腰。 朱璺心一跳,被男人看在眼里,更惹来一阵大笑。 好不容易抵达了三笙湖畔,朱璺刚要从马上跳离,步归却按住她,自己先跳了下来,然后拉着她的手,往身前一拽,整个人失去平衡突然从马上掉下来。 她吓了一跳,然后重重地扑倒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剧烈的心跳声掩饰不住惊慌。 这人和一个现代人似的,处处都给人危险刺激的感觉。 不得不说,很吃惊。(未完待续。) 143 盛怒 简直是古代人中的异类。 她瞪大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这人却不当回事,忍不住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一个毛躁的小伙子,谁嫁给他,每天都要火冒三丈! 朱璺气急败坏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感觉到她表情的僵硬,步归没有再调戏她,身手矫捷地起身拍掉衣上沾的草,他替他摘下发丝上沾的草,被朱璺打开手:“别碰我!” 步归把摘下的草展示给她看,笑道:“谁碰你了,我碰的是草。” 她无语,坐在河边的大石块上,顺手拣了块石子,丢在水里,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步归坐在她旁边,也往河里丢了块石子。 他丢了块大石子,溅起的意外的大水花。 朱璺觉得步归简直没事找事,存心让她生气。 她呀地叫了一声,来不及向旁边躲闪,就看见鞋面被溅湿了一大片。 朱璺不由得生气,瞪着他:“我和你好好说话,你为何捉弄我?” 步归的心情难得很好,淡笑道,“你先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 “我姓明,单字琴。”她犹豫了下,没告诉他真名。 步归摇头道:“明琴?我查过了,这是天下名士明叔夜所弹乐器之名,而且他没有亲妹妹,倒是有个表妹,不过姓袁,是他舅舅的姑娘,我说的对不对?那么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步归再次凝神望向她。 朱璺心里暗叫不好,这个男人居然还有工夫查明叔夜的家谱,她想了想又道,“是不是我告诉你了,你日后就不再找我麻烦?” 步归淡笑:“你的命都是我救的,还怕我找你麻烦?你这话分明就在说你用了假名。” “你不也一样!”朱璺低嘀了一句。 步归大笑,神态闲散,面上泛着笑意,慢慢道:“你是去和亲的宜安郡主吧?” 朱璺抬头看向他,突然被他揭穿身份,心蓦地一沉。 她想否认,但他的眼神里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又沉默不语。 步归的双眼眯起,猜不透他到底料到几分。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身份的?”步归淡然反问“那日送你离开时,亲眼看见你进的沛王府。我不好奇你的身份,只是奇怪,为何你不愿意去和亲?” 步归蹙眉看着她。 朱璺干笑,心里纳闷这人到底什么身份。 她满腹狐疑,心中不免添了几分不安,诧异地注视着他的目光揣测:“你好奇什么?和你无关。” 步归不以为然地摇头,反问一句:“若是慕容家的小子长得和我差不多,一表人材,你愿不愿意?” 朱璺微怔,略定神色。 慕容家她了解得不多,史书上也提得少,好像建立过一个王朝叫北燕。 但那是两百年后的事。 她一时捉摸不透他的意思,惴然道:“阿弥托佛,若长得和你一样,那我谢天谢地,终于没嫁。” 步归竟然仰头大笑,他的声音爽朗浑厚,带着几分常人难以揣测的意思。 朱璺有不好的预感,补了一句:“呃,我开玩笑。别放心上。” “可是我放心上了,怎么办?”步归停了笑,抚着胸口,故意刁难。 朱璺神色收敛:“你年纪轻轻的别想不开啊,看你也不过弱冠,这么急着要媳妇儿,小心没了自由。我大哥过了二十三,还没正式订亲呢,你一个小孩子急什么?” 步归差点吐血,转念笑问:“你大哥?这么说你承认是沛王府的宜安郡主?你大哥是不是纬公子?我可听说他相中了四知堂杨家的姑娘,别胡弄我。” 说着他话锋一转,“我们家,家世也算显赫,配你们家不说绰绰有余,也算门当户对,我求家父登门提亲,如何?” 朱璺一口气没吐出来,连呛两声。 步归连忙拍拍她的背,不慌不忙道:“这么急,想来也是,你已过了及笄,恰好是说亲的时候了,你要什么尽管和我提,明日都备齐送到你们府上。” 朱璺憋着气,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日提亲就见分晓。” 步归的一席话,令她头痛不已。 看着他一副得意的模样,她垂下头,沉吟片刻,复又抬头道:“这可不行,我已经许了人家。” “从慕容家逃婚回来,难道是,因为心里有人?”步归吃了一惊,随口问道。 同样大吃一惊的还有南宫昭。 将军府 南宫昭的书房被竹林掩映着。书房独门独院,占了一个院子,四围高墙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书架上摆放着珍贵线装书,旁边的青瓷缸里放着一卷卷名家字画,墙壁上挂着古贤图、佛说九色鹿经等名作,案旁摆着瓷熏炉,八宝架上摆有各种青釉。 以往他每日申正会在这里打坐半个时辰,然后挥墨濡毫。 今日与往日唯一的区别是,门口站了两名暗卫。 暗卫正在等着信鸽。 没有人能靠近这独门独院的书房。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一只信鸽终于翅膀扑剌剌地落在花盆边,暗卫捧过信鸽取下纸条。 “主公,宜安郡主没有直接回府,被一名男子接走了。” “什么!”南宫昭蓦地抬头,笔掷在三叉架上,“朗月那丫头呢?” 见主公大发雷霆,暗卫噤若寒蝉。 南宫昭身边的人,在主子盛怒时,都不敢靠近。 南宫昭原本的计划是中途调包,借机把朱璺带回自己的别院,这件事情原本天衣无缝。 但不知为何,就在和亲的前一天,杜老太妃突然找到他,拜托他,把朱璺接回来。 虽然不明白杜老太妃的意思,但可以确定的是,杜老太妃舍不得朱璺去辽东。 南宫昭暂时不想因为这件事驳了杜太老妃的面子。便答应下来。 因此计划稍稍变动,没有送朱璺去别院,只是让朗月送她回府。 这种小事,朗月竟然办砸了,这让他如何面对杜老太妃! 南宫昭气得将刚写好的字纸握成一团,扔在地上。 暗卫忙道:“好像是宜安郡主自愿与那男子离开的。朗月没有阻止。” 听了这话,南宫昭更是盛怒,宜安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盛怒之下,南宫昭一脚踢翻了旁边盛着字画的青花瓷缸。 卷轴散落在地。 圆滚滚的瓷缸咣当当地滚了几下,停了下来,发出沉闷的响声。 书房里一片狼藉,南宫昭终于清醒过来,他有点失态了。 到底是为何失态? 难道只是因为朱璺跟着一名男子离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幽眸瞪向垂首的暗卫,温润的面庞,此刻还带着点余愠沾染的红色。 西斜的阳光落在他俊美的面部轮廓上,衬出他面部线条的完美。 他转身背着手,问道:“那人是谁?” 暗卫忙道:“主公,那人好像是左贤王的儿子。因为当时人来人往不便近看,只是看那身影隐约觉得是。不甚确切。” 南宫昭眸子微凛:“慕容涉归?” 暗卫忙道:“估计是,这个人已经与宜安郡主偶遇过一次,上次在迎祥池附近也是他,他好像在打宜安郡主的主意。” 宜安郡主虽为庶女,但长相过美,若不论身份,她可谓是京都第一美人,会引来年轻士子的爱慕是很寻常之事,但是令南宫昭没想到的是,慕容家的人居然认识朱璺。 这么一来,用朱璺身边的侍女充数的事,很快就会暴露出来。 和亲不仅达不到目的,反倒会激起慕容家的愤慨。 这是他没有料到的,和亲成了棘手之事。 暗卫见主公蹙眉,忙道:“路上遇到的刺客,已查清是宇文鲜卑做的,两家有仇,宇文家想借此机会,搅和一局,不过先前来的那批刺客好像不是宇文家的,属下猜测是两拨人。” 两拨人,难道是沛王府的人? 南宫昭纳闷,暂且管不了这么多,他深吸一口气:“一定要在天黑之前把宜安郡主送回渍王府。记住。” “是。” 暗卫离开后,南宫昭细细寻思着,那两拨刺客中,其中一拨会是什么势力。 若是郭夫人,好像不大可能,因为据暗卫的禀报,第一拨人并不想伤害宜安郡主,郭夫人恨不得置宜安死地。 若是朱林王爷,也不像,他是个典型重男轻女的闲人,不会为了一个庶女大动干戈。 老夫人嘛,是她留过话要他帮忙,自然不会再多此一举。 沛王府里还有个不显眼的丁夫人,那人看起来好像也没这个本事。 除了沛王府,还剩下一个最在乎朱璺的人,明康! 天下大名士,竹林里弹琴的闲人,尚书台写文书的酸文人,他会有这个本事? 南宫昭想着揉揉眉心。 再过一段日子他要出征西蜀,只怕这段日子顾不上朱璺。 与此同时,朱璺正同步归慢慢周旋,她当然不会告诉步归喜欢的人是谁。 朱璺呆了呆,眨眨眼睛,站起身,浅笑:“天色晚了,我要回去。改日再见。” 步归没有为难她,只是淡笑问道:“下次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有缘自会见面。” 步归送她回了东城门,朱璺一眼就看见朗月在马车边俳徊,她不时地朝这边张望。 等到看见朱璺,朗月喜出望外。 马车再次徐徐驶动。 结香陪在她身边,担心道:“姑娘,那人看起来不像咱们大齐人。” “横竖我们再也不理他就是了。”朱璺回道。 “这倒也是。” 马车停在沛王府门口,李步看见了忙命人进去禀报老夫人。 原以为再回王府不受欢迎,没想到杜老夫人已先急着出来相迎,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朱璺怔了怔,然后就见老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遍,见她毫发无伤,眸子里闪着光,喜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夫人突然变得唠叨,郭夫人和丁夫人不禁奇怪。 郭夫人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原以为这次和亲,彻底拔除了庶女这个眼中钉,可是老夫人突然临时更改主意,让南宫昭想方设法把庶女接回来。 南宫昭本事不容小觑,看起来很复杂的一件事,被他轻易地解决了。 “虽说如此,媳妇还是担心慕容家识破了调包该如何是好?”郭夫人想着有些不甘心地道。 老夫人没有好脸色道:“只要你不说出来,你的女儿就平安无事。” 郭夫红着脸,忙道:“是。” 老夫人忙命结香等人,替朱璺换好漂亮的衣裳再来正式相见。 今天老夫人的反应令人生疑,因为老夫人的心思全扑在刚回府的朱璺身上,一旁的朱璺感觉倍受冷落。 她气得跟在后面轻轻跺脚,等人都簇拥着老夫人走到前面去,郭夫人在后面携了朱璧的手,示意她别意气用事。 灵苔院 朱璺换好衣裳,一进门,就大吃一惊。 今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尤其是老夫人的眼神,透着激动,总是在打量着她的一举一动,眸光里充满了仁慈。 “老夫人,孙女宜安给您请安,多谢老夫人的宽容。”朱璺走到中间拜到。 “回来就好。”老夫人略为伤感道。 众人都摸不清老夫人的心思,不知道为何老夫人突然使调包计,把朱璺接回来。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老夫人没有抛弃宜安。 丁夫人见状忙笑着,早早地伸手示意朱璺坐到自己这边来。 朱璺一袭华服,神采飞扬,走过去。 太过亮眼就刺痛了旁边人的眼睛。 朱璧忍不住开口奚落:“七妹,这是归宁还是被退回呀,我可记得七妹是太后亲自送出门的。” “住口!”杜老太妃突然发怒,惊得所有人心漏跳一拍。 杜老太妃怒瞪着她的嫡孙女,眼里容不得沙子般地讨嫌她,“日后再拿这件事笑话你妹妹,别怪我打折你的腿!” 朱璧吃了一吓,瑟缩着躲在她母亲身后,所有人都望着她,她面子上很过意不去,强忍着泪,道:“祖母,你不喜欢长乐了?” 丁夫人忙笑道:“老夫人,长乐是什么性情,您还不知道吗?你别和一个目无尊长的孩子计较。” 这话说得郭夫人面色青红不定。(未完待续。) 144 回府 朱璧更是无地{][la}· 丁夫人暗暗冷笑,流露出温婉的表情,又安抚着杜老太妃道:“老夫人,您瞧宜安多识大体,完全没有在意长乐的话,长乐使性惯了,若把她的话听进心里去,这府里还能安宁么?谁人不知,宜安处处让着她的长姐,什么事儿都以她的长姐的主意为先,这府里能够安宁啊,宜安功不可没,我冷眼旁观了这些年,老夫人真没白疼宜安啊。(对宜安的好,岂是人三言两语能动摇的。” 杜老太妃被丁夫人巧舌如簧说得稍平了气。 她望向朱璺道:“你长姐虽然比你大几个时辰,但是论心智与懂事的程度,却不如你,你素来稳重,不同她计较,我看在心里。放心吧,往后,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再爱委屈。” 话说到这里,老夫人眸子一转,话锋也跟着一转,盯着郭夫人道,“所以,日后若听到什么关于和亲的闲言碎语,郭夫人,我只当是你放出风声的,为了你女儿的名声着想,做为母亲,想必你不会做辱没家风的事。” “老夫人,媳妇何德何能,能管得了外人的嘴,和亲一事一品诰命夫人都是知晓的,若有一日设宴,被京都的名门望族夫人看见了宜安,即使我不说,也自会有人传闲话,媳妇能有多大的本事堵住悠悠众口?”郭夫人有点急了。· 杜老夫人盯着她:“放心,只要你不捅篓子,没有人敢置喙什么!” 郭夫人心生异样,不知道为何老夫人突然换了性情,对待朱璧和朱璺有点本末倒置了。 而且言语犀利,不像从前那样温和。[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朗月这时禀道:“老夫人,按昭将军的指示,老夫人送去的温大娘陪着宜安郡主前往辽东,另有四个陪嫁的丫头,是昭将军一手代办的。” 老夫人点点头:“温婆子是个妥当人,她定会告诉宜安郡主注意的细节,这点我倒不担心。从今儿开始,宜安,你还是你,亭主的身份不变。” “多谢老夫人。”朱璺又再次揖拜。 老夫人对朱璺如此好,令郭夫人与朱璧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郭夫人打算进宫去问问她的姑姑,郭太后。 次日一早,郭夫人借口去庙里烧香,坐了马车出去。 “母亲,嫂嫂出门。你放心?”金乡公主帮着杜老太妃梳发时,漫不经心问道。· 老夫人微微眯着眼,想着心事,过了一会,才道:“随她去。” “母亲,这几日怎么老出神呢,想什么?”金乡公主问道。 杜老夫人睁开眼,淡笑:“还不是为你和李晏操心,李晏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除了练丹练药,最近又同皇兄走得太近,我总是担心会连累到我和卫儿。” 老夫人沉默一阵子,道:“这些日子你住在娘家吧。有些事情不好当面撕破脸,就尽量避开。” “有母亲庇护,我和卫儿,就安心踏实了。” 母女两人闲闲地说了阵话。 金乡公主又提到了朱璺,“母亲昨儿为何换了态度,为了宜安,摆明同嫂嫂不和?” 老夫人淡淡道:“你不觉得宜安的性情比长乐更惹人疼爱吗?” “虽是如此,但毕竟不是嫡女,性情若再不好,还有谁会喜欢呢。”金乡公子梳好发后,放下梳子,起身净手。 老夫人没有说话。 因为朱璺同朱璧一同来请安了。 大家喝着早茶,闲聊数语。 跟着来请安的丁夫人道:“老夫人,皇宫里传话,皇上择了这个月初八在凤洲围场行猎,所有门外望族的公子都要前往比赛,给各士子评级呢。” 朱璧听了心里暗喜,这么说,明叔夜也会在邀请的名单中。 她得意忘形地抓起朱璺的手,激动道:“老夫人,七妹也很想去。” 朱璺一怔,她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想去? 她回头瞪了一眼朱璧,被她利用一把,显然不开心,摆明态度道:“六姐,我不想去。” 朱璧掐着她的手,也狠狠地瞪回去,继而转向老夫人道:“七妹妹刚刚和我说想去行猎,这会子又变卦了。” 看着两个孙女为一件小事争执,老夫人有点头痛道:“长乐,昨儿祖母的话你忘了?宜安是你的妹妹,不要再让我发现,你在眼皮底下欺负妹妹。” 老夫人的语气略有点僵硬。 朱璧收敛着性子,道:“老夫人,就让我们去凤洲围场吧。我记得皇帝堂哥可是每年都邀请我们去的。” “那是邀请你大哥。”荣姑姑在一旁笑道,“你大哥是世子,同中山王他们常常狩猎,是为皇上选拔人才,这是为大齐出力,女孩子去围场作什么?再说那里很危险,箭是不长眼的。” 为了看一眼明叔夜,朱璧顾不得道:“好久没有见到皇帝堂哥了,老夫人让我们去热闹一下吧,再说在府里都几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长乐的身子都快地霉了。” 老夫人若有所思,看样子好像有点动摇。 朱璧又忙发誓:“我保证,绝不给大哥他们带来麻烦,我就和七妹坐在观景台上,哪里也不去。这总行了吧?” 所有的借口都被朱璧挡回去, 老夫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想去就去吧。” 朱璧喜之不尽,心驰神往,想象着初八同明叔夜邂逅的情形。 看着她这副模样,老夫人已经猜出她是为明叔夜而去,至于朱璺,自从脑子清醒后,让她去见见世面也有好处。 当下,丁夫人把朱王府前去凤洲围场的人员名单里又添上朱璧和朱璺。 初八,凤洲围场上空万里无云,是行猎难得的好天气。 跟着朱纬的队伍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围场时,朱纬先下马,走过来打起帘子,扶着妹妹朱璧下车。 朱璧伸了个大懒腰,牵绊住哥哥的胳膊,故意不让哥哥扶庶女下马车。 这时朱纪和朱纵也下了马,朱纪朝这里看了一眼,就跑过来扶着朱璺下马车。 朱璧见了,睨了一眼两个庶出的兄妹。 145 评品 朱纬倒是没说什么,他漫不经心地看看天,踏在如茵的草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心情畅快。 今天的比赛不是为他们,而是为了像杨七姑娘的哥哥杨康那样的士子,给他们一个出人投地的机会。 杨康虽然已是正四品的上阶刺史,但是想要步入三公九卿,彻底摆脱四知堂日渐式微的颓势,还得往最关键的三品官上升迁。 而他此次来的任务,就是给杨康提升到从一品,这样,他的仕途就会往上迈出一大截。 来之前,他已经同堂哥中山王朱孚商量好,中山王也答应给杨康从一品。 大齐评品官共有九人。 除了他二人外,还有代表皇上意见的尚书台东西两曹的明叔夜和赵会; 代表武官的南宫师大将军和南宫昭将军; 代表文官的朱爽,李晏; 只要人数过半,杨康的从一品就唾手可得。 朱纬提前打过招呼的除了中山王朱孚,还是满口答应的赵会、南宫师。 李晏是他的姑父,自然放心。 朱爽虽然是皇叔,但是却不与本家姓氏的人亲近,朱纬就没有同他打招呼,免得碰一鼻子灰还没个好脸。 没有回信的明叔夜令他蹙眉,那人性子很刚直,不理也罢。 还差一票,朱纬就想着昭将军与他关系亲近,应该会答应的。 不过南宫昭还要负责凤洲围场的安全保卫任务,事务繁忙,还没有回信。 正想着,后面几辆马车浩浩荡荡地驶过来。 马车两边的羽林军小跑着在前面开道,提醒众人,皇上来人。 朱纬定睛一看,昭将军雄纠纠气昂昂骑着马走在前面。 后面羽林军护送着三辆很气派的皇家马车,行驶在最前面的齐明帝的马车,紧跟在齐明帝马车后面的是皇后与两位妃子。 大家忙让至路边恭敬作揖。 骑马走在前面的南宫昭,看见朱纬,朝他淡淡示意,朱纬心下方定。 杨康的从一品有戏了。 从没见过南宫昭骑马的朱璺,这时,被他的冷峻挺拔的姿态叹服。 昭叔叔骑马的样子太好看了。 她心里一阵欢喜。 这时南宫昭的马行至她跟前,他居高临下地盯了她一眼,朱璺欣喜地朝他深深一揖。 虽然有时昭叔叔看起来很冷漠,但是不得不说,此刻的昭叔叔太有气场了。 犹记得当日昭叔叔逼迫她杀死李太的情形,可那是恨铁不成钢,昭叔叔是为救她。 和亲,昭叔叔很无情地把锦茜送出去了,可是说到底还是为保护她。 其实她不该埋怨昭叔叔的。 再者昭叔叔要务缠身,马上就要出征,不该在时候闹小性子。 南宫昭看着朱璺一脸兴奋的表情,没心没肺的好像把昨日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他忽觉得自己好笑,她还是个孩子,和孩子计较什么? 只要今天朱璺别被士子们惦记就够了。 还有那个令他头痛的长乐亭主,不要在围场里给他添麻烦就行了。 南宫昭的黑驹路过后,皇家马车也往这边驶来。 马车里的男子突然掀起车帘,道:“你是不是那个被明叔夜称为至真至善的宜安亭主?” 这是皇上第三次见她。 第一次是入皇宫时无意间碰到的,第二次是送亲时,第三次是这里。 齐明帝口吻很寻常,根本没有在乎或追究和亲的事,好似和亲换人的事是家常便饭。 皇上一发话,队伍就慢慢地停了下来。 朱璧没想到皇帝堂哥第一句话问的是庶女妹妹,心里纵有不服,也只好老老实实地呆在旁边。 朱璺忙上前道:“我是。” “朕总想着能见识堂妹的至真至善,不得机会,今日来得巧,行猎即将开始,你们坐朕的马车,就算是给朕御前伴驾。” 齐明帝年纪尚幼,太傅称病不上朝,朝堂一直被辅臣皇叔朱爽把控着。 小皇帝虽然看似风光,其实很寂寞,除了皇叔给他安排的一位皇后,两位妃子外,他再无可接近之人。 但是皇后和妃子也是朱爽的眼线,有些事情还不能跟她们说。 齐明帝其实是孤家寡人。 朱璧希望能同皇帝堂哥套套近乎,就迫不及待地走过去。 朱璺看了一眼回过头的南宫昭,南宫昭朝她淡淡地点头示意,她就放下心来也走过去。 齐明帝温和地笑望着两位如花似玉的堂妹。 目光最终落在长相颇似郭夫人的朱璺身上,道:“你同明庶常是如何相识的?” “回皇上,是臣妹与乐亭主及笄时,明公子前来观礼,故此相识。”朱璺小心翼翼道。 史书上说,齐明帝朱芳是先皇抱进宫的养子。 年仅八岁时就登基,郭太后命皇叔曹爽和时任太尉的南宫翊共同辅政,后来南宫翊被朱爽抬举为太傅,变相架空了实权。 皇叔开始独揽朝政大权。 也就是今年下半年,朱爽利欲熏心,勾结尚书李晏,及文官邓飏、丁谧,使计软禁郭太后于永宁宫。 朱璺抬眸看着齐明帝,只见他身穿罩甲,英眉星目,唇红齿白,看起来有七分精神,可能是长期没有晒过太阳的缘故,肌肤有点苍白。 不过看他的举止,少年老成。 当了皇帝少了同龄人的快乐。 齐明帝淡笑:“自家人不必这么客气。”寥寥几字,让两人都心安。 朱璧插话道:“皇帝堂哥,为何我每次去皇宫给姑母请安,总见不到你。” “我是皇上,每天有很多政事要处理。见不到是自然的,难道你想让朕做个昏君吗?”齐明帝话语很轻松。 当了皇帝的人,都很忌讳昏君二字,但他说起来,好像在说拉家常一样。 到了行猎的观景台,台上已经坐了很多世家大族的女眷。 马车抵达目的地,停了下来。 朱璺从马车上下来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这不是品评士子么? 怎么来这么多女眷。 那些女子忽见朱室的两位亭主从皇上的马车上走下来,有的嫉妒道:“看,那不是刚刚从和亲中逃回的宜安郡主吗?” “快别说和亲二字,是要砍头的。太后懿旨,禁提这二字。如今她还是亭主。” “皇太后什么时候对庶女这么好?我听说,郭夫人眼里容不下这个庶女呢?太后不是郭夫人的姑姑么?” “是啊,可能是为权衡利益吧。” “安亭主长得实在,太漂亮了,怎么没听说她评选上大齐美人榜?”陈郡谢氏的谢云故意大着嗓门说话。 被她这么一褒扬,观景台上的大家闺秀们都纷纷望过去,所有的人都起身,朝皇上行礼,顺便抬眸多瞅几眼跟在齐明帝身边的朱璺。 朱璧黯然失色。 这些女眷中有朱璺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其中谢云刘芳她知道。上次在南宫府赏兰时,这两人与朱璧结下梁子。 方才谢云故意说大声,就是要刺激一向好嫉妒的朱璧的神经。 朱璺也不会感激谢云的谬赞。 说到底自己被她利用了。 齐明帝做在正上首,皇后和妃嫔做到两边。齐明帝特意招手,叫朱室的两个堂妹坐近皇后身边。 这待遇令女眷们格外羡慕。 大家也不敢再议论嫡庶有别。 毕竟庶女也是皇上的堂妹,皇上看重,谁敢说半个字。 底下两排共坐着九名品评人。 朱璺仔细瞧了,皇叔朱爽人生得粗眉大眼,面色严厉,不苟言笑,令人望而生畏。 南宫师,史书上说的杀人如麻的大将军,冷血无情,连为自己生了五个女儿的结发妻子夏林徽也被毒死。 朱璺特意打量了他,却稍显意外。 南宫师看起来没有那么狠毒,难道这就是典型的斯文败类? 再一看南宫师旁边的南宫昭,虽为一母同胞,但昭叔叔生得温润如玉。 至少同南宫师站在一块,昭叔叔是温润如玉般的漂亮。 赵会与明康坐在下首,赵会目光不时地朝她这边转,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目光望的是朱璧,而顺着朱璧的目光望去,就看见明康蹙眉盯着远处的景致,目无他物。 对面坐的是姑父李晏和丁谧大人及大哥朱纬,中山王朱孚。 这九个人决定了接下来行猎的普通士族子弟能否跻身于上流贵族圈子,能否步入朝堂,成为在皇上身边效力的人选。 正四品下面的官并几位被推举上来的孝廉都有机会接近大齐的权利中心。 朱璺看了眼观景台上不显眼的位置,坐立不安的杨七姑娘。 此刻她在紧张地望向远处蓄势待发的一排骑马的竞赛者。 其中有她的哥哥正四品官的杨康。 站在杨七姑娘的立场上,很容易理解她现在的紧张心情。 若是此次不能品评上,那么他们杨家式微的局势很难再有机会扭转。 杨七姑娘猛一望向这边,就迎视上朱璺的目光。 她淡淡地朝朱璺点头示意,继而目光微惊,仿佛又遇上什么尴尬之事,朱璺不解地回头,就看见她的大哥朱纬也朝杨七姑娘颔首淡笑。 仿佛在告诉她,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杨七姑娘可能是难为情吧。 朱璺想着,然后就看见从观景台下走过来的几位大臣,向皇上行礼,虽然他们行礼时也顺便带上了她的亭主名号,但朱璺如履薄冰,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但是朱璧很享受这种待遇,感觉很风光似的。 “吉时快到,皇上,一会行猎是同他们一道去,还是先在此处等待结果?”负责此次行猎的将领问道。 “我随便走走。”齐明帝道。 那将领便退下。 齐明帝转头问道:“两位堂妹,会不会骑马?” 众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望向朱室的两位亭主身上。 朱璺正要摇头,谁知朱璧笑道:“就算不会,皇帝哥哥可以派个人教臣妹,臣妹先在此谢过。臣妹听说明公子骑术了得,皇帝哥哥让明公子教长乐骑马吧。” 明叔夜望向这边,静静地看着朱璺。 齐明帝大笑:“好,明庶常你教长乐亭主骑马吧。” 明叔夜只好站起来作揖应了一声。 朱璧心花怒放地看着明叔夜。又听得齐明帝道:“那么宜安呢?朕让谁教你?” 说着作思索状。 朱璺忙道:“臣妹很笨,学也学不会,皇上饶了臣妹,臣妹不想出洋相。” “皇上,吉时快到,是否发令让众人进入围场?”南宫昭上前揖道。 齐明帝仿佛想到了什么,喜出望外道:“臣妹,不用担心,朕想到一个人骑术高超,无人能及,你和他学习,只怕一个时辰就会了。昭将军,你教教朕的堂妹吧。” 朱璺一惊,无语看向南宫昭。 南宫昭不咸不淡道:“可以。皇上是否现在发令,众士子已迫不及待想为皇上立功。” 齐明帝扬手道:“开始吧。” 旗子扬起,然后猛地挥下,远处的马都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林子深处。 观景台上一阵欢呼。 女眷们都在为自己喜欢的士子鼓励加油。 远远的看见两名侍卫牵了一匹白色的小马和一匹黑色的小马,朝这边走来。 至跟前,那两个侍卫行礼:“属下给皇上,各位主子请安,皇上吩咐说教两位亭主骑马,这两匹是极温驯的小马,还请亭主喜欢。” 朱璧打量了那两匹马,欣喜地挑了白驹,剩下的黑驹自然是朱璺的。 皇上笑着起身,领着文武官员骑马狩猎,加入热闹的比赛中。 女眷们也坐上马车要去附近的水边踏青,等着日落时分回来出结果。 这里只剩下明叔夜同南宫昭及朱室的两名亭主。 明叔夜定定地看着朱璺,完全没把朱璧放在眼里。 朱璺看着南宫昭不动声色地朝她走过来,淡淡道:“走吧。” 听了他的话,朱璺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跟随他走至小黑马跟前。 按南宫昭示意,她拉过僵绳,脚猛地一蹬。 出于紧张,抑或是南宫昭太过沉冷,这一蹬没能如愿上马,反倒不小心扯到了马的鬃毛。 那马被揪痛般地暴躁着嘶鸣一声,踢着前腿,试图把要上马背的无礼之人甩下来。 南宫昭迅速地牵住马缰绳,及时地安抚好发狂的小马。(未完待续。) 146 教骑 朱璺虚惊一场,正要同昭叔叔说谢谢,耳边就传来朱璧的奚落:“妹妹,你这样会连累到昭叔叔的,还不如安静地坐着,别学了。” 朱璧说着话时,也故意上不了马,在明叔夜的帮助下,轻松地翻身上了马。 南宫昭好像没听到朱璧的话,制服小黑驹后,大手有力地从身后推了朱璧一把,她这才抹了把汗骑上马背,重重地喘了口气。 见朱璺这般情形,已经溜达着白驹的朱璧嗤之以鼻。 明叔夜牵着缰绳走在前面,碍于喜欢的男子在跟前,朱璧又想表现得矜持端庄,忍住笑,同情地看着朱璺。 朱璺毫不客气地瞪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到走在她前面的明叔夜身上。 朱璧见状撇撇嘴,讪讪地对明叔夜道:“明公子,这里日头紧,我们去那边林子处找块地骑马吧。” 明叔夜没有说话,但是他有调转马头,朝那片阴凉的林子处走。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南宫昭突然启口问道:“昨日叫你出游子的男子叫什么?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 南宫昭的语气很淡,看不出喜怒哀乐。 朱璺猜是朗月已经把一切告诉了昭叔叔,如实道:“昨天的事多谢叔叔,老夫人已经把一切告诉我了。” “嗯,那昨日在城门外遇到的人是谁?”南宫昭又问起方才的问题。 “他叫步归,上次我去三笙湖,他救过我,那次认识的。” 南宫昭挑眉:“是不是明公子邀你们姐妹去竹林游玩的那次?” “嗯,叔叔你记得,比我还清楚。”朱璺纳罕。 南宫昭对朱璺太关注了,让她这个穿越来的人都不得不带着吃惊。 史书上说南宫昭不喜朱室的人,明里一套,背里一套。 他能对自己这样客气真是上天保佑,千万不能得罪他。 南宫昭已经明白了慕容涉归与朱璺的关系,一直憋在心里的气慢慢打消,他淡笑道:“那人看着不祥,以后别和他见面。” “宜安听叔叔的话。”朱璺暗自抹了把汗,忙温顺道。 南宫昭满意道:“这天底下没有人比我对你更好。” 朱璺迎视上他的幽眸,心里咯噔一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昭随即牵着马缰绳往前走,好像方才的话很寻常似的。 她不好辩解,暗暗地吞了口水,盯着走在前面的冷俊的身影。 “骑马时尽量保护上身不动,这样会省不少力气。”南宫昭走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说着。 按照他的要求,朱璺不断地调整着姿势。 小黑驹很温顺地载着她。 她不由得探身伸手摸了摸黑驹的油黑发亮的鬃毛。 “宜安。” 走在前面的南宫昭突然又闲闲地叫着她的名字,“女眷们都喜欢跟着年轻的小伙子们去林子深处,你怎么不坐马车跟他们一起呢?” 今天评品的士子,虽然说不上像南宫昭这样过于显赫,但是,他们都有着俊美的容貌和了得的骑术与箭术,并且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比南宫昭多份热情。 且今天会诞生两名前途不可限量的士子,正一品和从一品,都是步入三公九卿的贵公子。 前来观赛的女眷中庶出的多于嫡出,身份不显赫的多于身份显赫的。 很简单,因为庶出的女子更需要一个有前途的良人,身份不显赫的则希望能借助夫君的力量,荣耀整个家族。 按照道理,朱璺占了前面一样,也需要这个借力。 朱璺却索然道:“那些人不是谈论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就是议论今儿谁会成为正一品,我没兴趣。” 南宫昭唇角微勾,宜安很天真,这份天真他希望能够好好地保护。 “所以你更愿意同昭叔叔在一起?” 学骑马三个字省掉了,这话就有了别的意味。 朱璺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忙补了三个字:“学骑马,比和她们讨论衣裳首饰、士子,有趣。” 南宫昭淡笑地点头。 朱璺又打破尴尬道:“昭叔叔,我觉得您在皇上面前,地位很高,皇上好像还有点怕你呢。” 不如趁这个机会了解下南宫昭有没有像史书上所说的谋逆之意。 南宫昭笑了:“哦,你看出皇上怕我?那岂不是在说叔叔位高震主,叔叔在皇上那里就没好果子吃了。” 近似开玩笑,没有把朱璺的话放在心上。 若是心里有鬼的人是不会说得这么轻松的。 对了琉璃珠,她可以试试用琉璃球,套套南宫昭的真实心意。 走到林阴下,朱璺觉得屁股坐得生疼,扭了扭腰,就想下马,南宫昭回头正好看到,就朝她温柔一笑:“怎么,坐不住了?想下马休息一会吗?”他若有所思地问。 看着他闪着精光的幽眸,其实她心里有点小紧张,羽睫微扇,目光落在小黑驹的鬃毛上,道:“骑马真累,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我,要下马。” 南宫昭盯着她的眸子更加深邃,她看得紧张,动作就变得有些迟钝。 然后就被他麻利地从小黑驹上抱下来。 小黑驹交给了紧随在后的侍卫手中,南宫昭屏退了侍卫们,只同她,二人沿着充满鸟语花香的小径往林子深处走。 远远地依稀能听到一阵阵马蹄声和被追逐的小动物嘶鸣声。 狩猎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但好像与此刻的他们毫无关系。 “这片林子后面有条小溪,溪里有很多虾子,小时候我和大哥在那里捉过虾子,夏天在这里游泳捉虾挺开心的,那段日子感觉是最快乐的。” 没想来一向冷俊的他也有这么调皮的一面,和男孩子差不多。 不得不说南宫昭是个长得很妙的人,他是个男人与男孩的完美的结合体。 可惜他的身份太敏感,很多人都怀疑南宫家有篡位谋逆之嫌。 他的父亲,当朝太傅大人南宫翊不容置疑就有这种心思。 史书上明确记载了,朱室被南宫家取代后,大齐改朝换代,垩国是南宫昭一手建立的。 南宫昭的勃勃野心,时间能够证明。 朱璺对这位史书上提及的赫赫有名的南宫昭既感兴趣又很敬畏,生怕有朝一日,自己的脑袋像明叔夜一样不保。(未完待续。) 147 暧昧 她小心翼翼地跟着南宫昭走了半柱香工夫,隐隐的感觉到空气中的水汽很重,哗哗的水声格外热闹。 穿过一片密林,映入眼帘的是磅礴的瀑布,深潭往下慢慢地形成无数小溪,清澈的泉水往远处流去。 岸边野芳散发着幽香,不知名的野果缀辆枝头。 朱璺被南宫昭拉到旁边一块突起的高高的石块边,坐下来,南宫昭仰望着瀑布叹道:“这里真令人怀念啊。” 看着他带着对往昔的追忆的表情,朱璺愣了愣,问:“昭叔叔,您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南宫昭淡笑,眼里闪过的柔光,估计傻子也知道是疼爱之意。 朱璺扭过头望向深潭,“哪里有虾子?一条鱼都没有。” “水至清则无鱼。”南宫昭带着深意道,“这个季节,虾子估计都不会出现了。” 朱璺嗯了一声,看着那清水里的石子,温润可人,真想下水捡一块,但有碍于南宫昭在身边,她只好又正襟危坐着。 就这样静坐不说话,感觉如坐针毡,头皮有点发麻,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她后知后觉地把手缩回袖里,搭在自己的膝前。 南宫昭不以为意道:“宜安,朗月让她一直在你身边吧,她会护你周全,你也别想得太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朗月跟着你才是最好的出路,你若是把她打发了,她在别处依然是要卖命的,新主子没准待她不如你待她好。” 朱璺不解道:“那昭叔叔,您以后不要插手朗月的事,你答应我。” 南宫昭淡笑:“叔叔不插手你和朗月的事。” 他很干脆地说,反而令朱璺有点不相信。 南宫昭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那日和亲路上,是谁想救你?” “不是昭叔叔你吗?”朱璺讶然。 南宫昭摇摇头:“最后一拨人是我派的,第二拨人是宇文鲜卑我也知道,先上来的那几个蒙面人,与你有什么关系?” 朱璺不解道:“我不知道。还以为是昭叔叔派的人。” 南宫昭看她的表情好像真得不知情,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慕容涉归估计还会惦记着你。” “慕容涉归?” 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慕容家的公子,你去和亲的那位,不会连名字都不知道吧。”南宫昭淡淡一笑,幽眸里再次闪出精光,好像在告诉她一件隐情。 慕容涉归? 朱璺在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涉归? 步归!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杏眸,不会是那个救过她的乌龟吧? “他是联姻人?” “是啊。”南宫昭再次肯定地点头。 朱璺听了差点昏厥,这么说那个叫步归的男子早就识破她的身份,知道她使了调包计。 那么,锦茜去了岂不是自找死路? 步归那日见她,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估计就是知道自己被骗。 他会不会放过锦茜? 朱璺急道:“昭叔叔,他如果知道锦茜是假冒的,会不会伤害锦茜?” 南宫昭否决道:“不会,不管怎么说锦茜也是名义上的宜安郡主,代表了大齐联姻,就算知道了还有三个美人陪嫁,慕容家的小子艳福不浅,放心吧,再怎么说也不敢动锦茜一个指头。”南宫昭信誓旦旦,稍稍安抚了朱璺焦急的情绪。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朱璺回头望去,却看见大哥带着两名侍卫朝这边走来。 朱纬目光沉冷,看见七妹与南宫昭坐在一起,面上没有一丝惊讶。 朱璺知道大哥来找南宫昭有要事相商,就向南宫昭告退。 南宫昭却挽留住她,让她继续坐在自己的身边。 这时朱纬已经走过来。 “大哥。”朱璺屈膝行礼。 朱纬很随意地点过头,就坐到南宫昭另一边道:“杨公子的事,还麻烦昭叔叔了。叔叔,不说给评个正一品,就给杨家公子从一品,我也感激在心。” 南宫昭淡淡道:“这次选拔的人还要随我一同出征,他敢不敢呢?” “只要昭叔叔给他一个机会,杨刺史一定不辱使命。” 朱璺听明白了,朱纬在替杨七姑娘的哥哥,正四品的杨康求放水。 大哥在走南宫昭的路子。 南宫昭好像在寻思没有立刻答话。 朱纬有点焦急,担心昭叔叔拒绝,区区小事都办不好,他在杨七姑娘那里很没面子。 “这次的正一品和从一品都要接受战场的考验,极有可能会有去无回,让那些士子们都考虑清楚。”南宫昭淡淡道。 朱纬心里暗叫不好,担心事情办砸了,不自觉地把求救的目光放在他七妹身上。 朱璺心里也不舒服,这不是跟现代人的公务员考试一样嘛,走后门走捷径,查出来所有相关的人都受牵连。 但是一想到杨七姑娘楚楚可人,温婉端庄的模样,再想想她那个凤凰男大哥杨康,那一家子没有门路,似乎所有的指望都放在朱纬身上。 朱璺想着同情道:“昭叔叔,你不如试试他,若杨七姑娘的哥哥,您真得看不上眼,日后再革了他的职便是。” 她的话很管用。 南宫昭听了随即对朱纬道:“你去安排吧,我会投他一票。” “多谢昭叔叔。”朱纬感激不尽地起身又是一揖。抬眸时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七妹身上,眼里也充满着感激,心里更吃惊七妹在南宫昭这里很受宠。 有南宫昭这棵大树依靠,南宫昭随便指婚,七妹都有个好出路。 他欣喜地朝朱璺点点头。 朱璺替她大哥开心道:“杨七姑娘这次不知道要怎么感激大哥呢。” 朱纬喜欢之情溢于言表:“七妹,你陪着昭叔叔说会话,我先去办正事了。” 说着就喜滋滋地离开。 南宫昭拉起朱璺离开瀑布处,两个人走在树林里闲语着,不想从旁边的岔路上走来两个人。 明叔夜正牵着马朝这里走来,白驹上坐着的是朱璧。 朱璧想奚落庶妹,当看到南宫叔叔凛然的幽眸时,到嘴的话又吞回去。 明叔夜面无表情地盯着朱璺,没有停止脚步,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朱璺心虚地看了一眼谪仙般的昭叔夜,知道他心里有气,也不知怎么开口,就让到一边去。南宫昭依着她,放下架子,往旁边一让,明叔夜他们就走过去了。 就这样,彼此什么话也没说,慢慢地路过。 看着明叔夜淡然的侧颜,以及坐在马上倨傲地睨着她的朱璧,朱璺扭过头,想也不想地离开这里,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南宫昭见此情形,心情很愉悦,他觉得自己的计谋成功了,朱璺与明叔夜的隔阂越深,对他越有利。 他跟在朱璺身边,淡然道:“我看长乐的马骑得很好,叔叔继续教你骑马?” 朱璺点头道:“也好。反正也没事做。” 南宫昭择了一块宽敞之地,牵着黑驹,教她不同的动作姿势,过了一个时辰工夫,她骑得也马马虎虎可以独自上路了。 南宫昭虽然不是九五之尊,但是论实权,可不比皇上低,齐明帝很畏惧他。 时下流传着一句话,大齐的江山有一半是南宫家打下的。 这足以证明了南宫家的地位,估计这也是南宫昭后来取代大齐建立垩国的原由吧。 他不像个沉不住气的人。 朱璺骑得屁股生疼时,再次要求下马。 南宫昭正要抱她下马,朱璺忙道:“叔叔让我自己学着下马。” “那也好。”南宫昭指点着,在一片手忙脚乱中,朱璺心有余悸地独自下马。 “昭叔叔,你方才说要出征,是真的吗?”朱璺闲闲地问道。 南宫昭点头:“这个月出发。宜安,我不在的那几日,好好照顾自己,等叔叔打完仗回来,看看你长胖了没有。” 朱璺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我不要长胖。” “胖点好看。”南宫昭深邃的眸子令她错愕。 看她怔住了,他笑着轻摇头,伸手按着她的脑袋:“你怕我?叔叔可是一直牵挂着你,从你七岁时就盼着你快点长大。” 他又补充一句,“这次出征你放心吧,一定会打胜仗。” 史书上记载,这一年,南宫昭采取声东击西的战略,一举拿下了易守难攻,不思进取的蜀国,因为提前知道了结果,朱璺并不担心南宫昭这次出征。 她也相信杨七姑娘的哥哥会安然无恙。 她自始至终担心的是明叔夜。 当初她同南宫昭接近,套近乎,私心里也有着日后能替明叔夜求求情,或者找出南宫昭执意处死明叔夜的原因,防微杜渐。 想要明叔夜与南宫昭避开,已是不可能的事。 同在朝廷做官,而且和赵会又同样供职于尚书台,也许,明叔夜与赵会、南宫昭的矛盾是在同僚期间慢慢累积的。 赵会是什么的人呢? 上次在南宫府相遇给她的印象,这个人油嘴滑舌,思维活络,很会拉拢人心,而且很有心机。 明叔夜的性子根本敌不过赵会的手腕。 朱璺一时出神,抓着南宫昭手上的缰绳不放,好像带着担心,忘记了他是大齐最令人畏惧的将军,也望了他的残忍无情。 南宫昭如深渊般的幽眸划过一阵涟漪,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托起她的下巴。 朱璺惊醒,惊恐地后退一步,丢开手中的缰绳,忙道:“祝叔叔凯旋归来。” 南宫昭淡淡一笑。 左右侍卫见状面面相觑,他们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朱璺急于想摆脱眼前尴尬的困境,突然又翻身上马,道:“叔叔,我想去狩猎。” “你?” 南宫昭显然不相信她有这个本事,连箭估计都没摸过呢。 他严肃地摇头道:“宜安,这不是开玩笑的,下来。” “那叔叔我在这里等你,你骑马过来,帮我狩猎。” 南宫昭一副不相信她的眼神,估计松开缰绳,这小丫头就跑了。 他顿了下道:“去把我的马牵来。”侍卫应命而去。 朱璺的小心机被识破,心里懊恼,不过尴尬的处境就翻篇了。 没过一会,侍卫牵来一匹上等的宝马,南宫昭动作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牵着朱璺的马缰绳,望向她道:“你想要什么?叔叔捉给你。” 朱璺想了想道:“小梅花鹿。” 她想体会养梅花鹿的体验,末了忙补一句,“活的,不要伤害它。” “知道了。”南宫昭说着松她的马缰强扔给其中一名侍卫,策马远去。 两个侍卫走了一个,另一个留下来守护她。 朱璺骑着小马慢慢地在林间溜达,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拦住了。 朱璧骑着白驹挡在了朱璺的面前,横眉怒目地瞪着她。 朱璺扬眉盯着她,难不成还把自己吃了不成。 看着庶妹不甘示弱的表情,朱璧咬牙切齿,心里暗骂了她几遍,庶子有什么权利敢拦她的道,瞪着她! 林子里没有旁人,给了朱璧很好的机会对付这个庶妹。 此时不让她尝尝自己的厉害,更待何时。 过了好一会儿,见朱璧没有说话,朱璺就打算离开,避开这个是非之人。 见她这副傲慢情形,朱璧又想起方才明叔夜看她的目光很温柔,虽然装作没看见地路过,但是明叔夜路过去之后,就以她已经学会骑马的理由,不再搭理自己,反而去狩猎去了。 估计是因为看见庶妹和南宫昭在一起,心情不好,才不理她吧。 明叔夜把她扔在这里,这口气她要在庶妹身上讨回来。 看着朱璺走过去,她不由得恼火,破口训道:“朱璺,为什么看见我就跑,难道做贼心虚不成?” 朱璺牵住马缰绳,在她的侧面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她,笑道:“六姐,你说的话叫人听得云里雾里的,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一向尊重受众人抬举的朱璧,总是在上不得台面的庶妹这里碰一鼻子灰。 她已经非常讨厌朱璺。 从前积压的不满一股脑地全窜出来,看着朱璺恨不得撕烂她的嘴。 朱璧冷笑:“你以为攀上了昭叔叔这根高枝儿,就真得出人投地,摆脱庶出的身份吗?告诉你,庶出就是庶出,永远也扶不了正。”(未完待续。) 148 回击 “你胡说什么!昭叔叔若听见生气了,你想想你自己会不会有好果子吃。我劝你别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最终会害了自己。” 朱璧脸色立马变了,她拿着缰绳的手握成拳头,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自己心里有数,还敢虚张声势来吓唬我!庶出的就是庶出的,上不了台面,偏偏打脸充胖子,以为站在高贵的人身边,自己就变得高贵了。别妄想了,日后即使嫁给大门人家,顶多只是个侧室,除非你自愿掉身份,嫁给普通士子或者寒门寒户的,当正室倒是极有可能。” 朱璺见她一脸得意神色,那张微胖的脸因为丑陋的想法而变得扭曲难看,看着就很厌恶:“如果没记错,今天我来凤洲围场,是你自己想来,在老夫人那里利用我,拿我当借口,这是其一。第二,先祝福你能早日成为名门望族的正室,今日在场的未婚女眷,没有人的身份能高贵过六姐。但愿你的正室位置能超过在场的女眷。你想早点嫁人,可别拉我们下水。也是,你自己也说在府里待得发了霉,急着想嫁人,情有可原。” 朱璧脸色青红不定:“我分明看见你一边攀附昭叔叔,一边吊着明公子的胃口,还理直气壮地说别人,你简直就是无耻!” “乐亭主,我劝你放尊重点,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可惜昭叔叔不把你放在眼里,明公子更不把你放心上,要不然你现在也不会不和明公子在一起,跑到我这里耍嘴皮,耀武扬威!”朱璺瞪着她,语气四平八稳,心态好像训练有素的样子,继续道,“你想攀附男人,尽管使出自己的手段去攀附就是了,何必自己没能力就找我出气,失败了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拿不相干的人出气,不觉得很可笑可幼稚吗?” 朱璧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庶出的说了什么? 说她没能力,得不到人关注,攀附权贵? 她是堂堂的沛王爷嫡出的亭主,还需要攀附吗? 竟然还说自己失败了,她气急败坏,心里的想法突然被这个身份卑贱的庶出的挑明,狗急跳墙道:“朱璺,你竟然这样对我无理!你一个庶出的有什么胆子敢对嫡姐不敬,你不怕我告诉大哥!” 朱璺冷冷一笑:“你有本事就去说好了。大哥才不会为你这种没事找事的自找麻烦,我劝你一句,你说我可千万别带上昭叔叔的名字,昭叔叔若知道,真得发起火,别以为昭叔叔不会收拾你。到时别说大哥,就是郭夫人也保不了你。就你这个性子,明叔夜还娶你,简直瞎了眼!” 最后一句杀伤力无比,朱璧差点气厥。 她干瞪着眼,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你竟敢侮辱我。” 朱璺说的是实话,南宫昭几次隐忍没有拿朱璧是问,不代表朱璧可以一直像跳蚤般到处乱惹人心烦。 她这样处处得若怒南宫昭,或许哪一天,南宫昭就是把她卖了,她也不知情,还替南宫昭数钱。 依朱璧的性子,几次三番的惹怒到南宫家,南宫家也许有一天就不顾两个世家的交情,处罚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嫡女。 朱璧知道庶出的说的是实情,她在乎明叔夜对她的看法。 照目前的情形,她就是倒贴,明叔夜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明叔夜没有瞎眼,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 “你一个庶出的,竟然在我面前这么猖狂,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明叔夜与我门户地位相当,你这种庶出的配惦记吗?明叔夜能对你有好感才是真瞎了眼。” “就冲你的这个德性,明叔夜也不会娶你。你死心吧。我说的都说完了,还有你宝贝你的,倒贴也无所谓,但是以后别再我面前提明叔夜,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昭叔叔你最好别惹他,要不然你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别以为对你好的人就真的对你好。明叔夜我也不稀罕,你想嫁就自己拿本事去迷惑他吧,希望以后不要再看到一条狗在我面前叫。” 朱璺奚落着,瞪着她青红不定的脸色,觉得很有趣。 有一种人就是狗改不了****,对她好她反而嚣张跋扈; 毫不手软地反戈一击,她反而就吓得像缩减乌龟。 “最后,我祝福你拿出本事,尽快成为天下大名士的正妻。”朱璺说完轻哼一声,骑着马溜达离开。 朱璧气得花枝乱颤,身子发抖。 她正要下马,气不过,就想报复庶出的,她咬牙切齿地甩开鞭子,狠狠地打在朱璺骑着的黑驹上。 黑驹发疯一般地长嘶一声,扬起前蹄,不顾旁边侍卫的拉扯,拼命地向前闷头奔去。 朱璺没想到朱璧会在马背后捣鬼。 那马疯狂地向前奔去,她心惊胆颤地想方设法制服黑驹,不得主意。 这里朱璧扭曲的面孔因为报复后,舒展开来。 她笑得看那在受惊的庶出的慢慢消失在她眼前,痛快道:“朱璺,你最好给我摔死,从今往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以前真是太傻了,还以为这庶出的真是个傻子,现在看来,一直是装傻呢。 朱璧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以前没有置庶女死地。 斩草不除根,真是春风吹又生,后患无穷! 她最后在马上摔下来,不死也伤,最好再破个相,那样,昭叔叔和明叔夜都不会再围着她转! 朱璺在马背上颠簸着,一直保护她的侍卫急得满头大汗,却怎么也追不上来。 情急中,朱璺突然想起昭叔叔送她的匕首,她拔出匕首,猛地朝黑驹扎去,一股鲜血喷出,黑驹轰然倒地。 她在地上翻了几个滚,所幸跌倒的地方是柔软的草地。 这动静也惊动了附近的人。 几个侍卫和宫女太监都匆忙赶过来。 连文皇后也闻讯赶来。 当大家得知安亭主急中生智,处死了发狂的黑驹保得性命时,大家对面前这位温婉漂亮的安亭主心生敬畏。 朱璺也没想到自己在紧急时刻这么果决。(未完待续。) 149 办法 看着奄奄一息的黑驹,她蹙眉不语。 文皇后替她解围道:“没事,没事,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这是突发情况,谁都没想到这匹马会发狂。跟随安亭主的侍卫呢?” 从后面跑来一个满头大汗的侍卫,文皇后冷冷问道:“大胆,你竟然疏忽怠职,差点害得安亭主受伤,该当何罪?” 那侍卫跪道:“属下知错,没想到乐亭主会在安亭主后面拿鞭子刺激安亭主的马,属下没有及时阻拦住,甘愿受罚。” 文皇后听这侍卫的口气就知道不是皇上身边的羽林军,应该是南宫家的侍卫。 文皇后更吃惊的是,这件事竟然是长乐亭主所致。 她是过来人,知道是这对姐妹不和,小孩子吵闹,事情可大可小,要看做长辈的怎么看,怎么定性,说是谋害也使得,当然说是无意间的过失也有可能。 文皇后没有再追究,对那侍卫道:“退下吧。” 朱璧派人去打听庶出的下落,看看她有没有死,没想到来人回禀道:“被皇后救下了。” 皇后? 那个姑母不待见的文皇后。 姑母只有皇上堂哥一个孩子,皇上虽然是皇上,但是没有实权,朝堂诸事都被皇叔朱爽把控着,连皇上纳的皇后和妃嫔也是朱爽的眼线。 朱爽想取而代之的心思,日益显山露水。 但是没有太傅大人主持,太后与皇上慢慢被朱爽边缘化,其实整个朱室的人都不服皇叔,认为他人品有问题,而且处处打压朱室自己人。 相比太傅大人南宫翊这个外姓之人,朱室的人更愿意请太傅大人出山,抑制朱爽的势力。 朱爽也知道自己在本姓家里得不到支持,就重用外姓之人,拉扰了李晏、丁谧等人在朝堂支持自己,以便将来为取而代之获取支持。 文皇后是朱爽的眼线。 她竟然帮助朱室的安亭主,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朱璧不甘心地在文皇后的帐篷附近转着,想找个机会去偷听,抓住庶女勾结皇叔党的证据,父亲知道了非得打断庶妹的腿。 谁都知道,父亲朱林,明里对皇叔客气,当成亲戚看待,但皇叔每次不给父亲好脸色。 私下里,父亲也对皇叔恨得咬牙切齿。 极力反对皇叔一人独揽朝政大权,并打击支持皇上的朱室子弟。 如果南宫叔叔知道朱璺与文皇后走得近,会不会心起异样,排斥庶妹呢? 朱璧见文皇后帐篷附近都有侍卫,无法轻易靠近,就转念去找南宫叔叔,把这件事告诉南宫叔叔,看看南宫叔叔会是什么反应。 朱璧派人在道路口迎接南宫昭,第一时间把南宫昭请到文皇后帐篷附近。 南宫昭回来时,带着一只困在笼中的小梅花鹿,惹得众人旁观。 当南宫昭听到沛王府的乐亭主告诉她,宜安与文皇后相谈甚欢时,南宫昭不动声色地叫人把梅花鹿先圈养起来,然后不咸不淡道:“听说是你把你妹妹的马刺激到了,然后皇后救了你妹妹,你有没有跟你妹妹道歉,然后向皇后表示感谢呢?” 朱璧微怔。 她说的重点,是朱璺有勾结皇叔党的迹象啊,南宫叔叔却表现得很不在意。 朱璧讪讪的,她看着南宫昭莫测的眼神,有点害怕,尴尬道:“我不是故意的。昭叔叔,你不在乎妹妹与皇后走得近吗?皇后可是皇叔指婚给皇帝表哥的。” 话没有说完,南宫昭厌烦道:“不管是不是故意,你现在去道个歉。” 话里带着命令的口吻,朱璧惊慌地作揖,落荒而逃。 南宫昭目光沉冷地盯着她。 挑拨不成,朱璧垂头丧气地去四处溜达,想要邂逅明叔夜。 谁知半路上遇上了最不想见的人,赵会! 她咬着唇,眸子冷冷地盯着赵会,赵会觉得没趣,冷哼一声从她身边离开。 没有继续纠缠她,不知道为何,朱璧反倒觉得受了天大的侮辱。 没有人敢无视她的存在! 何况赵会只是个庶子! 她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帐篷,却发现在帐篷中休憩的袁四姑娘和杨七姑娘说着体己话。 “放心吧,你大哥这次定能夺魁。你别太担心,我听表哥说,你大哥是众士子中极有前途的。”袁四姑娘拉着杨柳的手安慰道。 可能是这次评品关系到家族的发达,杨柳有些紧张。 她们看到长乐亭主突然气呼呼地闯起来时,吓了一跳,话语嘎然而止。 “你们怎么跑到我帐篷来了?”朱璧正在气头上,说话声音有点大。 杨七姑娘与袁四姑娘面面相觑。 她们也没想到朱璧会闯进来。 “乐亭主,您走错地了,这里是我同杨柳的帐篷,你不信去帘外瞧瞧牌子上写的名字。”袁四姑娘大方地报以一笑。 杨柳看到未来的小姑子有点心虚。 虽然没有订亲,但是她与朱纬的婚事已经在贵族圈子里传开了。 之所以朱家一直没来提亲,是因为老夫人算过黄道吉日,具体日子,长辈们没有告诉她。 杨柳有点脸红,朱璧倒没在意到,她还在气头上,就冲到帘外翻翻牌子,果然写着袁四和杨柳。 她有点尴尬看向旁边,发现她的帐篷在隔壁,本想气呼呼走回自己的帐篷,半路上又折转回来,怒气冲冲地走进帐篷里,坐在袁四姑娘和杨七姑娘中间。 袁四和杨柳都知道长乐亭主不好惹,眼怔怔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朱璧生气道:“我不高兴,你们哄哄我。” “乐亭主,这是谁惹你生气了?”袁四姑娘先开口笑道。 她心里猜测是她的表哥明叔夜,要么就是宜安亭主。 “被我庶妹气到的,这回你一定要帮帮我,只要你能帮我一次,我一定能如愿。”朱璧猛地抓住袁四姑娘的胳膊。 袁四姑娘被她抓得胳膊生疼,连忙同杨柳安慰,叫她息息火,慢条斯理道:“乐亭主,你有什么事慢慢说,我认真听着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璧带着期盼的眼神望着袁四,生气道:“还不是那个庶妹,她竟然嘲笑我,说你表哥娶我,就是瞎了眼,她不仅侮辱了我,还侮辱了你表哥,你说气不气人!冲着她侮辱人的事上,你帮帮我,替我在你表哥那里说几句好话,今儿他还教我骑马,我相信他心里有我。” 说着,她把自己手上套的金镯子脱下来,就要戴在袁四的手腕上。 袁四姑娘暗自吃惊,她表哥的事她真做不了主。 明康又不是明喜。 明喜喜欢钻营官场,但是明康,是难得的两袖清风,是尚书台里最受皇上器重的庶常。 很有主见而且很固执,认定的事不会被人劝动的。 既然表哥避开乐亭主,说明他心里没有乐亭主这个人,这时就算她怎么替乐亭主说好话,表哥也不会听进去,更不用提舅母。 袁四姑娘为难地推开她的镯子道:“不是我不帮你,乐亭主,你先别急,若我表哥有意于你,不用我说几句好话,他也会亲自上门提亲的。其实你喜欢我表哥,就知道他的性子才是,他认定的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几句话怎么可能改变他的心意呢。” 朱璧被她的话堵了回来,心有懊恼。 旁边的杨七姑娘也安慰道:“明公子是天下有名的贤士,乐亭主对他的心意,旁人都看得到,我相信明公子也知道,这事急不得,慢慢来。” “我可做不到像你那样,装着不知道,故意吊着人胃口。”朱璧驳道,说着又坚持把镯子套在袁四姑娘的手腕上,“这件事希望早点捅破窗纸,你还不知道我那个庶妹的性子,她恨不得横插一脚,搅黄这件事,四姑娘,这件事帮帮我,哪怕出个主意也好。” 袁四姑娘有点为难。 旁边的杨七姑娘被朱璧回呛后,面皮紫涨,朱璧的话好像一根刺挑痛她的神经。 朱璧的意思分明是说她故意欲擒故纵,吊着朱纬的胃口。 袁四姑娘也知道她的尴尬,看了一眼杨七姑娘,就对朱璧道:“乐亭主,你也别急,杨姐姐也是为你好,方才还在说上次十六准提菩萨圣诞没去成,一直觉得抱歉呢。” 听了这话,朱璧的脸色好了一点。 自从上次没去成白马寺礼佛,她就认定了杨七姑娘自以为是,以为要嫁给朱王府做宗妇,拿架子了。 不管她什么原因没去,堂堂的沛王府嫡女亲口邀请她,她就没有任何借口拒绝。 虽然面色好点,但仍然不看杨七姑娘,视她如空气。 朱璧握着袁四姑娘的手,故意冷落旁边的杨柳,这让袁四姑娘有点尴尬。 毕竟她和杨柳才是情如姐妹,犯不着配合不太不亲近的长乐亭主,故意冷落自己情同姐妹的好朋友。 袁四姑娘越过朱璧的视线,望向杨柳,笑道:“杨姐姐,今儿乐亭主心情不好,我们都好好安慰她吧。” 这么一来,又把自己和杨柳儿并成统一战线,向朱璧表明,她同杨柳亲密无间。 朱璧觉得没趣,但是碍于袁四姑娘是明叔夜的表妹,又有求于她,只好放缓语气道:“四姑娘,你可有什么办法帮帮我呢?我本想不理睬庶妹的,可是她处处搅和,害得你表哥生气就不教我骑马了。我那个庶妹,说起来一言难尽,总之上不得台面。” 听当姐姐的在背后这么说妹妹,袁四和杨柳微怔。 连亲妹妹都说坏话,还能指望乐亭主在背后不说她们的不是? 这件事若不应下来,乐亭主估计逢人就要说她们的闲话,那样对于即将与朱纬订亲的杨七姑娘来说,更不是好事。 为了朋友着想,袁四姑娘想了想,笑道:“这件事我会想想办法,但我脑子笨,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怕好事没办成,反而办了坏事,还是小心点,想周全了再做比较好。” 朱璧冷哼一声:“四姑娘,你是不愿意帮我吧,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敷衍我。” 袁四姑娘心里咯噔一下,看了一眼朱璧身后的郁闷的杨七。 为了朋友着想,她赔笑道:“话不是这样说的,乐亭主,论身份地位模样儿,你与我表哥最般配,我知道我舅母就很想表哥娶你呢,我表哥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今日他都能教你骑马,这是头一回遇到的事,你去问问谢云刘芳她们,可曾见过我表哥教过哪个女子骑马?你是第一个。我表哥性子高冷了些,给人看着好像不易轻近似的,实际熟了后,你就会发现他和亲近的人无话不谈。之所以杨姐姐说慢慢来,就是因为我表哥性子慢热,很多事情急了反而会好心办坏事。上次我的喜表哥还说呢,若是二表哥能同你相亲,那该多好啊。我打心底里也希望二表哥好。你说敷衍的话,我觉得有点冤枉。” “那你到底想到了什么法子?”朱璧不管不问一头愣青地蹙眉道。 袁四姑娘笑道:“法子当然有,可是我是个笨人,容我想想。” 说着作思索状,隔了一会,才又道:“我姨母对表哥寄于厚望,喜表哥的仕途也希望借一把力,他们自然不愿眼睁睁看着二表哥喜欢安亭主。” “明公子才不喜欢那个庶妹!”朱璧纠正道。 “是,是,是,我说错了。”袁四姑娘纳罕着,“二表哥的心思谁都猜不到,但是相信,二哥哥对你在意的,要不,今天不会教你骑马。” “不要来虚的,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朱璧不耐烦道。 “有是有,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失败了,你会不会怨我?” 朱璧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道:“横竖不怪你就是,快告诉我什么法子。我本来想她与文皇后走近,关系匪浅,昭叔叔知道这件事,肯定要责骂她,谁知昭叔叔就像没事似的。” 袁四姑娘看了一眼杨柳,目光再落到急功近利的朱璧身上,淡笑道:“既然亭主有言不先不会怪罪我,那我没什么可顾虑的,不过我觉得文皇后与安亭主关系生疏,没有你说的那么亲密吧,估计昭将军是知情的,所以才没当回事。”(未完待续。) 150 皇后 袁四竟然帮庶妹朱璺说话! 朱璧极为愤慨。 她冷哼一声:“你来我们家不过几次,庶妹你通共只见过两三次面,她和你说几句客套话,你就当真以为她品性好?告诉你实话吧,她的清白已经没有了。” 袁四姑娘和柳七姑娘吓一跳! 朱璺的清白没有了? 两个人面色阴沉,蹙眉互视。 怎么可能? 朱璧得意地笑道:“不怪你们惊讶,我知道这件事时还像做梦一样呢,知道前儿和亲的闹剧么?就是因为她的清白问题,被辽东的左贤王退回来,你们说可笑不可笑,耻辱不耻辱?她竟然还有脸回来!” “但我好像听说,是太后与老夫人临时决定换人的,辽东那么远,天气偏寒,咱们南方人一般身子都禁受不住吧,再说不到一日的工夫就回来了,若是左贤王见过安亭主,这一来一回总得七日,左贤王怎么可能见过安亭主呢?” “你们太天真了,左贤王难道非要见过安亭主?慕容家是什么人?事关他的公子的亲事,自然会暗中派人来调查的,不是一般的女子都能入得了慕容家的眼。”朱璧笑言,忽又想起要紧的事,话锋一转,“你说的法子,快告诉我吧。” 袁四姑娘替朱璺忧心忡忡,心不在焉地把自己的办法低声告诉她。 朱璧听了目光一亮,欣然地站起身,道:“这法子好。” 眼看着朱璧终于离开她们的帐篷,袁四和杨柳松了口气。 袁四姑娘道:“我们去看看安亭主吧。” “在文皇后那里,还是等时机恰当再过去。”杨柳道,“若乐亭主说的是真的,安亭主这几日肯定很伤心。” 袁四姑娘摇头道:“我相信清者自清,若是真的,也实非她的意愿,咱们还是当不知道为妙。” “真不懂,乐亭主为何那么对待她妹妹,都是一个府里长大的,何苦呢。”袁四姑娘又叹气道。 杨柳笑道:“嫡庶不同语,你没经历过不了解二者之间的矛盾。” 一个时辰后,明叔夜从林子里打猎回来,他带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白兔,那只白兔通体雪白,很可爱,一看就爱不释手。 朱璧在附近的出口等了他很久,终于从旁边跑出来,她突然出现,吓了明叔夜一跳。 “乐亭主,有事?” “皇上堂哥让你教我骑马,我还没学会呢,明庶常,你是嫌我这个学生笨不愿意教吗?” “怎么会?我记得乐亭主会了呀。” “就一个时辰,哪能学得会。”朱璧摇头道,“明公子再教教我吧,下马时我有点紧张,不知道怎么下才好。” “嗯,那你等会,一会我来找你。”明叔夜说着提了小白兔就走。 朱璧忙阻止道:“明公子,你是为我捉的小兔子吗?”说着一把夺过来,抚摸道,“真得很可爱呢,多谢明公子。” 明叔夜淡淡道:“乐亭主误会了,这是我送给安亭主的。”说着就想要回来。 朱璧脸皮紫涨,像被羞辱了一般。 她后退一步,气急败坏,想骂明叔夜,蓦地转念道:“难为明公子,一会我送到妹妹那里。” 说着故意一松手,小白兔瞅着机会窜到草地上,一溜烟逃跑了。 “呀,明公子抱歉。”朱璧故作焦急道。 小兔子已跑得无影无踪,明康面色处变不惊,淡然道:“跑了就算了。” 他转身牵过树干上系的小白驹,走至跟前道:“乐亭主请上马。” 朱璧心花怒放,故意几次三番的爬不上去,要明叔夜扶着,袁四姑娘说在教骑马的过程中,多些肢体的接触,然后装摔倒,让明康抱起。 她好不容易在明康的帮助下翻身上了马,骑在马背上溜达着,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康走在前面,无声地牵着马。 两人一路上零交流。 前面是块草地,摔在草地上应该不疼,朱璧心里盘算着,两个人已经来到草地上。 “明公子,我想下马。”朱璧道。 明康闻言,默默转身,教她如何下马最省力最安全,但是朱璧好像没听懂似的,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下来。 明康一阵错愕,急忙伸出手接住她。 朱璧重重地跌倒在他怀里,明康没有站稳,也跟着跌倒在地。 两个人相偎着倒在草地上。 朱璧的脸色瞬间红了,躺要明康宽大结实带着名贵香味的胸膛上,不由得心跳加速。 明康面色一如继往的平静如水。 他推开朱璧,但是朱璧双手死死地揪着她的衣襟,他不禁蹙眉:“乐亭主,没事了,放松手。” 朱璧好像惊醒一般,松开她,起身道,“多谢明公子搭救,若不是你急时相救,我肯定要受伤了。” “乐亭主小心点,按照我说的法子,下马不会有事,更不会摔倒。” 两个人都站起身说话。 “不知道文皇后找我妹妹为什么事呢,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朱璧有意无意道。 明康没有接话,但是这句话听进心里了。 文皇后为何找朱璺? 文皇后的帐篷里,布置典雅,设施齐备,宫女打起帘子,文皇后携她走进去,坐在旁边的榻前,帐篷里竟然还熏香,是普通帐篷无法比拟的,光这些设施运载估计要两大车。 朱璺规规矩矩地先和文皇后道声谢,然后才听从吩咐坐到她旁边。 帐篷里的宫女都被皇后支走,帐篷里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你是沛王爷的七女?” “是。”朱璺简单利落地应道。 这是她与文皇后第一次见面,史书上没有记载这位皇后,但是根据时间推测,这几年是皇帝的亲叔叔朱爽掌政,皇帝与太后在朝堂上都没有实权,文皇后应该是朱爽安排的,也就与南宫昭对立的人。 “抬起头我瞧瞧。” 朱璺缓缓抬头,文皇后仔细地看着她,富贵悠闲的模样打量着她,好像选美似的。 不否认文皇后长相可人,她看起来年纪也不过二十,眉目精致如如画,身段婀娜,穿着靛色的织锦湘裙,美丽得夺目耀眼。(未完待续。) 151 拉笼 朱璺并不知道这文皇后除了和朱爽走近外,其它的信息。 不知道文皇后对她有没有敌意。 文皇后外形穿着看起来很端庄,说话四平八稳,不像容易生气的人。 她的性子其实有点像南宫昭。 都是有心机的人。 那眼神已然在暗示着她有别的意图。 她就这么打量着朱璺,朱璺也装作客气,打量着她,互相对视。 文皇后的眼神有点散慢,似乎把她当成个无知的小孩。 这位皇后如此端庄,估计身边人做了什么不知分寸的事,也会为了维护朱室的颜面,不当着面怪罪人。 不过背地里使绊子,倒是说不定。 文皇后看着眼前倾城倾国的宜安亭主,心里不由得一酸,比她年轻还比她美貌。 偏偏是个庶出,而且有点扎眼。 “你,果然如传闻所说,不怕人,至真至善呢。”文皇后貌似在赞扬她,但是那眼神那语气,听着很酸。 朱璺觉得她有点虚伪。 方才在观景台虽然没有与她相邻而坐,但是她们之间只隔着朱璧,那么近的距离文皇后不可能没瞧过她一眼。 朱璺想着,淡笑无语。 文皇后又笑道:“我听说你是沛王爷的七女儿,最小的庶出孩子,你母亲曾经是郭夫人的陪房,就是一个丫环,不知道传闻是不是真的?” 听这话,好像不忍心传闲话,也不相信是真的。 朱璺面不改色,点头道:“是的。” “那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被杜老太妃疼爱,封了亭主,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吧。”文皇后笑凝着她,“你和明庶常是什么关系?” 听皇后话锋一转,朱璺暗自吃惊,文皇后和明叔夜之间有什么联系? 这位皇后竟然关心起明康的身边人。 朱璺回道:“明公子与我只是认识。” 文皇后原以来她会说是朋友,没想到眼前的女子连朋友身份都不想认,而且说起明康好像有点不屑,这反倒让她困惑也生气。 她眸中闪显一抹讽刺,探着口风道:“不对吧,我怎么听说,老夫人有意要让明公子成为府上的女婿。” “皇后您是后宫之主,难道忘记了长幼之序吗?要说做我们朱室的女婿,也有个先大后小,先来后到,怎么可能轮到我这里、” 她说得如此肯定还带着教训,令文皇后很诧异。 皇后强笑道:“但是我听说,明公子很喜欢你,难道你不动心?” 明叔夜说什么沛王爷的七女至真至善,这话已经传遍了大齐,一个庶出的女子估计就是因为明叔夜的抬举才摇身一变,升了亭主吧。 而且太后竟然也留意起这个不起眼的庶女,还特意应允杜老太妃,不追究和亲调包之事。 重点是,太后亲口应允调包换人。 这个曾经都找不到存在感的女子,就这么入了皇叔党的眼里。 不过文皇后看到朱璺有点失望的是,从朱璺的眼神里看不到对明叔夜的眷恋之情,难道情报有误? 朱璺心头一震,她看向文皇后半信半疑的目光,再次肯定地回答:“他是嫡我是庶,嫡庶不同语,皇后听到的,估计是别人杜撰的。” 文皇后惊讶地看着她。 她竟然当着面说假话,不过她也不好反驳,毕竟自己当日没有亲历现场,也是听别人说的。 “明庶常抬举你倒是真的。”文皇后笑道,仿佛安心了,满面笑容,“明庶常是天下有名的大贤士,即使他真得这么说,我也不见怪,他总是这样的人,处处抬举别人。你应该感谢他才是,你既然是沛王府的宜安亭主,身份就不算庶,不如我去和皇上说,把你指婚给明庶常,如何?” 朱璺摇头道:“皇后殿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没有这个想法。” “怎么?天下大名士都入不了你的眼?还是你想着什么宁做妻不做妾?” 朱璺心里一惊,这话皇后都知道。 她有多少眼线在沛王府? 朱璺摇头解释道:“我自知配不上明公子,何况老夫人说要明公子做朱室的女婿,与六姐朱璧有关,而不是我,皇后殿下,你这话若我们老夫人知道了,她会是什么反应呢?” 文皇后微愣,难道这小庶女要去老夫人那里告状说她挑拨离间不成? 她精致的眉目揪成一团,满含心机的眸光落在朱璺身上,流露出一种不容小觑的警醒。 这小小的庶女是警告她不要再煽风点火吗?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知道这么多人情世故的。 文皇后心里的计划落空,就有点吃怔地说不出话。 “你这意思是你要把明公子让给你六姐?感情的事岂是让能解决的?”文皇后转念淡笑。 虽然挑拨朱室的计划没实现,但是也要让她知道与自己作对的后果。 她不满地盯着这个傻庶女,既然不中计,就只好落井下石。 “皇后殿下。”朱璺一字一顿道,“这不是让,是缘分命中注定的,强求不得。就像皇后殿下与皇上,这都是命中注定。明公子是大名士,他不是普通士族子弟,配得上他的,只有我六姐长乐亭主,皇后应该很赞成乐亭主做明公子的正妻吧。” 朱璺的话像雨点般打着她的心坎。 正妻? 难道这庶女知道她的心思? 她喜欢明叔夜,若是撮和庶女与明叔夜,这个庶女顶多是个侧室。 她这么帮朱璺,朱璺感激于心,就会为己用,那么,她可以调唆朱璺反对明康纳正室,到时,她与明叔夜会有更多接触的机会。 但是换成朱璧就有点难。 毕竟朱璧的母亲郭夫人娘家十世九卿,位尊权贵,朱王爷也是处处帮着朱璧,那样她这样的皇后是无法抗衡整个朱室的。 只有庶出的朱璺,不惹人待见才能受摆布。 文皇后听了她的话张口结舌。 过了一会,她才巧笑道:“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这样,是正确的选择吗?天下大名士哪个未婚女子不喜欢?安亭主你何必藏掖着自己的情绪?”皇后说着压低声音,“若有必要,我可以拉你一把。”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了。 文皇后想拉笼她站自己的队。 朝堂有政党相争,女人也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做战场。 朱璺早已猜到她的心思,估计是想把自己收入麾下,然后为她所用。 可是这位皇后太小看她,还以为自己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朱璺笑道:“皇后殿下,我不过是个扶不上台面的庶女,有失皇后的错爱,诚惶诚恐。” 话说到这里一顿,皇后应该不会再纠缠了吧。 没想到文皇后紧紧地盯着她,半晌才道:“你好好考虑一下,机不可失。” “皇后殿下,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我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女,只想吃好喝好玩好,其他的都与我无关。皇后你可以骂我不成器,我的确是个不成器的,有负皇后的希冀。” 文皇后听了,气怔半晌,最后厌倦道:“你走吧。” “臣女告退。”朱璺说着就走出皇后的帐篷。 文皇后盯着她的背影,半晌,说不出话。 天气很好,凤洲围场的景致迷人,朱璺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就往自己的帐篷方向走去,不想看见林子不远处,南宫昭正朝她招手。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昭叔叔不会一直站在这里等着她吧。 她纳罕地小跑过去,竟跑得有点虚汗。 “昭叔叔,你特意找我?”她看见南宫昭脸色不点不好。 但是为什么不好,她也不明白,就问道:“昭叔叔你答应我的小梅花鹿呢?” “放心,已经带回来了。” 朱璺喜出望外,现代人养狗养猫,她养梅花鹿,这是第一次呢,放在现代,一辈子都不可能做到。 “在哪里呢?我去看看。”朱璺急道。 南宫昭却不急,一直冷眼打量着她,幽眸里有点阴寒,这眼神也把原本兴奋着的朱璺怔住。 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让南宫昭不愉快的事。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朱璺脸上还是带着浅浅的笑,道:“昭叔叔,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养着梅花鹿,看着梅花鹿,我就会想到是昭叔叔亲自为我捕到的。” “你为何去皇后的帐篷?”南宫昭突然问。 从皇后帐篷出来时,朱璺心里很不开心,若不是南宫昭招手叫她来,她不会表现得这么没心没肺。 看得出南宫昭是站在她这边的,至少正始八九年不会伤她。 史书上说南宫家对朱室大开杀戒的年份是正始十年。 还有两年,她可以好好研究,南宫昭为何与朱璺反止成仇,也许没有成仇,但是迫不得已吧。她决定如实告诉南宫昭关于皇后的事,也想问问皇后是什么人。 为什么在乎明叔夜,还想拉笼挑拨沛王府。 “昭叔叔你看见啦,皇后方才和我拉家常,说能帮我完成一个愿望,不过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地要帮忙,好像希望以后我站在她那边,凡事听她的。” “哦,那你答应了吗?”南宫昭意料之中。 朱璺笑着摇摇头:“皇后估计把我当成小孩子,以为十五岁的孩子心智没长好呢,不过宜安可是经过昭叔叔的调教,连刀都会拿了,皇后失算了。她现在估计把我恨成了什么样子。我会不会被整?” “有叔叔在,放心,谁也不敢拿你怎样。”南宫昭听了她的话,蹙眉道。 南宫昭心里愤怒,皇叔党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还想把宜安当成棋子用。 想要动宜安,该问问他答不答应。 “她还说了什么?” “没,没了。”朱璺纳罕着,关于撮和明叔夜与她的事,她半字不敢透露,担心南宫昭把这笔账算在明康头上。 南宫昭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傍晚时分,士子们打猎回来,在朱纬的招呼下,杨康毫无悬念地被评上从一品,实际上他打的猎物数量第二多,当之无愧,连明叔夜都投了她一票。 夺魁的正一品是明叔夜的朋友吕安。 吕安和杨康相貌性情截然相反,一个看似漂亮的美人,一个是典型的大汉。 论相貌,女眷们更愿意围绕在吕安身边。 朱璺见过吕安一次面,那次他的剑舞,洒脱不羁, 吕安会参赛意料之外。 给正一品和从一品颁发皇帝写的封品文牒的,是皇叔朱爽和尚书李晏。 这两个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拉笼两名士子站入皇叔党。 杨康对朝廷中南宫党和皇叔党之间的党派之争早有耳闻,他接过文牒时没有说什么,谨言慎行,反倒是旁边的正一品吕安对李尚书报以一笑。 吕安是明康的朋友,这次竞赛也是明康极力撺掇的,明康在尚书台办事,吕安自然明白,明康是站皇叔党的。 李晏正是明康的主管大人。 南宫昭在一旁坐着喝酒,仔细观察了吕安和杨康对待皇叔党的反应后,已然判断出一切。 齐明帝兴奋道:“昭将军人在哪里。” “臣在。”南宫昭放下酒杯,走出人群,上前揖道。 齐明帝笑道:“朕新得两名良士,不如都跟着你去战场上磨砺一番,回来给朕带回两名打磨好的麒麟之才。” 南宫昭道:“恭喜皇上。末将也希望这二位能为国效力,不过末将觉得带一名就够了,另一名留在京中,留作他用。” 齐明帝觉得有理,便点头道:“也是,那么昭将军希望带上哪位?” “杨刺史,末将觉得杨刺史走武官之路,前途不可限量。” “杨康在哪?” 杨康猛一听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南宫昭提及他,已觉得很荣幸,然后又听到皇帝在唤他,他受宠若惊地从人群中站出来,揖道:“臣在此。” “过几日,你随大将军一同出征,可愿意?” “臣万死不辞。”杨康激动道。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场景,今天终于实现了,四知堂杨家在他的手上终于可以挽回颓势,步入曾经风光的贵族圈子。 杨康七尺男儿,长相是典型的北方汉子,身材魁梧,粗犷豪放。 南宫昭见过,心里只有一个评价:一介武夫。(未完待续。) 152 奚落 至于武夫有没有头脑,这次征战中一见分晓。 齐明帝看向另一位正一品的吕安,见他长相不凡,有明康的气度,心里已打定令他去礼部先担任个文职,锻炼一下。 朱爽暗里望了一眼李晏,李晏会意,上前道:“皇上,不如让吕士子来我们尚书台做个尚书郎,为皇上培养个放心的人才是臣的职责所在。” 齐明帝既畏惧皇叔朱爽,又害怕南宫家,他是两头不敢得罪,因此转过头问向南宫师:“大将军认为吕士子安排在尚书台如何?” 南宫师笑道:“末将不干涉,问吕士子自己的主意方好。” 齐明帝觉得有理,就问向吕安。 吕安知道,党争两派都要拉笼他入队,他看向明康,作思考状道,“臣愿意与明叔夜一同为皇上效力。” 齐明帝听了心情畅快,吕安这是要站他的队,他能顶住南宫家和皇叔两派,是能为己所用之人。 因为明叔夜就是站他的队,虽然在李晏下面任职。 女眷们仰慕地看着两位士子,明叔夜已经是不可能的人选,但她们现在又有了吕安和杨康。 有女眷悄声议道:“大齐美人榜可以添上这二位了。” “照我说,吕公子能入三甲,杨公子也能入前五名。” 南宫师打量了吕安几眼,又自顾喝洒,一直在旁边观察的朱璺,发现南宫师对吕安不敢兴趣,只当是个初次相见的陌生人,而且根本没放在眼里。 倒是那个赵会,眸子里带着丝不屑,嘴角微撇,好像对吕安有点不服气的样子。 史书上关于吕安的死,认为是场阴谋,是赵会与南宫昭借机炒作,借吕安打击明叔夜。 吕安是导致明叔夜被砍头的导火线。 既然他是导火线,先掐断这个线再说。 朱璺看着吕安与明叔夜关系匪浅的样子,心里想着怎么让明叔夜疏离吕安。 她丝毫没察觉到南宫昭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几眼。 晚间,南宫昭突然叫她出来,嘱咐道:“明日,皇上要随兴狩猎,你不要乱跑,外面很危险。我明日也要跟随,顾不上你。” “嗯,昭叔叔我知道了。” 南宫昭环顾左右,“朗月那个丫头呢?” “我让她在府里休息,我带了结香过来。” 南宫昭一听,想要发火,但看到她无辜的美目,叹了口气:“随你。” 他说着就大步离开。 次日一早,太阳初升,青草地上还沾着露珠,文武百官的狩猎也正式开始了,跟随皇帝一同狩猎的还有昨日刚评品上来的正一品吕安和从一吕杨康。 铜锣响起,几十匹马飞奔出去,女眷们在观景台上激动地看着马背上英勇无敌的年轻士子们。 随着皇帝的第一支箭放出去,狩猎的人高亢起来,大家高呼“威武!威武!” 那些受惊的小动物四处逃散,追随着动物,几十匹马也迅猛地冲向四处逃命的动物。 数十支箭开始嗖嗖地飞响起,大臣们纷纷拉弦搭箭,对准猎物。 明叔夜也在其中,今日是为所有大臣们难得放松的日子。 观景台上的女眷伸长着脖子,兴奋地看向那边,都在猜测谁是第一个射到猎物的英雄。 就在这时,南宫昭突然从林子里走出来,与众大臣背道而驰,朝女眷的方向骑马过来。 他远远地盯着朱璺,目光定格一般,走近来,好像没看见旁人在场,手里提着一只兔子。 大家对那只小白兔很感兴趣,不知道南宫昭会把兔子送给谁。 众人翘首以待。 朱璺略一窘迫,然后就听见南宫昭将兔子示意给她看,淡定道:“安亭主,过来接着。” 女眷们羡慕不已。 南宫昭是第一个打到猎物的人不说,而且还是活捉,可知他多么厉害。 朱璺心里重重地叹口气。 南宫昭对她好,其实她应该感激在心,可能是他真得对朱璺有好感,但是当着女眷的面,送她宠物,难免会有人讲闲话。 还有他曾经似真似假的暗示,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 若提出来,会不会又自作多情,被昭叔叔笑话? 别人或许只是对你好,并无别的意思,说出来反而就变味了。 抑或是南宫昭救过自己,对她比别人要看重些,是念及旧情,朱璺自我安慰着,笑着上前接过南宫昭递来的兔子。 朱璺简单地说了声“谢谢”,女眷们听了觉得有点生疏感,大家没有起疑。 南宫昭颔首离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朱璺松了口气。 她带着兔子走到角落里坐着的袁四姑娘和杨七姑娘身边。 袁四和杨七对她手里的兔子也受不释手,惹得旁边女眷嫉妒羡慕恨。 大家便簇拥到长乐亭主身边,恭维奉承着长乐亭主,有意无意地贬损着庶女。 “不过一只兔子,搞得像没见过世面似的,长乐亭主,您说是不是?” “南宫将军本来是打算送给长乐亭主,方才南宫将军没有看到你,便给了你庶妹。” “看那些人得意嚣张的样子,好像南宫将军是特意送她的一样。” “你们别说了,我妹妹的本事大着呢,她的心也大着呢,连我母亲都拿她没办法,只能由着她去。”朱璧酸言酸语道。 大家听了,一阵不服气,连嫡女长乐亭主都不敢拿庶女怎样,这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了? 听着那些人聚在一块故意把这些话若有若无地传到她耳边,朱璺只当作没听见,同袁四和杨柳,抚着小兔子,自娱自乐。 就在这时,朱璧走过来冷眼望着朱璺,眼里冻结成冰,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站在她面前,道:“有没有会骑马的,和我比赛试试,看谁骑得好,我就把手上的镯子送给谁。” 众姑娘听了蠢蠢欲动。 朱璺抬眼看了下,就与朱璧的眸子对视上。 朱璧倨傲地冷笑,然后就看见观景台上有三五姑娘举起手。 很快大家都挑好自己的马,然后也像士子们那样,准备铜锣一响,就出发,谁先骑到五百米外的红线上,谁就胜。(未完待续。) 153 比赛 朱璺和袁四、杨柳坐在一起没有动,她不想看那些憋脚的马术。 朱璺想起杨康的事,就问道:“杨姐姐,你大哥顺利地评上从一品,还没说恭喜你的话呢。” “多谢你在昭将军那里说了好话。” 朱璺一愣,突然觉得自己没事找事,没话找话,会不会让杨柳觉得自己是故意卖弄帮忙的事,想让她道谢? 想着忙辩解道:“你不用谢我,是你大哥自己有这个实力夺得从一品。” 就在这时候,一个略为羡慕的脑袋突然从后面挤过来,朱璺和杨柳吓一跳,各自避开,那人就笑道:“昭将军对宜安亭主,真是好。这只兔子真可爱。” 是刘侍郎的姑娘刘芳。 跟在刘芳后面的是谢氏阿云,两个人像墙头草,一会在朱璧那儿说几句,一会又凑近来搭话,记得上次还被谢氏阿云利用了一把。 刘芳好像太低估了朱璺的脑瓜,她们打的小算盘,依庶女的脑子,很难明白的。 朱璺往后挪了挪位置,她以为刘芳只是想要兔子,就道:“这是昭将军托我保管的,若是我自己的,我倒是可以送你,但是昭将军的我作不了主。” 说着表示无奈。 刘芳忙道:“谁想要啊,我只是看看而已。何况谁不知道是昭将军捉给你的。就算想要我们也不敢要啊。”她说这话是畏惧南宫昭的威势。 想酸朱璺却又不敢酸的明显。 南宫昭是高高在上的人,从没有看过谢云、刘芳这样小人物一眼。 当着南宫昭的面,她们大气不敢出一个,看到了就有点害怕,只能暗暗酸酸朱璺。 “长乐亭主她们玩得多开心啊,宜安亭主,先放下这小畜生,我们下去玩吧。”刘芳笑道。 朱璺不去,谢云刘芳就在一旁唠叨不已,惹得旁边的袁四姑娘和杨柳都觉得有点烦。 朱璺猛地站起来,刘芳见状,眼冒精光,和谢云拉着她往热闹处走。 走到宽阔平坦地草地上,只见那几个姑娘马马虎虎地骑了两圈了。 不用猜就知道朱璧会赢。 刘芳指着不远处,笑道:“你们看,长乐亭主的马骑得,真好呢!” 朱璺远远地撇了一眼,没有答话。 刘芳却非要她吱声表个态,又道:“长乐亭主真是聪明,学得很快呢,明公子老师也当得好,名师出高徒啊。” 朱璺抿唇不语,依然没有接刘芳的话。 谢云道:“明公子是谪仙般的人物,原来骑马也这么厉害。” 朱璧一直是倨傲的,此刻,她故作镇定地加快马速,耳边呼呼的风声,令她的面色苍白不定,还要强挤出笑。 姿势是正确的,不过骑马的工夫不敢恭维,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见状,朱璺摇摇头。 不会骑马非要惩能。 刘芳却觉得很惊讶:“宜安亭主,我们也学骑马吧。” 没等朱璺开口,旁边的谢云道:“安亭主不会,你要学自己去学。” 这也是朱璺要说的话。 刘芳却道:“皇上不是让大齐马术最好的人教过安亭主吗?安亭主把学到的再教教我们。” 朱璺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跟在后面的袁四姑娘和杨柳阻止道:“骑马很危险,安亭主也没有学会,等学会了再教你们。” “有什么危险的,侍卫们就在附近,真有危险,他们不会来搭救吗?我去牵马过来。” 刘芳说着就去牵马。 朱璺转头离开,没有给谢云好脸色。 这两个人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就想合谋欺负沛王爷的七女! 真以为她们是郡主啊。 谢云略为吃惊,看着刘芳已经兴冲冲地去牵马,人已走远,再看看朱璺冷冷的背影,她有点失算,没有想到庶女这么不客气。 她想追究,却发现自己的身份尴尬,虽然是嫡出,可是家族比不得沛王府的权威,只好气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庶女离开。 刘芳赶过来时,就发现草场上只有谢云一个,谢云把事情告诉她后,她面色青红不定,幽幽地酸道:“连个庶出的都瞧不起我们。” 生气归生气,她还不敢大肆渲染,只不过有一搭没有一搭地在人前讥讽几句。 远远地看向这边的朱璧知道谢云和刘芳失算了,心里埋怨她们什么事都不会办。 谢云和刘芳隐隐担忧,长乐亭主说办好这件事,会重重有赏,现在没有赏赐不说,可能还要埋怨。 她们也没想到朱璺会不顾脸面直接甩脸走人。 两个人背后如芒刺在背,迎视上长乐亭主的目光,那恶狠狠地眼神里满满的怒容,毫不客气毫不掩饰地盯着她们。 两个人都只好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走过去。 旁边的女眷们看着这两个人走过来,不免奚落道:“谢云,我好像看见了不该看的呀,庶出的都不愿意同你们一起骑马。” “刘芳,听说是你邀那庶女一起的,你怎么这么犯贱呢。” “你!” 刘芳的脸憋得通红,她抬头盯着那个说话的女子,心里火大。 若不是长乐亭主在跟前,一定要上前撕烂那人的嘴巴。 刘芳嘴硬道:“乐亭主,这件事,怨不得我们,是那个庶女在耍我们,故意说来骑马,等我把牵过来,她自己走了,她真是目中无人,明明只是个庶女,还和我们嫡出的拿架子。乐亭主,你作为嫡姐不能坐视不管啊。” “呵,怎么管,难道要我去打她几下不成?你也不想想,那个无赖,有昭将军这棵大树做依靠,能打得了吗?我正要说呢,她对你们这么无视,难道你们就这么不睁气,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么白白地欺负你们不成?” 谢云刘芳面面相觑。 这时朱璧又居高临下地开口:“亏你们还是大齐美人榜上的新秀,却被一个榜上无名的人踩了下,也不敢还击,那庶女目无尊长,敢这样对待你们,你们就算是替我们沛王府收拾一下,我们也不会追究,更不会责备你半个字,原本这件事是那个庶女的不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谢云和刘芳听了,稍稍一愣,胆子大起来。 刘芳忙道:“有乐亭主这句话,我们的心已经宽慰不少,那样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放在眼里,抬举她简直是侮辱我们嫡出的。” 长乐亭主歪嘴一笑,夹紧马腹,调转马头就离开。 左右的女眷,也只好簇拥着她离开。 “芳妹妹,你真得打算要动手?”谢云吃惊道。 她还有理智,不想被长乐亭主继续利用下去。 朱璧想借她们的手处理朱璺,南宫昭若知道了,会不会收拾她们? 一想到冷血无情的南宫昭,谢云的后背就涔涔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刘芳却失去理智一般,怒道:“难道我们就被个庶女这么羞辱?” 谢云当然不甘心! 没有再劝说什么,两个人当下议定。 朱璺同袁四和杨柳呆在帐篷里闲语。 “安亭主,你真是勇敢呢,刘芳最近是文皇后身边的红人,你都敢得罪她,不过我认为,她可能不会善罢甘休。”袁四姑娘告诫道。 袁四姑娘性子直爽,和朋友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她对朱璺没有敷衍客套。 朱璺笑了笑:“若她想没事找事,我很乐意奉陪到底。” 这话说得霸气,连旁边的杨七姑娘都不由得佩服起来:“安亭主,我真得佩服你,敢做敢当,一般的女子不及你一二。” 袁四姑娘也笑着点头,很赞同这句话。 就在这时,刘芳从外面走过来,笑道:“安亭主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呢,走,不是说骑马吗?怎么突然变成缩头乌龟。” 她半讥半笑着,上前装作爽快的模样,拉起朱璺 完全没等朱璺说话。 表现得好像两个亲密无间的小姐妹。 袁四姑娘和杨七姑娘见状,忙要劝阻,朱璺甩开刘芳的胳膊,摆脱她的纠缠,淡笑:“你在骂人呢?我更不能和你玩。” 刘芳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仍表现得大大咧咧:“安亭主,你说得什么话,谁骂人,我们的关系这么好,那是玩笑话,你可别当真,走吧,大家都在外面等你一个人呢,你不来,我们玩得也没意思。” 刘芳轻门熟路,好像两个人真是认识很久的老朋友。 刘芳的脸够大得可以跑马了。 朱璺扬眉望去,就看见朱璧在众女子簇拥下争夺着悬在空中的一束鲜花。 几个姑娘在比试看谁先拿到那束花。 比赛看似激烈,可是冷眼人旁观,就知道那些女子不过是做戏,实际上谁也不敢拿那束花,只等着朱璧先上前摘下。 不过朱璧有点不让人省事,一直摘不到。 朱璧的眸光无意间地落在不远处的庶妹身上,气血上涌,努力地压抑着内心的不平,依然玩自己的。 朱璺想了想,还是想离开这是非这地,掉头就走,被刘芳谢云两个无赖强行装作热情的样子扶上马。 袁四姑娘和杨七姑娘觉得不妥,上前要阻止,被突然冒出来的几个宫女挡住。 刘芳笑道:“安亭主,我们看看你骑得怎么样。” 这两个人的脑子也只会想这种雕虫小技,不知道她们到底为何让她上马,难道只是想让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朱璧朝她这边喊来:“妹妹,敢不敢同我比试一下?”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朱璺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刘芳,那刘芳心快提到嗓子眼,风平浪静地朝她淡笑。 朱璧骑着马慢吞吞地走过来,面带挑衅地望着朱璺。 刘芳拍掌道:“两位亭主比赛,这是难得一见的场面,我们很乐意给两位亭主评判。” 谢云附和道:“谁先拿到那束花谁就是胜利者。我数三声,两位亭主一齐出发。” 看着她们一唱一和,朱璺沉得没好事。 冷眼盯着一脸倨傲的朱璧,没有表态。 “呵,你变成缩头乌龟了?”朱璧讥笑道,“怎么不敢和我比试?” 朱璺想了想,指着刘芳:“你也过来,一起比试。” “哎,安亭主,我不会骑马呢,就不出洋相了,我会给你助威。”刘芳淡笑敷衍。 “你是发起者,自己不参加,那我也不参加了。”朱璺说着作势就要下马。 刘芳急道:“我参加,参加就是了。” 说着就牵过旁边的那匹黑驹,装作动作生硬的模样,试了好几次都没骑上马背,但她的动作和姿势都非常正确,一看便是个骑过马的老手。 刘芳慢吞吞地上了马,谢云已经等不及了,她高声道:“你们准备好,我来施令。” 朱璺面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拿起自己的玉牌不时地把玩着,玉牌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惹人注目。 刘芳暗笑,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玩玉。 这个庶出的女人,越来越无法无天,这次是个大好的机会,朱璧痛快地想着,她盯着庶女,目光中的流露出杀意。 狩猎时不小心中了箭伤,这是意外,没有人会怀疑到她们身上。 她想着看向那密林深处,只要造成狩猎不小心误中箭的意外假象,没有人会把责任迁到她们在场的任何人身上。 就算南宫昭知道这个意外,他也不会说什么,毕竟狩猎场上的危险他又不是不知道。 何况每年狩猎都多多少少发生过意外,以前狩猎不小心误伤人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朱璧想着嘴角浮现起一抹得意的笑。 天赐的良机,她苦心想出的一条妙计,若成功了,母亲一定会重重地赏她,明叔夜再也不会想着庶妹,她与明叔夜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明叔夜没有别的选择。 “七妹,我让你两步,你先请。”朱璧得意地笑道。 朱璺淡笑:“不必,公平起见,还是一同出发吧。” 说着她握紧马缰绳,淡定地收回玉牌,她要赌一局,这场局里,南宫昭会不会出现。 要么离开这个时代,重返自己的世界,要么,南宫昭的人会出现。 朱璺淡定地看向目光凶冷的朱璧。 谢云兴奋地走到旁边,高呼道:“开始!”(未完待续。) 154 身亡 刘芳虽然极力表现自己不会骑马,但她仍骑得最好,只是一会,就超过了朱室的两位亭主,她拉住马的缰绳,制止那马继续前行,面上装作着急的样子,催着马道:“快走啊,快走啊。” 好像她的马有问题,怎么催也不动,直到朱璧超赶过去时,她才松口气。 朱璺淡定地看着前面的二人,她骑至刘芳身后,扬起马鞭猛抽她的坐骑一鞭,那马便狂嘶一声向前冲去。 刘芳面色大惊,马就往前往奔而去,一下子就把朱璧赶超。 看客们也跟着吃一惊,眼看着刘芳的马一气奔到目的地。 朱璧看了不由恼怒,刘芳打乱计划不说,竟然还抢她的风头! 谢云在旁边不由得冒冷汗,她的目光移至始作俑者的朱璺身上,庶女目光冷冷,看向远处的刘芳,突然就扬起马鞭,猛抽一鞭,她的马也飞快地朝前奔去。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朱璺目不转睛地盯着刘芳,很快超过朱璧,看众不由得惊呆了。 朱璺的马术不比刘芳好,但至少比长乐亭主厉害。 这场比赛变成了朱璺与刘芳的比试,眼看着花束唾手可得,朱璺与刘芳并驾驱,两个人差不多一起来至花束下面。 远处的狩猎鼓声咚咚响起,狩猎者们一个个箭搭弦上,朝猎物射去。 一只猎物突然从林子里窜到草场上,朝人群方向奔来,跟在后面的狩猎者,正在朝这边拉弓。 不过他的箭头对准的方向不是猎物,而是花束下的人。 “快闪开!” 不知道谁突然大叫一声,接着一支带着寒光的利箭嗖嗖地朝朱璺射来。 人群里发生尖叫。 “躲开。”杨七姑娘突然大声喊道。 千钧一发之际,那支箭带着阴森的寒光直指她的头脑,就在她来不及思考,看怔之际,那箭好像又撞到什么,偏了点方向,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箭直射向她后面的人,而她后面站着的就是刘芳,接着她身后一声凄厉的声音响起。 刘芳忽然瘫软地从马背上摔下来,刘芳的坐骑也受惊般地长嘶一声,朝前面狂奔得无影无踪。 这惊险的一幕被女眷们看到,与刘芳要好的谢云猛一看见箭头射穿了刘芳的头部,她吓得昏厥过去。 看到这惊险的一瞬,朱璧脸色煞白,再一瞥到地上倒在血泊中的刘芳,腥味令她作呕。 朱璺睨了一眼倒在被箭射穿头部的刘芳,没有多大的反应。 她已经见过好几次这种血腥的场面,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射箭的人,那人已惊慌地想调转马头。 在场的女眷们从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景,只见刘芳惊愕地睁大眸子,好像还不相信箭射死的是自己。 大家吓得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刚刚打猎回来的刘侍郎突然看到这一幕,睁大眸子不敢置信地冲过来。 “芳儿!” 刘大人不敢碰那支沾着女儿鲜血的箭头,她的芳儿浑身颤栗着,嘴角翕翕合合地说不出话。 在场的众人惊魂未定,有害怕散去的,也有心惊胆颤地留下来的,还有的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跟着刘大人回来的明叔夜见状,迅速反应过来,朝那侍卫道:“快叫太医来。” “抓住那个刺客。”朱璺突然指着箭射过来的方向,那边有个人正往林子里逃窜。 跟随而来的侍卫们震惊地看向朱璺手指的方向,那边一个人黑衣人骑马,背着箭试图往林子里逃跑。 明叔夜二话不说,翻身上身,冲那个人狂奔过去,侍卫们连忙跟上,形成包抄。 围场的地形他们很熟悉,刺客逃的方向没有路,这也是明叔夜穷追不舍的原因。 没过一会,明叔夜就带着侍卫将那名刺客活捉,大家惊魂未定地看了那人一眼,只觉眼生。还没问那刺客背后的指使人时,太医被召听唤过来,只是还没赶到时,刘芳就死在了刘侍郎的怀里。 刘侍郎失声痛哭,他抱着箭头仍插穿在太阳穴位置的刘芳到侍卫们抬来的担架上,然后发疯一般地冲向那刺客,抓住刺客的衣襟,狠狠地甩了他几个耳光,那人的脸瞬间被打肿成红色的馒头。 刘侍郎只有这个小女儿,虽然地位没有南宫府,朱室显赫,但是刘芳在刘府的待遇,是朱璺有过之无不及的。 痛失爱女的刘侍郎,如同发疯的野兽,那刺客被打得嗷嗷直叫,可是手脚被束,没有反抗动弹的机会。 刺客的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刘侍郎还在痛声道:“还我女儿!你快还我女儿!” 明叔夜走到朱璺身边,打量她片刻,淡淡地问道:“没事吧?” 朱璺冷冷地盯着被刘侍郎打得脸皮红烂的刺客,道:“查清了那人是谁派来的?” 明叔夜望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风吹过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可是朱璺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闪过怯色,与旁边的姑娘们的神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淡淡地道:“好像是刘府自己的人。” 说完这个答案,原以为朱璺眸子里会有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朱璺好像知道了似的,没有表现太多的惊讶。 是她的心理素质太好了。 面对这样血腥的意外事件,自始至终都没有害怕,甚至眸子里都没有闪过一丝慌色。 恍惚间,他觉得眼前的朱璺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善良的姑娘,他看到朱璺的眸子里慢慢地结了一层冰,像个杀手。 明叔夜大吃一惊。 自从上门提亲后,他并不知道朱璺发生过什么事,也许是因为她的清白被毁,才让她变得心地如此坚硬。 “自己人杀自己人,你觉得可能吗?”朱璺冷冷道。 她已经肯定刘芳设计想害她。 不过她能猜到,就说明刘芳这个人太意气用事,疏忽大意。 刘芳与自己无冤无仇,发生这种事,最大的可能还是因为她受了朱璧的调唆。 朱璧没脑子,刘芳更没脑子。 估计她死都不会知道自己被朱璧利用了。 死了还毁容,这下场该让刘芳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收敛了。(未完待续。) 155 自作孽 朱璺看向坐在旁边的朱璧,那人有种做贼心虚的紧张。 明叔夜沉声道:“你知道她会陷害你?” 若是知道,发生这种惨状就是朱璺意料之中的事,朱璺怎么会变得这么冷血无情? 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是他曾经认识的朱璺。 朱璧淡淡地看了一眼被刘大人打昏厥的刺客,那刺客被侍卫们拖走。 她冷冷道:“你说呢?” 明叔夜吃惊地看着她。继而转身向悲痛欲绝的刘大人走去。 “大人,如何处置刺客?”明叔夜走上前问刘大人。 刘大人痛哭流涕,懊恼地瞥了一眼一直冷若冰霜的宜安亭主,迎视上安亭主结成冰霜的眸光时,他既心虚又气愤,却使不上力般地无助。 刺客说是打猎,射箭失误,不小心落在和安亭主在一起的刘芳身上。 听了这句话,刘大人就明白了一切,他没少听心爱的女儿提起过,很讨厌沛王府的庶女。 这可是女儿亲自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但凡女儿提前告诉他一声,他也绝不会让女儿意气用事,做出这件蠢事。 若当时杀死的是宜安亭主,那么自己的侍卫被查出来,沛王爷尤其是南宫府都不会放过刘府,很有可能日后报复; 现在这件事是芳儿的报应,可是刘大人还是很生气,因为宜安亭主看样子是猜测到即将发生的事,却还故意地与刘芳站在一处,刺客才会不小心误杀。 想到这个,刘侍郎又气又心虚。 若是宜安亭主能手下留情,避免或者暗地里阻止这件事的发生,让刺杀的事风平浪静地过去,自己躲过一劫,也饶过刘芳一命,那该多好!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刘芳悲愤的目光再次落到旁边瑟瑟发抖的长乐亭主身上。沛王府的嫡女,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的她,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刘芳作筏子? 刘侍郎的悲愤化作痛哭,他的女儿为何这般傻,给他人作嫁衣? 他一味地宠爱女儿,没想到溺爱成没有判断力,听风就是雨,被长乐亭主利用的地步! 他的女儿如此傻,又被宜安亭主残忍地报复,她为何这么傻! 刘大人呜呜咽咽,无颜面对众人,背着脸,挥挥手,声音颤抖道:“立刻处死。” 众女眷得知要处死人,忙着散开。 朱璧心有余悸地跟着谢云离开,袁四姑娘和杨七姑娘也想拉着朱璺离开。 明叔夜走上前淡淡道:“表妹,你们先走,我同宜安亭主说几句话。” 袁四姑娘听了,嗯了一声,就拉着杨柳离开。 明叔夜和她走到附近无人的地方,明叔夜紧盯着她的眸子:“你知道刘芳的局,故意将计就计么?” 朱璺没有回答,算作默认。 “为什么选择她?”明叔夜不解道。 在他看来,朱璺即使是想报仇,也不会残忍到这个地步,是什么让她对一个不熟的女子下这么狠的手。 刘芳的品性略有耳闻,她是个咋咋呼呼的姑娘,说话不经大脑,好被人利用,但没见过什么世面,偶尔几次能在宴会上见到她的身影,可谓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小家碧玉。 这次谋杀的事依刘芳的简单处世脑子,很难做到这么冷血绝情! 何况她与朱璺并没有正面的矛盾,没有多大的仇,无非是小女子扮扮口角,这件事,只怕背后另有其人。 朱璺淡笑:“不管怎么说,刺管是她的人,她是知道这件事的,又不是小孩子,都是大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她做这件事时,不可能想不到最坏的地步是自己被利用死去吧。你说呢?” 明康冷凝着她,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远处的朱璧见明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庶妹,而庶妹又笑言笑语,虽然听不到两个人在说什么,但看起来很亲昵,她醋意大发,回过头瞪向谢云:“你们干的好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亭主,刘芳已经死了,你积点口德,她已经死了!”谢云气血上涌。 她最后的姐妹因为受到挑拨,去害一个与自己无冤无仇的人,得到利益的是眼前翻脸无情的长乐亭主。 现在刘芳已死,长乐亭主竟然还想责怪刘芳,她很气愤。 原本就对朱璧一直以来的倨傲不满,在南宫府领教过这位亭主傲慢无礼的性子后,就不打算再搭理这个人,那时,她还对沛王府的七姑娘,生过同情之心。 可是刘芳蠢到家,非要赶鸭子上架,巴结这位亭主,要嫁给朱纬,她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本事拿得住朱纬,担不担当得起宗妇的职责,家世门弟能不能成为朱家择妻的考量? 只为了那个幻想,被朱璧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传闻四知堂杨家与朱家要结姻亲,刘芳竟然还不信。 可是刘芳理应受到处罚,但罪不至死,派她的人当刺客,这本已是疏漏,还是朱璧的建议,这主要的策划人是朱璧。 宜安亭主却毫不犹豫地杀了刘芳。 想起来,她就替刘芳不值。 现在又被长乐亭主责骂,积压在胸的委屈都一股脑地窜上来。 朱璧大吃一惊,谢氏阿云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 但朱璧心里有鬼,被谢云反抗的吼声唬住,很害怕这件事被传开,忙压抑着怒火道:“你说的什么话,她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声音有点气虚。 谢云冷哼一声:“你心中有数!”谢云也知道自己敌不过她,决定从此分道扬镳,再也不同长乐亭主站一起。 她气哼哼地甩手离开,留下朱璧尴尬地盯着她冷冷的背影,骂道:“都是窝囊废!” 侍女们已经簇拥过来,扶着长乐亭主回自己的帐篷。 刘芳的事震惊了皇上和狩猎回来的文武大臣,皇上准许刘侍郎先行离开,回去办丧事。 皇上看了两位亭主,安慰道:“听说你们当时正和刘家姑娘比试,两位堂妹没吓着吧?” “没有。”朱璺淡定道。 朱璧却是身心俱颤,一想起刘芳死前那恐怖的样子,箭从太阳穴一边穿透到另一边,流了一大瘫的血,目光如鬼般凄厉地睁着,那个画面她一直挥之不去,仿佛看见刘芳站起来,伸出血淋淋的手正朝她走过来,要掐她的脖子。 阴森感从后背冒起,朱璧忍不住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虚惊一声,但是这失态的反应被在场的人都看在眼里,众人诧异地望向长乐亭主。 “乐亭主!乐亭主!”文皇后轻声唤道。 朱璧仿若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不由自主地问:“什么?” 她缓回神,才发现宴席鸦雀无声,大家在用怀疑的、困惑的、同情的、怜悯的各种不同的眼光看着她。 耳边传来坐在上首的皇上的安慰声:“看来,朕的堂妹长乐吓得不轻。别怕,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朱璧恍悟自己方才出了神,失了态,忙迅速地恢复镇定,强笑道:“多谢皇上关切,臣妹没有大碍。宜安当时就在跟前,宜安比臣妹更受惊吓。” 沐明帝听了转头望向朱璺,正要安慰几句,朱璺先道:“皇上放心,臣妹没有受惊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臣妹觉得真正害死刘家姑娘的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刺客可抓住了?”齐明帝问。 “回皇上,当场击毙,不过说来奇怪,是刘府自己人,刘大人也说不是刺客,是他的侍卫打猎时不小心误射。”明叔夜道。 “围场狩猎难免会有擦伤流血的事,不过,这么严重的情况,好像不多见。”齐明帝若有所思。 “是啊,还是在草场,那么开阔的地儿,有人站在那里一目了然,还是刘府的旧仆,他自然能认识几个人,怎么会误射?”赵会瞥了眼朱璧,淡笑着。 朱璧的面色早已苍白如纸。 朱纬见了,觉得有隐情,就替他六妹掩护道:“这也说不定,从前那些发生误伤人的事不都是不小心射偏了嘛。” 赵会听了,没有再接口。 他要给朱纬一个面子,不过朱纬的这个六妹长乐亭主,实在不敢恭维。 目光太过短浅。 众人听了若有所思。 “是啊,刘家姑娘太倒霉了,太可怜了。” 大家觉得这件事有隐情,不过皇上更关注于狩猎一事,很快开始犒赏捕获猎物数量最多的前三名勇士。 吕安,赵会和杨康。 宴会后,凤洲围场上空一轮明月升起,南宫昭不顾疲累,走至帐篷附近赏月,就看见朱璺站在那里,他悠闲地走过去,伸手猛地促住她的胳膊:“在等我?看不出你这么瘦弱却有这个本事,进步了。” “昭叔叔说笑了。这一切都是昭叔叔的庇护,若是放在以前,我可能只会避开,现在顺手推舟,也想验证昭叔叔的实力,一举两得。” “哦,宜安,那你觉得昭叔叔的实力如何?” “宜安只想知道,当时是谁救了我?那人可在现场?”朱璺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其实有一丝恐惧。尽管他对自己好。 南宫昭点点头:“就在你们身边。” “多谢昭叔叔。”朱璺揖道。 南宫昭却捉住她的胳膊,轻抬起来,淡淡道:“不用客气。” 两个人相视无语,朱璺转头望向月空,耳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感情,平平淡淡的,“你可愿让我护你一世?” 朱璺心漏跳一拍。 因为紧张抑或是心悸。 好像还有一点心动,不可能,她怎么会对这个史书上说的伏地魔感兴趣。 可是抛开偏见,单单论感情,他已经救过她好几次命。 很想说作为义女,她愿意,但是这话说出来,估计南宫昭要吐血。 她想起当日对王元姬夫人所说的誓言,想起自己的初心,一生一世一双人,再一想起,南宫昭接下来几年的罪行,以及他后来称帝,这样的男人喜怒无常,野心太大,对家庭不会太过重视。女人只是替他传宗接代的工具。 她想要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一点,她身边的人都无法符合要求,只因为她提前知道了这段史实。 经历了白天的事,眼前的漫漫长夜注定无法安睡,她只是凭着直觉走到这里,呼吸下郊苑的新鲜空气,同时带着侥幸等待南宫昭来替她解答心中的困惑。 想不到,真得遇见了,南宫昭也很直白地告诉了她一切。 而且又提出了一个暗示意思很明显的问题。 有一瞬间,她稍显错愕,南宫昭好像也没想要答案,只是笑着打断她的思考:“你是怎么知道玉牌的作用?” 他送了玉牌给她,但只说了玉牌的一个作用,并没有说明玉牌可以调动他的三千暗卫和细作。 白天朱璺被救,正是因为她当时拿出了玉牌,在场的一名宫女瞧见了,暗自地打偏了箭头的方向,真正救她的是玉牌。 朱璺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直觉,它能保护我。” 话音刚落,南宫昭脸色陡然一变,回过头盯着她:“你是说,你只是试探?你怎么这么傻!如果玉牌没有作用,你就会死,你明白吗?” 眼前的姑娘面庞在月光的照映下皎洁得如玉盘,带着淡淡的朦胧和迷离的美。 是的,这是一次冒险,可是南宫昭不知道的是,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如果真得死去,也许她就回到原来的世界,但也许她会万劫不复。 可能是她不想留在大齐的时代,她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依然做一名心理医生。 但是南宫昭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她一跳,听得出他很紧张。 为什么呢? 难道只是因为曾经他救过她,收留过她,还是因为她这副倾城倾国的容颜? 南宫昭盯着她的脸,她却仰着头看天上的月亮。 南宫昭紧抿着嘴,猛地伸手,托住她的下巴转过来,生气道:“我在同你说话,看着我!” 朱璺盯着他,略畏惧道:“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敢。” 南宫昭松开她的下巴,再次沉声道:“下次如果再犯,叔叔可能会大开杀戒。” 朱璺惊得说不出话!(未完待续。) 156 遇袭 “最好别让人伤害到你。”南宫昭再次沉声道。 听了这话,朱璺背后冒着冷汗。 然后就看见南宫昭生着气,大步离开,她这才后悔自己方才说的话。 拿自己的命做赌注,若是失败了,会有很多人伤心吧,老夫人和南宫昭都是在乎她的,为了他们,为了朱璺,也应该好好地活着呀,保护好身上的这副躯体。 她想着深深地叹了口气,夜晚的围场,除了几个守卫在打盹,马都进入梦乡,空气有点清冷,夹着浓浓的青草香和泥土味。 月如笼纱,笼罩着一个个白色的营帐,也笼罩着她,一阵微风吹来,耳边隐隐约约地听到低沉的古琴叮咚声,不是她听错了吧。 这个地方也有古琴声? 凉风习习,隐隐约约传来《长林散》的琴声。 月华下,那人白衣胜雪,坐在岸边,月光投映在江中,波光鳞鳞,琴声似乎拨动了水中的月光,也拨动了人的心弦。随之起舞。 长林散的调子,她一直还记得。听明康亲自弹奏长林散,思绪也随着那妙音进入一种别致的境界。 首夏犹清和,芳草亦未歇.。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朱璺被这人间仙曲感染,忍不住想起几句诗。 弹琴的人听到了低声的诵诗,沉沉的声音响起:“谁?” 朱璺回过神来,忙调头就要离开。 耳边再次传来明康不咸不淡的声音:“既来之则安之,为何要躲着我?” 听了这话,朱璺顿足转身:“宜安打搅公子弹琴雅兴,望见谅。” 月华如水,琴声已经嘎然而止,那调子本来像溪水一样,在低吟之际停下,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突兀之处,萦绕在水中的余韵还能陶醉着周围的万物。 明康转头望向她,看不清他的眼神,他也看不清朱璺的面部表情,朱璺原本心里不安,想到这个,又稍心安。 长林散的调子,天下只有明康会弹,只是他很少弹,想不到在这夜深人静时听到了这么美好的乐曲,此生很值。 那调子千回百转,想必他心中抑有千千结,但是不同于南宫昭,明康还是个很直爽没有心机的人。 如果真是自己让他变得如此不开心,那么自己赔个不是就行了。 “是你啊。”明康转回头仰望月空,笑叹,“宜安亭主为何深夜不在营账里休息,四处闲逛呢?凤洲围场四周多是野猪猛兽,即使你有昭将军保护,又怎能每次都那么救得及时呢?” 他语气依然不咸不淡,但字里行间带着诸多的讽刺和已经知悉的秘密。 朱璺听出他话里的酸意,并不打紧,只是惊讶于他竟然知道了白天是南宫昭的人保护她这件事。 这事她从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她和南宫昭二人知情,明康如何得知? 难道他只是试探套她的话? 朱璺想着作了一福,上前道:“明公子,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主意,与南宫昭无关。” “呵,你这么在意呀?”明康暗自吃惊,话里的讽刺比方才还要重。 什么时候朱璺同南宫昭感情这么好?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怎么不知道? 明明朱璺与他快要谈婚论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讽刺完后,明康带着淡淡的不满,继续弹他的琴。 朱璺也不想自讨没趣,就默默作了一揖离开。 耳边仍然回响着那千回百转的《长林散》。 这一晚她躺在榻上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以至于晨间起榻时才沉沉地合上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营帐外面传来嘈杂的马鸣声,朱璺一下子被惊醒。 从榻上弹起身,朝帐外走去,却碰见了明康,明康从她帐篷外路过,猛地看见她时,淡笑:“宜安亭主看起来好憔悴,难道昨夜没睡好,是不是今日昭将军不准你再去骑马了?你不用担心,今日看我们比赛吧。”他说着大笑。 话里带着醋意。 他和要南宫昭比赛,朱璺不顾他的讥笑,忙上前道:“和昭将军比赛,尽量表现得自己平平,不要太冒尖,那样才保得了你的命,躲过三十九岁天罗命。” “你胡说什么?”明康大清早的听到这话,无疑是咒他,他气结地瞪着朱璺。 “你就听我的一句劝,日后避免和赵姓与复姓的人起冲突,才能保你平安。”朱璺不依不饶道。 明康气结至极,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朱璺看着明康的背影,发现明康的性子很刚直,汉民族的精气神都表现在他身上,他这样的人在现代的社会少之又少,好像还找不出一个能同明康比拟的,明康的性格更像西方人,直爽大气,这也是他估计没想到自己说话得罪人,被小人惦记的原因吧。 明康的面色总是淡淡的,好像一直以为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但是她看到的明康,所有的情绪在她面前没有丝毫的掩饰。 朱璺转身回到帐篷,看了一眼旁边的空榻,问结香道:“乐亭主人呢?” “她单独住一间,是纬世子安排的。”结香说着,又道,“这样也好,省得她看谁都不顺眼。姑娘,天还早,您昨晚睡得迟,现在补个觉吧。” 结香已经十七,再过一年就过了谈婚论嫁的黄金时期,结香却一直兢兢业业地服侍着老夫人,又来服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为人很忠厚老实,同朗月一样信得过。 朱璺戴上披风,笑道:“不必了,白天睡觉不成体统,今日是皇上和将军他们比赛,我们去看看,省得那些嘴碎的人知道大白天睡觉又看不顺眼。不过我原也不在乎她们的想法,只是自己想去看看比赛。” 她更关心的是这场比赛里,明康与南宫昭抑或是赵会,会不得结下梁子。 自从来到这个社会,她睡眠很浅,总是想着有一天会突然回到原来的世界,外面的马嘶声和人来回走路声都搅得她睡不着。 结香替她系好领带,朱璺在原地蹦蹦,结香看不懂笑道:“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把晦气、阴险小人都踩死在脚下。”朱璺笑道。 帐外比刚才还吵,马蹄声很杂乱,其间还带着弓箭射出的嗖嗖声,有几个侍卫好像在比赛射草垛,南宫府的侍卫同朱爽的侍卫各处嚷着,声音很嘈杂,令人蹙眉。 朱璺远远地看向草垛,心里一惊,草垛后面有好几个人,不时地冒出头部,稍不小心,就会射死人,侍卫们怎么敢这样! 但是再仔细一看,草垛后面那人穿着打扮与别人不同,只见他穿着夜行衣,更像是个蒙面刺客,只是面巾没戴。 朱璺环顾左右,侍卫们都没有准备比赛的意思,难道发生了什么插曲。凤洲围场遇袭了?ij混乱的人群,她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 朱璺暗叫不好,连忙拉着结香冲出帐外,往袁四姑娘和杨七姑娘住的帐篷奔去,不知道她们有没有事。刚冲出去,就看见远处,一群黑衣人将皇上团团围住,南宫昭同一群侍卫正与旁边那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混战在一起,最令人担惊受怕的是,黑衣人数量太多,加起来比在场的文武大臣还多。 朱璺简直不敢相信,方才还和明康说着话,下一瞬间就来了这么多刺客。 明康呢? 袁四姑娘和杨七姑娘已经聚在帐篷外面看着惊心动魄的激战。 南宫昭护着皇上等人一直往后退着,他胳膊上好像受伤,衣服上沾着血水,混战中,南宫昭朝她这边匆匆一瞥,目光转瞬即逝,因为他右前方有个黑衣人擎刀扑过来。 “小心”朱璺心快提到嗓子眼,南宫昭眼疾手快地用利剑挡住那人的大刀,金鸣声响起,撞出几点火星。 营帐这边的女眷有的吓得花容失色,流泪不止。 所有的侍卫包括南宫昭都挡在皇上面前,但是后面的皇叔朱爽和李晏等人却在皇上后面,俨然个个是缩头乌龟。 朱璺定定地看着南宫昭以一挡十,旁边的杨柳和袁四看见她,忙跑过来拉她到自己的帐篷边,道:“遇刺客了,你还敢站在外面,多危险。” 正说着,有个蒙面人看到这边,趁着人乱时,向这边扑过来,南宫昭和皇上皆回过头,南宫昭看见刺客扑向朱璧的方向时,瞬间变了脸色,怒吼道:“快跑。” 女眷们听了,吓得花容失色,往前奔跑。 不过南宫昭更快,他比刺客先一步,挡住了那刺客的去路,与此同时,南宫昭指了一拨人来护着女眷,明康和吕安刚准备赛马回来,发现有刺客,也都加入了混战。 想不到明康竟然会武! 女眷们惊呆,天下大贤士明康竟然真如传闻中说的能文能武。 朱璺一直不觉得明康会动刀子,毕竟他看起来一介书生,长相也不像个手能沾血的人。 众女眷忘记了害怕,痴痴地看着混战中的明康,啧啧称叹,明康的出现,仿佛让她们心安。 男人们在浴血奋战,女人们都在这里束手就擒般观望,朱璺见状蹙眉,这怎么能行? 好女不输男,何况她还是个现代女子,古人的箭射不准,古人的长枪扛不动,总有她拿手的地方! 她要用行动告诉男子,女眷们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朱璺想着冲出去,翻身上马,往明康那边的蒙面人冲奔过去,马长嘶一声,扬蹄朝那人身上踢去,蒙面人吃了一惊,躲闪不及,明康看到她刹那,大吃一惊,趁着蒙面顾及不暇时,抹断了那人的脖子。 在远处的南宫昭看见了,气得咬牙切齿道:“滚回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 朱璺牵住马的僵绳,没有看南宫昭,她没有横冲直撞,只是在暗自瞅着机会,朝那些蒙面人背后偷袭。 见朱璺没有后退,反而越来越勇敢,南宫昭生气地睨了她一眼。 这些偷袭者看起来身手不凡,好像受过正规训练,在人数上也占有优势。 女眷们看得惊心动魄,明康等人与蒙面人激战了数个回合,加上朱璺的马踢死的一个,营帐这边暂时没有了危险,明康与吕安上前与南宫昭的人汇合,将蒙面人围住。 皇上在担惊受怕中望向左右:“皇叔呢?尚书呢?” 朱爽与李晏忙从后面走上前,“皇上,臣在。 皇上也不追究他们的胆小怕事,只问道:“皇叔,你看这帮来历不明的人,会是谁派来的?”皇上心里已隐约猜到几分,但是他要问问当事人。 “恕臣直言,这帮人看起来不像是劫匪,他们身手不凡,而且训练有素,很有组织,看他们体型魁梧,只怕不是中原人。最近咱们在和亲事上得罪过慕容家。”朱爽三言两语把矛头对准辽东人。 李晕附和道:“臣也赞成皇叔说的,辽东人来报仇了。” 听到这话,南宫昭神色微凛,呵道:“皇上,这不是慕容家的人。是咱们大齐境内的人,皇上小心。” 听到南宫昭的话与皇上心里的想法有点像,皇上后退一步,挣脱开皇叔与李晏的扶着他的胳膊,心有余悸地看着南宫昭砍死了即将穿过包围圈,砍过来的蒙面人。 原本前往围场护送的羽林军有三千,拿下这些蒙面人不在话下,但是昨天,因为刘芳被刺客射死的事,皇叔借口说南宫昭办事不力,围场外面看管不严,竟然只留下两百名侍卫在围场内,余者都驻守在一里外的出口处。 因为羽林军被调走,才造成这种困境,皇上不由得怀疑是皇叔别有用心。 原本在围场的羽林军不多,这些蒙面人,还采取分散策略,吸引了一部分侍卫在另一处对抗,皇上身边守卫的人数不足一百,亏得南宫昭、明康和吕安、杨康、朱纬等人的奋力抵抗,才挺到现在。 南宫昭说的话令皇上闻之色变,大齐境内的人? 那岂不就是他的身边人! 朱璺看了一眼面上似乎惶惶的朱爽,又看了一眼正在与蒙面人抵抗的南宫昭,明康。 会不会是他们三人中其中一个。(未完待续。) 157 救驾 对了,还有南宫昭的哥哥南宫师,那个看起来儒雅的男人,她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南宫师的身影,心中凛然 南宫师会不会救皇上,还是个悬念。 “皇上,这分明就是慕容家的人啊,你别信昭将军的胡乱猜测。”前面的南宫昭还有奋战之中,朱爽却躲在南宫昭身后,在皇上面前说着南宫昭的不好。 战斗激烈,皇上眼望向南宫昭,顾不得朱爽的分辩。 他只要胜。 皇叔一直独揽朝堂大权,不是南宫府争不过,而是南宫府刻意让他,要捧杀他,只要他继续飞扬跋扈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南宫府才有机会一举拔除皇叔这根眼中钉。 小不忍则乱大谋。 皇叔望向南宫昭,眸子里一抹杀意生起,不过他似乎也只能背后瞪着南宫昭,人前不敢怎样。也没机会和能力扳倒南宫府。 朱璺突然恍悟过来,皇叔非常能忍! 事实上那些蒙面人的身材及刀法,看起来就是中原人,而且这么大规模地混入围场,说明这里面有人接应他们。 若是皇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南宫家责任很大,有可能皇叔党借这件事削弱南宫府的势力,夺取南宫兄弟的兵权。 “兄弟们上,杀死一个赏银千两,拿下皇帝老儿的头颅赏银万两。”只听得其中一个人大喊,皇帝面色一惊,忙忙后退两步。被朱爽和李晏护着。 此时的南宫昭面色不惧地迎击着那些蒙面人,因为他阻挡在前,蒙面人始终冲不破重围。侧面跟来的明康等人又助了南宫昭一臂之力。 朱璺看向草场四周,援军始终未到,心情慢慢地沉下去,如果没有援军,明康和南宫昭还能抵抗多久? 一定会有救援会有转机,这是大齐的正始七年,正始八年还没到,正始十年才是大事真正发生的年份。 她看着那些蒙面人一个个死在南宫昭的利剑之下,倒了一批,又有一批冲上来,兵刃相碰,皇上身边保护的人只剩了不到五十人了,而那些蒙面人好像有增无减似的。 一定会援军,这些人暂时都死不了,她心里暗暗祈祷。 想着,忽然看见一个蒙面人偷袭南宫昭的后背,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朱璺夺过旁边侍卫的长枪,狠狠地戳在了那蒙面人腿上,虽然没有刺死他,但是给了南宫昭喘气的机会。他转身迅速地刺死了背后偷袭的人。 南宫昭不动声色地抬眸睨了一眼朱璺,然后继续加入混战中。 要是援兵能快点到,不要这么折磨人,就好了。 朱璺叹着气,看向远处,草场的远处是林子,援军连一个影子都没看到。 难道南宫师真得袖手不管? 日上三竿,刀光剑影中不时地发出刺目的白光,照得人眼睛睁不开。血迹很快就凝固。 所有侍卫的脸色都白了,眼看着真抵抗不过,皇上也下定了决心般,不再像先前那么胆小,他拨开朱爽与李晏围着他的胳膊,道:“你们去帮助昭将军。” “皇上,那你怎么办?”朱爽急道。他更不愿意去和蒙面人对抗,那样可能会露馅。 就在这时,一支闪着亮光的羽箭朝这边飞来,不偏不斜射中了南宫昭旁边的蒙面人胸前,那人凄叫一声,轰然倒地。 众人大惊,回头就看见远处,南宫师领着一支铁骑朝这边奔来。 蒙面人气焰矮了一截,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动手,南宫昭趁机领人开始屠杀。 蒙面人步步后退,战斗形势陡然急转。 一支支闪着刺眼光芒的白羽箭朝这边射来,百发百中,蒙面人应声倒地,不得不大叫:“撤退!” 这蒙面人不是南宫家族派来的,明康也不可能,那么就只有朱爽了。 朱璺看了一眼朱爽,只见那人惊得面色煞白,愤慨地强挤出笑意,就那么看着蒙面人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 南宫师的人马已经奔至近前,蒙面人彻底地失去信心,往林子那边逃命。 “护驾!”领头的首领南宫师沉沉的声音响起,一队人马整齐有秩地将皇上保护在正中间。 南宫师领着其余的铁骑继续追赶蒙面人。 凤洲围场开始了一场屠戮游戏。 此刻的朱璺才明白了南宫师的心机,他迟迟不肯过来救驾,却在皇上濒临绝望时才跑过来,瞬间扭转了战况,皇上重燃起生的希望,日后肯定对南宫兄弟更加器重。 而且因为这件事,皇上可能会对皇叔朱爽心起怀疑,日后冷淡朱爽,一箭双雕,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机。 这一切都是个局。 南宫家巧妙地运用了皇叔设的局,将计就计,赢得皇上的信任。 皇叔更无可能再趁机剥夺他们的兵权。 尤其是南宫师禁卫军都统首领的大权。 皇宫的禁卫军还在南宫家手里,朱爽就没有可能宫变,取而代之,这才是朱爽心里的一根刺。 林子里的屠戮游戏很快结束,南宫师的骑兵才返回来,他下马上前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皇上,揖道:“末将参见皇上。末将护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皇上有无大碍?” 皇上长长地松了口气,兴奋地走上前,扶起南宫师,笑道:“你来得正好。” 南宫师后面的南宫昭正朝朱璺望过来。 皇上见了也笑道:“咱们朱室的女子也不同凡响,竟然能骑得了马,拿得起长枪,再也没有人敢说朕的堂妹是弱女子了。” “多谢皇上谬赞,情况紧急,连性命都顾不上,还能分什么男女。” 她抬眸的瞬间,就瞥到了南宫昭生气地瞪着她。 她明白南宫昭生什么气,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有听南宫昭的话,就加入混战中。 南宫昭是担心她受伤,所以才生气,因为是这个原因,朱璺不怕他生气。 “一介女流之辈,惩什么英雄好汉?”南宫昭不屑地冷冷道。 他并不认为这话回呛了皇上,话里带着反讽,与他的诡异眼神一样,宜安竟然不听他的话! 皇上听了,就替朱璺辩护道:“小将军你太小瞧女子了,朕的堂妹这么勇敢,令朕刮目相看啊。”(未完待续。) 158 醋意 “多谢皇上替臣妹说了句公道话。”朱璺理直气壮地迎视上南宫昭的目光:“昭将军的确小瞧我们女子,谁说女子不如男,至少方才我救了昭将军,要不昭将军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 她说着目里流露出得意之色。 南宫昭估计是没料到朱璺会反驳他,他微怔,随即笑道:“那我还得感谢你。” “不用谢。”虽然南宫昭是反问的语气,但是朱璺就当他是感谢。 南宫昭又是一怔。 站在旁边蹙眉的南宫昭不由得打量起眼前的姑娘,从前几次虽然见过面,但是从没留意过这个庶女,没想到仅是长相出色的庶女,救过他的弟弟。 他不由得多看几眼。 “这次沛王爷七女的表现,真得令朕欣慰至极,她不光救过小将军,也为朕救驾,令朕欣慰,堂妹,回去,朕会好好赏你。” “臣妹不敢,臣妹只是一心一意希望皇上平安无事。” 朱璺突然间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让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朱璧又气又羞。 没想到这庶妹胆子这么大! 手无束鸡之力也敢去救驾。 惊心动魄的激战过后,所有的人都有些疲惫。 女眷们簇拥着朱璺,不遗余地力地夸赞着。 “想不到宜安亭主这么厉害,以一挡十,一般的男子都不如你啊。” “是啊,你刚才杀敌时,看得我们的心都悬起来,生怕你有个什么闪失,幸亏你没事,皇上这回会赏赐你什么呢?” “赏赐不敢当,我只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 “宜安亭主真是谦虚。我觉得亭主不如趁这个机会,向皇上要个品衔,封个乡主或者县主也使得,这样就不用再你六姐长乐亭主的眼色了。” “是啊,看着你嫡姐处处欺负你的事,我们真替宜安亭主叫屈,凭什么都是亭主,她就可以这么欺负你?嫡出的固然高贵,庶出的虽然地位卑贱了些,但像宜安亭主这样的集美貌与勇气于一身的亭主,我们还是头一次见呢,只有爵位再升一级,压过亭主,你嫡姐才不敢欺负你。” “这次不光皇上会有赏赐,估计南宫大人也会有赏赐,安亭主可是南宫大人的救命恩人。” “言过其实了,其实没有我,南宫大人也有本事自救。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女眷们叽叽喳喳地奉承着时,袁四姑娘和杨七姑娘被挤在外面,说不上话。 朱璺见状,就起身笑道:“袁姐姐,杨姐姐,坐过来。” 从女眷才酸酸地挪挪位置,给袁四姑娘和杨七姑娘坐在宜安亭主身边。 只有朱璧又气又羞地躲在自己的帐篷里。 服侍在旁的夏桃忙道:“亭主,不要生气,是那个庶女怪异得狠,哪有女子敢拿长枪刺死人的?奴婢觉得亭主不用同她见识,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可是,你没瞧见那么多人在恭维她,那些人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朱璧说着心里有气,重重地放下刚擎气的杯子。 “亭主稍安勿燥。”夏桃忙上前劝道,“那样的人,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姿态,还敢杀人,估计这次明公子见了,对她很失望,亭主您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呢。” 这倒也是,夏桃很会哄人。 朱璧松了口气,她最在乎的是明公子的意见。只要明公子喜欢就够了。 明公子那样儒雅的人是不会喜欢一个手上沾血的女子。 朱璧接过夏桃递来的茶,喝了一口,仍然不解气道:“那个死丫头太坏了,竟然抢我的风头。” “不管她怎么抢,都抢不走身份。她天生的卑贱,再怎么抬举也抬举不到哪儿去。”夏桃帮着出口气道。 朱璧听了,忍不住还是叹口气,“不知道皇上要赏她什么?” 几个姑娘正在讨论着皇上会赏赐什么给朱璺时,文皇后那边又遣了人来请,朱璺不好驳她的面子。 围簇在身边的姑娘们却都赞叹宜安亭主好福气。 文皇后竟然亲自见她! 来到皇后的营帐里,皇后已经坐下来正等着她,见到她时就笑道:“宜安亭主来了啊,过来坐我身边,我听说今日你立了功,本来想你应该很累的,但是听皇上对你赞不绝口,就找你来聊聊。” 皇后虽然表现得很端庄温婉,可是话里藏着刀锋,朱璺听到“立了功”三个字,皇后说得很生硬,好像不开心。或许她是怀疑朱璺没有立功的本事。 旁边的穿红着绿的妃嫔听了皇后的话,也如芒在背,就算要为皇上立功,那也是男人的事,眼前的女子掺和了,那置她们何地? 皇上一定会想,她们这些枕边人都不如一个堂妹。 两位妃嫔的目光同仇敌忾地转身朱璺。 “臣妹见过皇嫂。”朱璺作了一揖,然后不卑不亢地辩道,“宜安歪打误撞,遇上几次刺客,差点没命了,幸亏当时奋力反抗才救回自己的小命,像我这样手无束鸡之力的小姑娘哪有救驾立功的本事,宜安倒是看见南宫家的两位将军很勇敢,他们才是真正的立功之人。” 听朱璺这么说,两个妃嫔心里的敌意略减了点。 皇后不咸不淡地听着,面上没有露出一丝真实的反应。 倒是旁边的两位妃嫔中,有一个忍不住笑道:“就是说嘛,朱王爷自己都不会骑马射箭,他的女儿一个庶出的哪来的能力去战场上立功?”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即使在皇后面前也有恃无恐,感觉就是个侍宠而骄的人。 估计皇上最宠爱的人是她。 抑或是此人在皇叔朱爽那里最受器重。 文皇后冷冷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妃嫔,然后抬起眼睛望向朱璺:“哦?你不会骑马?昨儿见到的是谁?我听皇上说你骑马杀了两个人,救了明康也救了昭将军,难道你是说皇上在说谎?” 皇后的用词令朱璺感觉到她的不怀好意,笑道:“皇后说笑了,皇上是开玩笑吧,我哪有那样的本事。” 朱璺没想到的是文皇后隔了一天就变脸,或许围场的事与朱爽真的有关系。 皇后温润如玉,面上看不出一丝变化,她依然在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若不是她早早地了解了这段史实,推测到皇后与朱爽的关系,只怕现在被她的眼神给骗了。 “呵,不管怎么说,皇上要赏赐你,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呢?回头我和皇上说说,请他成全你。”皇后笑道。 朱璺也笑了:“皇后仁爱大度,赏罚分明,臣妹敬重,这件事我没有立过功,哪敢要什么赏赐,皇后的心意臣妹领了,也请皇后告诉皇上,臣妹不需要任何赏赐。” 文皇后看她伶牙俐齿,面上根本就没有作为庶女应有的卑贱怯色,相反,她身上自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令人恍恍惚惚感觉像是嫡出的。 就在这时,帘子外面又进来一个人,未进门已经先笑道:“七妹,你在这里呀,臣妹给皇后请安,皇后您没事吧,臣妹特意来看望您。臣妹听皇上说七妹立功,要大赏,不知道皇上要赏赐什么?”长乐亭主特意来添一把火。 朱璺冷冷地看着朱璧给皇后请安后,坐到了皇后身边。 她嘴角浮起煽风点火后得意的笑,朱璺似乎吃了一惊,随后却笑了:“早上刺客来围场刺杀皇上时,很多人都怕得躲起来,我一直在奇怪六姐躲在哪里,还担心六姐遭遇不测,没想到六姐你终于出现了!看到你没事我很开心。不知道你一直躲在哪里?” 朱璧气得咬牙切齿,她恨不得吃了这个庶妹。 原本是想戳破她的小伎俩,想不到被庶妹反讽胆小。 好在皇后似乎是站她这边的,皇后没有接庶妹的话,却接了她的话:“既然你七妹是有功之人,皇上一定会有赏赐,你们这些人啊也多和宜安亭主学学,宜安亭主即使马不会骑,长枪扛不动,照样能为皇上立功,只这一点,就把你们比下去了,试想和宜安亭主相比,皇上对你们早上遇到刺客时的反应,会不会心寒?” 朱璧笑道:“是啊,皇嫂,自从知道七妹立功后,我这个做姐姐的无地自容,都没有颜面去见皇上堂哥。” 她的话也触动了旁边两位妃嫔的心。 “凭什么宜安亭主立功,变相损害我们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那个飞扬跋扈的妃子忍不住抱怨。 朱璺笑道:“娘娘,您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谁也替代不了,我听说这次来时,皇上特意为您量身订制了一套骑马装束,很是好看,皇上从围场回来首先就来看您,可见您在皇上心目中是何等重要。” 朱璺的话,令那妃嫔不由得喜上眉梢,却又惹怒了坐在上首的文皇后。 一向端庄大度的皇后,不肯轻易表露自己的喜怒,她笑看着朱璺,没有说话。 皇后没想到这个庶女胆子很大,竟然在她面前激怒自己,这是要摆明同她挑战吗? 皇后表面上请她来赞赏,实际上,对他向皇上立功的事不满,朱爽也极为不满,虽然斗不过南宫家,但是对付一个小小的庶女,一个女流之辈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现在皇后紧凝着她,有点犹豫。 这个庶女不像普通胆怯的庶出身份,只不过几句话,就让她胆敢向自己针锋相对,再废口舌,估计她的伶牙俐齿也会立马反驳,不如先收敛下,等到恰当的时机,击中要害。 想着皇后打定主意,冲旁边的妃嫔一笑,大度道:“皇上的心意看来都是向着妹妹的。” 那妃嫔听了更觉得骄傲,将方才对朱璺的不满一扫而尽,不过,坐在她旁边的那位妃子,似乎不乐意了。 从围场提前回来,杜老太妃已经听说了朱璺在凤洲围场立功一事,心情大悦,府里的人都跟着一派喜庆,唯独荣椒院里死气沉沉。 郭夫人皱眉:“没想到这个小庶女有这等本事。皇上再一赏赐,这不是要超越我们长乐吗?” 吴大娘还没有说话,外面传长乐亭主回来了。 朱璧进门就倾诉道:“母亲,这几****在凤洲围场吃了不少苦,明公子都没怎么理睬我。” 郭夫人恨铁不成钢:“每天把明公子挂在嘴上,你这么在乎人家,人家在乎过你吗?别辱没了自己的身份,你好歹是朱室嫡出的亭主,明康再出名,只是个正三品的庶常,记得适当地保持点距离。” 想不到刚回来就让母亲这样生气,朱璧红了脸,委屈道:“我去围场,母亲不也极力赞同吗?为什么母亲现在又反对?” 郭夫人道:“你刚回来也辛苦了,从今儿起暂时别去见那个明康。” “这是为什么?” 郭夫人笑而不语。 这时吴大娘道:“夫人这样说是为你好,乐亭主,若即若离的才能拿得住心呢。” “若即若离?”朱璧复复着,片刻后明白过来,微微一笑,母亲是想让她打一树枣子给个糖吃,可是若不去见明康,明康会不会忘了她? 原本明康就很疏离她。 她想了想道:“母亲他会不会吃这套呢?他可是天底下又出了名的贤士。” “天下男人都一样,没有特别的。”郭夫人笑道,“你听母亲的,保证没错。” 朱璧听了若有所思。 郭夫人看着亲生女儿,自然知道她心里还有困惑:“你别尽想着明康,他的婚事不是他自己说的算,就算是他自己说的算,在你没有订亲之前,那丫头都休想先你一步。” 朱璧闻言,心有动容。 待要问明夫人有没有答应婚事时,郭夫人却含笑不语,话锋一转:“今日听说那丫头在凤洲围场立了功,怎么回事?” 郭夫人最关心的是那个丫头立的功到底重不重要,若只是一般的小事,顶多赏些奇珍异宝也就够了,若是有很大的立功,那么她不得不慎重对待,去找太后商量。 她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被那个小丫头压了风头。 提起朱璺,朱璧的脸色变了,懊恼道:“那个小贱人,竟然敢在围场里拿刀杀人,和男子差不多,她帮着皇上杀了两名刺客。”(未完待续。) 159 乡主 “皇上说她救驾有功,实际上就她那三脚猫的模样,能救什么人?杀死刺客也只是侥幸罢了,救驾的人是明公子。” 郭夫人思索片刻,望向她:“真得杀了人?” “是啊。两名刺客。”朱璧道,“从没见过那个庶女胆子这么大,也是,母亲先前派去水月庵路上的那些人不都是最后成了刀下鬼!只是没想到,她会有这个本事,母亲,我觉得她的傻是装的,我们从前被骗了!” “确实没想到。这次估计皇上真有赏赐,那小贱人真会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时候表现,刘芳的事也是她干的?” 朱璧咳嗽一声:“是啊,那小贱人总是抢女儿的风头,刘芳就想帮女儿出口恶气,吓唬吓唬她,没想到,她竟然躲开了箭头,还害得刘芳不明不白地死去。刘大人真应该替她女儿报仇才是!” 说话的语气还有点义愤填膺。 但是郭夫人抓住话里别的重点,神色微凛,道:“你说刘芳是想帮你?” “是啊,母亲,她喜欢哥哥,所以总想巴结我,女儿一直吊她的胃口,然后她就想卖力表现,女儿就顺水推舟给她表现的机会,谁知道她那个猪脑子,害小贱人不成,却把自己害死。”朱璧气急道。 郭夫人忙问:“这件事除了你们二人,还有谁知道?” 朱璧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了母亲的意思,面色微变:“还有,谢氏的阿云知情,她与刘芳是好姐妹,也有参与。” 郭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好,既然她有参与,就不敢出卖你,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件事她若是说出来自己的名声也毁了,只能同你坐在同一条船上。咱们可以好好借这个事炒一炒,让皇上打消赏赐的念头。” “母亲,那个小贱人这么嚣张,咱们不能再派几个人解决她吗?我现在只想她死,而不是什么讨回公道,她太惹人讨厌了!”朱璧没有办法容忍这个庶女一直让自己不高兴,她不能再忍下去。 郭夫人看着她面部狰狞的表情,突然让她想起了从前死去的房姬,郭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缓过神来,才知自己眼睛看花了,她心里安慰着自己,房姬已经死去多年,何必再同一个死人计较。 那个小丫头才是她现在要解决的麻烦。 想着,郭夫人作思索状,片刻道:“这件事急不得,如今母亲的管事权被夺,很多事情办起来束手束脚,从前不是没吃过亏,咱们从长计较,慢慢来。” 次日一早,皇宫里传话召宜安亭主进宫领赏。 杜老太妃带着朱璺再次来到铜雀台,永和宫里太后正笑语盈盈等着她们。 老夫人穿着大红色紵絲雲霞翟文大袖衫,深青色霞帔,头戴翠色一十八片牡丹叶的金冠,熠熠生辉。 朱璺垂首,依然目不斜视地盯着地,与老夫人拜见太后:“太后凤体安康,福泽永继。” 永和宫里落针可闻,只听到衣衫的窸窣声。 “没想到,又见面了。宜安亭主,若不是老太妃执意恳求本宫调换和亲人选,你也不可能再出现在这里。”太后慈眉善目,语气平常地说出事实。 朱璺笑道:“太后说得对,如果我去和亲,就不会有机会去围场。” 太后的目光再次犀利地看着她。 听说朱璺来了,皇上很快就来到永和宫,随同而来的还有文皇后。 大家忙起身作揖,一身四团龙云纹紬交领夹龙袍,头带网巾的皇上走了进来,先对太后行礼道:“母后。”然后又转身随意地对作揖的众人扬手:“都平身。” 皇上早已看到朱璺,顽皮一笑:“朕的堂妹长相估计是大齐第一美,与杜老太妃眉眼有点像,母后,你觉得呢?” 太后与杜老太妃之间差了一个辈份,虽然比老太妃尊贵,但始终没有底气,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不过心里也觉得有点像,这大概就是老太妃拿先帝施压她,更改和亲人的主要原因吧。 太后也不亏,老太妃答应,日后皇宫有什么事,她站在太后这边。 十五岁的姑娘,能出落得这般美貌,的确不多见。 太后笑道:“既然宜安亭主有救驾之功,皇上打算封赏什么?” 事先,她的侄女郭夫人已经来求过,不要庶女压过嫡女长乐亭主。 文皇后看了一眼朱璺,摇了摇头道:“堂妹的年纪尚幼,只怕不适合诰命,依臣妾看,赏些金银首饰实际的东西更好。”说话时,她的目光带着深意地迎视上朱璺的,极显端庄。 太后看了文皇后一眼,没有接话。 文皇后这个时候站在她的立场上说话,令她心里痛快。太后也不希望有诰命封赏,不能让这个庶女埋汰了她的亲侄孙女长乐亭主。 若朱璺的级别比长乐高,那长乐在府里何以自居? 朱璺明白,杜老太妃更明白。 朱璺不在意地笑道:“皇后说得对,若皇上赏我诰命,那么我的身份就比长乐亭主要尊重,不过我朝历来嫡比庶贵,故而臣妹体谅皇后,也体谅太后。皇上,您还是不要赏赐得好,毕竟我只是个卑贱被人瞧不起的人。请太后帮我求求皇上,收回赏赐的成命吧。” 她缓缓道来,慢条斯理地摆道理,说得文皇后尴尬不已,太后暗里吃惊这个宜安的确如皇上所言,不像个普通的庶女,她身上与生俱来的不卑不亢。 皇后被说得哑口无言,太后笑道:“你立功,皇上有言在先,要赏赐你,岂能随意改口,该赏赐的一个不少。放心吧。” 皇上也笑了,没想到堂妹小小年纪就可以把皇后说得哑口无言,勇气可嘉。 冲着这份勇气,他也打算给堂妹想要的。 坐在旁边的杜老太妃却被朱璺方才的话吓了一跳,背后冒着冷汗。小小的孙女竟然敢暗里回呛皇后,不想活了?她焦急地扫视了上面人的脸色,见皇上龙颜大悦,心才稍安。 文皇后听了,就着人把自己准备好的金银首饰都捧过来,太后看了很满意,第一次觉得这位皇后与自己站在同一条站线上。 只要皇上不封她的诰命,就够了。 朱璺看了一眼那些首饰不禁叹了口气。皇上困惑道:“怎么堂妹不喜欢?” “当然不是。”朱璺感激地揖道,“只是臣妹觉得大齐马上要出征东吴,臣妹愿将这些首饰充为军晌,馈劳大齐的将士。”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太后的眸子微微眯起,再次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文皇后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见识,她吃惊地看着朱璺。 皇上大笑:“想不到,堂妹还有这等气度,堂妹又一次令朕刮目相看。” 杜老夫人心里暗喜,七孙女的胸怀,果然有她当日的气概,她怜爱地看着宜安,愈发觉得她有自己年轻时的风采。 文皇后挤笑道:“皇上,既然宜安亭主愿意将赏赐充为军饷,皇上就成全她。” 皇上深思片刻:“皇后说得对,朕赏赐给堂妹的就属于堂妹的,随堂妹处治。” 太后仔细地打量着朱璺宠辱不惊的脸,原本对她的偏见这时消失不见,她突然理解为何杜老太妃会舍不得这个庶女和亲。 这庶女看起来颇为亲切。 “多谢皇上成全。”朱璺揖道。 皇上微笑点头,对朱璺敬佩有加,赞道:“堂妹是个识大体的好姑娘,能为国分忧,心地忠厚,母后是否应该加赏堂妹?” 郭太后作思索状,等着朱璺说谦虚的话,然后自己再顺水推舟说些无需之类敷衍过去。 谁知朱璺只是迎视着她的目光,却没有开口。 太后不得已,只得显示自己的大度道:“哦,那皇上,想要加赏什么?” “堂妹希望得到什么?”皇上突然转过头望向朱璺。 看着她殷切的目光,皇上觉得好笑,她的眼神告诉自己,她心里有迫切想要的东西。 皇上差点就要笑出来了。 杜老夫人想要客套几句,替七孙女推辞一番,表示自己的谦逊。朱璺先禀道:“皇上,臣妹只是庶出,生母地位卑贱,不敢再要什么赏赐。” 郭太后气里咬牙切齿,文皇后也心里也不满,杜老太妃却触动了心事,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唯独皇上大笑:“朕明白了。朕就封你乡主,增加五百食邑,不用从封地出。置于你的母亲——” 皇上顿了下,朱璺忙要补充说是生母,杜老太妃却打断她的话,对皇上道:“皇上能封七孙女宜安乡主,又额外给朱王府增加五百食邑,这已经是莫大的恩赐,宜安乡主的地位很尊贵,皇上不必再加赏。” 听了这话,朱璺愕然,老夫人为什么阻止她为房姬平反? 房姬被贬为贱妾,成了朱璧总是骂她的理由,现在这个机会不是很好嘛,趁机让皇上封个二品,哪怕三品诰命也使得,为什么老夫人阻止她辛苦得来的机会? 郭太后心里舒坦了些。看朱璺的样子,好像还不情愿,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文皇后没想到不让朱璺称坦的人居然是杜老太妃。这就有趣了。 等着她们内讧。 皇上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微妙的变化,刚到嘴的话收回去,转而看了一眼杜老太妃,见老太妃眼里充满决绝,他不好说下去,又看了一眼不甘心的朱璺,笑道:“既然如此,就这样吧。” 朱璺不甘心地道谢。 皇上封赏完就匆匆离开,要同南宫昭去商议出征一事。 这里郭太后不得不佩服朱璺是个有头脑的姑娘,太后看似慈眉善目地同杜老夫人聊天,不时地闲聊几句关于朱璺的事情。 看得出太后对她颇为关注。 杜老夫人闲闲地说了几句,只有一句朱璺听了有丝奇怪。 “长乐和宜安同一天出生,但是当时我没有去看这个七孙女,遗憾的是不知道她出生时长什么模样。长乐我瞧了,很可爱,都说吉星转世。” “这事我也知道。”郭太后欣然道。 长乐小时候长得很可人,性子也活泼,加上出生吉利,也深爱太后喜爱,大了之后,就变得没有小时候那么招人喜欢,但因为是她的亲侄女,故而对长乐还是一如继往地疼爱。 这个庶女是从没有进过宫的,没想到上个月见到朱璺后,太后大吃一惊,觉得她比长乐还要有眼缘。 老夫人说那句话时长长地一叹,没有想象中那般开心,朱璺也捉摸不透,心里因为老夫人阻止她为房姬平反一事感觉失落。 朱璺被封为乡主的事,很快传到了沛王府,众人都惊呆了,最惊讶的是朱璧。 郭夫人也大吃一惊,太后姑母亲口告诉她,只赏赐一些金银首饰,为何会变卦?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朱璺封为乡主,那么她身份尊贵的嫡出朱璧又当如何自居?难不成要被庶女压过风头?而且封了就封了,还给了五百食邑! 郭夫人脸色极不好看,耳边就传来丁夫人的冷言冷语:“庶出又怎样?还不是王府里身份最尊贵的姑娘,以后啊,你们记着,都称七姑娘乡主,知道吗?” 丁夫人看似教训着底下人,实则甩了郭夫人一个耳光! 朱璧已经气得掉头就走,郭夫人尴尬地同丁夫人迎接杜老太妃与朱璺回府,还要不时地听着丁夫人意有所指的讽刺。 她强挤出难看的笑,瞅了一眼宜安乡主。 杜老太妃环顾左右道:“怎么不见长乐?” 郭夫人陪笑道:“长乐方才还说她七妹受赏理应来相迎呢,只是方才偶感身子不适,我叫她回屋里休息了。” 老夫人听了不语,偏偏丁夫人笑道:“不对吧,我看长乐听说七姑娘受赏,气得掉头就走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做姐姐的跟妹妹吃醋。” “丁夫人够了。长乐和宜安同一天出生,两个人都一般大,长乐也还是个孩子。你做姨娘的要宽容孩子。” “是呀,长乐是个孩子,宜安可不是孩子了,宜安真懂事,这次能为皇上立功,封了乡主,还额外赏了五百皇家的食邑,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宜安乡主给王爷增光不少呢。”(未完待续。) 160 嫉妒心 默默陪着老夫人的五公主被两个唇枪舌箭的话惹得忍不住笑:“长乐和宜安都很好,宜安这次能光耀门楣,的确是很难得。纬儿也亲口说了,宜安当时在围场很勇敢。” 郭夫人原本强笑着的脸,此刻铁青。 她显示自己的大度笑道:“宜安,母亲知道你能受皇上亲自赏封,也替你骄傲。” 她说着故作镇定地携起朱璺的手。 朱璺淡笑:“母亲你太客气了。我诚惶诚恐。只求母亲好好跟六姐说说,这次我立功纯属巧合,不是故意想让她难堪。” 郭夫人神色一凛。然后就听见丁夫人不解道:“宜安你说的什么话?你立功怎么会让长乐难堪?” 朱璺忙道:“因为不小心立了一次功,六姐认为我会受皇上赏赐,把她的地位拉下去了。” “胡说!长乐竟敢说这种话。”老夫人生气道。 旁边的五公主忙安慰道:“老夫人何必和孩子一番见识,大嫂刚不是说了,长乐还是个孩子。” 老夫人绷着脸不说话。 在五公主和丁夫人搀扶下回到灵苔院还在气头上。 丁夫人就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郭夫人无颜以对,灰溜溜地离开。 南灵院 朱璧涂着丹蔻骂着小庶女时,郭夫人突然闯进来吓了她一跳。 “母亲,你怎么?”话没有说完,郭夫人已经快步走上前,不由分说上前甩了她一个耳光:“是不是你说的她受赏,你难堪?” 朱璧被打懵住了,她摸着火辣辣痛的脸颊,冤屈地哭了起来。 “让你忍忍忍,不要图一时口舌之快,免得被那小贱人捉住把柄,你还这样!那小贱人方才把你在围场说的话又故意地透露给大家,老夫人现在还在气头上!难道你想让老夫人觉得你不希望沛王府荣耀,不希望皇上赏赐沛王府!”郭夫人声色俱厉道。 朱璧吃痛地捂着红肿的脸颊:“母亲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你说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也不想想,上次因为多嘴被老夫人已经削了乡主的品级,让那个小贱人有机可趁,现在倒好,不仅风头被压,还落下话柄,指望老夫人怎么喜欢你?”郭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朱璧只觉得委屈,道:“是那个丫头故意激怒我,母亲不帮我就算了,还责怪我。上次去南宫府赏兰花又不是我要多嘴,是母亲自己说——” “够了!还不住嘴。”郭夫人气急败坏地打断她的话。 朱璧只好立刻失语。 “你这是要怪母亲害你不成?”郭夫人震惊地打断她的话。 朱璧睁大眸子看着她的母亲。 郭夫人眸底结着一层霜冰,她冷声道:“那个小贱人定有天收!” “母亲,我们该怎么办呢?”朱璧收住泪迟疑道。 郭夫人攥紧双手,来回走了几步,朱璧盯着她不语,看看她母亲能不能想出什么办法。 “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郭夫人嘴里念叨着,“那个小贱人地位卑贱,没有学识,那么愚笨的人怎么堪配乡主的品级?” 次日一早,郭夫人携朱璧给老夫人请安时,见她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郭夫人笑道:“打起精神,去老夫人那里笑笑。记住。” 朱璧强挤出一丝笑容,也不知道她母亲会做出什么事。 郭夫人挽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长乐你等着看吧,这次老夫人一定会对她失望。” 朱璧困惑不解地看着她的母亲,不敢说什么。 不过只要母亲真的能除掉那个小贱人,她乐见其成。 郭夫人见朱璧一直没说话,凝色道:“长乐,你还在为昨日的事生气?” “母亲我只是担心,会不会再中那小贱人的计。”朱璧强笑道。 她很想让那个小贱人永世不得翻身,但是一次次的失败让她心里有了阴影,担心下一次的失败,她的母亲又要打她。 郭夫人淡淡道:“这次你不用插手,你只管看着吧。” 仿佛间这句话好像从前也说过,但对付那个小庶女还是失败了,这次能成功吗?朱璧将信将疑地跟着郭夫人往灵苔院走去。 一进门就看见朱璧坐在丁夫人与老夫人之间,坐在另一边的荣姑姑朝正给老夫人奉茶。 朱璺面前放着一只首饰匣子,朱璧瞥了眼,是一只白玉钗,她心里咯噔一下,就听见老夫人正接过荣姑姑的茶,拿着茶盖子推着茶水上的白沫,道:“外面是谁啊。” “母亲,是大嫂和长乐。” 荣姑姑说着,郭夫人与朱璧就走了进来请安。 荣姑姑招朱璧坐在身边,朱璧硬着头皮坐在荣姑姑旁边,只不敢靠近老夫人。 “听说你昨日生病了?”荣姑姑关切道。 朱璧还没有答话,老夫人直接道:“生什么病都不要生嫉妒病,嫉妒心太重会毁了一个人。” 一语激起千层浪,屋里的人都不敢说话。 朱璧耷拉着脑袋,轻轻扯扯荣姑姑,荣姑姑会意,笑对老夫人道:“母亲的玩笑话,让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接口。” “我走过的路比你们吃过的盐还多,你就当玩笑话吧,但是这话里的道理希望你们都明白。”老夫人看了一眼朱璧,一时心软,缓和证语气道。 朱璧尴尬地松了口气,立刻表现自己的大度,笑看着朱璺面前的匣子:“妹妹这支钗很漂亮,也只配妹妹戴了。” 朱璺笑道:“多谢六姐谬赞。” “妹妹,能不能让我瞧瞧,我记得这是老夫人压箱底的宝贝,很少有这样完整的玉石制成的钗。” “当然可以。”朱璺淡笑,然后就叫湘树把首饰匣子递过来。 湘树原本不应陪她来请安,只是朗月那丫头说自己身子不适,锦茜又离开了,结香回来后一直没有从围场遇袭的惊吓中缓过神,种碧就陪着结香。 她带了湘树过来。 湘树也是荣姑姑送到她身边服侍的丫头之一,平常话不多,但是算聪明伶俐的。其实她屋里的丫头,朱璺都信得过。 湘树上前来接首饰匣子。(未完待续。) 161 湘树 在接匣子的瞬间,朱璺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她裸露出来的手腕上,意外地发现,湘树的手腕套着一个亮眼的镯子。 她平常没有留意过底下丫头们有多少赏赐,虽然有东西就大方地赏赐,但在她的记忆中,好像没有赏这镯子。而且这镯子看起来价值不菲,不像她的东西. 依她庶女的地位,难得有这样的好东西。 和湘树的镯子比起来,自己的倒显得寒酸。 难道荣姑姑给的?也没有道理。 她去围场的这几日,北灵院里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记得初次见面时,湘树说她无父无母,可谓一生无牵挂,似乎没有受贿的理由。 但愿不是她多想。 朱璺盯着湘树把首饰匣子奉至朱璧手上,那态度真是谦恭,真是个忠厚的好奴婢。 郭夫人只自顾喝茶,没有抬眼瞧过湘树一眼,朱璺的脑海里有过无数的假设,但都觉得不是真的。 也许是她心思变得复杂了。 回到北灵院后,朱璺找个借口让湘树去丁夫人那里领下个月的沉香。这里她叫结香和朗月过来,结香道:“朗月那丫头又是大清早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过了好一会儿,朗月才从外面悄悄走进来,原本以为大家都不会注意到她,可是锦茜一走后,留在屋里服侍的人变少了。种碧和结香都盯着她。 朗月成了重点关注对象,因为她会功夫。 “朗月,你这几日都在哪里?”朱璺坐在暗处,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朗月。 朗月顿足,转身道:“被姑娘发现了。我,就是去逛逛后面的璃园。” “璃园?”朱璺疑道,“有什么好逛的?难道你去见你的主公?” “不不不,姑娘,你才是我的主子,奴婢已经没有主公。”朗月辩称道。 “知道就好。”朱璺言归正传,“我不在府里的几日,湘树和谁走得近?” “姑娘,你不会怀疑湘树吧?”朗月惊道,和谁走得近,她好像没在意,因为这几日姑娘去围场后,她有别的任务,悄悄离开了一段时间。 朗月道:“奴婢没觉得她和谁走得近,一直在院里安安份份地修剪花草。” 说这话时,也带着丝不确定,说实话,她从没有怀疑过湘树。湘树与她一同进入公主府,然后又一同来至沛王府,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怀疑过湘树有什么不妥。 结香是府里的家生子,知道北灵院里曾经都是郭夫人的眼线,比如门口的五大娘就是,这时她心生警惕道:“姑娘是怀疑湘树有问题?” 朱璺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道:“我也只是猜测。” 湘树的月银的确买不到那只玉镯子,那镯子不是她捡的就是别人赏的,在沛王府里捡镯子的可能很低,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不在府里的日子里,谁赏赐了。 朱璺想着摇摇头:“这件事就此打住,若真是闹出误会,让湘树知道了,她会觉得寒心。荣姑姑知道了影响也不好、” 湘树一直给她的印象是踏踏实实,荣姑姑送来的人,出了问题,荣姑姑面子上抹不开,会心生尴尬。 朱璺希望这件事是假的。 湘树没有受贿的理由,这件事定有隐情,她相信湘树。 湘树浑然不觉地回到院里,锦茜离开后,结香就多担了一份锦茜的差事,她接过沉香,特意地偷瞄了一眼湘树的手腕,心里咯噔一下,真得有只镯子。 结香朝朗月点头示意。 朗月会意,只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走了出去。 湘树把沉香交付妥当后,就出来迎面遇上朗月。 湘树欣喜道:“你这几日神出鬼没的,在干什么坏事呢,我都看不到你。” “看门的五大娘有没有问起过我?”朗月悄拉着她躲到墙角。 湘树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她虽然经常往屋里瞅,但都被我训出去了。我说你在屋里呢。” 朗月听了貌似长松口气,看着湘树笑道:“多谢你这几日替我把关,要不然我就露馅了。”说着她的目光不知不觉地落在湘树的手上,试图看到她手上的镯子,但是镯子掩在袖中一直没瞧见。 看不到镯子,朗月重重地叹了口气,偏偏湘树误会了,再次安慰道:“别担心,五大娘根本不知道你外出的事。” “那你告诉姑娘了吗?”朗月定定地望着湘树。 湘树摇摇头:“这件事你亲口告诉姑娘吧,我去说,感觉背后在传闲话似的。何况我相信你,虽然你不说去办了什么事,但是看你平日忠心的份上,相信你不会背叛姑娘。” 朗月心有愧疚。 等无人之际,朗月悄悄把方才湘树所说的话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朱璺。 朱璺也有点愧疚道:“是我错怪了她。” “这不能怪姑娘。”朗月道,“谁知道她突然多了只镯子,这两日等有了恰当时机,我问问她镯子的事。” “你别开口就问,那样听起来,湘树会觉得你在怀疑她。”朱璺道。 朗月笑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说。” 当晚,朗月扫了香炉里的灰,要取沉香屑时,发现香囊里已经没有了,就惊道:“呀,没有沉香了。” 结香没说话。 正巧走进来的湘树听到了,就插话道:“今日我才从丁姨娘那里领了份例,交给结香姐姐了。” “是呀,瞧我这脑袋,我差点忘了。”结香说着取沉香,却不小心洒落在地。 朗月惊讶道:“结香姐姐,你对姑娘的事越来越不上心了。” “就你多嘴,我又不是故意的。”结香说着就要捡起来。湘树见状,就走过来一边伸手帮忙拾香屑,一边摇头道:“真真是你们二位红人都快吵起来了。” 朗月笑抿住嘴,飞快地跑过来,帮忙拾香,撮着嘴对结香道:“看在湘树的份上,我不同你计较。” 结香也哼哼地道:“我也不同你吵。” 三个人蹲在地上都伸出手拾香,朗月这才发现她手腕上的玉镯,果然水头太好。 镯子就这样明晃晃地滚至她的手边。朗月赞叹道:“湘树,你发财了,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镯子?” 朗月一向是大大咧咧的,她的嗓门之大,把湘树吓了一跳。 湘树把镯子捋进袖中掩藏着道:“一只普通的镯子罢了。” “快给我看看,我觉得你这镯子水头好,在哪买的?我也想买一个。”朗月嚷嚷着就迫不急急待地夺过她的手,掀开她的袖子,看着露出在手腕上的镯子啧啧叹道。 湘树煞白着脸色,想缩回手,偏偏朗月的力量太大,不容她把手缩回去。 她只好尴尬地由着结香和朗月打量着镯子。 结香也赞叹道:“这镯子在哪买的,帮我也买一个。” “咳,这不是买的。”湘树红着脸道。 她的话令结香和朗月面面相觑,朗月笑道:“难不成有人送你。” 仿佛被说中心事的湘树抽回手:“你们真是的,非要问那么明白干嘛。”说话时有小女儿家的姿态。 结香年纪比较大,猛然明白了她话里娇羞的意思。 “谁送的?”朗月笑着追问道。 湘树垂首不语,朗月这才恍悟过来,难道是她有相好的? 结香问道:“是不是咱们府里的人?” 湘树忙摇头:“我怎么可能会收咱们府里人的礼物,这是七夕那日别人送我的。” 听了这句话,结香有点懊恼,朗月也心生愧疚,为自己的怀疑产生了愧疚。 结香缓口气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结香,你以为是怎么回事?”湘树涨红着脸道,“至于他是谁我不可能告诉你们,就让我们存有一点秘密吧。” “你瞒得可真紧,那也要等姑娘放你出去才行,你别忘了,你是姑娘的人啊。若姑娘出阁,叫你作陪嫁,你怎么办?”结香问道。 湘树红着脸,一副小女儿的姿态,道:“姑娘若是出阁,嫁给明公子,我的那位也不要了,我心甘情愿地作陪嫁。” “瞧你真不知羞。”朗月笑着刮脸皮道。 湘树却扑哧一笑:“你还知道羞呢。”一句话就说得朗月哑口无言。 沉香焚起后,结香叫湘树陪着她去老夫人那里找找姑娘遗落的帕子。待两人离开后,过了一会,朗月才走进暖阁,把湘树说的话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朱璺。 朱璺思索片刻道:“若真是这样,倒是我冤枉了她。她可说了送她镯子的良人是谁?” 朗月摇摇头:“她很害羞,只是承认了镯子是有人相送,但是坚决不肯说是谁送的。” “那她有说,为什么送?” “说是七夕相送。” 朱璺心里寻思片刻,道:“她与你一同进入公主府,一同来沛王府,她家里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提起身世,那是一把心酸泪,朗月道:“很穷,也很苦,和奴婢一样,不过奴婢先前是听命于主公行事,她看起来很单纯,总是坦护着奴婢,奴婢觉得这样怀疑她,于心有愧。” “我理解。”朱璺道,“她办事周到细致,我一向放心,只是这次真得让我犹豫了。” 为什么听了湘树的解释,她还是信不过? 是因为对湘树为人行事不放心?还是真得自己多虑,冤枉了好人? “姑娘,我相信湘树是清白的,她同奴婢一样无父无母,孤苦伶仃,来到沛王府,来到姑娘身边,简直就是在家里一样,姑娘就是我们的亲人,湘树没有道理要做对不起姑娘的事。”朗月说得有些激动,可能是因为她与湘树一样的经历,感同身受。 朱璺不想让朗月不开心,就笑道:“好啦,我相信你就是了。” 说着,沉香和湘树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屋里的人打住话题。 夜深人静时,朱璺隐隐约约地听到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悄悄地起身,朗月耳尖也听到了,主仆二人互相示意,没有吱声。 朗月拿了一只帕子给姑娘,自己也拿了帕子蒙上面,这时她从袖兜里掏出一把迷香洒进香炉里。 朗月看了一眼正在睡梦中的结香人事不醒。 两个人躲在窗棂下,借着窗外的月光,看清了五大娘和湘树的影子。 湘树的影子化成灰朗月都认识。 当看到湘树手里写着诅咒的木偶时,朗月的瞳孔顿时放大。 湘树差点骗了她! 若不是姑娘留了一手,湘树估计不会翻出土里的木偶看看。 这时的湘树同五大娘好像完全放下心来,再次把手里的木偶重新埋回去。那些木偶是朱璺去围场的那段日子偷偷埋下的。 湘树真得被郭夫人买通了。朱璺的怀疑被验证。 朗月这时也无话可说,看着那两人大功告成般地各自离开,朱璺同朗月各自回到自己的榻边假装休息。 等湘树慢慢昏迷时,朱璺同朗月又起身来至院里。夜凉如水的空气中传来五大娘细微的轻酣声。 朗月走过来,点燃一根迷香,悄悄放在她的窗内。 过了一会,里面人酣声渐歇,昏迷过去。 朗月点亮火折子,仔细地查看方才湘树与五大娘动过的地方…… 有三个写着诅咒郭夫人,并有刺针的木偶人,还有一个是诅咒老夫人的,最后一个是诅咒朱林王爷的。 若不是乡主敏感,朗月差点就被湘树骗了,看着被找出的的五个木偶人,她背后冒出冷汗,多亏了乡主,她差点就护主不力。 大齐最忌讳的是巫蛊之术,若被发现,不死也得打残,何况是诅咒老夫人的小木偶人。 “姑娘,这件事做得很过份,湘树那个丫头不能轻饶。”朗月气愤道。 …… 过了两日,灵苔院里的荣姑姑亲自做了新熬制的醪糟圆子,叫朱璧与朱璺都过来吃。 朱璧尝了几口赞不绝口,老夫人也觉得好吃。 朱璧笑道:“我觉得姑姑亲手做的就不一样,谁做的都没有姑姑做的好吃。” 五公主听了笑道:“喜欢就好。宜安觉得呢?” “姑姑做的圆子比市面卖的更可口。”朱璺也道。 “七妹,你怎么能把姑姑做的和市面卖的比呢?市面上的偷工减料,缺斤少两,和那些比,岂不是变想贬损姑姑的手艺。”(未完待续。) 162 心病 朱璺淡淡地道:“圆子能卖出价钱,说明小小的圆子值钱,六姐若能做出值钱的圆子来,我也会赞美几句,毕竟有的做出来也未必能卖得出去,有人买的比没人买的要好上百倍。” 眼看两个人又要争执起来。 荣姑姑取过帕子擦擦嘴角,笑道:“今日的天气不错,秋高气爽的,听说璃圆附近的菊花开得正旺盛,老夫人不如带着大家出去走走,去璃园赏菊如何?” 说着就过来搀老夫人往外面走。 朱璧见状,跟着上前一步,挽住老夫人的另一只胳膊,转过头朝朱璺喜形于色地眨眼睛吐舌头。 朱璺只装作没看见,跟在后面。 大家热闹地出了院子,浩浩荡荡地往后面的小梨山亭方向而去。 正是秋高气爽,北雁南飞之际,梨树上结满了晶莹的梨子,李步正着几个小厮打梨。老夫人抬头看了一眼在阳光照耀下晶莹剔透般的水晶梨,笑道:“今年的梨子,看起来比往常的大。不知道口味怎样。” 荣姑姑笑道:“一会让李步拿几个洗干净的送到亭子里,分给大家吃。” 一路行去,渐渐地闻到淡淡的菊香,芳气慢慢变浓,众人精神为之一振,朱璧卖弄道:“老夫人,此情此景让我想起来一句诗: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提起重阳节也快了,那时府里可以踏青或登山也是一件雅事,何况咱们府去年没登高。” “是啊,老夫人,我也想去登山,让大哥邀请明家的人一起。”朱璧欣然道。 一行人慢慢深入到菊花丛中。满圆的菊花掩映的小梨山亭,远远望去,亭子里已坐着端庄素雅的郭夫人。 郭夫人见老夫人等人都来了,起身笑脸相迎:“老夫人我知道你们要过来,特意叫人洗了几个梨子,你们尝尝。”郭夫人此刻看起来面色红润精神饱满,面有红光。 “难得你有这个孝心。”老夫人坐在郭夫人铺好帕子的木几上,望向左右:“怎么不见丁夫人?” “她忙着重阳节的礼,一时不得空。老夫人若惦记,媳妇这就让人叫她过来。”郭夫人缓缓道。 “罢了,她忙就别叫她了。”老夫人拿着一个梨子,看了会笑道:“今年的梨子收成很好。分几篮子送给明家和南宫家。” “晚点媳妇叫人去办。” 老夫人摇头道:“不必,我是说给五公主听的,稍晚回去时告诉丁夫人一声。”、 “是。”五公主笑道。 郭夫人的脸色极为难堪,这时五公主替郭夫人解围道:“我听说嫂嫂近日有些咳嗽,吃几个梨子,对治咳很有帮助。” 郭夫人面色缓和道:“劳五公主记挂。” 郭夫人今日有点安静,与五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朱璧坐在一边啃着梨和春荷夏桃等人评判着哪朵菊花最大最美,另一边的朱璺跟朗月说笑着什么,也没往亭子里看。 郭夫人的眸子有意无意地落在她的身上,然后对着五公主话锋一转:“昨晚我坐了一个梦,感觉心被扎了一般,半夜惊醒过来,到现在还觉得胸口有点痛。” “哦,嫂嫂做了什么噩梦?”五公主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她。 老夫人正慈眉善目地看着朱璺,然后拿了一个梨子,叫身边的侍喜削好,送给朱璺。 郭夫人见状,心里有点酸,醋意生起地答着五公主的话:“梦见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用银针狠狠地扎在我的胸口,我吓了一身冷汗。” “你平日思虑得过多,才会有这样的梦。”老夫人冷冷地丢了一句,没有半丝同情郭夫人的意思。 郭夫人红了脸道:“老夫人说的是。” 五公主不解道:“扎针的事,巫盅之术中常有,难道嫂嫂是白日里无意间看到了什么小木人,才会发生在梦里。不过,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估计是嫂嫂近日身子不适,睡觉太浅的缘故。” “但愿是这样。”郭夫人闲闲地说着,喝茶掩面。 “咱们沛王府的菊花,开得最好看的地方还是在北灵院,这里的胜在数量多,一片花海,看着就惹人欢喜。”郭夫人放下茶杯又闲闲道。 五公主笑着点头:“那是。北灵院的花之所以开得大是因为背阴,其它地方向阳,日头太紧,菊花都晒蔫了。” “北灵院的菊花美,宜安的字画也很好,是个难得心灵手巧的姑娘。”郭夫人道。 郭夫人突然毫不吝啬地赞扬庶女,令老夫人和五公主心里微微起了异样。 老夫人听到这句话后,心情变得很畅快,笑道:“宜安这孩子真得不错,你往后多善待她,保证不后悔的。听我一句劝。”老夫人怜惜地看着亭子外面的朱璺接过侍喜送去的梨子。 朱璺朝这边一揖,向老夫人示意一笑,谢过老夫人的梨子。 见此情形,郭夫人面色难堪,挤出笑道:“媳妇一直当宜安是亲生女儿,老夫人这样说,媳妇很难过。” 老夫人没理她。五公主笑道:“我相信嫂嫂的话。” 郭夫人心虚地笑笑。 她望向自己的女儿长乐,那孩子贪玩至极,还在和丫头们喋喋不休地争论着菊花。 郭夫人心里很气愤,她的好女儿,为什么不知道做点有意义的事? 沛王府的管爱李步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气喘吁吁道:“老夫人,上仙人卜算子来了。” 卜算子? 听到李步的话,所有人的都不再说话,原本热闹的的众人突然变得安静。 卜算子来府里,准没好事。 朱璺看向郭夫人,见郭夫人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转瞬即逝,众人都没在意,只有她看到了。 耳边已传来老夫人凛然的声音:“他来作什么?” 老夫人蹙眉看着李步,自从上次卜算子说朱璺是煞星后,发生了很多不太平的事,连水月庵的尼姑都一夜消失。 也因为卜算子,她最亲的孙女失去了清白,老夫人现在听到卜算子的名字,一股恨意涌上心头。 她怒气冲冲道:“就说我不在。” “老夫人,卜算子知道你在这里赏菊。”李步为难道。 “老神仙真是得道高人,连老夫人在做什么都掐指算得这么清楚。难怪皇兄对他如此器重呢。”五公主笑道。 不知道她话里的喜怒。 郭夫人赔笑道:“老夫人,卜算子怕是有什么话想亲口告诉老夫人。” “好了,他有什么话,叫他把话留下来,人快快打发走。”老夫人有点不耐烦。 李步应声就要离开。 郭夫人急了,忙急中生智叫了一声,李步顿足,回头望向她,发现几个大娘正从后面扶着郭夫人,郭夫人捂着胸口,看起来很难过,急促道:“我心痛。好像被人扎了。” 李步闻言神色一变,忙不迭地道:“老夫人,那卜算子方才还说咱们府里有煞气,可能有人会得失心症,所以一定要老夫人过去,亲口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众人听了神色微凛。 老夫人不解道:“煞气?哪来的煞气,难道又要说是我的七孙女?” 亭子里外的人都安静如鸡。 没有人敢再说什么,郭夫人沉不住气地推推身后的陈大娘,陈大娘忙道:“老夫人,夫人的失心痛很难受,卜算子的话不可信,但是他有灵丹妙药,请让卜算子替夫人看看心痛之症吧,我们夫人有点,熬不住了。” 老夫人皱眉看着她:“心痛之病去请太医,老仙人又没有神仙之水,能治心痛?” “婢妇听说老仙人有治心痛的仙丹。”扶着郭夫人的陈大娘忙插话道。 朱璺已经猜出了郭夫人的心思,只装作若无其事地望向朱璧。 不过看朱璧一脸懵逼的样子,好像不知情似的。 但她隐隐觉得母亲马上要采取什么行动,忙上前道:“母亲,您没事吧?老夫人就让卜算子高人赐一颗治心痛的丹药给母亲吧。” 老夫人依然心有怀疑地盯着郭夫人,看着郭夫人叫苦不迭的样子,她心里有也有点烦,扫视了亭子里众人一圈,然后目光忧心忡忡地落在朱璧身上:“卜算子可以进府,但若再编派我的七孙女,小心我翻脸不认人。”说着老夫人深深地皱起眉头。 听了老夫人生气的话,李步不知该不该去请卜算子,正是犹豫不决之际,朱璧道:“老夫人已经发话了,李管家您赶快请卜算子来救救母亲的心痛之症。” 李步这才小跑着,叫小厮们跟着他一起去请老仙人。 亭子里的人各怀心事,都收敛了笑容等待着卜算子的到来。 过了片刻,清风朗骨的卜算子,步伐轻快地走进亭子里,向老夫人行过礼,目光落在旁边痛苦呻-吟的郭夫人身上。 郭夫人有气无力地靠在陈大娘的身边,陈大娘道:“老仙人,听说你有治心痛的丹药,可否给一颗让我们家夫人服下,我们夫人现在犯了心绞痛。” “贫道已知晓,虽然贫道有治心痛丹药,但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贵府的事我原本也不想管,可是每次路过贵府,看到那团煞气在慢慢变大变强,贫道于心不忍,只好前来叨扰如实相告,老夫人既然不听劝,贫道不说便是。” 卜算子说着从袖里掏出一只葫芦形的红色药瓶道,“这里有仙丹十颗,能保夫人两年无虞,至于别的,小道无能为力。” 说着放下仙丹,又煞有介事道:“就此告辞。” “仙人慢走。”朱璧急了,卜算子驻足,声音如洪钟般爽脆:“不知道还有何事吩咐?” “仙人你是说我母亲吃了丹药,这两年还会有心痛之症?到底怎样,才能让我母亲的心痛之疾彻底治好呢?” 老夫人皱眉不语。 郭夫人也哼哼道:“是啊,仙人你既有灵丹妙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让我快快好起来吧。” 老仙人看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绷着脸不说话,他笑道:“吉人自有天相,我会替老夫人和各位夫人祈福。”说着又要迈步离开。 郭夫人沉不住气地叫住他:“老仙人真是狠心啊。” 听了这话,卜算子貌似有点生气,他直接甩袖道:“夫人这是什么话?我好心好意地来贵府相告,知道夫人心痛之症,并非我不愿意如实相告心痛之症原由,而是你们怀疑我的道法,我退一步,已经把自己炼好的仙丹赐给夫人,不想夫人竟然还没好脸色,既然如此,我连丹药也一齐收了。” 听到这话,郭夫人急了,朱璧更急,忙把丹药收进袖兜里,对卜算子道:“老仙人是得道高人,怎么同我们计较,这药我替我母亲谢过老仙人,但是希望仙人能标本兼治,彻底地治好我母亲的心痛之症。七妹,你说是不是?”朱璧转头望向朱璺。 朱璺淡笑:“母亲有心病,即使是老仙人也治不好,母亲放宽心心病才好啊。” 朱璧脸气得煞白:“你是说你不关心母亲?亏母亲把你当成亲生女儿,你竟然还说这种话。” “老仙人有什么高招?”朱璺没有理睬朱璧,目光落在卜算子身上。 老夫人眉头深深皱起,七孙女问卜算子,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因为有前面的争执,卜算子不好直接说朱璺是煞星的事,只是委婉道:“贫道并无高招。煞气不除,府里难以平安。” “上仙人,可有别的法子?我通共就这两个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还求上仙人想个法子,镇住府里的煞气才是。”郭夫人有气无力道。 卜算子作思索状,好像被郭夫人感动了一般,道:“贫道在想夫人的心痛之症是由何而起。”大家静静地听着卜算子的话。 朱璧忙问:“我母亲心痛已有几日,上仙人可找出了原因?” “还是那句话,出自煞气,来自东方,只从东方找原因。” 众人闻之色凛,老夫人极为不满,没有理睬他。 一直笑而不语的五公主这时缓缓道:“卜算子很厉害,这是说宜安乡主克郭夫人?”(未完待续。) 163 意外 “我记得宜安乡主救驾有功,为咱们沛王府增光,也给了老夫人和郭夫人面上荣光,太后皇后与皇上都赞不绝口,这件事在洛阳人尽皆知。恐怕上仙人你这次失算了。我冷眼看了,宜安乡主非但不是煞星,还是咱们府里地地道道的福星。” 卜算子被呛了一回,面色难堪,他看向郭夫人道:“既然如此,贫道告辞。” “慢走不算。”老夫人缓缓开口。 这次老夫人再也不相信卜算子有话了。 郭夫人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老夫人越来越偏向小庶女?从前对于欺负庶女的事,还是睁只眼,闭只眼,自从和亲的事发生后,老夫人就开突然公然站在庶女的那边,好几次说着令人心寒的话。 到底谁是嫡谁是庶? 郭夫人对老夫人产生不满,但说到底她有点忌讳老夫人,朱璧习惯被宠着,记性差,老夫人屡次的教导她都忘了。 朱璧站出来叫道:“上仙人,我相信你。麻烦你帮我母亲根治心痛之症吧。” 卜算子又转身,道:“既然贵府舍不得驱除煞气,贫道只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听到折中的法子,老夫人这才理睬他:“不知道是什么折中的法子?” “贫道想去看看煞气之源幻化成的东西,煞气在贵府上空盘旋十五年之久,不光修得人体,还修成了别的东西,非只有一样。” 众人闻言色变。 五公主质疑道:“那么上次,上仙人来时为何不曾提起此事?” “因为那时还未形成,再说煞气被镇在庙里,但是这个月凭道突然发现府上煞气有反扑之势,只好又来告诉老夫人,这一次比上次更严重,所以郭夫人才会有心痛之症。贫道找出那几样脏东西,就能帮助郭夫人解除心痛毛病。” 郭夫人的目光不由得落在若无其事的朱璺身上。 眼底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滑过。 “这么说上仙人是要准备搜查?”五公主的话一针见血。 老夫人不由得生气,卜算子知道老夫人气什么,忙解释道:“贫道怎么敢去搜姑娘家的房间,依贫道的法力,在院子里即可算出那些东西藏在哪里。老夫人莫见怪。” 众人都不好答复,虽然朱璺是庶女,但是现在已是皇上封的乡主,而且有老夫人疼爱,没有人再敢小瞧她。这件事只有问宜安乡主自己的意愿。 这时,朱璺缓缓启口:“老仙人这么厉害,现在就知道我院里有脏东西,不过老仙人是为母亲好,我也不作反对。但是既然是搜东西,就别饶这么多口舌,只搜我一人那可不行,要搜建议六姐的院子也搜一搜,毕竟都是母亲的孩子,谁克母亲的还说不定呢。” 朱璧听了肺快气炸了,“你说什么?你竟敢说我克母亲?” “六姐,这不是上仙人说的么?我怎么敢?不过是把上仙人的意思用一个通俗的说话说出来罢了。”朱璺冷冷道。 朱璧气结。 老夫人竟然同意了朱璺的建议。 郭夫人心里冷哼一声,这个庶女,现在逞一时口快,一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老夫人不耐烦地盯了一眼郭夫人:“那就快搜吧,真是的,好好赏菊的心情也没有了。” 说着由五公主扶她起身,朱璧想上前帮一把,被老夫人忽视。老夫人伸手叫朱璺过来搀扶她。 朱璧尴尬地缩回去。 郭夫人心里暗喜,已经顾不得计较别的,她眸子发亮,好像马上就看到朱璺的死期了。 五公主特意留意了下朱璺的脸色,见她若无其事,好像不在乎这件事,心不由得悬起来,若是在院里搜到脏东西怎么办? 众人一路来到北灵院,五大娘和湘树见这阵势,不由得退后,老夫人淡淡道:“仙人开始吧。” “是。” 卜算子说着也不顾老夫人的不耐烦笑意盈盈地走进院子中间,开始默默念着咒语。 过了一会,卜算子飞快地从袖中取出几根小钉子,在院子的几个地方做上标记。 众人不解地看着卜算子一共做了五个标记。 然后他笑道:“老夫人,脏东西就在地下。” 地下? 老夫人向身边的李管家使个眼色,李管家叫了两个小厮提锹过来挖土。然而挖了很久,仍然没有什么发现。小厮累得满头大汗,李管家也觉得不妥了,再挖下去,要挖出泉眼了。忙问道:“上仙人,还要挖多久?” 卜算子神色变了,他看了一眼困惑不已的郭夫人,心里暗叫不好。 不过总共埋了五个,一个没有,另外四个总有吧。 “可以了,不必再挖,脏东西已经藏到我指定的另外四个地方。挖那四处。” 李步听了,就吩咐小厮分开行动,各自挖一个,做事更快点。 当最后一个挖开后,仍然一无所获。 郭夫人的脸色慢慢沉了下去,她疑惑地望向五大娘和湘树。 湘树对视上郭夫人快吃人的眸子后,如芒在刺,她心虚地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昨晚她与五大娘因为镯子一事,担心伎俩被宜安乡主识破,故而夜不能寐,特意挖出了那五个小木人,发现还在,才松了口气睡过去。 没想到一夜之间小木人又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朱璺面不改色道:“既然没找出脏东西,估计脏东西在南灵院,上仙人快去南灵院找去吧。” 听了这话,郭夫人和朱璧都吃了一惊。 虽然朱璺没有任何的表情,但是这句话好像在暗示什么,她们都心虚地看着老夫人的脸色。 老夫人睨了一眼卜算子蹙眉道:“瞧这院子被挖成什么样子!” 五公主也打趣道:“是啊,老仙人,你说找脏东西,没想到你是来搞破坏的。” 卜算子心里暗惊,只好硬着头皮来到杜老太妃跟前。 老夫人冷冷道:“卜算子都搜到什么了?” 卜算子看向郭夫人,面露难色,随即道:“禀老夫人,这院子很干净,贫道罪过,甘愿受罚。” “那倒不必。只是被你这么一搞,这院里人心惶惶,脏东西没找到,如何收场?”杜老太妃淡淡地问。 五公主也笑道:“是啊,再这样下去,卜算子你的一世英名就毁了。赶快把脏东西找到吧。” “北灵院搜过了,那就去南灵院吧。”五公主又道,说着转头望向朱璧,“别担心,只是搜一搜,你妹妹的已经搜过并无不妥,我相信你院里也是的。清者自清,何况璧儿你是府里的吉星。” 五公主一安慰,朱璧就得意忘形,不再担心自己院里有事。 郭夫人心里略有迟疑,她扫了一眼湘树和五大娘,明明吩咐过埋在这几个偏僻的位置,怎么会没有? 事有蹊跷,她担心是朱璺这个贱人动的手脚,万一要是在朱璧院里搜出点什么,那该如何收场? 想到这里郭夫人忙道:“我心痛已经好了,已经好了,卜算子你真厉害,进府就可以镇住煞气,我已经没事了。” 说着郭夫人没事一样地轻快地掸直自己的衣角,给人看起来很精神的感觉。 五公主笑道:“嫂嫂这意思是不用再找出脏东西了?” “我已经好了,想来是上仙人的到来,保佑了府里的平安。”郭夫人避重就轻道。 老夫人沉吟半晌,淡淡道:“搜还是要搜,不然这脏东西在府里一日不除,上仙人一走,你的心病又犯了。” 老夫人一语双关,令郭夫人面皮紫涨。 郭夫人红着老脸,想辩解几句,却看见老夫人身后的朱璺嘴角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浮起。 郭夫人心里一凛,忙要拒绝搜查,五公主却道:“嫂嫂不是这个意思,嫂嫂自然知道这个时候只搜宜安的院子,不搜长乐的院子,会让人起疑长乐院子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母亲冤枉嫂嫂了。嫂嫂是希望大家一起,去长乐院子里搜一搜比较好。” “那就好。”老夫人提高语调带着点阴阳怪气,“不搜长乐的院子,会让大家误会你心里有鬼。” 郭夫人肩头微颤,她心虚道:“五公主说得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呢。老夫人,媳妇是一碗水端平的。” “既然要搜长乐的院子,那就快一点吧,再晚了,连午膳也要推迟了。” “走吧。” “是。”郭夫人挤出笑容,在前面领路。 朱璧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心里还在生气,为什么卜算子没有搜出点什么。 母亲说的她自有安排,到底是什么安排?为什么来院里只是挖几个坑,却一无所获,难道这就是母亲的安排? 南灵院里 卜算子局促不安地站在院子中间,因为事先没有想过这一出,他看着郭夫人眼色行事,然而郭夫人只是盯着他摇头,同他一样内心有点慌乱。 加之老夫人与五公主盯着,后面又是群姑娘和奴婢们观热闹,卜算子不好露馅,只好煞有介事地像方才那样念几句咒语,然后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院子四周,好像在与什么东西作斗争。只是他迟迟没有放下手里的钉子。 又过了一会卜算子才满头大汗地道:“老夫人这里已经没有脏东西,院子里是干净的,想来煞气已经把脏东西带走了,夫人暂且无恙。” “这么说这院子里卜算子已经搜得很清楚了?”老夫人问。 卜算子忙道:“是。贫道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朱璺这时走出来,道:“都说上仙人是神仙下凡,从未出错过,上仙人,你确定我和六姐的院子都没有害得郭夫人得心病的东西?” “是啊,宜安乡主和长乐亭主的院子都是干净的。”卜算子忙道。 就在这时,院子墙角处,朗月好像发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困惑道:“这是什么?” 众人听见了视线望向朗月所指的方向,只见那山石旮旯处,泥土被掀翻过,土里还隐隐地露出木偶的一双腿。 有经验的老人见了,一眼就认出是什么东西,看见那个东西时脸色陡然一变。 只有跟在老夫人、郭夫人及各位陪房身后的年轻婢子没见过这种东西,是头一次见,连五公主也见得不多,乍一看不认识。 偏偏就在众人吃惊时,朱璧仿佛炫耀自己的世面似的,道:“好像是小木人。” 说出这句话后,她立马后悔了,这是她的院子不是朱璺那个小贱的北灵院。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朱璧身上。 朱璧的脸色煞白。 她惶惶不安地看向她的母亲郭夫人,向郭夫人求救,没想到郭夫人脸色难看至极,仿佛她酿了大祸,朱璧看得怔住了,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她心慌地看向面色冷淡的老夫人,道:“我胡言乱语,我并不认得小木人,老夫人相信我。” “是不是小木人,挖出来看一看就知道了。”老夫人没有在她身上作过多的停留,目光落在 那裸露在地表的两根木头上,分明看到了一双小脚。 郭夫人面色惨白,此刻她把惊恐的目光锁定在老夫人身后的朱璺身上。 朱璺目光淡然地迎视上郭夫人的目光,仿佛在告诉她:你失算了。 郭夫人心里一凛,身子一软,差点栽倒,耳边就传来老夫人淡淡的声声:“挖出来。” 李步听了,忙命两个小厮拿锹上前去挖。 朱璧震惊地看着那小木人慢慢显出原形,不光如此,小木人上竟然写着几个黑色的字。虽然被泥土掩着,但是上面分明写了“郭”字,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这样! 李步把五个小木人陆陆续续地挖出来后,并排摆在大家面前时,众人都吓了一跳。 五个小木人,三个是郭夫人的,一个老夫人,另一个是没有到现场来的丁夫人。 老夫人震惊地看着这几个小木人,因为她眼睛有点花,就对李步道:“拿起来我瞧瞧。” 李步拿了一个掸开泥土送近来给老夫人看,杜老太妃定睛一看,小木人上竟然写着她的名字,名字上还戳着一根针。老夫人脸色惊变,连连后退一步:“这是谁想要我死?”(未完待续。) 164 陷害 众人听了神色一凛,忙得跪下,五公主安慰道:“母亲息怒,大家都希望您长命百岁。” 老夫人的目光犀利地落在旁边瑟瑟发抖的朱璧身上:“长乐,你这么想让祖母快死?” 朱璧吓呆了,瑟缩在郭夫人身后不敢说话。 这时郭夫人忙道:“老夫人,这件事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那小人里也有我的名字,而且还不只一个,是三个,长乐是我亲生的,她怎么会做出让母亲受伤的事呢?一定是有人故意埋在长乐院子里,好让大家误以为是长乐干的,其实长乐是冤枉的。” “你还敢说!”老夫人生气地瞪着她,说着目光转移至朱璧身上,“长乐,祖母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诅咒祖母?” “我……祖母我没有,长乐怎么敢诅咒祖母,请祖母明察。”朱璧瑟瑟地说。 “是啊,老夫人,长乐不会做这种事的,长乐没见过这些脏东西,怎么知道用这些诅咒老夫人呢?”郭夫人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五公主突然道:“母亲,方才我还没认清时,长乐就说是小木人,估计她是无心之语。” 老夫人皱眉瞪着朱璧:“还说不认识!” 郭夫人与朱璧的脸色都变了样,她们呆呆地看着老夫人,不知道老夫人要怎么处治。 卜算子尴尬不已,想不到郭夫人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长乐,你可知道小木人是害人的?在大齐是要砍头的。”老夫人声音冰冷。 朱璧吓得快哭出来,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只得僵硬着道:“孙女,不知道。” 一直在冷眼旁观一言不发的的朱璺,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只怕经历了这一次,她可以安稳好一阵子。 要说狠只能说郭夫人太狠,要说责怪也只能怪郭夫人了。 母债女还,天经地义。 五公主喜怒不露于色,只是缓和语气道:“这是死罪的事,还是查清得好。” 老夫人幽幽开口道:“长乐你还想狡辩吗?” 朱璧惊慌地扑通跪在老夫人脚前,抱着老夫人的腿,道:“老夫人,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这个小木人不是我干的,你看这上面的字,上面的布料,长乐肯定没有。” 紧急时候她还想起来怎么撇清与自己的关系。 可是她忘了一件事,她的字师承母学,母女的字都是皇宫里同一个大儒教的,字体相似。至于小木人上的绢…… 老夫人蹙眉地看着那木偶人上的布,五公主眼尖,道:“那不是去年开春皇宫里赏下的绢吗?我记得太后只赏了我和嫂嫂,不知道嫂嫂是不是又给了长乐?” 五公主怀疑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郭夫人身上,此刻的郭夫人面如猪肝色,她嘴角翕翕合合,欲语还休,一副心虚焦急的模样。 后面的人都哗然了,郭夫人的陪房陈大娘忙道:“我们夫人不会这样做的,夫人怎么可能做小木人自己咒自己呢?再说长乐是夫人的嫡女,是老夫人的嫡孙女,更不可能,这件事一定是对夫人和长乐亭主怀有敌意的人做的。” “那依你的意思会是谁呢?”五公主笑问。 陈大娘的目光落到五公主侧后面的朱璺身上,张着嘴动了动,却好像不好说的意思。 “这还不简单,与嫡母和嫡姐最有矛盾的是庶女啊,咱们府里除了宜安乡主最有嫌疑外,真不知道谁还能做出这种事了。”一直没有开口的吴大娘壮着胆子道。 老夫人脸色变了,道:“掌嘴。” “是。” 吴大娘无法无天的应了声,上前就要去甩朱璺的耳光,谁想老夫人的心腹赵大娘突然从人群里走出来,对着她的脸啪啪甩给吴大娘两个响亮的耳光。 吴大娘立马懵了,吃痛地捂着红肿的脸,气焰矮了半截,垂首退后。 院子里就响起老夫人冷冷的声音:“什么时候奴婢也敢当着主子的面,污蔑主子,说主子的坏话?真是反了天了!” “母亲息怒,一会我回去就和丁夫人说好好整顿府里的奴婢小厮们。”五公主忙道。 郭夫人已经不敢吭声了,耳边传来老夫人犀利如刀的声音:“荣椒院里愈发的群魔乱舞,什么妖魔鬼怪都敢出来欺压主子了。” 一席话说得郭夫人直落泪,她含泪道:“老夫人息怒,吴大娘原本是想维护长乐的,冒犯了宜安,的确该打,回去儿媳会好好整治院里的奴才们,教导规矩。” 吴大娘唯唯诺诺地退到角落里,恨不得钻进地洞里,当着众人的面被责打,她的老脸也没处搁了。 老夫人问道:“那依你所见,小木人的事怎么处理?” 郭夫人蹙眉,正不知怎么说,朱璧生怕老夫人要责怪她,忙先辩解道:“长乐是冤枉的,老夫人明察,小木人的事不是我干的,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朱璧说着目光落在朱璺身上,她狠狠地瞪着面无表情的朱璺,心里确定小木人是她干的,可是无凭无据,方才吴大娘一气说了被甩了两个耳光,这时朱璧不敢再说什么,她又望向五公主,投去求救的目光,但是五公主压根就没看她,只是心疼地望着老夫人,安抚老夫人顺顺气。 老夫人盯着朱璧:“祖母真是白疼了你。” 寥寥几字像一盆冷水泼过来,朱璺不禁打个寒颤,再多的傲气这时都泄气了。 “看那小木人上的字迹,与郭夫人平日写的字倒有点像,记得郭夫人与长乐亭主师承皇宫的大儒,字迹差不多;再看那绢料,是太后所赏,郭夫人和长乐亭主都有,若不是长乐亭主所为,那么……”朱璺眨眨眼睛,撇嘴一笑。 众人听她的推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郭夫人身上。 郭夫人恼怒地瞪着她:“你说什么?你疯了不成,我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怀疑自己的母亲?” 朱璺看了一眼郭夫人,道:“夫人不必紧张,我也只是照事理推断,小木人上也有夫人的名字,而且不只一个,是三个,夫人不会吃饱了撑着自己诅咒自己。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六姐会诅咒丁夫人不说,还诅咒一向疼爱她的老夫人,更有甚者诅咒自己的亲生母亲,真是闻所未闻。” 听到这里不光郭夫人和朱璧的脸色变了,老夫人脸色也陡然一变,她想起了一件事,那件事很好地解释了朱璧为什么要诅咒郭夫人! 老夫人再一看朱璧好像看见了蛇蝎一般,慌得后退两步,众人都不明所以,不知道老夫人害怕什么,还以为是小木人吓到了老夫人。 老夫人吃惊道:“巫盅之术是大齐明令禁止的东西,我活了这大把年纪,头一次发现咱们府里果然有人作妖,今天要不是卜算子,我还糊里糊涂地把个煞星当成吉星宠着,没想到你在背后捅祖母一刀子。”老夫人义愤填膺地指着朱璧,十分厌恶。 卜算子忽觉得自己闯了祸,忙逃避道:“老夫人这是你们的家事,贫事无意干涉,就此告辞。” 说着就大踏步匆匆离开。 院子里的人都陷入莫大的恐惧中。 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处死长乐亭主,长乐亭主说到底是任性了,竟然敢把小木人放在院里,这事若要被皇上知道,整个沛王府都要受牵连。 朱璧已吓得失语,哆嗦着藏在郭夫人身后,郭夫人护着朱璧,害怕老夫人会伤害朱璧。 朱璺见状,道:“母亲放心,这事情老夫人不会处治无辜之人,也不会放过有罪之人,老夫人是真心把六姐宠着,只不过这件事让祖母伤了心。” 五公主心里虽觉奇怪,那是那小木人,宜安是做不出来的,而且没有任何的证据指向宜安,她愿意相信这是郭夫人做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长乐的院子里。 老夫人很明白巫盅之术会给沛王府带来什么灾难,大齐的律令,若有巫盅之术被发现,轻则流放当事人,重则处死当事人,因为巫盅之术令家宅不安,从前皇宫里因为发生这种事,太祖爷诛杀了妃子娘家一门,记忆犹新。 老夫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嫡孙女。 “长乐,你是不满意祖母什么,要这样诅咒家人?”老夫人恨恨地问,难道是长乐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可能吧,房姓的女人已经消失了快十年,长乐也没有机会与外人联系,长乐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难道是受人指使? 没有道理去诅咒自己的母亲啊。 老夫人看着她叹了口气。 五公主这时也问道:“是啊,长乐,姑姑也很想问问你院子里为什么会有这些小木人?难道不知道小木人是巫盅之术吗?轻则流放重则死罪啊,你好好想想这些木人是谁做的。” 朱璧惊慌万分地躲在郭夫人身后,郭夫人的脸色也变得如窗纸般,郭夫人惊道:“长乐不会做出这种东西的,是有人在陷害长乐。” 兹事体大,老夫人也没有立刻治罪,只是道:“长乐你解释一下这些小木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院子里,是谁在诅咒我们沛王府呢?祖母很想相信你,可是眼前的事实让祖母很寒心。” 她说着这些话时,目光死死地盯着郭夫人。 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她想害宜安,没想到天理昭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是老夫人没想到郭夫人这么狠心,连她自己一起诅咒。这是什么样的仇恨,让她变得失去理智! 朱璧面皮紫涨,这个时候她只能攀咬别人,她竭力地替自己辩解:“祖母,长乐不会做这种事,祖母疼爱长乐,母亲也疼长乐,长乐怎么可能诅咒祖母和母亲?” 她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可是小木人无论从字迹还是布料上,矛头都对准了郭夫人或者朱璧,除非她能证明不是自己所为。然而朱璧完全不知道这是郭夫人的计谋,更不知道这个计谋被反噬到她自身。 慌乱中她眼角的余光落在朱璺身上,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是她!祖母是她害我的,她是个煞星,处处和府里的人过不去,她的母亲闹得家宅不宁,如今她的女儿又想让沛王府家破人亡!” “住口!”老夫人气得肩膀发颤,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嫡孙女会口无遮拦说出这些话,看来嫡孙女是知道一些关于房姬的事,知道房姬想要报仇的事。 朱璺错愕地看着朱璧,缓缓道:“六姐,你就算想要栽赃陷害,也该把字迹啊,布料什么的都换一下才有人相信啊,谁不知道我写的字没有六姐好看,我一个小小的庶出的也用不起那价值不菲的绢料,何况还把绢糟蹋在泥土里,这种浪费的事我也做不出来。老夫人一向告诫我们一粟一丝都不要浪费,每日同老夫人织布,六姐应该知道布匹的来之不易才是。” 这些话都说进了杜老太妃的心坎里。 旁边的婢女都不由得打心底佩服这个乡主,大族人家向来如此,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五公主劝道:“长乐,知错能改,姑姑会替你向老夫人求情的。” 五公主的话不但没有替朱璧挽回清白,反而一锤定音,断定了朱璧藏小木人的事实。 朱璧脸色变得更为难堪,顾不得再指责朱璺,忙对着五公主道:“荣姑姑,你相信我,我没有做这种事。如果这件事不是七妹做的,那就是,丁姨娘做的!要不然丁姨娘干嘛今天一直不肯现身,她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故意借口不出来,这分明是陷害我啊,一定是这样的,她的孩子被七妹不小心弄流产了,就迁怒到我的身边,这次分明是想报复我,要置我死地。丁姨娘一直隐忍着,就等着这一刻。” 郭夫人泪眼婆娑道:“是啊,老夫人,这件事很蹊跷,虽然绢布我院子里有,但是丁夫人掌握府里庶务后,丁夫人那里也有。 老夫人再想想,我的长乐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是家中的嫡女,有我和老夫人宠着,她没有道理做伤害亲人的事,分明有人要害长乐。”(未完待续。) 165 狡辩 郭夫人说着目光如锋利的刀子般落在朱璺身上。 这个庶女怎么会有本事把小木人埋在长乐院子里的?从前真是小看了她的本事,这件事绝不会只她一个人能办到。 方才先发现小木人的朗月,都怀疑她有些身手,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个婢子暗中移花接木,把小木人迁到这里的。 郭夫人想着就望向角落里的朗月身上。 这个贱人,留不得了。 五公主叹口气道:“母亲,这件事既然长乐说有冤屈,不如找到做小木人的人,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找到做小木人的人?谈何容易。 老夫人蹙眉不语,过了一会,望向渴望清白的朱璧,淡淡道:“长乐,你觉得是丁夫人做的小木人?” 朱璧怔怔地看着老夫人,等老夫人话音落了几息,她才回过神,忙点头道:“是啊,长乐认为这件事与丁夫人关系重大,谁都知道丁夫人因为孩子的事对我恨之入骨,长乐是冤枉的。” 老夫人听了,若有所思道:“去传丁夫人。” 赵大娘指派一个小婢女匆匆赶去华椒院去请丁夫人。 没过一会,丁夫人就过来了,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起初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等到她走近老夫人身边请安时,一眼瞥见了那个写着自己名字的小木人,先声夺人道:“老夫人,这是谁干的缺德事,想要置媳妇死地啊,难怪这几日媳妇心里难受,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般,总是不见好。” 在场的人听了略有尴尬。老夫人没有说话。丁夫人又瞅了瞅别的木人,脸色惊变:“竟然还有人敢诅咒老夫人,这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这东西从哪里搜出来的,今日不查清楚,媳妇实在对不起老夫人,天天管事,竟然还让这种事发生在眼皮底下。” 众人都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郭夫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丁夫人你何必假惺惺的,我管事的时候府里从未出现过这种事,轮到你管事还没有几个月,就出现了巫盅之术,这到底是谁想要沛王府不好过?你何必拖延时间呢,府里最能只手遮天的不就是你吗?” 丁夫人勃然大怒:“郭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眼看着两个人就要打起来。 老夫人使个眼色,赵大娘会意,叫两个人拉开她们,丁夫人回过神来,眼底露出一丝嘲讽:“我明白了,哈哈,这小木人是从长乐亭主的院子里搜出来的,长乐亭主才是罪魁祸首,你这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人吗?你也不理清头绪,长乐亭主的院子被你看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还想栽赃陷害!” 朱璺看了眼丁夫人青筋暴跳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姨娘不好惹,郭夫人想要栽赃也该换个人才对。这件事从头到尾就与丁姨娘无关。 郭夫人冷笑道:“你一直想要为你的孩子报仇,故意拿小木人要置我的长乐死地,好一个狠毒的人,你自己的孩子自己保不住,干嘛怪罪到我们长乐身上,要怪也应该怪宜安才是,长乐一直都是冤屈的。” 被戳中了心里的伤口,丁夫人怒火中烧,上前就要抓扯郭夫人的头发,幸亏被赵大娘眼疾手快,给拦住劝说道:“丁夫人息怒,这件事到底孰对孰错,老夫人自有裁夺,还请各位夫人先和气说话。” “老夫人,儿媳的孩子十之八九被这对心狠手辣的母女害死,儿媳没有究责,现在这对母女竟然狗咬人,污蔑儿媳自己害自己,还想往儿媳身上泼脏水,这对母女是什么人啊,这是,心肠比外人蛇蝎还歹毒。” 听了这话,郭夫人也生气道:“老夫人,媳妇与长乐才是含冤之人,丁夫人处处与长乐过不去,只因为她自己的孩子没了,就把仇恨发泄到长乐身上,还望老夫人替长乐作主。” “够了!你们都别再提那件事。”老夫人也怒了,说小木人的事,扯到丁夫人流产一事,也戳痛了老夫人的神经,她心里直念着阿弥托佛。 院子里的人都安静如鸡。 过了一会,老夫人才望向郭夫人,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小木人是丁夫人所为?” 郭夫人语结,她绞尽脑汁想了想,道:“老夫人,丁夫人一直对长乐怀恨,她做小木人陷害长乐一点都不奇怪。” “你血口喷人!”丁夫人怒道,“老夫人,这件事既然在长乐的院子里查到的,为什么不治长乐的罪,还等什么呢?郭夫人此举分明是想拖延时间。” 朱璧脸色煞白,辩解道:“这件事分明丁姨娘干的,瞧这小木人上的绢,我记得上次谷祀,丁姨娘院里进了不少的料子,其中就有这种价值不菲的绢。” 丁夫人恨不得吃了她,怒道:“你母亲也有这种料子,照你的说法,你母亲的嫌疑最大,只有你母亲才能出入你的院子如入无人之境,我要是进你的院子,别说小木人,只怕是摘朵花也被看在眼里骂上几句吧。” 丁夫人说着又看向老夫人道:“郭夫人嫌疑最大。既有绢,又能自由出入南灵院,我看啦,是她们母女两人合伙自导自演的这出戏,目的就想拉无辜的人下水。咱们府里从前出了事,哪一次不与她们有关。” “胡说,都是你和宜安捣的鬼,这件事除了你的参与,估计宜安也没少帮你,你不是天天拉笼宜安跟你好吗?估计啊,就是你们合伙想霸占我们的位置,故意栽赃陷害。”郭夫人也怒道。 “老夫人明鉴,儿媳忙着重阳节的事,每日哪有这个闲情逸致,去陪着若无事事的人玩。”丁夫人不屑道。 丁夫人的话说得郭夫人和朱璧讪讪的,仿佛被扇了一个耳光。 郭夫人气不过,理直气壮道:“老夫人,丁夫人做了这种坏事还不承认!” “老夫人东西在长乐亭主的院子里搜到的,似乎与院子外面的人无关吧。”朱璺这时淡淡道,(未完待续。) 166 罚过 “大家亲眼看见小木人在长乐亭主的院子里挖出来的,这个事实抵赖不掉,郭夫人若想袒护,也不该无凭无据的赖给外人,巫盅之术不同于别的事,希望长乐亭主一个人犯的罪不要牵连到整个王府的人。” 丁夫人也笑道:“还是宜安乡主明事理,难怪皇上器重乡主,这件事儿媳还得想办法封锁消息,不让人传到街上去,试想长乐亭主做出这种寒心之事,若传出去,儿媳真得没有本事再替她澄清什么,上次街上关于‘朱氏璧’的儿歌,儿媳处理这件事花了不少心思,却没有得到好报,现在反被长乐亭主污蔑,真是寒了心。” 朱璧心里一惊,指尖发颤,但她仍然犟嘴道:“不是丁姨娘干的,还会有谁?” 郭夫人也恨恨道:“此事是憎恨长乐的人陷害长乐的,望老夫人明察。” 老夫人皱眉,突然甩开五公手挽着她的手,拿起旁边婢女手里的拐仗,就要打长乐。 没想到这个孙女做错了事,还敢狡辩,狡辩也罢了,还敢把这个罪过栽赃到帮助过她的丁夫人及一直处于弱势的宜安身上,没想到她们已经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老夫人一仗打下去,落在护着朱璧的郭夫人后背上,郭夫人吃了一痛,惨叫不止。 左右的大娘们见状,忙拉的拉,劝的劝,阻的阻,都道:“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您千万别急。” 郭夫人忍着痛道:“老夫人这件事光凭几个小木人并不能证明是长乐做的,老夫人先息怒,一切从长计议。” 好一个从长计较! 老夫人突然想起,如果方才在宜安院子里搜到这些脏东西,估计郭夫人又是一副嘴脸,很不巧的是脏东西偏偏在她所认为的亲生女儿院子里搜到的! 她没有想到的是,府里会有人如此恶毒地诅咒自己! 这件事想起来就可怕,如果不是今天查出来,还不知道这些小人会藏到什么时候,会不会要了她的命。 想到这里老夫人就气血上涌,又要去打。 老夫人被大娘们硬生生地劝止住。 五公主也不想事情闹大被外人知道大作文章,忙命李步道:“悄悄的把这些东西烧掉,别让外人看见。” 步归奉命把五个小木人用布包走。 老夫人仍然怒气未消,她冰冷地看着地上的母女,真是嫉妒心害死人,猪油蒙了心,竟然想要置她死地,难道就是因为她对宜安稍好一点,就气愤不过想要自己的命? 朱璧缩在郭夫人怀里生怕被打到,完全不顾郭夫人吃了一棍,实在可恶,这样自私自利的孙女,普通百姓家也很少见! 怎么会有这样的嫡孙女!老夫人气归气,但觉得这件事郭夫人护女心切,也就放弃了再责罚的想法。 老夫人逼视着朱璧,内心犹豫不决,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朱璧。 这件事怎么定性就看老夫人的心意,她想了想问郭夫人:“这件事若是宜安所为,诅咒我,你和丁夫人,你预备怎么处置?” 郭夫人痛哭流涕,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看着冷眼旁观的朱璺,违心道:“宜安是我的女儿,宜安有错,是做母亲的过失,绝不会怪罪到宜安身上,老夫人要罚就罚我吧,千万别怪罪宜安。” 原本此事就可大可小,老夫人冷哼一声,这个时候她要表现自己的忠诚实在是令人起鸡皮疙瘩。平常她可没少贬损宜安,没少给宜安使绊子。老夫人用不相信的眼神看着她。 朱璧是她一直捧在手心的嫡孙女,可是老夫人生辰那日发生的事,令老夫人无法释怀,不知道郭夫人若知道她的怀疑后,能不能接受得了。 老夫人长叹口气:“冤孽啊。” 房姬的话正在慢慢应验。 老夫人看着朱璧百感交集。 朱璧担心受怕地望着老夫人,害怕下一刻老夫人就要做出对她不好的处罚。 老夫人冷冷道:“郭夫人的意思,是长乐发生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也可以饶恕了?” “老夫人,媳妇没有这么说啊。”郭夫人痛哭道。 丁夫人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长乐应该重罚么?老夫人,既然郭夫人都有这个意思,何不遂了他的意?” 老夫人蹙眉看着郭夫人,目光里带着怒气:“大齐发生巫盅之术的那几个人,你不会忘记了吧,利用这种手段诅咒沛王府,最终却害了自己,你觉得对你有好处吗?” 老夫人心里已认定这件事是郭夫人做的。 郭夫人擦泪道:“老夫人,不是啊,我没有这么做,我和长乐都是遭人陷害,您一定要替我们主持公道。” “郭夫人,你要说主持公道,也应该是为老夫人和我主持公道啊。长乐不光诅咒了你,还诅咒了老夫人与我,我们还没有追究,你怎么先反咬一口呢?” 听了这话,郭夫人语结,朱璧瑟缩着脖子靠在她母亲怀里,怕受责打。 老夫人下定了决心,冷冷道:“你们真是让我太失望了。从今天起,长乐,你去水月庵吧。” 水月庵? 一夜之间尼姑全部遭劫的地方! 朱璧的脸色变了,从她母亲的怀里跳出来失控道:“老夫人,您不能把我送到水月庵,庵里不安全,您是知道的,那些尼姑们早就被掳走了,人身都有安全,老夫人您怎么舍得我去那里呢?” 老夫人不耐烦地看着花容失色的朱璧,又看向郭夫人,见郭夫人脸色惨白,似乎为长乐伤心,她淡淡地看着郭夫人,安慰道:“你的女儿做出这种丑事,你说我的罚得是轻是重?” 论理行巫盅之术的人轻则流放重则处死,老夫人只是让朱璧搬到水月庵静思己过,已经非常客气的事了。 郭夫人忙道:“老夫人,罚得在理,长乐是应该去水月庵静思己过。” 朱璧听到她母亲这么说就有点绝望了,她不满地看着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居然不帮她说好话,不求求老夫人放过她。 丁夫人还是觉得老夫人心太软了。五公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看向朱璺,见朱璺面无表情,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快意,愈发觉得朱璺越来越有城府。 朱璺冷眼旁观片刻,似乎察觉到荣姑姑在望着她,她目光在触及到荣姑姑温和的目光时,也变得温和,荣姑姑问道:“宜安,你六姐犯了错,你要引以为诫,日后千万别学她。” 朱璧原本还想让荣姑姑和朱璺帮她求情,突然听到荣姑姑这么说,瞬间面红耳赤,不敢再向她们求情。 朱璺淡笑道:“宜安谨遵荣姑姑教诲。” 丁夫人不服气地酸道:“亭主,老夫人对你网开一面,你怎么不叩谢老夫人呢?” 老夫人让她去那人迹罕至的水月庵,还要她感谢? 朱璧以为丁夫人吃错了药,骂道:“丁姨娘,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老夫人一时在气头上,老夫人还是最喜欢我的,你就酸吧,不管你怎么酸,老夫人还是最疼爱她的嫡孙女,你只是个妾而已。” 一语既出,郭夫人脸色变了。 还未阻止长乐别乱说话,丁夫人已经勃然大怒:“你就是这么跟自己的长辈说话的吗?亏你母亲从小重点栽培你,教你读书识字,你可好,不光丢自己的脸,还丢一大家子的脸,真是个没家教的!” 老夫人原本是想训斥朱璧没大没小,想不到丁夫人说得话还要毒,老夫人不再言语。 她冷冷地看向朱璧阴睛不定的脸,那张媚脸,在撕破脸皮后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 朱璺冷冷地打量着郭夫人,因果报应,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未到,若是真得相信湘树说的话,换成是自己,估计就没有像朱璧那么幸运,去水月庵静思己过了。 说到底,老夫人还是疼惜朱璧,没有放弃她,但是朱璧却不识好歹,好像对自己的母亲极为不满呢。 老夫人心里很难过,想不到朱璧会是这样的人,同她的母亲一样的劣根性。 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天生会打洞! 她还想再给朱璧一次机会,也想趁这段时间,让郭夫人好好与朱璺相处,慢慢地让郭夫人了解真相。 老夫人看着朱璧叹口气道:“去吧,去了那里好好想想,如何去做一个善良的人。” 郭夫人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老夫人,您,要不再冷静冷静,好好考虑考虑,长乐毕竟是你最亲的嫡孙女,水月庵那里不安全。” “放心吧,水月庵现在已派了人保卫,没有劫匪敢来光顾。长乐的安全你放心。”老夫人淡淡道。 郭夫人目光黯然,无话可说。老夫人的目光再落到身后的朱璺身上,道:“这几日陪着你母亲,她的心痛之症才会早点好起来。” “不必了,老夫人,小木人找到后,媳妇的心病已经治好了。”郭夫人尴尬道。 老夫人目光冷冷地打量着她,再次确认道:“是吗?你不痛了?” “是的,媳妇不痛了。”郭夫人心里有过一丝慌张,一口咬定。 朱璧若去水月庵,郭夫人怎么能放心,她肯定要隔三岔五地去看望朱璧,朱璺若在身边,岂不是在身边放了一个丁夫人的眼线,那样行动也不自如了。 老夫人看向左右,淡淡道:“今天在这院子里的奴婢们都登记造册,若是街外有人传言小木人的事,你们谁都脱不了干系,明白?” 奴婢都紧张地应了一声,郭夫人也难过地点头,耳边传来丁夫人嚣张的声音:“儿媳明白,即刻就让李步登记造册。” “母亲,你真得不救我吗?”朱璧从绝望中惊醒过来,去了水月庵,她怎么嫁给明康呢? 明康若知道这件事,还愿意娶她吗? 朱璧难过地伏在郭夫人肩上,呜呜咽咽地抽泣。 郭夫人苍白无力地安慰道:“别哭了,我的孩子,母亲也舍不得,但是老夫人也是为你好,你好好抹干泪,向你祖母道声谢。” 看着郭夫人被朱璧拖累得精神不济的样子,杜老太妃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郭夫人真不是房姬的对手啊。 郭夫人扶起朱璧,执意要朱璧向老夫人叩谢,朱璧才不情不愿地道个谢,然后又伏在郭夫人怀里痛哭。 老夫人也没有生气朱璧的态度,只是冷眼旁观着。 朱璺想,也许老夫人已经不把朱璧放在心上了,才会有如此冷漠的态度。 老夫人可能对朱璧已经死心,不再抱有任何期望。 丁夫人却不失时机地冷嘲着朱璧:“老夫人的嫡孙女犯了大逆不道的死罪,亏老夫人心疼嫡孙女,舍不得要她死,想不到,嫡孙女还不领情,去一趟水月庵静思就能哭成这样,这般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死了母亲。” 听到这话,郭夫人气得身体发抖,这不是明着诅咒她吗,郭夫人指责道:“丁夫人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诅咒我吗?” “大姐,我可不敢啊,要说诅咒也是长乐诅咒你,证据都摆在那里,还想抵赖不成?” 看到两个人又再争执,老夫人气得直敲拐仗,喝道:“够了!还不住口,要死要活,你们都好自为之吧。” 郭夫人错愕地看着老夫人,为什么丁夫人明目张胆地诅咒她死,老夫人却无动于衷,不甚在意这种话? 老夫人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谁才是沛王爷的正配? 不能因为自己管事权被剥夺了,就忘了她才是正室吧。 郭夫人心里有气出不得,感觉很冤。 朱璧这时也顾不了自己的伤心,因为她的母亲气得身子发颤,自顾不暇也无法安慰到她。 郭夫人冷眼盯着一直装无辜的朱璺,这件事是她干的,也许丁夫人也有插一脚,故意地栽赃陷害,目的就是报复她。 老夫人带着余怒气愤地要转身离开,丁夫人精明地上前挽住老夫人的胳膊,等众人都快离开院子时,郭夫人看着朱璺面无表情的模样,朝她投来怀恨的目光:“自求多福。”(未完待续。) 167 追查 朱璺异样地看着郭夫人记恨的目光,她眸子微凛。 郭夫人对朱璧轻轻耳语几句,朱璧神色一变,然后突然想开了似的,缓缓道:“长乐明白。” 她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闭上眼睛,然后朝已经跨出门外的老夫人道:“老夫人,长乐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厚恩,无以为报,老夫人保重。” 老夫人回头看向长乐,淡淡道:“去吧。” 老夫人对她已经很仁慈,眸子里带着丝无奈,朱璧突然起身望向朱璺身后廊檐的柱子,淡淡笑道:“老夫人,长乐无以为报,只能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说着就一头往廊檐的柱子上撞去。 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故,众人都惊呆了,大声喊话劝阻她,可是朱璧还是撞在了柱子上,要不是朱璺身边的朗月丫头不想让她死,飞快地赶上前拦住了她,朱璧怕就血流成河了。 朱璧的额头已经撞破,触目惊心的血流了下来,老夫人吃惊地返回院子,忙命人去请华太医。这里郭夫人作势踉踉跄跄地扑了过去,痛哭流涕,道:“长乐!我的孩子啊,你怎么做出这种以死明鉴的傻事来!” 五公主也暗自惊叹朱璧竟然敢走这招险棋,从前只觉得她胆小怕事,现在看来,朱璧只是不到关键时刻不发力罢了。 虽然同情朱璧,但是五公主觉得她这一撞是值得的,至少目前来看,老夫人不会再叫她去水月庵,这种攻心计,没有郭夫人指使,朱璧很难做得出来。 郭夫人抱着长乐,看着她的伤口虽然心有动容,但是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这样一来长乐就可以安心呆在南灵院里养伤,不用再去水月庵了。 这招以死明志的险棋走得妙。 朱璺看着这对母女演戏,冷笑着。 朱璧撞得值! 老夫人在看到长乐的伤口后,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她心疼地走到长乐身边,回头望向婢女们,跺着拐仗问道:“华太医来了没?” 正焦急地问着,华太医挎着药箱子匆匆忙忙赶过来,老夫人也不和他虚礼,直接叫他赶快救六孙女的命。 华太医神色微凛,忙忙放下药箱,翻看了朱璧的眼皮,然后又仔细的查看了她额头的伤,松口气放下心来,禀道:“老夫人不用急,长乐亭主没事,只是撞伤,一时晕过去了,先把亭主抬回屋里去,我替亭主处理额上的血迹包扎下伤口。” 郭夫人听了,有点难过地望向蹲在侧面的长乐的侍女夏桃。 夏桃的目光闪了闪,流着泪朝老夫人道:“老夫人,我们姑娘的确是冤枉的,要不然,姑娘也不会以死明志,姑娘这几日身子不适,都在屋里习琴,姑娘真得是受了不白之冤,是别人故意陷害我们姑娘的。” 杜老太妃蹙眉看着这一切。 李步派人拿来担架,然后三五个婢女费力地把长乐抬上担架,老夫人没有说话。 丁夫人见缝插针地冷笑道:“老夫人,长乐真是目无尊长,这一撞,分明是不把老夫人的惩罚放在眼里。” 郭夫人控诉道:“丁夫人你说的是什么话,长乐好歹喊你一声姨娘,你为何对长乐这般狠心,连长乐要死了,你都冷嘲热讽,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五公主凝色地看着长乐被抬进屋里,然后叹气道:“长乐这一撞也算吃了大亏了。” 五公主的话不知道是帮助长乐说话还是贬损,众人都听不出五公主话里的意思。 郭夫人心碎了一般地哭道:“老夫人,我嫁来府里近二十载,这么多年纬儿和长乐是最体贴我的,长乐和宜安一样,都是我一直悉心教导看着长大的,我做母亲的心里很清楚长乐的为人,她平日里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怎么敢做出做这种事呢?老夫人,媳妇敢以人格作保,长乐是被冤枉的,她现在额头碰伤,日后若留下疤痕怎么办?老夫人,长乐不惜伤害自己来证明清白,您难道不觉得长乐是清白的吗?” 华太医拾起药箱时也道:“可能会留下疤痕,老夫人与各位夫人做好心理准备。” 众人听了心里凛然。 老夫人叹口气:“华太医还望你尽力救治。” 华太医点点头,就在夏桃引领下先进去替朱璧包扎伤口。 郭夫人紧张道:“老夫人,若是长乐的额头真得留下疤痕,她日后怎么说亲啊?”说着以袖掩面抽泣。 “先让她在府里养伤吧。”老夫人最终还是软下心来。 郭夫人心里暗自松口气。 朱璺见状不置可否地看着郭夫人,见郭夫人旁边的老夫人长叹口气,默默无语地离开,众人悄无声息地跟着离开。 用小木人诅咒罪大恶极,没有想到朱璧会做出这种事,老夫人生气归生气,可是朱璧竟然以死明志,她的处罚俨然失效,老夫人既气又无奈。 丁夫人撇撇嘴不屑地白了一眼郭夫人,携着朱璺,甩袖离开。 所有人都对郭夫人这对母女失望了,没有人再同她们争辩什么。 丁夫人同朱璺并行离开南灵院,丁夫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朱璺,淡淡一笑:“没想到长乐亭主竟然做出这种下贱之事,真是与她的身份不匹配。” 朱璺柔声笑道:“丁姨娘,听说重阳登高,你在安排节日礼,这几日朱雀桥那边新上市的菊花糕不错,丁姨娘有空可以派人去采购一些回来,我想老夫人一定喜欢吃的。” 丁姨娘笑道:“宜安和我想到一声了,我昨日才去了那边买办了一些回来,正放在院子里,要不你和丁姨娘过去,先尝尝口味好不好,我再定夺要不要再多买些。” “丁姨娘派几个下人过去便是了,何必事必躬亲?” “他们去买我不放心,还是自己亲眼见了才好。”丁夫人笑着话锋一转,“就像南灵院的那两位,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心为妙,别到时被坑了还不知道呢。” 朱璺不由得暗自佩服丁夫人,果然姜还是老得辣,丁夫人三言两语就把关于自己的事带过去,重新谈及朱璧。 丁夫人上次去勾栏见仪静女尼的事,朱璺一直没想明白缘故。 看着丁夫人故意掩饰的样子,朱璺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以免让丁夫人心生警觉。 不过,丁夫人欲盖弥彰的样子,朱璺愈发觉得丁夫人有秘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至于丁夫人的秘密是什么,只要不伤害到沛王府,她便不去追究。 丁夫人虚惊一场,觉得短短几个月,朱璺已经变得不但令她刮目相看,还有点令人畏惧,至于为何畏惧,丁夫人暂时也不得而知。 只是隐隐觉得朱璺背后有股强大的势力在帮着她。 丁夫人笑道:“今日这一出,原本还以为长乐亭主不死也得流放呢,想不到,她还会使用苦肉计,更想不到她撞得这么恰到好处,这件事要怪只怪她有那样的母亲,竟然想让我和老夫人死,我想老夫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可能已经后悔了,真是个养不饱的白眼狼,反过来咬最亲的人。” 丁夫人喋喋不休地冷嘲热讽,其实她说这些无非是想让朱璺想着朱璧的事,不要关心她去朱雀桥一事。 朱璺蹙眉道:“是啊,想不到会反咬最相信她的人。” 北灵院 朗月和结香义愤填膺地把湘树押到朱璺面前。 朱璺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湘树,淡淡笑道:“你怕什么?” 湘树听到这句话,误以为自己做的没有被识破,忙道:“奴婢只是不明白朗月和结香姐姐为何这么生气,奴婢难道做错了什么事?” “你说呢?”朱璺见她一副无辜的模样,最是讨厌,冷冷一笑:“你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奴婢,不知啊。”湘树结巴道。 朱璺瞪着她:“背叛我还敢狡辩,掌嘴!” 话音刚落,朗月已经上前执行命令,狠狠地抽了湘树一个大嘴巴子。 湘树叫苦不迭,脸瞬间又红又肿,眼里痛出了一泡泪水。 她紧抿着唇什么也不敢说。 朱璺知道她是荣姑姑送来的,不能动用大刑,若是荣姑姑知道这件事,可是会误会她不尊敬姑姑,湘树好像也知道这一点,故而即使被打了依然不肯说话。宜安乡主是不敢再动用更厉害的刑责的。虽然湘树看似害怕,但是她实际无所畏惧。 朱璺想了想道:“你不说话,难道是想说这件事是荣姑姑所为?” “当然不是。”湘树变了脸色,她再怎么扯都不敢扯到公主身上,她是公主送来的人,若是误会到公主,那么依公主的手腕,她死无葬身之地。 朱璺笑道:“我记得是荣姑姑把你送来的,朗月和种碧都说你是值得信赖的丫头,但是你做出的这种事,已经失去了大家的信任,小木人上诅咒了老夫人和丁夫人还有郭夫人自己,年纪长一点的,只有荣姑姑没有受诅咒,所以你不说话就是说这件事是公主所为喽,我会把你的话传达给五公主的。” 湘树变了脸色,她没有想到朱璺会污蔑她,她急着辩解道:“乡主误会了,这件事与金乡公主没有一点关系。” “你不说我能怀疑与你关系最密切的只有荣姑姑了,你还敢狡辩。”朱璺说着就转向朗月,“白纸黑字写好罪状,让她签字画押,把罪状送给荣姑姑看,然后再割了这个丫头的舌头,反正留着舌头也没用了。” 湘树听了吓一跳,她突然发觉宜安乡主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位优柔寡断的姑娘,她有的是手腕让她屈服。 正在湘树矛盾焦虑之际,结香劝道:“湘树,说实话你串通外人做出这种事我不相信的,但是又不得不信,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我自认为姑娘待你不薄啊,为何你这样回报姑娘?”湘树忐忑不安地偷偷瞄了一眼朱璺,朱璺的目光正好就捉住了她心虚的这一瞥。湘树涨红着脸耷拉下脑袋。 朱璺淡淡道:“最后一次机会,若不说,别怪我不客气了。” 朗月拿着事先预备好的罪状,也给她最后一次机会,道:“湘树,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就说出来,姑娘会看在旧情上饶恕你一命,难道你真得要为幕后的人掩护吗?她们给了你多少银子,能让你这么掩护?” 湘树犹豫不决地摇头,额上渗出细密的汗,她无法多说什么,原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姑娘察觉了,而且还要狠心割掉她的舌头。 这一生她以为可以彻底地改变自己的贱婢之位,可以成为主子了,可是没想到事情办砸了,她还要生生世世做奴婢。 即使告诉了姑娘,依然改变不了她做奴婢的身份,但是,不告诉的话,她下一世要投胎成一个可怕的哑巴。 这是她最不愿意最不想要的下场。 湘树震惊地看着朱璺,面色惨白,整个人都僵住,动作变得蠢笨,犹如石头一般。 朱璺叹了口气,望向朗月,朗月再次给湘树一个机会,道:“湘树,你我一同进的公主府,一同来到姑娘身边,遇上姑娘这样拿我们当人看的主子,你还奢求什么?若是想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姑娘早已替你考虑了这一层,难道你不相信姑娘吗?看看锦茜,她虽然去了辽东,但也是辽东的王妃,你说哪个婢子能有这样出人投地的机会?湘树,你应该相信姑娘,姑娘才是真正把你当自己人看,但是你这次做的事,不仅令姑娘心寒,也让我心寒了,你难道还不想悔改吗?姑娘现在是给你机会,你难道不想珍惜这个机会?姑娘是好人,但不是受你欺负却不吭声的老好人,你想明白了,要不然别怪我真得割下你的舌头。” 几个人软硬兼施着,朗月听得面红耳赤,心惊胆颤。 姑娘真得要割掉她的舌头,不是开玩笑的。 她迎视上姑娘冷冷的目光,心里凄然,这件事的确是她对不起姑娘。(未完待续。) 168 底牌 是她目光太过短浅,竟然想要借助郭夫人的力量帮她摆脱奴婢的地位! 是啊,她怎么没想到,锦茜,就是姑娘让她摆脱的贱婢位置啊。 正想着,朱璺语气温柔道:“湘树,你今年才满十四,正是豆蔻年华大好韶光,你真得愿意为别人给你的一个口头交易就出卖自己么?你真得要下辈子当哑巴?人生啊,一步错,步步错,你好好想想,这么做值不值得?其实你不说是谁做的我也能猜出来,但是看在你年纪尚幼的份上,希望能给你一次机会,但是你不珍惜的话,就别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湘树吃惊地看着朱璺,动作发僵,整个身子的关节都不能灵活自如了。 朱璺再次叹口气,缓缓道:“湘树,你一向做事谨慎,在这院里我也没委屈你吧,院里的花草多亏有你照顾,它们才能长得如此精神。我很感激你,本想留你重用的,为何你一意孤行呢?难道你是不相信我日后会给你包括结香、种碧、朗月在内都有的好前程?” 湘树低头不语。 她的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着,屋子里落针可闻,短短的几息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良久,湘树满脸通红开口,低声说道:“奴婢知道错了,是郭夫人怂恿奴婢配合五大娘做的,求您给奴婢指条活路。郭夫人若知道奴婢出卖了她,奴婢也活不了。” 朱璺示意朗月,朗月会意,换了一条罪状让她签字画押,湘树不解道:“姑娘,您不会拿我去见官府吧,我知道这次是我的不对,是我的罪过,求您饶恕奴婢这一回,奴婢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做了对不起您的事。” 朗月按着她的手指在罪状上摁了红印后,正好看见湘树手上的镯子滑落下来。朗月生气道:“你这镯子是郭夫人送你的见面礼么?” 湘树忙将镯子褪了下来,道:“是我一时贪心,差点害了姑娘,这镯子我不要了。” 朱璺笑道:“镯子是好东西,卖出去能值好几个钱,反正你已经替郭夫人办过这件事,镯子就归你,但是没有下次了,我的忍耐是有底线的,湘树,你好好想想我的话,千万别再做这种傻事了。你是荣姑姑的人,有没有想过,我若真得揭发了这件事,荣姑姑会留下你么?这个罪状我替你收着,只是想警醒你下次若是郭夫人再有什么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明白吗?” “明白。奴婢一定提前告诉姑娘。”湘树震惊道。 湘树想不到的是,宜安乡主的性子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从前的唯唯诺诺都消失了,也不再是个烂好人了。 朱璺笑道:“虽然我是个庶出,没有郭夫人那么有钱,但是湘树,你想摆脱奴婢的位置,找郭夫人却找错了人。试想,郭夫人连她的庶出女儿都看不起,一味地强调着嫡庶有别,你还能指望她瞧得上你?” 一语警醒梦中人。湘树猛然明白过来。 是啊,郭夫人连庶女都不喜欢,处处打压姑娘,轻贱嘲讽姑娘的地位,她自己只是个奴婢,更不可能入郭夫人的眼,若真相信了郭夫人,这次打击到了姑娘,郭夫人下一个恐怕就要过河拆桥,暗地里处置她吧。 湘树面色凛然,姑娘真是个好人,对她留了情面,要不然,她死无葬身之地了。 湘树突然落泪道:“姑娘,奴婢真是罪该万死,万没想到最终还是姑娘挽回了奴婢的性命,这件事是我昏了头,听信了谗言,差点就害死姑娘了,奴婢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的再生之恩,郭夫人的线人五大娘在姑娘去凤洲围场后的那几日,每日煽风点火,奴婢一时头脑发热,就当真了,是奴婢太蠢了,竟然甘当郭夫人的棋子,奴婢真是个没良心的,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湘树说着自抽一个嘴巴。 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等着湘树自己说出来,说到底还是朱璺对她手下留情,想来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姑娘,很容易被引诱。 朱璺定定地看着她满脸纠结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湘树心意已定般地道:“姑娘,我还知道一件事。” 湘树心惊胆颤道:“奴婢对不起您,一直没敢告诉您,但是若不说心里不安,郭夫人没有那么容易放弃,小木人若不成功,她还有一个阴招,但是她没有告诉奴婢,奴婢当时只能看着郭夫人的陪房陈大娘和五大娘说话,具体说了什么奴婢不知情。” 朱璺听了,杏眸眨了眨,松缓了表情,这大概就是郭夫人的底牌吧,她还有一招。 这也是朱璺一直没想明白的地方。 为何郭夫人在小木人被查出后还敢嚣张地说她“好自为之”。 她想了想五大娘只是个看管院门的,郭夫人不告诉湘树,却只告诉五大娘这张底牌,难道是和院门有关? 院门会有什么问题呢? 朱璺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朗月猜测道:“会不会是郭夫人要在院门上动手脚?” “你和我想到一块儿了,但是院门坏了,对郭夫人有什么好处?”结香不解道。 “院门坏了,老夫人会责怪姑娘的人不懂得节俭。”种碧没心没肺地插话道。 朱璺定定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湘树,一时不解。 湘树茫然地摇摇头,道:“这件事奴婢真得不知情,只是事先听到五大娘朝陈大娘犯疑‘若是被发现了怎么补救’,五大娘说完这句话后,陈大娘就对五大娘耳语几句,除此之外,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湘树,我相信你已经悔过了。这件事也多亏你事先提醒。我自有主张,别担心。”朱璺说道。 湘树的性子比较软弱,既然坦白了她就不会再藏有别的奸计,至于郭夫人的陪房陈大娘到底在使什么计,暂时不得而知,五大娘是关键人物,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看看郭夫人下一步要做什么。 朱璺打定主意:“你出去后别让五大娘识破,从前怎么样还怎么样,院门上若有什么动静就跟朗月说。五大娘那里,不要说溜了嘴,明白吗?” “奴婢明白。”湘树道,“郭夫人一心一意想要置乡主死地,我担心,郭夫人做的不只是破坏院门那么简单,姑娘,您真得要当没事发生吗?” 朗月也道:“是啊,姑娘,这件事看起来不简单,难道姑娘不打算逼问五大娘,严刑拷打下,五大娘一定会说出实情。” “还没有真正布局好,不用急,等她们布局好了,再捉把柄也不迟。” 朱璺看向种碧:“你和湘树暗里盯着五大娘,看她最近和谁走得近,还有她有什么异常立马禀报。” “是。” 朱璺又看向结香:“郭夫人那里陈大娘有什么动静立马禀报我。” “姑娘放心。” 朱璺点点头,末了看向朗月:“你近几日出门办什么事?” 朗月原本以为姑娘是要吩咐她什么话,没想到问了这一句,朗月尴尬道:“姑娘为什么这么问?奴婢的确是去后面的璃园贪玩了忘了回来,姑娘恕罪。” “嗯,璃园里还有谁?我记得你的主公在凤洲围场啊,你去璃园和谁玩呢?玩什么?”朱璺淡笑。 朗月有点紧张,这件事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说。 她只好结巴地笑道:“这个,姑娘,我是,自己一个人去摘梨子了,您知道李管家把那些梨子一个个看得像宝贝似的,奴婢嘴巴馋,想吃一个,都不行,只好自力更生,提前解解馋。” 见她不肯说实话,朱璺怀疑地看着她。朗月被看得不自觉地咽了一口水。 “朗月,再不说实话,我就请你的主公出马了。”朱璺淡淡道。 朗月倒吸一口气,只好避重就轻道:“姑娘恕罪,这件事还是因为锦茜的事引起的,主公担心慕容家的人知道锦茜身世后,对锦茜不利,特意吩咐奴婢带了一批人尾随在后,得知锦茜已经安然无恙地成了辽东王妃,奴婢才松了口气,日夜星辰地赶回来。” 众人听了,起初心里一紧,继而觉得开心,锦茜有了好归宿,大家都高兴。 朱璺将信将疑地看着朗月,虽然朗月告诉了她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而且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但是朱璺总觉得朗月还有什么话没有告诉她。 到底是什么呢? 她看着朗月躲闪的目光,没有再追究下去。 “姑娘,锦茜这次出人投地,多亏了姑娘。”湘树欣喜道。 结香感慨道:“还记得一个月前,奴婢和锦茜睡一个被窝,听种碧丫头讲故事,没想到一个月后,锦茜就去了辽东,真是世事无常,不过也好,辽东的天气虽然严寒,但好歹锦茜是个王妃,不会受到委屈。” 种碧也笑道:“是啊,虽然锦茜离开,怪想念的,但是一想到她是王妃,奴婢又觉得她值了。下次再有这么好的事,姑娘拿我做替换当和亲人呗,奴婢呀,求之不得。” 种碧的话很幽默,让大家忍不住一笑。 “就是太远了些。”朱璺被种碧说得微微一笑,想象着锦茜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就在这时,门外不远处一个丫头突然飞奔过来,还不小心撞到了五大娘,五大娘骂骂咧咧的,那丫头全然不顾地跑进来,福了福,神色慌张道:“不好了!不好了宜安乡主,宫里传话,太后与皇后……都生病了!” 若说太后或皇后其中一个生病,倒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巧的是两个人都生病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朱璺的心头涌起 这时,院子里还传来五大娘的絮絮叨叨:“小丫头们都没个规矩,进个院子,差点把我的门撞坏了,若撞坏了门,放了贼人进来怎么办!” 小婢女担心道:“宫里传话的人说老夫人和宜安乡主离开永和宫后,太后与皇后就病倒了,现在太后招了卜算子仙人前往永和宫,替太后诊治。” 卜算子?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太后被卜算子确诊是招惹到了煞星,皇后也是,老夫人着了急,叫奴婢喊您去灵苔院,有要事商量。 朱璺没有办法,只好先跟着小婢女前往灵苔院。 一路穿过光可照人的廊檐,朱璺在侍喜打起的帘子下,走进了宴息室,老夫人心事沉重。 宴息室里没有旁人,几个丫头在朱璺走进来后,就默默退开了。 老夫人携她的手坐在自己的榻边,道:“你已经听说了太后和皇后双双病倒的事吧?” 朱璺淡淡地点点头:“卜算子估计说煞气是来源于我这里,若太后怪罪下来,老夫人您大可以把我交出去,我不想连累到府里的众人。我知道太后非常相信卜算子的话。” 老夫人心情沉重地叹口气:“是啊,卜算子的话太后很相信,也不知道太后与皇后的病为什么来得这么巧,我们刚回来,她们就病倒了。若是有意为之,说明太后是不满意长乐在府里的待遇,想借这件事警醒沛王府好好善待长乐;若是无意间碰巧的事,卜算子也会添油加醋地乱说一通,让太后不得不相信,这一病是因你而起。” “老夫人,难道你不相信我是煞星?”朱璺不解道,自从和亲之事发生后,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可谓一日三变,越来越相信她,维护她。 在感动的同时,朱璺也想弄明白老夫人为什么现在对她这么好。 老夫人目含泪光,慈祥地看着朱璺,动容道:“什么煞星,你分明是我的吉星。” “但是我听说六姐才是吉星啊,她出生在有吉兆的辰时,而我——” 话没有说完,就被老夫人截断。 老夫人斩钉截铁道:“别听信这些谣言。” 朱璺吃惊地看着老夫人,感觉老夫人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老夫人叹口气道:“一会我们要去皇宫,太后召见,如果太后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只当没听见,或者当她是放-屁也使得,就是不要当真同她理论。”(未完待续。) 169 凶手 老夫人背地里在骂太后了,这令朱璺有点想不到,更想不到的是因为维护她,才骂的太后。 “宜安谨遵老夫人教诲。”朱璺道。 沿着古朴的青砖灰瓦的巷子再次踏入永和宫时,皇宫里的气氛很压抑。 不时地有几名低头的宫女踩着碎步来来回回,三两个太医站在外面议论病情,太医们神色凛然,看样子,太后病得很严重。 在来的路上,朱璺仔细回想过史书上所说,郭太后安然无虞地度过了下半生,太后的病只字未提,但是这一年,太后被皇叔朱爽软禁。 皇上与太后被禁止见面,接下来两年后,发生了福坦陵政变,太后又得以与皇上再次相见。 如果太后是装病,上次见面后,她完全可以在那时就装病,这一次与皇后两人都称病,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永和宫的帘子高高挂起,窗外的阳光被遮挡住,屋子光线暗,一片死寂,刚进屋时朱璺就闻到一股烧纸味,老夫人和她面面相觑,都蹙眉不语。 大宫女解释道:“卜算子刚来过了,替太后求了一道符水,太后刚喝下,身子已有好转。” 宫女这么一说,好像在替朱璺开罪。 老夫人和朱璺心里已有七分相信太后是真得生病了。 “太后是怎么病倒的?”老夫人轻声问道。 大宫女望了一眼朱璺,道:“不知道什么缘故,见过杜老太妃与宜安乡主后,就莫名其妙地倒下了,而且不止太后,还有皇后殿下,卜算子仙人刚去了皇后宫里,给皇后求符水。” 老夫人听了心生异样,肚子里有些不快,道:“哪有这么巧的事啊,是不是吃坏了什么?” 大宫女摇摇头:“卜算子仙人方才说了,太后与皇后是误招了煞气,如今这屋里,你们瞧都贴着黄纸,防止煞气再伤太后,所以宜安乡主进来后,太后这次不会再受煞气侵袭了。” “这是什么话?我们宜安是府里的吉星,若像你说的那样,我怎么就没事呢?”老夫人生气地驳斥着大宫女的话。 大宫女一时错愕,忙赔笑道:“杜老太妃莫怪,我也是听了卜算子仙人所言,您还是好好地跟太后解释这件事吧。” 正说着,屋子里面传来一阵有气无力的声音:“谁在外面吵闹?” 大宫女缓缓道:“禀太后,是杜老太妃领着宜安乡主过来了。” “叫她们进来吧。” 太后的语气有点软,听得出她现在身子气虚。 大宫女就打起帘子,叫老夫人和朱璺进去。 见了朱璺,太后一下子从榻上弹起身道:“你母亲房姬是不是有冤屈?” 朱璺未急着答话,老夫人已先道:“太后,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太后咳嗽道:“卜算子方才来了,告诉本宫,本宫的凤体受了煞气侵袭,才招惹了病,不仅本宫是这样,皇后也是这样,杜老太妃,你怎么没提过你们府里有个冤魂?那房姬是不是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郭太后紧张地看着朱璺,目光里流露出畏惧与嫌弃,明明她早就知道房姬的事了可好! “太后,卜算子道法高强,但是他算错了一件事,房姬并没有冤屈,当日她私自跑出府,遇上人伢子拐卖人口,不知道掳到哪里去了,这件事我儿媳也是知情的,不信太后可以召见我儿媳问问。” 老夫人的儿媳,是郭太后的侄女,老夫人这么说了,即使她侄女说什么,也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承认房姬的冤魂还停留在沛王府。 郭太后叹口气道:“这么说,房姬的事是谣传?” “是啊太后,房姬被人伢子拐走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当汉子老婆,跟咱们沛王府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她的女儿怎么说也是我们王爷的骨血。身份还是尊贵的。” 老夫人说的这些话令朱璺心里很不舒服,房姬是她的生母,老夫人语气里对房姬的不屑,甚至超过了郭夫人对房姬的不满。 既然如此,老夫人干嘛又这么维护她? 说到底她是房姬生出的女儿,老夫人不喜房姬,为什么喜欢房姬的女儿? 朱璺愣愣地听着两位长辈谈论自己的生母,坐立不安。 太后原本是想召朱璺来惩戒她的,因为老夫人的话,又对朱璺产生了同情。 但令郭太后不解的是,谁都不愿意府里出煞气,老夫人疼爱这位饱受质疑的庶女,叫人困惑又有些感慨。 “太后好端端的,生的什么病?”老夫人话题又转到太后的病上。 太后道:“太医说是本宫脉象紊乱,感染了病毒导致上吐下泻,卜算子说本宫受了邪气,其实他们都说对了一样,本宫今日撞了煞星,才会与皇后双双病倒。” “太后,宜安是我们府里的吉星,您说的煞星是?”老夫人装作不知情道。 太后一惊,眨眨眼睛,她又不想承认自己有失公允,就道:“老太妃,本宫听说过你们府里的吉星和煞星同一日出生,我的侄孙女长乐才是吉星啊,怎么府里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吉星?” 老夫人笑道:“太后您是知道的,宜安有救驾之功,是沛王府的吉星,没有人不认同,当然长乐也是吉星,沛王府往后有两位吉星,这是件可喜的事啊。” 太后心里有口气出不得。 若不是看在老太妃比她年长一辈的份上,她早就要跳脚了。 太后不满道:“那么老太妃如何解释本宫生病之事?如何解释皇后生病之事?难不成你认为本宫与皇后是佯装生病,与一个小小的乡主过不去?” 语气里带着火药味。 杜老太妃正要赔笑解释,朱璺淡淡地道:“太后既然认为是宜安导致了太后与皇后生病,宜安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不知可否?” “说吧。”太后没好气道。 朱璺若无其事地问道:“太后与皇后召见宜安时,老夫人在,皇上也在,还有众宫女都在,为何宜安只让太后与皇后病倒?” “那是因为你对本宫与皇后不满,故而要针对本宫与皇后。” 朱璺听了笑道:“宜安诚惶诚恐,怎么敢对太后与皇后不满?宜安在太后与皇后的见证下,受封乡主,满心欢喜,哪里有不满。还请太后体会宜安的心意。” 郭太后不甘道:“那就是你天生八字与本宫与皇后不合,导致本宫与皇后受到牵连。” “宜安惶恐,宜安的八字与六姐的八字只差五个时辰,若我的八字与太后、皇后不合,那岂不是说,六姐长乐亭主与太后与皇后的八字也不合?长乐亭主常常入宫陪伴太后,为何不见八字犯冲?” 太后冷哼一声:“正是,你说到点子上了,因为长乐亭主是吉星,而你是传闻中的煞星,本宫没有冤枉你吧。吉星的八字当然不会本宫犯冲,有吉星在,本宫只会受到庇佑,这也是我为何常常召见长乐亭主来永和宫的缘故。自从你来了本宫这里,本宫就没好过。” “太后说的是,吉星陪在身边,太后不用担心受煞气侵袭,若是真如太后所说,我是煞星,那么为何不见我的嫡母和父亲以及兄弟姐妹生病呢?论理我的家人才与我最亲,若说煞星犯冲,煞气侵袭,首先侵袭的也轮不到太后这里,应该从我嫡母那里开始呀。” 郭太后被说得哑口无言。她仍不相信地瞪着朱璺。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老夫人生怕郭太后生气,不由分说就处治宜安,忙缓和气氛,道:“太后,我相信宜安是沛王府的吉星,您这病或许是别的缘故呢,刚才您也说了,你病倒后的症状是上吐下泻,这很有可能是吃坏了肚子。” “怎么可能!”太后驳道,“本宫什么也没吃。” “可是,太后,宜安亲眼见到您喝了一杯茶啊,好像皇后也喝了。” 如果郭太后不是有意陷害她,那么当日事应该是别人动的手脚,朱璺回想着当日的情形,最可疑的好像就是那杯茶。 她和老夫人都没喝,记得皇上来了也只是站着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唯独太后与皇后喝了。 如果是茶上动了手脚,那么会是谁呢?谁想迁怒到她身上? 但是太后不相信朱璺的假设,忿忿不平道:“本宫差点没命了,你还敢说在本宫眼皮底下有人谋害本宫不成?这件事今日若不给本宫一个交待,你别想平安无事地走出永和宫。” 这才是太后真正想说的话。 如果朱璺不洗清自己的罪过,那么,今日太后就要拿她开刀。 老夫人的脸色已经变了。 她没想到郭太后撕破伪善与端庄后,这么无赖,不要脸。 “太后您生病,我很难过,但是您要我给您交待,请问给您什么交待?难道您吃茶吃坏了肚子是宜安下毒的?” “你说什么?”郭太后怒了,“无中生有,你说下毒,本宫这里的人都是可靠之人,你怀疑谁给本宫下毒了?” 原本太后对朱璺已经抱有成见,老夫人担心朱璺的话会激怒太后,忙道:“太后息怒,这件事应该彻查,太后对宜安的怀疑不无道理,但太后的怀疑是因为卜算子的话引起的,可是卜算子昨日才到我们沛王府大闹一场过,原因是他算准了我们沛王府的东方有脏东西,可根据老仙人的指示,并没有找到老仙人说的脏东西,还差点把沛王府的花草树木破坏殆尽,当然这件事怪不了老仙人,有时人有个差错也是有的,不过从这件事看出,光凭卜算子的话不足为信。太后您不如好好想想,除了永和宫,还会有谁敢动您的茶?” 听了这话,郭太后的火气暂熄,“卜算子料事如神,怎会出错?” “但是昨日卜算子的确出错了,我的大儿媳可以作证,她是您的亲侄女,她不会骗你的。您大可以放心去问问她。”老夫人算准了郭夫人不敢提巫盅之术,太后真得问起来,郭夫人也只会否认卜算子的道法。 要不然郭夫人没办法圆谎,卜算子说的脏东西指的是什么。 太后若有所思,睨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朱璺,淡淡道:“在这皇宫里,还有谁敢对我不敬?” 话音刚落,太后眸子微微眯起,她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正用鹰隼的目光盯着她。 太后心里一凛,摇摇头:“不会,怎么可能,这么肆无忌惮?皇后也中了毒呀。” 太后近乎自言自语。 朱璺听了,暗示道:“皇后的病有没有太后这般严重呢?” 太后闻言,心里凛然,忙命身边的大宫女:“宣太医!” “是。”大宫女匆匆出门叫领头的刘太医进来。 见到太医,太后忙问他皇后的病情。 刘太医缓缓道:“禀太后,皇后与您的病症同出一辙,不过皇后底子好,并没出现像太后这般的大症状,现已经吃过微臣开的方子,平安无事,倒是太后您要好好保重自己的凤体啊,上仙人的符水只能解得心安,但要保护太后的凤体安康,是微臣们的职责。” “刘太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后皱起眉头。 刘太医看了一眼旁边的朱璺,又作揖道:“卜算子所说煞气,微臣不甚认同,毕竟太后的吐泻症状是因为吃了坏东西才出现的。而且属下从太后所喝的茶叶里已经找出了别的东西。” 太后一惊,隐约觉得刘太医话里有话。 老夫人也一脸吃惊地看着刘太医。 朱璺心里也很吃惊,方才她说的只是推测,但是刘太医却突然说出了疑点,若是真的,牵涉的人无论哪一个都比刘太医厉害,刘太医是不想活命了,才敢没事找事,说茶水里的叶子有问题? 朱璺看着刘太医面不改色的样子,肃然起敬。 刘太医坚定道:“臣在剩余的茶水里找到了断肠草,这种草,是一种能要人性命的毒草,绝不仅仅是吐泻这种简单症状,其实太后是大难不死啊。太后,臣一直不敢说,但是看到这件事牵连到无辜之人,不得不澄清,以免太后没有拿办到真正的凶手,让真凶手逍遥法外。臣冒死禀报太后,还望太后早日知晓,凤体早日康复。”(未完待续。) 170 套话 刘太医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好像他马上就要被真凶报复。 杜老太妃一阵同情。 太后闻言沉吟道:“刘太医,你的话本宫已知晓,这件事你完全可以当作不知情的样子,本宫不会让你受到人身威胁,这件事除了我这屋里的几人知晓,绝不会再传出去。你退下吧。” 刘太医闻言,感激不尽道:“多谢太后体恤。微臣告退。” 太后突然得知真相,心里凄然,目光里带着悲愤。 她已经想到了最有可能要害她的凶手。 杜老太妃听闻过宫里的勾心斗角,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有人真得要对太后下手,太后若不在了,皇上的皇位就难保,毕竟皇上还太嫩了。 而太后病倒,得益的人显而易见是皇叔——朱爽! 太后心里一阵难过,她看了一眼杜老太妃,无言以对,隔了一会才叹道:“这件事你们就当不知道吧,不要传与外人。” “太后放心,我和宜安一定守口如瓶。”老夫人心情沉重地道。 皇叔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是个典型的虚伪嚣张之人,骨子里轻贱没有有能力的人,而且态度飞扬跋扈,不被朱室子弟喜欢,因此他结交的都是些异姓官员,诸如李晏、丁谧等阿谀奉承之流。太后原本用太傅南宫翊与皇叔朱爽两位辅臣互相制衡,辅佐皇上。 奈何南宫翊太过老实,实权被驾空,近来又称病在家,整个朝堂的实权已经变相被朱爽把控。 太后怀恨道:“真是狼子野心啊,本宫差点被骗了。” “太后,太傅大人养病已快有半年了吧。”老夫人突然提醒道。 太后微怔,是啊,是时候请南宫翊出山,毕竟她们母子寡不敌众,南宫翊的权势正好可以制衡下朱爽,若南宫翊再不出山,他们的地位岌岌可危。 朱璺看着太后颇为同情,南宫翊就算出山最早也要等到明年开春,但是这件事她不能提前告诉太后。 郭太后望了一眼朱璺,方才的怒容已经消散。 “太后,这件事三思而行啊。”老夫人心惊肉跳道。 太后沉吟片刻对大宫女道:“宣羽林军都统来见我。” “是。” 老夫人见大宫女离开,也起身揖道:“太后既然有要事与南宫将军商量,我们先告退了。” “去吧。”太后淡淡道。 老夫人携朱璺离开,出了院子,老夫人的手才松开,笑看向朱璺:“你方才胆子真大,太后也敢顶撞。” “多亏了那位刘太医。” “是啊,刘太医虽然没替你说情,但是他说清了太后的病症,洗清了你的嫌疑。太后不会再怀疑你了。”老夫人欣慰道。 可是刘太医为什么不顾个人性命安危指出茶叶有问题呢? 朱璺正想着,前院里南宫师在大宫女的引领下,正匆匆赶往这边来。南宫师目不斜视,好像没有注意到走在路边的杜老太妃与朱璺。 朱璺看着南宫师匆匆走进永和宫的身影发了回愣,耳边传来远处老夫人的喊声:“宜安,怎么还不走啊?” 朱璺回过神,跟着老夫人回沛王府。 就在大家为宜安乡主提心吊胆之际,朱璺安然无恙地跟随着老夫人回来了,众人松口气,唯独郭夫人和朱璧的希望再次扑空,失落不已。 头上包扎着纱布的朱璧,躺在榻上哼哼唧唧:“母亲,孩儿受了这般苦,那个庶女竟然逍遥法外。太后为什么不治煞星的罪?” 郭夫人叹息一声,心疼地看着头上纱带染红的朱璧,心里愤慨道:“是啊,太后怎么会这么轻易放她回来?她明明就是个煞星,害得太后与皇后病倒。” 老夫人回到灵苔院时就把皇宫发生的事悄悄地告诉了五公主。 五公主咂舌,低声道:“这么说皇兄要提前动手了。” “估计李晏也会参与。”老夫人叹口气,李晏与朱爽走得过近,是公认的事实。 老夫人想了想又道:“这几****不要再回公主府,也不要与李晏联系,没出事罢了,出了事我替你顶着。南宫家没有朱爽想得那么简单呢。” “可是太傅大人不是生病了吗?”五公主困惑道,“太傅许久不理朝政,他那两个儿子虽然带着兵,可是满朝文武都以皇兄唯命是从,南宫府能抗衡得了皇兄?再说若真能抗衡,这次太后请南宫师说服太傅大人,太傅理应出山了。” 老夫人笑叹:“太傅那只老狐狸,万不得已是不会出山的,若他出山,朝廷必有一场血雨腥风。” 五公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南宫昭已经出兵,不在京都,剩下他大哥南宫师,虽然是羽林军都统,但是这件事啊说起来难办,现在出山还不是时候,你瞧着吧,太傅大人还会继续称病。”老夫人闲闲道。 五公主不解:“母亲,这件事若是真的,何不告知皇兄?毕竟皇兄好了,李晏才不会倒霉,也就不会连累到我和卫儿。” “你还惦记他?”老夫人不屑地放下杯子,“那个没出息的,只求别害了我们朱家的人,就阿弥托佛了。” 正说着门外侍喜站在门边大声传话:“老夫人,丁夫人来了。” 母女两人话题打住,眼看着丁夫人笑意盈盈地走进来,后面两个婢女捧着食盒。 丁夫人进门就笑道:“老夫人您回来就好了,宜安也没事吧?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宜安。尽瞎忙着事了。” 老夫人笑道:“宜安也没事,太后吃错东西才病倒的,跟我们宜安没关系。” “那就好。”丁夫人坐到下首,示意跟来的琏哥、珠哥把食盒放下。 两个婢女打开食盒,就看见两份色香味俱佳的方糕,丁夫人示意道:“这是水晶糕,那一份一菊花糕,都是应景的食品,老夫人与五公主都尝尝看,若觉得可以,重阳节那日是否以这两样糕点为主?” “嗯,这糕点口味又酥又脆,不像咱们大厨做的,我吃着很喜欢。”五公主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笑着评道。 老夫人也吃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你挑的我都放心,就这样吧。” “那媳妇就去办了。”丁夫人笑道,刚起身,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要不要去请南宫府的客人呢?昭将军和王夫人有很长时日没来吧。” “他们家估计没空。嫂子不知道吗,昭将军已出征了。”五公主闲闲地说。 丁夫人惊讶地笑道:“我这几日忙着府里的事,对外面的事知道得甚少,原来昭将军已经去东月啦。昭将军这一仗一定能打得赢。” 老夫人赞同地点点头,五公主笑道:“可能不是东月哦。都说声东击西。” “荣儿别乱说。”老夫人轻声笑道。 丁夫人也笑了:“依我看,也像是声东击西。老夫人,媳妇告退。” “去吧。” 丁夫人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老夫人,依旧是笑语盈盈地离开。 朱璺回到北灵院时,就听结香说谢云想要见她。 谢氏阿云? 那个与刘芳走在一起的姑娘,没有主见,但是还有分寸,否则也像刘芳那样落得惨死的下场了。 谢云邀她前往朱雀桥附近的茶楼雅阁相见。 朱璺见到谢云的时候,她正望着茶杯发呆,等到朱璺走过来坐到身边时,谢云才回过神,她形容瘦削,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光彩,那双浮肿的眼睛鼓起,令朱璺看着不适,谢云往昔的傲娇已经荡然无存。看得出精神上还有点恍恍惚惚,眸子里一团混浊,想不到刘芳的意外去世,会对她造成如此大的打击。谢云的首饰也戴得比较潦草简单,更显得她脸色苍白颓废。 朱璺叹了口气。 陈郡谢氏的阿云,论亲戚是她的表妹,但是因为嫡庶的区别,谢云选择了与刘芳、朱璧走近,刘芳的下场给了她一个警醒。 她只要自己能过得好这就够了,什么嫡庶?到了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敢为刘芳主张正义。 刘芳的死与朱璧脱不了干系,而朱璧那么无法无天,却没有人能真正地处治她。 刘芳的死估计在朱璧看来是咎由自由。 她替刘芳打报不平,若不是朱璧的挑拨离间,刘芳与朱璺无冤无仇,何苦要拿自己的命去赌这一局。 谢云不敢告诉刘大人真相,害怕刘大人会去找她的父亲论理,若是她父亲知道了,定要活活打死她,而朱璧仗着郭夫人的宠溺,依旧能逍遥法外。 刘芳死得太惨了,这些日子谢云睡不好吃不香,常做噩梦,谢云终于鼓足了勇气找朱璺见面。 朱璺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无语地看着她。 谢云恍惚道:“你来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朱璺看着她,淡淡地问,“你看起来很伤心啊,出了什么事?” 还有脸问! 谢云恍惚着,突然像被惊醒一般,道:“你是故意要害死刘芳的!” 朱璺唇角微勾,酒楼的雅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她依然缓缓地道:“你找我就只为污蔑我?刘芳死了,作为认识的人,我深表同情,看你的样子,好像也不安心呢,难道你觉得刘芳的死你有责任?刘大人已经处治了真正杀死刘芳的家下人,难道你不知道?” 但在谢云的眼里,真正杀死刘芳的人是朱璧,而朱璺明知道刘芳可能要死,还眼睁睁地下套,让刘芳发生这样的意外死去,朱家的两个姐妹都是心狠手辣之人。 谢云看到她身后的朗月时,下意识地没有与他再起争执。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当日刘芳发生意外的事。”谢云沉沉道。 朱璺淡淡道:“事情都已查清,你怎么不去问问刘侍郎,不问问长乐亭主呢,反而问一个不相干之人。” 谢云脸一时红透,朱璺打量着她,继而看了她后面的窗纸,白得凄惨,好像隐藏着什么秘密。 谢云顿了一顿道:“如果不是你和刘芳比试,刘芳就不会死,这一切都是你故意造成的!” 朱璺无声笑了,“谢氏阿云,我量你是个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想不到你说起谎话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这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若不是刘芳咄咄逼人,非要比试,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吗?还是说你们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故意逼着我比试的?” 两个人对峙着,彼此都没有再先开口。 谢云心里拔凉,她想要套朱璺的话,却套不出一句有用的。 说真的,当初刘芳的确想要设计陷害朱璺,然后向朱璧邀功,事情若是成了,刘芳或许能成为沛王府的宗妇,事情败了,横竖还有朱璧护着刘芳,可是谁也没想到,最坏的结果是刘芳惨死。 刘芳的去世对谢云造成了恐慌。 加上刘大人的逼问,自己的良心谴责,她不得不迁怒。 长乐亭主身份高贵,是她无法企及的,最容易转嫁的是这位看似身份高贵实则庶出的宜安乡主。 谢云的眼里能结霜:“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不承认吗?” “我于心无愧,承认什么?”朱璺淡淡地道,“还是你承认这不是意外,而是一场阴谋,那么阴谋针对的人是我吗?难道是你们事先商量好要取我的性命,不小心死了你们自己人?” 谢云气愤地站起身,脸红地瞪着她:“你胡说八道!” “这件事我原本不想再提,可是你执意又翻出来说,为了对得起你的良苦用心,我只好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这件事难道不是长乐亭主和你与刘芳三人的合谋?你们想干什么呢?围场的畜生跑到了草场,那箭也不该射到刘芳的方向啊,这根本就不是意外!” 谢云的脸色变了,“你再胡说八道就拿你见官。” 朱璺欲言又止地笑笑,表现得很犹豫,心虚道:“你替刘芳打抱不平,为什么不去找真正的幕后凶手?其实我觉得这件事迟早会被揭发出来,如果刘芳没有参与,那么这整件事与长乐亭主的关系很大啊,当然我是大难不死,只可惜了刘芳。”(未完待续。) 171 发现 谢云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肩膀颤抖,语气也没有先前那样的气愤,把手里的茶杯放下来,袖子滑过去,差点把茶杯推翻,她尴尬道:“这件事难道不是你一手策划的吗?你究竟为何不承认?” “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朱璺叹口气笑道,“刘芳看中了沛王府的宗妇位置,但是朱纬与朱璧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她想靠朱璧攀上朱纬这样前途无量的良人,可是她难道不知道,朱纬马上要聘定四知堂的杨家?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下聘吗?因为我们老夫人着人推算过黄道吉日,择下个月初二才正式议亲,可能就给你们外人看着好像没有确定下来,才想要攀附吧,提起这件事,我想问问,朱璧有没有告诉你们这件事的详情?难道她只是简单地说朱纬与杨柳八字还没一撇?如果是这样,你们二位都被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在围场上,品评上从一品的人是谁?” 谢云惊得目瞪口呆,从一品的杨柳的哥哥杨康,如果那两个人真得没戏,朱纬干嘛要那么抬举杨康呢? 她幡然醒悟,可是已经迟了。 刘芳的命已经挽不回来。 谢云迅速地恢复镇定,脸色惨白,好像受了奇耻大辱,再次问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然,下个月初八是我们王府与四知堂正式下聘的日子,敬请期待!” 谢云替刘芳感到不值,原来长乐亭主一直在骗刘芳。 如果那时刘芳能问问朱璺,即使刘芳不信,或许谢云能帮刘芳多留个心眼,不至于被长乐亭主糊弄。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谢云咬牙切齿道。 “真的你又能怎样?难道你有本事同你的表姐长乐亭主抗衡?我记得她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嫌弃得很,恨不得亲妹妹死,又是当朝太后的嫡亲侄孙女,你能拿她怎样?你不过是想挑个软柿子捏罢了。想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朱璺说着起身,走到她身后打开窗子。 谢云吓了一跳,回过头就看见刘侍郎正站在暗阁里静静地听着她们的对话。 他身后还站着两名衙役。 谢云尴尬不已。 刘侍郎被发现后,没有多大的反应,他缓缓起身,望向朱璺:“宜安乡主见谅,小女得罪过你,还请你不计前嫌。” “刘大人事情早已公布于众了,你想找出凶手,其实你心中已知凶手是谁,只是不敢去捉拿,而和陈郡谢氏沆瀣一气,想要挑个无辜之人为你女儿报仇。难为你连两名衙役都带过来了。” 听了这话,刘大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原以为南宫昭出征后,沛王府的庶女没了靠山只是个软柿子,想不到这个姑娘比他想象得还要精明,方才所说的话,等于扇他嘴巴。 长乐亭主是凶手,而她的女儿是咎由自取,毫无同情可言。衙役们也听得一清二楚。 沛王府的嫡女他们不敢动,刘芳已经死去,这件事对刘大人来说是没事找事,反而暴露出一件家丑,刘芳是想攀附沛王府宗妇的位置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没有什么好同情的。 “刘大人,行动真是迅速,连衙役都带来了,这是要前去沛王府现场捉拿凶手吗?但我好心劝你一句,长乐亭主不是刘大人想拿就拿的,先去永和宫问问太后答不答应!” 言语里含着淡淡的讽刺意味。 刘侍郎目光微微眯起,淡淡道:“多谢宜安乡主提醒。” 朱璺笑了笑,道:“刘大人,不管我怎么讨厌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但她毕竟还在豆蔻年华,其实她的意外去世,我深表同情,也理解你这位父亲的心思,在外人看来,沛王府里只有长乐亭主最尊贵无比,所以刘芳与长乐亭主走近,无可厚非,但过犹不及,刘芳去世,长乐亭主才负有最重要的责任啊。 “你心里明白,为何还想把这件事迁怒到旁人身上呢?谢云没有过错,谢云把刘芳当成好姐妹,今日才会让刘大人坐在这里,听到刘芳去世的真正原因。 “刘大人若执意要抓我六姐,帮理不帮亲,我站刘大人这边。哎,说到底,刘芳死得太令人惋惜了。” 听了这番话,刘大人的脸色阴晴不定,丧失最心爱的女儿,他比谁都痛苦,也很想替她的女儿报仇,替她的女儿收拾这个庶女,想不到,这个庶出的姑娘精明得很,什么事都看在眼里。 今日被她识破,刘大人自认倒霉。 朱璺有一句说对了,真正让她女儿惨死的是朱璧,那位利用她的女儿对朱纬爱慕之意的长乐亭主。 她才是真正的凶手,可是人都是欺软怕硬,刘大人想先拿软柿子开刀,到时郭夫人会支持他,他也能在仕途上再升一级。 不过这个心思好像已经被眼前的朱璺识破了。 刘大人被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半晌挤出三个走:“我们走!” 说着同那两个衙役一起,灰溜溜地离开。 朱璺脸上浮起淡淡的不屑,转过身子看谢云还没有离开,蹙眉看着眼前装无辜的谢云。 今天她差点就中了谢云的计,再次审视这个女子,一副天真单纯的面孔下隐藏着一颗不安的心。 谢云睁大眸子,难过地望着朱璺。 朱璺笑道:“你是想问我怎么发现的吗?” “怎么发现的?” “看外面的阳光。” 谢云面色苍白地抬头看向外面斜射进来的阳光正好落在雅间的暗室,而刘大人坐在那把被光照射上到的椅子上,原来她是看到了人影。 连老天都帮这个庶女。 谢云更加难过,“那你是抵死不承认你故意引刘芳站在那里,明知道箭头对准的是你,故意让刘芳成为替死鬼?” 朱璺淡淡一笑:“你太抬举我了,这件事自始至终不是你们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与我何干?” “你明知道这是计谋,却故意将计就计,明知道刘芳会死,却见死不救!”谢云生气道。 朱璺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淡笑:“这正是我想要说的。你们明知道我死,却故意设计想取我的性命,想不到你们是这么狠毒的女人,像刘芳那样狠毒没脑子的女人,朱纬喜欢上她才怪!” “你承认你知道我们的计谋,所以将计就计,陷害刘芳吗?刘芳本不需要死,你既然识破了,就不应该让刘芳成为替死鬼。” 不知道谢云哪来的理直气壮,朱璺淡淡道:“既然知道是陷害,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难道不知因果轮回吗?” 谢云的脸色变了。 她慢慢地坐靠在椅子上,目光恐惧地看着她,朱璺的面色仍是淡淡的,与她以前所见的朱璺完全是两个人。 这个庶女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心肠变得这么狠! 手腕变得这么歹毒! 朱璺冲她一笑,道:“省省吧,想抓凶手,你大可以找长乐亭主,胆小怕事,欺软怕硬,只会让人鄙视。” “刘芳的死,想必这几日让你过得不安稳,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谢云咬牙切齿地看着朱璺远去的背影,狠狠地砸碎了手中的杯子。她气得是长乐亭主的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恨得是朱璺的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刘芳惨死无动于衷。 谢云靠在椅子上看那窗外滚滚东流的江水,她不安里看看空荡荡的屋子,仿佛刘芳的魂魄又过来了,告诉她一定要报仇,她死得好冤。 谢云咽了口水,惊恐地离开雅间。 从朱璺的话语可以猜到,朱璺对这件事从头至尾都了如指掌,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与长乐亭主都是杀人凶手。 朱璺走出酒楼后撇嘴一笑,谢云想要送她入狱,虽然没有成功,不礼尚往来,怎么对得起谢云的一番苦心呢。 “姑娘,谢云真不能小看啊,奴婢都不知道她竟然勾结刘大人,来个现场捉人的把戏。”朗月对姑娘愈发敬佩,上次湘树的事,加上这次刘大人的事,都证明了姑娘有敏锐洞察力。 朱璺笑了笑,其实手心已渗出细密的汗。 她发现这些人有个通病,不找真正制造问题的凶手,却拿无关紧要的人开刀。 世人大抵如此吧。 除了他,明康。 两个人正闲闲地说着,朗月的目光微微眯起,不相信地看着前面,指着那个从玉楼春走出来的婢女:“那是不是丁夫人身边的琏哥儿?” 朱璺奇怪地顺着朗月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琏哥儿看看左右,好像担心被人发现似的,戴上了斗笠。 朱璺神色微凛,抬头看了一眼玉楼春的名字,好久没有去见昔日的仪静女尼了。 “你觉得她去玉楼春作什么?”朱璺低声问道。 朗月思索片刻:“或许是丁夫人派她来的,上次也是丁夫人,而且这玉楼春还有一个与咱们沛王府有关的人。” “仪静女尼。” 朗月沉吟片刻道:“姑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上次你在水月庵失踪后,就是仪静女尼提供了线索,我们才找到姑娘的。仪静不可能是李太的人,也不可能是郭夫人的人,丁夫人又走得这么勤快,仪静会不会是——” “眼线”两个字没有说出口,朱璺已然明白地点点头:“你说得极有可能。我听说咱们家庙里的尼姑,都是吃不上饭或充为官奴的人,被分派到各个地方,有的当妾,有的当奴,有的削发为尼,这仪静出家前姓什么,是哪里人?” 朗月道:“奴婢其实曾经查过她的底细,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本姓谢,是陈郡的人,但是与谢家不是同宗,是个没名气的旁支,原是七品官宦人家的侍女,后来那家犯了事,所有的侍婢都充了公,仪静就分派到水月庵。” “走,我们去玉楼春看看仪静。”朱璺沉思道。 “咱们这个样子去,被红妈妈认出来怎么办?”朗月脱口而出。 朱璺蹙眉:“你怎么知道玉楼春的红妈妈?” “奴婢,上次不是跟姑娘一起来过嘛,听那些男子都称红妈妈,奴婢就记住了。”朗月脸色微微一变,忙解释道。 朱璺半信半疑。 两个人去了隐蔽的地方换上男装,堂而皇之地走进玉楼春。 刚走进去,那位红妈妈就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哟,公子爷,您是第一次来吧,从前怎么没见过你呀。”红妈妈的绢子甩出浓郁的香气,惹得朱璺连打了两个喷嚏。 朗月拦开红妈妈,红妈妈瞧了一眼朗月,面色微微异样,仍然涎着笑脸道:“不知道公子爷来这里是要见一品、二品还是三品呢?” “一品是什么,二品是什么,三品又是什么?”朱璺蹙眉扭头望向舞台那边,避开红妈妈的视线,以免让她识破了身份。 红妈妈笑道:“朝廷里分九品,咱们玉楼春当然要响应朝廷号召,姑娘们也会品级,一品自然同那朝堂里的达官贵人一样,倍受爱护怜惜,有从一品以上的官人们抬举着,一般人是没办法见到的,当然公子我说这话不是不敬,实在是从一品以上的官,咱们都得罪不起,公子有从一品的级,红妈妈我就给你引荐。” “那二品呢?”朱璺淡淡地问道。 红妈妈一听这话,就料想眼前的公子没有从一品,恭敬的态度略减一分,依旧嬉笑道:“二品的姑娘们随公子挑,当然有钱才好办事。”红妈妈说着挤眉眨眼,神神秘秘那意思好像这么隐晦的话大家都懂。 朱璺淡淡地点头:“三品呢?” 提起三品那就是卖-肉的勾当,但凡有些银子的都可以来这里消遣,也不分贵贱,有些贱籍的人因为发了横财,还故意装作有钱人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照样蒙混过关,吃酒嫖-赌。 红妈妈打量眼前公子的衣着打扮,本想不再给好脸色,但是看到旁边的朗月,不由得又态度温和道:“三品的姑娘姿色也有,公子随便挑,要不红妈妈我给安排菊香和荷香过来。”(未完待续。) 172 激怒 “不必了。”朱璺拿起身上的玉牌,“看清楚这是几品?” 朗月和红妈妈都大惊失色,朗月忙暗示性地朝红妈妈轻轻摇摇头,红妈妈会意,笑道:“公子手中的玉牌看起来不像普通的东西,一品人家才有的宝贝。公子莫怪,是红妈妈我有眼不识泰山,红妈妈这就给您安排一品姑娘出来见客。” 朱璺淡淡道:“听说你们这里的静仪姑娘很会唱歌,就带我去见见她。” “公子真是好眼光。”红妈妈貌似很得意地竖起拇指,“静仪姑娘刚刚才见过朝堂从一品的李尚书,正巧有时间,公子请随我来雅间。” 说着红妈妈恭敬地走到前面引领她们上楼。 沿着绯色地毯往深处走,来至一处散发着淡香的雅间,走进去,门外的喧嚣就被隔开了。 靠窗的铜鼎里燃着的沉香正散着袅袅的青烟。 侍女们很快就奉上带着清香的绿茶,红妈妈笑着退下,去喊静仪来招待。 朗月打量着雅间道:“这里真是天上人间啊。” “是啊,也不知道这红妈妈的靠山是谁,竟然在京都有这样的好地方。静仪来了后,看看怎么说,真得不希望静仪与丁夫人有什么关系。” 朗月听了突然捂着肚子道:“哎哟,姑娘,奴婢早上好像吃坏了东西,肚子疼,奴婢先去一趟净房。” “快去快回。” 话音未落,朗月已经急匆匆地出门,看样子好像憋坏了一般,朱璺看着焦燥的背影,轻轻摇摇头。 当朗月走进后院一处静谧的所在时,红妈妈已经来回踱步几圈,看到朗月丫头,忙上前道:“她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主公身边有这号人物?” 朗月长话短说道:“就是主公心里很重要的人,丝毫不能怠慢,那块玉牌的作用,你别说漏嘴,主公送这块玉牌,原意是希望我们都暗中保护宜安乡主。” “杜老太妃的七孙女?”红妈妈吃惊道,她突然想起上次被拐卖过来的人也是她。吃惊地望向朗月。 朗月好像猜透了她的心思,点点头:“你留意下静仪的动静,看她最近都和谁走得近,我发现她有问题,与沛王府的丁夫人好像认识。” “静仪的底细不难查出,红妈妈我会留意的,你放心吧。一会我把静仪带到乡主跟前。” 没过一柱香的工夫,静仪先到了雅间,她满面春风,容颜比先前见还要红润不少,头发也长了很多,而且已盘了起来,更衬出七分美貌。 她身上穿着紫色云锦上衣,下着桃红色缎绸质地马面裙。 眉毛弯细显得几分慵懒,眼角比当日做尼姑时多了一份风情,看得出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静仪已经不是当初的仪静女尼。 在水月庵的日子里,朱璺只记得最面熟的仪云和仪琳两位心肠歹毒的女尼,想不到庵里还有仪静这样姿色非凡的女尼。 站在尼姑群里,仪静的姿色是那么引人注目,却又刻意地隐藏在人群之中,不让人发现她的光芒。 静仪远远地瞧见正在喝茶的朱璺,见她的男子妆扮,仍压不住天生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心里暗赞一回。 不过静仪发现,朱璺的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侍女,有点奇怪,先进来笑道:“恭喜宜安亭主荣升乡主,听红妈妈说有贵客找我,原来是宜安乡主。” 仪静女尼话语非常客气,朱璺放下茶杯,起身失笑:“你近来可好?” “我很好,多谢乡主挂念。”静仪客气道,显得非常见外。 朱璺与静仪对视一眼,静仪好像压根不想与她相识,难道是怕她知道自己的什么秘密?再次看静仪的谈吐,忽觉得她不是普通人,比一般人要厉害。 朱璺轻声道:“看得出你的确过得很好,现在看起来比从前更雍容华贵呢,想必见过不少达官贵人,方才红妈妈说你又结交了一位达官,不知道是谁呢?” 静仪能成为玉楼春的一品,自有她的不同凡响之处。 朱璺淡淡地看向静仪,只见她笑语晏晏,丝毫没有在意她的问话,话锋一转,笑道:“乡主,你这次来找我有何事?” 静仪娴静地望向乡主,没有丝毫的惊慌,好像接见达官贵人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朱璺笑道:“好久没来见你了,难道就不能来看看你。” “这里不是乡主能来的地方。”静仪如实道,“玉楼春到底不是个正经的地方,乡主有什么事,可以着人来说一声,我也可以出去见乡主。” 朱璺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不想让你嫌麻烦,方才我看见了琏哥儿,她说丁夫人派她来见你,我想丁夫人自从上次在这里遇见你后,同我一样都想劝你回水月庵。 “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我会想办法的,何必只求丁夫人呢?她最近府里的事情太多,自顾不暇,你有什么事只管告诉我。” 静仪听了,默然不语。但是她心里愣了下,琏哥怎么可能告诉她,自己与丁夫人相识的事! 静仪思索片刻,本想否认,但是一看到朱璺煞有介事地说了这么多,还提到了上次丁夫人来见她的事,静仪已经判断出朱璺在怀疑她与丁夫人。 不过,听朱璺的口气,这位乡主了解得只是皮毛。 静仪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警惕,唇角微勾:“乡主多虑了,放在从前,我充其量不过是个女尼,哪有机会能与丁夫人结识?何况这玉楼春不是丁夫人能来的地方,若她真来了,为何不与我说话,可见丁夫人并不认识我,也许她是来访人的,也许是想让人打探下我的身份,乡主,您也知道水月庵的尼姑一夜遭劫,这件事,影响恶劣,自然引起沛王府的关注,若丁夫人真得来过,可能她是听人说我是从水月庵拐卖来的人口吧。” 朱璺静静地听着,杏眸定定地看着静仪,窗外泛着淡黄的光芒照在静仪的脸上,那张脸显得天真无害,美而善良,但是眼底却隐藏着淡淡的冷漠,试图与朱璺划开距离,彻底地撇清关系。 静仪心里吃惊地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宜安并不是上次来玉楼春所见的小姑娘。 现在的朱璺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的十五岁小姑娘,有着超乎常人的睿智与敏锐。 就在这时,静仪试图打断她明亮的眸子特有的观察力,望望四周道:“怎么不见乡主身边的婢女?我记得一个叫结香,还有一个叫朗月,从前在水月庵里多亏了她们照料乡主,乡主才免受了李师太的欺负。” “也谢谢你提供了线索,才让我免于被劫的遭遇。”朱璺淡淡一笑。 静仪是在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更说明了静仪与丁夫人之间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乡主是个聪明善良的姑娘,我只是对李师太联合郭夫人陷害乡主的事看不过去,发现线索也是举手之劳,乡主不必放在心上,日后还是不要来这种地方比较好。 “静仪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无所谓了,还请乡主忘了仪静的存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了仪静女尼。 “乡主,您难道是一个人过来的?” “朗月地丫头方才突然肚子不适,去净房了。你在这里要好好照顾自己,缺什么需要什么也可以告诉丁夫人,我看丁夫人是时常来这里的,她至少见过你好几次了,不会不知道你是水月庵的女尼,你求丁夫人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毕竟你也帮过了我。”朱璺开诚布公道,尝试着获取她的信任。 但是静仪看起来并不想相信她,她起先听了一怔,继而转念一笑:“乡主说的哪里的话,我有什么难处呢,整个大齐的达官贵人都捧着我,想有什么难处也不可能有啊,乡主还是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要操心我的事了。日后再也不用相见,乡主能做到吗?” 看她这么迫切地想要划清界线,朱璺愈发好奇她与丁夫人之间的秘密。 朱璺打量着她:“静仪,你为何执意要与我划清界线,我自己都不在乎,你也不必口口声声的推开我,清者自清。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接出去。一会我和红妈妈说,无论她要出多少银子,我都会想办法筹措到,帮你赎身。” 听了朱璺的话,静仪吓一跳,她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这个朱璺分明是来搅局,她生气道:“乡主,我都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为何一直不肯撒手,你这样,让我很难相信你是真得为我好。” 朱璺吃惊地看着她,试探着想把她接出去,她反而很生气,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希望留下来? 难道只为达官贵人们捧着? 要知道达官贵人们能捧着她,也能把她踩在地下,她不会就此上位,即使成了妾,出身勾栏,也会被人瞧不起啊。 很多人想要离开这里,为何她执意想留下来呢? 朱璺不解地看着她。 被朱璺看得眼里有些不自然,静仪尴尬地把视线挪至窗外,讪笑:“乡主,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乡主无关,还请乡主能体恤体恤我,不要再管我的事了,我在这里觉得比水月庵的日子踏实多了。” “踏实?”朱璺淡淡地看着她,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道,“如果你想要踏实的日子,也不是没有,我可以帮你赎身,然后想办法帮你择一户好人家,那才是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呀。静仪,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静仪被她唠叨得有点烦,只好改口道:“乡主,有句话叫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想借用这句话,鸿鹄安知燕雀之志,乡主生下来就是鸿鹄,而我就是那只目光短浅的燕雀,我在玉楼春过得很好,最后一句奉劝乡主,管好自己,别管他人之事。小心引火上身。” 静仪看起来越不耐烦了。 她的确不想离开这里,玉楼春除了能接触到达官贵人,生活无忧外,还会有什么让她留恋的东西呢? 达官贵人对她有什么重要的,让她这样轻贱自己,留在玉楼春? 话不投机半句多,静仪此刻只想赶着朱璺离开,不要再管她的事,哪里想到朱璺只是故意地在试探她的心思。 提到离开玉楼春,就言辞激烈,生怕被乡主搅局,朱璺也觉得不可思议,这种反应,岂是一般勾栏女子应有的反应? 朱璺冷眼望了静仪一眼,眼中带着丝不悦,一如静仪看她的目光。 反目成仇,这或许就是静仪想要的结果,目的就是让朱璺不要再来打扰她。 雅间里沉寂下来,仿佛她们已经成了仇人一样。静仪满心期盼地看着朱璺,希望下一刻朱璺就生气地离开,从此不看不相厌。 谁知并没有按她的如意算盘来。 朱璺从容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沉默了一会,静仪只好道:“乡主,你还有什么事?没事的话乡主可以离开了。” 正说着朗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笑道:“终于舒服了。屋子里怎么有股生姜味呢?” “哪来的生姜味?”静仪尴尬道。 朗月笑言:“要不然你们的脸色都这么红呢?” 朱璺起身道:“走吧,静仪在这里吃好喝好,不欢迎咱们来凑热闹。”说着就起身离开。 静仪看着朱璺气愤离开的身影,彻底地松口气,终于可以摆脱宜安乡主的关心,好好地做自己的事了。 出了玉楼春,换回衣裳后,朗月问道:“姑娘,问出了什么?” “她很紧张,想和我们撇清关系,最好能不相识的样子,你说她害怕什么?”朱璺若有所思道。 朗月想了下道:“姑娘不用多想,我已经安排妥当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今日天黑之前就见分晓。” 朱璺与朗月选择对面的酒楼坐下,闲闲地关注玉楼春的动向。 傍晚时分,忽有信鸽从玉楼春的方向飞出,两人面色凛然,那只信鸽飞不多久,就被射了下来。(未完待续。) 173 细作 论心机,朱室的这一代,远不如经验老道的南宫翊了。 朱璺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街上人心惶惶,大齐的百姓们都在议论纷纷。 太后被软禁一事,在皇叔下令封锁消息前,很快地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可想而知皇叔朱爽现在多么懊恼,却抓不住真正散布消息的幕后人,南宫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爽怎么也不会想到,真正能笑到最后的人不是他,而是一直被他认为活不长久的南宫翊吧! 在南宫翊这里,朱爽太不自量力了。 枪打出头鸟,朱爽就是那个蠢蠢欲动,想要先出头的鸟,在洋洋自得时,压根没想到,他背后还有一条蛇。 朗月听到这条消息后,没有任何的表情,她看看天空,道:“姑娘,天色快晚了,咱们回府吧。” “你是不是早已知晓太后被软禁的事?”朱璺没有急着起身。 朗月眨着眼睛,笑道:“奴婢只是个下人,怎么会了解皇宫里发生的事呢。” “这件事难道不是南宫家做的?”朱璺直接问道。 朗月吓一跳,“姑娘,这话不能随便说,隔墙有耳,若被皇叔党的人听去了,会伤及无辜之人。” “我不信你不知道。”朱璺淡淡地撇嘴:“好一个一箭双雕之计啊,皇叔这次是摆明了要和朱室绝裂。” 朗月不置可否。 她更惊讶于姑娘的心思缜密,很多事情一目了然,那个散布消息的大汉,的确是南宫府养的三千暗卫之一。 朗月笑着打断她的话道:“姑娘,这件事我们都管不了,宫中风云诡谲,与我们平常人何干呢。我劝姑娘不要再提这件事了,皇叔敢对太后不敬,日后难免不会伤及对朱室的人,奴婢觉得这个时候,府里应该也是人心惶惶的。” 朗月说得没错,沛王府上至老夫人、沛王爷,下至婆子贱婢,人人自危,担心明天就变天了。 不过沛王爷后来得了一封密信,让他放下心来。 老夫人也就跟着放心了,只要有南宫家的保证,老夫人相信,皇叔不会无法无天到逼宫。 不过这件事,老夫人也觉得奇怪,太后被毒倒的事怎么会传得大街小巷的人都知晓? 老夫人想了想对五公主道:“李晏跟着朱爽把皇宫搅得乌烟瘴气,你从此撒手,别再理那个人。” “母亲,我很担心我与卫儿的安全。”五公主忧心道。 老夫人沉思片刻:“你派人回公主府多搜一些李晏的字,我想看看。” “母亲突然要那些字干什么?” “这个你不用问,我自有主张。”老夫人笑笑。 她要那些字是为模仿李晏的字迹,写一封休书,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 倘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休书在手,五公主和孩子才能免于一难。(。)《道友,看门事件,看丝袜诱惑,看美女巨乳,看美女校花真请关注微信公众号(美女家搜索meinvjia123按住3秒即可复制) 174 谋杀 老夫人早已想好了,必要时拿出来,但不能提前告诉五公主,免得她心里隔应,觉得有愧于李驸马。 老夫人拿定主意后,在公主派人搜来一叠李晏的字迹后,就请了大儒悄悄临摹,伪造了一封休书锁进匣里,交给陈大娘慎重地压在箱底,保存好。 谢云被刘大人当作东月国奸细逮捕入狱的事很快传遍了京都。 这个消息乐坏了那些名门望族的姑娘们,虽然大家心里都觉得谢云不像是细作,但人性就是这样的,有事时不忘落井下石,踩上一脚。 大家都说谢云是喜欢上了东月国的男子才做出这种叛经离道的事,更有甚者传言谢云和刘芳同时喜欢上一个男人,谢云为了夺爱杀了刘芳,本想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没料到被刘大人查察,这才揭穿了她的狼子野心。 尽管这几日太后软禁的事,更劲爆,但是对闺阁中的姑娘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对谢云落井下石更值得开心的事。 前院的人都在赌注皇叔党会不会就此取而代之,后院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谢氏阿云。 朱璺回府时就听见朱璧在同大哥朱纬说话,她路过本无心偷听兄妹两人的对话,不过那话语却偏偏落进她的耳朵里。 朱璧正缠着朱纬道:“大哥,妹妹现在被那庶女抢尽风头,你还不管吗?” 听到朱璧提到自己,朱璺不由得停住脚步,站在山石边倾听。 耳边传来朱纬的声音:“六妹,那也是你的妹妹啊,你怎么这么说宜安?” 朱璺不由得心头一热。 很久没有听到人在背后维护她。 不管是不是因为南宫昭的原因,朱纬没有像朱璧那样处处与她作对是真的。 想不到朱纬在背后对她心怀善意。 听了朱纬的话,朱璧却气炸了眉毛般,指责道:“大哥,你是说你不打算帮衬妹妹了?” 她语气里带着骄横,好像朱纬必须答应似的。 朱纬微微一笑,他与六妹是一母同胞,在所有的兄弟姐妹中他们虽是最亲的,可是,六妹却是府里最笨的,有时他觉得六妹和七妹是互相投错了胎,阴错阳差让长乐成为他的胞妹,而七妹虽是庶出,可是运气好,聪明不说,人还长得又漂亮,放眼整个京都,七妹的姿色在大齐美人榜上可以位居榜首,与明康并论。 只可惜是个庶出,减分不少,但是这并不妨碍昭将军对七妹的袒护,比起昭将军,朱纬觉得惭愧,从没有帮助过七妹,也从没有对她好过。 朱纬看着胞妹气急败坏的样子,再次劝道:“你别被母亲影响了,上一辈子的事,谁说得准呢,咱们晚辈们通共就这几个,看不惯庶出的可以不同他们说话,但是别没事找事,害了自己,误了自己的前程。” 朱璧听了,想了想道:“母亲说房姬是个狐狸精,她女儿也是,处处争夺我的东西,我必须要除掉这个人,这样我的地位才不会受到威胁。大哥,难道你不认为是这样吗?” 朱纬蹙眉:“母亲怎么能跟你说这种话呢?六妹,母亲被仇恨气昏了头,才不计后果地说了那些,你可别当真,试想想,嫡庶有别,嫡是嫡,庶就是庶,七妹再有本事,也不能取代你的位置啊。而且过一两年,老夫人替她相看好人家,顶多一副嫁妆的事,能抢得了你什么呢?” 在朱纬看来,他的妹妹有些笨拙,很多事情看不透,听风就是雨,也许就这点上像郭夫人。除此之外,怎么看都不像亲生的。 朱纬把手中的那枚刚得的九连环递给她道:“这是大哥特意带回来送你的,希望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掉价和宜安计较,她其实很可怜的,生母不在,父亲又不喜她,在府里就是个隐形人,你真得不喜欢,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与其盯着她,处处想方设法同她较量,不如好好提高自己的身价,马上就到重阳节了,老夫人那里的名单上,我看了,有明家。” 最后一句话的威力果然极大,朱璧听了红着脸不再言语。 她接过朱纬的九连环,低声道:“大哥是说,明康也会来吗? “十之八九会来,妹妹可喜欢?”朱纬笑道。 朱璧待要细问,又觉得不好意思。 现在的态度,与方才的嚣张跋扈完全是两个样了。 朱纬自然知道六妹的心思,明康才是长乐的软肋啊。 听到这里,朱璺无心再听,拔腿就要走,忽然山石那边的朱璧又开口道:“大哥,有那个小贱人在,明康是不会留意到我的。大哥难道不帮帮我?” 朱纬提醒道:“妹妹不要被母亲带偏了,不管怎样,她还是你我的妹妹,何况昭叔叔和王夫人是她的义父义母,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要再同七妹一番见识,日后对你也有好处。” 听到这里,朱璧发现她的哥哥一如继往的不闻不问,心里对这位哥哥有点不满,变了脸色道:“大哥,她一直在陷害妹妹,你也不管?从前的种种都是她干的,她自己没了清白,老夫人还自欺欺人,不让人说,上次石婆子就因为说了一句实情,老夫人就命人割了她的舌头,和吴婆子一样,因为这个煞星成了哑巴,大哥你为了整个王府的安危,也应该站在我和母亲这边,一起对付煞星才是啊。 “母亲说你把我们当外人,原来真是这样,你口口声声的七妹,不仅是煞星,还差点要了妹妹的命。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妹妹被她克死?” 朱纬微怔,道:“六妹,什么死不死的,又出了什么事?” “大哥还不知道吗?就是今日的事。” 朱纬蹙眉道:“今日太后软禁,人人自危,我们王府也会受牵连,父亲正在想着补救的措施,想走咱们姑父的路子,日后真出了事,姑父也好出面调停。” “不是这件事,是谢表妹的事。” “哪个谢表妹?”朱纬不解道。 “就是陈郡的谢云,大哥你不记得了?上巳节时还在一块玩过。” 朱纬恍悟过来:“是她啊,她怎么了?” “大哥居然还不知道!刘大人抓了她,说她是细作,因为刘大人搜到一封信,信是给东月人传话的,落笔的名字是谢云,刘大人就把刘芳意外死去的事借机迁怒到谢云的身上。” “这事与七妹有何关系?”朱璧蹙眉不解道。 “刘芳其实是七妹克死的,谁都知道七妹是煞星,谁和煞星站一起谁倒霉。”朱璧气愤道。提起煞星,朱纬觉得六妹的话言过其实了。 只是母亲故意渲染的罢了。 朱纬道:“六妹,刘芳的死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心里应该清楚和七妹无关。大哥再次好心劝你,不要招惹七妹,看在南宫家的份上,你最好别动她。” “大哥,你说的什么话?南宫府那来的多管闲事,我不信他们会有这个闲情逸致去帮助七妹,大哥不想帮六妹就算了,不要拿南宫府恐吓我,我才不怕呢。”朱璧说着掉头就走,朱纬见状无奈地摇摇头。 朱璧没有拉拢到朱纬,反而被训了一顿,自觉没趣。 原本以为大哥会站在她这边,却没想到,大哥一如继往地不闻不问,她懊恼得直跺脚,无又无可奈何,搞得眼睛看什么都不顺眼了。 夏桃见状,就劝说道:“姑娘,咱们去璃园转转吧,菊花开得好着呢。” 朱璧冷眼瞪着她,心生不满。 夏桃吓得花容失色,忙描补道:“奴婢,只是” 只是好意啊,可惜好意当成驴肝肺,朱璧越来越喜欢动不动就欺负下人。 果然朱璧伸出白骨爪,这回没有掐她,只是用爪子直捣着她的脑袋瓜子道:“是什么?别告诉我是好意!自己想贪玩还拉我下水,没瞧见我现在正头疼吗?” 她冷眼盯着夏桃,好像夏桃就是她的死对头朱璺似的,她现在正得很烦心,只要庶女在她的面前晃一眼,就能让她两眼冒出火花。 夏桃唯唯诺诺地受着她的责骂,有口难辩,将这份苦也迁怒到庶女的身上,若不是朱璺,长乐亭主怎么会把罪过迁怒到她身上! 说到底,那个庶女是个杀千刀的,害得她们这些下人被长乐亭主责骂。 朱璧的白骨爪子戳得夏桃太阳穴红肿,夏桃心惊胆颤道:“姑娘,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那个庶女每次逢凶化吉的原因吗?” 原因? 什么原因? 朱璧眸子亮了起来,这才是她感兴趣的,她就是想把庶女踩在脚下,谁让她前几年装疯卖傻,蒙混过关,现在处处来隔应自己。 朱璧眨眨眼睛道:“我大哥都没看出来的事,你能看出来?说说看,她逢凶化吉的原因所在。” “亭主,打蛇要打七寸,只要我们把这个原因找出来,没有人来保护她,她不死也难。”夏桃提醒道。 朱璧吃了一怔,“你是说她身边的那个婢女?” “对,就是她,朗月!”夏桃点醒道,头头是道地分析一通,“那个朗月害得春桃失了手,俨然成了废人,连从前水月庵的李师太都怕她。如果先拔了这个眼中钉,那人庶女也就没有盾牌,到时搓圆捏扁,都由着亭主来。” 从前就听母亲提过,吴大娘怀疑朗月那个丫头会身手,母亲一直想除掉她,总没有机会,区区一个丫头,除起来不难,不如她自己来个速战速决,一来向母亲证明自己的实力,二来日后才更有机会拔除朱璺这个大的眼中钉。 “亭主,璃园四周无人,池塘又大,有荷叶遮盖,是个好地方啊。”夏桃暗示处理的地点道。 朱璧想了想,眼角流露出得意的笑:“去璃园走走!” 朱璧带着夏桃一起来至小梨山亭俯看璃园,璃园的荷叶虽然枯黄,但是仍然密集,尚无人采摘,人站在那里,若是失足落水,就算呼救也很难有人找得到落水的地方。 朱璧眼角带着恨意望向远处,不想看见青鸟白鹄舫那里站着一个婢女,她蹙眉指着那人:“那边好像两个人在说话呢。” 夏桃顺着长乐亭主手指的方向望去,道:“好像是一个人,咦,亭主,是她!” 没错是朗月! 原本还想着踩点,密谋,合计把朗月先骗过来,想不到得来全不费功夫,朗月已经送上门来了。 夏桃欣喜道:“亭主,择日不如撞日,那里的水深着呢。我听说朗月丫头不会游水。” 暗示的意思不能再明显了。 不过,朗月丫头竟然一个人悄悄来这里,让人奇怪,朱璧方才好像看见还有一个人隐在茂林里,只是没看真切,被夏桃这么一说,就忘了方才看到的那个人影。 她兴冲冲地带着夏桃,悄悄地来到朗月身边。朗月正望着水上的树影想着什么。 朱璧看了一眼夏桃,夏桃会意,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伸手从后面偷袭,用力猛朗月。 谁想朗月透过水面的影子看到了背后的那双手,身子迅速地侧到一边,夏桃猝不及防,因用力过猛,不受控制,连声惊叫着把自己送进了水塘里。 真是个废物! 朱璧气结无语,不由分说从另一面偷袭,伸出她的白骨爪从侧面猛推朗月,没有料到的朗月,被狠狠地推了下,竭力控制着自己,站定在河边悠了悠,差点就跌入塘里正在扑通着喊救命的夏桃身上。 夏桃不会水,在水里慌乱地搅动着水花,期望长乐亭主能救她,可是长乐亭主已经杀红了眼,不顾一切地去推着朗月。 每次朗月的躲避,都引来更疯狂的反仆。 朗月心里一凛,回头发现三番两次想推她的是长乐亭主,目光变得凶狠:“长乐亭主想要谋杀吗?” “明知故问!”朱璧咬牙切齿,那双眸子因为杀红了眼,变得难看,五官也因为生气而扭曲得难看极了。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沛王府身份尊贵的嫡女,亲自干起了密谋杀人的勾当。(未完待续。) 175 反咬 朗月生气地瞪了她一眼,脚底踩到一颗石子,她抬脚扬起石子,朱璧的白骨爪突然像被电击般。 她惨痛地大叫,左手捂着右手的伤,站在那里中止了谋害性命的勾当。 “亭主,救救奴婢!”还在水里扑通着抓着岸边救命稻草般的突起的石头,害怕地呼救着。 然而朱璧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朱璺捂着手,疼得眼泪都快流下来,朗月看了一眼水里挣扎的夏桃,冷冷道:“真是一对蛇蝎心肠的主仆,不仅要谋害我们姑娘的性命,现在还要图谋害死我!夏桃你如果死了,就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主子,是她眼睁睁地看着你,见死不救的。” 朗月说着微微一笑,准备转身离开。 夏桃自知找长乐亭主解救无望,哭道:“朗月,你行个好,把我捞上来吧。我快沉下去了。还请你高抬贵手。” 朗月睨了一眼又惊又怕的朱璧,淡笑:“亭主,要不要下去救你的忠仆?” 朱璧的两只爪子乱舞着,大呵道:“你还不死,快给我死!” 疼痛感消失后,朱璧又想报仇,不由分说地上前推朗月。 夏桃无望,慢慢沉下去,惊恐的呼救声慢慢消失了。 这时朱璧才懵住了,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脸色陡然一变,继而犀利地看着池塘,喊道:“夏桃!” 朗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复归平静的河面。 “如果夏桃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朱璧龇牙咧嘴道。 朗月面无表情地看着水面:“长乐亭主的侍女是自杀的,奴婢可以替长乐亭主作证。” “故扯!”朱璧气得涨红了脸,“明明是你,我看见你推夏桃入水的。” 朱璧心里惊慌,她原本是想一不做二不休,干净利落地处决朗月,谁知朗月这个眼中钉未除,搭进了夏桃的命。 虽然夏桃的命不值钱,可是朗月不死,她很不甘心。 夏桃的死一定要让朗月做垫背的。 朗月见朱璧要把夏桃的死怪罪到自己头上,没有搭理她,自顾离开。 朱璧望望左右,只有她一个人,无法奈何到朗月,她看了一眼朗月的背影,怒道:“杀人偿命,你拿命来。”说着就上前要猛推朗月。 朗月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身手矫捷地侧过身子,躲开了她的魔爪,璃园里果然是太荒芜,两个人闹了一柱香工夫,都没有扯清,也没有人来看到。 直到摘梨的小厮悄悄跑过来撒尿时,才发现了璃园里有人争执,小厮忙去禀报了李管家,这件事又闹到了灵苔院杜老太妃那里。 老夫人正在担忧皇宫变天的事,突然听李步说璃园死了人,大惊失色,真是祸不单行,这已经是璃园两次有人溺水身亡了。 上次的连香,这次的夏桃,老夫人只看了一眼被打捞上来的婢女,叫李步抬出去厚葬,然后耳边就一直受着朱璧的狂轰乱炸。 “老夫人,我的夏桃好冤,是受了七妹的丫头陷害致死的。” “老夫人,你不能坐视不理,留下朗月这个祸害!” “老夫人,长乐是亲眼所见,这个朗月不仅推了夏桃落水,还想要长乐的命,幸亏长乐命大,若不是李管家找过来,我就没命了,老夫人也看不到孙女了。” 朱璧边控诉边垂泪,反观一直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朗月,老夫人蹙眉地看着这一切。 五公主望着朗月,见这婢女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慌张,她选择相信朗月,毕竟朗月是她公主府调教出来的人。 五公主心里对朱璧是有意见的。 朱璧一直说朗月的不是,有没有想过朗月曾经是她公主府的婢子? 五公主面色不悦道:“长乐,照你的说法,姑姑是巴不得想害死你?” 朱璧脸色变了,道:“荣姑姑,为何这么说?荣姑姑疼长乐,长乐一直感激在心呢。” “朗月是我公主府里调教出来送给你七妹的人啊,你这么说,分明是在指责荣姑姑有私心,派朗月来谋害长乐与长乐身边的侍女?”荣姑姑冷冷道,“这件事是我的不是,荣姑姑对长乐的好,还不够让长乐信任。” “荣姑姑,长乐是不是这个意思。”朱璧一怔,忙道。 荣姑姑只装作没听见,又淡淡道:“是不是上次从长乐院子里搜了不好的东西,没有替长乐说话,让长乐觉得姑姑坏,姑姑想害长乐?” 提起上次的巫盅,朱璧的脸色变了,老夫人的面色也陡然一变。 不说还好,一说就想起来,老夫人最宠爱的嫡孙女竟然用小木人诅咒老夫人,这是多么狠毒的人啊。 朱璧看到老夫人的脸色,吓一跳,原来的嚣张气焰已经熄灭,她赶忙道:“荣姑姑,上次是有人诬陷长乐,人证物证都没有,怎么能——” “够了!不要再提上次的事,你头上的疤痕还没好,难道又忘了长记性?”老夫人生气地将茶碗敲得哐当哐当响。 朱璧心里咯噔一下,强词夺理道:“祖母,难道长乐的婢女被七妹害死,长乐也差点被七妹害死,祖母都不管了吗?” 老夫人盯着她,压抑着怒气,道:“你说你七妹在害你,人证物证?” 朱璺忙道:“老夫人,我就是人证,我亲眼看到朗月把夏桃推下水,导致夏桃溺亡。” 老夫人道:“你是说你亲眼看见的?” “没错,是长乐亲眼看见的。” 五公主这时笑道:“若是你亲眼看见,为何你不救夏桃,难道你眼睁睁看着夏桃死去?” 被说中实情的朱璧微微一愣,正要辩解时,门外郭夫人匆匆赶进来,神色慌张,在看到安然无恙的朱璧后,一把抱住她心肝儿肉叫的。 有郭夫人在身边,朱璧的胆量更大了,她控拆道:“母亲,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方才差点被推下水。” “母亲已经听说了。”郭夫人擦着眼睛,转而望向跪在地上的朗月,对李管家道:“把这个要死的杀人犯,带去见官!” 李管家为难地看着老夫人,见老夫人没有动容,李步难却地垂首站在角落,进退不得。 就在郭夫人错愕李管家竟然不听自己的话时,老夫人缓缓启口道:“这件事还没有查清真相,不用急,先审问清楚。” 郭夫人急道:“老夫人,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要帮着这个婢子说话?她不光身上背负着一条命,还差点要了我们长乐的命,留下她就是留下祸害啊。” “夏桃到底是怎么死的,我们谁都没看见,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就定罪处治,不符合沛王府体恤下人的作风。”老夫人淡淡道,“长乐说夏桃是朗月推入水中的,到底还有谁看见了?” 朱璧面色惨白道:“老夫人,璃园那里挺大的,人比较少,当时只有我们三人。” 五公主想了想,问道:“朗月,你去璃园做什么?” “姑娘的嗓子不适,奴婢想去摘几枝荷叶回来做荷叶粥给姑娘吃。”朗月淡定地回复,仍看不出一丝的慌张。 五公主闻言点点头,继而转问起朱璧:“长乐,你同夏桃去璃园又是做什么?” “呃,荣姑姑,长乐只是觉得烦闷,夏桃提议出去走走,无意间就走到璃园,当时我和夏桃站在池塘边说话,突然背后伸出一双手,直接推倒了夏桃,我回头就看见朗月又要推我,吓得我忙躲开,我问朗月为何要这样对我,朗月自己亲口说的,‘是宜安乡主指使她做的,宜安乡主想要趁无人时,要了长乐的命,造成溺水身亡的假象。’” 朗月听了,忙辩解道:“奴婢没有说这些话,而且不是奴婢推长乐亭主,是长乐亭主与夏桃联手推奴婢,那个夏桃先推我,幸亏奴婢眼疾手快,躲到一边去,夏桃自己用力过猛,自己掉入池塘的,还请五公主明察。” “你才是胡说!”朱璧强词夺理道,“你在颠倒是非。” 郭夫人也帮着道:“朗月你这个贱人,竟敢陷害长乐亭主,你反了天,忘了自己的身份!”说着上前就要打朗月耳光。 郭夫人扬起的手却被挡住。 郭夫人吃惊地侧过头就看见朱璺伸手挡住她,面色不惧道:“郭夫人,有话慢慢说,事情没有查清之前,就动用私刑,若传出去,对沛王府的名声不好。” 郭夫人正要还她一巴掌,老夫人喝止道:“够了,这件事没查清之前,谁敢动用私刑!” 被老夫人这么一喝,郭夫人只好按压住内心的怒火,道:“老夫人,您一定要替孙女主持公道啊,长乐是沛王府的吉星,这次大难不死,完全是长乐的运气使然,但是凶手不除,长乐的性命堪忧,求老夫人给长乐一个公道。” 朱璧也道:“是啊,祖母,长乐就是人证,孙女亲眼看见朗月推夏桃入水,至于朗月是不是受人主使,这一点很难说。七妹,这么久你才出来,方才你躲哪去了?难道你知道计划失败,想好借口才过来的吗?” “六姐,我没有你的好兴致,做这种伤人性命的事。”朱璺淡淡地盯着她的脸,“你说是我指派朗月蓄意谋杀你,证据何在?” “夏桃的死就是证据,我亲眼看见的,还有假?本来我说得还隐晦,其实这件事不是你指使,朗月有多大的胆子敢对主子行凶?”朱璧说着,又转向五公主,“荣姑姑,我说这些,都是实情,并不是指责荣姑姑,荣姑姑对晚辈的好,晚辈们都感恩戴德,但这个朗月的确留不得,有她在府里一日,长乐就有性命之忧。” 五公主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话。 朱璺冷冷道:“六姐今天是为什么事烦心才想去璃园走走的?” “这和你无关吧,七妹,你想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我能理解,可是这害人的事情,今日不说清楚,你休想活着离开。”朱璺咬着牙道。 老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对朱璧十分不满。 朱璺笑了笑,道:“那么六姐是突然心血上来,才去的璃园,对不对?” “对又怎么样?你们早已想谋害我了,恨不得我死了,这嫡姐的位置就让你吧?你作梦,庶出的就是要庶出的,乌鸦再怎么插上孔雀毛,还是只乌鸦!” “长乐够了!”老夫人生气地捶着桌子,“你的七妹,身份同你一样尊贵,下次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你母亲教你的那套规矩都到哪去了?” 听了这话,郭夫人脸色失血,老夫人这是在责怪她没教好长乐吗? 谁知朱璧还大着胆子顶嘴道:“老夫人,嫡庶不同语,不同席,长乐的身份岂是这个贱妾所生的庶女能企及的?” “长乐,宜安再怎么说,是皇上亲封的乡主,这是何等的荣耀,你何必拿出身说事呢?论级别,乡主比亭主要高出一截,老夫人那样说,其实是想两碗水端平,你应该体谅你祖母才是呀。” 五公主这缓缓地道,语气不急不慢的,与屋里人的气势汹汹的话语形成鲜明的对比。 郭夫人强笑着替朱璧辩解:“长乐也知道老夫人是最疼爱长乐的,长乐一时气急才说出这些话,情有可原,连我都想不到,宜安会蓄意害自己的嫡姐呢。” 说着擦拭眼睛,好像对朱璺的表现很失望。 朱璺再次笑了笑:“郭夫人,您方才没听长乐亭主说吗?她说她今日烦闷无聊出去走走,恍惚间就走到了璃园,所以,朗月事先不可能知道长乐亭主会去璃园啊,郭夫人说蓄意谋害,请问是谁通知朗月,长乐亭主会去璃园?长乐亭主原本出去走走,没有明确要去璃园,蓄意从何谈起?” 郭夫人脸色煞白,她瞪大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这个说得头头是道的庶女。 朱璧被她这么一说,脸微微一红,仿佛被揭穿把戏,气急败坏道:“你还敢狡辩,一定是朗月看见我们站在池塘边,突然想害命的。” “方才六姐说蓄意,现在又说是偶尔为之,请问六姐,朗月为何要与你过不去?”朱璺淡淡地问道。(未完待续。) 176 证明 原本这件事就是朱璧在说谎,所以她害怕被质问,但是朱璺却连珠炮轰地责问她,她又急又气,红着脸强辩道:“这也正是我想问七妹的,六姐自认为待你不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你竟然不顾手足之情,派朗月谋杀六姐? “如果六姐有什么让你觉得不满的地方,你大可以说出来,六姐若觉得你有理,向你赔个不是,本来就是一家子亲姐妹,为何你执意想要我死呢?” 朱璧以口口声声地提供了一个庶妹谋杀她的理由:平日里有摩擦,朱璺心眼小,才故意要置她死地。 但是老夫人和荣姑姑会不会信她这种话呢? 杜老太妃明白这两姐妹是什么感情,但是不会当面戳穿朱璧,她轻轻地咳嗽一声,“长乐,这其中若有误会,祖母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别急。” 朱璧忙添油加醋道:“老夫人,长乐不是急,是寒心,长乐亲眼看着这个叫朗月的婢女杀了我的贴身婢女夏桃,我却无法替夏桃报仇,凶手若不除夏桃死不冥目啊。” 朱璺看了一眼老夫人,担心老夫人被朱璧蒙蔽,只见老夫人面上风平浪静,她心里略略放松。 五公主望向跪着的朗月,道:“长乐亭主的婢女是否由你所杀?” “回公主,朗月未曾动手,夏桃想要婢子的命,不想她自己害人不成,误送了自己的命。” 五公主淡淡地点头,转问朱璧:“长乐,有什么证据指明凶手是朗月?” 朱璧眨眨眼睛:“荣姑姑,这是长乐亲眼所见。朗月是凶手。” “六姐,无凭无据的,照你的说法,我也可以说,夏桃是杀人未遂,被发现后因为害怕自我了结呀。这也不是说不通,方才朗月说了夏桃想害她的命,没有害成。” 朱璧气得咬牙切齿:“她在说谎。” “六姐消消气,到底谁说谎老夫人自有裁夺。”朱璺缓缓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想污蔑我?” 朱璺淡笑:“六姐,拿证据说话,现在不是互相诋毁的时候。这件事只有你们三人在场,夏桃已死,只剩下六姐和朗月,想要查清谁在说谎,其实不难。” 众人听了,吃惊地望向朱璺。 不知道她有什么法子。 朱璧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她沉冷地看着眼前的庶女。 虚张声势罢了,当时她特意查看了四周,没有外人在场,看庶女怎么证明! 朱璺的眼角也流露一丝冷笑,她冷凝着朱璧, 五公主疑道:“宜安,没有人证物证,怎么能证明孰是孰非呢?” 老夫人看着面不改色的朗月,若有所思。 郭夫人不屑道:“老夫人,这件事我看啦,很简单,其实就是宜安想要护短,朗月这个丫头一再作恶,这次真得不能放过了。五公主觉得呢?” “若夏桃真得是朗月推入塘里的,绝不护短,可是事情若是相反呢?嫂嫂又怎么看?”五公主踢皮球一样,又问起她。 郭夫人得意一笑:“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不能因为谋害的是一个小小的婢子,就放过凶手,天子犯法还是庶民同罪呢。” 听闻此言,朱璺又道:“夫人说得是,到底是谁推的一会就揭晓了,还请夫人别忘了自己说的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她话音刚落,朱璧犯了难色,为什么,这个庶女看起来不紧张,反而镇定自若呢? 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证据? 想到这里,朱璧心生异样,她略迟疑地看了一眼她的母亲,只见郭夫人面带笑意,淡淡地朝她点头,没有说别的话。 郭夫人似乎心中有数。 “老夫人,推人也需要力气的,试问朗月哪来的力气推人?”朱璺说着淡淡地看向朱璧。 没等老夫人说,朱璧已忿忿不平地抢先说道:“什么?你说的什么意思?妹妹,就算要洗白,也不能说朗月手无束鸡之力吧,我记得上次母亲生病后,朗月那狠劲到现在还让我心有余悸呢,她为了救你,不惜推到了春桃,害得春桃的一只手差点废了。你说朗月没有推人的力气,不觉得愈盖弥彰吗?” 五公主也点点头:“是啊,宜安,朗月推不动人,荣姑姑也觉得这事不大可能。” 郭夫人嘴角一抹笑意滑过,这就是她说的证据?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老夫人也摇摇头,觉得这个借口不成立。 面对众人的质疑,朱璧面不改色缓缓道:“六姐说说看,当时朗月是怎么推夏桃入水的?又是怎么推你?” “这还用说嘛,就是推呗。”朱璧讽笑。 “怎么推呢?六姐可否示意给大家看看?” 听了朱璺这个无理的要求,朱璧气得手指着她,怒道:“七妹,你别过份!我堂堂的沛王府嫡女,你有什么权利要求我示范?” “六姐何必生气,为了证明六姐是证人,证人的示范,才会让大家相信你的话,除非你是心虚,根本就没看见,亦或者朗月根本没推,是夏桃推的,所以你才不敢示范吧。” 朱璧被这庶女的话说得大吃一惊,生气地盯着她,咬牙切齿:“示范就示范,哼,谁怕谁呢!” 说着她伸出双手做出朝前推的姿势,道:“看到了吧,就是这样推的。” “六姐,我看到了。是用双手推的。”朱璺轻笑。 不知道朱璺有何高见,大家都不解地看着她,她上前道:“老夫人、荣姑姑、郭夫人,你们都看到了吧?” 老夫人淡淡地点点头,郭夫人气哼哼地扭过头去。 荣姑姑笑道:“姑姑看到了,宜安有何高见?” 朱璺道:“宜安只是把自己看到的疑点告诉大家。一,长乐亭主与夏桃是随意走走才走到璃园,也就是说她们事先走的方向漫无目的,没有人会知道她们去璃园,这件事不是蓄意为之;二,当时只有长乐亭主与夏桃、朗月在现场,没有旁人可以作证到底是谁推得推。” 说到这里朱璺停顿一下,朱璧讽笑。 说这么多都不过是些借口,原以为她真有什么杀手锏,想不到,不过如此。 朱璧方才的担心这时消失了。 耳边又传来朱璺冷冷的声音:“三,长乐亭主方才的示范,朗月用双手推倒了夏桃,但是——” 说话到这里,她定定地望着自顾得意的朱璧,“朗月的一只胳膊受伤了,无法抬起,更更法使力。” 这句话突然像晴空里的雷劈声,朱璧蓦地惊呆,怎么会这样! 不,她一定是说谎! 朱璧气结道:“七妹,你想替朗月摆脱嫌疑就直说,拿这种假话胡弄老夫人,是觉得老夫人好胡弄吗?” 朱璺没有搭理她,只是望向老夫人道:“老夫人,我说的是实情,老夫人可以查一查朗月的胳膊。” 一席话令朱璧语结,郭夫人也大吃一惊。 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受伤的,她怎么不知情?偏偏这么巧! “老夫人别听她一派胡言。即便有伤,也是刚才故意弄的新伤,为了洗脱罪名,真是煞费苦心呢。”郭夫人淡笑。 朱璺也笑道:“郭夫人,为了治朗月的罪,也是煞费苦心,不过你怎么知道是新伤呢?朗月受伤,并非是今天的事,早在一个月前就发生了,伤及筋骨,老夫人,您知道伤筋不容易好,少则百日才好养好。” “母亲,若真伤及筋骨,抬不起胳膊,使不上力,这是自然的。”荣姑姑也肯定道。 老夫人淡淡点头:“言之有理。” 朱璧的脸色变了。 她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朗月,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丫头居然有一条胳膊抬不起来。 气氛一时僵冷。 这时老夫人又对旁边的陈大娘道:“看下她的胳膊。” “是。” 陈大娘走至朗月跟前,抬起她的一只胳膊,麻利地捋起袖子,恰巧就看见手肘处那条已经结疤的划痕,将近半尺长,很明显的刀伤。 陈大娘示意给众人看道:“的确有伤口。宜安乡主说得没错。” 老夫人见了,蹙眉点头。 郭夫人脸色变了,朱璧的脸色也变得很难堪。 荣姑姑看了一眼,保持沉默。 看到那条刀伤,朱璺就心疼起朗月,和亲那日,若不是朗月拼命相救,宇文鲜卑就会砍伤她。 陈大娘道轻轻地放下袖子,松开朗月,朗月的那条胳膊又耷拉下来,毫无生机。 这时,老夫人轻声叹道:“这个丫头胳膊的伤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好几次见过七孙女身边的婢女,这婢女给她的印象是很机灵,长得也不丑,乖巧懂事,难得的能入她的眼。 朱璺道:“老夫人,朗月的伤是一个月前,在去辽东的路上,为了救我才落下的,现在还没有完全好,她无法双手去推夏桃,夏桃被推入水中,不是朗月,那么,只有两种可能,夏桃想害朗月,不小心自己用力过猛掉入水中,或者,是六姐自己所为吧,借机嫁祸于朗月,想要处置朗月,迁责于我。也许是我多想了。” 朱璧的脸色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郭夫人一愣,想不到事情很快就反转成这样,她急道:“老夫人,夏桃是长乐的贴身婢女,宜安分明是在污蔑。” “母亲,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事情的真相,毕竟六姐是您亲生的,而我不过是个挂在母亲名下的女儿,不管您怎么否认,有一件事是真的,六姐在污蔑朗月,六姐方才给大家示范,朗月双手推夏桃,然而朗月的胳膊根本抬不起来,试问如何推呢?至于六姐为什么和女儿的婢女过不去,要污蔑女儿的婢女,用意何在,这是女儿最关心的。” 郭夫人被说得气结,眼里快冒出火星。 一旁的朱璧坐不住了,怒气冲冲道:“你胡说八道!这件事分明就是你派朗月干的?” “六姐,你指控朗月的谣言不攻自破,为何不向老夫人解释,为什么要污蔑呢?”朱璺淡淡地问。 老夫人面色不悦地看着她的六孙女,真是越来越会害人。 怎么和房姬一个德性! 说实话,自始至终她都不信六孙女编派的鬼话。 朱璧心里略紧张,向她的母亲郭夫人投来求救的目光,郭夫人微怔,转而向老夫人道:“老夫人,长乐心地纯善,从没见有人当着她的面谋害人命,朗月婢女要害人命,当时长乐肯定吓得不知所措,一时没看清朗月到底是一只手还是用两只手推得,也情有可原。老夫人,光凭她一只胳膊受伤,无法证明她不是凶手。” 五公主道:“嫂嫂,可是长乐的话也不足为信啊,毕竟长乐不是一次让老夫人失望了。这件事证据不足,我看还要再找一找才好。” 朱璺道:“人命关天,夏桃的死警醒了大家,璃园那里应该多派些人手每日看管,这已经是璃园发生的第二件命案了。上一次是我院里的连香,这一次是六姐的夏桃,可见璃园真不安全。” 老夫人点点头:“宜安这句话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长乐这件事的确是你污蔑朗月婢子在先,若按着你母亲所说,你当时没看清楚,那么夏桃如何失足落水,你不甚确定,就不能再一口咬定是这个婢女所为,祖母的话可对?” 老夫人定定地看着朱璧,朱璧心虚地点点头:“祖母的话,长乐不敢置疑。” “那就好,现在那丫头已经意外身亡,是她的造化不好,我已经命人厚葬她,她老子娘那里,郭夫人可以多送些银子弥补他们,至于说凶手,我劝你不必太过执着。朗月这个丫头看起来心眼不坏,长乐,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不要随口污蔑下人们。都是有爹娘的苦孩子,长乐多善待下人们。记住。” 朱璧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想追究朗月的罪过了吗? 这样那夏桃死得太没有用处了,可是听到后面,朱璧突然发现老夫人在含沙射影地指责她虐待自己院里的奴婢们,是责怪自己没有善待下人?(未完待续。) 177 反击 朱璧红着脸垂下头,很羞惭的模样。 郭夫人见老夫人当着人面指责朱璧,心里难道,面上不满道:“老夫人,长乐就是个容易听信别人话的孩子啊,这件事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她何必与一个小小的婢女计较,我相信长乐的话,老夫人,不管这个朗月胳膊有没有伤,她推到夏桃致使夏桃落水身亡的事实不容置疑。老夫人应该把她交给悬镜司。” 郭夫人好狠啊,交给悬镜司,那岂不是不用查案,就可以致人死命。 郭夫人是一心一意地想要朗月死。 就在朱璺担心时,老夫人的话像一颗定心丸一样,让朱璺放下心来。 “这件事怎么没置疑?长乐的丫头自己失足落水,无凭无据的情况说是宜安的丫头所为,照这个逻辑,上次宜安的丫头溺亡,是不是也可以说是长乐院里的夏桃所为?” 一席话说得郭夫人哑口无言。 朱璧还要作无谓挣扎:“老夫人,这两处情况不一样啊,我是亲眼所见——” 话没说完,被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够了!亲眼所见,你连这婢子是怎么推倒的都看不清楚,还亲眼所见!” 老夫人很不耐烦的瞪着她。 朱璧红了脸,看向荣姑姑,希望荣姑姑能帮她说句话。 荣姑姑缓缓道:“长乐,我看这件事就算了吧,一个婢女意外死去,你祖母已经答应厚葬,并且给那家子人补偿,还想怎样?难不成真要找个垫背的? 听到垫背的三个字,朱璧心里咯噔下,心事被说中的心虚,弱弱道:“荣姑姑,长乐是不甘心夏桃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 “可是朗月说了呀,夏桃是自己作孽,害人不成反误己,这是她的报应。” 荣姑姑的话像一盆冷水拨在朱璧身上。 她还想争辩什么,郭夫人已经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继而笑望向老夫人:“长乐是替自己的婢女打抱不平,这也说明了长乐平日里是多么在乎院里的下人们。” “如果长乐能像你这么说的就好了。”老夫人淡淡的。 老夫人这话令朱璧心里一阵难过。 她突然发觉老夫人不像先前那么维护她,对庶妹比对她要喜欢得多。 郭夫人也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老夫人会这么说。 荣姑姑见嫂嫂尴尬,就打圆场道:“这件事没那么复杂,无非就是个小婢女贪玩失足落了水,长乐可能恰巧就看见朗月丫头在旁边,误会了朗月,我想长乐也不是有心的,事情就过去吧,本来就不算大事。” 荣姑姑说着叫一直跪地的朗月起身。 朗月谢过后起身默默离开。 朱璺揖道:“老夫人,荣姑姑,朗月丫头向来懂事,与我情同姐妹,这次被污蔑她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宜安想先离开安慰安慰她。” 老夫人正要首肯,不想朱璧又炸开了:“妹妹,你什么意思?荣姑姑刚才也说了是误会,你说谁污蔑呢?” “六姐,这个误会差点伤人命,和污蔑没区别。” 朱璧怒气冲冲正要还嘴,老夫人生气地打住道:“够了!都别在说。” 就这样,朱璧到嘴的话硬生生地吞回去。 老夫人和颜悦色地看向朱璺:“去吧,可别让那个孩子受了委屈。” “嗯,宜安会好好安慰她,宜安告退。” 朱璺说着离开了灵苔院去找朗月,谁知朗月在不远处的石子甬路上等着她。 朱璺走过去,道:“方才你为何去璃园?” 朗月说去璃园采摘荷叶做荷叶粥,幸亏她当时走至灵苔院门口时听到了,虽然明里配合着朗月,可是她知道这件事不简单,联系起去凤洲围场的那几日来看,璃园似乎有什么吸引朗月的东西,朗月才常常跑过去。 朗月尴尬道:“姑娘,我,就是想去后院摘荷叶做粥的,不巧遇上了长乐亭主,不知道为何,那主仆两人都想推我入水,好像奴婢碍了她们的眼,奴婢估计这件事还没完,日后她们还会找奴婢麻烦。” “她们的事我已经知道,我现在是想知道朗月你为何常常去璃园?”朱璺又言归正传道。 “姑娘,奴婢真得是去摘荷叶。”朗月心虚道。 但是看到朱璺一直定定地看着她,她咽了口水,垂下头去。 外面说话不方便,朱璺默默无语地回到北灵院,朗月红着脸跟在后面。 一回到内室,朱璺就命结香把门关上,在外面看着,屋里只剩下朗月惭愧地站在地中央。 “现在已经没有人了,你告诉你,你常去璃园那里做什么?”朱璺想了想,“难道又是因为主公?” “不,不是的。”朗月轻咬嘴唇,隔了一会,缓缓吐出实情,“是,是去见一个人。” “谁?” “姑娘,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暗卫,也是个杀手,派在姑娘身边是为保护姑娘,虽然姑娘向主公说了,把奴婢送给姑娘,主公再也不插手,但是奴婢从小在三千暗卫中长大,身边没有别的朋友,能联系的也就是他们,但碍于我们的身份特殊,只能找个无人的地方,悄悄相见。” 朱璺眨眨眼睛:“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朗月咽了口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只是个简单的奴婢,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打打杀杀才是奴婢的日子。奴婢把这些话告诉姑娘,只希望姑娘,不要迁怒于主公身上,我们的命运在出生时就已经决定好了,现在想改变已经太迟,除非下辈子投胎。” 朱璺心里凛然,她睁大眸子看着朗月,朗月也定定地看着她。 自始至终,在朗月的面上都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正如她自己所言,她从出生下来就是暗卫,而她也只适应暗卫的生活。 过了好一会儿,朱璺淡淡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只要不伤害到沛王府,日后我不会再过问你的事。” 朗月凛然:“姑娘,你这是” 难道又要赶她走吗? 她困惑不解地看着朱璺,生怕遗漏了宜安乡主面上任何的表情,生怕会不要她。 朱璺看着她叹口气:“是我多管闲事,我不会赶你走,你这放心,但是你出去见人的事也别让郭夫人捉住把柄,若是让她们知道了,我保不了你。” 听到这话,朗月心头大喜:“奴婢明白。多谢姑娘成全。” 古人啊,真是命不由己。 处处充满了勾心斗角,你不招人人家来招你,你不回击,人家当你是傻子,最终还是自酿苦果,管好自己,何必再插手别人的人生呢。 想到这里朱璺长长地舒了口气,继而想起一件事,目光微凛:“这次的事,郭夫人定不会放过你,我想她可能是怀疑你的身份,得想个办法,让她别找你的麻烦。” “姑娘,就算她想找麻烦,也要先试试能不能打得过我。” 朱璺摇头,“想治你,哪用和你动手,我只怕,她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说着作思索状,良久才道,“这件事还得请荣姑姑出马。” “为什么请五公主呢?” “你毕竟是从公主府里出来的,你不必担心,我有办法。” “姑娘有什么法子?”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夜深人静,月栖树梢,万赖俱寂。 南灵院里大部分婢女都睡去了,只剩下乳娘蓝大娘和秋桃陪着朱璧往西厢房走去。 “亭主,夏桃的东西婢女还没动,都放在西厢房,那些东西怎么处理还请亭主示下。” “母亲说,过几日再给我挑两个有用的丫头过来,夏桃的就放在那给新来的用吧。”朱璺边走边说,忽然前面有一个火星,她眨眨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心里想会不会是萤火虫,不由得又往前一步,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萤火虫,真得是一团火,张口结舌吓了一跳,两腿已经软了下来。 耳边就听到蓝大娘的惊叫:“啊!鬼火!” 秋桃听了吓得忙道:“快逃,快逃,是夏桃的冤魂!” 一听到夏桃,朱璧脸色变了,挣扎着往后逃,那团火突然就飞过来,唬得主仆三人连滚带爬地往正房跑去,可跑不过那团火,火团在她们头顶飞过去,把朱璧吓晕倒了。 蓝大娘满头大汗,道:“亭主,快醒醒,快醒醒。” 蓝大娘回头见那火团像定住了一般悬在半空,好像一只独眼兽在盯着她们,蓝大娘也吓得晕了过去。 只有那秋桃原本被朱璧打怕了,忠心已打得快耗尽,这时,匆匆跑到廊檐柱子后面躲着,暗地里观察着。 过了一会,朱璺惊醒,从地上弹起身,忽见那火还盘在她的上空,四周无人,只有蓝大娘倒在她身边,她正想哭出来,廊檐后面的秋桃不得不跑出来,忍着恐惧踉踉跄跄地扶起朱璧:“姑娘,这是夏桃的冤魂,夏桃来找我们算账了。” “夏桃啊,夏桃,你有冤怎么来找自己的主子呢,你为什么不去找北灵院的庶女?”朱璧哭诉道,跪爬在地,“你是自己不小心失算落水的啊,怨不到别人,是你自己无能。” 说着她极力地按着秋桃的手,爬了起来,脚踩棉花般地往正房逃去。 那鬼火也跟着过来。 “求求你别再跟我了,是你自己不长心,帮了倒忙,关我什么事?”朱璧面色惨白地逃着。 第二日早上,南灵院就传来消息,朱璧病倒了! 当然她不会说是夏桃的冤魂吓倒的。 朱璺正在灵苔院喝早茶时,郭夫人凄然地走进来请过安,道:“长乐昨晚为了夏桃伤心过度,身子吃不消,病倒在榻,加上前些日子额头的旧伤发作,老夫人,她这几日都不能来给你请安了,媳妇只好告诉老夫人一声。” 老夫人点点头。 忙里得闲的丁夫人坐在旁边笑道:“不会被夏桃的冤魂吓着了吧?” 丁夫人的话突然让郭夫人咯噔一下。 早上郭夫人去南灵院看望朱璧时,忽从蓝大娘口中得知,昨晚南灵院里出了鬼火,把乐亭主吓病了,郭夫人不相信蓝大娘的话,认为是这几个下人没尽心服侍好长乐亭主,正要处治她们,谁想躺在内室的朱璧哼哼唧唧,告诉她,蓝大娘的话属实。 郭夫人皱眉,南灵院怎么可能会有鬼火,这里又不是荒郊野外! 郭夫人觉得是有人在故意吓唬朱璧,而朱璺就成了郭夫人怀疑的重点对象。 只是想不到的是,丁夫人突然说出了这句话,让她把怀疑的目标又转移至丁夫人身上,丁夫人很有可能就是吓唬长乐的罪愧祸手。 郭夫人跳脚道:“丁夫人,难道你知道长乐是怎么病倒的?” 丁夫人正想回顶她,转念一想,忽然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一定是吹多了妖风,才病倒的,邪风妖气碰不得啊。” 话说得意味深长。 郭夫人气得要冒烟:“到底是谁在作祟呢?别以为做了点手脚,我就不知道,我们长乐命大福大,是府里的吉星,不像有的人罪孽深重,克星呢。” “你骂谁啊?”丁夫人把杯子摔在桌上咣当响。 “谁想对号入座我管不着啊。” 五公主见这两位嫂嫂又吵起来,侧过头望了一眼上首的老夫人。 老夫人淡淡道:“别吵了,大清早的吵架把福气也吵没了。” 丁夫人忙笑道:“老夫人说得是,儿媳领教。” 丁夫人就是这点好,能屈能伸,不像郭夫人出身太过高贵,看人都是低她一等,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拿大,当然除了她的婆婆。 可是面对婆婆她又不甘服小就低,总是表现得身份多么多么高贵,嫁到沛王府,为沛王府增光,好像沛王府高攀了她一样,她的女儿朱璧从小耳濡目染,有过之无不及。好的没学,净学了这些虚的,狗眼看人低的糟点。 如果有一天,郭夫人发现她的世界是颠倒的,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郭夫人此刻脸红道:“老夫人,长乐的善心,被做姨娘的说成这样,我是心疼长乐啊。” 丁夫人却装作没听见,端起桌上的一盘糕点道:“老夫人,您尝尝这水晶糕,儿媳知道您特别喜欢吃这个,这是儿媳四更天起床去厨房出做出来的,就是想给老夫人喝早茶时垫垫肚子。”(未完待续。) 178 火坑 老夫人接过来尝了一口,满意地点头:“很香也很脆,和咱们厨房的人做的口味不同,我喜欢这个,老人家的牙齿不行了,只能吃这么软的。丁夫人做事很细心。” 听着老夫人一味夸赞丁夫人,却忘了她的话,郭夫人如坐针毡,多亏了旁边的五公主又替她打圆场:“长乐生病,嫂嫂心里焦急情有可原。不过长乐的身体一直很好,应该不会有事的,嫂嫂不必牵肠挂肚,吉人自有天相。” 既然说朱璧是吉星,那么这种小病何足挂齿。 郭夫人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很碍眼,就讪笑着找个借口离开。 老夫人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叹道:“哎,好好的一个人儿,心眼儿被人扎了,连分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这性子若不改,往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大的亏。” 丁夫人听了,笑容反而僵住。 老夫人责怪郭夫人,正是由于打心底心疼郭夫人。 说到底,丁夫人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不及郭夫人,所以老夫人才没有这么对她叹过气。 丁夫人转念笑道:“宜安真如名字般宜家宜室,性情也是真懂事,和我们五公主一样,都是极招人疼的。” 五公主笑道:“丁姨娘可真会说话。” 这句话深得五公主欢喜,不仅夸赞了宜安,还把她当作榜样。 丁夫人又笑道:“五公主,我说的是实话,不过宜安就是投胎不好,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宜安既招人疼,也招人怜爱,所以有些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老夫人。” 老夫人略觉意外,放下水晶糕好奇道:“哦,什么事啊?” 丁夫人望向困惑不解的朱璺,意味深长地一笑,继而转向老夫人道:“事关宜安的下半辈子,宜安回避下比较好,宜安也不必着急,这件事我先和老夫人与五公主提,老夫人有了定夺再让五公主告诉你也不迟。横竖是好话儿。” 朱璺始料不及,她看向老夫人道:“既然这样,那么宜安先告退。”说着离开了灵苔院。 丁夫人见宜安已经出了门,这才笑道:“老夫人,可有意与明家联姻?” 五公主听了,忙笑道:“老夫人当然有意收明家叔夜为女婿,可是,你也看到了,长乐实在有点不像话,明家的人若知道,只怕不会接纳长乐。” 老夫人也点点头,赞同五公主的话:“好好的一张牌被长乐打坏了,这有什么法子?” 说着若有所思。 可错宜安已不是黄花闺女,失去了与明家联姻的资格。 丁夫人面上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道:“小辈们的婚姻大事,按理说不该我插手,可我毕竟是老夫的儿媳,老夫人器重我,让我管理府里的庶务,我看宜安又知心又体贴,放着这么好好的人儿,老夫人就没想过让宜安与明家叔夜联姻?明家的二公子,深得皇上心意,婚一定下来,就会步入三公九卿,日后也能成为辅臣之一,老夫人难道因为嫡孙女作事,就白白地放弃这么个绝佳的女婿人选?说实话,宜安的婚事,若老夫人不插手,我们几个做长辈的也不管,她会不会有个好归宿很难讲呢。不瞒老夫人,我前日偶尔得知,陈郡的谢氏来拜访郭夫人,谢氏就谈到,说宜安聪明伶俐,想为她的第十一个庶子谢苏公子娶一门妻,正在物色人选。” 老夫人听了一愣,“你是说谢夫人看上了我们家宜安?” 丁夫人点头道:“而且,听说郭夫人今儿大清早悄悄地去了皇宫见太后,太后被软禁了,人言轻微,她又去见了皇叔,皇叔不愿意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知道有没有去找皇上,但是可想而知,郭夫人想绕过老夫人这里,让太后或者皇叔压着老夫人,然后指婚呢。虽然咱们家与谢家是世家往来,但她们家人口太多,光孩子就十几个,这谢苏也不知道好不好,她有没有查访过人家的底细啊?” 老夫人听她提到谢苏,脑海中渐渐地浮起对谢苏的印象。 谢家的嫡夫人只生过一儿一女,长子谢风,次女谢云,就是刚被刘大人抓进去的细作。 谢苏这个名字闻所未闻,不知道她哪门子的庶子,老夫人蹙眉不语。 五公主突然提到:“谢苏这个名字好熟啊。” 她默念两遍不可思议地拍案,道:“母亲,这个谢苏就是和李晏那厮鬼混的妖精,天天涂脂抹粉,不男不女,哄李晏比女人还有手腕,这厮天天巴结着李晏呢。” 老夫人大惊失色,丁夫人也表现得很惊愕道:“原来他是个面首啊,老夫人,这亲事若说成了,岂不是把宜安推入火坑?老夫人这亲事坚决不能答应啊。” 老夫人啐了一口:“亏她还是个亲娘。” 丁夫人和五公主面面相觑,老夫人气糊涂了,郭夫人可没把宜安当成亲生的孩子。 “老夫人,可惜宜安不是从嫡夫人肚里出来的,郭夫人若真得把她许给那种人,宜安这辈子就完了,宜安还靠老夫人庇护呢。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件事若达成了,那时不好收场。”丁夫人忙道。 老夫人气愤至极,郭夫人的心肠没想到这么歹毒。 “那谢夫人来找郭夫人,为的是郭家的郭志达是吏部尚书,是刘侍郎的上司,她来为她的女儿求情,没想到这谢夫人竟然想顺便把宜安推入火坑,听五公主那么样,宜安的婚事,断断不能交给郭夫人裁夺,老夫人垂怜垂怜这可怜的七姑娘,为七姑娘开劈一条阳光大道。” 老夫人这时也气愤道:“想不到啊,心肠狠到这个地步,想绕过我,决定宜安的婚事,她怎么敢呢?” “老夫人她有何不敢的,宜安的婚事,不找您商量,偏偏去找已软禁的太后,皇上,这就说明她分明没把老夫人放在眼里,老夫人,这事您得提前下手,若不,懿旨或圣旨下了,可就不好收拾了,一来那时再说反悔的话,谢家和郭家若传扬出去,对宜安的名声不好,二来,对皇上与太后也是不敬,三来,那谢苏这副德性肯定不是善茬,若他执意骚扰宜安怎么办?要我说,现在老夫人应该早点为宜安择个良配,晚点出嫁也不可以,但正好趁早掐灭谢家和郭家的念头。” 老夫人谈何不想这样,但是长幼有序,朱纬的亲事下月初二就要聘定。 五公主道:“我看,咱们是得想个办法,要不嫂嫂一不做二不休把宜安许配给谢家那样的纨绔子弟,怎生收场?母亲咱们万万不能眼睁睁看着宜安落入别人的圈套。” 老夫人阴沉着脸,没有马上回应。 屋子里人的都屏息凝神看着老夫人,隔了一会,老夫人问:“丁夫人,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丁夫人忙道:“前儿,我正准备出门办事,偶遇谢夫人,谢夫人若是在郭夫人的荣椒院里提这件事,我肯定是听不到的,巧就巧在,郭夫人心虚,邀谢夫人同往茶馆谈事,媳妇就跟着去隔壁听到了。谢夫人主要是求郭夫人的胞兄郭尚书,把谢云救出来。末了又提到宜安的亲事,没想到今日大清早她就去了皇宫,方才来迟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刚从皇宫回来。老夫人媳妇没有半点隐瞒。” 老夫人听了也不想再追究什么,只是舍不得宜安,她原本想着留下宜安在家里多些时日。 但是听丁夫人这么说,神色凝重起来,朱纬月初下定,朱纪和朱纵都还没有头绪,朱璧呢,口口声声的想嫁明叔夜,可是劣迹斑斑,明家许久不曾来过,估计明叔夜本人不打算再与朱璧扯上关系。 他那样倔强的人奈何不得。 最可惜的是,朱璺清白不在,婚事上不好办,老夫人蹙眉半晌。 丁夫人好像已经揣摩出她心里的意思,忙道:“老夫人,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恕我冒昧说一句,难道老夫人的决定还能让众人不服吗?连我的纪儿和纵儿都可以先放一放,郭夫人能说什么,老夫人,只要宜儿的婚事您拍了板,再也没人敢欺负可怜的七姑娘。” “丁夫人,这人选难啊,宜安,估计也不会再选择明家叔夜了,但除了他家,也想不出与宜安合适的人选。”老夫人头痛道。 丁夫人并不知道宜安失去清白的事,这件事一直被老夫人瞒着,虽然外面有些风言风雨,但是谁也拿不到证据,也不敢堂而皇之地造谣,但是明家肯定从郭夫人那里听到过了。 所以明夫人才改变主意想替明叔夜求娶朱璧吧,但是朱璧现在这个样子,明夫人望而却步,又开始拿明叔夜做挡箭牌。 五公主道:“母亲,要不这么着,重阳节就在这几日,明家若有公子来过节,我们老的就不去掺和,冷眼旁观着,看看明叔夜对咱们家的姑娘还有没有意,他对谁有意,咱们就把谁嫁给她,也不用多想别的,原本明叔夜就不在乎世俗,我们又何必给他立规矩呢。” 丁夫人点头笑道:“五公主说得在理。老夫人不如就这么办,咱们都不管,只看过了重阳节,他和谁好,咱们就把姑娘们的婚事同世子的婚事一起办好,双喜临门嘛。” 老夫人听了,微有动容,“重阳节还有几日?” “后天就是。”丁夫人忙答道。 老夫人点点头。 重阳节这日,沛王府门口络绎不绝。 门口停了不少马车,名门望族的公子姑娘都来了,陈郡的谢苏竟然厚着脸皮过来了,同行的还有谢衍,谢氏的长子,也是谢云的一母同胞的哥哥, 颍川的赵氏和明氏也来了。 明康的表兄妹袁准袁四姑娘和刚刚被皇上封了大齐美人榜正一品的刘安乘坐一辆马车过来。 中山王的胞弟朱觅等人陆续抵达沛王府。 昌陵乡侯的夫人李惠姑胞妹李家十三姑娘跟着蒋全姑娘一道来,早早地进了长乐亭主的南灵院,关起门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直到老夫人那边派人催了两遍,几位大家闺秀才热热闹闹地坐马车出发去郊外的青王山爬山。 “那个庶女清白真没了?”李十三姑娘听人提起过来,特意来确定下。 朱璧得意道:“骗你干嘛,这事是真的。只是我们老夫人不让人说,为此还割了府里一个婆子的舌头。所以咱们心知肚明就好,不用和她多说话。” “傻庶女,怎么会做出这种下-流事?”蒋全姑娘红了脸啐道。 这种事原本不该姑娘家听到的,想不到李十三姑和朱璺说得吐沫星乱飞,迫不得已只好嗔了一句。 “我那个傻妹妹都不害臊,你害臊什么?”朱璧笑道,“听说入了秋,你就要嫁给我堂哥,现在快了吧。” 随着婚期到来,蒋全姑娘越觉得拘谨,好几次她的乳娘都对她欲言又止的样子,搞得她现在一听到男女之事,就避之不迭。 这次原本不想来,可是太后被软禁,皇叔党想斩断太尉与朱室的联姻,首当其冲的就是她的婚姻,但蒋钰的心里已经播下了爱的萌芽,对朱觅割舍不下。 沛王府的请贴一递到蒋府,蒋钰就唆使着母亲答应下来,特意过来远远地见见朱觅,以解相思之苦。 太后软禁后,蒋全姑娘的性子比之先前要收敛了些。 几个人上马车时,突然发现后面,朱璺被一个粉面玉郎绊住了,那男子穿着华贵,只是举止轻浮,正嬉皮笑脸地同朱璺说话,但是看朱璺的表情显得很不满,旁边袁四姑娘正驳斥粉面玉郎。 朗月不由分说直接拿出皮鞭甩在粉面玉郎的胳膊上。 粉面玉郎痛得缩回手,表情扭曲道:“哎哟,好一个宜安乡主,真是刁蛮无理。” “既然如此,你还不快滚!”朗月呵道。 粉面玉郎瞪着朗月:“区区一个婢女,竟然朝主子们大吼小叫,你活得不耐烦了。” “是你活得不耐烦吧,知道我们姑娘是皇上新封的宜安乡主,敢在沛王府门口撒野,哪来的狗,回哪去,别在这里挡道!”朗月呵道。(未完待续。) 179 重阳 粉面玉郎气得手指着朗月,半晌只说出几个“你”字。 蒋全姑娘见状,纳罕道:“那人是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是你们府里请的客人?” 朱璧尴尬道:“好像是谢家的,他们家你也知道,同一辈份的就十六七个,这个还真不认识,只知道与我衍表哥坐一辆马车来的。” “难怪了。”蒋全姑娘撇撇嘴,不屑一笑,谁不知道谢家庶子太多,脾气个个不同,但大部分是纨绔子弟。 蒋全姑娘觉得没意思,就想上马车。 这时明家的公子突然从她马车对面路过去,蒋全姑娘一怔,谪仙一般的美男子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上马车的动作又停了下来,眼看着明康走了过来,然后路过去,若无其事地站在朱璺的马车前,道:“没事吧?” 那个粉面玉郎看见高大的明康,在明康还没到来前,已经心虚的溜走了。 朱璺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朗月警惕地看着明康。 阳光照射在明康的头顶,他头上的玉簪通透如冰。他轮廓分明,面如冠玉,目如灿星,眸子定定地看着朱璺,自始至终没有移开过。 “那个人是谢家的公子谢苏,一个纨绔子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会过来,方才的事,有必要告诉老夫人,要不然那个谢苏一会还要找麻烦。” “多谢明公子提醒。”朱璺看了一眼他,道。 明康也看着她,两个人静静地站着,过了几息,明康叹口气道:“我先去前面,一会在青王山相见。” “好的。”朱璺视线低垂,回应道。 明康转身离开,目光望向前方,好像没有看见站在旁边一直望着他的朱璧。 李十三姑娘觉得明康惊为天人,目光微闪,脸红了红。 蒋钰也赞叹明康的风姿,这样的妙人,在大齐为数不多。 不过看明康对朱璧与朱璺的样子,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她毫不避讳地撇了一眼脸色难堪的朱璧,又望向走到前面的明康的背影,道:“看起来,明康对你妹妹很关心嘛。但是对你,好像有那么一点冷淡。” 听了这话,朱璧脸色更加难堪,她气呼呼地推开蒋钰,自顾先上马车。 蒋钰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天生养尊处优的人,从没被人顶撞过,想同朱璧理论,但这时,杜老太妃并几位贵族夫人们都出来了,她只好息事宁人,忍着一口气,朝李十三姑娘,瞪道:“还不走!真是多管闲事!” 李十三姑娘吃惊地看着蒋全姑娘气愤地上了马车。 她更气愤,明明是长乐亭主惹了蒋钰,蒋钰竟然把怒气撒到她的身上! 真是狗眼看人低,个个都拿她当软柿子捏了。 李十三姑娘压抑住内心的不平,笑语盈盈地探身走进马车:“你们有什么好气的,依我看,明公子也只是同情同情庶女,明公子只配长乐亭主这样尊贵身份的了。” 马车里的气氛略好了些。 马车出发前,大家都喝了沛王府预备的菊花酒,寓意重阳出门登高吉利。 主子们都忙好了,也坐安定下来了,下人们人仰马翻地忙好,然后一切装备准备妥当。 十几辆华丽的马车浩浩荡荡地朝青王山方向驶去。 领头的都是名门望族的世子并一些名士。 中间是夫人们及大家闺秀,后面的是各个家族带来的庶子庶女并家下人及沛王府的下人们。 马车过往街头,引起一阵轰动。 街上人围观者甚多,啧啧称叹。 “这马车里坐的可都是咱们京都首屈一指的富贵之人,瞧这气派,皇宫也不过如此吧。” “你没看到前些年南宫家出行,那声势同皇上差不多呢。” “南宫家怎么比得上皇叔?皇叔的出行,可是同天子一般声势浩荡呢,看这情形,估计皇叔要换天了。” “别说得太敏感,小心被人听去抓走。今天重阳节,他们这是去哪儿呢?” “听说是去青王山登高,天下大名士明康也在其中,你们看,快看,前面骑着黑马的那位。” 围观人的人听了,伸长脖子望着,急道:“这么多骑黑马的,哪一位是啊?” “穿白衣服,长得最出众的那位就是了。” “哇,他就是天下大名士明康?果然像仙人下凡呢。” “可不是,人称谪仙。” “明康的仙姿真是世间少有啊。”有女子也不顾羞涩赞叹道。 围观者中鱼目混杂,其中就有几个暗卫,听着街头人的议论,看着马车队伍往青王山的方向驶去,观察一会,转身去向主子们禀报。 马车里,朱璧掀起车窗帘朝后面看去,庶女的马车紧随其后,她忿忿不平地摔下帘子重新坐回去。 蒋全姑娘刚刚被她一推,现在也没有好心情同她说话,自顾和自己的婢女炫耀着中山王家赠送的镯子。 李十三姑娘见状,只好自告奋勇道:“长乐亭主别生气了,我想明公子,定不是故意要留意她的,都是那个谢公子可恶,故意引起明公子注意。” “那庶女真是可恶,故意装小白兔,对明公子还一副傲慢无礼的样子。”朱璧替明康打抱不平道。 “一会到青王山,亭主可以找个机会和明公子一起登高。明公子一定是因为把她当你的妹妹,所以才对那个庶女关心了些。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长乐亭主。”李十三姑娘笑道。 这话她爱听,朱璧的嘴角终于浮起一丝笑意。 蒋全姑娘却抬头笑道:“真要像李十三姑说的,那为何明康过来时,望都不曾望一眼长乐亭主呢?” 朱璧气血上涌,“钰姑娘,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蒋钰对她方才推了自己一把耿耿在怀,冷笑道:“如果明康真得对你有意,那么,他至少看你一眼吧,可惜,我这个旁观者都看出来,明康压根就没看你一眼,会不会是你自作多情?我知道我的话不中听,但是为了长乐亭主好,还是有必要告诉你这件实情。” 朱璧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她生气地提高嗓门:“你这是瞧不起人吗?还没有嫁到我们朱家,就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了。” “你的身份尊贵,我怎么敢瞧不起你,我只是说了实话——”蒋钰也不怕她,立刻反驳。 眼看这两个人要吵起来,李十三姑娘人言轻微,没有办法站队,只好劝两尊大佛道:“长辈们的马车在前面,我看咱们都别在提明公子了,被长辈们听到,还以为两位姐姐为明公子起争执。” 蒋全姑娘就不说了,她不是怕长辈们误会,是担心朱觅听到。 朱璧气哼哼地白了蒋全姑娘一眼,扭过头去,看向别处,一路上两个人互不搭理。 李十三姑娘怕得罪这两尊大佛,只好闭口不再言语。 她觉得无趣,掀起身后的马车窗帘看向外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眼前掠过。 那男子身穿月白袍子,骑着黑驹,雄纠纠气昂昂地路过她们的马车,李十三姑娘抬眸定睛一看,居然是他! 她红了红脸,原本想缩回脑袋,谁知骑在马上的赵会偏过头来冲她颔首淡笑。 李十三姑娘怔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一幕却被蒋全姑娘看到,她微探过脑袋瞥了一眼外面,无声冷笑。 李十三姑娘却还不自知,轻咬着唇,看着赵会走远的身影,一副小女儿家害想思病的模样儿。 蒋钰奚落道:“一个庶子有什么好看的?” 李十三姑娘回头愣住,问道:“谁?” “还能有谁?我好心告诉你一声,免得你上当,那人虽然看起来正派,嫡母器重,但是他是庶出的这件事京都人都知道,你若不信,回去问问昌陵侯夫人,你的姐姐未必知情。” 听了这话,李十三姑娘微微红了脸,好像自己的心事已经蒋钰看得一清二楚,这蒋钰有时看起来也不像个灯下黑,很多事只是不想点破罢了。 朱璧坐在一旁听她二人言语,恨自己没看到方才马车外面的人,这时想问问说的庶子是谁,又不好直接问蒋钰,只好望着对面的李三十姑,道:“方才路过去的庶子是谁?” 李十三姑红着脸:“那么多人,我没在意蒋全姑娘说的是谁。” 蒋全姑娘冷哼一声,没有揭穿她的心事。 说到底这李十三姑娘有点寒碜,若不是姐姐有个好归宿,嫁到昌陵侯家做媳妇,依她的地位,难以攀到世家大族姑娘们这个圈子里,多亏了她有一张七巧玲珑心,捕获了长乐亭主的好感,蒋钰也是因为长乐亭主才知道有李十三姑娘这个小人物。 不过她的父亲听起来好像是做水利的从三品,尚可。 看在这个份上,也愿意同她说几句话。 李十三姑想要攀一门好亲事,只要不动她们在乎的人就行了。 这个赵会最懂钻营,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庶出的底细了,赵夫人不讲,大家还真以为是赵太傅的嫡子。 突然蒋钰把赵会的底细揭穿,李十三姑娘心里五味瓶打翻,各种不是滋味,她一直在意的当成宝贝的赵会,居然是个连自己的身份都不如的庶子。 她一时懊恼自己眼瞎,多亏了蒋钰站出来说了这句大实话,虽然不中听,但还是感激在心,要不然她糊里糊涂的把赵会放在心上了。 朱璧冷笑一声,扭过头去:“不说就不说,有什么稀奇的。” 蒋钰不理她,方才推她的那一仇她还记着呢。 李十三姑娘却不敢得罪长乐亭主,想了想,忙道:“方才那个庶子对你庶妹那个样子,估计是有人对他说过什么,他才会那样做,要不在你们王府门口,这样无礼,你们管家看见了也会上前说什么吧,不说,也许是得到了首肯。” 朱璧心里暗惊。 好像是这样的,那个纨绔子弟看起来就不正经,对庶妹那样,家里的下人却没有上前阻拦呵斥的,而且还跟随同行,想必那男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可惜现在没看到她的母亲,等下要好好问问她的母亲。 蒋钰笑道:“可能那人对庶女有了好感,你庶妹若还没许配人家,可别羊入虎口啊,虽然我看不上眼,但是比起那个龌蹉的庶子,你的庶妹就耐看多了。” 朱璧抬眸得意笑道:“若真如此,求之不得。” “看来你那个庶妹要倒霉啰。”蒋全姑娘不在意地淡笑。 走在她们后面的马车里,朗月正义愤填膺地骂着那个无礼的男人:“若让我再遇见他,定将他碎尸八块。” 朱璺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淡笑:“一个疯子罢了,不必在意。” “姑娘,我觉得这件事有诈,在王府门口撒野,而且还是同谢家的人一起过来的,会不会是谢家人在针对姑娘?” 朗月的话不无道理,谢云的事不会一直没有动静。 那谢云原本对她怀有敌意,估计上次的事没有敲醒谢云,谢云还不甘心,想要做出别的事。 朱璺闭目道:“静观其变吧。” 青王山的山腰处有沛王府的一座家庙兰若寺,兰若寺里常年点着长明灯,这次来杜老太妃要亲自为各个子女的长明灯添油。 长辈们就去寺里歇息,愿意登高的小辈们由朱纬领头,顺着石径举行登高活动。 老夫人有点不放心,又叫管家派了几个小厮跟在后面看着。 先走下车的李十三姑娘看见后面马车上下来的朱璺和袁四姑娘,就走过去笑道:“宜安乡主,好久不见了,先恭喜你荣升乡主。” 李十三姑娘阿谀奉承的性子,当场的几位姑娘都清楚,说起来她与朱璺并没有过结,有过结的是她奉承的主子朱璧。 这李十三姑娘也知道怎么样才能恰到好处,只是蜻蜓点水般地打个招呼,并不刻意地冷淡或者笼络朱璺。 后面下来的朱璧见到李十三姑娘同她最讨厌的庶女打招呼,心生不满地尖着嗓子道:“你可真有闲情,同她说话。” 李十三姑娘这时就表现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好像她与朱璺不能拉近关系都是因为朱璧,并非出于她的本意。(未完待续。) 180 谢苏 一副失望不舍的模样,让人觉得李十三姑娘真是无辜,想和朱璺做朋友都没办法。 一切顺理成章地迁责到朱璧身上。 朱璺笑笑,看着她不舍地离开,好像李十三姑娘马上要奔赴黄泉。 站在旁边的蒋全姑娘和朱璧正不耐烦地看着李十三姑娘,朱璧白了一眼这边的朱璺:“有的人真是喜欢招摇,走到哪里都知道勾搭。” 蒋全姑娘冷笑一声,这次没有参与到朱家两姐妹的纷争里,感觉不值得。 她目光有意无意地看着前面下马的人群,朱纬正在吩咐小厮把马牵到旁边,一切收拾妥当后,就命管家跟这里领头的婢妇说一下,想去登高的姑娘,带着婢女一起过去,不登高的就同老夫人去兰若寺歇着。 蒋钰的目光四处游移,目光终于找到了她要找的那个人,谁知朱觅远远地看着她,好像他的目光一直就在她身上,她瞬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被朱觅很轻易地捉住。 朱觅朝她投来笑意,微微点点头。 蒋钰红着脸,就同走近来的婢妇道:“我去登高。” 婢妇又问正在奚落朱璺的长乐亭主,朱璧气呵道:“来不就是为登高嘛,简直是废话!” 婢妇闹个没趣,正要问李十三姑娘,李十三姑娘已经客气道:“我随长乐亭主。” 婢妇听了就笑往宜安乡主这边走来。 “我不去。”朱璺淡淡地道。 这话正中朱璧下怀,方才的怒意一时消散,“有的人还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上不了台面,不去正好,省得勾搭别人。” 朗月听了气不过,“姑娘,咱们也去吧,谁怕谁啊。” 朱璺摇摇头,转身道:“何必逞口舌之争,走吧,去老夫人那里。” 然而方才在门口遇到的粉面郎又嬉皮笑脸地凑过来,直往朱璺身上蹭,道:“宜安乡主,你长得真美啊,若不是我母亲极力夸赞你,我还不知道你真得有这么美呢,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 朱璺一身冷汗,连连后退,勉强笑道:“多谢夸赞,不知你母亲是谁?” 粉面郎一怔,当然不肯说自己的母亲只是谢家的妾,他嬉笑道:“我母亲正是一门三相的陈郡谢家嫡母。宜安乡主还不知道姓什名谁吧。我单字一个苏,因为五行缺木,所以嫡母亲自取了这个名字。” 谢苏? 明康说的没错。不过她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人,谢家的世子朱璺见过,上巳节插簪时,老夫人过六十大寿时,她都见过,就是那位衍表哥。 但这个谢苏闻所未闻。 眼前这个男子看人的眼睛龌蹉,行容举止都不像个正派人,说话尖声细气,一副娘娘腔,拿现代的说话,就是个女妖。 朱璺蹙眉看着他,希望他自己识趣滚蛋。 不过谢苏比她想象得还要厚脸皮,他再次蹭上来时,远处的郭夫人同谢夫人正朝这边笑着耳语,好像很赞同谢苏的言行举止似的,郭夫人还不忘对老夫人笑言几句。 老夫人朝这边望来时,朱璺心里暗惊,明白了郭夫人把戏,抽出袖里的匕首就朝蹭上来的谢苏刺去。 随着一声惨叫,老夫人吃惊地看见谢苏手上汩汩地流着鲜血。 郭夫人和谢夫人笑意顿住。 朱璺扬起脚就朝着谢苏的下体狠狠喘下去,谢苏面色惨白地大叫着痛,整个人朝后栽倒。 谢夫人忙叫人扶住谢苏,气喘吁吁地赶过来:“你胆敢谋害公子,好大的胆子!” 这位谢夫人从前与郭夫人是闺阁好友,后来双双出嫁后,依然保持着良好关系,谢苏惨痛地被下人们包扎手上的血口,但他的下体依然痛得无法站起身。 人慢慢围了上来。 老夫人走过来看了一眼,地上叫苦不迭,沾血的谢苏,冷冷地问:“这不守规矩的是谁家带来的?” 郭夫人一怔,挤着笑道:“老夫人这是谢苏公子啊。” “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骚扰姑娘们的地痞流氓,谢公子跟到姑娘们马车这里作什么?” 谢夫人愣住,老夫人明里暗里的在指责她们谢家,她一时尴尬无语。 谢苏痛道:“老夫人,宜安乡主要谋杀我。” “宜安,你怎么能目无王法,谋杀谢苏公子呢?如果谢苏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郭夫人厉害指责道。 旁边的朱璧也凑热闹看着庶妹的笑话。 朗月轻声解释道:“夫人,是这位公子不知轻重,跑来这里瞎胡闹,姑娘三番两次地退让,想不到,他得寸进尺,对姑娘不敬,奴婢为了保护姑娘,不得已才伤了这位公子,以求自保。”“好一个求自保!”谢夫人厉声打断片道,“你是什么身份,敢欺负到爷们头上,还敢拿姑娘来狡辩。这么多人站在这里,我的幼子无非是对宜安乡主有好感,说几句话,能拿宜安乡主怎么样?你这个丫头说谎也不打个稿子!” 朗月的唇紧紧抿起,冷眼看着谢夫人一脸横肉,还在大声叫嚷:“我的儿你真是碰上煞星了,好好的重阳节,遇上血光之灾。” 谢苏坐在地上半靠在下人怀里,哼哼唧唧,指着朱璺身边的婢女朗月,表示此仇不报非君子。 谢夫人恼怒道:“你们还不把那个巧言令色的丫头抓起来!” “慢!”老夫人沉声道,“先把这个调戏宜安乡主的东西抓起来!” “老夫人,您搞错了吧,这是谢夫人的幼子,不是别人啊。”郭夫人忙道。 老夫人目光犀利地睨了她一眼,“我相信自己的眼睛,谢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跑到姑娘的马车前油嘴滑舌。还不快动手!” 谢苏和谢夫人都大吃一惊,谢苏顾不得痛,辩解道:“杜老太妃,分明是这个煞星害我如此,要说没教养也应该是她没教养,老夫人要罚就该罚她。” “苏儿,住口。”谢夫人脸微微一红,转向老夫人笑道,“老夫人,苏儿虽然言辞过激了些,但是你们王府的庶女是个煞星,说得并没有错,如果不是这位宜安乡主给了什么暗示,我的苏儿也不会平白无故地走到姑娘们的马车前,长乐亭主,袁家的姑娘都在这里,都没事,偏偏就是宜安乡主招惹苏儿呢。” 老夫人的眸子微微眯起,淡淡地招手叫朱璺过来,搀扶着自己,用行动表示老夫人站在朱璺这边。 谢夫人无趣地盯着庶女面无表情的样子,想不到她在老夫人的心目中如此重要。 郭夫人竟然没告诉她这件事。 老夫人望向宜安:“你说,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宜安刚下马车,正要来找老夫人,这个登徒子就拦住宜安的去路,试图非礼,宜安无法,只求自保,朗月和袁四姑娘都可以作证。” 袁四姑娘这时也肯定道:“是的,老夫人,我亲眼所见。” 谢夫人朝谢苏递个眼色,谢苏就叫嚷道:“你说的什么话!明明就是和你客气几句,打声招呼,你竟然对表哥不敬。” “你算哪门子表哥,衍表哥才是表哥,不知道哪里又冒出个表哥来。老夫人这人我根本不认识,也不懂他为何要调戏我们沛王府的人。”朱璺毫不留情地揭穿谢苏的话。 谢苏吃惊地看着她,张口结舌。 谢夫人脸上再次泛起愠色:“你竟然目中无人,自己也不过是个庶女,还想看不起别人?真是让人笑话。” 丁夫人冷冷道:“谢夫人,请你自重,宜安是皇上亲封的乡主,身份高贵,连一般的嫡生子也不如我们宜安,你这是藐视皇上的诰命吗?” 老夫人不屑地打量着地上贼眉鼠眼的谢苏,对谢夫人鄙夷道:“这样的人你也拿得出手,真是太抬举你们谢家了,原来不过耳耳。我记得宜安的表哥单名一个衍字,那孩子看起来人中之凤,至于这个真是上不得台面。” 谢夫人脸色瞬间红了。 谢衍听闻老夫人赞扬自己,就没有替这个谢苏说话,原本他也不喜谢苏,是她的母亲非得叫带上庶子,以致于现在被奚落也是母亲自找的。 郭夫人尴尬地打圆场:“老夫人,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您瞧这谢苏公子的手被宜安伤成这样,还是请随行的大夫看一看伤势吧。” 丁夫人冷笑道:“这是他活该的,有什么好担心的,谢夫人你这个孩子啊,若不懂得作客之道,来之前,你也该教教他,姑娘的马车是他能靠近的吗?这种伤小事,换成是别人,估计没有宜安这般客气了,挖掉这人的眼睛也不为过。” 谢夫人被说得面色青红不定。 这时谢衍走出来,只见这人生得颇具阳刚之气,面色如常道:“老夫人息怒,今日这事是我的十一弟过错,衍儿在此向老夫人赔个不是。” 谢夫人急道:“衍儿,你说的什么话?你十一弟的手伤成这样,你怎么向外人道歉。” 谢衍若无其事地笑道:“所谓不打不相识,我十一弟与宜安乡主的缘分真可谓,天注定啊。” 听了这话,谢夫人微微一愣,继而笑出声来:“是这样的,老夫人,你看旁人都看出来了我苏儿与你的七孙女不打不相识呢。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是啊,老夫人,谢苏公子真是大人大量,不追究宜安失手的罪过,两个人看起来也挺般配的。”郭夫人忙添油加醋道。 朱璺暗惊,谢家和郭家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拉郎配? 丁夫人打量着谢苏一脸的阴柔相,冷笑道:“什么缘分啊,郭夫人你眼瞎了?若是登徒子来骚扰长乐亭主,你是不是也要说长乐亭主与登徒子有缘分?” “丁姨娘,你说话干嘛把我扯进去?”朱璧不满道。 丁夫人道:“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你就急成这样,郭夫人说的可不是比方,是硬生生地要把这个上不得台面的龌蹉东西倒贴上身,照我说宜安躲都来不及,还缘分,真是天大的笑话,咱们宜安身份尊贵,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倒贴的,当然我冷眼瞧着,也只有明家的二公子才配得上和宜安谈缘分二字。” 一席话说得毫不留情,把谢家和郭家都说得无地自容,那谢苏更是又气又羞。 郭夫人不承想丁夫人会把宜安与明康联系到一起。 朱璧也急道:“嫡庶不同语,丁姨娘凭你怎么说,我庶妹与庶表哥在一起,谁能辱没谁啊,明公子是天下大名士,能有几个人敢高攀。” 丁夫人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盘,笑道:“我劝谢家的这位别再丢人现眼,跟到这里来攀关系了,宜安的表哥只有谢衍,你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谢苏羞得想钻地洞。 郭夫人和丁夫人都气结无语。 谢衍看了她母亲一眼,耸耸肩,和妇人争执不是他的本事,虽然他不喜欢妹妹口中描述的朱璺,但是这个时候不是据理力争的好时机,免得为了维护庶弟掉了自己的身价。 谢夫人又何尝不知,瞪着地上一言不发的谢苏,心里忿忿不平,这个庶子平日里油嘴滑舌,很会说话,这个时候就像烫死的猪一样,嚎叫都不敢! 真是白信了这人。 本是重阳登高的日子,好好的气氛却让一粒老鼠屎搅坏了,老夫人淡淡地看着谢苏:“你们府里这种不懂规矩的人该好好严惩了。” 谢夫人原本只是想让谢苏在老夫人面前表演一下,他与朱璺多么合拍,也好为后面的事做个铺垫。 想不到谢苏这么不争气,已经在老夫人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那么后面的事只能提前透露给老夫人,她看了一眼郭夫人。 郭夫人也觉得把后面想说的事提前说了比较好,免得老夫人对谢苏的印象完全坏掉。 她想了想,做出难却的样子,望望左右围观的人,道:“这件事,我如今也不能再遮掩了,但是无关紧要的人可以离开,纬儿你带着大家先去附近转转,宜安和谢苏公子留下,谢夫人你也留下吧,毕竟这事关系到你的幼子名声。”(未完待续。) 181 诬蔑 郭夫人说得煞有介事,大家神色微凛,朱纬只好先带人避开是非,老夫人看看左右道:“去兰若寺再说。” 几个当事人默默无语地来到兰若寺。 谢苏被两个下人扶着,颠簸着走进去,没有人让他坐,谢夫人就让自家的下人搬了条凳给谢苏坐下。 这时郭夫人突然怒斥道:“宜安你可知罪?” 又来了! 朱璺淡淡地看着郭夫人,面色不惧道:“何罪之有?” 郭夫人气势汹汹:“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吴大娘把事情再说一遍。” 郭夫人的陪房吴大娘气定神闲地走出来,得意地禀道:“老夫人,在婢妇说这件事之前,还请老夫人先饶恕婢妇擅闯了宜安乡主院落的罪过。” 闻言,朱璺依然面不改色地盯着吴大娘,看她要说什么。 老夫人沉着脸,无语。 吴大娘就当老夫人默认了,从袖里掏出一件帕子道:“这是婢女前儿无意间路过北灵院时,在院里捡到的。” “你是怎么进去的?”丁夫人对那帕子不关心,关心的是吴大娘最心虚的一件事。 吴大娘如实道:“婢妇原本是想去看看长乐亭主在不在北灵院,恰巧遇上五大娘,因看院里没人,就同她说几句话,谁知就听见院子里有声音,当时我们都吓一跳,因为那是男子声音。” 众人闻言心里一凛。 吴大娘继续说道:“婢妇唬得不敢言语,就同五大娘看见一个漂亮的公子从院里悄悄走出来,因为没有看清那公子的长相,婢女不敢声张,但是婢妇同五大娘都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就悄悄地躲在窗下偷偷看了一眼屋里的宜安乡主,这帕子就是当时乡主所见之物,婢妇亲眼看见乡主把帕子夹进书里,去了丁夫人那里。然后婢妇才悄悄地进去取了出来,竟然发现这帕子是男子之物。” 说着毕恭毕敬地呈了上来,老夫人并没有看那帕子,倒是郭夫人拿起来仔细看了,惊讶道:“这帕子上还写着苏字,难道是谢苏公子的?老夫人,原来宜安与谢苏公子早就在暗自传递信物了。这可怎么好呢?” 丁夫人生气道:“吴婆子这话漏洞百出,不能光凭一个帕子,就说是从宜安的院子里搜的吧,还有你说的男子,谁瞧见了?莫不是你故意污蔑陷害主子们,谁给了你这个胆子朝主子身上泼脏水呢?” “老夫人,婢妇说的是实情啊,当时五大娘还好奇,她看得好好的院门,为什么那男子如入无人之境,事后五大娘仔细察看了那院门,才发现,院门的锁被动过手脚,这件事五大娘不敢声张,因为担心老夫人治她的疏忽之罪,后来又重新换了一把新锁,换锁这件事管家是知情的。” 丁夫人不屑道:“那也有可能是五大娘自己弄坏的。” “丁夫人,事关姑娘的清白,我有几个胆子敢说谎呢。那时婢妇因为没看清男子长相,也不敢声张,直到今日发现谢苏公子的身段与那日所见之人非常吻合,才把这件事说出来。” 丁夫人不屑道:“你当宜安乡主的院子里都没人了?那么多婢女在身边,再加上这个忠心侍主的朗月,丫头们竟然没发现,倒让你这个平日里进不了北灵院的婆子撞见了,是巧合呢还是蓄意呢?” 郭夫人不满道:“丁夫人你能困惑可以听完这件事后再质疑也不迟,老夫人都没发话,就是想让吴大娘把她知道的事情说清楚,你却处处打断是何居心!这件事若真是谢苏与宜安相好,老夫人也不会拆散这对有情人,自然会为宜安作主的。” “郭夫人,这谢苏不过是个活里阴沟里的纨绔子弟,你有必要这么护着他吗?宜安怎么可能看上他?更不用说什么嫁娶,你想把宜安推入火坑,先过了老夫人这一关再说吧。” 郭夫人冷冷笑道:“这件事是真是假,老夫人也自有定夺,你觉得谢苏公子不好,我觉得与宜安相配是绰绰有余呢。要不然宜安也不会私下与谢苏公子互传信物,若不是宜安首肯,谢苏公子能进得了北灵院,那些丫头们能都装作不知情?也许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呢,也不知道谢苏公子是什么时候与我们宜安相识的。”郭夫人不紧不慢地笑道。 朱璺心生异样,看了一眼面上得意的郭夫人。 老夫人听了,目光落在狼狈不堪的谢苏身上,“你去过我们宜安的院子?” 谢苏微愣,回过神,故作心虚地摆手,道:“老夫人,我没有,没有。我只是去拜访纬大公子,没遇上就直接离开了,没有去悄悄见宜安一面。” 好一句没有悄见宜安一面。 提起宜安的名字,语气就像沾了蜜一样的甜。 老夫人目光微微眯起,打量着谢苏躲躲闪闪的目光,心里不由得三分怀疑。 谢夫人推了一把谢苏,责怪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替宜安掩护,不知道的还骂你登徒子,你的名声坏了日后的前途怎么办?母亲知道你为了宜安,但是这件事已经捅到了老夫人这里,不能再瞒着老夫人啊。” 谢夫人说着,就从谢苏的怀里掏出一只帕子递过来,道:“老夫人你瞧瞧,瞧瞧,我的苏儿把心上人的帕子随身带着,从不离身,这是对宜安有多深的情啊。做母亲的都觉得苏儿太过痴情了,今日这对小冤家不知道起了什么争执,让宜安对苏儿动刀子,爱由生恨啊。” 帕子被丢到郭夫人的手里,郭夫人貌似很难堪,也可以说是被迫接过来的。 看了帕子,郭夫人大惊失色,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朱璺,心里得意着不知所措,把帕子小心翼翼地奉至老夫人跟前:“老夫人,这瞧着,好像是宜安的帕子呢。怎么会在谢苏公子身上,难道他们真得在暗递信物?” 老夫人接过帕子细看时,郭夫人故作难堪地嗔怪朱璺,道:“宜安,你真是的,你若与谢苏公子互有情意,告诉母亲,母亲自然为你主持公道,你怎么能私下做这种传递信物的苟且之事呢?这事不是及早发现,若被有用心的人传扬开去,沛王府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朱璺面不改色道:“子虚乌有的事母亲也会相信?这个谢什么苏的,闻所未闻,今日上午马车从府门口出发时,他就一副无赖嘴脸,当时我已经呵斥了他,没想到这个人方才又想动手动脚,若不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为了不至于让老夫人为难,他这只手只怕废掉了。” 郭夫人与谢夫人听了,个个挫着牙。 原本只是想让谢苏表现得与朱璺关系亲密,让老夫人瞧瞧,想不到这个庶女这么狠心,竟然伤了谢苏,实在是太可恶了。 老夫人蹙眉看着那帕子一角绣的“璺”字,沉默不语。 这绣工蹩脚,看得出是宜安的绣法,而且上面的璺字让老夫人心里隔应。 丁夫人撇着那帕子,道:“老夫人,这估计是别有用心的人从朱璺的屋子里偷出来的。老夫人不用信。” 郭夫人皱眉道:“丁夫人,自从我那几个婢女被遣走,吴大娘的胞妹被砍了手后,宜安的院子里婢女都不是我派的,都是五公主送的人啊,这院子里那么多婢女在,谁敢进去偷东西呢?你这么说太抬举偷帕子的人了。从来偷帕子就是偷香。你还想找多少借口呢?” 丁夫人眉毛一挑,不屑道:“偷香这种事也只有你那个宝贝女儿能做得出来,别忘了上次你宝贝女儿从水月庵回来的那一晚。” 一席话令郭夫人脸色如猪肝,她吓了一跳,这种事她极力掩饰,怎么敢让谢夫人知道! 谢夫人的嘴巴最守不住秘密,而且喜欢到处添油加醋乱说一通。 郭夫人右眼一跳,跳脚地指责道:“丁夫人你什么意思!不要因为宜安的事就随意地污蔑别人。老夫人您听听,丁夫人在无中生有,搬弄是非。” 从长乐亭主的床上滚下来一个男人的事,郭夫人好不容易忘记了这个耻辱,想不到丁夫人又来揭开伤疤。 郭夫人气怔地瞪着她. 老夫人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把长乐的事揭发出来,以免被谢家的大嘴巴拿去到处乱说。 老夫人喝止道:“够了,不要乱扯!” 丁夫人这才闭上嘴巴,不满地白了一眼心虚的郭夫人。 郭夫人又道:“老夫人,宜安与谢苏幽会的事,可大可小,就看老夫人成不成全。” 说得好像对宜安怀着无限的仁慈与宽容似的。 朱璺失笑,道:“郭夫人是与我有仇吗?就算要幽会也找个像样的人儿,你是觉得我眼光不好,还是夫人自己眼光不好?脑袋进水的人才会觉得有人与谢苏幽会吧。” 她不急不燥,完全没有把郭夫人的话当回事,镇定自若地坐在老夫人旁边,言笑晏晏。 谢夫人悄悄地拧了一把谢苏,谢苏痛得跳起来,狼狈地看着众人望着他的反常反应。 谢苏气急败坏指责朱璺:“安妹妹,我原本还想为了名声瞒着长辈们这件事,可是你处处羞辱我,既然你这么嫌弃我,为何当日邀我幽会,还互赠帕子?我知道你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可是既然已经答应了,为何还半推半就的,搞得我好像逼迫了你一样!我承认先前是我不对,但是现在咱们的事已经被长辈们发现了,你何必再装作无辜的样子,索性大家一起撂开,让老夫人和嫡母成全我们岂不好?” 朱璺眨眨眼睛,双手揪着衣角,眼睛冷冷地盯着他:“我和你无冤无仇,不知道为何你口口声声污蔑我,难道是因为谢夫人和郭夫人逼迫了,才让你到处乱咬人?” 说着转头望向老夫人道,“老夫人,我真不认识这个人。这里也只有郭夫人和谢夫人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们为何朝宜安泼脏水,郭夫人还是宜安的嫡母,这样急着想败坏宜安的名声,不知道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老夫人先前是听过丁夫人提起,谢夫人来给她的庶子谢苏提亲,而这个庶子据五公主反映是个面首,老夫人看着谢苏这阴阳怪气的样子,也不相信宜安会与他幽会。 但是这帕子是怎么回事?她看着帕子眉头深深蹙起。 郭夫人挑眉笑道:“宜安,若不是你对谢公子有意,母亲干嘛要替你担着不是?这件事母亲没有责怪你啊,母亲一直希望老夫人不会责怪你而是成全你们,你的良心呢?难道母亲处处宽容你,还得不到你的认可?” “你的好意我可承受不了,既然谢苏公子在母亲心中这么好,不如先成全长乐亭主吧。母亲不是一直说长幼有序嘛,按道理讲,也应该先把六姐许配给谢苏才是。” 朱璺自始至终没有动气过。 郭夫人却一直跳脚,气急败坏道:“你说的什么话!你六姐是最尊贵的嫡女,而你不过是庶女,怎么敢对你嫡姐不敬!掌嘴!”说着吴大娘就要去甩她耳光。 老夫人拍案道:“谁敢在我面前放肆!” 吴大娘吓得缩回去。 郭夫人道:“老夫人,实在是这个庶女目无尊长啊,她自己选择幽会,现在事情败露,我好心好意地成全他们,她不领情就算了,还想羞辱她的六姐,谁都知道长乐是最守规矩的,不像她,做出这种事还觉得自己有理了。这事若不好生解决,传扬出去,咱们沛王府的脸面就被她丢尽了。” 朱璺犀利如刀的目光落在郭夫人巧舌如簧的牙齿上,那雪白的泛着刺眼光芒的银牙,一张一合,带着嗜血的味道。 她恨不得拿了铁锤敲碎她满嘴的牙。 朱璺淡淡地解释道:“老夫人,谢夫人和郭夫人还有这个男子联手冤枉我,还请老夫人明察。” “是啊,老夫人,这个谢苏我听说是断袖呢,不知道谢夫人和郭夫人是何居心,竟然想把堂堂的宜安乡主推入火坑。”(未完待续。) 182 火坑(1) 丁夫人的话把谢夫人和郭夫人说得面色难堪。 郭夫人怒道:“什么是火坑?谢家一门三相,尊贵显赫,这件事若不是我求着谢夫人成全这两个小冤家,宜安的丑罪是要浸猪笼的。” 郭夫人故意把罪过说大,好像她是在救宜安的命一样。 丁夫人砸舌道:“郭夫人你这个好人可没有谁领你的情啊,宜安都说了是陷害,根本就没有的事,你偏偏咬定了宜安幽会,到底居心何在呢?难道你希望你的女儿真得与这样不堪的人幽会?这要换成长乐亭主,估计你就没这么好心好意了。” “丁夫人,事实摆在眼前,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替宜安掩饰就是害了她,宜安愿意与谢苏公子在一起,做长辈的真若心疼宜安,不是应该尊重宜安的选择?你处处阻挠宜安,是因为谢苏公子得罪了你吗?” “郭夫人,你说的人证物证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目的就是想坑宜安,还有脸说些大言不惭的道理,你的脸皮可真厚。”丁夫人不屑地回击。 郭夫人被她所气得恨不得撕碎她的嘴,怒道:“宜安幽会是事实,你这个时候不替宜安顺水推舟,足以证明你平时的好心好意都是虚的。” 丁夫人气得捋袖要与她争论,老夫人看着两边的人争执,被吵得头痛道:“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我安静!” 丁夫人和郭夫人才气哼哼地扭头坐到一边。 谢苏胆子有点小,怕这个事情闹得太大,唯唯诺诺道:“两位夫人都不用生气,男子汉大丈夫,我与宜安幽会是事实,老夫人千万别责怪宜安,都是我的错。还请老夫人成全我们。” 谢夫人冷冷地笑看着一直面无表情的朱璺,看她还怎么洗脱,只要众口一词,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老夫人侧目问向宜安:“这人说的可是实情?” 朱璺不屑道:“老夫人,他说的都是假的,宜安不认识他。还有这帕子,老夫人您是知道的,孙女从前屋里的东西不知道少了多少,都没有追究,这帕子估计就是那时候流出去的。” 老夫人沉默不语。 谢苏忍不住气,道:“安妹妹,这帕子分明是当日你送我的啊,我也送了一只给你,可是安妹妹怎么这么不小心,被婢妇们拾去,郭夫人已经说了,只要我们承认,她不会罚我们,反而还会成全我们,安妹妹,你还顾虑什么呢?” 丁夫人失笑:“哟,连安妹妹都叫上了,宜安是你哪门子安妹妹呢,你不过是个不受重视的家生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与宜安乡主攀起哥哥妹妹来。也不看宜安乡主答不答应。” 丁夫人的话,一下子就把谢苏打回原形。 谢苏面色不悦,又煞有介事地解释道:“丁夫人想笑话就笑话好了。我对待安妹妹的心天地可表,上次我就向安妹妹发过誓了,此生定不负安妹妹。妹妹可还记得?那次妹妹从水月庵回来,遇上劫匪,幸亏我路过,救下妹妹,那一夜,我向妹妹有过誓言,我一直没会忘记的,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一定会迎娶妹妹。” 听了这话,老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那一夜,水月庵,劫匪? 宜安在外面那一夜,老夫人一直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从这个谢苏口中提起,老夫人心猛地一颤,手不由得一抖。 朱璺略吃惊,犀利冰冷的眸子打量着表现得一往情深的谢苏,丁夫人也不言语了。 谢苏的话话确沉沉地打击到她们。 老夫人不敢置信地攥着宜安的帕子。 老夫人一直以来在怀疑的事情真相,突然就这样石破惊天地蹦出来。 难道宜安的清白,是被眼前的这个谢苏毁掉的? 老夫人绝不相信宜安会选择这个男子,但是宜安的清白不在,宜安却说不出原因,老夫人猛地明白,若不是宜安情愿的,就是被这个人下了迷魂汤。 结香和朗月那两个丫头居然知情不报! 老夫人脸色沉沉,所有的人都不敢再言语。 谢夫人面上一丝笑意滑过,她对视上郭夫人的眸子,老夫人相信了谢苏的话。 一直在旁边的的朗月心里咯噔一下,她错愕地看着眼前龌蹉的谢苏,他竟然利用主公的妙计,为自己所用!这变相地等于谢苏利用了主公! 朗月当日按主公吩咐使计,老夫人让华太医在姑娘手臂上点守宫砂才一直点不上。这件事让老夫人误以为朱璺的清白不在。 老夫人也一直查不出是何人所为,只当是劫匪干的。现在很突然地,这个谢苏主动来坦白,老夫人极有可能相信这个男人的一派胡言。 这件事若没有郭夫人与谢夫人的里应外合,谢苏根本就不可能知道朱璺清白的事。 朗月看了一眼郭夫人,那个蛇蝎心肠的人,是用了什么手腕从华太医那里得知实情的! 老夫人已经惊得从榻上站起。这么说是谢苏所为! 朱璺的眉头深深蹙起,虽然不知道为何点不上守宫砂,但是谢苏的话一派胡言,只能说有人利用了清白一事大作文章,她不由得转过头看着目露得意的郭夫人。 老夫人吃惊地瞪着眼前这个形容龌蹉的男人:“这种话不能随意乱说,若是真的,谢家与朱家两府的几世情面就此了断,你想好该怎么说了吗?” 谢苏大吃一惊,求助地看向谢夫人,谢夫人也不得主意地望向郭夫人。 郭夫人目光微凛,看向面带愠色的老夫人,道:“老夫人,这是两情相悦之事,不如,就饶恕他们两位吧。” 郭夫人说着眸光犀利地从朱璺面上划过,她的话坐实了谢苏与朱璺偷香之事。 继而,她又看了眼老夫人的反应。 不想老夫人冰凉的目光正瞪着她,好像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 郭夫人老脸一红,缩了回去,闭口不言。 屋子里再次陷入死寂,被老夫人凌厉的目光盯得不自在的谢苏,唯唯诺诺不敢再开口。 老夫人淡淡地问向身边的心腹陈大娘:“按朱室的规矩,这种事如何惩处?” 陈大娘严肃道:“若是男子诱骗姑娘,理应浸猪笼;诱骗皇上亲封的郡主,罪加一等,砍断命根再浸猪笼。” 听到这话,谢苏的眼底闪现出惊惧,没想到老夫人会要他的命! 他原本没想过事情会这么严重,嫡母根本没有告诉他这个后果! 他吃惊地看着杜老太妃,迅速地耷拉下脑袋:“老,老夫人,小的没有,没有——” 话未说完,被谢夫人劈头盖脸地责骂:“苏儿,你怎么这般窝囊,老夫人说这些话,你更应该表示自己的决心,也好让喜欢你的宜安觉得值得!你这么结结巴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心虚!为了宜安着想,你也应该勇于承担所有的责任!” “母,母亲,我不想死啊,不想死。”谢苏表情扭曲,痛苦地摇头道。 他惊慌地躲着嫡母的掐打,神色惊惧地瞄了眼老夫人冷凝着他,恨不得吃人的目光,身子发软。 再加之嫡母的逼迫,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到地上。 郭夫人目光严厉地扫射着胆小如鼠的谢苏,不屑道:“谢家公子,我知道你是想保护宜安,不想让宜安因为你而名誉扫地,你这种担当,我很感动,但是事已至此,不如全部说出来,其实你们的事,做母亲的既自责又感动,自责的是,这么长时间,竟没有发觉你们郎有情妾有意;感动的是,这个时候只因老夫人要处治宜安,你就及时地站出来否认,不致于让宜安受伤!但是事已经至此,多说无益,横竖做母亲的不想拆散你们这对小儿女,你放心地说出来,没事。” 郭夫人说着转过头,淡笑着带有赔不是的样子,道:“老夫人,我知道这件事是媳妇管教女儿不严才导致的,但事已至此,谢苏公子想娶宜安,放着这门好亲事不提,却让两个有情人劳燕分飞,阴阳两隔,您不觉得太过残忍了吗?” 老夫人没有搭理她,好像心有所动了。 郭夫人面上一丝得意的笑容抹过,却听到丁夫人又来搅局,道:“老夫人,这都是那吊儿郎当的谢苏一面之词,不能仅凭旁人的几句话,就定了宜安的罪过,老夫人人言可畏这四个字在宜安这里彻底地显露出来。老夫人再不信宜安,她难道真得因为这男人的几句话就许给他不成?” 老夫人当然不希望是真的,但是朱璺失去清白的事是她找华太医验过的,谢苏突然隐晦地把当日的事说了出来,老夫人即便不信他,也对他说的事有三分信。 她此刻的心情矛盾至极。 朱璺淡淡开口道:“老夫人,这件事全是谢苏的一面之词,先前,宜安没有见过她,那次从水月庵回来的确是迷了路不得已才在马车里留宿一夜的。” 朗月想开口作证,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老夫人心里自有裁夺,她显然不相信朱璺说的那一夜只在马车上留宿的事。 如果真是如此,那为何宜安的清白不在,与其怀疑是劫匪所为,还不如认定是眼前的谢苏。 谢苏再不济,比那些无名无姓的劫匪要好。 老夫人想着叹了口气。 丁夫人看这情形,暗自替朱璺捏了把汗,老夫人好像相信了谢苏的话。 谢苏弱不禁风,禁不起他嫡母的掐打,最终服软,低下头,道:“老夫人,是我的错,我与宜安两相情愿,本应该把这事,先禀报了家里的长辈,可是宜安却说,救命之恩无以相报,愿以身相许,侄子就没了定性,酿成大错,还求老夫人发发慈悲,成全我们!” 一席话说得朱璺惊愕不已。 郭夫人冷笑道:“谢苏公子你放心,我会成全你和宜安,只要你过掉我们老夫人这关。” 老夫人想不到这件事还有隐情。 “宜安,谢苏说的可是实情?”老夫人再次犹豫地问道。 没等朱璺开口,谢苏抢先道:“宜安乡主,这件事我们都承认了吧,只有这样,老夫人才会想办法成全我们。” 丁夫人冷笑地望着谢苏:“你不怕浸猪笼啦?” 谢苏撇了一眼一旁瞪着他的谢夫人,顿了顿语气,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请老夫人及各位夫人成全。” 谢夫人也忙作揖道:“老夫人,看在我们苏儿一片真心的份上,您就成全他吧。” “是啊,老夫人,您就成全这小两口吧。”郭夫人附和道,“宜安你还不跪下!” 朱璺若无其事道:“没有做过的事,跪下才辜负了老夫人的心意。” 老夫人淡淡道:“宜安,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郭夫人擦着眼睛,道:“老夫人,宜安做了这种丑事,还顶嘴,太令人伤心啊。” “住口!”老夫人拍案,唬得郭夫人忘记了擦眼睛。 老夫人看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人,转头问向朱璺:“你说什么祖母都信,谢家公子说的可是实情?” 朱璺淡然地摇摇头:“从头到尾都是他的谎言,宜安知道谢夫人想求嫡母救她的女儿谢云,但是为了她的亲生女儿,就想奉承我嫡母,把我推入火坑,谢夫人你这样做会伤了你们家的阴鸷。”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就冲你这句话,我家谢云要是没安全出来,就是你诅咒的!”谢夫人生气站起身,毫不顾及老夫人在身边,拿绢的手直指着朱璺,瞪大眼睛盯着她骂道。 郭夫人轻轻地咳嗽一声,谢夫人才气哼哼地坐回榻上。 丁夫人笑道:“老夫人,不管谢苏说得真不真,就冲谢夫人对宜安的态度,也不能把宜安交到谢家啊,若真得那样做,宜安岂不是羊入虎口,天天没有好脸色?” 朱璺淡笑地看着谢夫人,谢夫人知道自己上了宜安的当,被她轻易地激怒,让老夫人觉得宜安若嫁到谢家没有好果子吃。 她面色阴晴不定,恨自己居然被个小小的庶女给耍弄了。(未完待续。) 183 火坑(2) 这个时候谢苏忙道:“我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宜安若嫁到我们谢家,母亲一定待宜安如亲生女儿一样,还望老夫人成全。” 杜老太妃看着谢苏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儿,生起鸡皮疙瘩,令人作呕。 老夫人当机立断:“谢家的公子先离开这里,你手上的伤,去找管家派个大夫给你看看,养伤要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老夫人——” 谢夫人想要为她的庶子辩解几句,被老夫人严厉地打断了:“谢夫人,你这位家生子的心意我已知晓。但想让宜安乡主下嫁家生子,不是我一句话就能拍板的,宜安是皇上亲封的乡主,身份高贵,宜安不是家生子啊,谢夫人。你也退下吧,这是我们的家事。” 老夫人口口声声的家生子,把谢苏贬得连下人都不值,又刻意地强调朱璺是乡主,谢夫人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狠狠地甩了几个巴掌。 她难堪地看了一眼郭夫人,见郭夫人没有表示,就转身压抑着一股怒气道:“我们走。” 郭夫人这时客气道:“李步,先送谢夫人同谢苏公子去厢房歇息片刻。” “郭夫人,你总算说了句良心话,我们儿子虽然是庶出,但还沦不到家生子的地步!哼!”说着甩袖离开。 谢苏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一起离开。 郭夫人并没有再好言相劝,这个时候她就希望给老夫人施压,让谢夫人变着相地给老夫人脸色看。 老夫人越来越偏心了,事实摆在眼前都视而不见!、 丁夫人看了一眼宜安,道:“老夫人说得对,乡主是何等身份,她作梦,想要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老夫人不言语。 郭夫人不高兴地转身驳斥丁夫人:“这件事是谢苏和宜安的不对,但是这样贬损人家的孩子,日后宜安嫁过去,还指望婆婆能对她好?” 丁夫人奇道:“郭夫人你的梦还没醒啦,你觉得癞蛤蟆跳高就能吃到天鹅肉?” “你!”郭夫人气结,缓口气不同丁夫人计较,转而坐到老夫人旁边的榻上,苦口婆心地劝道,“老夫人不要动怒,咱们向好的方面看,谢苏有他大哥谢衍罩着,日后飞黄腾达的机会总会有的,何况宜安的清白已经不在——” “住口!” 郭夫人话未说完,被老夫人当头棒喝。 郭夫人吃了一惊,将未说出的话硬生生地吞进肚里。 “老夫人,媳妇照实说,虽然话难听了些,但是事实就是事实,掩耳盗铃无济于事,咱们还是努力解决事情要紧。”郭夫人转念心虚道。 丁夫人冷冷一笑:“谁不知道你那肚里的小九九。若觉得那个家生子好,可以啊,让长乐嫁给他,我举双手赞成。” 郭夫人气结,只当她的话是放屁,又对老夫人道:“老夫人,事已至此,再怎么掩饰都无济于事了,咱们宽容点就成全他们吧。” “郭夫人,成全谁呢?”朱璺这时开口。 她冷眼盯着这个人面蛇心的嫡母,面上没有一丝的慌张。 郭夫人面皮比猪皮还厚,冲朱璺道:“宜安,母亲在帮你和谢苏公子说话啊,你不要再不承认了,人家谢苏公子已经说出了真相,如果你不想让老夫人难过的话,就承认自己犯下的丑事,母亲念在我们母女一场的份上,还替你遮一遮,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郭夫人眼底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让朱璺可笑可叹。 这是怎样的仇恨,才能让她变成这逼德性。 朱璺紧盯着郭夫人,淡淡道:“你污蔑我与谢苏私通幽会,可有证据?” 郭夫人故作惊诧道:“母亲哪有污蔑你,这是谢家公子说的啊。母亲只是好心好意地成全你们。怎么能说是污蔑?” 朱璺开口道:“一件没影的事,被你咬定是真的,这不是污蔑是什么?如果说谢苏是造谣,那么郭夫人你就是帮凶,不知道郭夫人为何要同谢家的人联手针对女儿呢?” 她的声音冰冷清冽,不卑不亢,底气十足,完全不像个做错了事的样子。 郭夫人脸色微变,这个庶女竟然堂而皇之地要撕破脸,如果中了她的计,她方才所说的撮和,好心好意之类的,就不能再让人相信了。 郭夫人目光死死地盯着朱璺,换了语气,大声笑道:“哎呀,我的好女儿,你心有不甘就大声地把自己的委屈说出来,母亲还是站你这边的,原本想着你与谢苏公子好事已成,只不过在老夫人这里顺水推舟,帮你一把,听你这么说,似乎和谢苏闹别扭了,谢苏若欺负了你,让你不想嫁,你就告诉母亲,母亲替你按着谢苏的脑门过来给你赔不是。” 她三言两语再次认定了朱璺与谢苏之间的情事,并且还把朱璺的辩解与不满说成是小两口闹矛盾。 朱璺只觉得恶心,叹了口气:“郭夫人既然一直污蔑我,那么就请拿出证据来,造谣一张嘴谁都会,我也可以说长乐亭主与谢苏有染,还求母亲把顺水推舟,把长乐亭主许给谢苏,女儿在此替长乐亭主感激母亲的宽宏大量,仁慈善良。” 郭夫人的脸变了。 她气愤地道:“老夫人,宜安满嘴胡言乱语,造谣污蔑长乐,你也不管管!” “郭夫人,我可以向老夫人作证,是你先造谣污蔑宜安的,宜安只是举个例子,就冒犯了你,将心比心,宜安可是一直都在受你污蔑呢。你想把鲜花插在牛粪里,也应该讲真凭实据,还有那个谢家的家生子,老夫人不会轻易饶他的,他竟然当着老夫人的面污蔑乡主,死罪难逃啊。” 说得郭夫人面色酡红。 她还是不甘心地瞥了一眼老夫人,然而老夫人这次没有丝毫的动容,默默地闭目捻着佛珠。 “老夫人这件事不会是空穴来风,您难道真得不打算管了吗?”郭夫人试探地问。 “郭夫人,老夫人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老夫人没有追究你造谣污蔑的事,你还敢让利用老夫人把宜安推入火坑,你当大家都是傻子,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丁夫人毫不退让道。 但郭夫人好不容易有了让老夫人相信宜安的清白被毁是谢苏所为的借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老夫人,丁夫人对宜安的好,媳妇看在眼里,但是这样没有底线的好,明里看着是袒护,实则是害了宜安!且不说宜安是否与谢苏两情相悦,但是宜安的清白一事谢苏主动交待,还愿意承担后果娶宜安。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老夫人不答应,难道要等着事情传扬开来,被天下人耻笑吗?那时耻笑的不仅是宜安,还有我们整个沛王府的脸面啊。” 难为郭夫人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些,丁夫人冷冷地哼了一句:“只要宜安否认,我就选择相信宜安,难为宜安性子这么好,忍耐了这么长工夫,没骂你这个嫡母呢。” 郭夫人得意道:“那是因为人证物证俱全,宜安心虚,不敢承认罢了。这个时候就需要我这个当嫡母的为了女儿着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郭夫人说着又看向老夫人,见老夫人依然默默捻着佛珠,闭目不语。 她不耐烦了:“老夫人私传帕子的事,就摆在眼前。水月庵尼姑一夜遭劫,宜安失踪一夜的事,也清清楚楚,老夫人心里难道还没有个数吗?” 这些事说起来太凑巧了,朱璺抿唇不语。 老夫人派华太医点砂却点不上,这事像个阴影笼罩在老夫人心头。 丁夫人笑道:“老夫人,帕子的事,是有人栽赃陷害,谢家公子的帕子并不是从宜安身上搜来的,而是从吴大娘那里得来的,照郭夫人的说法,吴大娘与谢家公子有染?” “老夫人,吴大娘陷害孙女,造谣污蔑孙女的清白,其心可诛;谢家人造谣污蔑孙女,败坏孙女的名声,其罪难逃,请老夫人为孙女主持公道。”朱璺站起身,走到地中央,跪下揖道。 她的态度绝决,一副大义凛然不容侵犯的样子,话语掷地有声,郭夫人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 这件事若是老夫人不信,那么郭夫人说再多也没用。 郭夫人只看向老夫人,试图在老夫人的面上看到更多的质疑。然老夫人面上淡淡的,完全猜不透她心里是什么意思。 郭夫人咬了咬牙,也走到旁边跪下,吴大娘忙过去拉起自己的主子,急道:“夫人,你连日操劳儿女们的婚事,宜安乡主不承情,夫人撒手不管就是了。” “胡说!”郭夫人甩开吴大娘,训诫道:“宜安再怎么说都是我的女儿,做母亲的哪有不替女儿考虑的,终身大事关系到宜安的后半辈子幸福,若我再不当机立断,由着小辈们胡来,这件事日后怎么收场?” 郭夫人说着又转向老夫人,缓缓道:“做媳妇的也有过错,实在我是教导无方,才让宜安走了错路,但事已至此,请老夫人指婚吧。”说着说着,无语凝噎。 朱璺听了,盯着前面假惺惺的郭夫人,道:“郭夫人,你若真当我是你的女儿,就不要再污蔑我与谢苏有染。女儿在此之前根本没见过他!” 语气坚定而冰冷,令郭夫人不满地回头道:“谢家的公子已经承认了,你还不承认!” “没有做过的事,女儿为何要承认?你口口声声说把我当女儿,为何外人说的话你信,而女儿说的话你就不信呢?难道那个造谣污蔑女儿的谢苏,在夫人的心目中,比女儿更重要? “相比女儿,谢苏在郭夫人的心目中才是最重要的,他说的话,夫人都相信呢。” 郭夫人眨眨眼睛看着她,因为老夫人在郭夫人身后,看不到郭夫人此刻的表情,故而郭夫人得意地冲朱璺一笑。 这个示威的笑意只有朱璺看得见。朱璺淡然地盯着她。 郭夫人又猛地转回身,抹着眼泪,道:“家丑不可外扬,我的一片好心意都喂了狼心狗肺了。”说着以袖掩面嚎了起来。 杜老太妃一直捻珠默想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郭夫人为了推宜安入火坑,真是煞费苦心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良久,老夫人终于睁开眼睛,定定地望向郭夫人,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口吻极淡地道:“当日我已发话,若是宜安清白的事传扬到外面去,拿你是问,你可还记得?” 郭夫人一怔,闭口失语。 屋子里死寂,落针可闻。 大家的目光都望郭夫人,等着她解释。 当日老夫人有言在先,也是察觉了只有郭夫人才会把这件事情捅出去,利用宜安清白一事大作文章。 郭夫人惊愕地看着冷冷望着她的老夫人,心里惊惧。 但她面色仍表现得镇定,轻声道:“老夫人,这件事,不是媳妇所为,媳妇与谢家不甚走去啊。” 丁夫人冷笑:“谁不知道你与谢夫人是闺中好友,情同姐妹。谢夫人找你不就是为了救她的那个细作女儿吗?你帮了她,她顺水推舟,帮你把宜安推入火坑,这种事还能隐瞒?” 郭夫人气结:“丁夫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丁夫人冷哼一声,不言语,老夫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老夫人道:“这件事传扬开去,当日我说过不会饶了你。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郭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慌色,狡辩道:“老夫人,这,不关我的事啊,谢苏公子与宜安的事,媳妇怎么知道?谢苏公子是当事人,他说这些话,媳妇哪有那么大本事,堵得住他的嘴。” 老夫人淡淡道:“你是不承认自己把这件事告诉了谢夫人?” 郭夫人摇头:“媳妇没有做过,怎么敢承认呢?宜安是我的女儿,媳妇怎么敢把这件丑事透露给外人,不光是媳妇,我院里的人都下了禁口令,从未有人敢传闲话,至于丁夫人那里,媳妇不敢确定,有没有向外人道。”说着睨了一眼丁夫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未完待续。) 184 火坑(3) “呵,你可真会攀咬人啊,我要向外人说了我不得好死,你呢,你敢不敢发毒誓啊!快发毒誓啊!”丁夫人连珠炮轰道。 郭夫人蹙眉:“我懒得和你这种没规矩的人计较。” 说着转身看向老夫人,道:“老夫人,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当务之紧急,是要稳住谢苏公子,让他不要把事情向外人道,真惹急了那人,他由爱生恨,什么事都敢干得出来的。媳妇就担心这点。” 郭夫人言谈这中表现出对这件事的担心,老夫人也赞同她的观点。 老夫人望向朱璺,叹了口气:“都起来吧。” 郭夫人先起来了,老夫人看了一眼宜安,宜安没起身。 丁夫人见状就要上前拉宜安起身,谁知朱璺拒绝道:“多谢丁姨娘方才为宜安说话,宜安没有做过的事情,坚决不承认。 “郭夫人口口声声污蔑宜安,这种侮辱,宜安若能原谅,那岂不是在说女儿家的清白不重要了。老夫人,嫡母若不澄清道歉,宜安坚决不起。” 她一副凛然的样子,令众人为之一愕。 是啊,这事换成谁,心里都不好受,一个未婚的大姑娘,平白无故地遭受这般羞辱,谁忍得下这口气! 就是方才宜安只是个举个例子,提了句长乐亭主,郭夫人就炸开了锅。 何况宜安遭受的还不是简单的几句污蔑。 郭夫人是口口声声地在羞辱她! 老夫人望向郭夫人淡淡道:“我让你起来,并不代表原谅你的过错,不管如何,这件事被谢家的人知道,就是你办事不力,从今儿开始,你禁足一月,不准再踏出荣椒院半步。” “老夫人,您真冤枉媳妇了啊,媳妇怎么可能知道谢家的人知晓呢。”郭夫人红着脸强行辩解。 实际上她心里担心的是,被禁足后,很难再去宫里走动,那样把庶女推入火坑的事就得搁置下来。 想了想,郭夫人道:“老夫人,媳妇若禁足不出门,那么纬儿下月初二下定的事怎么办呢?纬儿的婚事,不能做让亲娘的不在吧。” 老夫人淡淡道:“纬儿的事不用你操心,自有她的父亲和丁夫人主持,你就好好待在荣椒院里,闭门思过吧。还有告诉谢夫人,这件事若被传扬出去,就别想再救谢云!” 老夫人干净利落的话语把郭夫人的狡辩都打乱了。 谢夫人就是为了救谢云,才愿意联手做这个交易,现在听老夫人的口气,好像老夫人要亲自救谢云,那么谢夫人也不会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无谓之功。 郭夫人一脸错愕。 当下郭夫人在心里就想隐瞒这件事,口内违心道:“老夫人的话,媳妇知道了,媳妇一会出去告诉谢夫人。” 郭夫人心里一阵失落。 老夫人又看着地上长跪不起的宜安,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清白不在,老夫人很难相信谢苏的话是假的。 到底宜安是怎么失去清白的,谁也不清楚。 说心底话,老夫人希望是谢苏,这总比不清不楚的劫匪好吧。 她的纠结矛盾并不表现在脸上,老夫人温和地对朱璺道:“你母亲已经被我教训过了,地上凉,你起来吧。” 朱璺心里失落,抬眸迎视上老夫人温暖慈爱的目光,道:“老夫人,郭夫人并没有为自己的污蔑造谣道歉!没有道歉,她的心中已默认了这件事,这是污蔑,宜安不能起身。” 郭夫人挫着牙冷眼盯着她。 朱璺面色不惧地盯着郭夫人,眸子清冷,没有丝毫妥协的样子。 郭夫人不可思议地讽道:“宜安知道你在说什么话吗?叫母亲给你认错?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亏你说得出口!你真是个不孝女!” 本朝不孝的罪名能让人名誉扫地,和失了清白没两样。 老夫人淡淡地看向郭夫人:“若你能真心待你的女儿好,宜安就不会这样长跪不起,还不都是你那张嘴,说你的女儿前,有没有想过辱没的是你的颜面?” 可惜郭夫人不要朱璺充当她的颜面。 郭夫人委屈道:“谢家的儿郎能说出这番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要不然宜安的终身大事怎么办?宜安当日可是发过话,宁做妻不做妾,老夫人也不想想,宜安现在这个样子,哪个好人家敢收下呢?” 一席话说得老夫人唉声叹气。 老夫人看着地上长跪不起的宜安,又望向郭夫人,道:“你先出去。” 郭夫人急道:“老夫人,媳妇已经接受了闭门思过的处罚,老夫人难道连这个重阳都不让媳妇过了?” “出去!”老夫人再次沉声命令。 郭夫人才犹犹豫豫地跟着吴大娘出了厢房。 老夫人略觉得失落地看着郭夫人的背影,对丁夫人道:“一会你亲自去和谢夫人说,若想救谢云,就不要再乱嚷嚷,若是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时,谢云的细作嫌疑也会坐实。” 丁夫人忙道:“老夫人是想用谢云,逼迫谢夫人就范,老夫人怎么确定谢苏就答应呢?” “呵,”老夫人冷笑,满脸的鄙夷不屑,“那种人也配冒出来,猴子也比他长得好看。只要谢夫人想救她女儿,这件事就会收场,郭夫人那个样子我信不过,你亲自替我走一遭,话说得漂亮点,不怕她不就范。” 丁夫人点头:“有老夫人这句话,儿媳照办。不过宜安可是一直跪着呢,宜安受了这么大委屈,若是想不开怎么办?” 朱璺坚定道:“丁姨娘放心,我不会想不开的。” “可是老夫人还是没让郭夫人当面认错,宜安的性子这么倔,我还是担心呢。”丁夫人说着走过来,劝道,“宜安,好女不吃眼前亏,老夫人已经责罚了郭夫人,不让郭夫人认错,可能老夫人心里有别的打算,老夫人相信你不就够了。你何必伤自己的身呢,你的腿要是跪断了,最开心的不正是郭夫人吗?难道你让她睡梦中都能笑醒?” 丁夫人能说会道,三言两语就说进了老夫人心里。 老夫人对丁夫人愈发赞许。 丁夫人说着就上前拉朱璺,口内仍旧道:“宜安听丁姨娘一声劝,郭夫人怎么对你的,老夫人心里有数,老夫人不动郭夫人,是因为郭家啊,试想郭家若知道他们家十世九卿的贵夫人向一个她们自认为不起眼的小辈道歉,岂不是在怪老夫人藐视了郭家,郭家善罢甘休吗?老夫人这样做也是为你好,道歉不是是点头的事,但是对于郭家难啊,即使道歉了又怎样,还不是照样苛责你?快起来吧,起来吧,好女不吃眼前亏。” 丁姨娘又说又拉的,始终没拉得动宜安。这时丁夫人向旁边的朗月婢子道:“还不快把你们姑娘拉起来。” 朗月道:“丁姨娘,我们姑娘是受了委屈才长跪不起,拉起来又怎样。姑娘心里的委屈不发泄出去,伤的是心就不是膝盖了。” “哟,你这么丫头,能说会道的。”丁夫人道,“老夫人,这可怎么办是好呢?” 老夫人略愧疚地看着她朱璺,长长地叹口气道:“祖母知道你受委屈了,宜安,除了道歉,你就听祖母的话,这件事日后她若再提,祖母就打折她的腿。你这次就原谅你的母亲吧。” “老夫人,为何郭夫人处处针对宜安,宜安想知道郭夫人与房姬,到底结下了什么仇恨,她才想处处针对房姬的女儿。” 话一出口,老夫人的脸色变了。 房姬这两个字,已经成了老夫人的心中刺。 原本老夫人对房姬的厌恶还没有这么深,自从看到宜安肩头的红痣后,越来越有所怀疑,越来越厌恶房姬。 突然从朱璺的口中提到房姬的名字,老夫人起初大吃一惊,继而怒道:“那个人十恶不赦,不配宜安你提及。从今往后,不要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老夫人的声音提高三分,语气也变得格外锐利。 不光朱璺,连丁夫人都错愕不已。 知情的陈大娘忙缓和气氛道:“宜安乡主,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必再提。您起来吧,老夫人还是很疼你的。” 朱璺心里吃惊于老夫人如此强烈的反应。 老夫人的反应再次令她困惑。 老夫人对房姬苦大仇深,为何还要对她好呢? 仅仅因为她身上流的是朱室的血? 老夫人这时也回过神,缓了口气道:“宜安,那个人不配你再提及,你只需要知道祖母疼你就够了。这次的事是你母亲不对,日后你母亲一定会后悔她今时今日所做所为,你就等着你母亲主动向你道歉的那日,可好?” 老夫人语气轻淡,和方才的激怒反应截然相反。 让郭夫人主动道歉,感觉比登天还难,丁夫人只当老夫人是哄宜安,再次笑着拉宜安道:“看吧,老夫人都站在你这边了,宜安,你就等着郭夫人有朝一日主动向你道歉吧。” 这次拉起她很容易,朱璺自己起来的。 虽然膝盖有点酸,便她已经顾不得这些,只是心里更犯起糊涂:让郭夫人主动道歉? 丁夫人拉起她后,就往老夫人身边送:“还是老夫人会劝,我啊,说得口干舌燥,都不顶老夫人一句话管用。媳妇去找谢夫人了,宜安就交给老夫人。” 丁夫人笑说着离开。 老夫人看着丁夫人离去后,携着宜安的手道:“你母亲为人好强,以至于心被仇恨占据,才做了这种难堪事,祖母相信你与谢苏无关,这件事,祖母相信你。”说着就拿起桌上的帕子,告诫道,“帕子的事,也警醒了你,往后不要再在帕子上留下标记,你屋里从前用的帕子都扔了,回头去丁夫人那里,换新的。” 私下里,老夫人的话句句是真心为她着想。 屋子里老夫人说了几句体贴的话,只有朗月和陈大娘在一旁边听着。 朗月对老夫人这样关怀庶出的姑娘有点吃惊,陈大娘看着动容,不禁抹了把老泪。 难道那疯掉的房婆子所言不虚? 朗月心事重重地看着这对祖孙。 老夫人安慰道:“你母亲的嘴就是那样,人一旦认了死理,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儿,就会坏事,害人害己,你不要同她计较。” 朱璺紧抿着唇不语。 现在计较的人是郭夫人不是她,为什么老夫人一面维护她,一面又帮着郭夫人说话? 朱璺看着老夫人煞费苦心地想要说和她与郭夫人,既无奈又无语。 老夫人经历大风大浪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郭夫人想要置自己死地,若她不反击很有可能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不忍心去驳老夫人,朱璺乖顺地道:“老夫人,嫡母是长辈,我是小辈,长辈教导,我不会计较的,老夫人放心。” 老夫人听到她这么懂事的话,心里替那个郭夫人惭愧。 兰若寺的另一间厢房里,郭夫人和谢夫人正在低声争执,谢夫人觉得自己已经做到这个份上,郭夫人求她胞兄救谢云的事可以答应下来了。 然而郭夫人却道这件事还没结束。 要等到老夫人把庶女指婚给谢苏,才有借口帮忙把谢云救出来。 谢夫人很生气,就在这时,厢房外面传来婢女的声音:“丁夫人来了。” 谢夫人与郭夫人立马闭了嘴,鸦雀无言。 郭夫人回过神,疑道:“她来作什么?” “不管有何贵干,你先离开这里,免得她起疑。” 郭夫人闻言从后面的角门悄悄离开。 丁夫人正好走进来时,就看进角门晃了晃,笑道:“哟,我来得不是时候啊。” 谢夫人起身相迎,强笑:“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发。不知道丁夫人来,有何贵干?” “我要说的事情很重要,谢夫人,这件事,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旁人呢?”丁夫人说着睨了一眼终于静止不动的角门。 谢夫人闻言,就亲自去关上角门,道:“放心,该走的都走了,夫人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谢夫人是否想救你的女儿?”丁夫人开门见山道。(未完待续。) 185 解救 丁夫人的话让谢夫人感觉不自在,好像她已经知道了自己与郭夫人达成的交易。 谢夫人尴尬地朝丁夫人投来警惕的目光,“是很想救我那个女儿呀。” 提起女儿,谢夫人掩饰不住的激动。 丁夫人睨了一眼,笑道:“你的女儿平日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居然以细作的身份抓起来,简直是荒唐,连我听说了这件事,都觉得是那个刘大人在整你们谢家。” 谢夫人何尝不知! 可是刘大人收到了一张以谢云名字发出去的情报,那字迹与谢云相仿,连大儒都鉴定了是谢云的字,谢夫人无力回天,只得找郭夫人求求她的胞兄帮忙。 “字迹什么的,可以造假,夫人,你家谢云是被人害了。我听说是因为刘芳帮助长乐亭主对付宜安乡主,不想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然后刘大人只好捉软柿子捏,拿无关紧要的谢云来替刘芳报仇。” 谢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她居然不知道! 谢云没有告诉她。 谢夫人脸色变了:“你这是听谁说的?” “夫人不会不知道吧。”丁夫人故作惊讶,然后想了想,“是了,你的女儿不敢告诉你,这件事当然是我儿子说的。那日凤洲围场刘芳死得很惨的,居说被他自家的人误杀,当时长乐亭主和宜安乡主都在。” 谢夫人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由。 她吃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丁夫人又道:“刘芳死得冤,但是你的女儿也冤啊,就算刘大人动怒,也不该迁怒到你的女儿身上,我听说长乐亭主与她们先前走得很勤快,这件事的主谋人会不会是——” 丁夫人故意不说下去。 谢夫人已默默地念了一句:“长乐亭主。” “可惜啊好人不长命,坏人却逍遥法外。” “丁夫人也相信我的云儿是被利用,成为替死鬼?” 丁夫人同情道:“当然喽,我在沛王府这么多年,还看不清门道吗。这件事的确与你的云儿无关,但是你女儿想救出来,没有证据表明她的清白,最后的下场估计会很难看。这也是我好心好意过来和你说的缘故。” 谢夫人怔住,心里莫名的难过,道:“可怜我的云儿在受牢狱之苦。” 丁夫人淡淡道:“我们老夫人先前还提过,阿云懂事乖巧呢,若不是今天这么闹,我本来还想趁老夫人心情好,在老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把谢云放出来,谁知被你这么一搅局,我再说估计也没戏了。” 谢夫人疑:“我与你素昧平生,丁夫人为何要帮我?” “夫人啊,不是所有的人想帮你,都想在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我也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儿子呢,将心比心,怎么不明白你的痛楚,都是做父母的人,何苦和孩子过不去呢。” 谢夫人突然对丁夫人另眼相看,丁夫人的话说进了她的心坎里。 她脸色难堪道:“老夫人说我们谢云的好话?” “是啊,印象还颇深呢,若不是我们世子与杨家的对眼,我还想和老夫人推荐谢云呢。可惜了。现在事情闹成这个地步,老夫人正在气头上。” 丁夫人说着语气一顿,又笑道:“我们家宜安虽然是庶出,但是,是皇上亲封的乡主,官里赐了五百户食邑,不说别的,单从食邑上比,嫡女也不如啊。日后她的婚事,估计南宫府的大将军还会插手呢,夫人你方才对老夫人说的,还有,你那个儿子的话若是传到外面去,大将军出征归来,会不会找你算账呢?您别忘了宜安乡主不仅皇上器重,大将军也器重得很,大将军可是她的再生父母啊。” 谢夫人一愣,随即看向丁夫人,焦虑道:“我也是气昏头了。是苏儿自己说的,我只当他说的是实话。” 丁夫人笑道:“谢苏公子也是受人调唆,夫人反被利用,无非是想救你的云儿,其实你何必急病乱投医,我去和老夫人说声,凭着老夫人对云儿的好感,放云儿出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丁夫人话语轻松,谢夫人听了,忙问:“丁夫人,你要是能把我的云儿救出来,日后你有什么难处,我也会帮你。” 丁夫人笑了笑,“不急,本来今儿要说的,但是方才的事搅得老夫人还气愤着呢,等老夫人的气消了,我就替你说。少则两日,多则半月,老夫人的气自然就消了。” 谢夫人听了,哪里还坐得住,谢云在牢里一日,她就不安一日。 谢夫人擦着眼泪,道:“都是我发了急,才纵容了苏儿,这件事我去向老夫人道歉去,希望老夫人今日就能把云儿放出来。” “这有点难啊,你现在过去,老夫人见了你只会生气,更别提为你女儿求情了。”丁夫人面露难色地分析一通,然后又勉为其难道,“这样吧,你把那个谢苏看好,别出现在老夫人眼前,我一会去和老夫人说说,看看这两天能不能把谢云放出来。” 谢夫人迟疑道:“丁夫人你为何这么帮我呢?” “咳,我不是已经说了,纯粹是对你家的云儿有好感。”丁夫人说着,又故意笑,“我的长子纪儿与你的云儿相仿,我看着云儿真喜欢得很呢。” 谢夫人一愣,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看中了谢云做她的长媳? 虽然丁夫人名义上与郭夫人同等地位,都是平妻,但是沛王府最终袭爵的是长子朱纬,丁夫人的孩子再厉害充其量比庶出的高那么一点罢了。 而她的谢云是堂堂正正的嫡出,从地位上看,朱纪还配不上。 丁夫人笑道:“谢夫人,别想多了,我只是看在你们云儿可爱的份上,才好心好意地帮你,不像有的人和你谈交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说着睨了一眼满脸错愕的谢夫人。 谢氏听了微微地松口气:“那我,先谢谢你了。” “放心吧,你那个庶子的事也处理好,再让老夫人发现他在眼前晃,我可不能保证老夫人会迁怒到你的女儿身上。我走了,这件事你只装作不知情,早则明日,你等着云儿回来吧。” 丁夫人说着起身,轻轻拍拍她的肩,表示自己的关切。 谢夫人对这位丁夫人好感陡然上升。 先前因为和郭夫人走得近,帮着郭夫人埋汰丁夫人,今日接触后发现这丁夫人深明大义,比郭夫人好讲话,也不难缠。 老夫人正让朗月跟着姑娘去和姑娘公子们登高,丁夫人走进来把事情都禀明清楚,但是没说是自己向老夫人求情的事。 其实老夫人原本就想帮谢云。 老夫人听了她禀明的一切,道:“难得你说服了她,但愿那个谢苏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谢云的事明日我派个人去太傅那里说一声。” “老夫人,这谢夫人一日不见谢云,就以泪洗面呢,不如一会就派人送信过去,明日谢云就放出来。”丁夫人劝道。 老夫人蹙眉:“那也急不到这一时半刻,大过节的,去找人办事,也太败坏人家的兴吧,明日早上我会派人去送信,不出意料的话,下午谢氏阿云就可以放出来。” 丁夫人笑道:“老夫人办事十拿十稳,我有什么急的,都是为人父母,只是感同深受罢了。”说着回头望望左右,“说了这么久,怎么不见宜安呢?” “我让她出去爬山了,这孩子运气差了些。总是遇上些麻烦。”老夫人说着叹了口气。 丁夫人笑道:“现在有老夫人护着,宜安的运气正在慢慢地好起来呀。” “也亏她自己机灵,我也只能帮衬帮衬。”老夫人说着又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朱璺才到山腰,朗月看看四周,道:“一个人也没有,估计都爬到山顶了。” 话音未落,石头背后传来响亮的声音:“我在这里。” 朱璺与朗月面面相觑,然后就看见明康从山石后面站起身,露出了他那如玉的面庞。 朗月警惕地盯着明康不说话。 朱璺先挤笑,尴尬地启口:“你怎么没上去?” 虽然这不是今日第一次见明康,但是现在是她们再次在无人打扰时碰面。 明康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在等你一起上山。” 听到他直接的话语,朱璺睫毛微扇,目光微垂,镇定道:“公子不是开玩笑吧,你怎么就知道我会过来呢?” “我相信老夫人会让你过来的。” 明康的话再次让朱璺心悸。 老夫人让她过来,难道是有别的用意? “谢苏的事,别放在心上,我只相信你。”明康再次淡定地笑道。 他的笑像阳光般温暖。 朱璺抬眸道:“多谢公子。” “一起上山吧。”明康笑笑,望望被茂林遮挡的山顶,漫不经心地道。 朱璺圆脸微红,自从和亲一事与明康冷淡了后,凤洲围场上也没有再多说几句话,她与明康之间似乎就相忘于江湖,但是今日明康突然又像无事一样,好像两个人是久违的老朋友。 明康已上了两个台阶,转身见她没有跟上来,就伸出手,道:“要不要我扶你?” 朗月忙插嘴道:“还是奴婢扶着姑娘吧。” 明康淡笑,转身又朝上面走去。 看着他身着玉色的宽袍,背影如玉山般伟岸,朱璺暗叹,真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谪仙啊。 放眼现代的明星,没有一个能媲美明康。 她跟着上了台阶,二人一前一后慢慢地上山,一阵沉默中只听到山涧的鸟鸣。 明康没有再回头,但是站在台阶上似乎是累了驻足休息,擦着额上的汗。 这时朱璺跟上来,明康一边擦汗一边笑道:“累不累?” 他的笑容真好看,花见花开,人见人爱,看着他就会面红心跳。 朱璺扭过头去,淡淡道:“不累。” “宜安,为何不敢看我?”偏偏明康问了这一句。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过头,直视着他明亮的眸子:“是公子生得过美。宜安自惭形秽。” “你是皇上亲封的乡主,还有什么自惭形秽的地方?”明康淡淡地反问。 朱璺道:“在公子的眼里,这些身外之物,没有能让人炫耀的地方吧。宜安有自知知明。” 明康眸子更亮,眼角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他赞赏地道:“你是第一个不在乎身外之物的女子。” “其实像我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不只我一个。”朱璺谦虚道。 明康从腰间解下水囊:“要不要喝水?” 说话时确实口渴了,朗月正要阻止,谁知姑娘已经道了声谢,接了过来,淡淡地喝了一口,还给明康。 朗月就看着明康紧接着也喝过姑娘刚刚沾过嘴的瓶口,心里忿忿不平,姑娘是主公的。 不是他这样酸酸的文人能企及的。 她眼里略带气愤。 明康看在眼里,笑道:“怎么感觉你身边的婢子对我有意见呢?” 朱璺笑道:“怎么可能?我们府里的丫头都喜欢你,人人都称赞你有神仙之姿,只要你去了我们府里,就会成为焦点。” 明康笑笑,道:“走吧,他们估计已经上了山顶。” “嗯。” 这个时候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两个人依旧一前一后地上山。 明康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自带一种恬静的光环。 朱璺抬眸看他的身影就想起一句诗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朱璺望着明康,差点出神。 直到朗月在旁边轻轻地催了她两声,她才紧跟着前面人的步伐。 朗月暗自担心,照这个样子,很容易出事。 如果事情真发展到了无法逆转的地步,依主公的性子,姑娘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得安生吧。 长痛不如短痛,她绝不能犹豫,绝不能忍心看着明明不会有好结局的两个人走到一起。 早早地掐灭那根火苗对大家都有好处,也能保明康不死。 朗月想着情绪上有些低落,尽管天气很好,鸟语花香,阳光明媚,但依然不能让她开心起来。 山顶的白马寺,主持是一个耄耋老者,精神依然矍铄。(未完待续。) 186 设局 主持曾经是位大儒,深得大齐读书人的爱戴,满腹经纶,学识渊博,还自创草书,可谓文界泰斗。 如今剃发修行,潜心向学,深谙佛经,面相上也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都说主持是佛祖转世。 听说沛王府的世子带着一众贵族子弟前来歇脚,主持亲自带着知客在山门相迎。 朱纬派人点了人数,然后就发现少了明康。 大家都说明康是个随性的人,一定是偷懒跑到什么地方晒太阳了。 因此不用管他。 过了一会,李管家又满头大汗地跟过来低声道:“少主,长乐亭主也不见了。” 朱纬这才惊道:“怎么会?蒋家的姑娘和昌龄候家的那位也不在?” 朱纬记得朱璧一直与蒋全姑娘和李十三姑娘在一起的,她们不可能不知道朱璧去了哪儿吧。 人群里走出一个清秀的姑娘,正是李家的十三姑娘,此刻她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能从朱纬 口中喊出的人名,大家都觉得很了不起。 李十三姑娘先行了礼,然后谈吐有致,道:“世子放心,长乐亭主有话要对明公子说,所以没有一起来,但是我已经让长乐亭主的丫头跟随,而且还有你们王府的家丁陪同着,不会有事。” 她想得很周到,话语也不紧不慢,一个世家大族姑娘应有的仪态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客里就有几个玩世不恭的世子悄悄打听她的来历。 人群里有人悄声道:“她是昌龄候儿媳妇的胞妹。可惜他们家姑娘太多,嫡出的同庶出没什 么区别。” 原来如此,人群里有唏嘘声。 朱纬听了李十三姑娘的解释后,没有再说什么,同赵会正要离开,突然李管家又附耳悄声,道:“朱觅公子与蒋全姑娘也不见了。” 朱纬不惊讶道:“随他们去。” 赵会知情地坏笑。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山门走去。 主持已经双手合十顶礼道:“阿弥陀佛!世子驾临白马寺,不胜荣幸之至!老衲特意在此迎候众人。” 朱纬也答礼道:“劳大师相迎,诚惶诚恐,愧不敢当。” “请世子及诸位进来用茶。” 朱纬点点头,让赵会先领着大家先行。 这里朱纬悄声对李步道:“告诉觅堂兄,我们在寺里用过斋饭再下山,他不必着急。在山腰处见。” 李步点点头:“我这就派人告诉他的小厮。” 从前偷香窃玉的事避之不及,但是朱纬赞同朱觅先办了蒋全姑娘,这样皇叔也没有理由阻拦这两个有情人。 除非皇叔要和蒋济过不去。 蒋济的女儿一旦到手,不怕蒋家与中山王联姻,否则吃亏的是蒋家。 两家联姻,皇叔再想拉笼蒋济站在自己这一边就难了。 蒋济最终还不是为了他的女儿着想,同中山王走近。 中山王又是朱纬的堂兄,这就等于变相地同他们沛王府走近。 而沛王府明里是中立的,实际上暗地里是支持太后与南宫家的,站在皇叔的对立面。 蒋钰的好处就是把整个蒋家的势力都拉笼过来。 这是南宫党求之不得的。 一路想着,朱纬最后一个进了寺庙。 男眷与女眷休憩的院子有一墙之隔,朱纬看了眼李十三姑娘正与赵会聊得火热,不放心地找来李步,让他再多派两个身手矫健的去跟着长乐亭主。 李步禀命悄悄地退出去安排小厮们办这件事。 院子里世子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其中一个就提到:“咱们这里有没有支持皇叔的?” 闻言大家都沉默不语,没有人敢站出来。 那人就奇道:“皇叔可是皇上最器重的人,难道这里没有人支持皇叔?” 朱纬走进来,恰好听到,他坐到上首,接过通房柏玄姑娘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咱们这里的人都不站边,持中立态度。” “是啊,是啊,纬大公子说得对,我们都不站边。” 世子们口里这么说着,其实大部分都不满皇叔,要不然也不可能跟朱纬走近,朱纬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涉及到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还没有坏到烂心的地步! 人群里又有人道:“太后被软禁的事,各位怎么看?” 这么敏感的问题突然被提出来,大家人心惶惶地看向说话的人,那人正是前些日子被皇上封的大齐美人榜正一品花魁刘安。 大家都定定地看着刘安,刘安毫无惧色地看向朱纬。 院子里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朱纬闲闲道:“太后享受天伦之乐是人之常情,当然我希望太后能行动自如。” 朱纬说得很委婉。 大家都不敢言语。 又有一个巴结奉承朱纬的世子,明喜附和道:“纬大公子说的是。母子相聚是人之常情,太后见不到自己的孩子那该有多伤心啊。” 明喜正是明康的哥哥,最善经营官途。 明喜的话音刚落,谢衍义愤填膺道:“这与皇叔何干,都是那个邓大人和丁谧唆使的,皇叔被这两个狼子野心的狗肺东西蒙蔽了。” 大家听了不言语,都很避讳谈论皇叔。 谢衍把问题归结于皇叔身边的邓飏、丁谧也是无奈之举,谁都不愿意相信一直看起来忠心耿耿的皇叔会有篡位的嫌疑。 都不愿意相信自己被蒙蔽了。 “听说太后被禁之前哭得很伤心呢,皇上也是,当时在场的人都很感动,然而邓大人和丁大人却还像赶罪犯一样,生生把母子两人分开。”谢衍说着摇头感叹。 人群里竟然有一个替皇叔说话的:“皇叔此举,也是希望太后老人家能安享晚年,要不然总有那几个惹事非的,跑到太后面前挑拨。 “谢公子当时又不在,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我可是看见太后与皇上表情都很自然,没有不开心啊。只不过是免了皇上****拜见的规矩,每个月皇上还是能见到太后的。皇上并无异议啊。” 刚同李十三姑娘说完话,笑语盈盈走进来的赵会听了这话,笑道:“这件事太后未必愿意,如果皇叔逼迫,太后与皇上还能怎么办呢?母子不能相见,我倒是觉得为人臣子,应该站皇上这边。” 刘安道:“听说毌丘俭和文钦大人在淮南举兵,就是打着这个名号。帮助皇上夺权。” 刘安原意是希望有人站出来跟着反响,但是大家都面色惊惧,好像对他说的话有点吃惊。 尤其是朱纬,他可不想被皇叔误会自己在策划密谋什么,忙道:“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毌丘俭和文钦此举说起来好听是匡正助奸,实则谋取一己之私,自有人收拾他们。” 刘安不满道:“那么,纬大公子认为太后被软禁,作为朱室的臣子,都袖手旁观不成?” “即使反对,也要有那个实力,不是空口说说的。搞不好就是一场流血牺牲。”朱纬不置可否,接着话锋一转:“今日佳节,不用提那些伤心事,都举杯同庆吧。” 方才赵会的话有点直接,朱纬担心他被皇叔的人惦记上,才故意岔开话题,说些无关紧要之语。 世子们附和着举起杯子同庆。 有人道:“有茶无琴,了无生趣,这里可有会弹琴的?” “明二公子就会,可惜人不在,不如就让嫂子给我们弹一曲平阳落沙吧。”人群里有个人坏笑。 柏玄姑娘小脸一红:“你说谁呢?” 因为这里只有她一个侍妾,姑娘们都在别院,所以那人的话大家都容易料到说的是朱纬的通房。 柏玄姑娘其实很乐意被他们这么说。 她跟了朱纬这么多年,老夫人和郭夫人都已默认下来,但是横空冒出个杨七姑娘,让她很不舒服,若那杨七姑娘是个厉害的角色,日后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那人笑道:“嫂子何必谦虚,纬大公子能否让嫂子,为大家助个雅兴?” 朱纬朝柏玄笑道:“去吧。” 柏玄姑娘应命,命人把古琴抱来,置于院子旁边的亭子里,然后翩翩然走过去,弹起来,她指法娴熟,看得出是个弹琴的高手。 估计连朱璧都赶不上。世子们都啧啧称叹。 平阳落沙曲后,赵会眼望向四周,笑对朱纬道:“怎么不见你的觅堂兄?” “他去了净房。”朱纬三言两语带过,邀赵会手谈几局。 另一边的院子里,因为最受关注的长乐亭主和蒋全姑娘都不在,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李十三姑娘聊天。 李十三姑娘十句不离长乐亭主和蒋全姑娘,让听者以为她们关系有多好似的。 唯有那袁四姑娘不喜热闹,坐到一边赏菊,一边品着菊花茶。 也不知道朱璺和谢苏的事解决了没有。 袁四姑娘不免替朱璺担心。 同样担心朱璺的是跟随而来的朱璧。 朱璧正气急败坏地看着明康和朱璺站在一块儿,她捋起袖子刚想上前理论,跟随而来的夏桃忙劝道:“亭主,明公子就在旁边,现在不是去争执的时候,奴婢觉得还不如想个法子支走那个庶女。” “你有办法?”朱璧缓了口气问道。 夏桃想了想附在朱璧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话。 朱璧满意地点头:“看不出来你这个丫头关键时候还挺有用的嘛。”说着就叫跟来的小厮分头行事。 明康微微落后于朱璺,走在她的侧后面,余光不时地落在朱璺娇俏的身影上。 她的侧影真是美极了,看了一会,他忍不住问道:“如果我说不介意,你会不会愿意呢?” “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令朱璺有点吃惊,她转身望着身后谪仙一般的男子,他的美如出尘的芙蓉。 明康再次重复道:“我不介意你的从前,你愿意吗?” 这是古人的表白吗? 怎么听起来很直接呀,朱璺圆脸微红,咽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明康又笑道:“你不说话,我只当你默认了。可好?” 他还是客气的语气,没有强迫,只是尊重她的选择。 身旁的朗月这时暗自吃惊,她可不想事态发展到无法掌控的局面。其实她更吃惊的是明康说的话,他不介意! 正妻的位置,有几个不介意清白的? 原本主公是算准了明康同一般的男子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才使了这障烟法,谁知明康竟然说不介意! 那她精心设计的局岂不白费? 绝不能让事情发生逆转,那样的话,他们可能都没有好下场。 朗月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明康。 主公千算万算,有一样算错了,明康与一般的男子不同。 朱璺也吃了一惊,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思想很封建,等级也很森严,明康能有着超前的思想,颇有些现代人的进步想法,实在是难能可贵。 她尚未答复,突然朱璧出现了。 “妹妹,站在这里作什么呢?”朱璧远远地笑道,朱璧的到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朱璺转过身子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朱璧,淡淡道:“你来找明公子?” 一语道出朱璧的心思。 朱璧愣了下,看看明康,明康却背着她,不愿意瞧她一眼,朱璧挤笑:“明公子也在啊。” 说着又转向朱璧:“妹妹说笑了,实在是那些人太过热闹,你知道我素不喜热闹,就过来走走,没想到遇上妹妹。怎么与谢苏公子的事是误会呢还是真的呢?”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谢苏是敲诈,方才老夫人已经惩处了他。”朱璺口吻极淡道。 两个人正说着,岔路口一个气喘吁吁的小厮跑过来,看穿着打扮是沛王府的家丁,朱璺认识他,他是李步手下的。 因此没有任何的怀疑。 那小厮给各位主子作了揖,才禀道:“七姑娘,老夫人叫您去一趟兰若寺。” “老夫人不是刚让姑娘出来吗?怎么又要回去?”朗月不解道。 小厮摇摇头:“小的也不知道,只是听老夫人打发小的过来说一声。” 朱璺听了便对明康道:“我有事,先离开了。” 她笑了笑便转身离开。 明康望着她的的背影,默默无语地拔腿就走。 朱璧冲那个庶女的背影得意一笑。 朱璺顺着方才来的路往兰若寺方向走,那个小厮却借口肚子疼先离开了。 朗月心事重重地想着方才的事,道:“姑娘,明公子说的话,姑娘有什么打算?” 但愿姑娘不会答应。 朱璺咬了咬唇,道:“我不知道。” 听了这话,朗月的心紧了紧,她担心地看着朱璺,走了几步路,叹了口气,道:“明公子真是痴情啦,可惜姑娘是不想让明公子担负指责。但是奴婢觉得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朱璺眸子微垂,望着地漫不经心地走着,想着心事。 是啊,如果答应下来,明康自己虽然不介意,但是别人肯定会对讥笑于他,何况史书上说了明康与长乐亭主才是一对,而且明康三十九岁时性命堪忧,细细算来,也不过十五年的时光了。 若是能救下明康的命,那该好多! 她无意想闯入这些人的生活,更无意想插入明康的生活,就像朗月说的顺其自然吧。 朱璺往兰若寺走去,其间的路有一处被曲径通幽的孝顺竹林掩盖,细密狭长的竹子掩映的道路光线比正常的要暗许多,风吹过竹林,呜呜作响,不时地有几根旁逸斜出的竹枝刮在她的身上。 谢苏避在竹子后面,旁边有两名身手不凡的家丁跟在身边。 “看清楚宜安身边的那个丫头,你们两个去制服她。” “就一个娘们,需要两个男人去制服吗?”两个家丁不解道。 谢苏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朝这边走来的朱璺身上。 只见朱璺上着葱绿地织金纱通肩柿蒂形翔凤短衫,下着暗地绿妆花纱蟒裙,国色天色,亭亭玉立地慢慢在他的瞳孔里放大,谢苏的芳心暗荡。 他的嫡母真没有骗他,现在再看这个美人真是比明康还漂亮几分。 朗月环顾四周,心里微凛,感觉附近好像有猛兽正在蠢蠢欲动,伺机侵袭似的。 她警觉地放慢脚步,朱璺走近来,奇道:“怎么了?” “好像有人。”朗月嘀咕一句。 朱璺淡笑:“前面就是兰若寺,老夫人在那边呢。” 她的声音伴随着风声飘向谢苏的耳中,这声音听起来仿若黄鹂般婉转,令他的芳心再次止不住地扑通乱跳,他情不自禁地跳了出来,跟随而来的两名家丁也跟着跳出来。(未完待续。) 187 搭救 就在他想扑到朱璺的身上时,他的胳膊像被了雷电般,剧烈的疼痛感令他不由得吃惊叫了出来,背后冒着虚汗,连连后退几步,被后面家丁扶稳。 谢苏跳脚甩了旁边一名家丁耳光:“还不快对付那个女的!” 两个家丁听了,放下主人,一齐向朗月扑去。 看着家丁正在制服着那名会身手的婢子,谢苏放下心来,冲朱璺坏坏一笑。 朱璺挑眉看着他,谢苏就要扑过来,她毫不留情地朝他的下体踢去,谢苏猝不及防叫得更凄惨,很少有姑娘知道踢男人的要害之处。 这个庶女竟然每次拿准了他吃痛的地方,谢苏大叫一声然后倒地缩成一团,痛得不知所措。 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美人。 等他的家丁把朗月那婢女制服后,再让家丁制服她,不怕她不投降。 朱璺看向旁边。 谢家的两名凶神恶煞的家丁突然从袖里取出一只帕子朝朗月面前一抖,朗月惊道:“不好!有迷药。”她说着以袖捂口,可是却来不及了,朗月瞪大眸子惊惧地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朱璺心里凛然。 这时谢苏在家丁的帮助下站了起来,笑意盈盈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婢子,冲朱璺一笑:“乡主,你可真是恩将仇报啊,上次水月庵尼姑被洗劫,若不是我仗义相助,你现在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呢?” 朱璺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这里又没什么人,你何必还装模作样的当好人呢?根本就没有的事,我们从来就不认识,为何你执意要死皮赖脸地扯上关系!” “乡主还不承认!”谢苏冷冷一哼,仍旧笑着往前一步。 朱璺的余光看向身后,身后的路可以返回,如果跑得及时的话,可以跑至台阶处,向明康求救。 想着她迅速转身向后面跑去。 谢家的家丁会一些身手,其中一名家丁出意不意超过她,挡住了她的去路。 前有狼后有虎,现在她进退不得,被围困在中间。 谢苏得意一笑,觉得他的手下没白疼,终于做了一件让他开怀的事。 谢苏望着沉着脸的朱璺撇嘴一笑:“乡下你何必拒绝呢,俗话说不打不相识,连你嫡母都认为我们是天生的才子佳人,一对玉人,你何必作无谓的挣扎。” 朱璺盯着他阴阳怪气的模样儿,心里作呕,凌厉的眼神也让谢苏心里略有些害怕,但是明明她已经处于下风,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摆威风! 朱璺冷冷道:“你承认你从头至尾都是骗人的了?我与你从不相识,你这这样做是受何人指使,不怕掉脑袋吗?” “掉脑袋?”谢苏一头雾水的样子,继而好像想明白了,哈哈大笑,“要是有乡主这样的娇美娘在身边,死在温柔乡也值得。” “你就不怕我的姑父会找你算账?” 谢苏又是大笑,这回家丁们都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肤浅的笑,好像朱璺在说一件天大的笑话似的。 谢苏言归正传:“我在李尚书那里比乡主还要受宠呢,还不知道李尚书知不知道有乡主这样的侄女,若他知道我们亲上加亲,一定会赞同的。” 说着说着,谢苏就朝这边慢慢移步过来,准备再次反扑。 后面的家丁也在朝她威肋过来,朱璺朝孝顺竹边退去,无论往哪里走,都没有退路。 完了,难道真得清白要毁在这厮的手里。 尽管心里惊慌,但面上仍是风平浪静,表现得毫不畏惧。 谢苏嘴角又是一抹笑意,慢慢地两人的距离已在两尺之内,因为是囊中之物,谢苏反而不像之前那样迫不及待,他现在就像一个猛兽看着爪子下面作垂死挣扎的猎物,而这个猎物明知逃脱不掉,还表现得格外镇定,好像有什么杀手锏似的。 谢苏欣赏着危险逼近前的她。 朱璺同他周旋道:“谢公子,难道你就是这么对待弱不禁风的姑娘么?之前你还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请问你现在的所做所为配得上大丈夫三个字么?” “哈哈哈哈”谢苏得意地一笑,听着她软下来的语气,心花怒放,“是不是大丈夫,你一会就知道了。” 这个暗语也令左右的家丁们坏笑。 朱璺心里凛然,她戒备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谢苏笑完之后,神色一凛,猛地扑上她的身子。朱璺反应神速地俯下身子,迅速地从他的胳膊下面溜到身后去。 想不到宜安乡主竟然还会在三个男人的包围下,溜出去。 谢苏面色惊讶,左右的家人忙慎重起来,堵住前后的路,朱璺的身后依然是一片竹子,但是拨过竹子就是山坡,如果实在无路可退,只有跳下去了。 她冷冷地打量着再次围上来的谢苏,谢苏方才惊慌的眼神,在朱璺再次被围困后,变得得意起来。 他看向左右,道:“还不快抓住她!” “慢着!”朱璺突然想起随身携带的匕首,忙取出,明晃晃的匕首对准了自己脖子,“如果你们再过来一步,这里马上就会血流成河,而你们都会成为杀人凶手,一定会逃不掉的。” 谢苏看着她凛然的眼神,暗自吃了一惊,想不到她还有杀身取义这一出! 家丁们有点犹豫,不知道要不要上前,两个大汉看向谢苏:“公子,现在怎么办?” “居然想自杀,你若死了,你这倾城倾国的美貌岂不白白浪费了?”谢苏头痛地摇摇头,怎么会这么样! 朱璺警戒地看着这三个人,昭叔叔给她的匕首非常锋利,落发即可削断,她已经感觉到脖子上隐隐作痛,好像方才不小心贴到脖子,破了点皮。 风嗖嗖地吹过,那刀片上倒映着竹叶的影子。 谢苏想了想,道:“安妹妹,我是真心待你好,快把把放下来吧,莫伤了自己。” 他缓和语气劝道。 就在这时,旁边的那名大汉瞅准了机会,手一挥,一个石子砰地敲在了匕首上,匕首晃了晃,另一名大汉也上前一步,制服住她握着匕首的手腕,匕首掉落在地。 朱璺心里一凛,完了,真得这么倒霉! 谢苏又气又笑地跑上前,看着一动不动的朱璺,这个小女子,和别的美人真不一样。 若是别人不情愿,肯定是挣扎扭打尖叫,这个小美人居然仍然表现得不慌张的样子,两只胳膊被家丁们束住,还一副大义凛然地站在他面前。 谢苏好笑道:“安妹妹,你怎么不叫一声给哥哥听呢?” “要杀要剐随你便,哪来的废话!”朱璺扭过头去。 谢苏笑道:“安妹妹,表哥我是好心好意地待你,你怎么不领情呢,待咱们一会生米煮成熟饭,这门亲事,老夫人不答应也得答应。”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你之前的谎言。为何要朝我泼脏水?” “我也不想啊,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若不这样,老夫人怎么会答应你我二人的婚事。”谢苏伸长脑袋仔细地观察着她的面庞,真是太美了,近看才发现,这张脸没有一丝的瑕疵,若是个男人该有多好。 出了回神,谢苏想起了要紧事,叫两个家丁,堵住她的嘴,拿了绳子反捆住她的手。 朱璺懊恼地被两个家丁扔在了草地上。 谢苏再次压过来,朱璺打着滚避开他,谢苏并不生气,他竟然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笑嘻嘻地再次扑过来,就在这时,林子后面的两名大汉惨叫倒地。 谢苏笑意收敛:“什么人!” 说话工夫,一道寒光飞来,直直地射在了谢苏的下体上,从林子后面窜出来一个高大的玉色身影,看到明康的刹那间,朱璺的杏眸亮起。 明康来救她了! 谢苏痛得两腿直打哆嗦,面色惨白,鲜血从他的下体淋了下来,他痛哭流涕,昏死过去。 明叔夜沉冷的目光在遇上草地上的朱璺时,温暖起来,“没事吧?” 朱璺忙摇摇头:“没事!多谢你来救我。” 听了这话,明康的心才稍安定,上前替她解开绳子,明康把她从地上抱起,回头望了一眼昏死过去的谢苏:“若这狗东西真伤到你,就死不足惜。” 明康说着狠狠地中踢了一脚谢苏,谢苏哼哼着躺在血泊中,只剩下半条命。 朱璺没想到紧急时刻明康会来救她,方才明康不是朱璧在一起吗。 明康看着她惨白的脸色,突然吻了下她,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明朗的唇已经离开。 她还没有感受到是什么感觉时,明康安慰道:“别怕,一切有我。” 朱璺的心稍稍安定,看了一眼一剑封喉的那两个大汉,那两个死去的人身材魁梧,明康竟然能制服得了,可见明康的身手也不是一般好。 想起朗月,朱璺惊道:“朗月呢?” 明康吃惊道:“是你的婢女?” “是啊,朗月被下了迷药。”朱璺焦急道,正说着她看见方才地上掉落的匕首,是昭叔叔送她的。忙过去捡起来收起。 明康见那匕首十分华丽,好像南宫府的东西。 他蹙眉不语,望向不远处,指着前方,道:“看,你的婢女在那里!” 朱璺顺着明康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朗月正躺在一片隐蔽的草地里,她的位置已经被移过。若不是明康眼尖,看到了朗月穿的淡黄色衣裳,很难有人发现。 朱璺忙跑过去,发现朗月安然无恙地好像熟睡一般,放下心来。 明康见状道:“那两个人刚才还说要欺负谁,被我听见了,然后就看见了你。想不到他们想欺负的是朗月,你的丫头看起来身手不凡啊,怎么会躺在这里?” “多谢你搭救。朗月是被那两个人下了迷香,朗月也没想到谢苏竟然还带着迷香,不知道朗月什么时候能醒?”朱璺看着朗月焦虑道。 明康微微一笑:“放心吧,这个丫头没事,大概再过一个时辰就会醒过来。你怎么会遇上谢苏的?” 提起这件事,朱璺的眸子清冷至极:“是有人故意下套。我原以为老夫人叫我去兰若寺,想不到在这里遇上谢苏的埋伏。” 听了这句话,明康若有所思:“那个叫你去兰若寺的下人是不是你们府里的?” 朱璺点点头:“是李管家手下,没想到他已经被收买了。估计已经逃走了。” “那个谢苏我认识,曾经在李尚书那里见过,他是李尚书的男宠,最是没有主见的人,这件事的背后,是有人指使,与你们府里那名被收买的下人有关。有没有想过,谁在害你?” “当然。”朱璺淡淡地点点头,话锋一转,“你方才不是与长乐亭主上山吗,怎么回来了?” 明康看着她清冷的杏眸,心里叹息一声,不由得自嘲:“怪我自作多情,我还是不放心你。” 朱璺红了脸,目光不自然地落在昏迷的朗月身上。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若不是你,我恐怕要今日就此了结。”朱璺淡淡地道。 明康听了,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很难想象朱璺若是了结,他会是什么反应。他只知道现在,他的手不由得一抖,阴错阳差地握住了她近在咫尺的玉手,那手娇嫩纤长,软软的还带着女儿的体香。 被牵着手的玉人忍不住身子微颤,回过头吃惊地看着明康。 感受着他修长的手包裹着自己的手那种温暖得能软化人心的安全感,她一度错觉,他们才是一对。 但是想起史书上提的,明康与长乐亭主才是真正的一对时,她又像触电一般,一个激灵猛抽回手。 明康没有强迫她,只是淡淡地一笑,眸子里带着醉人的爱意,不在意地道:“让我照顾你。” 朱璺低低地望着草地上沉睡的朗月。 这个时候若是朗月清醒,听了这句话,会不会又像从前那样炸开了锅,跳起来当拦路虎。 不知道为何,朗月不喜欢明康,也许是因为南宫昭对明康不太重视的缘故吧。 这个时候南宫昭与明康还不太熟,只是相识的人,遇见时寒暄几句的关系。 为什么朗月反对明康喜欢她呢?。 188 发现 明康的话带着试问的语气,更多的是希望她能答应下来,他此刻的眼神灼灼,朱璺始终避开着他的目光。 明康显然不在意世俗的看法,他伸出大手,轻轻地夹住她的下巴,转过来,又轻轻地托起,令她逃避的视线再次迎视上他深情的目光。 对视上刹那,连呼吸都停滞了。 看着明康,朱璺心里的激动无法隐藏地流露在涟漪不断的眼神里。 她怔怔地望着明康。 时间仿佛静止了。 明康也凝着她,嘴角慢慢形成了一个向上的弧度。 他的目光灼人,熏得她圆脸绯红,亦如秋天的红枫那样绚丽灿烂,绯红色从她的脸颊渐渐地爬至脖子深处。 明康托着她的下巴的手都感觉到了温度的攀升。 他眸光微闪,就探过头来,唇压向了她的唇。 轻轻柔柔的,好像春夏之交的水那般舒适自在畅然。 她好像沦陷在眼前的男人温柔乡里,什么也顾忌不到了。 哪怕明康日后阴错阳差地娶了长乐亭主,哪怕日后会与南宫昭抗争,哪怕他三十九岁会遇上砍头的罪名,她会成为寡妇,这些担心的事实在此刻都被抛之脑后。 此刻,她只想感受着这个男人给的甜蜜。 口齿的津甜,不断地令彼此的心旌荡漾,秋日的灿阳照耀在这片隐蔽的草地上,让两个人的心显得更加燥热。 直到她被压在草地上,身子被他的宽袍大袖遮掩住,只露出一双裸露的手臂时,朱璺彻底地清醒过来,双手撑在他健硕的胸膛上,轻声道:“朗月在这里。” 她说的是朗月在这里,而不是不要,明康闻言,轻柔一笑,他唇齿微启:“正昏迷着,不会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要在乎世俗的看法,我只想要你,而你的心明明也在我这里,这辈子你就跟着我吧。” 明康说着,手掌一路游移下去,拖八幅湘江水般的裙子被慢慢地撩起。 朱璺吃惊地看着他掰开了自己裸露出来的玉腿,他目光一如继往地看着她,微微一笑,偏偏这个笑意非常得醉人,她的芳心已经被勾出来了。 明康看了一眼她的下身,她的股际间有一个红色的印迹。 明康蹙眉,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当他的外衫衣带散开后,彻底地掩盖了他们贴合在一起滚烫的身子。 他干渴地看着面色红润的朱璺,已然决定,不负此生。 他不在意朱璺的清白被毁,只希望两个人能够一世安好,一世在一起,过着世人羡慕的卿卿我我的生活。 朱璺相信明康的为人,也相信明康会对她负责。 明康只是想生米煮成熟饭,那样,明夫人和郭夫人都没有再反对的借口,而他原本就不顾忌世俗的眼光,先前他还想着按长辈们的规矩来,可是得到的结果却事与愿违,总有那么几个人不断地搅局破坏,与其这样,不如撞个日子,做个名副其实的夫妻吧。 再也不会有人阻挠他们的结合了。 当最后一道防线被冲破时,朱璺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水,明康再次垂眸看到身下的那滩血迹时,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朱璺是清白之身? 他瞪大眸子仔细地又看了一眼,发现她股际的红色斑点已经消褪了。 明康咽了口水,这才发觉他才是朱璺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转? 不是说朱璺的清白已经失去,为此老夫人还默认了她自告奋勇的和亲一事吗? 难道连老夫人都不知道此前朱璺是清白的? 刚刚承受着肉体被撕裂的剧痛的朱璺这时的圆脸上已经回血过来,太痛了! 简直就是噩梦,痛得没有了任何的知觉。 她差点昏死过去,手臂紧紧地抓着两边的青草,直接把那些草捻成了汁。 为什么这么痛? 失了清白的人居然还能这么痛,她感觉到身子下面一股黏湿,带着血腥的味道。 映入杏眸的男人吃惊的表情令她心生异样,她娇喘着:“怎么了?” “你,是处子之身。”明康仍然处在惊愕之中,喉结滚动两下,回过神来,忙从袖里取出自己的绢帕,替她擦拭着处子之血。 听了这话,朱璺也震惊不已,在看到明康展示给她看的那条侵了血迹的绢帕时,她睁大了眸子,也不敢置信。 当初老夫人让华太医在她手臂上点守宫砂,却怎么也点不上去的事,记忆犹新。 可是现在,明康却证明了她一直是处子之身。 明康愧疚难地伏在她的面庞边,轻吟道:“原以为你的清白不在,生米煮成熟饭,没有人再敢阻挠我们的婚事,想不到我才你是第一个男人,帕子放在我这里,必要时我会向大家证明你的清白。” 沾着她处子之血的帕子,就被明康松口气似的携进袖兜里。 突如其来的事,令彼此都百感交集。 明康的表情比先前多了一份自责,他低语道:“此生绝不负卿卿。” 他伏在她的身上喘着重气。 秋日艳阳高照,暖风吹在他们的身上,一派旖旎的风光。 再次起身整理好衣衫后,他们十指紧扣地互相依偎着,默默无语。 过了一会,明康又抚着她的面庞轻吻一下:“不要害怕,明日我亲自去府里提亲。” “嗯。”朱璺紧握着他的胳膊淡淡地回应着。 脑子里仍然没转过弯,她是清白的,华太医的守宫砂真是害人啊。 她躺在明康里怀里,望着淡蓝的天空,心情也畅快起来。 如此说来,明康还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想到这里,先前对明康略觉愧疚的心思也荡然无存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明康自带魅力的五官,令人暗叹。 男人的眼里含着淡淡的爱意,他深情地看着朱璺。 亲密无间地依偎着,从前的误解、争执与冷战统统都烟消云散了。 “为什么当日我们老夫人让华太医替我点守宫砂时点不上呢?”朱璺淡淡地说着一个严肃的事。 因为这件事,老夫人夜夜不得安心,而她也觉得愧疚了好几日。 在她已经坦然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时,突如其来的真相,其实让她仍未回过神,好像做梦一般。 明康柔声笑道:“那些方法都不大准确,你的清白我作证,这辈子我会好好照顾你。” 明康说着轻抚着她的发髻。 因为真相大白,朱璺一直压抑的心情也突然放松,变得有点好动。 这时她才意识到先前不是她不在意,而是她故意忘记这件事,其实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在意的。 真相令她彻底地松了口气,也令她不再逃避明康的炽热的目光。 好像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一般,再次看着明康时就觉得眼神也与从前不一样了,难得的轻松、无悔、无愧。 明康淡笑地看着她。 宜安啊,一直以为受了这般委屈,幸亏他发现了。 只是这个发现的代价有点大。 但是那又怎样,这是上天阴错阳差的安排,如果事先知道宜安是清白之身,他或许还没有这么大的决心,去冲破世俗,不顾外人的眼光,用最愚蠢却又最简单的方式来娶她为妻呢。 是上天错意的安排,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让宜安成为他真正的妻。 明康想着当日宜安因为误会了清白而无奈选择和亲之路的过往种种,仍然心有余悸,若不是中途变卦,宜安真得离开了他,那会是终身的悔恨。 谪仙一般的明康,身上淡淡的仙草香气不时地飘过来,暖阳照射的青草地上好像铺着夺目的金子,而明康像个玉山一般,带着神仙之姿,格外夺目。 她躺在他的怀里,娴静地接受着他指尖轻触后留下的心悸,这样的画面,就好像一对神仙眷侣,降临在青草地上休憩。 没有世俗的打扰,有的只是艳羡。 朱璺拾起明康腰间配戴的香囊,闻了片刻,只觉精神为之一振,奇道:“这是什么香?” 一直以为只知道明康身上的香囊千金难买,却总没有合适的机会细探究竟。 明康闻言抿笑着从腰间解下,系在她的裙上,朱璺吃惊地由着他把香囊挂在自己的腰间。 男人的指尖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她衣衫里的肌肤,耳边传来明康轻缓的声音:“这奇香是用当日《离骚》提及的宿莽、蕙芷、薜荔、杜衡等山野异草凝制而成的,带上它,香气染身可三日不散。”听了这话,朱璺又好奇地拾起香囊闻了闻。 只觉得这香气似曾相识,既亲切又陌生。 明康看着她好奇的模样淡笑无语。 她抬眸看着明康那似曾相识的面容,一阵眩晕,不知为何总觉得明康能吸引她。 也许他就是那个来大齐时所梦见的和尚,可是为何明康见到她一点困惑哪怕是小小的一句问候也没有? 她忽然想起,他们好不容易彼此相爱,如果,如果她离开了大齐,那么明康怎么办? 他会成为那个转世的和尚吗? 他还会性命无忧地活下去吗? 想着眼里又泛酸。 她默默地从明康的怀里起身,明康显然也察觉到她的异样,握着她的大手不由得稍稍紧了紧,害怕她会变卦,她会对未来灰心。 他静静地看着朱璺,只见朱璺又闻了闻那个世间少有的香囊,道:“宜安戴着这个恐怕不妥,若是回去被老夫人发现,我——”说着要解开。 明康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没有松手的痕迹。 朱璺看着他道:“要不,等你明日来提亲我再带上。” “不。”明康坚定道,“就带着吧,老夫人那里我会亲自说。” 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无语对视时,一直昏迷的朗月吃痛地苏醒过来。 刚被下迷药时不小心跌倒在地上,头部磕到一块石头,所以现在觉得后脑勺隐隐作痛。 迷迷糊糊中她看见坐在面前的一对亲密身影,瞳孔慢慢放大,朗月吃惊地盯着正背对着她,手握在一起,无语对视的明康与朱璺。 姑娘怎么会和明康坐在一起! 这简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朗月故意弄出声响,引来了那两人的目光。 朱璺红着脸避开了明康灼灼的眸光,看向朗月,淡笑:“你醒了。是明公子救你的。” 听了这话,朗月僵硬地看着明公子,语气生硬地道声谢。 朱璺这时起身,走至她身边扶起她,朗月就敏锐地发现姑娘身上戴着一个陌生的香囊。 那世间罕有的奇香,只有明公子身上才有。 她睨了一眼公子的腰间果然除了玉佩,香囊已经被摘去,那香囊已经戴在姑娘的腰间。 短短的两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里自恨刚才太疏忽大意,小瞧了谢家不自量力的家生子。 没想到用了迷香。 论剑法,她绝不会输给那两个大汉,可是偏偏就这么不争气,在姑娘最关键时刻想要帮助时,她却差点害了姑娘。 虽然不喜欢明康,但是明康救了姑娘是事实,朗月尴尬地上前道:“多谢明公子救了我家姑娘。朗月在此谢过。” “没事了。”明康回应着,然后走向朱璺,将她鬓角的碎发捋至耳后,深情道:“宜安,回去等我。” “嗯。”朱璺低声回应。 两个人突如其来的亲密令朗月惊诧不已。 她彻底地愣住了,随后观察他二人的神情,心里一紧,道:“姑娘时候不早了,不如,回兰若寺吧。” “天还早,宜安一起上山吧。”明康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闲闲地说道。 朗月闻言,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耳边就传来朱璺淡淡的肯定声。 朗月听了,只好问道:“谢家的那个家生子在哪?我要报仇。” “不必了,明公子已经报仇了。朗月,我们走吧。” 看着走在前面的才子佳人,朗月微愣,只好跟了上去。 明康看姑娘的眼神明显与先前不同,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故。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朗月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正在这时,从山路的那头传来脚步声,朗月抬眸看去,却是长乐亭主带着她的婢女夏桃走过来。(未完待续。) 189 求娶 长乐亭主朱璧面色沉冷,目光带着不甘心,嘴角一抹犀利的笑意滑过,她整个人看起来,来者不善! 估计是没想到她们会躲过一劫吧。 朱璺笑看着她,知道她心里的不甘,这个嫡女越发肆无忌惮了,竟然想要谢苏来坏她的名声! “明公子,你不是说去接水吗?怎么和我妹妹走在一起?”朱璧笑看着明康,不忘恨恨地瞪一眼旁边的朱璺。 听了这话,朱璺才知,明康是找接水的借口才阴错阳差地救下自己。 朱璧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时候她与明康已经有夫妻之实了。 朱璧一心一意地想要谢苏陷害自己,绝对想不到反而撮和了明康与她。 明康若无其事地点点头,道:“这附近没有水,碰巧遇上你七妹。” “七妹,你没事吧?”朱璧眨着眼睛笑看着朱璺,也不知道谢苏有没有得手。 她上下打量着朱璺片刻,觉得庶妹比先前更有神彩,眼睛更亮,面庞更红润,这气色竟把她彻底地比下去。 真是又嫉妒又怀恨。 朱璺淡笑:“六姐,觉得我会有什么事呢?” 朱璧讪笑:“七妹没事就好,你快上去吧,我和明公子还有话要说。” 朱璺看了一眼身旁的明康,没有说话,正想离开,手腕却被明康捉住了。明康淡淡道:“一起上山。” 看到明康的手握在庶妹的手腕上,朱璧的脸色极为难看。 耳边就传来明康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声音:“长乐亭主有什么话就真说吧。” “呃,我只想和明公子一人说。这里人多不方便。” 明康听了,仍旧淡淡地道:“宜安是你的亲妹妹,也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有何不方便?” 话音未落,朱璧的脸色惊变。 即将过门的妻子! 不仅朱璧,在场听到的人脸色都变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明康的身上。 “明,公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朱璧难看地挤着笑,望向明康,她仍不相信明康会当面这样说,她不甘心道,“我妹妹的清白不在了,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明康淡淡地道。 握着朱璺手腕的大手,落至朱璺的手上,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心,回头又对朱璧淡淡道,“你的妹妹,宜安乡主,是我明叔夜想要明媒正娶的妻子。” 朱璧差点栽倒,她睁大眸子不可思议地瞪着朱璺。 这个庶女究竟使了什么法子突然让明康求娶她! 她一无势,二无财,三无权,四无背景,只是个地位低下的庶女,为什么明康会娶她? 难道自己堂堂正正的嫡女,还比不上这个庶女! 朱璧不甘心,她很不甘心,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夏桃惊慌地从后面轻托住长乐亭主,仍能感受到长乐亭主身子的颤抖,明康镇定自若地看着她,“长乐亭主,方才你想说什么?” 朱璧抬头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明康,苍白着脸色,摇摇头:“没,没什么。” 明康听了,淡笑:“若无事,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客气地从她身边路,留给她一个凄凉的反应。 朗月跟在后面,心里也很凄凉,这个时候她明白了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此刻她同长乐亭主一样的震惊。 朱璺看了一眼牵着她的明康,他的身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好像一个玉人一般,这样美妙的人物,想不到今日与她并肩而行。 明康侧过头笑道:“迟早要说,不能总是让你受委屈。谢苏的事,你是不是怀疑长乐亭主?” 朱璺不置可否:“女人的嫉妒心有时会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我只好做好自己。” 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朗月心里凄然难过。 两个人在路旁休息,听到旁边有水流声,明康就去接水。 无人时,朗月才不放心地问道:“姑娘,你真得要答应嫁给明公子?” 她心里一千一万个声音,求菩萨保佑姑娘不答应。 然而姑娘只是笑而不语,看样子是默认了。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朱璺笑道:“你叹什么气?” “有吗?我是嗓子干了,想咳嗽。” “别急,一会明公子接了水来。” 想到明叔夜竟然莫名其妙地就拐走了姑娘,朗月嘀咕一句:“我才不喝他的水呢。” 谁知朱璺听见了,奇道:“你刚不是说口渴吗?” “哦,对。”朗月木然地点头,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 朱璺看此情形,微微蹙眉,想起了朗月与南宫昭的关系,再看她一副提不上劲的样子,就道:“明公子要来提亲的事,你不要告诉主公。我不想出什么变故。” 她想起当日,明康说第二日来提亲,结果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差点就将他们分开了。 这件事还是知道得人越少越好,尤其是昭叔叔那里。 虽然昭叔叔现在对明康印象不深,但是史书上提的昭叔叔最后杀了明康,可见他们的关系会慢慢地朝着坏方向发展,与明康有关的事,昭叔叔知道的越少越好。 朱璺想着却见朗月没有回应,抬眸慎重道:“昭叔叔那里已经答应过我,你已经不再听从他的吩咐,我和明康的事,你发誓不要和昭叔叔说,能做到吗?” 朗月凝色地点头:“好吧,姑娘,我不说。但是主公若是知道了,我想他可能不开心吧。” “为什么?” 朗月迟疑道:“毕竟,主公把你当成,义女看待的,主公对您好,可您却有事故意瞒着他,主公能开心吗?” 朱璺若有所思。 谢苏昏死后大约到了众人下山时才有人想起来,是谢家人派了小厮分头去找,然后发现的。彼时,昏死在草地上的谢苏,只见他下体血已凝固,插在要害位置的那支箭,众人都不敢处理。 谢夫人忙求杜老太妃帮忙,老夫人命人从兰若寺拿了担架,先把谢苏扛下山去。 不过谢苏的那玩意儿是废掉了,活活地成了阉人。 这件事也在世子们中间传播开来,大家都惊讶不已。 公主府里 谢苏屁滚尿流地爬在地上求李尚书替他作主。(未完待续。) 190 求情 不远处宫女冒然闯进来,突然看到尚书大人有要事商议,唬得忙退了出去。 “大人,您一定要替我作主啊。”谢苏说话一激动,下体就痛,这回他真得可成为尚书大人的宠妾了,半男半女。 李晏吃惊地盯着跪爬在地的谢苏,打量着脸色苍白的人,一撇微须跳了跳。 这个比女人还柔弱的谢苏,看得他心都快化了。他最依赖最宠爱的妾,竟然被他的属下阉了! 这不光是谢苏的羞辱,也是李晏的耻辱。 “他为何要对付你?” 李晏突然问道,依他对明康的了解,明康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针对别人。 尤其是八字没一撇的谢苏 谢苏哪里敢告诉他实情,避重就轻道:“大人,我与明康无冤无仇,他就是看不惯我,才故意要这样捉弄我,大人您可要替我报仇啊。” 李晏淡笑:“依明康的性子,若无冤仇,他没事干了,才找你?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罅隙?明康为何要这样捉弄你?他应该知道你是我的人,为何不顾我的面子把你弄成这样?是不是你这厮做了什么惹起众怒的事?” 李晏不是不知道谢苏的为人,但只是被他胜雪的白肌吸引了,女人都比不上谢苏如雪的白肌。 再加上谢苏有一套驭阳之术,把李晏搞得欲-醉欲仙,李晏对谢苏形影不离。 偏偏这厮今天重阳佳节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现在带着伤病来跟他诉苦。 李晏怀疑,谢苏想要霸王硬上弓,被明康整治了。 谢苏忙发誓道:“我真得没有做对不起大人的事。大人要相信我。” “得了,伤成这样!”李晏摇头,“明康到底和你有多大的仇。” 李晏出身于大齐名门士族之家,年少深受太祖爷恩宠,党附皇叔朱爽,主持选拔人才事,封列候,但为人虚浮,不受先皇喜爱,直到先皇去世后,小皇帝登基,朝政大权慢慢向朱爽靠拢后,李晏才得以出头,当了尚书大人,李晏如今在朝堂威风凛凛,谁敢对他不敬? 明康只是个庶常,怎么会对他最宠爱的谢苏不满呢? 不过李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知道谢苏除了驭阳术好点外,别无长处,而明康不同,明康是天下大名士,因为明康在他下面做事,无形中也抬高了他的身份,让他觉得自己倍受尊敬。 明康是他的面子,李晏不可能因为谢苏的几句话就把明康打入地牢。 “大人,明康不过是个寄养的嫡子,他有什么资格藐视我,藐视大人呢?还求大人替我作主。”谢苏又道。 “这个世风下,地位低下的除了无名无姓之人,还有有名有姓者,有名有姓者中包括两种人,一种人是出身低下,另一种就像你说的寄养的嫡子,但是明叔夜不同,他的名气可是连皇上都赞叹,皇叔也对他尊敬几分,何况又是我的手下,这件事不查清楚了,冒然下定论,被人知道,不光不能替你报仇,反而会让你受到更大的伤害。” “那么,大人,你真得不替小人作主了?”谢苏心里的气难平,一生气下体就痛得冒虚汗。 李晏来回踱步,冷笑一声:“你受的苦我会慢慢替你讨回来,这个你放心。明叔夜啊,难道就仗着自身的名气,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李晏似乎自言自语。 谢苏添油加醋道:“可不是,我说我是大人的人,明叔夜反而更加嚣张,直接砍断了我的命根子,大人,我那时唯一的想法是只求能见到大人最后一面。” 谢苏语气里难掩痛楚与悲伤,看得李晏的保护欲又勾了上来,携他入怀,安慰道:“不怕,不怕,本大人会保护你。” “呜呜,大人若再嫌弃我,我,我只能去撞墙了。”谢苏以袖掩面哭泣道。 李晏哄了他一会,谢苏才止住泪,道:“大人打算如何收拾他呢?” “把他的命根子送给你可好?” 谢苏眨眨眼睛:“大人是说真的?” 明康是大名士,若是他的命根子不在,岂不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若真能这样,他也忘记痛了,每天都扬眉吐气。 李晏看到他信以为真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时,谢苏才知道李晏是开玩笑,谢苏撒娇地轻捶着李晏的胸膛,嗔怪道:“大人真坏。” 李晏哈哈大笑,言归正传:“放心吧,我会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官罢了。” 可是在皇帝身边的正五品,比外放的正三品都体面。 谢苏眉毛一跳:“大人准备如何对付他?” 李晏缓缓道:“他敢动我的人,就要会出点代价,一个庶常,竟然敢打我的人,是谁给他这个胆子?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多问,好好养你的伤,没有我的吩咐,切不可私自找人出气,免得又被他欺负。” “多谢大人。”谢苏紧紧地握住李晏的手,感激涕零,满心欢喜地以身相许。 李晏喜形于色,在快活中不忘安慰道:“明康那小子,不过是个上窜下跳的小丑,说他是大名士他就真当自己天下独一无二的名士了,若没我抬举他,他什么也不是。” “大人说得对,明康就是个会一点文墨的儒丐罢了。大人若把他拿捏着他还敢说一个字不成!” 骂起明康,李晏得到的快活就越越多,他飘飘欲仙道:“明康不过是个芝麻官,以为受了皇上几句夸赞,得了几件赏赐,就真得成了大名士了?那些所谓的名士提起来不过是一些不得志的文人。” “大人说得极是。” 如李晏所说,谢苏以为明康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明府里却因为谢苏的事闹翻了天。 明喜义正严辞地指责着他的堂弟不该为所欲为。原本明喜并不知道谢苏的伤是何人所为。 当时发现狼狈不堪的谢苏时,谢苏躲躲闪闪没有具体说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明喜原本就瞧不起谢苏,看到他这个样子一路嘲笑到府里。 谁知明康进府后,突然就说明日去沛王府提亲。 明夫人吓一跳,继而回过神来,笑道:“康儿你终于想通了,要娶长乐亭主。” “不,我说的是宜安,一直以来我要提亲的是宜安。” “康儿,你疯了?宜安是个庶出,而且听她的嫡母透露的话,宜安已经失了清白,这样的女子你怎么能娶为妻?”明夫人吃惊地劝说。 明喜也收敛了对谢苏的嘲讽,驳斥道:“今日你亲眼看到了,她与谢家的那一位看起来关系不一般呢,你难道看中了谢苏那厮喜欢的女人?” 言语里带着不尽的嘲讽。 其实明夫人和明喜都希望明康娶长乐亭主,那样对明喜的仕途有极大的帮助。 亭主的夫君虽然不能做大官,但没有规定亭主夫君的哥哥不能做大官。 明喜恨不得按着他这个堂弟的头让他答应娶长乐亭主。 可是他这个堂弟总是做出让他们不解的事。 明康望着面前吃惊的两人,淡淡道:“谢苏那厮也是让我给阉的。 突如其来的话吓了明喜一跳。 谢苏的伤竟然是明康所为! “二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难道不知道谢苏那人最小鸡肚肠吗?” 明康淡淡道:“谁让他欺负宜安,没有杀他已算客气。” 明康的话令明喜与明夫人都吃惊不已。 明喜怒了,可是看到明康的表情仍旧是淡淡,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二弟,这件事你就没考虑过后果吗?谢苏那厮得罪他很容易,但怕就怕在他那张嘴上,他若去向李尚书告一状,你的前程怎么办?” 明康淡淡道:“我只知道我做对了一件事,做事情若是怕前怕后,和缩头乌龟有什么区别?” 明喜吃他油盐不进,轻叹了口气,扭过头去。 明夫人担心道:“康儿,阉了谢苏,你虽然痛快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整个明府的人呢?若是李尚书动怒,依他的性子他会善罢甘休吗?康儿你这样不计后果的做法,会害了你大哥的仕途。” 明康从榻上豁地站起,压抑着内心的愤怒,面色淡定,反而让明夫人与明喜吃惊,明喜只好劝他母亲:“母亲,别说了,我相信二弟做事时是考虑到家族的。” 明喜说着又望向面无表情的明康:“二弟,大哥还是那句话,娶妻当娶长乐亭主,凭着郭夫人累世的功名和朱室现在荣耀,傻子才会选择无权无势的宜安乡主,你当真以为皇上封了庶女做乡主,她就是乡主了?哪怕她是郡主,也没有长乐亭主带给你的实质性好处多。” 明康听了,淡淡道:“是为你的仕途吧,与我何干?” 他说着气愤地迈出家门。 明喜气怔地瞪着他的背影,嚷道:“母亲,明日我们都在家歇着,谁也不用去沛王府管狗屁的亲事。” 明夫人连声应着,叫她儿子别动怒。 明康要娶宜安乡主的事要不要告诉主公? 主公现在出征在外,但是主公身边有专门接收情报的人,若是知情不报,日后主公出征归来,要拿她是问怎么办? 可是她也答应过姑娘,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主公。 答应的事不能反悔,到底该如何是好? 朗月搓着手来回踱步,回沛王府时,老夫人还特意把她叫去,询问明康与姑娘的事,估计老夫人是听了朱璧的控诉。 灵苔院 老夫人从兰若寺回来,就喝到了荣姑姑亲自烹好的新茶。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对陈大娘道:“叫李步写封信,盖上我的印子,送到南宫府太傅手里。信里的内容明白了?” 陈大娘忙道:“老夫人,明白是明白,可是下人们的字没有一个好看的,金乡公主在这里,不如劳驾公主吧,谁都知道公主的字可是先前蔡大儒教的。” “这有何难,母亲要写什么,我来代写。”五公主放下茶盅笑道。 侍喜听了已经命人准备好笔墨纸砚。 陈大娘道:“还不是为了谢氏阿云?其实说来老夫人根本不用管,偏偏那个谢夫人救不了她的阿云就要把宜安拖下水,五公主,你今日没出门不知道,早知道应该让宜安也不出门,跟着你就好了。” 五公主闻言,眼神一凛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大娘看了一眼淡定喝茶的老夫人,就鼓起勇气解释道:“谢家的把她那个家生子派了出来,强行碰瓷宜安乡主。谢夫人和他庶子一唱一和,咬定宜安与她的庶子不清不楚,还要上门来提亲,五公主,你说可笑不可笑。”陈大娘说着还有满满的怒气。 五公主忙问:“是不是上次丁夫人提及的谢苏?” “除了他还会有谁。”陈大娘摇头,“原本以为这事简单的很,谁想不知道谁出的点子,这个谢苏咬定了宜安乡主与他关系不菲,而且说了好些令人气愤的话,怎么堵他的嘴也不行。那谢夫人无非是觉得她的女儿不称心了,也不让宜安称心。” “就这样,母亲就答应下来,要把谢家的女儿放出来?”五公主不解地看向杜老太妃,“母亲,要我说当时就该把那个无法无天的庶子打死。” 老夫人淡淡道:“算了,我也体会谢夫人当母亲的心,只要她的庶子不再来胡搅蛮缠,就帮她个忙把阿云放出来。那孩子看起来心地也善良,只是受了挑拨罢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五公主笑道:“母亲真是个活菩萨。” “五公主你不知道,那个谢苏今日罪有焉得,不知道被哪里打猎的人射中了,这巧的不说,还偏偏就射在了他的命根,这不是报应是什么?”陈大娘得意地笑道。 五公主扑哧一笑:“让姑娘们都瞧见了?” “可不是,也是倒霉才遇上谢家这样龌蹉的东西,幸亏姑娘们不明所以,五公主没亲眼看到,那脏东西痛得叫天喊地,没一个人同情他,原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谢夫人也真是的,竟然把他带过来了。” 五公主笑道:“那谢夫人没说什么?”(未完待续。) 191 下定 陈大娘道:“咳,老夫人答应托人走关系把谢云放出来,谢夫人求之不得,还敢言语,再说那个脏东西不知道干了什么勾当,跟着他的两个谢府的家丁都死干净了。谢夫人很不高兴呢,觉得那脏东西丢人现眼!” 五公主笑道:“活该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五公主说着又问道:“母亲若决定救谢氏阿云,我现在就写信。” 老夫人点点头,寻思片刻说了几句谢云的好话,让五公主添上,五公主笑道:“母亲对那阿云的印象还不错,怎么没把阿云招进沛王府做宗妇?” “原本我也有这个打算,不过暗地里瞧了下,发现阿云没有主见,凡事都听别人说的,这很不好,她适合嫁给馀子,但是依谢夫人强要面子的性子,估计难得很。” “那就等阿云再吃几个苦头好了。”五公主写完松了口气吹干墨迹笑道。 老夫人笑道:“说起来简单,这件事她都心疼得什么样子。急病乱救医,还想求郭夫人的胞兄郭志达。” “呀,那个人老奸臣滑,从他那里占便宜不脱层皮才怪呢。”五公主惊讶道,“母亲,管这件又有什么好处?” “只要她不用家生子再来惹是生非我就阿弥托佛了,还要她好处!” 五公主把信封了蜡之后,老夫人叫陈大娘把信交给李步,让李管家派人加急送给南宫府。 次日一早,老夫人追问起谢云的事,陈大娘摇头道:“那边还没放出风声。” 老夫人和孙女们喝过早茶,朱璺正想着昨日明康说今日来提亲的事,门外李步兴冲冲地来报,喜形于色,道:“老夫人,大喜之事,大喜呀!” 老夫人放下茶杯,笑道:“什么喜事?你这老东西越发不稳重了。” 李步急道:“大喜啊!大喜啊!老夫人,明家的人来提亲了!” 老夫人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放下杯子,朱璧拿在手上的杯子砰地落在桌上,茶水洒出来,忙道:“李步你没看错吧?” 她警觉地看向对面的朱璺,觉得这件事与她有关。 朱璧望向老夫人道:“老夫人难道明夫人是为我和明公子提亲?” “小姑娘家不要胡说,矜持一点。”老夫人淡然道。 荣姑姑也笑道:“长乐,你和你妹妹都有可能。明公子的想法常人不得揣摩,先听听明夫人怎么说。”荣姑姑说着起身扶起身旁的杜老太妃,老夫人也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五公主,看样子登高之后,明公子已经心有所属。 朱璧的面上泛起一丝得意之色,按长幼之序,也轮不到庶妹。 李步忙道:“老夫人,小人只看到明公子,明夫人未来。” 老夫人一听,就差不多明白了。望向朱璧轻轻地叹了口气,她蹙眉不语。 五公主笑陪着老夫人一起出门,朱璧原本也想跟着过去,却被陈大娘挡住了:“长乐亭主,老夫人要去商议的事,你们作小辈的还是别去看别去听的好。” 朱璧皱了眉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回头对朱璺笑道:“妹妹想不想去看看明公子呢?” 朱璺淡笑:“六姐,你自己去吧,我还有别的事,就不陪你了。”说着离开。 陈大娘看了一眼赞同道:“长乐亭主,宜安乡主已经回避了,你不如也回自己的院子吧,明家来下定的事,老夫人自有裁夺。我劝你安心等待消息即可。” 朱璧跺一跺脚,寻思着去找她的母亲商量。 偏偏郭夫人已经去了正德堂,杯子已经摔碎在地,呵道:“明公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叔夜只想求宜安为妻,请郭夫人应允。” 郭夫人气结,瞪着他半晌:“你堂母呢?让她过来同我说话。婚姻大事不是过家家,怎么能由你随口乱说呢?” “叔夜并非一时兴起,来府里之前,已经考虑良久,只是想求老夫人与郭夫人恩准,这是下定的四样并叔夜另添的四样,共八样,茶点果糕,样样俱全,请郭夫人批准。” “你——”郭夫人气结,看了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门口传来老夫人急匆匆的脚步声,郭夫人神色才慢慢收敛,走上前迎接道:“老夫人,您,来啦!” “我要是再不来,正德堂的屋顶估计都被你吵翻了。”老夫人瞪了郭夫人一眼,在五公主的搀扶下走到正北首的位置坐下。 郭夫人嗖地一下,老脸一红,埋头坐到她旁边。 明康见状,就向老夫人作揖道:“老夫人,叔夜今日来只为求娶宜安乡主,还求老夫人恩准。” 老夫人怜惜地看着他,叫刚落座的郭夫人先退下去。 郭夫人一怔:“老夫人,从来给子女下定之事,做父母的作主,为何老夫人要撵我走?我若离开,子女的婚事谁作主?” 她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被软禁的事。 老夫人淡淡道:“我有几句话想和明公子单独说,你先退下。” “老夫人——” 郭夫人还是不情愿离开,老夫人侧目瞪了她一眼,郭夫人无法,犹豫地看了一眼站在地中央的明康,慢慢地朝门外走去,路过明公子身旁时,郭夫人轻声告诫道:“明公子请你自重,长幼之序,怎么也轮不到小女。你想跨过我的长女迎求小女,先从我的尸体上迈过去。” 郭夫人说着离开。 明康没有动容,望向老夫人道:“老夫人,明康只为宜安,还请老夫人恩准。” 郭夫人走到门口中时,听到这话气结,回瞪一眼正德堂里的人。 老夫人扬起手,示意明康暂时不要说话,望向身边的五公主:“你也退下去。” 五公主一愕,怜惜地看了一眼明康,继而抿笑道:“女儿告退。” 等五公主一走,正德堂里只剩下老夫人的心腹陈大娘垂首侍立在后面。 陈大娘望向明康,又看了一眼老夫人,正德堂里一片安静。 老夫人望向明康,嘴角扯了扯,道:“明公子,你倾慕我的七孙女宜安?” 明康微怔,继而慢慢地点点头。 老夫人轻声笑了一声,她声音低低的,目光里含着慈爱之光,轻声道:“若想下定,明公子有没有想过,我的长女长乐亭主如何自居?”(未完待续。) 192 慕容 明康抿嘴不语,过了一会,才揖道:“老夫人,晚生不介意世俗的眼光,老夫人为何介意呢?老夫人意气风发时,何曾顾虑到他人的质疑?老夫人,叔夜只是希望老夫人能助叔夜实现心中的这个宿愿。” 老夫人寻思良久,淡淡地望向明康:“明家公子,你知道宜安清白的事吗?” 这才是老夫人一直犹豫不曾答应的原因。 朱璺已经失去了清白,是没有资格做明康的妻子的,明康必须知道这件事,尽管先前老夫人不愿意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但是明康执意要迎娶七孙女,老夫人不得已把这件事告诉明康。 明康微怔,肯定地点了点头。 “明公子,你既然知道宜安没有了清白,又是个庶女,为何还要娶她为妻?” 其实宜安做妾才是常情。 明康淡淡道:“老夫人,宜安的清白都是因我而起,还请老夫人原谅。” 老夫人微惊,明公子竟然为了朱璺揽下清白的事。 她顿了下,道:“明公子,你喜欢宜安,我会想办法成全你,可是你没有必要这样说,宜安是我的孙女,我当然不忍心看着她失去清白,但是事 实就是这样——”老夫人无比心痛,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忍不住落泪,陈大娘忙得上前安慰她。 明康没有一丝的惊讶,这件事他似乎很清楚,老夫人有些惊讶于他的反应,不解道:“明公子,难道你真如世人所说,什么都不管不问吗?老妇知道你是天下有名的大名士,亦是个贤士,可是这件事非同小可,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吗?” 明康淡淡地道:“老夫人我只想求娶宜安,请老夫人恩典。” 老夫人讶然地看着他,定了定眼神,问道:“明公子,宜安可愿意?” “若老夫人同意,宜安自然也会答应,叔夜知道宜安特别在乎老夫人的看法。” 老夫人吃惊地看着明康,陈大娘反应过来,忙喜道:“老夫人,恭喜老夫人,明二公子与宜安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老夫人就应下来吧。” 老夫人有点犹豫,缓缓道:“明公子,你的心意我已知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你却只身一人来这里,明家的长辈为何都没有一起过来?” “老夫人,是叔夜要迎娶宜安,叔夜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叔夜顶天立地,自己为自己求娶。” 听了这话,老夫人若有所思。 只怕是明夫人与郭夫人意见相合,不答应吧。 先前也是这样,宜安若嫁过去,与明夫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在一起如何相处? 老夫人心事重重道:“明公子,话虽是这么说,可是这婚姻大事,做长辈的若不支持,宜安日后,难道一辈子不见明家的长辈?这件事还需要明夫人首肯,我这心里才踏实啊。” 老夫人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 明康恭敬揖道:“老夫人的顾虑叔夜理解。老夫人若能应下,叔夜回去,就向堂母禀明,我堂母是个明理之人,不难说话。” “但愿如此。”老夫人沉声道,“若你的堂母也应下,那么这件事我断断没有再反对的理由。这下定的八样,我先收下来。宜安是我的孙女我当然希望宜安好。” “多谢老夫人成全。” “回去好好与你堂母说,这件事暂时不必声张,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我自会公布。” “是。”明康揖道,“老夫人,叔夜先告退。” 老夫人淡淡地点点头,看着明康神仙一般的仙姿,重重地叹了口气。 陈大娘不解道:“老夫人这是高兴的事,为何老夫人看起来不甚欣喜?” 老夫人苦笑:“可怜我的孙女没有清白,日后也能成为别人说三道四的把柄。” “老夫人,方才明公子说的一句,让婢女觉得可以解这个局。”陈大娘笑道。 老夫人不知道陈大娘指的是明朗说的哪句话,纳罕道:“什么话?” “明公子说宜安的清白是他所为,何不就顺了明康的意思,这样既顺水推舟,没有人再辩驳这门亲事,另外,还可以护得宜安乡主的周全,两全其美的事,老夫人何不就应下来呢。” “说得轻巧,明康是个名士,世人会相信吗?退一步说,即便相信了,宜安护周全了,可是讥笑就会迁到明康身上,我怎么能忍心呢?” “明康对世俗毫不顾忌,按道理讲,他做出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两情相悦的人被世俗羁绊着,明康如此行事只为成全,婢妇倒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的地方。” 老夫人听了心有动容。 陈大娘说的不无道理,只是让明康背这个黑锅,凭良心讲,老夫人过意不去,老夫人淡淡地问了一句不相干的事:“赵夫人说的那个房姓的婆子找到了没?” “没呢。”陈大娘直摇头,“也许是赵夫人说错了亦或者是她听错了。婢妇派人打听了好几遍,没有房姓的女人。老夫人这个线索断了。” 老夫人望着地不语。 门外一阵吵吵嚷嚷,搅得她心烦,她的六孙女气呼呼地跑进来,“祖母,您得替长乐做主啊,长乐是长,妹妹是幼,自古以来长幼有序,现在明公子要迎娶妹妹,这不是羞辱长乐吗?长乐若觉得活在这世上没了脸面,祖母你可千万别答应啊。” 老夫人被吵得头痛,揉揉眉心,道:“谁告诉你明康要求娶宜安的?” 朱璧眨眨眼睛,缓和了语气,不解道:“外面都在传,明公子要娶妹妹,长乐被笑话成没人要的姐姐,难道不是真的吗?” 老夫人斥道:“谁在传闲话,把名字报给李步。长乐,这件事并没决定,你别急,祖母也考虑到了你。你别急。” “老夫人这件事难道没有答应?” “长乐,这件事你先别管,放心吧,祖母会先考虑做姐姐的,祖母不会让你难堪。” 老夫人三言两语地哄好了朱璧。 朱璧抹了抹眼睛:“有祖母这句话,长乐就安心了。” “你啊就不能跟你妹妹好好地相处吗?”老夫人叹气地看着媚俗的朱璧,怎么看也不像个嫡出的,等朱璧走后,老夫人陷入回忆般道:“你看长乐像我的嫡孙女吗?” 陈大娘迟疑道:“老夫人,依婢妇的短浅见识,婢妇觉得吧,这事有点悬。” “呵呵,你这个老狐狸,倒是会打圆场,说的话都要让人捉摸,难道还怕我怪罪于你?” 陈大娘讪笑:“婢女哪敢呀,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心都是肉长的,长乐亭主一直以为都是婢妇心目中的沛王府嫡长女,突然若是,哎,”陈大娘结巴了,“婢妇会很难过,长乐亭主也会更难过吧。老夫人不挑明真相,其实对大家都有好处。” “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突然间让我接受一个不敢置信的事实,我也没办法适应。”老夫人叹了口气,“只是委屈了宜安。” 陈大娘安慰道:“老夫人,现在疼爱宜安乡主也不迟。可是现在追究十五年前的事却迟了。” 正说着五公主笑意盈盈地走进来,道:“母亲和明家公子谈好了?” 老夫人淡笑:“这件事先搁置着,等明家的人议妥后再议。方才你进来时可曾碰上长乐?” “是啊,碰上了,哭着跑进来的,笑着走出去的。也不知道母亲说了什么让她态度变化这么大。” 老夫人蹙眉:“这小性子真让人头疼。” 五公主闻言意欲安慰,人报丁夫人来了。 “老夫人,我听说明家人来提亲了,提的是不是宜安啊?”丁夫人着柳绿花缎袄子,杏黄绸马面襕裙走走了进来。 丁夫人看起来神清气爽,一张精致的脸上带着精明的油光,款款坐在旁边的榻上,看了一眼那下定的八样礼盒,不紧不慢道:“老夫人是收下了明家的下定之物了?” 老夫人点头道:“我也没有防备,明家的儿郎竟然今天大清早过来下定,刚刚长乐已经来我这里闹过了,我好安慰了半晌才止住了她的泪,丁夫人你别说差了。和几个管事的奶娘说声,严禁再私传小道消息,免得你大姐与长乐吵,我是被她们吵怕了,这要是再嚷嚷闹大,咱们府里的颜面可真得要丢了。” 丁夫人颔首,赞同老夫人的意思,劝慰道:“老夫人,为了儿孙们真是操碎了心,又要防着大姐不惹是生非,又要长乐不吵不闹,更要心里权衡不至于宜安受了委屈,老夫人真是不简单。” 杜老太妃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眼下这件事还只是次要的,不过丁夫人的话让她很受用,郭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岁数越大反而不如年纪小的丁夫人识大体,这大概就是常人说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郭夫人是陷入迷局中,越来越失去自我了。 老夫人只希望整个王府好,她并不刻意地厚此薄彼,实是因为郭夫人前面的几件事闹得不像话了,才让她慢慢地失去了耐心,若是郭夫人能像丁夫人这样识大体,再辛苦她也值得。 老夫人笑道:“你来是不是有什么要请示的?” “被老夫人料中了。”丁夫人笑道,“合婚的吉日就在下月初二,儿媳得预备下什么呢?” 老夫人道:“有什么难的,就在四大样的基础上,再添上一对大雁,一对玉镯、玉簪并一双海盐吧。” 郭夫人想了想道:“老夫人说的前三样让儿媳料着了,老夫人要的海盐真是妙啊,茶是山茗,盐是海沙,老夫人取其山盟海誓之意,可谓用心良苦,希望杨家人能感觉到老夫人的一片心意。” “有道是‘一片黄茶叶,定倒须弥山’,母亲真是煞费苦心了。”五公主也笑道。 老夫人漫不经心地点头,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也不知谢家的丫头放出来了没,直到下午,陈大娘才附耳悄声道:“老夫人,谢云被刘大人找个证据不足的借口,放出来了。” 老夫人点点头:“那个家生子呢?” “听说被谢夫人骂了一顿,气焰收敛了。” 老夫人满意地点头:“宜安呢?” 陈大娘道:“早上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婢妇也没有问去了哪里。” “几个人跟着?” 陈大娘忙道:“老夫人放心,坐的是府里的马车,除了赶马车的小厮,还有结香和朗月两个丫头跟着。”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 朱璺出了门后,马车从平阳巷拐出,入了另一条街道,方才街头的喧闹与叫嚷声就被隔绝开来,她掀帘看向马车外面,两旁是结实厚堵的墙,道路只有两辆马车并排而行的宽度。 朗月掀起马车帘看向外面,笑道:“姑娘,快到了!” 朱璺正要回应,从她的马车旁边也冲过来一辆华盖的马车。那马车油漆得光亮亮的,绒制的车窗帘时不时地飞起,马车里面一双明亮灼人的眸子正盯着她。 马车突然就停在了她们的马车前面,马车往前一勒,突然停下,马车里的人跟着往前一晃,忙稳住身子。 朗月凛然,欲拔出腰间的薄剑,朱璺摇摇头:“先别动手,看看外面的情形。” 她透过窗帘,看着从对面马车里走出来一个男子,心里咯噔一下,那人正是步归。 这个人和慕容家肯定有关系。 上次他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可是思前想后,慢慢地就料到这人的身份与辽东慕容家有关。 慕容涉归一瞬不瞬地盯着从马车里探出脑袋的她,过了一会,雄厚醇厚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又见面了,宜安乡主,你不会每次见面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吧。要不要我再次告诉你我的名字?” 朱璺走至马车边,掀帘道:“你的名字是假名,我无意想要了解。你这次拦我的马车又是为何?” 慕容涉归只是笑,没有一丝的生气,不顾沛王府小厮的阻拦,狠狠地把小厮从马车上推倒在地,走至她的身边,笑道:“美丽的姑娘,明明从你的眼神里看到了紧张,为何还强作镇定?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心里对我有好感。可是为何你要伤我的心呢?”(未完待续。) 193 告白 “公子说话注意分寸!”朱璺身边的婢女朗月生气道,“我家姑娘与你只是萍水相逢,还望你日后不要再刻意邂逅了。” 听到她身边人气愤的话语,慕容涉归定定眼神,看清了是朗月,笑道:“哟,又是你!你这个婢子,看不出来,把姑娘保护得很好嘛。” 他说着又挑衅地靠近,看向宜安:“重阳节登高远眺开心吗?”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绷紧着神经,用力按压下内心起伏不定的情绪,目光垂下,他怎么知道? 慕容涉归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有无限的怅然。 “我知道明康在等着你,我只有几句话,说了就走。”慕容涉归带着绝决的表情,突然看起来很憔悴。 四目相对,慕容涉归轻轻地扯了扯嘴角,笑道:“如果明康有一天不要你了,你来找我。我是辽东左贤王的长孙慕容涉归。” 突然如其来的告白,加上他自告身份,马车里的人听了都惊讶不已。 原来他就是左贤王的长孙慕容涉归! 朱璺面色惨白。 结香也吓得失语,赶马车的小厮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这个魁梧壮实的男子。 步归确实不像大齐人,这一点在此之前朱璺已经怀疑过,也曾怀疑他与慕容家有关系,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左贤王的长孙! 慕容涉归! 涉归?步归! 原来他只是把名字的部首去掉了,朱璺睁大杏眸盯着他平淡略带凄凉的眼睛。 慕容涉归自我嘲讽:“和明康比起来,我的确不如他,甘拜下风,你放心我不会找明康的麻烦,这本是两情相悦的事,只是因为你曾经说过的自愿和亲,给了我希望,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不怨你,可能我们有缘无分吧。答应我,你要平平安安的,日后若明康反悔了,你就来找我。我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着。” 他话语里带着难过。 朱璺讶然,半晌才道:“你就是辽东慕容家与大齐联姻的慕容涉归?” “没错,是我。” 慕容涉归淡笑着点点头。 从前的一切都是黄粱美梦啊。 “第一次与你在三笙湖畔相遇,就喜欢上你,第二次在客栈再遇,你告诉我,你自愿与我联姻,那时的我就想像着为你揭开盖头的样子,可是后来你却变卦了,原来你根本就不愿意,你的心里早已有了他,你给我的仅仅是你的替身。宜安,你真残忍。” 说到这里,慕容涉归紧凝着她,眸子里带着失望。 这也是他迟迟不肯回辽东的原因,他不要去见那个替身。可是重阳节那日发生的事,将他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幻灭了。 没错,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真正两情相悦的人是他们,在宜安的生活里从没有过他的存在。 慕容涉归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来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话朱璺惊呆了。 慕容涉归已经知道了锦茜是假郡主的事,那么他会不会迁怒于锦茜,置锦茜死地呢? 天灵盖像被猛地敲了下,朱璺的心狂跳不止,她惊愕地望着对面魁梧的男人,他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了,是要拿锦茜与她做交易吗? 想到这里,朱璺紧紧地抓着马车的扶柄,感觉那扶柄都快被捏碎了。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锦茜,不知道眼前的男子回去后会如何对待锦茜。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压抑住内心的惊惧,杏眸盯着慕容涉归,看了半晌道:“希望你能善待她。” 慕容涉归闻言,哈哈大笑:“怎么,你还担心你的替身?” 慕容涉归的坏笑,令朱璺和她的婢女更为惊诧,男人的眸子变化莫测地看着她。 朱璺咬了咬牙,挺直脊梁道:“慕容公子,如果你生气的话就冲我来,锦茜是无辜的,我与她情同姐妹。” “呵呵。”慕容涉归冷凝着她。 她再次对视上那双带着淡淡怒意的黑眸,几乎是下意识的,向他行着大礼赔着不是。 “宜安,你这又是为何?”慕容涉归后退一步,错愕地看着她。 可能她真得误会自己会拿替身出气。 朱璺淡淡道:“事情因我而起,与锦茜无关。慕容公子若想出气,就向宜安问罪,这件事与他人无关,与大齐也无关,皆因宜安心有所属,才让慕容公子难堪。” 慕容涉归看着她没有说话。 隔了一会,他才笑道:“你怕我把气出在替身身上?” “慕容公子,替身有名字,她与我情同姐妹,名叫锦茜。”朱璺淡然道。 慕容涉归大笑:“难道我还要为了你记住她的名字?你忘了与我们慕容家联姻的是宜安郡主,而不是什么横空冒出的锦茜,我若记得她的真实名字,我父亲若知道这件事,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 听了这话,朱璺心下方定,虽然慕容涉归生气,话里带着酸,但是他帮助帮着锦茜说话,说明了慕容涉归不会迁责锦茜。 慕容涉归长叹口气:“我来不是为难你,只是想和你告别,临走时还是那句话:如果哪一天你想起了我,就请来找我,我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 慕容涉归说着毅然地转身离开。 那辆黑漆马车慢慢地在她的瞳孔变小,直至从眼帘里消失。 “姑娘,慕容公子的话可信吗?锦茜会不会有事?”结香担惊受怕道。 慕容涉归的话好像个魔咒,一遍遍回想在她的耳边。 朗月道:“听慕容公子话里的意思,好像观察了姑娘好一阵子,只是想不到他早已知道姑娘的身份,希望他不会出尔反尔,不会让姑娘为难,若是真得因为和亲的事,让边境不宁,南宫大人也不会袖手不管,姑娘放心吧。” 朗月的分析固然有理,但是在和亲一事上,理字与她不沾边。 在和亲的路上,她曾经想过自己的命运与辽东相连,出乎意料的是老夫人最终改变了主意。 朱璺看着远处,目光放空道:“但愿锦茜不会出事,他竟然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 想到这个又是一阵心惊胆战。(未完待续。) 194 说合 但愿,慕容涉归圆这个谎,护锦茜的周全。 结香叹了口气:“想不到他就是慕容公子。也难怪那些日子刻意地与姑娘邂逅。” “慕容公子既然把事情都说出来了,说明他已没有隐瞒的必要,他若真想迁怒锦茜,就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姑娘。”朗月依旧安慰着。 结香也不忍让姑娘心里有负罪感,道:“慕容公子与大齐并非结怨,只是不满大齐阻挠他们向宇文鲜卑报仇,我也相信慕容公子是个明理的人,刚才他并没有说要挟姑娘的话,慕容公子应该是打算放手了,所以才来向姑娘告别。” 朱璺听了,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老夫人,我不想让老夫人担心。” “姑娘放心,奴婢的嘴比蚌壳还紧,绝不会吐露半个字。”结香道,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惊道,“上次老夫人寿辰时,有个外客号称是明公子的朋友送了一支罕有的东北人参,难道也是慕容公子?” 朱璺抿唇不语。 慕容涉归很早就注意到她,这次突然离开,或许是发现了昨日她与明康的事。 想到这里圆脸微红,岔开话题,小厮继续赶车。 马车刚拐了一个弯,又猛地向前一勒,朗月凛然走至马车边掀开帘子瞧向外面,看了一眼,转过头对车内的朱璺道:“姑娘,是明公子。” 提起明康,朗月心情复杂。 朱璺走至马车边,明康的仙姿就映入眼帘,看明康一脸放松的样子,朱璺知道明康已经提过亲了。 明康站在马车前面,凝着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朱璺圆脸微红,起身下了马车,这时明康也走过来:“宜安,我已经提亲了。” “我知道。”朱璺抬眸一笑,“好像明夫人并不赞成你这样做。” 明康低笑:“宜安不用担心外人。” “公子孑然一身时,外人无法干涉,但当两个人结为一体,就是两个家族的事,公子不怕我嫡母的娘家报复?不怕你的堂母堂哥因为这件事众叛亲离?” 明康依旧低笑:“宜安不必担心,大不了跟着为夫寓居河内。” “河内?”朱璺吃了一惊,想起了史书上提的宫廷政变后,明康移居山阳的事。 明康依旧低笑:“是啊,山阳是个好地方,那里有山有水,有离骚中提及的仙草,亦有我的几个好朋友,到时可以常常和好朋友相聚,何乐不为呢。” 他提的朋友就是上次在竹林里见到的那几位。 坐在竹林里弹琴练舞颂诗歌赋,自然是人生一件畅事,可是有些人找上门来没有办法拒绝的。比如赵会。 朱璺想了想道:“你已经想好了,但是这件事不要告诉赵姓的人和复姓的人,这对你很重要。” 明康淡笑:“为夫要生气了,宜安又要说什么天罗命。宜安不必担心,世事无常,为夫懂得,只求这一世能够安好。” 他情不自禁地抚了下她耳鬓的碎发,这个场景刺痛了坐在马车门边朗月的眼睛。 结香低声笑道:“若能陪姑娘嫁到明府,服侍明公子,这辈子也值了。” 结香感叹完,原本想着朗月会来羞她,谁知朗月没有任何的反应,像个冰人一样死死地盯着前面亲密说话的一对。 “哎,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似的。”结香吃惊道。 朗月顿了顿,生气地扔下帘子气呼呼地坐回马车里。 外面朱璺呆了呆,嘴角蠕动着,由着他有意无意的指尖触碰。 她想起一件事,又道:“上次我与辽东慕容家和亲的事你记得吗?” “当然。”明康抚着她的脸庞,漫不经心地回道。 朱璺倒吸一口凉气,缓缓道:“方才我碰上了慕容涉归。” 明康的手一滞,“他在大齐?” “你知道这个人?” 明康神色微凛:“他就是左贤王的孙子,准备联姻的人,他认识你了?” 明康蹙眉,若慕容涉归知道了这件事,那么事情又变得棘手,慕容涉归知道和亲人有假,若借机在边僵动乱,那时就是大齐占不了理。 朱璺看着明康微凛的神色,就知道出大事了。 她肯定地点点头:“我们很早就认识了,还记得那次你邀请我们去三笙湖畔时,他救过我一命,只是使用了化名,后来我又无意中遇见他几次,上次和亲的路上,他也途中拦下我,和我说了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当时没有多想,直到今日他突然又来告诉我他的真名,说了几句告别的话,就离开了。” 慕容涉归说告别的话,朱璺刻意地模糊,没有具体地告诉明康。 明康也没在意,只是惊讶于慕容涉归早就认识了朱璺,如此说来,这场政治联姻,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已经埋下了隐患。 明康神色微凛没有说话。 朱璺想了想道:“他人看起来不坏,没有说追究的话,只是尊重我的选择。” “但愿如此。”明康缓缓道,“慕容涉归为人狡猾,居然自己暗地里跑来大齐打听你。这件事你也不必担心,为夫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两个人正说着话,朗月故意在马车里轻轻咳嗽了声。 明康低笑:“你的婢子,看样子不太喜欢我。” “不会的。”朱璺淡笑,“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在府里等你迎我进门。” “等着我。除了我不要答应任何男子的请求。” “我只等着你,不会搭理任何男子。”朱璺肯定道。 明康笑笑,忽然双手捧着她的脸颊,探下身子,深情的唇压下来。 小厮正背对着他们把风,而朗月和结香又坐在马车里,帘子放了下来,竟无人看见他们的深情一吻。 明康俯视着她,阳光下,他玉润的面庞带着笑意,连笑容在朱璺看来也是沾着阳光的。 他轻声低吟道:“去吧,我看着你离开。” “嗯。” 朱璺说着也不舍地三步一回头,看着明康,慢慢地上了马车。 “姑娘,有些话我知道不中听,但是还是想告诉姑娘,明公子来提亲固然可喜可贺,可是三个月前,明夫人又替明公子向长乐亭主提亲,先不管明夫人当时做得对不对,现在弄成这个样子,郭夫人和长乐亭主会善罢甘休吗?”朗月低声说道,“奴婢听丁夫人说,郭夫人和明夫人都互相换过生辰八字了。” 结香闻言,知道朗月说的话已经被姑娘听进去了,遂屏息凝神地静听下去。 朱璺脸色微微一沉,道:“那后来,八字如何?” “丁夫人一向讨厌南灵院的人,但这次都亲口承认二人八字大吉,感叹长乐亭主的生辰竟然与明公子的绝配,连一向不待见长乐亭主的丁夫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试想明夫人会多么想要这位堂媳过门。这也是明夫人今日没有同明公子一起来府里提亲的缘故。姑娘的八字与明公子的八字,有点不合。” 朱璺微怔,八字不合? 她抬眸望向朗月,不知道朗月为何一直反对她与明康靠近,难道只是因为她曾经听命于昭叔叔? “八字不合,你听谁说的?”结香惊道。 朗月神色微凛:“我知道这件事最好不要告诉姑娘,免得姑娘伤心,但是这件事如若不说,姑娘日后过得不好,或者后悔了怎么办?这是丁夫人暗地里找人算的。这也是为什么丁夫人对长乐亭主与明公子八字相合吃惊的原因。丁夫人告诉奴婢,是想让奴婢必要时告诉姑娘一声。” 其实朗月说的已经很委婉了。 丁夫人原意是朱璺与明康的八字天生不合,而且相克,容易引起血光之灾。 当然老夫人不会讲究这个,只要她的两个孙女中有一个能替她把明康招作沛王府的女婿,老夫人就很开心,八字什么的迷信说法,老夫人压根不信。经历过大风大浪后,她只相信实力。 结香提出了质疑:“朗月你说的若是实情,那为何老夫人不管呢?” “老夫人只想让明公子成为府里的女婿吧,这个朗月不知情,奴婢又不是老夫人肚里的蛔虫,怎么知道?” 朗月隐瞒了一件事,若是朱璧与朱璺的身世一对调,那么宜安乡主与明公子是绝配。 老夫人不说,她也不会说出来引起众人的猜疑。 结香略有些迟疑地看向姑娘,姑娘面色沉冷,蓦地抬头:“朗月,若你看不惯我与明康,就送你回公主府可好?” 朗月吃了一惊,忙认错道:“奴婢知错,奴婢暨越了本分,姑娘只当奴婢从来没有说过,求姑娘宽恕。” 朱璺默然不语,过了一会,才道:“什么八字,这些东西往后别再我面前提起。” “是。”朗月暗自抹汗。 马车回府后,朱璺叫朗月先回院里,仅留下结香在身。结香朝朗月吐吐舌头,朗月后悔不迭,唉声叹气地离开。 结香跟着姑娘漫不经心地朝后面小梨山亭走去,散散心。 结香也劝道:“朗月那个丫头无心之语,姑娘不必放在放心上。” 两个人说着,忽听到山上的梨山亭里有细碎的讲话声。 二人面面相觑,不再言语,站在山下就听见上面丁夫人的婢妇白大娘轻声道:“夫人,婢妇刚才已经细细地跟谢府买菜的婆子打听清楚了,她们家阿云的八字儿准得很,这门亲事可以着人提一提。”白大娘压低声音道,“婢妇觉得趁着阿云出来,心有余悸时,请她来府里坐坐,到时再安排年轻人见个面更好。” 山下的朱璺与结香面面相觑,丁夫人想要替纪四哥求娶谢氏阿云? 那个没有主见的女人? 朱璺以为自己听错了,忙示意结香不要说话,再次竖耳倾听。 这时丁夫人低声问道:“谢夫人的意思还以为她女儿多宝贝似的。” “女儿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谢夫人的想法可以理解,但是关键看她的阿云,阿云有意,谢夫人还不是由着她。” “这倒也是。”丁夫人低笑出声,“这件事你看找个什么借口好呢?” 白大娘道:“沛王府与谢府是三代的世交,又是亲戚,走亲串友是常有的事,不如借世子下定的喜事,叫那个阿云过来,谢家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老夫人救了她的女儿,亲自登门拜谢是应该的。那谢云如今已满十四,也该趁早定亲,等到阿云与纪公子相见,互相有意,老夫人一说合,岂有不应允的。” 丁夫人笑了道:“这事可行。” “夫人真是好眼光,莫说谢府的祖上一门三相是何等的荣耀,只说眼下,他们家再无权贵,也还有累积的金山银山花不完,谢公子官职不高,但人脉广,他们府上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是个嫡女,谢家上上下下万般宠爱,若撮和了这门亲,不仅夫人您面上有光,还可以让纪公子倚助于整个谢家的势力更上一层台阶。” “老货,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响。”丁夫人笑道,“连我都没考虑这么多,纯粹是看在她家阿云乖巧的份上。” 朱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丁夫人想要招阿云为媳。 只是没想到是阿云。 前儿还让她下地牢,吃了番苦头,这个阿云若是嫁进来,岂不是自己要倒霉。 只听得亭里的白大娘忍不住笑道:“今日谢氏阿云走出了地牢,看到她母亲后哭得很伤心呢,脾气也收敛了不少,吃过亏的人就是懂事多了。 “前些日子,阿云来我们府里,婢女瞧着袁氏拉着阿云说了许多话,估计那个袁氏在为她的儿子袁准寻思着阿云的亲事,不过等到谢衍发现后,衍公子找了个借口把阿云带回去了。看起来她那个大哥也不是省油的灯。” 丁夫人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才道:“我的纪儿虽然不是世子,但是也算是平起平坐的嫡子,王爷又是朱室最尊贵的一品公爵,有自己的封地,连皇上都尊敬几分,加上中山王家的势力,谢家的人该掂量掂量是与一个远离京都的从三品文官联姻,还是与皇室攀亲,毕竟他们谢家往日的光辉已经不在了。”(未完待续。) 195 看中 白大娘笑道:“可不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地接近皇室。” 丁夫人眼里一抹精光滑过,笑道:“谢家这门亲事志在必得,这件事千万别透露给郭姓的人,谢府现在正是弱势,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其实早在上巳节谢氏阿云来了时,我看那个姑娘就与我们纪儿有缘。” 假山下面的朱璺与结香无语对视,想不到丁夫人一直留意着谢云,谢云那种没主见的,丁夫人为何执意认定是她的长媳? 想起玉楼春的静仪,朱璺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丁夫人拉笼谢家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朱璺思忖一回,总觉得丁夫人想让谢家为她所用。 谢家的人虽然只是个正五品的官,但是掌握的通往京畿重地的河道口。 丁夫人想利用这个河道做些什么呢? 耳边又传来白大娘的声音:“可若是谢家与袁家心照不暄……” 丁夫人胸有成竹,道:“你只需替我办好邀请的事,到时看看我们纪儿能不能看上眼,我也不想纪儿的婚事里涉入过多势力,纪儿和纵儿开心就好,当然若能看中谢氏阿云,两全其美,我是求之不得的。” 白大娘佩服道:“夫人凡事都替两位公子想到了,婢妇惭愧不能帮得上夫人什么忙。” “话扯远了。你马上准备好活雁吧,后日就是初二,世子的事还没操心够呢。” 白大娘闻言,就忙去准备。 朱璺与结香见亭子里没了动静,不敢久留于此,就悄悄地退开,唯恐被丁夫人发现,忙拉着结香悄无声息地走进梨林深处。 走至安全无人的地方时,阳光通过梨树林洒进来,偶尔还能看到没被发现逃过采摘的大梨子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 结香低声问道:“此事与姑娘无关,为何姑娘这般紧张?” 朱璺回头望了一眼被梨林遮蔽的亭子,她那杏眸里闪现出的睿智的光芒,结香又敬又叹。 姑娘自从上巳节脑子清醒后,是越来越聪明了,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思变得越来越缜密,她们这些自认为服侍主子惯了很会察言观色的底下人都自愧不如。 下午的阳光正好,两个人就朝千雪堂走去,朱璺缓缓道:“谢氏阿云没有主见,想不到还这么抢手,不过抢手的不是她个人的模样和品性,决定她抢手的原因还在于出身和财富地位,可惜啊可惜,女儿家的福气还在于觅得一个好夫君,若是这门亲事里原本就带着盘算,日后谈何福气一说。” “姑娘好端端的替那个阿云说话?奴婢记得那个阿云自己也有问题,总是和刘大人的女儿结帮,奚落嘲笑不如她们的人,本来她还笑话过姑娘,后来姑娘慢慢的地位比她高了,她不敢笑话了,但却对姑娘明里改为暗里的踩呢,不管是袁家还是二公子,我都觉得她配不上。”结香愤愤不平道。 朱璺心中已打定主意,如果谢氏阿云非要在朱家和袁家择婿,那还不如成全四哥朱纪与谢云,她与明康的事是板上钉钉的,在沛王府里的时日不多,日后是要嫁到明家的,明家与袁家是舅甥关系,谢云若嫁到了袁家,就成了她的舅家妯娌,难免不会对袁家添油加醋地说她,到底因为这层亲戚关系又不好当面驳斥,若是谢云再与明夫人联手,那她就是两面夹击。 但是娘家不同,谢云嫁给馀子朱纪,娘家人自然会有人制衡着她,加上杨柳是宗妇,亦是自己的闺阁好友,对付谢云的挑拨就容易得多了。 所以怎么权衡利弊,这次她都要站在丁夫人这边。 丁夫人若能拿下谢云,于她日后也省事。 想到这一层,朱璺对结香道:“谢氏阿云嫁给我二哥,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去盯着我二哥,看他什么时候回来,回来了就叫他来千雪堂陪我玩会,就说,七姑娘想和二公子说些事情。” “姑娘您还真得帮助谢氏阿云?”这时两个人已经走出了梨林,巧的是谢纪今日并没有出门,偏偏就坐在千雪堂的花厅里作画。 朱璺悄声从后面走过去,看着他作的水墨,淡笑:“二哥的笔力越来越运用自如了。” “哦,是宜安啊,你来得正好,看看,这幅画该取个什么名字?” 朱璺淡笑,看着墨迹未干的画子,朱纪的笔尚未落下,只等着朱璺开口。 朱璺计上心来,淡笑:“谢庭兰玉云如霜。” 朱纪听了默念一遍笑道:“这五个字好,从来都是四个字的,妹妹这五字读起来琅琅上口,意境深远。” 家里的亲戚名字太多了,朱纪想不到这句诗里藏着一个名字,他很快就落笔一挥而成。 并盖上自己的印章。 机会来了。 朱璺看着那幅画啧啧称叹:“二哥题上名字,添上印章后,画龙点睛,这画看起来愈发得好,我看着都想裱好,挂在屋里欣赏呢。” 只是一幅画,就能让七妹这么开心,朱纪就笑道:“你若喜欢,回头我裱好派人送给你。” “那多谢二哥。”朱璺兴奋地福了一福。 回到北灵院时太阳已经西斜,朗月面壁思过,朱璺看了道:“起来吧,地上凉别跪着。” “姑娘,是我话多,说了不该说的,惹姑娘生气,是我的不对。”朗月虚心认错 “好了,这件事我不怪你了。” “姑娘气消了?” “嗯,没有生气。你快坐下来,别把膝盖跪坏了。” 正说着时,湘树默默地奉上一杯茶,轻声道:“门外的五大娘说,这几日要有大行动。”湘树说完就退了出去。 朱璺淡定地接过茶慢慢地品着,大行动? 很好,终于来了,真应了那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次不能再纵容。 朱璺并没有喝茶,放下杯子就起身,让结香把身上套的鸦青锦绣花袄脱下,只不说话。 湘树的话,朗月和结香都听到了,因为院子里五大娘正滋着牙晒太阳,大家都不便说出来。(未完待续。) 196 聘定 朗月这时道:“姑娘,要不要奴婢替你去后园子摘几枝菊花回来,闻闻香呢。” “是了,我说呢这屋里的味儿这么浓,把窗子打开,多摘些花回来把屋里的味儿冲淡。” 朗月道:“奴婢这就去,” 院外的五大娘笑嘻嘻地看着朗月出门,正想打声招呼,朗月丫头却故意撞在她的身上,五大娘在台阶上直接滚了下去,揉着膀子叫苦不迭。 五大娘正要问这丫头为何撞自己时,朗月坐在地上叫道:“哎哟,奴婢的手杵在地上杵出了气。” 闻讯而来的朱璺见状,忙问她疼不疼。 朗月直叫疼。 朱璺就叫结香和种碧扶着朗月回屋,然后淡淡地对五大娘道:“你去后园摘些菊花回来、” “姑娘,婢妇只负责看院门,这种事轮不到婢妇。” “你把朗月撞伤了,没有追究你的责任,只是让你替朗月代劳一下,怎么,你不愿意?” 五大娘咽了口气,咂着嘴巴赔笑:“是朗月那个丫头撞到婢妇身上,姑娘,这件事与我何关?” “混账东西,先不说你撞伤了朗月,即使我现在支使你去摘个花,你敢违逆主子的旨意不成?” 五大娘一愣,见宜安乡主发怒了,只好赔笑道:“哎摘个花有什么好推辞的,只是怕婢妇的手糙,玷污了那个花儿,乡主既然不嫌弃,婢妇就去替姑娘取来。”五大娘说着转身出门,虽然不情不愿,也只能背对着姑娘时,脸上露出嫌弃的模样。 心里骂了朗月那个小蹄子一万遍。 待五大娘脚步声离去,朗月从屋里冲出来,就看见姑娘已经走在院门边打量着那门,门看起来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只是院门中间的缝隙大了点,除此之外别无异样。 朱璺定定地看着那门,湘树这时提醒道:“姑娘,发现了吗,院门合上后,中间的缝隙变大。” 缝隙变大的后果是,匕首能插得-进来,门栓就会自动地后退,从外面也能打开门。 朱璺疑道:“屋里这么多人,不会只是开门那么简单吧。” 湘树轻咬嘴唇,从袖里掏出迷香,道:“这是迷香,郭夫人想让我寻着空儿洒进香炉里,这不是普通的迷香,每日洒一点,连续七日,到了世子宴会那日,午休时大家会沉睡过去,即便到时说下了迷香,太医也查不出来。” 朱璺凛然,难为郭夫人想出这个计谋。 朱璺盯着湘树半晌,湘树并不知道姑娘的想法,担心姑娘会责罚她,就在她紧张时,朱璺淡淡一笑:“你能如实相告,我相信你已悔过,结香拿一锭银子给湘树。” 湘树忙道:“姑娘您之前原谅我,我感激在心,不敢收姑娘的好处。” 结香淡笑着已拿了一两银子给她:“姑娘,给你的你就收着。难得你洗心革面,这件事你禀报有功。” “那,多谢姑娘了。” 湘树自从得到谅解后就深知姑娘才是最好的主子。 郭夫人和五大娘稍不顺就酸她,没有把她当个人看,在姑娘这里不仅被得到尊重而且还有褒奖,自此愈发对姑娘上心了。 朱璺坐在厅里,看着外面五大娘捧着一大把花回来,交给了湘树,低声道:“今天的沉香有没有换过?” 湘树接过花低声回应道:“没呢,姑娘说换了季节,屋里不再点沉香,每日要新鲜的菊花。这可怎么办?” “咦,突然改主意了?这样吧,你去劝劝,你知道上次的事郭夫人对你很不满意,这次若再办不好,夫人要把你喂鱼了。”五大娘笑着道。外人见了还以为她再同湘树说着玩笑话。 湘树低下头默认地接过花,然后走进厅里,她故意扯开嗓子道:“姑娘,菊花虽好,可咱们院子里的菊花多着呢,何必摆在屋里,奴婢觉得还是点香较好,听说丁夫人进了一批从毗罗国进的新香,最具安神的功效。” 院里的五大娘听到后,这才掸掸衣上的灰尘踱进倒座里歇着。 朱璺也亮着嗓子回道:“还是这些天然的花草好,这几****这屋里谁也不准点沉香,就以菊花为主,门窗也开着,把原本的香气都冲散,日后再换别的香味也不迟。” “是。” 朱璺坐在椅上,望着门外,湘树把菊花摆好后,就默默退了出去。 五大娘朝她使个眼色,两个人一前一后来于僻静的拐角处,五大娘道:“她不愿意?” 湘树点点头:“我已经说了,但是这几日有点难,说要等屋里的香都散掉后,换成别的香味这几日只用菊花代替,估计要等到秋菊凋谢时。” 五大娘咳道:“那岂不是要等到冬至日?” “急也没有办法。也许哪一天心血上涌,又改用沉香呢,咱们这么催不是办法,还会让姑娘起疑。”湘树提醒道。 五大娘亦觉得这件事与湘树无关,怪不到她的头上,便道:“那你的眼睛放灵活点,见到机会就下手。” 五大娘说着从袖里取出五两银子塞进她的手里:“这是夫人给你零花的。” “替我谢谢夫人。”湘树携进袖兜里,各自散开。 至晚湘树有了机会进屋里,便把五两银子拿出来呈给姑娘,朱璺见了笑道:“被私吞了五两。”郭夫人赏人从来是十两二十两地赏,取意十全十美,断断没有单数的赏银,一看到五两,朱璺就猜出了。 湘树压低声道:“奴婢都如实禀报,不敢有隐瞒。” “拿回去自己花。她的钱多,不像庶出的姑娘穷,只要不隐瞒我就够了。” 湘树吃惊地收回:“姑娘,她现在有点急,希望早日下手。要不然还不知会有什么别的花样。” “放心吧,日子会有的,也就在这几天。” 五大娘再次出现在窗前,湘树心里咯噔一下,咣当当一只杯子砸碎在窗上,窗外的人吓得屁滚尿流,就听见朱璺的斥责声:“混账东西,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还敢狡辩,跪下!” 湘树忙配合演戏道:“姑娘饶命,奴婢有罪。下次再也不敢了。” “滚出去!” “是。”湘树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五大娘原本想听墙脚,被那一砸吓得缩回倒座,从窗缝盯着退出来的湘树,蹙眉不语。 湘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快就遭到了姑娘的嫌弃。 她吱哑地推开窗子,看向湘树这边,湘树环顾左右地走过去,五大娘奚落道:“方才怎么回事?” 湘树压低声音:“姑娘嫌茶水太烫了。就泼了。” 听了这话,五大娘嘲讽起庶女道:“呵,这么快她就知道拿架子了,这种脾气日后你们还不知要承受多少,真是活久见。我倒是想看看有郭夫人镇着,一个庶女还敢无法无天。” 湘树忙阻道:“大娘快别说了,小心被人听见露馅了。” 一副认清了姑娘的真实面目,痛彻心扉的模样。 五大娘相信湘树早已听从郭夫人行事了。 想到湘树被郭夫人盯着,朱璺叹了口气。 她真得不希望湘树出什么事,可是做这双面卧底,等郭夫人知道后会不会对湘树不利? 要想个法子,等必要时救湘树一命。 两日后,正是初二朱纬下定的日子,沛王爷与丁夫人并家里的管家,奴仆,带着一对活雁及八大盒一起抬进了杨家。 那天杨家很热闹,不过奴仆们回来后却窃窃私语,在传什么闲话。 郭夫人一脸的不悦,倒不是因为关于杨七姑娘的闲话,而是自己儿子下定,老夫人却偏要扣留着她在府里,让丁夫人代表沛王府的脸面,前去下定。 这件事深深地伤到了郭夫人对老夫人的感情。 她气倒在榻上哼哼唧唧,心时直骂着小庶女。心情不好时拿小庶女出气是最能解气的,吴大娘拧着毛巾搭在她的额上,叹气。 郭夫人有点低烧,面色烧红,揪住毛巾,从榻上弹起:“长乐呢?” “夫人,长乐亭主在灵苔院里,丁夫人从杨家回来,带了杨家送的梅州的大埔蜜桔回来,老夫人把人都叫过去品尝呢。” “怎么我不知道?”郭夫人生气道。 她的长乐真是没心没肺,亲生的母亲气病倒,却只光顾着吃也不来探望一下,吴大娘心里对长乐亭主颇有些微词,只好借长乐亭主年纪小不 懂事作安慰。郭夫人的焦点在这件事她为什么不知道。 难道是丁夫人故意不告诉她,要离间她? 吴大娘忙解释道:“侍喜过来说了,我看夫人在低烧,就替夫人回绝了。” “干嘛回绝!”郭夫人一骨碌从榻上站起,因为站得有点猛再加上身子不适,晃了晃差点要栽倒。 吴大娘忙扶住她劝道:“夫人何必逞一时之快,咱们先养好身子,慢慢地收拾那些小贱人。”吴大娘说着挫牙。 郭夫人天生的好强要性子,她把毛巾丢进水里,走至梳妆台前对镜道:“我才是当家嫡母,下定也是我儿子下定,她算什么东西,敢抢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春荷,快替我梳妆,我要去老夫人那里。” 春茶听了,忙上前拾掇,郭夫人盯着镜里的自己,原本一双精明的眸子被近几日的事搅得光芒黯淡,脸色苍白如麻布一般,身子的衣裳也是死气沉沉的,更显得她气色的差劲。 明明才三十七,与丁夫人只差五岁,却搞得像个五十岁的婆子,难怪王爷愈发嫌弃她了。 郭夫人忙道:“我的气色好像不太好,快替我的脸上敷点胭脂。” “夫人莫急,奴婢这就为您敷脂。”春荷说着忙替郭夫人涂脂抹粉,郭夫人再对镜照了照,这才满意地笑了。 吴大娘又从箱笼里取了一件绛色的袍子出来,郭夫人蹙眉:“颜色太难看了,把我的那套新制的靛色袄裙取出来。” 吴大娘忙道:“是,夫人莫急,婢妇这就给您取。” 郭夫人还在低烧,大家也不敢多劝说,只是遂她的心,只图夫人病能早日康复。 换上新衣裳的郭夫人再对镜打量着自己,又嫌头上的首饰太过单薄,就让春荷拿一枝新堆的宫纱簪子别在发髻间,这才满意地出门。 吴大娘跟在后面,低声道:“那边昨晚有消息传来,说是屋里这两天不再用沉香,改用菊花冲淡屋里的香气,所以这几日总不得下手。” “那怎么行!一定要早点解决,看到她我就火冒三丈,这病也是她克的。”郭夫人一生气就止不住地咳嗽。 吴大娘忙劝道:“夫人放宽心,一定会有办法收拾她的。” “不管怎么样,七日后是纬儿下定请客的日子,人多眼杂,最是解决的好时机,除掉她,长乐的婚事就有指望,我也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个安稳觉了。” 灵苔院 丁夫人的欢声笑语站在院子里都能听到。 “老夫人,杨家的姑娘真是个怕害羞的呢,知道咱们去下定,避之不迭,我后来走时说七日后府里有个宴会,让杨姑娘也来,杨姑娘听了红着脸不说话,倒是他家的另一个亲戚说了:‘亲事既已定下,这些日子不方便见面。’他们家还真是讲究,这娶亲还要过完这个春节呢。中山王的胞弟与蒋家的都不这么忌讳,她们家倒还真是讲究。” 老夫人笑道:“这样才好。这才是宗妇应有的反应。” “所以蒋家的才不适合做宗妇喽。”荣姑姑也笑道。 丁夫人又道:“老夫人尝尝儿媳替您拨的蜜桔,可甜着呢。” 丁夫人话多而且能挑动气氛,郭夫人走了一半的路有点退缩,站在门边进退不得,倒是吴大娘不小心朝里面探个头,被老夫人眼尖发现了。 郭夫人这才不得不走进去,挤着笑给老夫人请安。屋里的人安静下来,荣姑姑笑着让开位置,请郭夫人坐。 老夫人见她今日穿戴焕然一新,满意地点头:“你今日这身打扮我看着欢喜。” 被老夫人谬赞,郭夫人来了兴致,笑道:“我也喜欢。” 朱璧早已经故意推了下朱璺,然后走到她母亲身边,倚在郭夫人怀里撒娇道:“母亲是这府里最漂亮的母亲,老夫人您觉得呢?”(未完待续。) 197 争权(1) 这不明显在挤况丁夫人嘛。 老夫人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笑道:“你母亲年纪时的美貌在京都传为美谈。” 说着又笑看向旁边吃着蜜桔的朱璺。 丁夫人也笑道:“长乐啊,做母亲的在孩子心目中当然是最漂亮的,我在你四哥、五哥的眼里也是最漂亮的母亲。” 丁夫人的话,很自然地把她的挤兑说成了是孩子的私心。 朱璧淡笑,没有搭理丁夫人,自顾替母亲拨着蜜桔道:“母亲,这是杨家送来孝敬您和老夫人的,都称赞您养了大哥那样出类拔萃的儿子呢,母亲马上就有嫡亲的儿媳服侍在侧了。真是好福气。” 丁夫人淡笑不语。 吴大娘忙道:“长乐亭主,您母亲在生病,不能吃凉的。” 朱璧拿着桔子的手一滞。 是啊,她竟然忘了母亲发烧的事,不禁红了脸,为自己只顾一己之私感到羞愧。 郭夫人心疼不已,拿了朱璧递来的桔子,转身朝吴大娘嗔怪道:“不过吃一点,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郭夫人说着就往嘴里送,还笑道:“长乐真是有孝心,母亲很宽慰。” 说的话却是给一旁只顾自己吃的朱璺听的。 这时朱璺擦了擦手,递来一块毛巾道:“母亲,孝心也要用对地方才行啊,明知道您生病不能吃冷的,宜安再多的孝心也不敢这样敬,只能拿块帕子给母样擦拭,为了母亲早日康复,宜安还是劝您别吃了。” 朱璧听了气结地瞪着她,她这个角度正好背对着众人,只有朱璺一人能得到她挫牙的表情。 郭夫人冷冷一笑,没有接她的毛巾。 朱璺也没等她接,直接就把毛巾放在她面前的几上,又自顾拨着桔子。 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郭夫人在心里憎恨地骂了她几遍,始终没有看那毛巾一眼。 这时,老夫人也关心道:“怎么听你房里人说你病了?严不严重?” “多谢老夫人关心。”郭夫人轻咳一声,“捂出点汗就好了。老夫人放心。” “那里还来这里,不回去歇着!”老夫人关心道。 没等郭夫人说话,丁夫人就笑道:“老夫人,您忘了郭夫人因为谢家的事被禁足一月?” 老夫人这时想起来,她的惩罚还没过几日,郭夫人已经出来两趟了。 原来根本就没有在意她的惩罚,老夫人对郭夫人的关心,随着丁夫人这句话又烟消云散了。 老夫人不满地盯着郭夫人,抿唇不语。 郭夫人强作镇定地赔笑道:“老夫人,媳妇听说纬儿下定怎么能在院里待得住呢。这是媳妇唯一的嫡亲子,又是世子,做母亲的都想见证这一刻,还请老夫人体谅媳妇的心情。” 这话说得也是,老夫人也是做母亲的,自然明白她的心情,也不再追究这件事,只道:“下次不要再犯。” “是。多谢老夫人体谅。” 郭夫人说着得意地朝丁夫人甩冷冷的一记眼光。 丁夫人只是笑:“今日去杨家可真是热闹,红地毯从大厅一路铺到门口,我们下了马车后,他们全府的人都出动了,两边排开,一口一声王爷好,夫人好,虽然府里的家丁也就十来口,不过这份热情真把儿媳给感动了。她们家的人都好说话,亲朋好友也都来了,见了面彼此就和亲人似的。” 丁夫人越是说得眉飞色舞,郭夫人心里就越是悔恨懊恼,这份体面原本是属于她的,可是现在却被丁夫人抢走了。 郭夫人将怒意又转嫁到对面绘声绘色描述的丁夫人身上。 犀利的目光里流露着难堪的笑意,丁夫人凭什么与她平起平坐? 一个贵妾说是平妻就真把自己当成正室了,郭夫人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掉价。 沛王爷怎么会如此器重这个尖酸刻薄的女人! 想着郭夫人面色下沉,气色也愈发不好了。 荣姑姑最会察言观色,颇为同情她的嫂子,嫂子现在居于下风,丁夫人占了上风,老夫人只是笑眯眯地静听着,傻长乐也不知道丁夫人的话是故意呕她母亲,还不赶紧打断。 吴大娘呢是个下人,主子说话没有她插嘴的份。 宜安呢,是郭夫人的眼中钉,心中刺,这个时候也不可能站出来。 荣姑姑知道是她出场的时候了,她笑道:“丁夫人,杨家可曾问过世子的嫡母怎么没去?但凡有些底气不足的人家,心里都很敏感,沛王府的嫡母没出现,估计还以为是瞧不起他们家亦或是对儿女的婚事不重视。” 朱璧这时方道:“是啊,我母亲没出现,他们会不会误会母亲不愿意与他们家结亲,老夫人,长乐觉得有必要同杨家解释。” 郭夫人这里心里好受了些,看到丁夫人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就愈发得意,终于扳回一局。 两个人就互相暗自比较着,较量着。 丁夫人看了一眼五公主,又对老夫人笑道:“这件事老夫人早就料着了,去之前已经有人通报了她们家,她们家的亲朋好友倒是没敏感,都知道世子的母亲生病在家养病。” “那就好。”荣姑姑意味深长地一笑,望向老夫人,“还是母亲考虑得最周到,咱们府里最精明的要数母亲了。嫂嫂们再厉害还要母亲帮衬着呢。” “是呀,老夫人思虑周到,儿媳还得多学学。”丁夫人讪笑。 郭夫人睨了她一眼,眉毛一扬,这丁夫人说起话来好像她是当家主母似的,即便现在是她管家,也轮不到她先开口。 郭夫人淡淡地道:“老夫人,媳妇现在身体抱病,别的事情我乐得撒手不管,但是纬儿是嫡长子,纬儿的婚事还望老夫人放在心上,倍加重视,别人管要么不真心要么不用心,我真不放心呢。” 这是旁敲侧击数落丁夫人对朱纬的婚事不放在心上。 丁夫人眨眨眼睛,冷哼一声:“你这是什么话?阿纬是世子,这件事不仅老夫人重视,全府上上下下哪一个不重视?你这是变相说王爷不管么?(未完待续。) 198 争权(2) “王爷为世子操碎了心,在郭夫人这里却落得一个不真心不用心的罪责,王爷若知道你背后的数落,该多么寒心啊。” 郭夫人瞪着她:“丁夫人你真是心机深啦,明知道我不是说王爷,还敢把自己罪过陷害到王爷头上!阿纬是王爷的嫡长子,不用你操心,王爷也会竭尽全力地管教,倒是你那两个没品形的儿子,王爷才懒得管呢。现说阿纬与你毫无血缘关系,你管我儿子阿纬的婚事,还要讲用心与真心,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眼看着两个人又吵起来,一直拨桔的朱璺,擦干净手上沾的桔子汁,慢慢地收拾着几上的桔子皮。 耳边传来丁夫人不满的声音:“呵,你倒是敢承认在挤兑人呢,那我也不用和你客气,就你这个样子还配做嫡母? “两个女儿嫡不像嫡,庶不像庶,不知道的还只当你怀里抱着的是庶。” 朱璧生气道:“丁姨娘,你说话真会东扯西拉,难道非要我同你的那两个庶子计较。” “长乐亭主,你还是个姑娘家,姨娘不同你计较,你四哥五哥再怎么着是男子,也不同你计较,你说是庶子就是庶了,谁给你的权利贬低你的哥哥们,我儿子是嫡子,这有什么不对的?老夫人坐在这里都没有质疑,你一个姑娘是从哪里听来的说三道四的话!” 丁夫人说着恶狠狠地盯了一眼郭夫人。 朱璺这时启口:“四哥和五哥是嫡子这个事情父亲早就说了,若不父亲为何给大哥、四哥、五哥的名字里都用一个部首?六姐这点你冤枉丁姨娘了。” 虽然说是嫡子,但那只是名义上的。 关于嫡长子的好处,底下的嫡子们都没有。更何况是娘家地位并不显赫的丁夫人所出。 朱璧看了一眼老夫人沉冷的脸色,忙住了口,不再辩论嫡庶的事。 荣姑姑见这嘴仗,不好掺和,只静听着两方对峙,一方说完,另一方又开口,荣姑姑一会望左,一会看右,被她们越来越大的声音吵得耳朵嗡嗡作响。 荣姑姑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在捻着珠子,依然没有开口。 郭夫人这时回顶丁夫人,道:“就算是嫡也只是图个脸面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巧言令色,从老夫人这里夺了我的管事权,现在又这么公开地替你那两个儿子争夺嫡子的权利来,是何居心!” “呵,我不争不抢,可惜有些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处处争抢不说,还蠢到把自己应得的东西也挣没了,你这样给子女们做表率,小心都遭到报应!” “你这个人真是恶毒啊,竟敢诅咒我,就凭你诅咒,我就相信小木人是你干的,我若有事,也是你害的!老夫人您可要替媳妇作主啊。” 郭夫人说着流下泪来,“丁夫人这般恶毒,她才应该遭报应。” 丁夫人不满道:“你自己作孽关我什么事!” “够了!”老夫人捻在手里的佛珠,啪地拍在桌上。 屋里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老夫人怒道:“都不要再说。” 众人都惊愕地看向老夫人,只见老夫人脸色难看,睨了一眼丁夫人和郭夫人,荣姑姑忙劝慰道:“两位嫂嫂不懂事,老夫人您若为她们的不懂事生气,伤了自己的身子还讨不到任何的好处,女儿劝您息怒,别同两位不懂事的嫂嫂计较。 郭夫人和丁夫人都红了脸,方才争吵得太厉害,都忘了顾及老夫人了。 郭夫人原本低烧,这一动怒,身上烧得更厉害,身子有点漂浮,强挣扎着道:“媳妇只有一句话,只求老夫人多留意纬儿的婚事,不是媳妇亲自办,媳妇真不放心,只把希望寄托在纬儿的亲祖母身上。” 吴大娘故作悲凄道:“夫人快莫伤心,老夫人只有世子这么个宝贝嫡孙,怎么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是呀,嫂嫂,老夫人肯定关心啊,你还有病在身,我劝你别操心,安心养好自己的病要紧。”荣姑姑也附和道。 郭夫人讪笑:“五公主自己也当了父母,试问卫儿长大,他的婚事是由五公主亲自管呢,还是放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姨娘管?” 五公主犯了难,她当然自己管。 不是亲生的哪来那么多真心。 但是她也不好明说,免得让丁夫人心里膈应,五公主转过头对老夫人放缓语气道:“母亲,依我看,子女的婚事,还得由嫡母代管比较好啊,何况丁夫人现在主持中馈,很多事情无暇顾及,分工明确点好,郭夫人若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以用别的法子惩戒,何必剥夺了管教子女的权利呢,我相信呀,母亲宽恕了郭夫人这次,郭夫人一定会吸取教训,不会再犯类似的错。” 想不到五公主这么深明大义,早知道重阳节登山就该让五公主随行,五公主的话,老夫人更容易听进去。 郭夫人定定地看着老夫人,生怕遗漏了任何的表情,此刻心也快跳到嗓子眼了,只等着老夫人回应。 过了一会,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淡淡地望向郭夫人:“你可真心悔过?” “媳妇从兰若寺回来闭门思过了一夜,早就悔过了,这件事是媳妇考虑不周,媳妇肯请老夫人再相信我一次,这次一定能将纬儿的婚事办得风风光光,不致丢了沛王府的颜面。” 让郭夫人做全权办好朱纬的婚事,老夫人当然放心。 毕竟朱纬是她的长子。 只是这样就委屈了丁夫人,这时老夫人看向丁夫人道:“下次纪儿的婚事,由你亲自代办。” 丁夫人一听,所有的怨气都烟消云散了,喜不自禁道:“多谢老夫人恩典。” 郭夫人虽然心有不痛快,但是老夫人松了口,终于把阿纬的婚事,又重新交给她这个亲生母亲手里,不幸中的万幸。 郭夫人生怕老夫人改变主意,道:“老夫人,七日后宴请的事,你就不用过问了,安心地与孙儿们享天伦之乐,媳妇这几日就好好筹划,争取办一个别开生面的宴会。” 丁夫人冷冷地打量着她,想不到今日被她一吵,把办理世子婚事的权利又夺走了。 原本还想借着朱纬的婚事,提高自己的身份,让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看到,沛王府真正的嫡母是她。 不过她也理解老夫人,毕竟郭夫人娘家十世九卿,除了朱室和南宫家,大齐,她们家势力排第三。 她目前还没有底气同郭夫人抗衡。也只认输,所幸老夫人还算讲良心,把她自己儿子的婚事交给自己。 “别太操劳,养好身子要紧。”老夫人淡淡道。 郭夫人忍不住露出笑容,正愁着怎么向老夫人开口取消软禁的事,老夫人不提,当下双方都心知肚明,软禁一事该翻篇了。 郭夫人这时觉得老夫人还是向着她的。 只不过有时恨自己不争气,触犯了老夫人的底线罢了。 郭夫人打从心里的得意。 丁夫人完全被她比下去了。 郭夫人等人退去后,老夫人重重地放下佛珠。 五公主端来一杯热茶,劝道:“母亲,别生气……” 老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这两个人愈发把我当成糊涂蛋。” 五公主不忍说什么好,陈大娘淡淡道:“老夫人,丁夫人心急了些,郭夫人呢,又喜欢为自己挖坑,其实说糊涂,老夫人一点不糊涂,糊涂的是郭夫人,丁夫人和老夫人一样,都精明着呢。 “婢妇真担心,郭夫人会不会被房姬引起的仇恨蒙蔽了双眼,不如,老夫人说出来更好。” 五公主不解道:“说什么?” “你小辈人家跟着掺和什么。”老夫人显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心中的秘密,话题一转,道,“谢家的家生子可还常去公主府?” 五公主点头道:“天天去,那厮不是个好东西,母亲千万别把宜安交给那厮。” 陈大娘笑道:“五公主放心吧。老夫人问这个,只是想知道那家生子会不会在驸马爷那里告状。” “告状?告什么状?”五公主不解。 陈大娘看了一眼老夫人,又替老夫人解释道:“老夫人怀疑,那家生子的身上的箭伤非猎人所射,而是有人替宜安打抱不平才故意出气的,老夫人担心那家生子在李尚书那里说些添油加醋的话,害了打抱不平的人。” “打抱不平者是谁?”五公主问。 老夫人淡淡道:“是明家的二儿子。我亲自拷问的朗月那个丫头。多亏了明公子相救,总不能因为这件事而误了明公子。” 五公主深吸一口气,谢苏那厮的伤原来是明康所为,而明康是为救宜安。 明康,她当然要护得周全。 沉默一会,五公主笑道:“李晏那人对谢苏是百依百顺,我会想办法让李晏放手的。” “你好好和李晏说。”老夫人耐心道。 五公主忍不住笑:“母亲,为何要和他说呢,我自有办法不用说,也让李晏不再插手明康和谢苏之间的恩怨。” “你有什么法子?”老夫人奇道。 五公主附在她耳边轻声嘀咕几句,老夫人点头道:“还是你点子多。就这么办吧。” 陈大娘见老夫人如此,就笑道:“五公主自小聪明伶俐,想来这点小事是难不到公主的。” “可不是。这点我毫不谦逊地说,荣儿是几个公主里最聪明里的,可惜却便宜了李晏那厮。”老夫人怜惜地摩梭着五公主的后背,五公主年纪再长,在老夫人的眼里也还只是个孩子。 陈大娘忍不住问:“五公主想到什么法子?” “大娘,这是机密。”五公主眨眨眼睛神秘一笑。 陈大娘也笑道:“看得出五公主是胸有成竹,要救下侄女婿呢。” 当晚公主府里发生了一件事,李晏从沉睡中醒来后,发现谢苏与身边的一个侍童有染,李晏气愤不过,拿了皮鞭就狠狠地抽了谢苏与那侍童各十个鞭子。 谢苏痛得嗷嗷直叫,极力不承认。 李晏见他如此,朝他身上啐了一口,挫着牙道:“呸,混账的阉脏东西,我抬举你,你竟然吃里扒外,跟我的身边人搞到了一起,还不承认!是说我的眼睛瞎了吗?” 说着又气急败坏是朝谢苏身上狠狠地抽了一鞭,打得谢苏身上出现好几个血印子。 可怜这个谢苏旧伤未痊愈,又添新伤,回到谢府里就病卧不起。 李晏想了想谢苏指责明康的不是的事情,心里忽觉得多亏了明康替他出了这口恶气,要不然谢苏那厮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下=流事呢。 五公主得到密报后,就悄悄地告诉了老夫人。 杜老太妃纳罕公主做事的效率之快,奇道:“你怎么知道那厮与李晏的身边人有问题?” 五公主笑道:“这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只是今日这个恰当的时机爆出来罢了。母亲放心吧,经历了这件事后,李晏对谢苏失去了耐心,也不会为了他去找明康算账。” 老夫人点点头,陈大娘笑道:“婢妇活了这么大岁数,都不及五公主一半的聪明,不能替老夫人解忧,真是惭愧。” 杜老太妃笑道:“老货,你跟着我吃香喝辣的,身子好好的陪着我,就够了。” 说得陈大娘连声笑道:“有老夫人这句话,我就做个米虫。” 说得大家笑起来。 快到世子下定宴请的时候,大家的情绪都慢慢地高涨起来。 府里的丫头婆子们为即将到到来的宴会做准备。 郭夫人突然得了这份差事,精神愈发抖擞,恨不得把府里的金山银山都花在世子的宴会上。 这一日,李步刚汇报了必要的采购事项后,陈大娘来了,道:“老夫人说,世子的宴会,姑娘们都该额外做件新衣裳,库房里还存不少的蜀锦,给杨家一匹,剩下的料子都取出来给长乐和宜安做衣裳,长乐两件,宜安四件。” 郭夫人原本温和的脸色一僵,道:“库房现在由华椒院管着,应该问丁夫人,但是,陈大娘是不是听错了?是长乐四件,宜安两件吧?” 长乐是嫡女,宜安只是个庶女,庶女凭什么比嫡女还多了两件?(未完待续。) 199 布料 “是老夫人的私库房,一会你派个人来取布料。”陈大娘笑道,“婢妇听得清清楚楚,是长乐亭主两件,宜安乡主四件,按照品级是这样的。” 陈大娘重点突出品级二字。 郭夫人已然明白,讪笑:“既然如此,一会我让吴大娘去取来。” “现在就过去吧。”陈大娘笑看吴大娘,“离宴会还有三日,早点做好,宴会那日,姑娘们穿着好看,老夫人看着心里也高兴。” 郭夫人强笑:“既然这样,吴大娘就随陈大娘去吧。带上几个婢女去把布料取来。” 不一会儿,吴大娘带着婢女抬了一个箱子回来,找开看时,里面满满的上品蜀锦,格外绚丽。 郭夫人命人把蜀锦都取出来,然后对吴大娘道:“去把长乐喊出来,让她先挑一挑。” 吴大娘笑道:“婢妇这就去。” 等朱璧雀跃地奔过来时,郭夫人正在低头看着那几匹布。 朱璧笑道:“这么多,母亲都送我吗?这件布料能做上十件了。” 郭夫人叹气道:“哪来的十件,有一匹是给杨家的,剩下的还有那个庶女一份,这些布料的确是很好,可惜要被个庶女糟蹋了。” 听了这话,朱璧不甘道:“杨家就算了,母亲为何还要给那个庶女?长乐不管,都是我的。” “别耍性子,这些都是老夫人私房的衣料,现在拿出来给你们小姑娘做衣裳,母亲特意叫你过来,让你先挑,长乐你看这匹花样怎么样,很衬肤色。” 说着拿了绯色的蜀锦在朱璧身上比划。 朱璧看了那四匹布料,只得依道:“那我要这两匹。” 说着拿起旁边牡丹花样的蜀锦在身上比划,笑道:“好不好看?” 郭夫人叹气道:“长乐穿什么都好看。宴会上还是选择这匹做吧,花色不复杂,也亮一些,会成为关注的焦点。” “那一样我也喜欢,这个牡丹花的我也喜欢,长乐就要这两匹。” 郭夫人犯了难,吴大娘忙对朱璧解释道:“老夫人说有一匹送给杨家,长乐亭主两件衣裳,那个庶女四件,长乐亭主,这意思也就是您只有一匹,而那个庶女两匹呢。” “这像什么话!”朱璧气愤道,“好歹我也是嫡姐,老夫人不可能让我的衣裳比庶女的还少,一定是听错了,母亲,老夫人不可能那么做。” 郭夫人叹道:“以前不可能,现在啊,老夫人的心眼慢慢偏了,长乐先忍下这口气,母亲自会想办法对付那个庶女。” 朱璧不舍地看着手上牡丹花料的布匹,道:“可是长乐就喜欢这两样。” “你若喜欢,母亲让你大哥改日去西蜀多带些回来。”郭夫人劝慰道。 朱璧觉得有点委屈,放下手中的布料,突然就拿着剪刀,掀起那布匹,就朝里面狠狠地扎了几个眼。 “我得不到的,也不能让那个庶女得到,她还不配!”朱璧说着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满意地叫婢女把布匹外面安然完好的一层卷起,盖住里面被扎坏了地方。 郭夫人并不反对,看着那些坏掉的布匹,心里大快,道:“长乐,母亲也很不喜欢那个庶女呢,这件事本就是你祖母做得不对,你放心,母亲一定会让她声败名裂的。” 郭夫人说着瞳孔放大地看着前方,那空气里好像有什么让她惊喜的地方。 “夫人,婢女这派人把布匹先送到杨家吧。”吴大娘道。 郭夫人点点头:“也好,就把这一匹送过去。”说着随意地指了剩下的其中一个, 朱璧想了想道:“母亲,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 “杨七姑娘常常去白马寺的凌烟阁里弹琴,引得外男驻足欣赏,母亲觉得这里面有没有文章?” 郭夫人一凛:“你听谁说的?” “从前的刘芳说的,还说什么杨七姑娘有个相好的,也不知道是污蔑还是真的?”朱璧又道,“刘芳那只乌鸦妄想攀附大哥,想一步登天变成我的嫂嫂,那些日子我与她周旋了好一阵子呢,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总是在我面前提起杨七姑娘的坏事。” “这事不足为信,刘芳既然想要攀附,中伤杨家姑娘的事就见怪不怪了,毕竟杨家姑娘是她的竞争对手。长乐,这件事别告诉你大哥,免得你大哥误当了真,就不好了。” “嗯,长乐明白。”朱璧说着又比划起她看中的衣料,想了想道:“为什么庶女四件,我才两件?” “这是老夫人的意思,母亲也没办法,不过长乐你放心,等到宴会那日,母亲一定要把你打扮成最受瞩目的焦点。”郭夫人劝道。 这几****身子不是很好,劳心费神,有些小计较的事慢慢得顾不上了,显得力不从心。 见朱璧还在生气,吴大娘也劝道:“有一匹已经坏了,现在那个庶女也只能做出两套,亭主放心吧。” “就是觉得老夫人真偏心。”朱璧气道。 郭夫人阻道:“长乐够了,不要老是说重复的话,老夫人知道就更不好了。” 朱璧这才闭口不言。 郭夫人睨了她一眼,摇头叹气,什么情绪都写在了脸上,不像那个庶女,表面装傻,实际比谁都精明着呢。 郭夫人对吴大娘道:“一会叫裁缝过来量好尺寸,长乐的两件务必派个人盯好,不好搞错了,至于庶女的别管,做得好不好都与我们无关。” 吴大娘笑道:“夫人这个婢妇自然懂得。” 北灵院那里直到裁缝来了,朱璺才知道做衣裳的事,吴大娘笑道:“姑娘要不要去荣椒院看看布料?都是郭夫人的心意呢。” “不必了,母亲做的我都放心。”朱璺淡淡地道。 裁缝量过后,吴大娘笑道:“既然如此婢妇告退。” 见她们走远了,朗月奇道:“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今日那老货看起来挺客气的。” “是因为心情好吧,也不知道布料动了什么手脚。别管了,眼下的事更要紧,你打听清楚了吗?郭夫人邀请的名单都有谁?”(未完待续。) 200 宴会 朗月点头:“婢女从李管家那里悄悄看过名单,果然有谢苏,这次郭夫人是想坐实姑娘私通幽会的罪名。” “看来她还是不死心。”朱璺失笑。 “湘树说这几日五大娘一直逼着她向姑娘游说,要点沉香,还有三日就是宴会的时候,估计郭夫人会在那时动手。”朗月淡笑地轻语着,眼看向门外不远处的五大娘,五大娘偏偏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还以为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话。 朱璺沉思片刻,淡笑:“不急,等到宴会那日,再点沉香。” 接下来的两日府里已经焕然一新,愈发有过节日的氛围,即使是每年的中秋、春节,郭夫人都没有这么慎重过,好像这场宴会是朱纬的婚庆日一样。 京都的四大家族,郭夫人娘家哥哥郭尚书都赶了过来给郭夫人撑腰。 老夫人看到这热闹的场面,略有忧虑。 宴会这日早晨,北灵院终于换上了沉香,五大娘见状不失时机地催促湘树行事,她亲眼看着湘树把迷香洒进去才放下心来。 因为今日是行事之日,湘树在五大娘示意下将前几日迟迟未洒的迷香都一齐洒了。 偏朱璺带着结香和种碧、朗月三个丫头从早上出门去给老夫人请安,就不见回来,五大娘无力吐槽。 荣椒院里,郭夫人正同老夫人笑着解释布料有坏的事,只能帮宜安做两套衣裳,并把布料拿进来让老夫人过目,布料上已经不止朱璧扎下的那几个坏处,还有猫爪划破的痕迹。 老夫人蹙眉道:“可惜了。” “老夫人,您的库房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哪来的猫呢,这布匹,依儿媳判断,是搬出去后才坏掉的,只是不知道是有心还有无意。” 郭夫人生气道:“丁夫人,你又想在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这么好的上品蜀锦,坏成这样,我也觉得很可惜,你还说风凉话!” 丁夫人笑道:“是啊,这么上品的蜀锦被破坏成这样,真是太可惜了,长乐亭主这回可满意?宜安乡主品级比你高,身份比你尊贵,却只能和你一样的两件衣裳,你的面子也挽回了吧。” 正在试衣的朱璧气结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布料坏了关我什么事!” “哟,长乐亭主激动个啥。我也只是说说,不做亏心事,还怕人污蔑不成,有句话叫清者自清,你有什么好激动的。” 走到门外的朱璺听见她们在起争执,待她们话说得差不多后,才微笑着走进来行礼:“老夫人安康。” 老夫人在看到宜安后深锁的眉头舒服开来。 五公主招手道:“宜安过来试试新衣裳,老夫人给你们两姐妹的心意,还不快谢谢老夫人。” 朱璺听了就笑道:“多谢老夫人,五公主若不说,我以为是嫡母送给宜安的,原来是老夫人的心意。” 郭夫人听了觉得她话里有话,有点不高兴。 本来吴大娘是瞒着朱璺的,没随想老夫人要把孙女们叫过来试衣裳,这下好了,在庶女的面前丢了面子。 老夫人是过来人,知道郭夫人拿了她的人情做面子,虽然不舒服,看不顺眼,但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不想计较,毕竟阿纬的宴会就要开始了。 老夫人的四匹蜀锦除了蜜色的送给了杨家,朱璧得了绯色的,剩下的两匹,牡丹纹的已坏了,还有一匹暗绿色的,做了两套给了朱璺。 颜色虽然黯了些,好在朱璺天生的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老夫人乐呵呵地看着她穿上其中一件袄裙,衬得她肌肤更显水嫩,绿色织地的衣裳与她发髻间带的红色堆纱宫钗相得益彰。 想不到这套衣裳穿在朱璺身上会衬得她整个人更美,朱璧的肺都快气炸了,早知道把这不起眼的暗绿布匹先毁了才是。 看着庶女她干瞪着眼。 耳边就传来一阵阵啧啧的称叹声。 五公主赞道:“宜安穿上这套衣裳嫩得像根水葱儿似的。” “可不是,乡主的皮肤真白,这衣裳这颜色也只配乡主穿。”陈大娘附和道。 丁夫人大着嗓门惊讶地笑道:“有道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七姑娘,你这身装扮,真是太好看了,姨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用倾城倾国四个字也不为过。” “丁姨娘说笑了。”朱璺微微一笑,朝老夫人行礼,“多谢老夫人厚爱。” 这么一比较,她身边的朱璧更显得俗媚不堪,朱璧听着她们的对话,眼里带着不甘心与嫉妒,她朝朱璺投来鄙夷的目光,朱璺不过是个庶女,有什么资格获得大家的赞扬? 但是她的情绪又不能让老夫人发现,只好干瞪着眼。 丁夫人打趣道:“咱们都赞美宜安,让长乐心里不好受了。长乐莫怪,丁姨娘说的是实话,那些阿谀奉承的人说的话不用听也罢了。” 朱璧气结,郭夫人已先开口道:“长乐是府里嫡女,不用同做妾的人比美,自古以来,正室代表的是贤,妾室才代表美貌呢。丁夫人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长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品性模样地位自然不必再拿出来夸赞。丁夫人你说呢。” 郭夫人的话打击了丁夫人,也酸到了朱璺,但是却让老夫人很不高兴。 老夫人抿唇不语。 丁夫人偏偏是个不省油也最不愿意吃亏的,酸道:“哟你说的可真是对,论品性模样地位咱们的宜安乡主处处压过了长乐亭主,我常听人提起沛王府的嫡女是宜安乡主呢。听到外人的议论,我也就笑笑,连旁观者都看出来宜安乡主的尊贵。郭夫人你有福气啊,有这么好女儿。等宜安乡主嫁给了明康,你不仅有福气,还有面子呢。” 丁夫人的话触到了朱璧的雷区,她的眉毛竖起:“丁姨娘你说什么话,明夫人上门提亲的是我,丁姨娘你别再造谣!” “呵,我造谣,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外人都道明公子与宜安乡主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好意思跟你妹妹抢?” 丁夫人的话再次激怒了朱璧,朱璧气道:“你不过是个妾,竟然帮着庶女联手对付沛王府的嫡女,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明公子来提亲的是我,不管你怎么说,明公子要娶的永远只是沛王府的嫡女!” 郭夫人眸子微微眯起,也训道:“你既然睁眼说瞎话,那么我就当着众人的面,把明夫人当日与我的约定索性抖落出来。明夫人当日有约,明府提亲的是沛王府的嫡女长乐亭主,丁夫人望你不要再继续混淆视听。” “是不是这样,你可以问问老夫人。”丁夫人不屑道。 郭夫人和朱璧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杜老太妃,老夫人捻珠的动止住:“这件事不要再吵,关于明家的事,这几日谁要再提半个字,我打折她的腿。” 听了这话,众人心里凛然。 朱璧恨恨地朝朱璺投去一记凶狠的目光。 朱璺看着她眼里没有起一丝变化。 郭夫人也冷凝着朱璺,目光再次落在朱璺身后的朗月身上,那个会身手的丫头,迟早会误了大事,得想个办法解决她。 郭夫人唇微微扬起,眼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正德堂那边的客人差不多来齐了,李步命人来报,灵苔院的气氛才稍稍好起来,大家簇拥着老夫人起身朝正德堂走去。 路上,老夫人又问道:“柳儿来了没?”柳儿就是杨七姑娘的闺名,从称呼中就可看出老夫人对这个孙媳妇多么满意。 郭夫人微笑道:“请了好几趟,才劝说过来了。与纬儿隔开,见不了面。” 老夫人淡笑:“他们杨家也这么讲究。” “毕竟是大门大户,追溯起来比咱们家的渊源要深着呢。规矩也多,老夫人看人没错,这位儿媳妇我是越看越欢喜。” “你喜欢就好,四知堂出身的人品性错不了。”老夫人开怀笑道。 郭夫人忙附和道:“老夫人说的极是。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也没处找。”说这话时,郭夫人心里恨恨的,她原想从自己娘家一族选个标致的姑娘,日后也可以搭把手,可惜老夫人偏偏要干涉,找个了个她从未见过的杨柳,也不知道那姑娘日后能不能顺她的心意。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此刻她对郭夫人还算满意,这一路上,都是郭夫人在搀着她,丁夫人在后面插不上话,也搭不上手,只好挽着宜安说些节日之语。 宜安问道:“丁姨娘从前中秋节是怎么过的呢?” “我们那时啊不止赏月吃饼,还要花生啊,桔子啊,再者就是这一在要称重。” “称重?”朱璺笑道,“这不是上巳节才有的活动吗?” “是啊,不过我们中秋也称重,一年一次,体态形貌的变化,这一日都可以明显的看出来。” 朱璺淡笑:“不知道丁姨娘说的习俗是哪里的?” 丁夫人突然像被蜇了下,恍悟过来,自己差点说错了话,忙笑道:“各地都有这个习俗吧,只是洛阳好像没有。” “洛阳天子脚,多少与众不同些。”朱璺见她神情有异,就附和道。 丁夫人放下心来,淡笑:“宜安说得没错,今年中秋,我替你称重,看看你长个了没有。” “那多谢丁姨娘。” 一行人说着各怀心事地走进正德堂。 正德堂正门大开,老夫人在郭夫人与五公主搀扶下走了进去. 堂屋里的人都站了起来相迎,左边是男客,右边是女眷,分席安排了座位。 沛王爷与朱纬忙过来扶着杜老太妃,左右人看了,都道老夫人好福气,儿孙满堂其乐融融。 老夫人先走到男客那边和大家寒暄几句,还特意嘱咐王爷好好照顾杨家的人,这才笑着往女眷那里去。 老夫人叫跟随而来的人一起坐了一桌,大家被老夫人的两名孙女吸引,窃窃私语,评头论足着哪一个长得更好看。 沛王府的嫡女长乐亭主朱璧就像天边的晚霞,面色红润,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庶女宜安乡主则像水葱似的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比起容貌来,朱璧的身份更引起贵族夫人们重视,郭夫人特意把自己的位置留给朱璧坐,众人见了,觉得这长乐亭主的身份更为尊贵,眼前的长乐亭主眉眼长得更开,脸上又多长了些肉,圆润妩媚,凤眼对上明康的瞬间涟漪泛起,隐隐地牵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而那个庶女宜安乡主,容貌惊为天人,额头光洁圆亮,明眸善睐,微微泛红的圆脸上有不为人察觉的亲切,看起来更让人赏心悦目,若是不认识的人见了,定分不清哪个是嫡哪个是庶。 正德堂里高朋满座,朱纬浑身光鲜,意气风发,俨然如新郎一般,与各位士子互相敬酒,坐在旁边的朱纪和朱纵不时地附和,另一边坐着的是杨家姑娘的亲舅舅杨渠,杨渠也因为杨柳攀了朱纬这根高枝,正在为升为京兆伊做准备。 京兆伊是治理京畿地区的三辅之一,另两辅是左冯翊、右扶风,都是从三品官位,比上不足,但与正四品相较,赢在面子上。 杨渠是因为朱纬的提拔,极力地撮和这件婚事,杨柳的大哥虽然出征在外,但兄妹二人从小丧父,由同宗的堂伯主持婚事,堂伯与杨父又是一母同胞的嫡出,所以外人看来,杨渠待这杨家兄妹不薄。 当然冷暖只有他们自知。 在这些人中,明康坐在最不显眼的地方,避免了与前面士子们的虚与委蛇,他神色淡然,一袭月白袍子,在衣着光鲜的士子当中显得有些黯淡,但他面如冠玉,在众士子中又是最出众的。 明喜看了一直低头喝着淡茶的明康,仿佛周围的喧嚣与他不相干,明喜干着急,只好自己走到主桌那边,向朱纬敬酒。 朱纬道:“你是?” “世子是个贵人,自然不识我,上次重阳登高我还和堂弟一起追随过世子呢。” 朱纬恍悟道:“原来是明公子的哥哥。来,敬酒。” 旁边的不知道谁笑道:“凡鸟就是凡鸟啊,真是一个庸夫一个谪仙。”(未完待续。) 201 席间 明喜大为恼怒,看向说话的人,发现又是与明康相好的刘安。 此人得了皇上亲封大齐美人榜正一品后,愈发得意忘形了。 明喜压抑着怒火,笑着同朱伟互敬后,走回去坐在明康的身边,道:“二弟,大家都向小朱王爷敬酒,为何你不去?” “来时已经祝福过。”明康淡淡道,他的眸光穿过人群落在对面同样被几个身影遮挡住的朱璺身上。 只见朱璺娴静地坐在众人中间,却格外的惹人注目。 她旁边坐着的是杨家的姑娘杨柳,所以朱纬也不时常她那边望去。 大家的谈话都聚集在杨柳身上,慢慢地附带谈起了杨柳身边的朱璺,以致于很多人忘了老夫人身边还坐着沛王府的嫡女朱璧。 大家惊讶于朱璺的美貌,惊叹于杨柳的行事端庄。 定陵侯赵毓守寡的母亲赵氏笑道:“老夫人有福气,原已有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儿,现在又添了一个端庄大方的孙媳妇,竟和孙女们一样呢。” 赵氏的媳妇河内张氏忽觉众人都冷落了朱璧,忙附和地笑道:“我看着也都像老夫人的孙女儿,尤其是长乐亭主,仿佛就是老夫人年轻时的模样儿啊。” 不知为何,老夫人听到这话脸上挂不住,好像张氏的话虚假的成分多。 昌陵候夫人就笑道:“老夫人,我瞧了这么些年,宜安更像老夫人当日的模样儿呢。” 张氏见是昌陵候夫人在反驳,因为比自己长一辈分,她不好辩驳,不过邻桌南宫府大将军的继室羊徽瑜听见了,偏偏要驳斥一下,于是笑插话道:“嫡孙女更像老夫人,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羊徽瑜毕竟年轻,没有见识过年轻时的老夫人模样儿,只是为了反驳昌陵候夫人。 为了反驳而反驳。 大家都知道这二人不和的事情,因此郭夫人才让这二人分桌的,想不到又杠上了。 不过羊徽瑜的话对郭夫人来说很中听,郭夫人笑而不语。 昌陵候夫人因为儿子在正始五年时的骆谷一役中吃了败仗的事,被众人笑话,加上她是皇叔朱爽的亲姑姑,朱爽颐指气使,竟然软禁了太后,太后呢,又是郭夫人的嫡亲姑姑,因此种种,郭夫人与昌陵候夫人心生罅隙。 若不是老夫人提及了这位年轻时与朱爽一样臭脾气的德阳乡主,郭夫人才不愿意请她过来呢。 因为老夫人提及了,郭夫人又好不容易夺回了办理世子婚事的权利,所以郭夫人对老夫人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里。 此时郭夫人不好说昌陵候的不是,但是她可能选择默认支持羊徽瑜。 堂亲中的中山王朱孚的夫人笑道:“都别再争论了。自然嫡亲的与老夫人更亲近些。” 嫡庶本不同席,朱璺能坐在这里已经算是莫大的客气了,而且还坐在四知堂杨家的后人身边,这个席位的安排,算是很抬举朱璺,但若是让庶女的风光压过嫡女长乐,中山王夫人就抱不平了。 这些夫人们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自较量着,其中又以羊徽瑜与昌陵候夫人德阳乡主的矛盾最大。 抛开别的不说,昌陵候夫人的女儿夏林微生有五个女儿的情况下还被意外死去,羊徽瑜才有机会成为南宫师的继室,因这个关系,二者见面就很尴尬,再加上朱爽横行霸道,对皇上有取而代之的意思,南宫府与皇叔党的斗争战火也蔓延到后院。 蒋太尉的夫人甄氏本不打算来凑这份这热闹的,她的女儿蒋钰马上要嫁给中山王的胞弟,婚事准备正忙得焦头烂额,但不想皇叔在蒋府与中山王之间横插一脚,欲破坏两府的联姻。 这联姻当日是太后指定的,现在朱爽把太后之前的决定都慢慢地推翻,其中就涉及到这门亲事。 甄氏特意过来,想找个空与中山王夫人商议婚礼一事。 双方有意提前到中秋节前办。 夫人们通过话语权表示自己说话的份量与地位,没有人在意到老夫人不悦的脸色,直到很会察言观色的丁夫人走过来笑道:“老夫人,该让年轻人们去后面的璃园玩会,坐在这里,您瞧,个个都拘束得很呢,咱们的宜安乡主和杨七姑娘坐在一块儿,都没敢互相吱个声。” 老夫人看了一眼赏心悦目的七孙女,又看一眼即将过门的长孙媳妇,对丁夫人笑道:“果然你说的没错,”然后又笑望着她二人道,“你们年轻人都去外面逛逛,不用在这里陪着我们这些老骨头说话。” 听了老夫人的话,在桌的所有姑娘们都松了口气,等长乐亭主一站出来,大家都跟着站起,谢过老夫人,然后毕恭毕敬地出了门,等转了个弯后,众姑娘性子就放开了,不似先前那般拘谨。 袁四姑娘和杨柳挨着朱璺,偏偏朱璧觉得杨柳是自己的嫂子,理应站在她这边,她走到杨柳旁边,笑挽起杨柳的胳膊,突然就拉开了杨柳和朱璺。 杨柳猝不及防,吃了一惊,看向朱璧,只见朱璧面上挂满了亲切的笑意,道:“杨姐姐,你很快就是我的嫂嫂了,咱们都好长时间没聊过呢,我哥哥肯定也希望她一母同胞的妹妹与你关系融洽,你说是不是?” 杨柳勉强笑道:“这是自然,长乐,几日不见你的气色比先前好多了。” “是不是我的衣裳颜色衬的?”朱璧淡笑,心里却有点埋怨,照她这么说,自己先前的气色不好喽? 杨柳看了她这身绯色的云裳道:“衣裳的颜色很衬肤,这个颜色妹妹穿着很合适。” 总算有一句令朱璧心满意足的话。 跟在旁边的朱璺与袁四姑娘,尤其是袁四姑娘,与杨柳是好朋友,见杨柳被长乐亭主绊着,自己也不好走远,两个人只好稍稍落后于朱璧,跟在后面。 簇拥在朱璧身边的还有昌陵候夫人的媳妇李惠姑的妹妹李家十三姑娘,今日姑娘来得少,加之刘芳去世,谢云入狱后被放出来,姑娘们都躲着她,怕沾上晦气,(未完待续。) 202 爱慕 谢云也不愿意再与长乐亭主走在一起,更不愿意与宜安乡主说话,因此远远的走在一边,独自一个形容落寞,她没有同大家一起去个雨榭的青鸟白鹄舫上游玩,而是默默走到千雪堂附近的秋千上独坐,身边的丫环见自家的姑娘出狱后常常出神的样子,不免叹气。 好好的姑娘,竟这样被毁得像个傻子似的。 远处的欢声笑语不时地传到这边来,跟在谢云身后丫环再次叹了口气道:“姑娘,你不打算过去一块玩吗?” “算了,都是势利眼,即便是玩得开心,人心里还不知道怎么咒你呢。” “那么,姑娘,您就坐在那儿也好呀,要不然大家会说您不合群。”丫环又劝说道。 谢云摇摇头:“她们看起来笑得很开心,好像都很亲热的样子,实际上根本不像你看到的那样,千万别被这表面现象蒙蔽了,树倒还猕猴散呢,何况是人。”谢云说着满脸的不屑。 丫环听了,又道:“姑娘,要不奴婢替你荡秋千吧。” 谢云再次摇头:“不必了,我想静一静。” 丫环劝道:“姑娘,这样干坐着也不好啊,这里毕竟不是谢府,咱们是来做客的,若是让他们府里的人见了,还以为咱们来甩脸色的呢。” 谢云愁眉不展,叹气道:“哎,我也不想来,偏偏我母亲非要拉着我来。” “杜老太妃求的情,夫人也是希望你能亲自过来道谢。姑娘这次是必须来的。咱们往后也不再过来就是。”丫环劝道。 谢云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她才道:“看来那个亭主是早对我有防备之心了,自始至终没有给我一个好眼色,这一整日就好像没看见我似的。就是别人提到我或有奚落或有落井下石的,她也是用别的话题岔开,完全是把我当成不存在了。还有她们家的那个心地残忍的宜安,上次我被捕前,她就在现场,这件事,也许就是她陷害——” “姑娘快别说了,这里是沛王府,小心隔墙有耳。”丫头忙劝阻道。 谢云气怔半晌,“怕什么,我不过是怀疑。”虽然这样说,但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气得跺跺自己的脚,有怒不敢言,有口难开。 丫头环顾左右道:“这件事不管是不是误会,老夫人发了话,把您赎了出来,不管如何,老夫人对我们谢府都是有恩的,今日夫人带您来谢恩,您方才的话若被有心人听去,再添油加醋地说一番,若再捅到杜老夫人那里,可能会有人说咱们家不是呢。” 经婢女这么分析,谢云觉得有理,挤笑道:“你说的对,我差点就误了母亲的事。不管过去如何,往后横竖不跟这一家子再走动就是了。” “谈何容易。”丫头叹了口气,“姑娘还不知道吧,苏少爷也来了。” 谢苏?那个家生子! “凭什么叫他少爷?他是哪门子的少爷,不过是我们府里的家生子罢了,他又来捣什么乱?” 婢女低声附在谢云耳边滴咕几句。 谢云纳罕:“你是怎么知道的?” 婢女忙悄声道:“这件事在重阳节那日就传开了,不过后来夫人为了救您,就没有计较,现在不知道为何他会有请柬,但是奴婢确没有看到他来,也不知道这个人拿了请柬去了哪里。” 谢苏会拿请柬去哪里呢? 既然有了请柬他一定会过来的,依那个卑鄙之人的性子,怎么会善罢甘休,他不会来找朱璺报仇吧? 谢云想到这里,心里慢慢变得开心了,突然有人替她收拾朱璺那个小贱人,她求之不得。 还不用她自己动手! 想着谢云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婢女见姑娘开心了,又见机道:“姑娘,他与宜安乡主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仇呢,本想借着他尚书的权势拿明公子作筏子,谁知自己与李尚书家丁的事被揭发,尚书大人把他打了个半死,现在,好不容易好了,尚书大人也不再管他,他只好自己靠自己,不过,婢女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找个人报仇的。” “那是自然,庶生的心胸就是这般,见识浅,目光短小,心胸狭碍,处处挑拨离间,从前府里没有这么多庶生子时,还看不出问题,现在连母亲都头疼了。主子多了,奴才们就少了,个个养尊处优,还真当自己是个少爷,充其量只是个有些体面的家生子罢了。” 谢云的话里带着对谢府出路的担忧,也带着对那个一朝出人投地的家生子的不屑。 家生子永远是家生子,当真以为有主人的血脉,就是个体面人了。 于他们真正的主子看来,不过是个夹在奴才与主人之间夹缝中生存的人罢了。 谢云一阵奚落,不想后面突然冒出一个清脆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谢姑娘,别来无恙啊。” 谢云的婢女忙转身作揖,拜见乡主。 因为朱璺有封号,很多人虽然瞧不上她,可是不得不违心地拜见她。 谢云紧抿着唇不语,婢女扯扯她的衣襟,她才不情不愿地转过头:“宜安乡主好久不见。” “呵,是好久不见。”朱璺淡笑着走过去,抓住秋千的绳子。 谢云见她靠近来,堤防道:“你要干什么?” “帮你荡秋千啊,怎么说你也是我的表姐。云表姐,我说的对不对?”朱璺说着轻轻地推着秋千。 随着那一下下晃悠,谢云的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她心惊胆颤道:“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云表姐是嫌我打搅你的清静吗?那我不说话,就站在这里陪着云表姐。”朱璺笑着扶稳了秋千静静地看着梨树林,好像谢云不在身边似的。 谢云本来没有好气,想要发火,但是她的婢女朝她使眼色,劝她息怒,她只好咽了口气,又深深地倒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将脑子里的那股冲动都掐灭,缓缓道:“乡主若无事的话,你可以自便。” “云表姐,你这是要撵我走吗?”朱璺笑道。 谢云忍不住气,道:“明知道上次的误会还没有解开心结,乡主何必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知道乡主现在心里肯定骂了我一千遍一万遍,只求乡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我已经吸取了教训,知道乡主是个厉害的人物,那种错误我再也不会犯了,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谢云突然说出了心里话,让她的婢女暗自捏了把汗。 谢夫人来之前千叮嘱万吩咐的,让她帮着姑娘防着沛王府精明的宜安乡主,可是现在姑娘又一股脑儿的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简直比掏心掏肺还要可怖。 婢女暗自抹汗,这可怎么是好,她担心宜安乡主被惹怒了,又要想着别的法子来对付谢云。 其实这些人对宜安乡主存有偏见,认为庶生的都是睚眦必报的。 殊不知朱璺只是对触犯底线的人才会投桃报李。 谢云亦是如此,此刻谢云的话并没有激怒朱璺,朱璺淡笑。 这个表情对谢云的婢女来说,有点错愕,她是第一次见这个庶女,朱璺给她的印象和外面传的完全两个样。 不仅气质模样儿讨人喜欢,无人能及,而且谈吐有致,完全不像个小家子气的庶女,就连她的装饰在婢女眼中,都比那个妖媚的长乐亭主好上百倍,若不是大家介绍的,光凭她的眼睛看,她觉得眼前的这一位更像是嫡女。 朱璺笑道:“云表姐,还在生气?我是早已气消了。” 谢云把她想得很不堪,所以就觉得她这句话分明是故意地想告诉她,言下之意,自己有点小气。 她气哼哼地甩过头去。 看着谢云的侧颜,其实显得有气质,若是个有主见的姑娘,的确值得更多的人喜欢。 朱璺淡笑:“我不是讽刺你,我是说真的,难得云表姐是个喜欢清静的姑娘,怪不得士子们都喜欢云表姐呢,连我也有点喜欢云表姐了。” 听了这话,谢云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但是她关注的重点还是朱璺开头的那一句:难怪那么多士子喜欢自己。 突然从朱璺的口中说出来,谢云还是有点沾沾自喜的,她笑道:“你是说真的?” “云表姐指的是哪句话?” 谢云红了脸,道:“所有的。” “哦。”朱璺笑得更灿烂,“是啊,方才我还见大哥他们从堂屋里走出来,人群里不知道谁说的,谢氏阿云长得很贤惠的样子,娶妻也是不错的。” 谢云的婢女听了这话,忙道:“乡主,可看清了是谁说的呢?” 朱璺眨眨眼睛,“说话的人我看清了,不过那人让我不要告诉云表姐,他觉得不好意思呢。” 朱璺故意说一半留一半。 谢云有点受宠若惊,第一次被人喜欢,感觉很不真实。 宜安乡主不说,她又不想再问,只是微红着脸,表现出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看向远处的景色。 谢云的婢女反倒急了,笑道:“乡主真是打趣婢女,故意说一半留一半的,叫人好生难猜,还不如不说。” 朱璺瞧了眼依旧面上若无其事的谢云,虽然此刻没有流露出惊喜,但是她眼里的光芒掩饰不住,好像突然间身份抬高了一般。 朱璺闲闲地理了理袖子道:“你们姑娘都不及,瞧把你急的。要不要等你们姑娘出阁了把你也陪过去。”一席话说得婢女脸红得不知所以。 婢女笑怨道:“不说就不说,偏偏乡主又打趣人了。” “其实也不怪我不说,实在是那人太没意思了,只说了七个字,谢庭玉兰云如霜。” “谢庭玉兰云如霜”婢女念了一遍。 谢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耳边就传来婢女欣喜的声音:“姑娘,这句诗里有你的名字呢。” “是啊,经你这么说我才想起来,难怪这诗听起来挺顺口的,原来有云表姐的名字,可见那人喜欢得有多深沉。” 谢云略显犹豫,她回忆着今日来的士子们,大部分是嫡子,庶子也只有赵会那个假嫡子。 朱璺见状,闲闲地摇着秋千,这时,谢云没有再拒绝的意思。 朱璺巧笑:“好一个‘谢庭玉兰云如霜’,原来是爱慕云表姐的藏字诗,宜安领教了。” “你识字不多,自然不懂。”谢云颇为不屑道,虽然她现在的心情是好受了些,但是也不会忘了与宜安的过节。 “是啊,我识字不多,要不然就不会把这句诗告诉云表姐了。”朱璺叹气道,“我还见到了那幅画。” “什么画?”谢云迟疑道。 朱璺道:“就是写了这首诗的那幅画,这七个字实际上是我从画上看到的。” 说着手指了指北灵院的方向,“在前面的院子里,不知道谁遗落的,落款看得不甚清楚。” 谢云与朱璺不熟,到现在还不知道朱璺住在什么地方,在她的印象中,沛王府的庶生子女住的条件与她们谢府应该差不多,是最坏的没有阳光的房子。 看到北灵院的气派她是吃惊的,比她在谢府的闺房还要好。 院子里散发着淡淡的菊香,五大娘这个时候为了酿造不在现场的证据已出了门,朱璺扇扇那从屋里飘至院中的沉香气息,笑道:“就在这屋里,你进去看看吧,我在门外为你把风。” 谢云疑道:“为何你不进去?” “我已经看过了,没什么意思,何况与我何干,那画就在桌上,你自己辨认下落款名字,方才那些士子过来喝了茶,也不知道是谁留下的墨宝,尚未来得及收,你若不想看,我们大可以离开。” 风伴着沉香吹过谢云的发髻,她的眸子亮了亮,心有所动,轻咬着唇,故作不满道:“不想进去就算了,但是有言在先,这里是你们沛王府的地方,我进去,是因为你邀请的。” “这个自然。”朱璺笑道。 谢云略迟疑片刻,就领着贴身婢女踱步进去,只觉得室内沉香袅袅,窗上的竹帘被拉下后,室内的光线有些暗淡,正中的桌上的确放了一卷画子,但不是展开的。(未完待续。) 203 捉奸 她拿了起来正要命婢女展开看时,忽觉得身子绵软起来,有点不解地看向婢女,而婢女也有同样的症状,这是怎么回事? 谢云一只手搭在桌上,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身子慢慢地支撑不住。 婢女已经先她倒在了地上。 尽管谢云心里大吃一惊,可是身子乏力,没有惊讶的力气,室内的沉香令她的呼吸有点沉闷,她气息不稳,咬着牙关,想走到门边,打开那扇门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就在这时,从内室里窜出个人影,那人从背后伸手拦腰抱住她。 口内一直说着污秽不堪的言论:“想死我了,美人儿,我可是等你好久了,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才盼到你,你可真狠心啦,一直吊着我的胃口。” 说着不管不问地,也不看看是谁,那男子的大手就开始在她全身乱摸一通。 谢云大吃一惊,想要叫外面的朱璺,可是口齿软绵,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来。 她有气无力被那个人揉搓了片刻,趁着背后的男人扳过她的身子时,才惊恐地发现是家生子,谢苏! 谢苏无意间瞄了怀里的人后,吓得面如土色,猛地推开她,那谢云本已没了力气,被她这么猛地一推,就撞在了桌边上,剧烈的响声,也惊动了门外的人,门突然被撞开,背光站着个人影,仿佛就是谢云的救星,她看了一眼那个背着光,身材颀长的男子,有气无力道:“救救我。” 谢苏已经吓得魂魄都快散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被安排在这里的会是谢云,谢云怎么会出现在宜安乡主的院里,谢苏担心被嫡妹谢云抓住,把事情捅到嫡母那里,自己就只能死路一条了。 眼下逃命要紧! 谢苏慌乱中忙想翻窗离开,撞开门的朱纪气势汹汹地追上来,没等谢苏跳下窗,就把他扯了下来。 谢苏原本瘦弱,没有力气与朱纪抗衡,被骑在身上的朱纪打得算青脸肿。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到姑娘的屋子?”朱纪一边揍他一边骂道。 谢苏痛得嗷嗷直叫:“快住手,快住手!我是你苏表哥。” 朱纪下手的动作越来越狠,口内骂道:“竟敢冒充起亲戚来,我怎么没听说过表哥里有什么苏表哥的?” 门窗被找开后,屋里的沉香味慢慢地散去,这时的谢云回过神来,骂道:“他欺负我,我要杀了他。” 朱纪道:“云表妹放心,我一定替你主持公道。” 正说着话,门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朱璺显得很焦急的模样,走进来:“云表姐怎么回事?” 谢云回过头看到满脸错愕的朱璺时,暂时打消了这个陷阱是她所为的怀疑,忙掩饰道:“没事。” “四哥,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都跑到我屋里来了?” 听了这话,谢云一惊,面色阴晴不定:“这是你的院子?” 她不可思议地环顾四周,比她的闺房还要气派的屋子,竟然是眼前这个庶女的闺房! 等等,既然是她的闺房,为何没有事先告诉她?还说这里有士子来作画? 五大娘早已看到朱璺奔进来,忙飞奔着去向郭夫人通风报信去了。 谢云的婢女此时也醒过来,一头雾水地看着乱糟糟的屋子,目光最后落在一脸吃惊的姑娘身上,忙从地上爬起来道:“姑娘没事吧?” 谢云摇摇头:“是他救了我。” 窗下的朱纪已经把鼻青脸肿的谢苏捆起来了,准备送到老夫人那里发落。 谢苏不甘心道:“我是谢府的十一公子,谢苏,也是你表哥,你竟然欺负表哥?这是亲戚之间的待客之道吗?”说着气哼哼地瞪了一眼朱纪。 朱纪再次踢了他一下,快把他的腿给踢断了。 谢苏再次大声叫痛。 “走,带你去见老夫人,让大家看看,你这个阉脏的东西想干什么!”朱纪提成起被束的双臂,一直往院里拖。 谢苏誓死不从,口内直讨饶:“妹妹快救救哥哥,哥哥不是要害你。” “我呸,你这个狼肺狗心的家生子,方才竟然打起我的歪主意,妹妹,是你配叫的吗?”谢云气得花枝乱颤,上前又踢了他一脚。 谢苏急了:“妹妹,哥哥不是针对你呀,哥哥是想对付——” 话没有说完,门外突然来了一群人,闹哄哄地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宜安悄悄地回来,加上又有人瞧见有男子进来,老夫人,为了家族的颜面,媳妇不得不叫您过来。” 说话是正是郭夫人,隔着院墙就能听到郭夫人声音里沾着的喜色。 “你胡说什么!”杜老太妃怒道。 一行人突然出现在门边,看到眼前的一幕,大为诧异。 郭夫人的下巴快惊掉了,她说的没错,是有男子进来了,可是,不是一个,还有一个朱纪! 怎么会这样! 郭夫人面色惨白看着站在旁边若无其事的宜安,又看看地上被朱纪打得狼狈不堪的谢苏,还有另一边站着的谢氏阿云! 怎么会是这样的呢? 郭夫人依然不肯相信,院子里会站满了这么多人,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场景,她原本是想把老夫人及各位亲戚本家夫人一起叫来,来个现场捉奸,坐实朱璺与谢苏有染的事。 哪怕只是在屋里强行的拥抱,也能大快人心,可是谢苏这厮怎么会被朱纪打成这样? 看着鼻青脸肿的谢苏,郭夫人心里着实懊恼。若不是急着想给老夫人看她想到的事情,也不会这么匆匆忙忙地赶过来。 原本正在攀着家常的众夫人与老夫人实然被郭夫人叫来,本已怨声载道,突然看到院里这一幕都不些不解了。 这两个人怎么跑到姑娘的院子里打起架来。 郭夫人想了想道:“谢苏公子你怎么跟来这里与宜安相见?宜安也真是的,把谢苏公子叫进来难道不知道避嫌吗?谢苏公子不被打才怪呢。” 老夫人气怔地睨着郭夫人,真是狗改不了****,又在乱扣帽子。 老夫人看着鼻青脸肿的谢苏,见朱纪又踢了他一下,忙阻道:“够了,别闹出人命来,你们谢家的兄妹怎么都跑来这里?”(未完待续。) 204 将计 有这么多夫人盯着,谢云面色惨白,生怕被大家知晓谢家的庶子占嫡妹便宜的事。 这不仅是大逆不道之事,更是违背人伦的不齿事,若传开了会被人笑话。 站在人群中的谢夫人忙走出来关切道:“云儿,到母亲这边来,跟母亲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谢夫人误以为是谢云发现了朱璺与家生子的苟且事,才表现得有点反常。 谢云犹豫地走过去,喏喏地想哭的冲动。 朱璺的目光颇有些心疼地看向谢云,安慰道:“云表姐已经没事了。多亏了我四哥救了云表姐。” 话音刚落,众人吃惊不已。 郭夫人的眸子犀利地落在处变不惊的朱璺身上,好像要看透什么,却总也看不透。 一直看戏的丁夫人道:“纪儿够了,到母亲这边来,有什么事,母亲替你主持公道。” “母亲,不是我有冤屈,是云表妹有冤。”一席话又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谢氏阿云身上 谢云不由得发愣,她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谢夫人也有所察觉,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偏偏郭夫人不甘心道:“纪儿你说错了吧,母亲分明看到谢苏跑来宜安的院子,若不是宜安放他进来,谢苏公子怎么会进门的呢?” 说着把怀疑的目光锁定在朱璺身上,又笑道,“若是冤屈,母亲自然替宜安主持公道,只是若,两情相悦,私下跑来姑娘闺房幽会,这种事真叫母亲为难呢。” 她的话令众人闻之色凛。 堂堂的沛王府宜安乡主会与一个庶出的谢家第十一个庶子幽会,而且还是在姑娘的闺房,这消息无疑太劲爆了。 夫人们无聊时最喜八卦,尤其是这里面还有赵夫人及其媳妇这样擅长散播家长里短的看客呢。 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好像听说过,重阳节那日,两个人还很亲密过呢。” “老太妃在这里,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杜老太妃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这时狠狠地瞪了一眼郭夫人。 这就是她要把大家带来的缘故? 她沉着脸,叫五公主把不相干的夫人们全都领回正德堂。 这时朱璺上前搀扶住老夫人的胳膊道:“老夫人,这件事正好需要各位夫人评评理,夫人们现在走了,难免不会胡乱猜测,还不如都留下来,如母亲所愿,看清楚谢苏这个败类。” 谢苏被围观得无地自容,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夫人问向朱璺:“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朱璺摇头道:“老夫人,宜安也不太清楚,宜安闯进来时,就看见四哥打抱不平,云表姐坐倒在地,面色惨白,好像是四哥救了云表姐一样,四哥是不是这样?” 朱纪年轻气盛,也不喜欢跟女人一样来虚的,婆婆妈妈的,就道:“方才我路过时,忽然听到七妹的屋里有求救声,而且动静闹得很大,我就好奇走了进来,” “等等你进来,难道没看见五大娘吗?”老夫人问道。 五大娘是看院门的,天天不离倒座,怎么听四孙子的口气,好像如入无人之境似的。 朱纪道:“孙儿的确没有看见五大娘,只知道门是虚掩着的。” “五大娘人呢?”老夫人怒了。 姑娘的院子竟然没有人看着,这时五大娘从人群的背后瑟缩着走出来,颤巍巍道:“老夫人,婢妇在此。” “你当时人在哪里?” 五大娘面露难色,她是故意找了借口离开的,好放谢苏溜进来,然后在暗处打了个盹,就看见朱璺同朗月那个碍眼的丫头匆匆赶进来,还以为要中计呢,连忙去汇报给郭夫人,谁知,在她打盹的工夫,朱璺已领着谢氏阿云进去过一次。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睡得那么沉,面对老夫人的问话,五大娘稍愣,继而忙道:“婢妇见院里的丫头都不在,就去找湘树丫头去了。” 见她把罪过迁怒到自己的丫头身上,朱璺忙道:“老夫人,院门有五大娘看守,我很放心,所以才叫丫头们去后面的璃园照看着亲戚家的姐妹,上次璃园发生的意外,让宜安还心有余悸,怕有任何闪失,所以多叫几个人去照料着。”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丁夫人笑道:“难得宜安心细,这是应该的。”说着话锋一转,道,“老夫人不如先让纪儿把他看到的事情来龙去脉说一遍,相信在场的夫人们更关心这件事呢。” 老夫人点头:“纪儿你说吧。” “是。”朱纪看了一眼伏在谢夫人怀里面色惨白的谢云,想了想道,“我闯进来时,就发现谢苏说要谢云交出五十两银子,云妹妹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谢苏就想说要她帮忙去搜七妹的房间,找找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云妹妹何等尊贵,自然不肯答应,然后谢苏这厮就想掐死云妹妹。” 突然听到了这一番说辞,不光是朱璺,就连谢云也惊呆了,她回过神来,突然向朱纪投来感激的目光。 朱纪又道:“谢苏这厮,为了钱财不惜谋害自己的亲妹妹,连猪狗都不如,所以孙儿气愤不过,就替云妹妹打抱不平。若不是孙儿及时赶到,云妹妹,只怕被谢苏这厮掐断气了。” 听了这话,谢夫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气得上前就打谢苏:“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连你嫡妹妹都想陷害!看我不收拾你!” “母亲,冤枉啊,我没有。” “你还说没有!母亲,纪四表哥说的是实话,孩子差点就见不到母亲了。” 谢云打断谢苏的话,不容他反驳的余地。 谢苏也不敢说自己占妹妹的便宜,要不然嫡母就不是打,而是要扒了他的皮,千刀万剐了。 这时围观的人中,蒋太尉的夫人甄氏不屑道:“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跑来姑娘的院子里偷东西,被嫡妹妹发现了,就想杀人灭口,真不敢相信啊。” 赵夫人的儿媳河内张氏也笑道:“是啊,谢府里竟然养了只白眼狼。” 昌陵候夫人道:“这件事也看出了宜安这院里看管松散,才给了家生子偷银子的机会,杜老夫人,你们姑娘的院子该好好管一管,别由着看门的下人们偷懒,若误了大事怎生是好。” 杜老太妃心有所触,她冷冷的眸光落在角落里垂首不语的五大娘身上。 郭夫人忙对添乱的谢夫人道:“谢夫人,这件事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不如听听你家公子是如何说的。” 这时丁夫人也笑道:“是啊,谢夫人,你们谢府的家生子不可能目光这么短浅,为了五十两银子跑到亲戚家偷盗的事,说出来让人笑话。” 谢夫人的脸色一僵,又生气地踢了谢苏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叉着腰怒呵道:“说,你为什么要害你妹妹?” 谢云的脸色又是一白,生怕谢功说占她便宜的事,那样她就要被所有人笑话好几年了。 谢苏畏首畏尾,只是不敢言语,此时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在这里。 “谢苏公子,你是怎么来这里的?”郭夫人忙替他先捋清思路,笑道,“是不是宜安请你来的?” 问这话时,老夫人就明显不悦了。 郭夫人此话何意? 是变着相说宜安私会谢苏? 谢苏被郭夫人激发了灵感似的,忙点头如捣蒜似的,道:“是啊是啊,夫人你最公正了,宜安乡主若不请我,我怎么敢不请自来呢?” “你是说宜安请你来的?”老夫人目光犀利如刀,望向谢苏,继而又把目光落在谢夫人面上。 谢夫人颇为尴尬心虚,她答应过老夫人,救下了谢云,就一定会把把谢苏这厮关起来,不让他再来纠缠宜安,可是谢苏突如其来的话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只好吞吐道:“老夫人,这件事我是一点也不知道,若知道他会来,我一定会打折他的腿,之前他一直在家养病,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母亲不替我作主,我只好自己替自己作主,若不是宜安请我,我怎么可能出现在宜安的闺房?我还知道宜安室里床帏是绒黄色的呢,真好盾。” 一席话令朱璺想吐,她冷冷地对身边的朗月道:“马上把我房里被动过的东西都扔掉。” 说着转而看向老夫人,老夫人淡淡地点头赞同。 丁夫人忙道:“宜安,一会缺什么,到姨娘这里来领全新的。” “多谢姨娘。”朱璺谢着,继而又转向身边的婢女,大声吩咐道,“朗月,查一查我屋里少了什么,列个单子,给谢夫人,相信谢夫人会为谢家人的盗窃行为赔偿损失的。” 谢夫人听了尴尬不已,谢苏的气焰马上蔫了。 朱纪道:“老夫人,这厮,不仅跑来宜安院里偷窃,还敢造谣污蔑,罪不可赦,应即刻拉到官府里打死。” 听说要被打死,谢苏急了,忙辩解道:“冤枉啊老夫人,我是冤枉的。若没有宜安同意,我怎么能进来呢。” 就在老夫人命人用牛粪堵谢苏的嘴时,偏偏郭夫人中了邪般地兴奋,收敛着笑意道:“老夫人,可以问问阿云,什么时候见到谢苏公子进宜安的房的。” 谢云懊恼道:“我进去时,没一会就发现有个人从内室里跑出来,我一见是这个家生子,好像是偷了什么东西。” 谢云扭过头去面色心虚。 朱纪看了一眼谢云,也赞同道:“是啊,我见的也是这样。” “胡扯,我能进宜安的内室,那是因为宜安请了我,你们都是在嫉妒,在故意地朝我身上泼脏水。” 有郭夫人眼神的暗示,谢苏胆子大起来,又开始肆意地胡言乱语。 郭夫人道:“也许是纪儿与阿云看错了呢,方才阿云也说了是好像,说明她并不确定。” 朱璺冷笑,望向谢苏:“你说是我邀请你来,请柬呢?” “宜安与我两情相悦,无需请柬。”谢苏厚着脸皮道。 朱璺不置可否,又笑道:“没有请柬,传口信的人总有吧,请问是谁替我传的口信?” 谢苏微愣,以手轻轻掩饰自己的眼里的慌张,道:“自然是你的婢子。” “请问是哪个婢女呢,你把她指认出来。”朱璺追问。 被她连续追问,谢苏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僵,胡知地指了一个婢女道:“是她!” 被指认的朗月眸子一凛,此人不想活了,她也没有办法。 朗月摇头道:“这个人胡乱攀咬,奴婢没有做过。请各位明察。” 郭夫人更为痛快,若能趁这个机会,让老夫人再撵走朗月这个丫头,就是一箭双雕了。 夫人们又开始议论纷纷,有刻意讥笑姑娘做了丑事见事情败露,想要嫁祸于红娘。 郭夫人听到夫人们的议论忍不住失笑,突然一记狠狠的目光朝她投来,当她看到老夫人的眼神后,忙捂笑不语。 老夫人目光落在朗月身上,朗月冷冷地盯着那个谢苏,哼道:“你说我报信的,请问是何时何地向你报的信?” 谢苏算了算日期,想了一个最可能的日子,道:“是辛酉日午时过后。那时人少,你在沛王府后街的角门外告诉我的。” 谢苏说得煞有介事,众夫人慢慢相信她的话,只有那谢云面色惨白,方才她在现场,发生了什么事,她比谁都清楚,她只是尚处于余悸中,并不明白宜安为何瞒着她此处是闺房的事。难道朱璺早就知道谢苏会过来? 那么她是不是提前设的这个局让她中套?只是这么简单吗? 她惊慌地抬眸睨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朱璺,只见朱璺的目光仿若冰霜一般,正犀利地刮在家生子身上。 被污蔑的朗月面色沉静,也没有一丝的惊慌。 就在朗月想要辩解时,郭夫人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吓了她一跳。 “宜安,你还不认错!” 朱璺冷笑:“何错之有?” 郭夫人瞄了一眼朱璺身边的婢女,冷笑:“你的婢子敢传口信,难道不是你的主意吗?你不认错,是说你的婢女假传口信,要学那红娘撮和张生与崔莺莺吗?”(未完待续。) 205 质问 一席话说得众夫人愈发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义愤填膺。 “亏得皇上还封她做乡主呢,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连皇上知道这件事,估计都会后悔封她乡主的身份。” “是啊,我时常说了庶女是上不得台面的,看吧,现在这丑事就是明证。” 平常和郭夫人关系较好的两位夫人开始落井下石。 然而面对夫人们的质疑,朱璺面不改色。 过一会,她轻轻地笑了,对众人一福:“各位夫人作证,谢家的家生子污蔑我的婢女,私传口信,难道,他没有收到信物,就能走进这个院子?” 夫人们面面相觑,戏剧里张生和崔莺莺之间有红娘还得有香荷包帕子之类的信物呢。何况是人已经至闺房的谢苏! 郭夫人满心欢喜地期待谢苏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信物来,毕竟谢苏方才已经进过宜安的内室。一件亵衣或者亵裤应该拿得出手吧。 谁知朱璺早就做过准备,屋里的东西一律上了锁,谢苏那厮刚走进去时还满心欢喜地想找一件朱璺贴身的东西当作信物。 可惜她内室的东西不是上了锁,就是太大件了,根本装不进袖兜,就在谢苏着急时,门外的谢云走进来,打断了他的计划,以至于一件小帕子都没有。 谢苏犯了难正想找借口,众夫人原本以为谢苏会拿出信物来证明,见他犹豫躲闪的样子,心里隐隐又开始怀疑这厮的为人。 郭夫人狠狠地瞪了谢苏一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厮竟然一件帕子都没拿。 郭夫人想了想,道:“谢苏公子想必是忘了要信物,不知道宜安是如何对谢苏公子说的?” 郭夫人说着睨了一眼朱璺。 谢苏忙道:“宜安说——” “谢苏公子,方才你说的是宜安的婢女告诉你的,对吧?”郭夫人暗示道,怕这家生子露馅。 谢苏忙点头道:“对啊对啊,是这个婢女告诉我,宜安与我一见钟情,愿在闺阁相见,聊表心意,夫人,您得替我作主,我与宜安是两情相悦。” 郭夫人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她望向老夫人,道:“老夫人,您怎么看?” 杜老太妃心里气愤不已,眸光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郭夫人,淡淡道:“你不想听这家生子把话全说完吗?” 郭夫人微愣,笑道:“当然希望。老夫人应该成全他们。” 郭夫人得意地瞄了一眼朱璺,又对谢苏道:“苏公子,你今日是何时来的,何时与宜安相见,你们在屋里又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宜安的四哥误伤了你呢?” 谢苏担心地看了一眼谢云,又看了一眼狠狠地瞪着他的朱纪,忙道:“是在我小妹进门前,我与宜安在内室里相见,宜安说让我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地把她迎娶才可,正说着我小妹闯进来了,然后小妹误会我时,又恰巧被纪四公子瞧见,在混乱之中,我让宜安先出来去找人求救,不想夫人们过来了。” 谢苏说得煞有介事,可是谢云知道朱璺当时在外面,根本没有进来。 这个家生子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才敢污蔑宜安乡主。 谢云脸色苍白地盯着地发愣,耳边就传来郭夫人淡淡的声音:“云姑娘,是不是这样呢?你哥哥说的是不是实情?” 郭夫人此刻睁大眸子看着谢云。 谢云也吃惊地看着她。 从郭夫人的眸子里,她解读出另一层深义。 郭夫人想让她当证人。 可是当着众夫人的面撒谎,若被揭发,日后她就更抬不起头,而且与这个家生子一样遭人瞧不起来了。 她没有必要帮助沛王府的嫡母掩盖事实的真相吧。 尽管她不喜欢朱璺,甚至是讨厌,可是也不能不分清红皂白吧。 正想着谢夫人轻抚着谢云的后背,道:“我儿别怕,别怕,母亲在身边呢。到底谁说得真?你就把你亲眼所见如实地说出来,别怕。” 有了她母亲的打气,谢云深深地吸了口气,道:“宜安乡主是与我一起进来的,不过她没有进屋里,我,进了屋子……”说着欲言又止地看着面色一直没变过的朱璺,咽子口水,“宜安乡主,难道你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谢云的话令郭夫人大为失望,她不由得憎恨起谢家。 众夫人听到这话,觉得有别的隐情,更有兴趣了。 大家的目光都好奇地聚集在朱璺身上。 只见这个庶女一直没有表现出惊讶的样子,自始至终都落落大方,站在那里很有大家风范,放眼整个京都,也找不出这样处变不惊的姑娘。 有几个目光毒辣的夫人立马看出来了,宜安乡主很适合做大族人家的宗妇。 她站在那儿,就能镇得住场子。 大家都在等着她回话,谢云的眸子眯了眯,带着满腹的疑问看向朱璺。 郭夫人瞪大眼珠子看着对面面色沉冷的庶女,那个谢家的家生子,此刻瑟缩,小动作不断,心虚的样子让众人更加起疑。 就在这时,丁夫人身边的朱纪怒道:“郭夫人你不在现场,怎么就知道谢苏那厮的话真假呢?我和七妹及云妹妹都是亲眼所见,难道我们说的话还不如这个家生子?还是嫡母认为我们三人加起来都不如这个下贱的人?” 朱纪的话说气势冲冲,虽然难听,但他说出了重点。 在郭夫人这里,谢苏的话比屁都香呢。 连朱璺也忍不住奚落:“四哥,你说的何尝不是,我们在嫡母眼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信任,我们的话连谢家的家生子一句话都不如呢。郭夫人,难道说谢家的家生子是夫人的心腹?” 朱璺把矛头指向谢苏与郭夫人的关系。 众人凛然,好像被提醒到了。 从头至尾,郭夫人就在和谢苏一唱一和,说得颇为感人,连张生和崔莺莺的故事都搬出来了。 谢苏面色惨白地看着郭夫人。 郭夫人气怔地瞪着质问她的朱璺:“宜安,你就是这么对母亲说话的吗?亏母亲疼你护你,即使你做了再多的丑事,母亲都不忍伤到你,你居然还敢指责母亲,说心底话,母亲怎么会看上这个家生子做女婿,还不是你干的好事!”(未完待续。) 206 作证 “母亲不断败坏女儿的名声,就是母亲口中的疼我护我?污蔑、造谣、泼脏水这就是不忍伤到我?如果这就是母亲的疼爱女儿的方式,那么我只能求母亲发发慈悲,放手你的疼我护我的方式。” 郭夫人又气又羞,满面通红。 众夫人的风言风语又转移到郭夫人身上。 “我听说沛王府里嫡母待庶女确实不够好。” “好像是半年前吧,南宫府兰花宴上,就发生了一件笑话,嫡母与嫡女联手污蔑这位乡主,当时乡主还很惨呢,什么身份也没有,若不是上巳节插簪时南宫将军要求见她,大家压根不知道沛王府还有这么个女儿。” “是啊,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什么蛾皇女英图闹了好大的笑话。” 听到夫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郭夫人气怔。 她故意放大声音,盖住那些夫人们的话语:“宜安,你以为母亲想管你吗?今日被夫人们撞见丑事,母亲只好按照家规惩戒你了。” 说得很不情愿,好像宜安受罚她也跟着难过似的。 一直没开口的丁夫人大概明白了情形,此时红光满面,她原以为是郭夫人陷害宜安的清白,想不到纪儿救了谢云的清白。 按道理讲,谢云是要以身相许给救她的人了。 丁夫人一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方才没有搭理郭夫人自导自演的戏。 “纪儿,你为何打了谢家的人?”丁夫人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郭夫人的行事。 郭夫人和谢夫人都微怔,各怀心事地看着朱纪。 谢云也红着脸看着他。 朱纪的视线扫了一眼面红耳赤的谢云:“母亲,我说了,是因为谢苏这厮在七妹房里偷东西,被云妹妹发现,我为了救云妹妹,就上前打抱不平。这厮实在该打。谢夫人你应该管教管教他了。” 突然被个小辈的人教导,谢夫人面子拉不下去。 丁夫人也深知,忙要责怪纪儿不懂事,快给谢夫人赔礼时,谢云反而先替朱纪说话了:“母亲,纪表哥说得对,咱们家的这个卑贱之人是该狠狠地训诫一番。否则丢脸都丢到亲戚家去了。” 谢夫人听了她女儿的话方才作罢。 朱纪又道:“我正在处罚这个偷窃者时,谁知嫡母过来不由分说就把所有的罪名都安到七妹身上,我和云妹妹都可以作证,七妹不在现场。” 郭夫人冷笑一声:“这是宜安的院子,她若不在,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这要问看院门的人了。说明咱们家有些下人狗仗人势,疏忽懈怠。这次的事若不是我及时发现,云妹妹就要含冤死在七妹的院里,到时七妹是有理说不清,谢夫人估计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丁夫人见她儿子这么会说话,也喜向老夫人道:“老夫人,您的四孙子说得没错。五大娘偏偏在今日人多时懈怠,这种事若饶了,日后那些下人们还不反了天了。” 郭夫人忙道:“丁夫人你别转移视听,眼下最重要的是,不是谢苏出现在宜安的内室吗?姑娘家的内室突然冒出个外男,你让各位夫人怎么想呢?” 郭夫人冷冷地看着朱璺。 丁夫人也冷哼一声:“你既然非要咬定这件事不放,那么今天这件事可要好好说清楚了,到底是谁想陷害宜安乡主,老夫人您应该彻查了,要不然这个家生子阴魂不散,处处配合着幕后人造谣污蔑我们王府最高贵姑娘宜安乡主,老夫人这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是可忍孰不可忍!” 郭夫人也笑道:“是啊老夫人,这种丑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沛王府的脸面迟早会被败光。这件事应该彻查。” 五公主听到里,深吸一口气:“母亲,两位嫂嫂都要求彻查,不如就彻查吧,对宜安也公平。要不然宜安总是被污蔑,何况今日有头有脸的夫人们都在这里,这件事必须查。” 老夫人蹙眉,道:“谢夫人,事关你的子女,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谢夫人略显犹豫,因为看着她女儿的神情,好像极不情愿的样子,她本想摇头,可是郭夫人在背后怂恿道:“谢夫人,事关你庶子的幸福啊,难道你不想成全这两个人。” 她说的是谢苏和宜安乡主了。 谢夫人何尝不知道郭夫人心里的算盘,她自认为打得响亮,可是上次谢云有难时,郭夫人并没有干脆地答应救她的女儿,反而以合伙对付宜安乡主作条件,为了谢云她迫不得充当了郭夫人的爪牙,甘愿被郭夫人利用。 现在呢,谢云是老夫人所救,她亲口答应过老夫人不再让庶子再纠缠宜安乡主,所以权衡利弊后,谢夫人道:“这件事我相信宜安乡主的清白,谢府的家生子我回去自然会教训一番,还望老夫人谅。” 突然自己的好闺蜜倒戈了。 郭夫人一时错愕。 老夫人看了一眼郭夫人,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老夫人又看向谢夫人:“这件事看来必须做个了结。” 听了这话,谢夫人心里猛滞。 她担心自己的谢云会受到无妄之灾。 因为站得时间过久,五公主担心老夫人身子不支,就命人去抬了软榻过来给老夫人坐。 老夫人坐下后众人都转在老夫人身边,像审讯犯人一样盯着地上的谢苏。 这时,谢云手里犹拿着一卷画子,心惊肉跳地静听着老夫人的审讯。 朱璺也朝谢云投来淡淡的目光,方才谢云如实所说的话,令她很满意。 谢云心里不服气,她只不过是如实说出来罢了,完全没有想过要帮这个庶女,目前为止,她们还是敌。 谢苏心虚地看着郭夫人,他愈发支撑不住了。 今日这事完全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下,宜安根本没有回过屋子,也没有中迷香,他想施展的机会都没有,就遇上了他那娇生惯养的嫡妹。 若是他的嫡母知道自己欺负了嫡妹,不用沛王府处罚,嫡母也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不管如何,他绝不能承认这件事。 只要嫡妹不说,他也不承认,谢苏就觉得能逃过一劫。 郭夫人哪里知道谢苏担心的是这件事。 “老夫人,谢家的公子好歹也是贵公子,一直跪在地上成何体统,不如也让他站起来吧。” 郭夫人说着就自作主张地想让谢苏站起来说话。 老夫人沉冷的声音响起:“盗窃之徒没有即刻送去见官,已是看在谢府的面子上,你的心是不是坏了,还敢让他站起来!” 一句话说得郭夫人面色惊诧,她讪讪地退至旁边不敢再胡乱指点江山了。 老夫人目光再次落在猥琐的谢苏身上,脸色一沉,道:“谁放你进来的?” “回,老夫人,是,是宜安。”谢苏的舌头打着结。 “宜安是你放的吗?” “老夫人,今日我一直在正德堂,后来就与云表姐在一块说话,这件事各位夫人和云表姐都可以作证。” 夫人们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前半晌是在堂屋里,后来你们姑娘都出了门,我们就无法作证喽。” 谢云苍白着脸道:“出门后,宜安乡主的确与我在贵府后面的千雪堂说话。宜安乡主还替我晃了秋千,我的婢女也可以作证。” 谢云终于明白朱璺为何一直找她。 这个庶女一向心思深沉,也许她早就知道今日谢苏要来害她,所以才故意找自己做见证人吧。 谢云想到这里,感觉被利用了。 她再次抬眸看向面色平静如水的朱璺,又羞又气。 谢云的话打消了众夫人的猜疑,郭夫人心里暗惊,宜安的话有证人作证,反而是谢苏的话没有证人,相比之下大家肯定更容易相信作证的人。 郭夫人一直没明白为何现场捉奸,却牵出了谢云和朱纪。 这原本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郭夫人一无所知地看着朱璺。 朱璺的面上流露出淡淡的笑意,仿佛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似的,郭夫人懊恼至极,明明这个庶女才十五岁,为什么看起来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智慧? 老夫人听完谢云的话后,若有所思,再次盯着地上的谢苏,看他还想怎么狡辩。 只听得谢苏急道:“老夫人我与宜安是午时相见。” 听了这话,众人议论纷纷,悄声指责着他,谢夫人也窘道:“老夫人见谅,谢府的家生子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 丁夫人笑道:“郭夫人,你还想说与谢家的家生子一起污蔑宜安吗?我们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午时宜安在什么地方。” 谢苏面色煞白,好像自己说错了,忙又改口道:“是午时过后,宜安才过来的。” “呵,午时过后我在同云表姐荡秋千呢,我又不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实在分身乏术呢。朱璺的话风趣幽默,完全不把谢苏放在眼里。 她的话又刷新了几位夫人的认识,众夫人发现这个庶女很会说话,也一直没有露出惊慌的表情,实属难得,这其中最受震撼的是明夫人。 明夫人虽然与朱璺见过几次面,但一直没有接触过这个庶女,今日算是第一次领教了庶女的个性,忽觉得她所见识的朱璺,与郭夫人口中的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是两个人。 谢云也红着脸,肯定道:“是这样的。” “云姑娘,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威胁,别怕,有什么事就放心大胆地说出来,姨母替你作主。”郭夫人不甘心道。 谢夫人忙道:“云儿,你只把自己知道的实情说出来即可,这件事不要刻意隐瞒。” “母亲放心,我说的句句属实。”谢云说着又转向郭夫人,“我并没有受宜安乡主威胁。郭夫人大可放心。” 郭夫人原本说得还隐晦,被谢云这么一说,反而就被各位夫人有些瞧不起了,沛王府的嫡母看似贤惠,实则对庶女比谁都苛刻啊。 人家谢云无非说了句大实话,也被她大作文意,怀疑是受胁迫。 真是可笑可叹了。 丁夫人笑道:“谢家的家生子还有什么话要说,若没有,老夫人可以送他见官了。盗窃之罪不可轻饶,俗话说小时偷针,长大偷金呢。谢夫人,你说是不是?” 谢府的颜面都被这个庶子丢尽了。 听到丁夫人的讥笑,谢夫人把怒气一脑脑儿全部撒向谢苏,上前又扯又打:“你这个不正经的东西,偷东西偷到亲戚家了!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偷东西不说,还到底胡乱攀咬人,朝人家身上泼脏水,我们府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败类!没良心的脏东西!我快活活被你气死了。”谢夫人一边说一边掐呀,打呀。 那谢苏原本阴柔,禁不住这样的掐伤,加上前些日子的旧伤还没完全痊愈,所以此时痛得嗷嗷直叫,避之不迭。 谢云恨恨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谢苏,心里痛骂了几百遍,只觉得母亲打得好! 这种庵脏之货,竟然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 老夫人沉声道:“够了,等我把话问完,你回去关起门来再收拾也不迟。” 谢夫人犹是不甘心。 丁夫人笑道:“谢夫人,你这个宜生子的确讨人厌的恨,就算死也不会过。可是他方才污蔑宜安乡主,老夫人必须在他活着时,把事情彻查清楚,还宜安乡主一个清白,还望你能体谅。” 丁夫人说得极为婉转,谢夫人这才休了手,被婢女们拉至一边。 谢夫人犹在气头上道:“老夫人,我们府里出了这种人,我向你赔个不是,这件事,我是相信宜安的。”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然后问道:“那么,这家生子是怎么进的北灵院?” 一席话把郭夫人唬住,郭夫人忙道:“老夫人,方才不是说了——” “住嘴!你不要说话。”老地人犀利的目光落在郭夫人身上。 郭夫人凛然刚至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回去。 老夫人沉沉地盯着谢苏等着他回答。 谢苏迟迟结巴着,说不出所以然。 丁夫人就附和着老夫人,冷冷地追问道:“谢家儿郎,老夫人问你话呢,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未完待续。) 207 工具 五大娘也难却地缩着脑袋,生怕别人会问到她。 就在这时,老夫人问道:“五大娘你来说说……” 五大娘畏首畏尾地走上前,道:“婢妇不知道啊,婢妇走时将前门的门栓都栓死了,从后面的小角门出去的,小角门还锁着呢……老夫人您不信可以去瞧瞧……” 老夫人听了着人去看小角门。 看的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道:“回老夫人,那里的确锁上了。” 照五大娘这么说,两边的门都严实了,那么,这谢苏是怎么进来的呢? 大都困惑了。 郭夫人笑道:“老夫人,若不是宜安的婢女事先藏在院内所为,谢苏公子即便有通天的本领,也飞不过来啊……”郭夫人故意说得夸张,矛头再次指向了朱璺。 众夫人点点头,院里若没有人,栓过栓的门怎么能打开呢? 老夫人脸色一沉,瞪向郭夫人。郭夫人不敢再趁热打铁。 老夫人犀利的目光又落到谢苏公子身上,谢苏公子全身颤抖,面色惨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丁夫人站了出来,她原本是贵妾出身,因为能干,被沛王爷抬举到平妻的身份,这个宴会还幸亏不是她举办的,郭夫人真是铁了心要在宴会中搞破坏啊,这次若能一举击垮郭夫人的谎言,那么,日后老夫人就更加器重自己了…… 丁夫人厉声道:“谢家的家生子,还不赶快如实交待!你是如何进来的?是不是爬墙!” “丁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逼迫谢苏公子说假话吗?还有你这个语气,是我们沛王府的待客之道吗?”郭夫人说着转而看向谢夫人,道,“谢夫人别见怪,这件事与你们谢家长辈无关,只是两个小辈不顾长辈的面子,私自相会……这事儿可大可小。” 一席话说得众夫人颇为不屑,这种丑事还可大可小? 说得不好听,是要浸猪笼的! 不过夫人们看着宜安乡主镇定自若的神色,连寻常人家的嫡女都不如她,夫人们觉得这件事或许有隐情,宜安乡主不可能看上家生子吧? 但凡事也有说不准的时候…… 谢夫人蹙眉不语,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老夫人都会生她的气,她又不想继续被郭夫人所用,干脆就当个哑巴,坦然接受大家的审判。 就在这时,谢苏突然壮着胆子道:“我是宜安乡主的婢女开门放进来的。不关我的事,是宜安喜欢我。” 所有人的表情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郭夫人面上掩饰不住的激动,她猛地侧过头瞪向面无表情的朱璺,又按压住内心的激动,缓缓道:“谢苏公子的话,宜安怎么说?” “我的婢女要么在璃园,要么在我身边,实在无法变出一个婢女帮谢家的家生子开门。”朱璺冷冷道。 众人听她的语气冷淡至极,愈发怀疑起谢苏的招供。 这时朗月道:“老夫人,谢苏是怎么进来的,只需要在他身上搜搜作案的工具,就能揭晓答案了。” 朗月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首当其冲的是谢苏,他几近瘫软。 “作案的工具?”众夫人一头雾水。 郭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但愿谢苏没有留下把柄。 郭夫人瞪着谢苏,迟迟说不上话。 只见谢苏的脸色依然惨白,也不知道身上到底留没留什么东西。 不过郭夫人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朱璺,也不知为何,就觉得朱璺应该有什么事是提前知晓的,看着她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郭夫人心里有点惊慌。 谢苏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到老夫人的犀利如刀的目光后,不敢再争辩什么。 老夫人朝李步使个眼色,李步会意,命一个小厮去搜谢苏的身子,过了一会,从谢苏的靴子里搜到了一把匕首。 郭夫人看到那把作案的工具,差点昏死过去。 众夫人仍是不解地看着热闹,谢云依旧是心神未定,看到匕首就误以为是谢苏杀人的利器,庆幸自己方才逃过死劫。 谢夫人软言软语地安慰着心有余悸的女儿。 朱璺看向对面的郭夫人,微勾唇角。 二人的目光对视上时,碰撞出尖锐的火花,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 郭夫人的脸色陡然变了。 这厮不光私自进宜安的院子,还带着匕首,匕首除了杀人,还另有他用。 朗月生气地看着那把匕首。 老夫人打开看,薄薄的一片,闪着刺目的寒光,寒光照亮了老夫人的眼神,看得出老夫人眼神已经霜结如冰。 众人仍不解,老夫人为什么看那把匕首,看这么长时间。 郭夫人心虚道:“老夫人,这只不过是一把寻常的匕首,老夫人应该问问谢苏被放进来后,与宜安在屋里都做些什么……” “郭夫人,我进去时,宜安并不在屋里。您不要再坏宜安的名声。”朱纪直接地驳斥她。 被晚辈呛了一回,郭夫人面子拉不下去,不由得恼怒,正要发火,却被丁夫人抢先道:“纪儿,你说的虽然是事实,但是郭夫人是长辈,再怎么是非不分,黑白颠倒,也是长辈,她的话再不中听,你不要当着面训斥,心里有数就行了。” 郭夫人气得面红耳赤。 丁夫人还笑着道:“郭夫人,一向贤惠的名声在外,对这种生活中常有的磕磕绊绊的事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郭夫人刚到嘴里的话又硬生生地被塞回去。 众夫人也指指点点,意见分歧,都想了解这件事的经过,关于那把匕首,有什么作用,夫人们也是议论纷纷,更多的倾向于谢苏拿来当威胁用的。 既然是威胁,那么宜安乡主就不会心甘情愿。 郭夫人说的两情相悦也就不成立了…… 杜老太妃看着匕首,朗月上前道:“老夫人,也许谢家的家生子就是这么进来的。” 夫人们都望向匕首,匕首和进门有什么关系? 夫人们大惑不解,老夫人把匕首还给朗月,让她试试。 大家就让出一条道,给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朗月走到门边边。(未完待续。) 208 里应 朗月命婢女把门带上,然后栓上门栓。 被关在院里的夫人们不满了…… 大家七嘴八舌:“怎么把门给关上了?” “是啊,咱们只是来看看热闹,老夫人,干嘛关门呢?” “这门栓上了,那婢女怎么进来?” 言谈间,众人都吃惊地看着那薄薄的刀片,从门缝里伸了进来,大家吓一跳,匕首划至门栓处,突然又缩了回去,紧接着夫人们惊奇地发现,门栓没有人碰,也可以慢慢地后退了。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郭夫人心里火急火燎,张口结舌不知道该什么…… 那谢苏的面突然变成猪肝色,面上一直青红不定,紧张地朝郭夫人看去。 郭夫人一记凶残的目光迎视上他的,吓得谢苏的脑袋缩了缩。 只听见夫人们恍然大悟,道:“开了,开了!真是神奇啊,一把匕首,居然能从外面把门打开。” “是啊是啊,这要是被为非作歹的人发现了,家财不保,回头,得好好改良下府里的门。” “这种法子也只有那些想走歪门邪道发财致富的人才想出来,亏这个谢苏还是谢府的第十一子,竟然干出这种龌蹉事!” 谢夫人面上挂不住,怒骂着谢苏:“你这个败家子,咱们府一门三相的脸面都叫你丢尽了。” 谢夫人说着在旁边折了根树枝,上前就要抽他。 没有人上前阻拦,也没有劝说什么。 眼看自己的棋子快被谢夫人废掉了,郭夫人急了,朝吴大娘使个眼色,可是吴大娘上前劝说时,却被谢家的婢妇拦下了:“这是我们谢府的家事,你掺和什么?” “再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咱们的宜安乡主可是心疼呢。”吴大娘东扯西拉,又把问题扯到朱璺身上。 朱璺淡笑:“这种人打死了才是活该。” “宜安乡主这么说,是想毁尸灭迹,掩盖您幽会的事吧?”吴大娘壮着胆子说道。 杜老夫人跺跺拐仗,冷冷道:“掌嘴。” 不用等陈大娘上来,吴大娘自我掌嘴,一边掌一边道:“老夫人堵住了婢妇的嘴,堵不了天下人悠悠之口。这件事打死了谢苏公子,大家还是怀疑宜安乡主呢。” 听到这老货聒噪,杜老夫人大为恼火,吴大娘是掐准了软肋,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扬起手,陈大娘才上前去劝说谢夫人休手。 正好谢夫人也打累了,众人再一看谢苏,那厮已被打得衣衫裂开,露出红红的皮肉来,看出来打得不轻。 连他那张阴柔的脸也毁了,左一红痕,右一片淤,夫人们也道:“够了够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郭夫人看一眼老夫人,然后放缓语气,劝道:“谢夫人,一个巴掌挨不响,您打他一个人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像我这样乐得睁只眼闭只眼……” 言下之意,同样做出不耻之事,她就不像谢夫人那样气急败坏地去责打朱璺。 老夫人冷冷道:“谢苏,你可知罪?” 谢苏捂着脸上的伤,心痛道:“老夫人我没有罪,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承认,朗月已经开了门进来了,众人吃惊望着在没有任何人开门情况下,仅凭一把匕道走进来的朗月,暗暗吃惊。 大家愈发怀疑谢苏在说谎。 谢苏见朗月用同样的方法进来后,气焰迅速地灭了,瑟缩着不敢再说话。 朗月走至老夫人跟前道:“禀老夫人,奴婢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姑娘的院门被动过手脚。” 朗月的话又在人群里炸开了,各各反应不一。 老夫人神色微凛,丁夫人急于想看郭夫人笑话,忙问道:“你这个丫头别顾忌,横竖有老夫人和我们替你作主,就大胆地把你的发现说出来。” “是。”朗月点点头,“我发现,院门较之先前,中间的缝隙变大了,往常北灵的院门,可紧实着呢,仅凭一把匕首,是没有办法进来的,可是奴婢看到的院门,中间明显被削了一块,虽然不多,却能容得下匕首,这件事奴婢觉得不是巧合。” 大家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若有所思地斟酌着朗月的话。思之犹恐,难道这件事是看门的院妇同谢苏联手所为?若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这是下人与外勾结联手陷害主子啊。 五大娘听到这里,面色已经俨如土色,双腿打颤,然后又听到宜安乡主冷冷的话:“老夫人,宜安的院门是由五大娘看管的,关于院门被动手脚的手,问五大娘最合适不过了。” 五大娘扑通跪倒在地,矢口否认:“婢妇不知情啊。也许是别人所为。” “五大娘,你每日不离门半步,兢兢业业地看门,这忠心有目共睹呢。今日你偏偏出了门,又把门栓好了,可见今日没有人有机会动这扇门,那么,你是何时趁我不在,动的手脚呢?” “宜安,五大娘是府里的老人,你怎么能怀疑到她身上?”郭夫人不满道。 朱璺淡笑:“母亲还看不明白吗?这分明是下人联手外人陷害主子,目的就是想把宜安推入火坑,母亲不劝说什么,还要让宜安背这个黑锅,方才没有一句替宜安说情的,现在我只是说一句五大娘的不是,母亲就百般替这个婢妇说话,五大娘只是个下人,她自然不敢这样做,难道说五大娘背后是母亲指使的?” “你!”郭夫人气结,“好你个孝顺的女儿,真是白疼你了。” 说的话里带着威胁的语气。 朱璺淡淡一笑:“母亲极力地污蔑我与谢家的家生子幽会,极力地想以两情相悦的借口推宜安入火坑,如果这就是母亲的疼爱,我想在场的各位夫人们都不解吧。还请母亲解释,为何帮着设计陷害宜安的凶手说话?一个五大娘一个谢苏,里应外合,天衣无缝,加上母亲在旁边扇风点火,让各位夫人们都大为不解呢。” 郭夫人听了,惊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言行竟然落下口实,当各位夫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时,她不自觉地咽了口水,冷冷道:“母亲是为你好,偏偏你不知足,还想攀附什么嫡系——” 话没有说完,就被丁夫人打断了:“郭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宜安乡主身份尊贵,行事举止大方,没有一丁点小家子气,在场的夫人们都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宜安乡主的好,何况宜安还有近一千户的食邑,哪一样不是嫡系的作派,其实咱们沛王府最名副其实的嫡女应该是宜安乡主这样的大方作派的人。” 各位夫人都知道沛王府的丁夫人是个很有城府的主儿,步步为营,算计的也多,不过这样的人主意大,既然敢这么说,说明了宜安乡主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就看方才宜安不畏权势,敢说敢怒的气场竟然把她的嫡母也震到了,各位夫人就觉得她不容小觑,大家若有所思地点头,不再像先前那样瞧不起她了。 何况宜安乡主还有一千户的食邑呢,在场的夫人们,私人财产还没有宜安的多。 抛开嫡庶面子上的事不说,真得把宜安招为自家宗妇,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 众夫人若有所思地点头,很自然地赞同丁夫人的话。 郭夫人见状,气道:“丁夫人你什么意思,长乐亭主才是沛王府最尊贵的嫡女,不管你怎么说,这都是事实。” 眼看两个人越扯越偏,五公主忙道:“嫂嫂们别再争执了,还是想想怎么处置这两个人,婢妇联手外男想要坏姑娘的名声,这种事性质恶劣得很,里应外合,姑娘又是少不经事的,再怎么防,也防不了家贼啊。” 郭夫人脸色又变了,讪讪道:“这件事我认为和五大娘没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老夫人气结,“五婆子,你干的好事!” 老夫人突然动起怒来,五大娘连连叩头求饶。 旁边的夫人们也看不顺眼了,道:“这婆子看着院门,明明知道门有问题却知情不报,这不是心里藏奸是什么?若是我们家发生这种事,还替她说情啊,立马打死!” 听了这话,郭夫人脸色难堪,用匕首翘开门的事,小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是她太自信了,低估了朗月的能力啊。 郭夫人心虚道:“我也觉得五大娘有疏忽懈怠的责任,但是这种事又并非五大娘全责,也许是院里哪个不懂事的婢女弄坏了门,才给了谢苏公子可乘之机呢。” 谢苏一听忙道:“夫人啊,您怎么能这么说?” 郭夫人看到谢苏充满怒意的眼睛时,微微愣住,此刻绝不是反咬一口的好时机,若是谢苏急了和盘托出怎么办呢。 郭夫人心情沉重地看着老夫人,余光不经意地瞥到了朱璺那一抹冷笑,今日这事闹成这样,是她始料未及的,原本只是想捉奸,为什么这种收场? 谢夫人这时拿了树枝又朝谢苏身上甩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谢夫人呵道:“你还不住口。”打得那谢苏嗷嗷直叫。 郭夫人面色晦暗不定。 朱璺淡淡地看向郭夫人,道:“夫人,你有何凭据说这门是我的婢女使坏的?事到如今,明眼人都看出来是是贼喊捉贼,五大娘动的手脚,您却视而不见,混淆视听,是何居心?” 郭夫人冷冷道:“正是谁都没看到,不能因为五大娘看门就把问题都怪到五大娘身上吧,你这孩子,母亲最后悔的是没教导你尊老爱幼……” 孝顺是本朝最重要的美德,而且关系到年轻人的未来。 男子可以不用考试,直接举孝廉,然后通往仕途,女子呢,关系到一门好亲事,婚姻大事父母作主,谁家的父母都希望能娶一个孝顺自己的媳妇吧。 郭夫人这样说,很容易让名门望族的夫人们对朱璺敬而远之。 朱璺微笑:“那么,夫人的意思,是宜安应该顺了这婢妇与家生子里应外合的计谋,主动跳入火坑?” 郭夫人目光微闪,老脸一红:“你这孩子,越说越不像了,什么是火坑?谢家好歹是一门三相的名门望族,你嫁给谢苏就是正妻,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的吗?母亲顺水推舟,可惜你性子倔得很,若是别人家的姑娘,哪能像你这样敢置喙做父母的决定?” 老夫人皱了眉:“你忘了,我这个老不死的还在呢?是不是连我也不能反驳你把宜安推入火坑的决定?” 一席话说得郭夫人泪如雨下,她忙试泪道:“老夫人,媳妇是为整个王府着想,您老人家莫生气,媳妇不过是想分担您的忧虑罢了。媳妇怎么敢对老夫人不敬,每日晨昏定醒,想尽办法让老夫人开心,只图老夫人能享福,媳妇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媳妇一定好好的改正。” 她的态度极为谦逊,看起来对老夫人又极孝顺,各位夫人看不过去。 赵夫人先劝道:“是啊,老太妃别动怒了,小心伤身。老夫人就该享受天伦之乐。” 郭夫人垂泪不语。 郭夫人暗自观察着老夫人,见老夫人气消了,才暗自松了口气。 早有李步带了两名小厮走上来,听候老夫人的命令。 五大娘缩在地上不敢言语,谢苏也是胆颤心惊,就在这时,郭夫人又朝他使了个眼色,谢苏突然就开口道:“老夫人,不管我是怎么进来的,我爱慕宜安的心不变,还望老夫人成全……” “混帐东西,你是什么身份敢攀附乡主!”谢夫人气得又上前甩了他两鞭子,顿时把他的气焰又给浇灭了。 众夫人忍不住失笑:“想不到,谢府还出了个痴情种子!” “他不过是想攀附权贵,一朝翻身登天。”谢夫人看了看老夫人的眼色,忙又道,“宜安乡主这等尊贵,也只有天下大名士明康才配得上,这东西在我们府里连个正经的主子都算不上,哪里来的胆子敢泼污水,我看,是来偷东西的,现在被发现了就想着法子把黑的描成白的!”(未完待续。) 209 盗跖 郭夫人忙道:“谢夫人,你还是先歇歇气,这件事,我们家里自有定夺,眼下,谢苏公子是个关键的证人,若不小心打死或打伤了,对两家都不是好事。” 谢夫人才收了手,扔掉手里的树枝。 谢云迅速的瞥了一眼朱璺,朱璺依旧是面不改色,她又转头看向谢苏,发髻间的簪子闪了两闪,刺激着谢苏的慌张的眸子。 谢云冷笑道:“他偷东西定是他自己做了不要脸的盗跖之事,还想胡乱攀咬!” 谢苏心虚地闪缩着脑袋,道:“妹妹,哥哥是无辜的,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还望你不要说这么生分的话,你这样说让哥哥心里难过啊。” 朱纪忙道:“云妹妹,不用和他口舌之争,方才他在屋里怎么不念及兄妹之情呢。” 丁夫人缓缓地笑道:“虽然谢苏是庶子,但与云姑娘还有一半血缘,纪儿不用说了,该怎么处理,谢夫人心里有数。” 谢夫人闻言,虽然觉得丁夫人言辞温和,但再次狠狠地瞪着谢苏,纪四公子说得对,若谢苏真得对她的妹妹有兄妹之情,方才在屋里就不会逼迫云儿做盗贼之事。 朱璺这时又看向朱纪,叹道:“四哥是云表姐的救命恩人呢,丁姨娘,我觉得四哥说得没错,若不是四哥及时相助,谢夫人与云表姐母女不能相见,这件事谢夫人应该感激四哥,四哥也不用谦虚了,我想云表姐也是这个意思。” 谢夫人心生异样,朱璺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暗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谢夫人看了一眼朱纪,虽然朱纪看起来一表人材,但是谢夫人一想起他实际上只是个庶子,心里就膈应,她的女儿,是堂堂的谢府嫡女,怎么能下嫁给沛王府的庶子,俗话说嫡庶不同婚。 朱璺的想法得早早地掐灭,谢夫人想着,就道:“宜安乡主说得没错,改日我送礼过来,答谢纪四公子。” 丁夫人笑而不语。 谢夫人的意思很明白,救命之恩会另送谢礼,以身相许想都别想。 谢云的脸微微一红,对朱纪有些过意不过,朱纪不仅救了她,而且还挽回她的名声,这份大恩,岂是一个礼字那么轻。 郭夫人微微眯起眼,不知道朱纪与谢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她顾不得别的了,眉毛蹙起,严肃道:“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可能用权势来衡量的,谢苏公子近来与宜安走动频繁,宜安是我们老夫人的心头肉,老夫人待宜安的好,连我这个嫡母都无法企及,重阳节那日老夫人还特意去兰若寺给宜安祈福,老夫人心系宜安,因为宜安的煞气太重,当时还想请寺里的方丈来府里为宜安诵经消业呢,今日老夫人又让宜安坐主桌,好让各位夫人都看到宜安的地位,但是凭老夫人怎么抬举,庶女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老夫人想为宜安择嫡出的,却忘了宜安再怎么抬举,还是个庶出的身份。” 老夫人脸色难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宜安是皇上新封的乡主,岂是我抬举就能抬举的。” “宜安乡主比长乐亭主尊贵,这是不争的事实,郭夫人我劝你别在这方面做文章了。”丁夫人笑道。 郭夫人气怔。 这时赵夫人道:“其实郭夫人说得也没错,宜安乡主终究不是沛王府的嫡女,与谢苏公子门当户对,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呵,赵夫人,你说的事已至此,到底是什么事,已至此?我怎么没听明白呀!”丁夫人酸道,“是谢苏偷窃不成弑妹被发现的事还是指什么?” 赵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她是早已站在郭夫人这边了,这时忽觉不妥,赔笑道:“这件事虽然好像与宜安无关,但是谢苏公子出现在这里,难免不让人起疑,我认为,老夫人早点查清,也好打消我们的疑虑。杜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老夫人脸色铁青,压抑着对郭夫人的不满,事实就摆在眼前,郭夫人却总是朝宜安身上泼脏水。 她看着郭夫人,心里不悦。 郭夫人当然知道老夫人的心情,但是偏偏表现出无知的样子,依然不承认谢苏与宜安是清白的事。 丁夫人毫不客气道:“郭夫人你该吃药了。” “吃什么药?”郭夫人竟然还没反应过来。 惹得丁夫人忍不住一笑,“偏心眼的病得治,宜安再怎么说,也不会看上谢苏那厮,这个你放一百个心吧。” 说着也不等郭夫人争辩,又对老夫人道,“老夫人,这件事我看宜安乡主受了很大委屈,一个小偷跑进来不小心被发现了,还要倒打一靶,这种骇人听闻的事真是闻所未闻,若是换作我,早就砍掉小偷的手了。” 谢苏听了这话心里又是一个激灵,惊慌地看向郭夫人。 众夫人都对谢家的这位家生子,鄙夷得连正眼都懒得施舍,还要忍受着郭夫人一直锲而不舍的撮和,听到宜安乡主与谢苏的名字放在一起,就好似鲜花与牛粪并在一起似的。 然而郭夫人却没觉得。 她依旧兴致勃勃地顺水推舟,卖这个大家都讨嫌的人情。 就在她还要说话时,杜老夫人呵斥道:“你给我闭嘴!满口都是牛粪味熏死人。” 老夫人的话令郭夫人抬不起头来,她方才那为所欲为的性子才收敛了些。 丁夫人又在旁边安慰道:“老夫人,我相信纪儿和宜安乡主所言,何况又有云姑娘的证词,这件事压根就与宜安乡主无关,也不知谁脑子进水了,才敢在老夫人面前上窜下跳的,要推宜安乡主入火坑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呢。” 郭夫人脸微微一红。 老夫人睨了一眼郭夫人,继而问向谢云:“云姑娘,你来宜安的院子有何事?” 话音未落,谢云的脸色青红不定,她懊恼地看看朱璺,这都是拜她所赐,眼下她陷入两难境地,若是说她来看画,老夫人肯定问是什么画,这件事若捅出来,老夫人可能会误会她的品性不端,若是不说,她又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朱璺的院子里。(未完待续。) 210 指认 其实这也是朱纪想问的事情。 为何谢家的兄妹会出现在宜安的屋里,而屋里却没有宜安的人。 老夫人定定地看向谢云,谢云的表情已经反映出有什么隐情,她的目光自然地落在谢云手上握着的画卷上。 见老夫人盯着她,谢云紧张地把画卷放在袖子里。 “什么画子?”老夫人突然问道。 大家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谢云手中的卷轴上,谢云吃了一惊,忙掩饰道:“没,没什么。这是宜安乡主赠送的。”说着目光落在朱璺身上,满含期待她点头。 朱璺面色平静,仿若未闻,道:“我没有送过什么画子,云表姐是不是记错了。” “你——”谢云压低声音,语气很明显底气不足。 就在众夫人误会时,谢夫人也凛然时,朱璺忙又道:“哦,我想起来了,我说这画是一位高人画的,让云表姐评判,不过画作的主人应该不会相赠的,因为画子笔力深厚,用过心的,不过云表姐喜欢画子,我还有另一幅可以赠与云表姐。” 众人听了大为不解。 谢夫人皱了眉头:“怎么回事?” 谢云唯唯诺诺道:“女儿是听宜安乡主说的,这幅画子很好,所以就好奇过来看了。” “我记得云姑娘方才说自己是一个人过来的?”郭夫人目光微眯,警觉道。 谢云底气不足道:“是啊,我是宜安邀请来赏画的,宜安就在外面,对不对?”谢云懊恼地看向朱璺,她不会连这点都不承认吧。 朱璺笑道:“云表姐说得没错,是我邀请云表姐来的。” 郭夫人闻言眸子被刺痛了般,看向五大娘,两个大活人走进来,难道五大娘没瞧见? 若是瞧见了,怎么会笨到叫她来现场捉奸? 五大娘一头雾水,心虚地抬眸看了一眼郭夫人,马上又垂下自己的脑袋。 朱璺好像知道郭夫人的懊恼,淡笑:“母亲,也不必责怪五大娘,她不是没看见,只是想急着邀功吧,可惜母亲太相信婆子的造谣了,论理,我院里的婆子尤其是五大娘该整顿一下了。” 一席话说得五大娘气结,五大娘否认道:“乡主真是冤枉婢妇。” 话没有说完,丁夫人就呵斥道:“五婆子这个贱蹄子,宜安乡主是何等尊贵之人,引得天下大名士的爱慕,而且明公子想迎娶沛王府的至真至善的宜安乡主这件事早就传开了,你偏要从中作梗,明着要和宜安乡主、和老夫人过不去!也不想想你这个贱婢看中的家生子的贱相,般配得起皇上亲封的宜安乡主吗?” 五大娘被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她眸头悄悄地看了一眼老夫人犀利如刀的目光,忙忙垂下头,再也不敢争辩了,忙忙低声说“是,是,是……” 一旁的郭夫人闻言,敢怒不敢言,因为老夫人正瞪着她,丁夫人狐假虎威,颐指气使,那气焰嚣张得令郭夫人恨不得上前撕烂她的嘴。 郭夫人处于下风,旁边的夫人们纵是有三头六臂,这时都不敢顶撞老夫人的意思。 赵夫人就笑道:“不如先看看那幅画呗,什么画子竟能引起谢氏阿云如此关注?” 方才她听了朱璺的话,觉是这画子至关重要,可能会牵出另一段风月情浓,而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正是郭夫人最喜欢做谈资的事。 谢夫人起初不应允,郭夫人也想暂时转移话题,或许能从画子上找到突破口,再次给朱璺那个小贱人致命一击。 谢云不得主意地看着她的母亲,谢夫人仰头看看天色,道“老夫人,不过是一幅画子,我看今日就算了,云儿画子还给宜安乡主,我们回去吧。” 丁夫人笑道:“时候还早,谢夫人何必急呢,这件事若不查清楚,咱们宜安乡主的清白怎么办呢?你说是不是?” 谢夫人的脸色瞬间白了,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女儿颤栗了下,好像那幅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就在大家以为画里有奸情时,谢云叫婢女把画子还给朱璺,口内道:“你的画我看很普通,没有什么评价的。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云表姐说得是。”朱璺笑道,“不过是一幅普通的画子,郭夫人若感兴趣,我就打开给众夫人看,只是一幅很寻常的画作,只怕让夫人们失望了。” 越是这样,郭夫人越觉得画子有问题,她冷笑道:“宜安,快打开看看吧,别让夫人们等急了。” 朱璺抿笑不语,示意两个婢子打开,众夫人一看,那画子的确很平常,没有什么惊奇之处,郭夫人不信,谢云一直藏着掖着的画子,竟然只是一幅寻常的山水图。 谢云也惊了,她迅速地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谢云仔细看过,这幅普通山水图没有朱璺题的那首诗。 她惊诧地看向画作后面的朱璺,只见她面无表情,道:“老夫人这是一幅普通的山水图。” 老夫人淡淡地点点头,叫她收起来,郭夫人见没有捉住把柄,就不甘心道:“你方才说什么画作,什么高人画的?这难道是谁爱慕阿云画的?怎么现在又是一幅普通的画作?” “郭夫人你什么意思?我们阿云长得好看品貌俱佳,有人爱慕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听你的意思,好像很不满呢。”谢夫人自从上次与郭夫人在救她女儿一事上产生分歧之后,两个人之间心照不暄地产生了罅隙。 郭夫人懒得搭理她,只看向对面嘴角浮起讽笑的朱璺,这个庶女越来越难掌控了,看到她平静的样子,郭夫人心里发怵,她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庶女震慑住? 谢云心里悬着的石头此刻彻底地落下来。 她轻轻地扯扯了她母亲的衣角,示意不用再争执,横竖与她们不相干了。 谢夫人便道:“老夫人画作你们也看过了,若可以的话,这个小偷我先领回去,你们府里宜安乡主若有什么东西丢失了,只列个单子递过来,我派人一个月内补齐还给宜安,若觉得还不能气消,随时把这个家生子带过来,任由老夫人责罚。现在这事与我们有阿云已没有任何关系,我府里琐事缠身,就先告辞了。” 丁夫人忙笑道:“谢夫人现在走,老夫人也过意不去呀,不如这样,谢夫人先去千雪堂那边坐坐,我已经预备了下午茶请谢夫茶单独喝呢。” 谢夫人不知丁夫人打什么主意,只道:“不必了,实在是有要事缠身。” 谢云没有看到朱璺所提的那幅画,有点不甘心,就道:“母亲,要不先派两个人把家生子捆回家,我们还是坐下来喝杯茶吧,要不老夫人难过,我们也过意不去。” 谢云颇为孝顺,丁夫人听了也颔首笑道:“云姑娘和宜安乡主一样,真是个难得孝顺的姑娘呢。” 老夫人也道:“你们先过去坐,这件事也算查清了。” 众夫人原本是听郭夫人说来捉奸,谁料郭夫人口中的捉奸,不过是抓小偷,众夫人也觉无聊回到正德堂,有几个坐下不去的就讪讪地告辞了。 郭夫人脸色难堪地站在门口送各位夫人离开,口内说尽了好言,然而夫人们也只是敷衍了事地笑而不语.。 郭夫人知道自己这次在贵族夫人圈里的名声是彻底地败坏了,想要挽尊都难如登天。 她看到谢苏还欲起未起,不知为何,这个人还不走,郭夫人呵道:“还不快走!” 谢苏忙从地上爬起来,讪讪地想要离开。 这时老夫人的拐仗敲了三敲,院里只剩下沛王府的家人,大家都看向老夫人,只听得道:“拿下他见官。” 话音刚落,谢苏吓得跪地求饶,“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饶命啊,我没有偷东西。” 李步已经叫了两个小厮上前,把谢云五花八绑。 丁夫人在旁边添油加醋道:“老夫人,直接装进麻袋,放上石头,丢里河里去,何必麻烦地通知官府。” 一席话吓得谢苏差点昏厥,他忙回过神:“各位夫人饶命啊,苏儿只是不懂事,请老夫人原谅我这次,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上次放了你一马,结果呢你不知悔改,如今又听了谁的调唆,当着众夫人的面污蔑我们宜安乡主,下人就是下人,想要攀附主子,还敢给主子使绊子,砍手断足不为过,你做的坏事是砍头的罪呢”丁夫人说着不时地瞄向脸色苍白的郭夫人,又道,“老夫人拿他见官,真是太客气他了。” 李步已经叫人拿了麻布,开始套他的头。 谢苏这时彻底地慌了神,尖声叫嚷:“饶命啊,饶命啊,老夫人不是我干的,我也是被逼的呀。” “住口!你再敢胡言乱语,老夫人就真得处死你了。”郭夫人凛色地警告道。 丁夫人也笑道:“谢苏你以为我们会由着你耍得团团转吗?今日你要不说实话,就别想走出沛王府,就算处治了你,谢家也知道你罪有应得,不会插手。老夫人让你死你不得不死,想要靠那些人救你是痴心妄想。” 谢苏被塞进麻布袋里时呼吸困难,急促道:“老夫人,我招,我招。” 老夫人一挥手,李步就叫小厮把他从麻袋里倒出来,谢苏跌在地上,身子发抖道:“老夫人,老夫人这件事我招,我招。” “快说吧,老夫人没工夫听你的的磨磨唧唧。”丁夫人白了郭夫人一眼酸道。 郭夫人忙阻道:“谢苏你想好了怎么说,不到再故意说错一句话,否则死无葬身之地啊。” “哟,怎么听起来,像是威胁似的。”丁夫人睨了他一眼,也笑道,“若敢说半句谎言,扔河里喂鱼。” 谢苏左右为难,瑟缩着抬头看向老夫人,对视上老夫人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时,谢苏想要耍小聪明的心思一下子蔫了。 “老夫人,我招,我招。”谢苏自言自语,慢慢地垂下头,好像若有所思,突然他就扬起手,指向郭夫人,“是她逼我的。是她派了人放我进来的,也是她说里应外合,让老夫人相信我与宜安乡主在幽会!” 郭夫人目瞪口呆,血红的眼睛紧盯着谢苏:“你这个贱生的家生子,竟然陷害到我身上。” 朱璺委屈道:“老夫人,原来这件事是嫡母串通了谢家的家生子联手欺负宜安。重阳节的事也应该是嫡母所为。” 老夫人原本就已经猜到,上次给了郭夫人机会,谁知郭夫人死性不改,再次做出了叫她忍无可忍的事。 老夫人瞪着郭夫人:“快拉下去,关进祠堂,禁足百日。” 李步有点不相信,忙再次确认道:“老夫人您指的是?” 老夫人气结地手指着郭夫人,李步抹了把汗,叫了两个婢女来拉郭夫人,还小声道:“夫人,得罪了。” 正说着从后面璃园那里听到风声的朱璧匆匆赶过来,道:“母亲不会做出这种事的!祖母这一定是那个小贱人的诡计。” 郭夫人的脸色惨白,朱璧的到来给了她一丝慰藉,她习惯性地揽朱璧入怀:“我儿,别担心,母亲不会有事,你说得对你这一切都是宜安所为,老夫人被蒙蔽了。” “祖母,为何你帮着一个庶女,要数落母亲的不是呢?母亲好歹是王府的嫡母,您让母亲跪祠堂,母亲日后怎么能让下人们服从呢,又怎么在贵族夫人们面前自居呢?” 老夫人微闭眸子捻着佛珠。 五公主就道:“长乐,你不知道这件事的起因,不要责怪你的祖母。你祖母还不是希望府里每个人都好。” “荣姑姑,那你为何不劝一声祖母呢?我母亲一心一意地为大哥的婚事张罗,若关进祠堂,那大哥的婚事谁主持,难不成让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姨娘帮忙?” 五公主犯了难色。 虽然郭夫人有错,但是她也不想因为与己无关的事,与郭夫人结梁子,何况郭夫人还是当家的嫡母。 见荣姑姑叹着气不说话,朱璧又看向老夫人,央道:“老夫人,您最疼长乐,还救您收回成命,长乐每日若不能与母亲相伴,会很难过。”(未完待续。) 211 画子 她的手轻搭在老夫人的胳膊上。 老夫人这时缓缓睁开眼睛:“长乐,你是你,你母亲是你母亲,这次你母亲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若轻饶,日后这府里还会出现多少安冤情呢?这件事是原则问题,若是为别的事求,祖母还会考虑。” 郭夫人脸色愈发得惨白,不禁垂泪:“老夫人,这件事是谢家的胡乱攀咬,与我何干!老夫人您怎么能轻易就相信他呢。” “郭夫人,您亲口告诉我,里应外合,保证让我娶到宜安乡主,一朝成主子,你也说了若事情不成,一定会保住我,现在你却把自己的事抛得一干二尽,是何道理!”谢苏气哼哼道。 他看见处于弱势的郭夫人,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投案自首,留一条活命要紧。 谁知朱璧听到这话,气打不到一处来,夺了老夫人的拐仗,就朝谢苏猛地砸下去,谢苏嗷嗷直叫,四处躲闪。 老夫人忙叫李步拉开了他们,丁夫人不屑道:“长乐亭主,这一打固然痛快,可是却对老夫人极为不敬啊,老夫人的拐仗,你竟然不由分说就夺了过去,把老夫人的拐仗打脏了,你是不是该和老夫人说一声不是呢?” 朱璧气呼呼地扭过头去,即便处于惊惧之中的郭夫人也忙道:“长乐,快和老夫人说声不是。” 朱璧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歉。 老夫人没有在意这种小事,她犀利的目光再次落到郭夫人身上:“怎么,还要等我八抬大轿送你进祠堂?” 郭夫人顿时泪如雨下,道:“老夫人,这件事媳妇是冤枉的。” “郭夫人,你明明让这个婆子跟我说躲在内室,只等宜安乡主过来,生米煮成熟饭。这些话我还记得呢。”谢苏气结道。 郭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 狗咬狗的把戏,朱璺淡淡地道:“老夫人,这件事真相已水落石出,宜安的内室虽然没有失窃什么,但是今日院门还要修缮一下。” “宜安你放心吧,丁姨娘会替你重新修缮一下院子。”丁夫人笑道。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再次看向郭夫人:“你怎么还不去祠堂?” “媳妇是冤枉的。”郭夫人弱弱地嘀咕一句。 朱璧也忙道:“老夫人就算是罚,也要让母亲心服口服才是啊。” “呵,帮着她造谣污蔑,你母亲才会心服口服。长乐,你母亲的事你别插手,免得害了你自己。”老夫人语气里带着生气。 郭夫人见没有希望,就悄悄地对朱璧嘀咕一句:“回头让你大哥替母亲求个情。” 朱璧不舍地点点头,看着她母亲往祠堂方向去了。 “老夫人,谢家的家生子如何处治呢?”李步这时问道。 谢苏胆颤心惊地看着老夫人,担心老夫人反悔之际,忽听到令他重新燃起生的希望的话:“扔到门口去!” 谢苏忙叩头道:“多谢老夫人恩典,多谢各位主子恩典。” 李步已经命个身体强壮的小厮,将他拎了出去。 等老夫人等人出门后,丁夫人亲自领着人过来修缮院门,丁夫人看看左右,留下琏哥在门外把守,只身踱进朱璺的宴息室。 朱璺正在宴息室里等着,见丁夫人进来,站起笑而相迎:“丁姨娘。” 丁夫人看了她一眼,见她眸子里泛着常人少有的睿智,神色镇定,仿佛方才没有发生任何事一般,她心里不由得好奇,暗自赞叹,道:“宜安,你变了好多。这次的事幸亏你警觉。” 朱璺道:“丁姨娘难道不想问问,宜安为何换了画子?” “是啊,宜安,丁姨娘也不解,当时不正是个好机会么,你知道丁姨娘是看中谢氏阿云的。为何私自换下画子?” 丁夫人貌似有点生气。 朱璺叹了口气,也没有细细解说的工夫,只是提出了对应之策:“谢云的家族人口众多,人也复杂,这件事还需要缜密点才好,只透露给谢夫人一人才好,若谢夫人回避,谢云闪缩,她们也不会失了面子,也不觉得委屈,这是长远的打算,若只是是在院里当着众人的面揭发出来,阿云反而会觉得是算计。尤其是谢夫人她怎么会善罢甘休?所以事情还是从阿云的心着手,只要阿云有心,谢夫人又只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百依百顺。” 丁夫人静静地听着,末了突然明白过来,道:“先让阿云知道有这么个爱慕之人,又不让她事先知道是谁,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凭着你四哥对她的救命之恩,还怕她不感动才怪。到时阿云与你四哥,情投意合,谢夫人无计可施,谢府答应的成数更高了。” 朱璺点头道:“丁姨娘分析得极是。现在谢夫人就在千雪堂,丁姨娘可以过去坐坐,顺便把阿云叫出来,这次我把画子私下里给她看看。” “若我的纪儿能娶上谢府的嫡女,做什么事,我也在所不惜。”丁夫人站了起来,临走时道。 朱璺也道:“我也希望四哥能有个得力的四嫂相助。” 丁夫人离开后,朱璺就让朗月把画子卷好放进袖筒里,来到小梨山亭,远远地观察着千雪堂的动静。 朗月紧盯着千雪堂道:“姑娘,奴婢担心这次郭夫人会不会迁怒到湘树身上,一次失败也许还不会怀疑什么,可是连着两次失败,奴婢担心,郭夫人会怀疑到湘树。” “五大娘已经被撵出去,现在北灵院里已经没有可以让郭夫人利用的人,只用湘树于她来说还可靠,如果郭夫人不愚蠢的话,湘树暂且无虞。不过凡事也说不定,就湘树在院里不要出门。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朱璺正说着,就看见谢云走出了千雪堂,偏偏巧的是谢云也朝这边走来,路经小梨山亭,见朱璺坐在亭子里看着自己。 谢云想了想,不打算过去,转身就走。 “云表姐。”朱璺及时地叫住她。 谢云顿足,转身冷笑:“担当不起,我可不是你的什么表姐,有话快说,我还要去个雨榭呢。”朱璺淡笑,不介意地道:“云表姐,你拿的画子是错的,妹妹这特意把那幅画捎带出来给你。” “给我?你又耍什么花样?”谢云怕了,这个朱璺好像很有本事,总是做出些令她措手不及的事,她担心画里又有什么陷阱。 “朗月,把画给云表姐吧。” 朗月愣了愣,忙从袖筒里取出来,道:“姑娘是不是这幅?” “是啊,别又搞错了。”朱璺淡笑,“云表姐在屋里受到的惊吓,我很抱歉,可是那是你们谢府的家生子给的惊吓,云表姐是个知书达理之人,想来不会因为家生子跑到我屋里偷窃,吓到了云表姐,而迁怒到我的身上。” 谢云的目光落在朱璺胸有成竹的面上,她脸微红:“那幅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假的?” “若是真的,云表姐,难道想被坐实幽会的罪名?” “你——”谢云气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谢苏那厮在你屋里?” 朱璺目光变得锐利:“我若知道你们谢府的人跟到我屋里偷东西,早就砍断他的手。” 谢云心里咯噔一下,道:“为何不告诉我那院子是你的闺房?” “云表姐又没问。” 一席话说得谢云哑口无言,她气结地看着朱璺,分明就是小庶女利用了她一把,“你是故意的,目的就是要我当你的证人。” “云表姐对我恨之入骨,会愿意当我的证人?如果想找证人,何必找你,袁四姑娘和杨姐姐都可以。” 说得也是,谢云咬唇不语,过了一会,又摇头道:“不对,她们和你好,所以说出的话很难让人信服,还有杨柳马上就是你嫡母的媳妇,你不忍心她作证,免得日后被你嫡母嫉恨,我说得对不对?我的确对你恨之入骨,但最终还是因为种种原因,说了实话,等于变相当了你的证人,你这人心思果然缜密,刘芳太小瞧你了,才会自己找死。” “云表姐对待好姐妹,真有是有情有义,到现在对刘姑娘还惦记着,可惜刘大人还想置你死地呢,你这又是何苦。我更感兴趣的是,你到底在屋里发生什么事,叫的声音那么大,吓得我赶忙进去看,但是现在嘛,也只有我纪四哥知道了,我纪四哥为人正真,心地纯善,乐善好施,是个不可多得的士子,而且更重要的是,父亲已经向皇上禀明,等士子弱冠之年,就入阁历练,日后从一品是不成问题的。”朱璺言归正传道。 听完朱璺的话,谢云不解道:“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朱璺淡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我四哥的好来,不知道谁家的姑娘有福气能成为我四嫂呢,何况长嫂是杨七姑娘,杨姐姐的性子又是极温婉的,日后妯娌之间相见,也不像别个人家那样大眼瞪小眼了。” 这倒也是。 谢云虽然羡慕杨柳成为朱家的长媳,但有这样的长媳,后面的媳妇们都好过不少。 不像她们谢家十九个儿子,十八个庶生的,品性古怪的有好几个,像谢苏这样的奇葩就出在她们谢家。 想起来都丢人,这若是都娶了媳妇,他们谢家日后鸡飞狗跳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如此强烈的对比之下,谢云反倒羡慕沛王府的庶女朱璺。 虽然是庶出的,却有一千食邑,还封了乡主,又有老夫人护着,日后绝无可能再嫁给庶出的,就算不嫁,坐吃山空,朱璺的吃山也是几辈子吃不完的。 还有她那个四哥朱纪,平常看起来话不多,可是路见不平仗义相助不说,还心细如绵,方才若不是朱纪的袒护,被庶生欺负的事就要传遍整个京都了,他们谢家那些不省油的姨娘,说起来话尖酸刻薄,估计会拿这样的事添油加醋一番,那样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想来真是细思极恐。 谢云的思想活络一些后,朱璺又笑道:“哎,要是我四哥能娶个像云表姐这样的嫂子,我丁姨娘一定会很满意。虽然我四哥是丁姨娘所出,但是父亲已经将四哥与五哥纳入嫡系,日后为官从一品也没什么可挑剔的,试想,正四品的嫡长子不如从一品的纪四哥,这是公认的事实,云表姐你认为呢?” 谢云听糊涂了。朱璺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拿她举例子,仅仅是抬举她? 谢云警惕道:“我是谢府的嫡长女,我所见之人可没有几个像你们这种出身的。你若不是生在朱室,估计根本无缘相见。” “云表姐说得是。放在以前嫡庶有别,限制也很多,但现在嘛,听说选官制也在改革,皇上好像说了,无论嫡庶,以考试来举茂才,孝廉呢,起初是好,但现在已经成了成了一些品性不良的人走捷径的手段,没有公信力可言,日后考试会慢慢地取而代之,庶出的也可以一朝得道,而嫡出的若无本事,也很难出人投地。云表姐认为是不是这个理?” 谢云惊讶于朱璺的深谋远虑,愣了片刻,道:“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何意思?” “只是发发感慨。”朱璺笑道,“云表姐养在深闺,有些事情不了解,我把一些自己知道的告诉你罢了。” 谢云警惕地看着她,没看出所以然,就道:“算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只听我母亲的,亲生的母亲绝不会害我。不像外人口上说喜欢,实则心里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她坐到石几上,命贴身婢子把画展开。 “这幅画还好,笔力是有的,但还得勤加练习,才能再上一个台阶,意境也有,深浅适宜,看得出作画的人用过心。”谢云评着评着就看到画角的那句诗,不再言语,看了一会,改为喃喃自语:“谢庭玉兰云如霜。” “是啊,就是这七个字。我说呢怎么这么熟悉,若不是云表姐的婢女提醒,我还猜不出这七个字里有云表姐的名字。” 谢云眸子亮起,定睛看了看那枚印章,突然收敛笑意,不再言语。(未完待续。) 212 说合 耳边就传来朱璺淡淡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画的,那印章实在看不懂,听说云表姐与我六姐长乐亭主一样接受的是宫里大儒蔡先生的教育,能告诉这这枚印章的主人是谁呢?” “你还敢说自己不是故意的!”谢云生气道。 “云表姐真是冤枉我了,我识字不多,真不知道是何人所作。” 谢云眨了眨眼睛,仍然不相信她的话,但是心里再次默念了那句诗后,小脸微微泛红,她面上染着淡淡的绯色,面上带有淡淡的怒意看向朱璺:“明知故问!” “云表姐我若是知道是何人所作也就不用说了,不过出门时听到士子中有人欣赏云表姐,又无意间看到这幅画,就提了一下,云表姐自己想看,我才把画作带来的,何况这画作既然有云表姐的名字,送给云表姐也使得,士子不会反对,只是云表姐却突然迁怒于我,我才觉得委屈呢。到底是什么人作了这幅画,让云表姐这般生气,你告诉我,我和老夫人说去,直接把那个人揪出来当面向你道歉。” 谢云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过了一会她反应过来:“不用这么大张声势。” “我也觉得闹大了的确不好。”朱璺淡笑,“云表姐不想告诉我名字,回头我去问别人,反正这章的纹路我已经临摹了一份,不怕问不出。” 谢云吓了一跳,“不要去问别人!” “那,到底是谁作的呢?”朱璺笑问。 谢云没法,红了脸如实道:“是你四哥!” “我四哥!”朱璺故作惊讶,“这么说这是我四哥所作的?” 她表现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看向谢云,再次问道。 谢云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道:“这印章上有你四哥的名字。” 朱璺想了想道:“真是万幸啊。” 谢云不解:“为何这样说?” “云表姐试想,方才幸亏没有搜出这副画来,若是查出来,白的也被描成黑的,夫人们肯定会认为是我四哥与你在我院里幽会,私传信物,不巧被你的庶出哥哥误打误撞,碰见了,而我也脱不了干系,是帮着你和四哥幽会的罪愧祸手。” “这件事与你无关,我知道。”谢云红了脸,想想朱璺的话有点道理,幸亏画子拿错了。 要不然谢府的那八位姨娘还不嘲笑她到出阁为止。 “我四哥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画子?真是奇怪呢?”朱璺笑看着谢云的反应,“四哥经常念叨着要在庭院里种一棵玉兰树,说什么玉兰如云一般高洁,看着赏心悦目,想不到我四哥所说的云,与云表姐名字是同一个字啊。” 谢云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脸色红如天边的晚霞,她眨巴着眼睛,道:“你,别说了。” “也是,突然发现我四哥一直暗慕着云表姐,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四哥的心真是深藏不露啊,若不是这幅画,若没有云表姐的婢女提醒,我都想不到呢。难怪四哥方才那么维护云表姐。” 朱璺的话说得谢云眉心一跳,最坏的结果是朱璺可能把这件事道与外人听,那些夫人们若再添油加醋一番,她的颜面与斯文就扫地了。 可是朱璺好像又没打算说出去,要不然方才在院子里也不会配合着朱纪说项,她分明看见了屋子里自己花容失色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在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谢苏真是狼肺狗心的东西,竟然打起了嫡亲妹妹的主意。 若不是纪四公子搭救,她真得要倒大霉。 这么想来,纪四公在她心里的好感陡然上升,谢云咬着唇,警惕道:“这件事你不会说出去吧?” 她没有客套,也不用委婉说辞,直接问道。 “云表姐指的什么事?是纪四哥搭救表姐的事还是纪四哥爱慕表姐的事?”朱璺眨着眼睛无辜地问。 谢云的脸色又是一红,还能有什么事,这朱璺是故意让她难堪吧,可是每一桩和纪四公子有关的事,都让她心里为之一暖。 纪四公子对她的恩德,岂是母亲所说的礼字能谢的,以身相许都不为过。 原本还有些顾虑纪四公子的身份,可是听朱璺说纪四公子日后是要入阁拜相的,年纪轻轻又体贴细心照顾人,而且还挽回了她的清白,想来以身相许也不算亏。 怕只怕,母亲不答应。 这件事若没有人说项,母亲是不会在意到纪四公子这样的人物。 想着谢云没有生气,只是叹息道:“纪四公子细心体贴,无微不至,可敬可叹,所有的事都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随便你吧。” 朱璺唇角微勾,看来谢云的思想有点活络了,对她四哥有了好感,朱璺于是道:“云表姐,这是你和我纪四哥的事,我就不掺和了,我纪四哥坦护你也罢,爱护你也罢,都是他对你的心意,我作为妹妹只有祝福我四哥心想事成,说出来了反而就不灵了。” 朱璺笑言。 谢云怔怔地听着,脸早已红透,心惊肉跳的,生怕被别人听到。 她略担心地看着手上的画,默念了那七个字,心里一股甜甜的味道,隔了一会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朱璺说的入阁的事也只是听沛王爷说的,这个决定到底算不算数,还看沛王爷的心意,若是哪一天,沛王爷忘了这件事,抑或是没成功那可怎么办? 想一想现在皇宫中风云诡谲,随时都可能发生宫变,纪四公子能不能借助官位翻身还很难说。 谢云想到这里,又索然无味。 “云表姐,这幅画既然是四哥画给你的,我留着不合适,你拿去吧。估计这也是我四哥的意思,我四哥那人只喜欢做,很好会说漂亮的话,也许他正是希望通过的手转交给你呢。” 朱璺的话,谢云听得愈发困窘,这该如何是好呢? 哎,看着这幅画,她真舍不得撒手,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爱慕她,说是要面子也罢,反正她心里的花好像盛开了,感觉很快乐,那颗少女心砰砰乱跳着。 朱璺见状,就起身离开。 谢云半晌没有过神来,见朱璺路过自己的身边,才忙道:“你留步!” “云表姐还有何事?”朱璺笑道。 谢云咽了口水,道:“你确定这是你四哥有意画之?” 她仍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朱璺,这个庶女诡计多端,谁知道她肚子里有没有什么坏主意呢。 谢云想了想又道:“或许这只是你四哥随意写的七个字,并无他意。” “云表姐说的也有些道理。”朱璺看了她一眼,道,“一开始我看着画子上的山水图,也是见怪不怪,不过是一幅画能有什么稀奇之处,四哥作画时有点出神才吸引了我注意这幅画,想不到画完,末了,四哥又喃喃自语一句,然后就把这七个字添了上去,我问四哥是何意,四哥说与我无关,是他喜欢的一个人。今日忽又听云表姐的婢子提醒,这七个字暗含有表姐的名字,真心觉得不是巧合,四哥也说了他喜欢一个人,才把这七字添上的,以我往日与云表姐的关系,我是再也想不到会与云表姐有关。” 说到这里朱璺抿嘴一笑。 谢云听得云里雾里的,她悄悄地睨了一眼朱璺神色,道:“你是纪四公子派来见我的?” 朱璺微笑道:“我四哥没有派我过来,他都没和我提过他喜欢的人呢,我只知道这幅画与四哥喜欢的人有关,又突然得知与云表姐有关,就亲自过来找云表姐。” 谢云始料不及,怔怔地听了半晌,又想起朱纪撞开门背光站在门口时,那颀长高大的身影,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 他喜欢她? 朱璺的话好像有些道理,虽然朱纪没有明说,但是处处关心她,替她着想,若不是他心中有爱,何必这么在乎她呢,而且还在画子上作了名字。 想着心又不由得乱跳,脸颊上泛着绯红色。 朱璺又道:“四哥一直念着谢庭玉兰云如霜,又想在院子里种玉兰树,听闻云表姐也喜欢玉兰,也不知真不真?” 谢云纳罕,连她的喜好也知道了。 原本还以为种植玉兰只是凑巧的事,听朱璺这么一说,纪四公子是很下了一番功夫打听她的喜好。 谢云的婢子喜出望外,道:“乡主,我们姑娘常说,玉兰花高洁可贵,是难得的花中君子,而且我们姑娘的院子里种植了很多的玉兰树呢,每到开花的季节,满树雪白的花,就好像天上的白云一样呢。” 谢云微嗔道:“别说了。” “云表姐原来真喜欢玉兰树,难怪我四哥也这么喜欢呢,原本真有心有灵犀这个说法。”朱璺想了想,道,“云表姐,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我四哥说的话吗?小妹可以代劳替你传话。” “你?”谢云戒备心顿起,这个庶女信不得,信不得,谢云在内心一遍遍警告自己,她警惕地道,“不必了,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有的话也会当面和纪四公子说。” 朱璺笑道:“云表姐的话我会亲自转达给四哥,就说,云表姐有话会当面和四哥说。” 谢云上了当,知道斗不过眼前的庶女,忐忑不安地道:“既然没事了,那么告辞了,这亭子里风大也怪冷的。” 她最后一句本是谦词,谁知朱璺当了真驳道:“云表姐,我怎么没觉得风大呢,亭子四周特意地植得孝顺竹挡风的。这天还早,你母亲也在同丁夫人说话呢,一时半刻出不来,你不如再坐会。” “你怎么知道我母亲和丁夫人在说话?”谢云奇道。 朱璺淡笑:“这有什么不能知道的,丁姨娘是巴不得我四哥能早点说出自己的心思呢,虽然没说,但是不妨碍我丁姨娘与你母亲拉家常聊几句。再说你看那边的个雨榭,大家玩得不亦乐乎,都极力地躲着你,你现在还能去哪儿,还不如坐在这里,等你母亲的人叫你也不迟。” 朱璺说着,自己也坐下来,陪着她,道:“本来我不想掺和你们二位的事,但是发现云表姐也是个极羞涩的,所以只好坐下来自告奋勇,替你们二位捅破这层窗户纸。” 谢云听她说得一出一出的,原本还以为她真不关心,谁知现在又坐下来,说要帮助他们。 她心里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接受朱璺的好意。 若是她心怀鬼胎,只是想套她的话又怎么办? 谢云咬着唇,半晌方道:“你为何要帮这个忙?” 看来谢云真有这个心思了,朱璺淡笑,眼底滑过了一丝惊喜,道:“因为我四哥真诚待我。” 只是这么简单? 谢云将信将疑地看着朱璺,这个庶女葫芦里到底藏了什么药,只是因为朱纪对她好就帮这个忙? 只是这么简单吗? 谢云不解地看着她的杏眸,想从她的眸子里找出答案。 然而朱璺的眸子里释放出善意的暖笑,谢云不明就里道:“替我谢谢你四哥。” “话我会帮忙带到,可是云表姐只是让宜安带一句话吗?若我四哥不相信又怎么办?” 谢云微愣,道:“你是什么意思?” “云表姐不要误会了,我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只是希望云表姐能留一样东西给我,让我向四哥证明云表姐说了这番话。那样我四哥也会感受到云表姐的诚意。” 谢云起初嫌她有点麻烦,想要回绝,可是看到朱纪认真作的画,又于心不忍,缓缓道:“今日很不巧,我没有带什么东西来,见到你四哥就说这句话就行了,方才人太多,也没有机会单独谢他。” 朱璺也不勉强,只道:“既然如此,我就把你的话如实转告四哥,至于他信不信,不是我能掌控的。”说着又起身。 走了没两步,谢云犹豫着叫住她:“等等。” 朱璺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然后看见谢云轻咬着唇,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摘下腰间的玉佩,递与朱璺,“这枚玉佩当作谢礼。” 朱璺双手接过,看着那枚晶莹剔透,水头十足的上乘好玉,道:“云表姐的心意,我一定会转达给四哥,相信我四哥看到了,会很高兴的。”(未完待续。) 213 信物 “本姑娘只是证明自己真情实意答谢纪四公子的救命之恩。”谢云窘道。 这时千雪堂那里丁夫人和谢夫人聊得甚欢,原来丁夫人曾经去过谢夫人的老家,乌郡。 两个人攀谈起乌郡的风土人情来,又说些了见到乡里的媳妇,品评着谁家的媳妇贤惠,谁家的媳妇懒。 谢夫人笑道:“还是刘侍郎家的夫人在做姑娘时最手巧,凭他们新来的几个媳妇儿都斗不过刘夫人。” “这位刘夫人我也曾见过她当姑娘时的模样儿,品性端正实属难得,不过家里是个平凡的人家,有幸遇见谢夫人您这样的姐妹来,这么些年也帮过她几回,可惜刘大人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云姑娘呢。”丁夫人说着叹气,“云姑娘这一入狱,虽然没有查到什么,入狱的事却落人口实,你没看今日那些夫人们个个都当自己是太后,还有那些不愿意靠近的亭主姑娘们,还以为自己是公主,刻意避开阿云,连我看着都心痛呢。” 提起不快事,最近几日谢夫人可谓有一箩筐的糟心事想说。 如果不是她与郭夫人关系僵冷,现在是不会与丁夫人坐到一处来。 谢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何尝不是,往常我也没少与刘夫人走动,关系不说好如亲姐妹,但自做姑娘时,就一直相识,现在她的姑娘没了,我深表同情,可是不能因为我们云儿与刘芳感情好,就把问题推卸到云儿身上吧。你说是不是。” “当然喽。”丁夫人爽快地笑道,“说到底还不是刘大人想公报私仇,可惜他也不过是个小官,还想伤害云儿,也不想想这是谁的天下呢。上面好几个人压着,他敢动云儿一根毫毛,我就能掀翻地牢的顶。” 谢夫人咯噔一下,万万想不到,沛王府的丁夫人竟然有这种本事。 谢夫人笑道:“早知道头一天就该找丁夫人,省得被人捉住把柄,拿我的女儿要挟,逼我去害人啊。丁夫人,你可真是个明事理的人。我们阿云如此单纯的人,怎么会是刘狐狸的对手,刘狐狸想要为她的女儿找个垫背的,也不惦量惦量自己的身份,还敢与沛王府抗衡,说起来也是刘芳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原来好好的一个人,突然想做谋财害命的事,所以最后发生自己家的家丁射杀主子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谢夫人不好说得太直白,只是含沙射影地说。 丁夫人笑道:“你说得何尝不是,都说谢夫人最明事理,原来是真的,你们云儿同那个刘芳情同姐妹,说明你们云儿在姑娘队里受欢迎,像云儿这样端庄识大体的妙人,放眼京都找不出几个。云儿真是好福气,也不知道日后谁能入谢夫人的法眼,让云儿安心地出嫁呢。” 因为千雪堂里只有丁夫人和谢夫人两个人,所以大家开诚布公地说了个遍。 谢夫人与丁夫人英雄所见略同,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谢夫人道:“这次你儿子也帮了大忙,你儿子非常细心,想着法子为我们谢家掩护,果真是一片真情实意,我们家的孩子除了云儿的嫡亲哥哥,都是些扶不起的阿斗,很想再有一个懂事的哥哥照顾云儿,正好纪四公子也救了我们云儿,两家呢又是世交,不如让他们结为兄妹。” 谢夫人突如其来的话,令丁夫人有些措手不及。 言下之意,谢夫人是没有意向撮和儿女的婚事了。 丁夫人一直说着些附和的话,此时随着她这个想法而心里着实懊恼。 丁夫人嘴角抽搐,眼里流露出意想不到的诧异,此时恼也不是,笑也不是,末了还是拿出待客之道,挤笑道:“谢夫人忘了,他们原本就是表兄妹,再结拜岂不是多此一举。” 岂是多此一举啊,简直就是故意说这种话,打消丁夫人的念头。 不过丁夫人也不是甘心的角色,有的是办法。 谢夫人就急着找借口说有事,起身要告辞,这时谢云脸色微红地走过来。 突然知道朱纪对她有意,再面对朱纪的母亲,谢云就显得不自在,好像丁夫人已经成了她的婆婆了。 谢云看了一眼丁夫人,作了万福,才走至她母亲的身边,谢夫人拉着她的手,道:“怎么脸这么红?” “方才在日头下走得累出汗。”谢云忙道。 谢夫人点头,朝丁夫人说了些客套的话,一行人就离开了。 看到谢云的模样儿,丁夫人的笑意愈发轻盈,朱璺走过来,道:“谢夫人看样子是不赞同了?” 丁夫人风淡云轻地笑笑,道:“谢云怎么说?” “对我四哥颇有好感。” “你四哥那里费点心了,丁姨娘不会忘了你的好处。” “丁姨娘几次在嫡母那里救过我,我又怎么能忘记你的恩德呢,是时候回报丁姨娘。”朱璺作了万福后就去找纪四哥。 个雨榭里朱纬同中山王朱孚一同坐在八仙桌上说话,朱孚因为身份特殊,很少有机会走出封地,这次也是奏请了皇叔才来到堂兄这里。 朱孚就问道:“杨家姑娘何时过门?” 朱纬回道:“已择了下月二十二。与觅堂兄的日子不冲突吧?” 朱孚蹙眉道:“不冲突,觅弟这个月中秋花好月圆日办婚礼,若不是有人作梗,这件事也不用草草定下。” 两个人在说话时,旁边的窗下朱纪和朱纵分主宾而坐,正在下棋,他们对朱纬与朱觅的话不感兴趣。 朱璺轻轻地咳嗽一声,朱孚突然朝她投来一瞥点头示意的目光,让朱璺受宠若惊。 中山王很少来沛王府的,而且根本就不可能给庶弟庶妹们正眼,不料方才那一青眼是什么,朱璺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一看朱孚,他又自顾同朱纬说话,于是没有当回事,方才也许也是巧合。 那一声轻轻的咳嗽,除了朱孚朝她看了一眼,别人都没有在意到,朱璺只好又提高音量再次咳了一声,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她。 她一时尴尬,不顾众士子投来的目光,望向朱纪道:“四哥,出来一下。” 朱纪跟着朱璺走了出来,朱孚看着情形,道:“这是七妹?” 朱纬淡淡地点头喝茶。 就是那个与母亲闹得不可开交的房姬的女儿。不过房婆子估计成了荒郊的孤魂野鬼了,没有人再想过她的生母,都知道她是个失去生母的可怜人。 今日一见,朱孚对庶女的印象改观了不少,原本以为庶女都是小家子气,无才无德,上不了台面,但是这个朱璺与朱璧站到一块儿,除了身份外,竟把朱璧比下去了。 朱纪跟着朱璺走到无人的林子附近,见朱璺从袖里取了一枚玉佩出来,便问道:“七妹,这是何意?” “四哥,这是云表姐送与四哥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四哥你自己想吧,云表姐还说感谢四哥的搭救之恩。这枚玉佩可是云表姐随身戴的哦,四哥收好了。” 朱纪微愣,这岂不是私相传授? “七妹,这个,四哥不能收啊。” “你快接着吧,你不收我更不能放在身边,是云表姐指明送给四哥的,四哥若嫌弃这玉,回头你自己还她吧。” 说着上前把玉佩塞到他手心里。 朱纪微愣,那玉佩仿佛成了烫手山芋似的,握在手里感觉烫得脸都红了。 朱纪想了想,道:“我只是举手之劳,她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你自己告诉云表姐吧。四哥也知道习俗是这样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比比皆是。你若不喜欢云表姐,可以当着她面直说。” 朱纪有点结巴,内心最隐蔽的担心的突然从朱璺口中说出来,他心虚地想否认,但是看到七妹那双看透世事般的睿智的眸光时,又把话吞回肚里。 “四哥,难道真不喜欢云表姐?”朱璺故作吃惊道。 朱纪叹息一声,道:“这不是喜欢与不喜欢,我想,七妹你也知道,他们谢府只有谢衍与谢云两个嫡出,都是宝贝似的人物,怎么可能会选择我,更何况那个谢苏来咱们家闹成这样,现在若说喜欢的话,对七妹你也不好,谢苏那小子还没处罚呢。” 朱璺笑了,反倒安抚她的四哥,道:“四哥切莫把不相干之人的事都放在心上,只问你自己,云表姐是否是四哥喜欢的类型,若是,这枚玉佩你就收下,回头再邀云表姐过来作客,若不是,这枚玉佩你也收下,回头云表姐来作客,你可以当面还她,只要你不怕伤云表姐的心,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做这种事。” 说得朱纪心里一愣一愣的。他低头看一眼手中的玉佩,心跟着化了。 朱纪百感交集,他从没有喜欢过一个姑娘呢,突然有一个姑娘向他表示自己的爱慕,并且愿意以身相许,叫他怎么不心事重重。 朱璺见他心有动容,就道:“四哥,姑娘家的面皮都很薄,下次云表姐来了,你可不能直接就问她玉佩的事,心里有数就行了,我想云表姐也是希望你心知肚明不用点破,还有你那幅画子,云表姐很喜欢,就拿去了。” 朱纪一头雾水:“什么画子?” “哦,就是四哥在千雪堂花厅作的画,上面有四哥的落款,云表姐觉得很好,你知道她特别喜欢评画,见我挂的的这幅好,就提到了,我一听与四哥真可谓心有灵犀啊,就作主把四哥的画以四哥名义给了云表姐。” “咳,七妹,那她岂不是误会我有意于她?” 朱璺眨眨眼睛,笑道:“面对云表姐的拳拳心意,难道四哥没有动容?那画子本是你作的,我不过顺手的人情转送与她,当然不能独揽这个人情,画子本来的主人就是你啊。” 听她这么话,朱纪也觉得有理。只好不再说什么。 朱璺又笑道:“四哥,你与云表姐,既然互相有意,不如下次见了云表姐,我替你们撮和。” “七妹,你为什么非要撮和哥哥与她?”朱纪不解地看着他这个脑子突然好起来的傻七妹。 朱璺笑道:“这件事没有什么好问的,无非是碰着了,就想说一说。” “七妹,你这么对四哥,不值得。”朱纪道。 他没有什么能帮得上朱璺的。 “四哥你别婆婆妈妈了,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想一想丁夫人若有这么孝顺乖巧的媳妇,那是多么开心的事,所以为了丁夫人,你也应该直爽干脆点。” 朱纪虽然不解,但是碍于七妹的热络,脸微红,正要说什么,背后传来朱纵的话:“你们话说完了没,四哥快来接着下。” 朱纪忙把玉佩放进袖兜里,道:“七妹,这件事我知道了,玉佩我先收下。” 朱璺淡笑:“四哥快去下棋吧,五哥已经等不及了。” 听了这话,朱纪方匆匆离开。 与其让谢云嫁到袁家,还不如嫁到朱家,这样自己也好过些。想到这里朱璺往北灵院走,谁知朗月在不远处等着她,及至看到她时,上前问道:“姑娘,纪公子可曾收下?” 朱璺欣然笑道:“四哥已经等着下次的宴请了。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 朗月婢子也是欣喜,“这么说日后咱们就少了一个敌人,以后在这府里也好过些。” “怎么会少?谢云怎么可能嫁过来就改了性子?” 朗月不解道:“那姑娘为何还帮着她?” “比嫁到袁家好。” 比嫁到袁家好? 朗月恍悟,可是这样,她就不好对南宫昭交待了。 朗月抹了把汗,跟上去,不敢言语。 原来姑娘还想着嫁到明家! 回到院里,结香正要匆匆出门迎面遇上姑娘,急忙道:“正要去找姑娘,郭夫人把湘树叫过去了。” 众人唬一跳,朱璺倒吸一口凉气,道:“走,去老夫人那里。” 灵苔院里,老夫人刚招呼完众夫人,五公主坐在旁边替她捏着酸楚的膝盖,道:“蒋家的已经与中山王夫人商议好这个月十五就办婚礼,请柬刚刚我收下了,听说皇叔那里还不知道,若知道会不会气死呢。”(未完待续。) 214 要人 五公主说着就笑了。 杜老夫人亦笑:“小爽做得太过分了些,连儿女的亲事都要横加干涉,若不是他这么胡搅蛮缠,这两个小冤家的婚事也不会办得这么快。” “那是,正是如此,才撮和了两个冤家,放在以前太后掌权时,那钰姑娘不知道有多得意呢,现在的日子没以前好过了,反而知道收敛,看来她的性子也不是不能纠正的。” “四朝元老的嫡孙女,这门亲事对她来说锦上添花,钰儿是天生的公侯千金,有些小性子是自然的,不过,能在逆境之中有所收敛,就说明她不是糊涂虫。” “母亲说的极是。”五公主笑道,“为了应付皇兄的狠招,两府里上窜下跳忙了好些日子,终于商议妥当,皇兄也是,掉进权势眼里了,处处得罪同宗,还要反对中山王胞弟娶妻,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这件事我也赞成两家快刀斩乱麻,早点完成儿女的婚姻大事。” 老夫人点点头,心里掐算着日子,离中秋还有十天,也就是说这十天里两家是把消息隐瞒起来的。 老夫人虽然不经常去中山王那里,但是中山王与朱觅也是她的嫡孙子,老夫人都心疼,当初蒋家的姑娘是太后看在郭夫人的面子上,为朱觅择的妻子人选。 老夫人也觉得满意,那时还觉得郭夫人是真心为朱家着想,可是随着朱璺的病情好转,郭夫人的性子就慢慢地显山露水了。 郭夫人一次次地被揭穿面目后,老夫人有点失望,但看在她生儿育女的份上,没有同她计较要不然她做的这些事随便一件说给沛王爷听,都能让郭夫人回娘家。 老夫人道:“希望两家这个中秋都能好过。” “那是自然的,到时老夫人可要去中山王那里过中秋?今年原本是轮到这里,但是中山王那里有喜事,还要老夫人去当主婚人呢,二哥英年早逝,留下两个年纪轻轻的侄子,大哥和嫂子都少不得前去张罗。” 至于是哪位嫂子张罗,五公主犯了难。 这门亲事毕竟是郭夫人的嫡亲姑姑郭太后指婚的,即使郭夫人不去做见证人,也轮不到丁夫人。但是现在麻烦的是,郭夫人因为指使谢苏与五大娘勾结一事,被关祠堂。 老夫人也明白五公主为难的是什么,老夫人道:“这有什么,到了那日,还是让你大嫂与你大哥同往,回来照样关祠堂。” 五公主笑道:“母亲什么都算好了,女儿无话可说。” 母女两正说着,侍喜禀报:“老夫人,宜安乡主来了。” “叫进来吧。” 老夫人说着就看见朱璺匆匆赶进来,跪道:“老夫人,嫡母把我的婢子湘树带走了,还求老夫人开恩,放湘树出来。” “是不是荣姑姑给你的婢子?”五公主忙道。 “正是。荣姑姑给的四个婢女,与我感情都很好,我刚从外面回去,就听结香说,郭夫人命小厮把湘树直接拖走,不知道要干什么,如果我在场,一定不会让他们大白天抢人。” 话说到这里,朱璺急道,“也不知道湘树现在怎么样了,还请老夫人帮忙把我的婢子湘树救出来。” 老夫人听到这里面色沉冷,:“她不是关在祠堂吗?” 周围的人知老夫人生气了,陈大娘忙解释道:“人虽然在祠堂,但是使唤小厮的权利还是有的,不知道湘树那个丫头做了什么,郭夫人叫人把她带走呢。” 五公主也道:“我给宜安的四个丫头,说实话,在公主府都是二等以上,个个机灵,宜安相处久了应该知道的,湘树那个丫头做事细心,宜安舍不得情有可原,母亲,不如派个人去大嫂那里把湘树叫回来。这要是去迟了,都不知道湘树婢子会发生什么事。” 老夫人听了,忙叫陈大娘陪着朱璺去郭夫人那里找人。 陈大娘一路安慰,“姑娘放心,有老夫人压着,郭夫人不会拿湘树怎么样的。” “糟心的事太多,我只是担心湘树会受委屈。” 到了祠堂,郭夫人正同吴大娘说着要抄佛经的事,旁边朱璧一直在骂着庶女的不是,突然看到一群人走进来,吴大娘与郭夫人对视一眼,然后吴大娘笑对陈大娘道:“夫人正在这里受罚呢,老姐子你来有何贵干?” 陈大娘笑笑,先给郭夫人作个万福,朱璺也跟着作了万福,然后朱璺先开口道:“是老夫人派了陈大娘与我一起来接湘树,母亲把湘树带到哪去了?” 朱璧先嘲笑道:“湘树是谁,我们家有这个人吗?听名字俗气得很,好像从勾栏里出身的一样。” 朱璺冷冷道:“六姐明知故问,母亲问也问够了,湘树人呢?” 陈大娘缓和语气,对郭夫人道:“老夫人听说夫人把湘树丫头带走了,就叫婢妇来这里同夫人说声,湘树不过是个婢子,王府里向来是极尊老爱幼的,湘树那个丫头,宜安乡主离不得,还请夫人放了湘树,在祠堂里静心养神,到了时候,老夫人自会让夫人离开。” 陈大娘的话带着教导,郭夫人讪讪的,因为是府里资格最老的老人,又是老夫人的心腹,陈大娘代表的就是老夫人的权威。 这时郭夫人也不敢不尊敬陈大娘,只得笑道:“大娘说的我都明白,大娘也看到了我在这里静养,哪还有工夫和一个名字都记不住的婢子过不去。说实话,湘树那丫头我觉得很可疑,除了五大娘,那个丫头也是常常在院子里走动,我怀疑是不是她动的手脚,所以叫过来问了几句话,就叫她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朱璺睁大眼睛不相信地问。 郭夫人笑道:“这都好久了,大概一柱香前吧,问了她几句,没说出所以然,就叫她离开了。宜安,你有没有回去看看呢?” 朱璺心里微沉,陈大娘听了,笑道:“那估计不巧,也许我们来的时候,那婢子自己回去了。”(未完待续。) 215 出现 “不可能,如果真是那样,结香一定会来通知的。郭夫人你把湘树带过来许多人都瞧见了,你说湘树回去了,谁知道是不是被你关起来了呢?” “你不相信母亲就算了,母亲说的句句属实。” 五大娘就道:“是啊乡主,这件事,我们都可以作证,夫人问了一句话,就打发她走了,你要不回院子里看看,也许湘树真得在院子里呢。” 朱璺眸子微凛,这个时候若回去,一旦发现湘树不在,那么郭夫人就会趁势又说湘树贪玩了等其他的借口。 想到这里朱璺神色微凛,低声对朗月道:“去查一查湘树在不在,快去快回。” 朗月应命而去。 郭夫人微怔,冷笑道:“湘树若贪玩了、溺水了,敢情你把这账都算到母亲头上了。” “湘树一直安守本份,大家都看见郭夫人的小厮大白天把湘树带走,突然不见了,母亲却不肯实情相告,找各种借口掩饰母亲把湘树关起来的事实,都是明白人,何必揣着糊涂呢。” “宜安,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嫡母说话的吗?”郭夫人气打不到一处来。 朱璧也生气了,瞪着朱璺道:“七妹,念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你对母亲的不敬,我只当你不懂事,母亲只不过叫你的婢女来问问你的生活,关心关心你,难道错了吗?母亲都已经说了湘树那个丫头,早就回去了,你还要与母亲对质,实在不孝至极。” “母亲先把湘树放出来。别的事再说。”朱璺冷冷道。 陈大娘忙安抚道:“七姑娘,稍安勿燥,等人回去看了回来再说。” 吴大娘生气地瞪着朱璺:“宜安乡主,夫人碰上您这么个女儿,真是倒霉,只不过叫湘树婢子来说话,你就把湘树失踪的事迁怒到夫人身上,夫人真是好冤枉。” “你承认了湘树是见过郭夫人失踪,还敢狡辩湘树回去了?湘树既然回去了,你又为何提前知道她失踪?”朱璺犀利的目光落在吴大娘身上。 吴大娘吃了一愣,因为心虚,语气又提高一倍:“哎哟,我什么时候说承认了失踪的事,你的婢子自己不回院子关我们夫人什么事,也许就是乡主把底下人约束得太紧了,那丫头突然出来了想贪玩,哪里还想回去呢。” 正说着话时,朗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道:“姑娘,湘树不在院里。” “郭夫人,你把湘树到底藏到哪去了?”朱璺紧紧地盯着郭夫人。 郭夫人目光眯了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个婢子罢了,母亲为何要藏她?宜安,母亲知道你自己的出身不好,与奴婢们感情融洽是天经地义的,但是不置于把婢子失踪的问题迁怒到母亲身上吧,母亲已经说了,那婢子在这里只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你要是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 朱璧义愤填膺道:“七妹,母亲都说了几遍了,你这样大声质问母亲,这就是你做女儿的本份吗?我亲眼看见那婢子离开的,你还要敢赖到母亲头上,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是啊,乡主,你的婢子听说是五公主送的,谁敢不给五公主面子,藏着五公主送的婢子呢,你自己好好想想,那个湘树想去哪里贪玩,再去找找,也许天黑之前她就自个回院里呢。” “湘树被你们带过来,就没有人看到她离开,郭夫人,请你放了她。”朱璺盯着她道。 郭夫人横了朱璺一眼,又对陈大娘道:“你瞧瞧,她就是这么对嫡母说话的,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孩子,翻脸竟然比翻书还快。” 陈大娘哪里肯跟着她的套路走,面色镇定:“郭夫人,老夫人派婢妇过来,就是希望能亲眼看着湘树那婢子放出来,现在见不到人,婢妇没有办法向老夫人交待,难道要老夫人亲自过来向郭夫人要人吗?” 郭夫人面露难色。 这时吴大娘忙道:“老姐子看你说的,那个婢子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夫人何苦与婢子过不去,婢妇保证那婢子自己走的。与夫人无关。” “是啊,陈大娘,不过一个婢子,我母亲何苦刁难她,她怎么不见的,与母亲真得无关,这件事我可以作证。”朱璧也忙道。 陈大娘稍显犹豫,看向朱璺,虽然说湘树被郭夫人叫来,但是没有证人证明郭夫人拘禁了湘树,无凭无据的情况下,陈大娘也没有底气同嫡夫人争执,毕竟她再受抬举也只是个下人。 朱璺知陈大娘为难,可是一想到如果离开,湘树很有可能被折磨,她就心疼难受,想了想,就推开郭夫人,跑进祠堂里欲打开那扇能藏人的角门。 朗月丫头也跟着过去帮忙。 郭夫人不由得皱了眉头,吴大娘气急道:“哟,宜安乡主,这里是祠堂,你这样做是对祖先不敬,要被诅咒的。” 朗月倒抽一口冷气,这婆子,竟然敢诅咒姑娘! 她随手拿了旁边的一根木屑,出其不意地她掷在吴大娘的腿上,疼得吴大娘摔倒在地,叫苦不迭,然后就发现腿上扎进了一个深深的裂口,旁边的郭夫人唬得忙拔下木屑,擦着她腿上的血。 “这是怎么回事呢?平凭无故地木屑就飞过来。”陈大娘奇道。 吴大娘环顾左右,忙向北磕头道:“菩萨保佑,祖宗保佑,婢妇是忠诚的。” 说着还疑神疑鬼地看向四周。 朗月撇嘴冷笑之际,祠堂旁边的角门吱哑响起来,大家错愕地看过去,也许湘树就藏在里面,就在众人翘首以待时,祠堂外面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姑娘!” 众人回头看,只见湘树手捧着时鲜的花束好像路过祠堂似的。 郭夫人瞪了她一眼,向吴大娘使个眼色。 “啪啪!”一连两个耳光甩在湘树的脸颊上。 “贱蹄子!你再不过来,祠堂就要被宜安乡主掀翻了。”吴大娘骂骂咧咧,夺过她手中的花,直接碾在脚下。 陈大娘过意不去,就劝吴大娘休手。 这时候吴大娘牛气冲天道:“老姐子,夫人早就说过了湘树这个丫头早早地回去了,谁知宜安乡主不信,偏偏要在祠堂里捣乱,按照家法,宜安乡主该当何罪?” 陈大娘面露难色。 扰乱祠堂者,下人仗责二十,主子仗责十。 说真的,朱璺是第一个对祠堂不敬的人。 陈大娘咽了口水,看向朱璺,有点底气不足。 郭夫人笑道:“这个女儿行事不端,连祠堂禁地也敢擅闯,我这个嫡母管不了,还请陈大娘向老夫人转告,这个女儿我不再要了,而且也要不起。” 陈大娘面色难堪。 这个时候朱璺理亏,她只得含糊地安慰郭夫人,说了些朱璺不懂事等语。 湘树突然出现,令人匪夷所思,大家的目光看向她,朗月冷冷地问:“方才你去哪里了?” 湘树捂着红肿的脸颊,委屈道:“郭夫人叫我去后面搬花,奴婢刚搬完才回来,就听到有人在这里说话,过来看了下。” “胡说八道!”吴大娘说着又要上前打她,“因为谢苏盗窃的事,夫人受了冤枉,就把湘树叫来私下里问问门的事,见这个丫头嘴巴紧,问不出所以然叫她离开了,夫人什么时候叫你搬花,你一个婢女,有多大力气?何况夫人现在不管庶务,怎么可能叫你搬花?你这个婢子同你的主子一样,都不把嫡夫人放在眼里了。” 湘树只觉得委屈。不敢言语。 “都是误会,误会,郭夫人宽宏大量,不要再同宜安生气了。”陈大娘尴尬地劝说。 郭夫人冷哼一声:“方才是谁口口声声对我不敬的,又是谁跑到祠堂里对先人不敬?陈大娘,我一向知道你很公道,这件事,难道宜安不该受惩戒?这样的女儿谁还敢要?” 郭夫人底气十足,说起话来嗓门很大,以致于外面的小厮婢女们悄悄过来围观。 朱璺淡淡地问向湘树:“你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就是刚刚,婢女说的是实情啊。”湘树委屈道。 “夫人,湘树刚刚才放出来,为何你故意说湘树早就离开了?正因为夫人说的失踪离开之语,我才急着找湘树,并非对先人不敬,夫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郭夫人冷哼一声:“你扰乱祠堂的事实,陈大娘也可以作证,还敢狡辩。” 郭夫人说着又看向陈大娘,“宜安既然扰乱祠堂,这罪过是由陈大娘执行仗责,还是由我主持?” 郭夫人此时恨不得给朱璺几鞭子。 陈大娘面露难色,定了定神色道:“这件事是个误会,夫人,您何必同宜安动怒呢?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不懂事?真是笑话。”朱璧上前插嘴,“她都过了及笄之年,以前还能装装傻子,现在大娘再要说她是个傻子,到底是该信呢还是不信呢?” “这——”陈大娘讪讪地张口结舌,再说下去,可能就让郭夫人认为她偏心。 郭夫人道:“拿家法来!” 吴大娘闻言,欣然去拿家法,终于可以报一箭之仇了。 “夫人,这件事是奴婢的错,奴婢没有及时回去,让姑娘担心,甚至与夫人闹了误会,夫人一向虔诚向佛,不忍责骂下人,更何况宜安乡主呢。”湘树忙跪下央道。 郭夫人冷哼一声:“正因为你们都认为宜安乡主是我的女儿,我更应该严格待她,女不教母之过,再不惩戒警醒,宜安估计连祠堂的屋顶都要掀了!” 郭夫人说着就从吴大娘手中接过鞭子,厉声道:“宜安,还不跪下!” 朱璺面色平静,恍若未闻,行了个礼,才道:“宜安为何要跪?” “还不认错,今日若再不教导你,日后还不知道你作出什么怪来。”郭夫人拿着皮鞭狠狠地朝她身上甩去,这一鞭下来,皮开肉绽也说不定。 朗月眼疾手快,抓住了从空中落下的鞭子。 郭夫人吃了一惊,瞪向旁边碍眼的朗月,对吴大娘道:“快把这个犯上作乱的婢子抓起来。” 吴大娘得令,挫着牙,叫两个小厮进来捆人。 就在这时,老夫人的声音突然传进来:“住手!” 原来五公主不放心,派人暗里跟过来打探情报后,飞快跑回灵苔院禀报了实情。 “怎么回事?”老夫人蹙眉问道。 陈大娘行礼,道:“婢妇陪同宜安乡主来找湘树婢子,因为没找到湘树,宜安乡主担心湘树的安危,在祠堂里找了下。这才发生仗责的事。” 众人都没有置疑,郭夫人就开口道:“老夫人,这个女儿真是太不孝了,虽然儿媳问了湘树婢子几句话,但是随后就放她离开了,这个好女儿不信啊,还扬言要把祠堂和荣椒院翻个遍,一定要找出那婢子,孰料这婢子不知道从哪里贪玩跑回来,幸亏她还记得回来,要不然这祠堂就被宜安掀翻屋顶了。” 郭夫人夸大其词的话让老夫人蹙眉。 老夫人边听边走至旁边的榻子上坐下:“宜安,你真得说了要把祠堂和荣椒院翻个遍?” “宜安不曾说这些话,只因为湘树一直没找到,原以为被母亲藏在祠堂,所以看了角门那里。” 五公主笑问道:“宜安和郭夫人说的话,谁真谁假,陈大娘你是府里的老人,做个评判。” 陈大娘叹了口气,道:“婢妇耳力不佳,没听说宜安要掀翻祠堂和荣椒院,不过的确是开了祠堂的角门,也是因为郭夫人的话,让宜安误会了湘树婢子被拘。” 五公主淡笑:“原本是一场误会。嫂嫂宽宏大量,莫要同宜安计较了。” “荣姑姑,七妹对先人不敬,非母亲计较,母亲已经说了好几遍,这婢子不在这里,但是宜安就是不信,当着母亲的面搅乱祠堂,这个罪过,若不惩戒,日后怎么服众?不惩戒,日后所有人都可以找借口来扰乱祠堂了。”朱璧连忙驳道。 她的话不无道理,五公主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郭夫人趁热打铁道:“长乐的话也正是我的意思,老夫人,宜安不顾家法,胡作非为,这么多下人看着,这次若不惩戒,下次若别的人也犯了同样的糊涂事,咱们沛王府还讲不讲家法呢?”(未完待续。) 216 归来 郭夫人可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她只知道宜安犯错,就得家法处置,要不然沛王府的祠堂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冒犯了,老夫人肯定不希望出现这种最坏的事。 老夫人蹙眉,道:“宜安,你母亲说的话,你服不服?” 听闻此言,朱璺心知大事不好,郭夫人的计谋快得逞了。 她看着老夫人,摇头道:“宜安不服。” 就在大家都以为朱璺要低头认错服罪时,忽然听到她说不服,不禁错愕。 老夫人淡淡地看着她,道:“因何不服?” “宜安没有扰乱祠堂。” “方才是打开祠堂的角门?”郭夫人冷冷一笑。 陈大娘忙道:“因为一直没见湘树婢子,所以宜安着急就打开角门看了下。” 陈大娘解释完了,老夫人看向郭夫人:“若是误会,做母亲的原不原谅,全凭你自己的主意,” “老夫人,不是媳妇不选择原谅,实在是宜安做得太过份了些。早先儿她过来打听湘树的下落,无论媳妇怎么说湘树不在这里,她就是不信,非要跑进来扰乱祠堂,偏偏湘树那个丫头贪玩还记得回来,但宜安扰乱祠堂的罪过若不罚,日后府里的下人有模学模,有样学样,那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里,老夫人眸子微闭,默默捻着佛珠,郭夫人揣测地观察着老夫人,见老夫人没有说话,郭夫人重新拿起鞭子,道:“宜安,还不跪下认罚!” 朱璺轻咬着唇,没有说话,正要下跪时,门外突然有人匆匆走进来,婢女急急禀道:“老夫人,南宫大人来了!” 南宫府的人? 大家满腹狐疑,因为小婢女说得急,没有讲清楚是南宫府的谁来了。 “禀各位主子,是昭大将军出征回来了!”婢女又忙解释道。 众人一听微愣。 各个心情复杂地跟着老夫人准备前往花厅。 郭夫人不想去,老夫人也没有叫她过去,只是道:“这件事不要再追究,宜安的义父过来,若听说宜安受罚,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 郭夫人忍住气,巧笑道:“昭大将军千里迢迢回来,媳妇怎么可能赶在这个节骨眼里惩戒呢?”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领着一众人前往花厅。 留下余愠犹存的郭夫人,低声责怪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夫人,您说昭将军为何这么在意那个小庶女啊?”吴大娘也在旁边嘀咕道。 南宫昭历时一月,终于从西蜀归来,仔细算算日子也没有一月,也就二十来天,今日是他从西蜀归来的第一日,还没有经过家门,就已先来沛王府了。 沛王爷与世子亲自接待,大家正在花厅里聊着西蜀战况。 “听说将军不动一兵一卒,就将西蜀这片繁庶之地纳入我大齐之下,不知是否实情?”沛王爷问道。 南宫昭淡淡地喝着茶,道:“没有外界传得那么神乎,我的手下也损失了百余人,西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情急之下换了一种法子。” 他的话带有自谦。 朱纬听了就道:“只损失百余兵力,就一举拿下了地势险要的西蜀,足以彰显出昭将军的机智过人,兵法如神,是大齐子民的骄傲。” 昭将军道:“那位新录用的杨康,此次出了不少计策,他足智多谋,是个可造之材。” “那太好了,有昭将军提携,杨公子有了用武之地。” 朱纬喜不自禁,毕竟南宫昭亲口夸赞了杨康。 要知道南宫昭惜字如金,很少这么毫不吝啬地称赞他人。 朱纬觉得杨康给自己长了面子。 这时人报:“老夫人来了!” 沛王爷起身相迎,南宫昭的目光望向门外那个慢慢在他的幽眸里放大的朱璺,经月不见,朱璺的神色较之先前愈发光彩夺目。 不知为何,南宫昭看到朱璺的神彩,眸光被闪到了,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南宫昭突然想起来,朱璺芳龄已届十五,早已到了论亲的佳时。 当看到南宫昭略显疲惫的幽眸正凝视着自己时,朱璺朝南宫昭颔首淡笑,这一笑,彼此经月不见的生疏感突然就消失了。 “恭喜昭将军打了胜仗。”老夫人刚跨进门就大笑道,“长乐、宜安快拜见将军。” 众人见过后,五公主扶着老夫人坐在正北首。五公主看着南宫昭不怒而威,天生王者气概的样子,心里微凛了凛。 老夫人道:“昭将军,可去面见圣上了?” “还没有,听我大哥说,皇宫里发生了一件事,特来问问王爷情况。” “不管发生什么事,昭将军出征西蜀,拿下经济繁庶之地,可喜可贺,赏赐不会少的。” “我出兵原不为赏赐,只希望我们大齐能够壮大图强。”南宫昭闲闲道,“这么说来,太后被禁是实情了,太后禁于永和宫难道没有人反对?” 老夫人蹙眉:“反对有什么用。实权都在小爽手里。” “论理,这事儿小爽做绝了。”沛王爷也道,“太后与皇上母子情深,怎么能为了权就硬生生地把人家母子拆散呢。” “我也是站在太后这边的,若有需要,愿意助太后一臂之力。”南宫昭毫不隐晦地道。 杜老夫人担心他的话被别有用心之人听到,忙粉饰道:“昭将军别听纬儿说笑,出征归来面圣最要紧,将军一会去吧,以防别有用心之人横加揣测。” “老夫人说得极是。” 朱纬道:“下个月二十二是我的婚礼,昭将军一定要过来喝杯喜酒。” 南宫昭微愣,继而笑道:“恭喜纬世子,到时一定来。” 说着他眸光从淡笑不语的朱璺身上划过,又站定道:“老夫人的两个孙女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老夫人乐道:“是啊,若论起京都的女孩子们,就数我们王府的两个孙女儿最为出色,这点连我也不用谦逊。” “那是。”南宫昭闲闲地应道。 五公主笑道:“长乐、宜安还不快谢谢昭将军。” 两个人听了后忙谢了南宫昭的谬赞。(未完待续。) 217 胜仗 沛王爷原本重男轻女,加上丁夫人先前孩子流产的事,这两个女儿脱不了嫌疑,沛王爷没有把两个女儿放在眼里,直接叫她们出去玩,别碍着大人们聊事情。 听了这话,朱璺心里重重地松了口气,随即就作揖离开。朱璧见状,也只好心存不满地离开。 说到底她还是沛王府的嫡女,父亲竟然直接像撵走庶女那样撵她,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南宫昭突然来到沛王府,一石搅起千层浪,丁夫人那里及早派琏哥打听南宫昭此次来的目的。琏哥站在院里朝花厅方向望来,就看见宜安乡主朝这边走,忙上前故作偶遇,“宜安乡主是刚花厅出来么?” 朱璺回头看了一眼花厅的方向,淡笑:“是啊。” 琏哥见她回答得简短,就牵出话题,道:“听说昭大将军来府里了,这一仗打了一月,应该打完了吧。” 朱璺淡笑:“是啊。” 身后的朗月已经警惕地看着琏哥。 琏哥不甘心道:“那到底有没有赢呢?” 没等朱璺敷衍,走在后面的朱璧嚷道:“当然是大齐赢了。西蜀现在属于大齐的江山。” 琏哥微愣,笑道:“昭大将军真是威武勇猛啊,连天险之地也能有一月之内收入囊中。” 朱璧撇撇嘴没有说话,只是白了一眼朱璺,道:“你别抱侥幸,昭叔叔虽然回来了,但是乱闯祠堂的罪过还是要罚。” 正说着背后传来南宫昭冷冷的声音:“罚什么?” 说话的几个人吓一跳,蓦地回头就看见南宫昭手搭在剑鞘上,站在不远处,面色严肃地朝这边看来。 朱壁不禁打了个寒颤,道:“昭叔叔,是我妹妹做错了事,要吃家法呢。”说着颇有些沾沾自喜。 南宫昭的深邃的黑眸落在朱璺身上,经月不见,宜安怎么变了好多? 宜安的身上有一种介于少女与少妇的美。 南宫昭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问向朱璺:“宜安,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南宫昭待她的态度显然比长乐亭主要亲近多了,朱璧内心不满,觉得南宫昭偏心。 宜安不过是他相救,在南宫府里住了半年罢了,竟把宜安看得像亲生女儿一样。 庶女的亲生父亲还在呢。 她心里忿忿不平地看着朱璺如履薄冰般地走到南宫昭面前,气打不到一处来。 南宫昭见宜安如兔子遇上猎人一般心惊胆颤地过来,内心也很懊恼,这才不到一月,上次在凤洲围场狩猎时的亲昵就生疏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宜安对他刻意地疏离呢? “最近过得好吗?”南宫昭压低声音问道。 朱璺忙道:“好。” 朗月她们站得远,没有听清楚他二人说什么,看着南宫昭面色不悦的样子,朗月觉得出事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她不得而知。 南宫昭看着朱璺粉红的脸颊,道:“听说重阳节那日发生了一些事,是不是真的?” 朱璺后退一步,南宫昭知道了什么吗? 她心虚道:“呃,就是受谢苏纠缠,老夫人已经警告过谢府了,想来日后不会再来骚扰我。” “是吗?”南宫昭凝着她,宜安的面容如出水芙蓉一般,微微垂着,很是赏心悦目,“你放心吧,叔叔已经出征回来,再也没人敢来欺负你。” 他说着就招手叫身边的小厮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那小厮点着头道:“小的这就去办。” “昭叔叔,您方才说了什么?”朱璺看着小厮飞快地朝沛王爷那里跑去。 南宫昭淡淡道:“向你父亲请示,免了你的家法。” 朱璺微愣,南宫昭插手沛王府的事,会不会让老夫人及父亲觉得他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了些。 南宫昭也明白她的犹豫,淡淡道:“放心吧,我说因为打了胜仗,欲求皇上免了所有人的责罚,当然你也不能罚了。” 原来如此,朱璺松了口气。 此时的阳光正好,细碎的光束被秋天的红枫筛过后,洒在南宫昭深邃立体的五官上,映出了他俊朗的轮廓,如灿星般的黑眸,他看起来就像画中人似的。 “宜安还没有恭喜昭叔叔打了胜仗呢,这一场仗打得好快,昭叔叔不到一月就收复了西蜀,真是神速至极。” 南宫昭听了若有所思,他淡淡地看向朱璺,目光幽深:“宜安,叔叔一直希望这场仗能快快结束。提前回来。” 朱璺眨巴了下眼睛:“叔叔做到了。”、 南宫昭点点头:“提前了五日。回来见你。” 末了他突然又补充了那四个字,朱璺微愣,继而朝好的方面想,笑道:“叔叔放心,我又不是软柿子,不会再受人欺负。” 南宫昭担心的可不只是郭夫人欺负宜安一事啊,看着她扑闪的杏眸,南宫昭淡淡一笑:“罢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走了。” 正好他的小厮也回来了。 朱璺汗颜,转身看着南宫昭大踏步地离开了沛王府。 见南宫昭一走,一直在旁边观望的朱璧狠狠地瞪了一眼朱璺:“别以为有昭叔叔撑腰,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下次走着瞧。”她说着推开琏哥和朗月,气哼哼地朝祠堂走去。 琏哥也忙忙告退。 夜晚的璃园,星光幽暗,一袭皮质夜行衣的男子背对着朗月,冷冷问道:“为什么不说?” 虽然天气水凉,但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压低怒火的质问,朗月的额头还是渗出了汗。她忙道:“禀主公,婢子只是——” 话没有说完,“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已经落在朗月的脸颊上。 她的脸顿时火辣辣的疼起来,朗月头埋得更低,不敢言语。 “继续说。”男人沉冷的声音再次低低地响起。 朗月咽了口水,顾不得疼,再次禀道:“是因为明康提亲后,老夫人还没有答应下来,婢子已经在想办法阻挠那二人。” 男人闻言揭下黑色的面巾,露出那张轮廓深邃的面庞,薄唇再次微启:“这么说我冤枉你了?” “婢子不敢。主公,婢子只是,在观察着明康的动向。”朗月再次诚恳道。 “哦,那你观察到什么?” 朗月轻咬着唇,然后道:“自从上次来提亲,被老夫人说了一顿后,他正在说服明夫人,但是明夫人没有妥协,这件事只要明夫人不妥协,明康那边,还是过不了老夫人这关。” “盯紧点。” “是。”朗月再次揖道,“只是婢子奇怪的是老夫人知道乡主清白不再,为何还有意让乡主嫁于明康。” 听了这话,男人的幽眸微微眯起。 是啊,这件事真是奇怪,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杜老太妃回心转意的。 “主公还记得相亲之事吗?”朗月提醒道。 这件事他记忆犹新,若不是杜老太妃临时变卦,朱璺现在不知道在他的哪座别院居住了。 难道老夫人回心转意,是因为识破了清白被毁是假? 不太可能。 也许,是老夫人对宜安的身世有质疑吧。 朗月禀道:“颖川赵夫人提及吴郡的房婆子是在老夫人六十大寿时,后来老夫人就把乡主单独叫进去说话,也是从寿辰那日起,老夫人对乡主的态度突然变得非常坦护。婢子猜测,老夫人是从那时怀疑乡主的身世。” “除此之外,婢子还发现老夫人的心腹陈大娘暗自派人去了吴郡,这件事府里的人都不知情,连王爷也不知道,婢子是派了人暗中跟踪才得知的。因为房婆子被事先接走,所以陈大娘放出去的人扑空,老夫人那时应该就在着手调查乡主的身世。” 朗月说完,又谨慎地看了一眼南宫昭。 南宫昭疑道:“难不成,她们已经查到了什么?” “婢子猜测也没有全查出来,毕竟没有人证物证,但可以肯定一点,老夫人觉察到珠丝马迹了。”朗月忙禀道。 南宫昭的面庞沉冷如天上那一钩细月。 朗月顿了下,再次道:“婢子还有事禀报。” “什么事?” “谢苏。”朗月不满道,“这个人纠缠乡主不止一次了,婢子请主公示下,要不要让他吃点苦头,警告一下?” 南宫昭淡淡道:“你只要管好这里,那个人不用你插手。” “婢子遵命。” 谢苏那厮正在勾栏花天酒地,突然一群劫匪跑进来,威胁众人要命钱留下。 谢苏同一众士大夫一样,从温柔乡里屁滚尿流地爬起来跪地求饶,把身上的金银都给丢给了劫匪,那劫匪反而觉得受了侮辱,不由分说砍死了谢苏,吓得一地女子瑟缩在角落里。 第二日谢苏夜里在勾栏被杀的事就传开了,也传进了沛王府。 所有的人都道活该,谢苏那厮得罪的人多,而且行事不端,很容易引起纷争,竟然巧不巧的就在勾栏遇上劫匪,真是天理彰章。 当北灵院的婢子们听说了这件事后,都道大快人心,痛骂着那个龌蹉的家生子,这回劫匪替姑娘出了口恶气,大家忽觉得劫匪有眼光,知道谁该杀。 只有朗月婢子知道谢苏是怎么死的,不得不说,南宫昭行事利落,不留痕迹,外人只道是匪徒为财杀人。 而官府的人也查不出所以然,这件命案就以劫匪谋财害命盖棺定论。 听说了这件事时,朱璺虽觉快意,但总觉得这件事与南宫昭有关。 她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朗月,若有所思。 此刻的京都沉浸在中秋临近的喜悦之中,南宫昭大将军不费一兵一卒一举攻下西蜀要地的消息传呼得越来越神。百姓们津津乐道。 京都城各处的花灯提前七日亮起庆祝,中秋节也越来越近,府里也准备着前往中山王封地参加婚礼仪式的新衣。 朗月就提议去看花灯。 “听说广场上有个莲花灯有两层楼高呢,京都的百姓都在观仰,姑娘,也去看看吧。”结香附和道。 结香的话惹得种碧和湘树都急着想去看。 朱璺想了想,招湘树过来:“郭夫人这几日是不是还盯着你?” 大家在提花灯,姑娘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人惊讶。 湘树犹豫着点头:“上次特意教奴婢说了那番话,而且借着搬花惩戒了奴婢后,现在又让奴婢伺机而动。” “她想对付我,我这院子里也只有靠你帮她了。知道我信任你,故而想放长线呢。这件事若被郭夫人发现,我保不了你,为今之计,我有一个想法,不知你愿不愿意?” 听姑娘说得严肃,湘树的面色僵住,“姑娘您说,婢女听您的。” “我放你出去。你可愿意?” 听了这话,所有的婢子都怔住了,湘树怔怔的,姑娘的话好像做梦似的, 湘树不解道:“姑娘,婢女只想跟着您。” “我担心郭夫人会找你麻烦,不如趁这个机会,送你出府,让明公子安排你去别的地方,我会对老夫人说逛花灯时你走丢了,这样郭夫人日后也不会找你的麻烦。” 湘树猛地明白了姑娘的良苦用心,可是出去,即便是有明公子照料,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哪里有在北灵院里自在。 她摇摇头,央道:“姑娘,婢女只想服侍您,哪也不去。” 朱璺面露难色,把湘树留下来,日后若被郭夫人察觉,郭夫人若像上次那样直接带走湘树怎么办? 朗月劝道:“既然湘树不愿意离开,姑娘就不要勉强她吧。要不从今儿起湘树就跟着姑娘出入,形影不离,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而且湘树在,姑娘也可以提前知晓郭夫人的计划,这对姑娘不无益处。” 种碧与湘树感情甚好,也帮着劝道:“姑娘就随了湘树的心愿吧。” 看着湘树满眼期望的样子,朱璺叹口气:“我尊重你的选择,从今日起,你同朗月跟在我身边。” “多谢姑娘。”湘树喜极而泣。 但愿不会出事。 郭夫人在祠堂里坐着无聊,就悄悄地叫吴大娘去把朱璧叫过来陪着说话。 “那个庶女自从昭叔叔回来后,就趾高气昂了,昭叔叔赏了好些从西蜀带回的玩意儿给她,什么串子、香珠儿、玉佛、纸扇之类的,一箱子呢。”(未完待续。) 218 花灯 朱璧不满地道:“也给了一箱,不过我瞧着都不如那个小庶女的好看。” 郭夫人也有些不满:“好歹长乐是府里的嫡女,给一箱是理所当然的,只是那个庶女凭什么也有一箱子,同宜安一样呢?” “夫人啊,不是我说,南宫大人真得偏心,就因为小贱人小时候被南宫大人救过,现在真得当她当成常山一样了。” 常山是南宫昭的侄女,南宫常山。 南宫昭的大哥南宫师唯一待字闺中的五女儿,就是昌陵候夫人的被鸠毒毒死的女儿夏林微的五女。 昌陵候夫人德阳乡主正因为女儿被毒死,而最小的外孙女又要认南宫师的继室羊微喻为母亲,自此与南宫家结下仇恨。 郭夫人却摇头:“呵,要是像常山那样,就不是给一箱,顶多半箱,谁都知道那个小女儿不受人待见,就因为她外祖母有个侄子,敢把太傅拉下马,还硬生生地把太后母子拆开。” 郭夫人指的正是昌陵候夫人的侄子朱爽。 老夫人口中的小爽。 “母亲,眼看着那个小庶女的风头超过我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呢?要是被那些夫人听到沛王府的嫡女都不如庶女的风头,那我还当什么嫡女!” 郭夫人安慰道:“别急,容母亲想想。” 就在这时,吴大娘道:“夫人,婢妇刚去叫长乐亭主时,遇见了那个小贱人,小贱人带着朗月那个婢子还有湘树丫头,出门去了。” “明目张胆地出门,经过我同意吗?”郭夫人气道。 吴大娘道:“婢妇悄悄打听了,是老夫人答应下来的,说是去看花灯。夫人您想,中秋节马上到了,咱们府里的人都在候着中山王那边的婚礼,谁有闲情看花灯啊,婢妇觉得她定有隐情。” 想不到这个庶女现在这么得宠,明明沛王府的嫡女是长乐亭主,但是老夫人的心却偏成这样! 郭夫人生气道:“她这是要和谁幽会呢?” 朱璺微微抬头看了眼天色,坐上沛王府的马车,前往广场。 “今年的花灯比往常要热闹多了,因为南宫将军打了胜仗,老百姓们特意用花灯来庆祝。”种碧掀着马车的窗帘四处张望,笑道。 湘树道:“姑娘,方才我们出门,荣椒院的吴婆子又在旁边盯着,会不会又要算计什么?” “不会吧。难不成她还会派人在外面打劫不成?”种碧笑道。 一直心事重重的湘树道:“打劫不至于,奴婢也觉得吴婆子的眼神很毒。” “那双眼睛瞪得好大,能吃人的感觉。”种碧道。 “既来之则安之。”朱璺想起南宫昭的话,淡淡道。 朗月也道:“奴婢一定会护姑娘周全。” “哎,你们说,今日这街上如此热闹,人人在歌颂南宫大人,南宫大人会不会也来看看那座莲花灯呢?”种碧道。 朗月尴尬笑道:“不可能。昭将军没有工夫吧。” “说得也是,南宫将军打了胜仗,很多达官贵人想巴结呢。他不会来,那么明公子呢?明公子若听说姑娘来了,会不会相见?”种碧又打趣道。 朱璺微微一笑,明康会来吗? 朗月看了她的笑容,变得心事重重。 昨晚主公骂了她一通,只因知情不报。 “密切关注宜安的动向,有任何事都要上报。” 末了,朗月忽又想起辽东左贤王家的事,就把慕容涉归发现和亲替身的事如实说了。 慕容家那边却是风平浪静,左贤王还不知情,看来慕容涉归是真心对待宜安,尊重她的选择。 南宫昭吃惊于慕容涉归的反应。 但南宫昭依然不放心,又派了探子关注辽东的动向。 朗月想到这里,有点出神,以至于种碧喊了她两声,她都没有回应。 “哦,是啊,我也觉得可能会遇上熟人。毕竟这座莲花灯是第一次见。大家都很好奇呢。” 朱璺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马车停靠在广场的附近,大家下了马车,跟着人流往广场深处走,远远地就看到了莲花灯,耳边不时地传来路人的啧啧声。 “据说这莲花灯是皇上亲自下的旨,着人制做的呢,一直点到中秋节后。” “是啊,咱们都沾了南宫将军的光呢,几辈子的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灯。” “听说皇上得知南宫将军打了胜仗,着人连夜赶制的。” “还有不少的赏赐呢。如今西蜀已经归顺咱们大齐,只剩下东月了。” “所以大家都在说大齐的江山有一半南宫家的。” “这事敏感得很呢,还是不要说了。” 老百姓们七嘴八舌着围在莲花灯下,等着日落时分,莲花灯亮起的瞬间。 一个说书人发现了商机,在广场附近垒了高台,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南宫昭灭蜀战役。 “话说我们的大将军共动用了十八万兵马,兵分三路开进汉中,哪三路呢,就是东路、中路和西路。东路十万兵马为主,从洛阳开始翻山越岭进军到汉乐两城,其间山路阻隔,粮草运行难度可想而知。中西两路为辅,一路三万人马由天水直插汉中,一路四万人,从陇西进取沓中盆地,侧翼夹击汉中。” 听说书人说得煞有介事的,听众们不满道:“话说南宫大人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拾天府之国,照你这么说,这仗打得激烈呢。” “南宫将军战术了得呀,话说这仗若真得打起来,当然要流血喽,可惜呀,咱们大将军未雨绸缪,仗没有开打,他们自个人先窝里斗。”说书人抑扬顿挫道,“你们先听我说,西蜀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有十万兵力,驻守汉中的就有八万,何况还有个能征善战的名将姜维呢。这姜维啊都说他能干,却还是败在了咱们大将军的战术下。若他能用六万兵马布置在汉乐三城,依托城池与山险,抵御咱们的主力军,再让人退守剑门关和阴平武都之间,防止偷袭,依山刀傍水,保住剑门关,那就,又另当别论了。”(未完待续。) 219 遇见 “那到底他们有没有这么做呢?”听众里有个人急问道。 说书人咳嗽一声:“这个吗,天机不可泄露,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各位朋友能否出个力呢?”说着时就有一个总角的孩子童拿了倒着的帽子,朝路边人要钱。 大家一看要收钱,大部分人的兴致蔫了,忙后退,就在这时有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掷了一两银子丢在草帽里。 说书人眼睛发亮,旁边的听者忙道:“快继续说吧,大家都听着呢。” 朱璺仔细地打量着那个男子,只见他着一袭白色袍子,带着香囊,浑身贵公子的气派,且长相秀气,手里拿着折扇,身边还有两名小厮跟着,但是这张脸,极其陌生。 那美男正专心地看着说书人,没有在意到旁边有人投来的警觉目光。 说书人劲头十足,眉飞色舞道:“可惜呀,这姜维说是名将,实际上还是没算到咱们大将军的心思。对方的兵力都布置在沓中盆中,没有摸清咱们大将军安排主力的位置,在最重要的汉乐与剑门关之间,兵力只有不到三万人呢。” “就是说,他的主力兵放错了位置?”听众中有人若有所思。 说书人笑道:“正是,各位看官,这才是大将军声东击西的本事啊。姜维再厉害,还是没猜中大将军的心思。各位试想,用三万人对付十多万的大军,必须得有援军啊,若无援军此仗必输无疑。后来蜀军阵亡的阵亡,投降的投降,我们大齐十万人马在大将军的率领下轻易地拿下阴平。那姜维冲出包围时,扬言誓死要守剑门关呢。” “这么说来,大将军的人马也有损失啊?”听众们若有所思。 说书人笑道:“有损失是自然的,不到百来人吧。主要是姜维的人大部分覆没,没有了抵抗的兵力。” “那后来呢?” “后来,诸葛瞻出击被杀,蜀国君主开城投降,下次交代。”说书人吊足了胃口。 听众人怨声载道时,朱璺看见那个美男已经从人群中悄悄地退出。 她悄悄跟上去。 “姑娘,是否怀疑那个人?”朗月低声问道。 朱璺点点头:“他不像大齐人。” 正说着那美男突然转了个弯不见了。 就在这时街上人声沸腾,原本暗下来的天色突然亮如白昼,大家欢呼道:“点灯了,点灯了。” 朱璺望向那亮光处,只见莲花灯绯红,亮如天边的晚霞,花瓣层层打开。 百姓们啧啧称叹:“百年一遇啊。” “姑娘,您看,莲花打开了。”种碧拍手笑道。 “咦,花瓣里还个灯在转动呢。”湘树也不禁赞叹,一扫先前的阴霾。 朗月的目光却落在了莲花灯对面的主公身上。只见南宫昭一袭便服,淡淡地看向这边。 南宫昭见朱璺已被莲花灯深深地吸引,心里暗叹还是个孩子。 当满含惊喜的视线无意间落在南宫昭面上时,朱璺顿觉目光被烫了下。她突然变得煎熬难耐。 直到朗月在旁边又提醒道:“姑娘,昭将军来了。” 是啊,昭叔叔也来了! 想不到这么巧。朱璺闻言,蔫掉的兴致再次强打起来,咽了口水,顿顿嗓子,走了过去作个万福。 “昭叔叔,想不到你也来看花灯。”朱璺尴尬地道。 犹记得南宫昭那些暧昧的话语,那些看似无心的话,总能掀起少女的情愫,所幸她已是过了三十五岁的现代人。 挑动少女的情愫,于她来说,只能像大人拿个糖骗骗小孩子一般。 “你也来了。”南宫昭淡笑。 因为人比较吵,南宫昭突然拉起她的手道:“跟我来!” 他说着已拉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 “可是——”朱璺窘迫地看向身后,意外地发现种碧和湘树以及朗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身边了。 原本担心被婢女们误会的那颗悬着的心,稍放松。 她想挣开昭叔叔温暖的大手,但是昭叔叔的手很有力量,握着她时虽然不觉得紧,却松脱不得。因为昭叔叔粗砺的指腹贴着她的皓腕。 只觉一股温暖像羁绊一般紧紧地缠绕着她,她头皮发麻。 说实话,史书上说南宫昭的哥哥南宫师杀人如麻,就惯性地想着只要是南宫府的人都很可怕。 南宫昭亦是如此。 虽然南宫昭对她好,但是一想到他杀人无数,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怖。 何况南宫昭现在握着的她的手。若是此情此景被明康看见,更是有理说不清。 “昭叔叔,我的手好疼。”朱璺窘迫至极,找着借口。 然而南宫昭并没有怜香惜玉地松开,未闻一般,拉着她走到街角人少的地方,才松开她。 朱璺的煎熬如汩汩的沸水。 “宜安,你怕我?”南宫昭突然揣测地端详着她道。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违心地摇头:“昭叔叔为何这样问?” “你方才,手在发抖。”南宫昭淡淡地道。 朱璺静静地看着面前严肃南宫昭,忙解释道:“只是因为大家都在歌颂昭叔叔的战功,宜安,是担心昭叔叔被人识破身份。” 朱璺呆了呆忙找个南宫昭易于相信的借口。 南宫昭的幽眸仿佛能洞穿她的心,风轻云淡地笑道:“是这样吗?宜安,你害怕只是担心我被百姓们认出来?” 朱璺微愣,颔首点头。 南宫昭终于没有再追问这件事,男女之事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在里面,点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就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还没有这么傻。毕竟不是十五岁少不更事的女子。 南宫昭见问不出什么,也没有再让她窘迫,与她并排走在路上。 一路花灯相伴。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静静地走着赏着,走马观花一般,却又煎熬难耐,自从与明康确定了关系后,再同南宫昭走在一起,朱璺感觉像犯罪。 朱璺故意放慢脚步,微微落后于南宫昭,走在他侧后,然后悄悄地偷看了一眼他俊美的面庞,他幽深的眸子下投出淡淡的阴翳,更显得那眸子的深邃。 深不可测抑或是变幻莫测,反正是捉摸不透。 不时走过的三两路人还在津津乐道着他的战绩,谈论着他用兵如神。 南宫昭听见了也仿若未闻,双手反剪在身后,不断地摩梭着他的玉板指。 他悠闲地踱着步子,因为微微地超前,朱璺走在后面,就有看花灯的年轻男子看到她,仿佛邂逅一般,叹道:“真是漂亮!” 耳边传来这声赞叹,正在观察着南宫昭的朱璺还以为是某个士子在说花灯,就好奇地扭过头去,说巧不巧地与那个男子的目光对视上。 那男子脸色微红,上前一步就要作相见礼,朱璺的胳膊就就南宫昭猛地拉起,没等那士子发话,南宫昭已经把身子小巧的朱璺拉至自己的身边,嗔怪道:“好好走路。” 朱璺圆脸一红,身后的士子虽然没有结交上朱璺,忍不住流连着朱璺的倩影。 朱璺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要不然南宫昭误会是她有意结交人,想了想,道:“昭叔叔,方才那位士子说了一句说,我以为是说花灯,就好奇看看是什么漂亮的花灯,想不到他是在说我。是他误会了,以为我有意于他。” “现在的士子就是自作多情,以为改成考试,就能一朝登天。”南宫昭看着旁边的花灯漫不经心地有感而发。 考试改变了九儒十丐中读书人的命运,让那些寒门庶族也有了攀上贵族阶层的机会,虽然机会渺茫,但是读书人从此挤破了头,哪怕是读得满脸褶子,满头苍发,一贫如洗,也在所不辞。这和现代的公务员考试有什么区别?朱璺想着叹了口气。 南宫昭虽然看似漫不经心,但是停在旁边的小摊边,看着摊前挂的花灯,淡淡道:“为何叹气?” “我只是觉得昭叔叔说得很像公务员考试呢。” “公务员考试?”南宫昭回头,奇怪道, 朱璺忙解释:“就是为当官的考试。” “原来如此。”南宫昭依然淡淡的,拿起摊前的小琉璃花灯看了看,那花灯如碗般小,可以置于掌心,里面发着光,好像是一种能发光的液体,摊前的小贩极力推销着花灯,试图让看起来身世不凡的贵人买下。 南宫昭无声地放下,再次拉起朱璺的手,朝前走去,边走边道:“品相差了点,过几日叔叔另送一个给你。” 朱璺忙道:“我不要,昭叔叔上次给的已经够多了。” 万万想不到,南宫昭待她心细如发。 朱璺心里发慌。 南宫昭为何对她有种怪异的感觉,不似义女义女,倒有点像,男女之情。 她咽了口水,担心地看了一眼南宫昭。 前面的石拱桥边被拦住了,说是刚刚有位公子在这里失足落水,南宫昭不置可否,他望了一眼站在岸边的衙役,那衙役正在着人去搜,猛地回头看见昭将军,眨眨眼睛,似乎在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衙役愣了一会,忙上前揖道:“大将军夜晚至此,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差点没认出来。” 南宫昭语气极淡:“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这里发现了东月人细作,那细作跳了河,小的正在搜捕。” 南宫昭淡淡地应了声,就叫衙役退下。 “想不到东月人无孔不入。”旁观者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听说那细作长得挺好看的呢,是位穿白衣裳的公子,哎,真是可惜,长得这么好,穿着上看也不是普通人,非要给东月人当细作。” 朱璺思索片刻,不知为何脑海里就浮现起方才所见的那个秀气的公子。 “在想什么?”南宫昭察觉到她的失神,转过身问。 朱璺略一思索,道:“我好像见到了那位公子。” “你是说细作?” 不会这么巧吧? 南宫昭眸子微眯了眯,“在哪里看见的?” “昭叔叔,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细作,只是发现他对昭叔叔征蜀一役很感兴趣。就在广场上,一个穿白衣裳的年轻公子,后来,那公子就离开了。” 南宫昭安慰道:“没事,叔叔有办法把他找出来,你不用再想这件事,难得夜色这么好,我们再去前面逛逛吧。” 细作的事,昭叔叔说得风轻云淡,好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算南宫昭有这个闲情逸致,朱璺现在也没有兴致,可是她又不好驳了昭叔叔,昭叔叔刚出征归来,难得想要放松,这个时候说些扫兴的话,昭叔叔会不会生气? 他一生气就会翻脸无情,十分可怕,就像在水月庵,那些尼姑一夜失踪的事。 朱璺轻声应了声,忙又低头跟在后面。 南宫昭放慢脚步等着她,她轻咬着唇,走上前,与他并肩。 南宫昭人高马大,比她高出了一截,花灯照在他身上,淡淡的阴影就投映在她的面庞上。 街上的人大部分都聚集在广场,琉璃花灯掩映的路上行人不多,清一色的成双入对,而他们也是置身其中的一对。 因为靠得近,南宫昭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沉香,那种香味与先前的香味不同,显得他身上带着儒雅的气质,光从装扮上看,更像是个文气的士大夫,而不是手上沾满敌人鲜血的将军。 夜市里叫卖声越来越多,不知不觉地两个人就走到了朱雀桥一带。 南宫昭看了一眼旁边的酒楼,道:“这家的酒酿圆子不错。” 他说着就踱步进去,由着店堂领至二楼临街的雅间。 看着他熟门熟路的样子,朱璺跟了上去,道:“昭叔叔常来这里?” 落坐后,打开的窗子外面就可以看到对面的玉楼春。朱璺微红了脸。 “还记得上次,你误入对面的事吧?”南宫昭没有回答她的话,挥挥手,叫店里小二放下茶壶退下。 南宫昭亲自提起茶壶,替她烫了烫杯子,然后倒上清透泛绿飘香的茶,递至她跟前。 她接过了来,放在唇边闻了闻,道:“当然记得,多亏了昭叔叔救了我。” 为了赎身,花了一万两银子,这件事怎么不记得呢。(未完待续。) 220 九赐 朱璺瞥了对面的人一眼,道:“我还欠昭叔叔一万两银子。” 南宫昭自顾斟茶,没有在意她的话,继续道:“宜安,我不在京都的日子里,你在忙什么呢?” 朱璺被他问得心里发慌。 神色犹豫地喝了一口绿茶,放下杯子,道:“昭叔叔,宜安,每日在府里斗智斗勇,没有闲暇呢。”朱璺说完又悄悄地看了一眼南宫昭。 南宫昭神色不变,突然拍掌,雅间的四周蓦地亮起,定睛一看,捧着五彩斑斓的琉璃灯的婢女鱼贯而入。 朱璺微愣,看向南宫昭,只见他神色淡然地凝着她。 一会儿,雅间里已经被琉璃灯包围住。她迟迟说不出话,南宫昭看着她淡淡一笑。 她心头颤动不已,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激动。 “喜欢吗?”南宫昭问道。 朱璺略显焦虑:“嗯,喜欢。昭叔叔从哪里变出这么多花灯?” 那些莲花灯个个雕工精致,用料讲究,非街市上的灯可比。 南宫昭笑道:“不过几个小玩意,你喜欢就好。” 朱璺的手不禁抖了下,茶杯差点掉下去。 南宫昭为什么这么,讨好她? 不会是,追求吧? 朱璺心里直打鼓,眼角的余光睃了过去,因为莲花灯围绕在四周,室内亮了很多,对面的男人连面庞上的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他身上便服不是普通的衣裳,是过肩柿蒂云龙纹的曳撒,腰束金玉宝石带钩的带子,虽然不是明黄色,但与皇帝也只差了那么一丢丢。 有朱爽坐镇,大齐暂时还轮不到南宫昭穿上这种规制的衣裳吧。 南宫昭定定地看向朱璺,神色如常,道:“是不是好奇叔叔的这身衣裳?” 朱璺点点头,有点茫然。 南宫昭放下玉质的茶杯,笑道:“因为立了战功,朱爽要皇上给我加九赐。” 九赐是《礼记》中所指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bēn)、斧钺、弓矢、美酒这九种恩赐。 加九赐的人与皇帝无异了。 但是皇上会答应吗? 朱璺觉得无法理解。 “宜安是不是奇怪为何你皇叔要给我加九赐?”南宫昭看她的神色,似有所感,淡笑道。 加了九赐会让人怀疑有篡位之嫌,朱爽此举,明里好像是在赏赐,实则抬举得过犹不及,南宫昭不可能想不到吧。 “叔叔心里肯定也不愿意要这样的赏赐吧?” 南宫昭笑了:“功高盖主会有什么好下场?朱爽这是在逼着南宫家啊。”说着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 他的意思是,朱爽逼着南宫家出手么? 朱璺讶然。 难道正始十年初春的那场宫变,是朱爽一步步逼迫的? 南宫家又不是普通的官宦,从大齐创立之时,就立下汗马功劳,南宫府的后人个个都很争气这是上天的眷顾,南宫昭这么说,难道意有所指? 若是朱爽所逼,按理也说得过去。要不正始十年,南宫师就不会得到太后的支持。 太后母子是被朱爽所迫,太后不得不软禁于永和宫,而皇上又成了朱爽的提线木偶,可想而知,再过两年,皇上实在忍不下去时,会期盼着唯一能与朱爽抗衡的南宫府协助铲除居心不良的皇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上大概不会想到一直忠心耿耿的南宫家铲除朱爽后,一家独大,成为威胁皇位的关键人。 朱璺收敛了思绪,小心翼翼地喝茶。“皇叔这样做,叔叔定有良策打消皇上的疑虑吧?” 朱璺看着他,只见他一副漫不经心之状,带着玉扳指的拇指轻轻摩梭着茶杯壁,笑道“我有什么良策呢?不过是个武将罢了,朝堂上那些酸儒的话学不来,他怎么赏,我就怎么接呗。” “昭叔叔,您不会等着做砧板上的鱼肉吧?”朱璺看着他。 南宫昭不置可否,道:“这只是小事,皇叔的阴谋连你都看出来了,皇上怎么会不知情,我该干什么干什么,朝堂上有皇叔辅政,我乐得坐在这里,与你共饮一杯。” 南宫昭的话令她错愕。 这哪里像史书上说的那个狼子野心的南宫昭? “宜安,我出征在外,你有没有担心过我?”南宫昭突然话题一转,“也许我有一天会战死沙场,你会不会替叔叔伤心流泪呢?” 朱璺不安,垂首道:“会。昭叔叔是宜安的救命恩人。” 这个时候,她只想逃离屋子,避开南宫昭那灼灼的目光,直觉告诉她,南宫昭的话意味深长。 说多了会让她更手足无措。 南宫昭笑道:“救命恩人?也是,那时你才七岁,初次见到还是个小不点,一花就大了,与炎儿差不多的年纪。” 忽然提到南宫炎那小子,朱璺咽口水,那个虎口有痣的南宫炎,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诡计多端,话也多得有一箩筐,说起来能活活气死人。 就在这时雅室外面有人敲门,南宫昭蹙眉之际,一个小道童推门进来:“主公,昌陵侯路过此地,要进来拜访您。” 朱璺愕然,昌陵侯,是那个刚刚袭爵的小爷夏林玄吗? 若攀亲,夏林玄是她的表伯父呢。 小昌陵侯的外祖母,与杜老太妃一母同胞的姐妹。 渊源很深。 不过,小昌陵侯在洛谷一役中打了败仗,这与南宫昭征蜀一役形成鲜明的对比,偶尔就会有人翻出两三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来说。 昌陵候要来见他,南宫昭微微蹙眉。他来干什么? 虽然两家关系敏感,南宫师不太欢迎他,但南宫昭对这位前嫂嫂的哥哥还是存有几分薄面,于是淡淡道:“叫他进来吧。” “我要不要回避?”朱璺道。 “都是家里人,不用了,你就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就行了。” 南宫昭正说着门口已传来阵阵矫健的脚步声,夏林玄走了进来,朝里一望,见了旁边的女子,起初不认识,毕竟亲戚家的孩子太多了,何况朱璺先前脑子糊涂一直在北灵院静养,没有抛头露面过。 夏林玄生得魁伟高大,是个具有阳刚之气的美男,微须,面色古铜,看得出年轻时南征北战,经风沐雨,晒出了现在的肤色。他穿着草青织金虎纹的袍子,腰束着金玉带,朝这边走过来。 南宫昭站起来邀他坐到对面,然后吩咐道童取铁罗汉来。 铁罗汉是夏林玄最喜欢喝的茶叶。 夏林玄见他准备周到,笑道:“大将军凯旋归来,身边又有美人相伴,怎能无酒?” 听了这话,朱璺的脸通红。 南宫昭没有打马虎眼,笑摇摇手,道:“你可冤枉我了,这是你的侄女,朱林王爷的七女宜安。” 朱璺硬着头皮,道:“侄女宜安见过侯爷。” 夏林玄微愣,想不到他的侄女中会有如此倾城倾国的美人,提起沛王爷,他就想起了姨母杜太老妃,眼前的宜安让他想起了老太妃当日的美貌。 杜老太妃虽然已经美人迟暮,但没想到她的孙女美若天仙,比老夫人当日的风采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你就是当日昭将军救下的宜安。”夏林玄恍悟地点点头。 坐下来后,南宫昭问他来所为何事,夏林玄道:“今日在家听说你打了胜仗,总不得机会来道贺,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你,特意过来,恭喜将军凯旋归来。” “客气了,这次是运气使然。”南宫昭道,“这几日总不见你,上次的事都过了快四年了,早就该翻篇,你不会还担心别人的嫌话吧?” 过了快四年? 难道指的是骆谷一役! 那一仗时人讥之,夏林玄的心理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听到南宫昭突然点破,夏林玄面色尴尬,掩饰不住内心的情绪。 朱璺见了,暗想,怎么会有这么老实的美男呢? 看到他的反应,比自己露怯时更甚,朱璺纳罕。 夏林玄会是个在战场上勇猛善战的将军,她有点不相信了。 这么单纯的美男,能带兵打仗?” “子瞻,那场仗分明是有人故意陷你于不义之地,失败与你毫无关系,你可千万别中了别人的计,傻乎乎地把兵权上交。”南宫昭道。 子瞻,应该是夏林玄的字。 记得南宫昭的字是子良,南宫师是子尚,都带着“子”字,可见他们的关系从前有多好。 而现在也没有恶化到非常严重的地步,至少在明面上,南宫师没有表现出不妥当的地方,会让这位单纯的美男夏林玄察觉他的底细。 夏林玄脸上的红久久没有散去,像喝醉酒一般,朱璺看得不自觉地低下头去,担心面皮薄的夏林玄会不自在。 毕竟夏林玄是朱璺的长辈。 夏林玄重重地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道童沏好的铁罗汉,道:“子良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管怎么说,那次吃了败仗,我要承担主要责任。这次你打赢了胜仗,我反而觉得松了口气,身上的担子也减轻了。其实你这场仗打赢了,我还要谢谢你。没有人再记得四年前的事了。咱们大齐的江山又开疆拓土,这些都是子良兄的功劳。小弟敬你一杯。” 夏林玄态度谦和,没有一丝的嫉妒或者不屑,他看起来好像是真得打心底里感激南宫昭征蜀一役的胜利。 南宫昭端起杯子,就同他对饮一杯。 夏林玄喝完后,又道:“嫂夫人近来可好?” “她很好。”南宫昭回答得有些不自在,“炎儿已经开始在军中历练了。我打算把他放在你下面,不知道子瞻可否带一带他?” “他不过十五岁未及弱冠,子良兄放得下心吗?”夏林玄稍愣, 南宫昭笑笑:“这有什么放不放心的,记得我们年轻时,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就磨练的。” “那倒也是,什么时候让炎儿过来?你说一声即可。”夏林玄很干脆地道。 在一旁边听他二人对话的朱璺却替夏林玄暗自捏了把汗, 这位夏林玄真够单纯的。 按照史书上所讲,最终夏林玄被南宫师所杀,在杀他前,南宫昭还替他求过情,可见他们之间还有着亲戚的情分。 毕竟夏林玄是南宫师孩子的舅舅。 南宫家既堤防着朱家,又想打听朱家的机秘,夏林玄与朱爽又走得近,南宫昭有意让南宫炎深入夏林玄的军中,动机不纯,夏林玄竟然没有想到。 夏林玄回答得很干脆,南宫昭淡淡一笑:“我会让炎儿明日过去拜访你。” “可以,炎儿我会安排妥当。” “我希望他能真得历练一番,故而才想放到你的麾下,子瞻,你可千万要叫他多吃点苦头,别把他惯成少主子的德性。” “你放心吧。”夏林玄想也不想地应下。 朱璺心里觉得他有点可悲可叹。 夏林玄这个人看起来高大勇猛,又是一表人材,可是却不会攻于心计,难怪后来被南宫师评价:长得帅没用,还得靠脑子。 南宫昭淡笑,朝他敬了一杯。 这时,朱璺忽觉得这是个借口,可以先离开这里,好避开南宫昭,忙起身道:“昭叔叔,你们先在这里聊,我想出去找我的婢子逛会灯市。” 南宫昭微皱了下眉,道:“我叫两个人陪着你一起过去。” 仿佛得到赦令一般,朱璺千谢万谢地溜了出去,走到酒楼门口,她才轻松地舒了口气。 南宫昭叫的两名小道童跟着她。 他们往广场的方向走,走近广场时,朗月就招手笑道:“姑娘,我们在这。” 猛然听到朗月的呼声,朱璺脸微红,也不知她们有没有看到南宫昭握她手的事。 她走近环顾左右,没有发现湘树和种碧,就问道:“种碧和湘树呢?” “在那边看杂技呢。姑娘,奴婢一直在等你。” 小道童看见朗月,其中一个就上前道:“宜安乡主就交给你护着了,属下们现在返回去禀报主公。” “好的,你们去吧。”朗月对那两个小道童客气道。 看着道童走远,朱璺暗自松了口气,道:“怎么这么巧,在这里遇上昭叔叔,朗月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姑娘,都是巧合,奴婢哪敢。”(未完待续。) 221 奸细 见她不承认,朱璺也没有继续追究,两个人走到莲花灯下,道:“回去时,别说在街上遇上昭叔叔。” 朱璺脸上的热气未散,方才南宫昭那样待她,即使是傻子也能猜出他心里的想法。 朗月扭过头去,掩饰心虚,扭头的瞬间眉毛一跳,长乐亭主的婢子夏桃贼头贼脑地躲在墙角处看向这边。 朗月回过头道:“姑娘,长乐亭人的人在那边盯梢,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咱们现在回去吧。” 朱璺看向对面,夏桃好像知道她被发现,一溜烟不见了。 她脸一红,方才昭叔叔牵她手的事,不会让夏桃瞧见吧。 她望着那个空荡荡的墙角直发呆,朗月面色如常,道:“没事的,姑娘,现在昭将军已经回来,郭夫人不敢拿您怎样,毕竟太后还仰仗将军助一臂之力呢。” “你了解得倒很清楚。”朱璺说着往马车方向走。 两个人走至马车边,朗月叫马车夫去旁边的马戏团里把种碧和湘树叫回来,这个时候正是人山人海,街头巷尾都站满了人,因为今晚是今年第一天亮起花灯的日子,所以几乎家家户户的人都出来了。 耳边不时地响起路人对南宫昭的赞叹与热议,大家都把南宫昭看得很大,以至于后来发现南宫昭并不像他们想象得那样,才又把抬举他上来的形象再次踩入脚下吧。 史书上一笔带过,以至于她对南宫昭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这个人听从了赵会的建议杀了明康,又篡夺了大齐的江山。 那些大齐的遗老遗少们数落:南宫昭之心,路人皆知。 赞美声突然被轰动的骚乱声取代,不远处围簇着一群人在看热闹,不时地有人大喊:“抓奸细!抓奸细!” 广场上喧闹不安,许多人退至边上,直接撞到朱璺坐的马车边,马车晃了下,马开始不安,朗月忙上前抓紧了马缰绳,安抚着受惊的马。 人群里传来种碧和湘树焦急的声音:“姑娘,姑娘!” 因为被人流冲开,婢女们无法靠近马车。 抓捕奸细的衙役将包围圈慢慢地缩小,从中间隔开了马车与婢子。 糟糕! 奸细混进了马车周边的一小撮人群里。 衙役们不敢肯定奸细到底藏在哪里,只好多派了人手,圈住了这群人。 人太多,马有些躁动不安,喷着热气嘶鸣了两声,吓得不知不觉往后退的人忙又向前一步,生怕被马蹄踢到。 坐在马车里的朱璺,居高临下地看着周边的人,大家的穿着打扮都很普通,没有方才的那位白衣公子,衙役却肯定地道:“奸细就在里面,快乖乖站出来。” “你们看看自己身边的人,发现可疑人就把他推出来!” “奸细是个穿白衣裳的男子,发现穿白衣的男人,立刻举手!” 无论衙役怎么说,迟迟没有人站出来或举手。 其中一个人眼尖,指了指坐在马车上的朱璺,大喊道:“大人,这里有个穿白衣裳的。” 朱璺一愣。 衙役朝这里看过来,点头道:“你,出来!” “不知大人为何叫我家姑娘?”朗月瞪着那衙役。 衙役道:“穿白衣裳的都有可疑,只要是白衣裳的都乖乖地站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朱璺凛然。 朗月待上前辩驳,朱璺阻止道:“不用硬碰硬,解释清楚再说。” 被围的人群让出了一条道,马车缓缓地穿过人群,停在了衙役的包围圈中。 巧的是那个衙役正是方才在石拱桥边搜捕细作的领班。 “大人,有何事?”朱璺淡淡地问。 衙役觉得她有点面熟,定了定眼神,突然就瞪大眼睛,张口结舌。 他终于记起来了。 衙役不敢置信道:“你,你是方才与昭大将军随行的女子?” “大人指的是昭叔叔?我叔叔,刚去了酒楼正面见昌陵侯,大人要不要我叫他过来?” 衙役听了抹了把汗,忙摆手道:“不必,不必,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错把姑娘当成了细作,姑娘慢行,还望原谅小人方才的不敬。” “大人查案,尽忠职守,作为大齐的子民,我佩服大人的认真负责,这件事怨不到大人。若无事,我先告退不打搅大人查案。” 衙役忙道:“请。” 马车慢慢地驶出了包围圈,岳青珊看向后面一眼,衙役们正在一个个盘查着被围的那一圈人。 转过头,种碧和湘树在马车夫陪同下,往马车这里跑来。 种碧看向后面,心有余悸道:“奴婢差点以为他们把姑娘当奸细了。” “有昭将军在,姑娘不会有事。”朗月把马车的缰绳交给小厮,退至马车门边,拉着种碧上来,然后又把湘树拉上来。 大家稳稳地坐在马车里。 马车徐徐地往回驶着,大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般。 可是就在松口气之际,马车又停住了,不会又遇上拦路人吧? 朗月向前探身掀帘一看,脸色凉了凉,一个穿白衣的年轻公子,手臂负伤,还不自量力地拿着匕首,要挟着马车夫。 这是怎样的自信! 朗月冷冷地迎视上白衣美男的目光,美男犀利的目光打量着她,只当她是个普通的婢子,就低声呵道:“告诉马车夫往东城门外走。” 忽听到马车外面男子的声音,朱璺心里咯噔一下,然后就看见朗月伸进帘内的手慢慢地摸着旁边的佩剑。 朗月冷笑道:“东城门外?你就是衙役要找的奸细?” 东月国的奸细? 朱璺看着朗月,即将拔出剑了。 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她看清了外面男子的长相,柔美清秀的美男,着一袭玉色的衣裳,就是广场上给说书人一两银子的白衣美男,此刻他正在要挟着马车夫。 马车夫身子颤栗。 朗月又要动手,朱璺忙道:“去东城门外。” 朗月忙回头:“姑娘,他是细作。” “去东城门外。”朱璺坚持道。 姑娘执意如此,朗月松了松手,重新甩帘,返回马车内。 白衣男子坐在马车夫旁边,一只手上被袖子掩饰的匕首,抵着马车夫的后腰,车夫不敢动弹,在宜安乡主的命令下,调转了马头,改变了行驶的方向,朝东驶去。 “想不到出门逛个花灯,招惹上细作。这是什么运气!”种碧丢了一句。 “别说了,外面的人身上有利器。”湘树安慰道。 朗月看了一眼朱璺,不甘心道:“姑娘,我可以对付他。” 但是,要动手,还得姑娘首肯才行,朱璺双手交叠在腹前,淡淡道:“他罪不至死。” 话说到这份上,朗月无法,只能睁只眼闭只眼,由着马车朝城门外驶去。 因为京都发现了细作,看守城门的人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盘查着出城的人。 马车行驶到离城门不远处,停了下来。 那个白衣美男探身走了进来,当看见朱璺时,他微微吃惊:“是你!” “你认识我?”看着他手里的用作要挟的利器时,朱璺毫不慌张。 美男再次打量了朱璺一眼,肯定道:“你是我在广场上见到的那名女子。至于叫什么名字,不得而知。想不到这么巧,你成了我的人质。” “我们姑娘好心帮你,你有什么资格说姑娘是人质,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好意思说我们姑娘!” 种碧的嘴永远是快人快语,快中有辣。 白衣美男,本没想到马车里坐着这么多女子,他冷眼看着不露怯的朱璺,又看了看两边护着她的婢子,就道:“都坐到一边去。小心刀子不长眼,戳到你们身上。” “呵,若不是我们姑娘救你,就凭你这把小刀,能抵得了马车里的剑吗?”种碧指了指马车壁上挂着的那把剑。 白衣美男吃惊。 萍水相逢的人,她凭什么帮助他呢。 朱璺丢了件包袱给他,道:“快穿上衣裳,到处在找白衣人呢,就凭你这身装扮,想要出城,有点难。” 她的话提醒了美男。 美男掀帘进来,众婢子戒心十足地护着姑娘,不让他靠近。 白衣美男只是在帘子边迅速地穿上了那套女人的衣裳,众婢子见他换装后,简直比女人还像女人,漂亮得很,忍不住失笑。 “姑娘,又多了一个婢子。” “还不快过来,坐到我身后,切记不要露出马脚。”朱璺冲他说道。 白衣美男无法,只得走过去,把匕首抵着朱璺的脖子。 朗月一见,气打不到一处来:“呵,我们姑娘好心好意地救你,你恩将仇报,敢威胁姑娘半分,你试试。” 朗月说着又要抽出腰间的剑。 白衣美男目光微眯了眯,“我可以相信你们吗?” “除了相信,你别无选择,整个京都恐怕在都找你吧。” 听了这话,白衣美男吃惊地看着朱璺,“你为何帮我?” “我说了,你罪不至死,按照现代法律,你还没有到砍头的地步。” 这句话马车里的人都听不懂。 朱璺也不打算解释,闭上眸子道:“想要出去,把刀收起来。” 白衣美男迟疑片刻后,麻利地收起刀,对她道:“可以,我信你一次,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可不想和你同年同月同日死。”朱璺淡淡道,然后朝马车夫喊道,“走,去东城门外。” 马车再次徐徐地驶动。 东城门,以往只需两个守卫轮流换岗的工作,现在是八个侍卫两排一字站开。 因为临近中秋,客商往来频繁,城门在接下来的一月都敞开着,这也造成了一定的安全隐患,侍卫们接到命令,只放进,不放出,尤其是漂亮的男子,这其中又以白衣男子为主,遇见就要扣留。 马车赶过来前,侍卫们已经扣留了五六个穿白衣裳的男子。 不管是美男丑男,只是穿白衣裳一律抓住。 马车刚至城门边就被侍卫拦住:“站住,里面是什么人?” 一枚玉牌露了出来,侍卫们定睛一看,竟然是南宫昭大将军的令牌,看到玉牌的人侍卫忙让开道:“原来是昭大将军的人,请吧。” 白衣美男一时吃惊,这么快就出城了?容易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白衣美男犹豫地问向旁边最标致的朱璺,道:“你是什么人?” “被你要挟的人质。” 白衣美男不再言语。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四通八达的官道就在前面,驭馆也在不远处。 朱璺就叫马车停上,叫白衣美男下去。 因为感激朱璺的救命之恩,美男向朱璺道谢时,非常虔诚,“多谢姑娘的搭救之恩,日后若有缘定报答姑娘的大恩。” “只要东月与大齐相安无事,就再也不相见,说实话,东月对付大齐,就像以卯击石,不自量力,回去告诉你们的皇帝,这天下能打赢大齐的还要等上一百年。” 然而这个事实对于美男来说,更像是挑衅。 有些人就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美男的目光微眯了眯,淡淡一笑,纵身一跳,下了马车。 马车夫又调转马头,返回去。 “姑娘为什么要帮那个奸细呢?”路上朗月忍不住问道。 朱璺笑着道:“这件事昭将军若知道了,我就当你说的。” 朗月吓一跳,心虚道:“哎,姑娘,我怎么敢,只是姑娘为什么救他呢,非亲非故的,这到底有什么缘故呢?” 救他没有任何的理由。只是因为他罪不至死。 东月国的覆亡,并非几个细作能人力回天的,她淡淡道:“不救他,避免不了一场恶战,与其那样,不如顺手推舟,放了他。” 可是故意放掉一个细作,会被人说打成细作的内应,姑娘都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 朗月暗自擦了把汗,也不知道主公的人有没有及时地截住那个细作。 马车返回去时,路上就看到一群黑衣人从马车边急急地冲过去,朱璺掀帘看着那些人脚步一致地冲至东城门外,紧接着南宫昭骑着马过来,停在了马车并排的位置,后面是昌陵侯夏林玄,大家严肃地望着城门外。 “昭叔叔,你怎么来了?” 看着南宫昭的侧颜,她显然吃惊,难道南宫昭知道了细作逃出城的事?(未完待续。) 222 赠送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南宫昭揽着缰绳,转过头,关切道:“宜安,没事吧?” 突然被南宫昭这么问,估计十之八九是知道了。她红了脸,摇头:“没事。我——” “细作劫持了你,这件事你能及时地禀报叔叔,叔叔很欣慰,你刚刚也被吓到了,坐在马车上哪里也别去,看叔叔把那个细作抓住。” 朱璺愣住。 她什么时候通知了南宫昭。 想来想去,也只有那枚玉牌,和南宫昭有关系。 本来用那枚玉牌,没有想太多,快刀斩乱麻,更快一点离开城门,万万想不到,早有侍卫快马加鞭地通知了南宫昭。 朱璺担心南宫昭知道是她放走美男的,就尴尬地道:“昭叔叔,我现在很累,想先回去。” “你早点回去休息。昭叔叔抓到奸细就告诉你一声。”南宫昭淡淡道。 “好。” 说着马车就徐徐地往回驶去。 朱璺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朗月,道:“这件事,别告诉昭叔叔。” 朗月只好点头,但是吓唬道:“奴婢就算不说,昭将军也有可能猜到一二,我看姑娘你这次是逃不去一顿质问,昭将军那样机敏的的人,他会想不到这其中的原由?” 正说着,南宫昭的马从她们马车边路过,停在了马车前面。 马车被逼得停下。 “姑娘,是南宫大人。”坐靠近马车边的湘边朝帘外看了一眼。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现在想回避也来不及了,南宫昭方才让她离开,现在突然又拦住她的去路,估计如朗月所言,已经猜到了什么。 她坐在马车里不敢露面。 南宫昭淡淡道:“出来。” 朱璺同三个婢女不得已,讪讪地下了马车。 朱璺满面堆笑:“昭叔叔,您怎么也跟过来了?” 南宫昭转过脸望向朗月:“你们先退下。” “是。将军。”围在身边的闲杂人等都垂首退开,只剩下他面前站着的朱璺。 她的婢女都知道南宫昭是朱璺的义父,没有人担心南宫大人会对朱璺不利。再者大家见朗月退开,种碧和湘树也就跟着退开。 南宫昭和朱璺静静地站在寂静无人的巷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派了人严禁走这条路,巷子里没有行人路过。 对视上南宫昭的目光,朱璺有点心虚。 因为她放走了美男。 “宜安,为何放走奸细?”南宫昭说的正如朗月所言的质问,却没有一点质问的口气,更像是一种宠溺,他责怪的只是宜安没有当面说,如果她开口,还怕自己不会答应不成? 南宫昭怪她没有事先商量,有要求没有朝他开口。 他许她这个权利,哪怕是要月亮,他不会摘星星。 至于他为何会这样,说不清道不明,只是心里的意愿。 朱璺心里却觉得害怕,被他宠溺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她没想过和南宫昭走得多近,因为按史书上说,南宫昭即使不像南宫师那样杀人如麻,也是个野心勃勃,一心图谋江山的野蛮人。 可是眼前的他,却是个文质彬彬,很儒雅的美男子。 她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但是少与南宫昭接触错不了。 朱璺思索片刻,道:“昭叔叔,您生气了?” 怎么不生气? 南宫昭走近来,道:“你想放他,可以跟叔叔讲,若理由充分的话,叔叔会考虑放他。” “他看起来不坏,而且并没有杀害无辜,只是立场不同,就算放了他,他对大齐也不会造成什么威胁。因为大齐有昭叔叔。” 南宫昭蹙起的眉头稍稍舒展。 他仔细地审视着她的眸子,“只是这个理由?” 朱璺点点头。 南宫昭长松口气,笑道:“这是什么大事,你为何不敢告诉我?一会就放了他。” 听了这话,朱璺心里咯噔一下,惊道:“昭叔叔已经抓到他了?” “我的手下不是吃白饭的。” 这么快! 朱璺无奈道:“看来,以后遇上什么事,一定要如实向昭叔叔说。” “知道就好。”南宫昭淡笑。 “昭叔叔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事吗?”朱璺急于避开他令人心慌的幽眸。 南宫昭道:“宜安这么急着走?” “昭叔叔,我只是担心回去晚了,让家里人记挂。”朱璺忙低下头。 南宫昭面色如水,听了后微微一笑:“宜安,你难道没想过,重新有个真正的家?” 朱璺没敢则声。 她当然明白真正的家指的意思。 她垂下眼睑,过了一会,目光就盯在他的官靴上发呆。 黑色织着金虎纹的官靴,看起来富贵威严,带着不容侵犯的疏离,朱璺默默地后退一步。 弧袖下的左手突突被他握住,以为他出错了,她吃惊地要缩回手。 没错,南宫昭不是无意的,他有意地握起了她的手,说道:“宜安,这是叔叔从西蜀带给你的礼物。” 一种冰凉的感觉滑过了她的手腕,她吃惊地发现南宫昭将一枚冰种的翠镯子塞进了她手腕,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就在她难却时,南宫昭很自然地放开了她的手。 冰种的镯子,价值不菲,可是戴着却觉得像是握着个烫手的山芋,她急于拔下,还给南宫昭。 南宫昭道:“当作你的生日礼好了。收下吧。” “这,不大合适吧?” 南宫昭淡笑:“一共一对,你姐姐一只,你一只,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戴着玩吧。” 原本朱璧也有一只。 朱璺稍稍安心。 南宫昭看到她松了口气的样子,有点意外。 “好了,你回去吧。”他说着转过头,朝不远处的朗月招招手,方才退下的众人又从看不见的地方冒了出来。 沛王府的璃园,杨七姑娘坐在杜老夫人的下首,温顺地听丁夫人和杜老夫人、金乡公主以及她的二娘说话。 杨二娘能来沛王府与杜老夫人说上话,倍觉荣幸,这次是老夫人特意请了她同小叔的姑娘来。 小叔去世后,杨康与杨柳就寄养在杨渠的名下。 杨渠的嫡夫人就是这位二娘,也是河西一带的,与郭太后出自一个地方。 杨二娘与郭氏姑侄关系更亲些。(未完待续。) 223 飞蛾 因为不见郭夫人,杨二娘就问起了郭夫人近日在忙什么。 杜老夫人心里不舒坦。 杨二娘也听说过谢苏与宜安乡主的事,朦朦胧胧中听说郭夫人因为什么原因被禁足。 方才只是故意试探一下,谁知老夫人一眼识破了她的把戏。 杨二娘好不容易与朱室走近,兴奋的劲头还没有过,说话都是激动得像走路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话语如飞。 又像孙悟空耍的金箍棒,令看者眼花缭乱。 很快,老夫人就被她重新逗笑了,忘却了方才问起郭夫人的不快。 看着她二娘的那个热忱的奉承劲,杨柳越来越觉得无聊,想去找朱璺说说话。 无奈长辈们都聊得正起劲,没有人提议让她离开。 她干坐着,微笑地静听着一群长辈说着家长里短。 还好金乡公主似乎看出了她的拘谨,就道:“杨姑娘,有空就过来,宜安的北灵院大着呢,可以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和宜安、长乐一处聚聚。” 杨二娘忙婉言谢绝:“不急于这一时,过不了一月,我们姑娘可不就是你们朱家的人了。” 杨七姑娘小脸瞬间红透。 面皮太薄。 都是经历过做姑娘的时候,自然明白,不过这杨柳太谨慎了,与朱纬至目前通共没说上过十句话。 给她联络感情的机会,她好像没重视过。 丁夫人着人送来的糕点已经依次整齐地摆开,大家尝了尝,口味非常好。 杨二娘就笑道:“老夫人家里的糕点都不同凡响,咱们家里做不出这种口味。” “你把糖啊和炒好的姜,多放点,然而加点桂花汁,就会出这种味。”丁夫人笑道。 杨二娘附和道:“我回去,有空照你的法子做做看。” “喜欢的话,回头我让人装几盒给你带回去,分给大家吃。” 杨二娘道谢着。 天渐黑了后,杨二娘想带着杨柳回去,丁夫人劝道:“还早着呢。这几日都不分昼夜的,大家忙着闹花灯,赏月吃饼,再过一会,宜安就回来了,杨姑娘可以和宜安说会话,然后我派几个人带上糕点,一并送你们回去。” “那,如此,谢谢丁夫人了。”杨二娘虽然与郭夫人走近,但是做人总给自己留条后路,她与丁夫人关系也是极为融洽。 杨柳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二娘什么东西都想要。 朱璺的回来替她解了围。 终于从璃园逃了出来,北灵院里热闹非凡,几个婢子正同一个大丫头眉飞色舞地说着外面的见闻,大家谁也不相让,都急着要把自己的见闻先说出来。 笑意盈盈做着绣工,听着见闻的大丫头,杨柳认识,她是常跟随宜安乡主出入的一等婢女结香 名字是好名字,人如其名,恬淡如常,无论围着她的婢女说什么,她都是颔首淡笑,偶尔问出一个问题,脸上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一个丫头的行为举止之端庄,都及得过杨家的主子了。 她走过去,正在叽叽喳喳讨论着的婢子们都站了起来,热情地招呼她。 杨七姑娘冲她们淡淡一笑。 屋里的朱璺听到了动静,就叫朗月和结香把杨七姑娘拉进屋里,她不方便出来迎接,原来是在换衣裳。 “大晚上的,怎么又换起衣裳来?”杨柳不解地看着她毫不顾忌体面地穿上了草绿色的马面裙。然后还在地上蹦了蹦,确定裙子不会掉下来。 杨柳微愣,接着忍不住扑哧一笑。 “杨姑娘,您喝茶。”结香倒了一杯新茶,奉与杨柳旁边的桌上。 朱璺道:“你笑什么?裙子系不牢,掉下来才会闹大笑话。” “说得也是。可是我还没见过有人像你这样试着裙子会不会掉下来。”杨柳端起茶,忽想起一件事,然后望向自己的婢女道,“我戴来的戒指呢?” 婢女从袖里取出一只帕子,打开帕子,里面有五枚戒指。 朱璺奇道:“若是送我的话,五枚太多了。难不成是送我的丫头?” “我想大将军应该从西蜀带了些好东西给你了,我这些戒指你瞧不上。这些是送你的丫头们,一人一个,我记得好像除了结香姐姐外,你还有四个婢女吧。正好五个,每人都有。” 婢女把戒指递到结香的手里。 结香受宠若惊,道:“杨姑娘,奴婢只是个下人,怎么敢收姑娘的好东西呢。” “杨姐姐给你们,你们就接着吧。杨姐姐,眼巴巴地送来这些,说明她心里有你们五个,没有我。”朱璺故意酸道。 结香道:“大将军送来的那箱姑娘都分给了我们。杨姑娘又送了,奴婢们觉得能服侍姑娘三生有幸。” “这是我哥哥跟着昭将军出征西蜀带回的,我就想着昭将军应该送过给宜安,只是觉得这琉璃戒指好看,手上多戴一个也无妨,你们不必客气了。” 朱璺也笑道:“都谢谢杨姐姐,日后有杨姐姐做宜安嫂嫂,宜安也轻松不少。” 婢女们笑嘻嘻地过来要作揖。 杨柳不好意思,直言叫她们不要客气。 不过,她发现只有四个婢女,难道自己记错了? 看出了她的困惑,朱璺整理好衣裳,走出来解释道:“锦茜已经回老家了。现在我这院里缺一个看院门的大娘,只有结香、种碧、湘树和朗月四人与我相伴。” “那多了的戒指就给结香姐姐吧。” 结香笑道:“多谢杨姑娘。奴婢一定好好收着。” 婢女们都退到院子里闲聊着,宴息室里只剩下杨柳和朱璺。 杨柳一直喝茶,似乎有什么说不得的心事。 朱璺等了会,见她仍没有说,就先开口道:“杨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杨柳微愣,又喝了口茶,若有所思地放下杯子,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我喜欢礼佛?” “嗯,记得你常去白马寺。”朱璺笑道,心里有点吃惊。 杨柳叹道:“是啊,我喜欢去白马寺礼佛,每次在凌烟阁会关起门来弹一首曲子,然后会有士子驻足倾听。” “这样会不会让人误会?” 杨柳淡笑:“的确,会存有误会,可那有什么,我们四知堂的管家跟着,士子们都不敢靠近。只是——” 杨柳说到这里,脸色朱语先红。 隐约中,朱璺好像猜到了什么。 难不成,杨柳心里有人了? 她稍显意外。 杨柳显得有些慌乱,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掩饰自己的惊慌。 她放下杯子,抬眼淡笑:“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你会不会很失望?” 谈不上失望,只是吃惊。 因为杨柳一直表现出风轻云淡的样子,比大家闺秀还要闺秀,现在突然告诉自己,她心有所属。 朱璺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 “没有认识世子之前,我就有喜欢的,”杨柳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水晶晶,泪汪汪,楚楚可怜,让人疼惜。 朱璺心又乱跳一下。 这么说,杨柳对那个藏着的人已经上心了。 可是大哥知道吗?大哥若知道会是怎样的反应?杨柳又为何来告诉她?难道是有求于她?她又能帮得了杨柳什么? 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 杨柳的泪珠挂眼角,欲掉未掉的。 朱璺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事已至此,连婚期都择好了,放到现代,两家人也会闹得不快。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杨柳神色黯淡,泪珠儿终于掉下来,道:“宜安,你能不能帮帮我?” “杨姐姐,我”朱璺有点为难,“现在会不会迟了点?为何下定那****不说?” “两家的长辈都在讨论,我那时即使想说,也不会有机会说,我二娘只希望我能找一个帮着四知堂翻身的人家,她不会考虑我真正的想法,她觉得我的那些想法和琴声一样,都是无病呻吟,真正对我好的,应该是那种能帮得上四知堂的人。” 杨二娘说得没错。 朱璺有点懊恼,感觉杨柳太单纯了。 这么单纯的姑娘,不用物质衡量男人的真心,很容易因为一块糖就被拐骗的人财两空。 朱璺支持她二娘的说法。 杨柳的面容凄楚动人,想了想,朱璺道:“那个人怎么说?” “他说,给不了世子能给的荣华富贵,劝我也选择世子。”杨柳无声泣道,“他可能觉得我会为了荣华富贵,选择世子吧。” “杨姐姐,你呢?你喜欢我大哥还是他?” 杨柳失落道:“我对你大哥不熟,我和他更亲近些,他总是托人送些东西给我,春天有风的季节会送来一只蝴蝶风筝,夏日会用心的捉一些萤火虫放在网袋里,夜里看着好美,就像夜明珠的光辉一般,秋日树叶枯黄时,他会为我找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冬日雪天,会在我出现的地方堆个雪人,然后写上我的名字。” 杨柳回忆着过往的点滴,眸子里洋溢着幸福,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喜悦之情。 朱璺听了,沉默良久。 她喝着茶静静地听完了杨柳甜蜜的回忆,放下杯子,道:“杨姐姐,那些小孩子玩的把戏,该收一收了,往后,你是要作宗妇的,身上的担子不轻,还是托他的人告诉他一声,往后别把空闲的工夫拿来玩耍了。好好读书,求个功名,让身边人过好日子,才是正经的。杨姐姐若闲暇的工夫多,可以让宜安陪着你放风筝,捉萤火,扫树叶,堆雪人。这些宜安也可以做的。但是我觉得什么萤火虫的光,都不及大哥送的那颗鸽子蛋大的夜明珠光彩吧。我记得那颗夜里能照亮一间屋子。大哥只有两颗,其中一颗就给了杨姐姐。” 听这个意思,杨柳略失望。 朱璺是要她与那个人划清界线。 可是她的本意,是想让朱璺帮帮她,让朱纬主动放弃这门婚事。 朱璺自然不能让单纯的杨柳飞蛾扑火。 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杨柳讶然地道:“宜安,难道你不支持?” “若他能给杨姐姐好日子,宜安自然支持,只是不知道杨姐姐说得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出身如何?几品官?是宗子还是馀子?家里复杂吗?有多少位姨娘?多少位嫡子和庶子还有姑娘们?日后的仕途晋升走的哪条路子?” 杨柳微愣。 她根本没想这么多,只觉得两情相悦就够了。 朱璺说的她从未考量过。 朱璺也错愕了,吃惊道:“杨姐姐,你不会连他的根底都不清楚?” “我只知道他是我们府里管家的远房亲戚,出自颍川的大族赵姓,是前太尉的的支族,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听他说,他母亲辛苦把他拉大,吃过很多苦,省吃俭用地供他读书,终于出人投地,从寒门士子跻身于士族,是个很优秀的人。” 无论她怎么描绘心目中那人的高大形象,朱璺只抓住了几个重点: 母子相依为命的寒士,出人投地的报负,只有读书改变身份这个唯一的途径,交际圈狭窄,人脉也没有,估计攀上杨柳这棵大树,怎么着也不会撒手了吧。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读书改变的身份,即使排不了九儒十丐,也进不了前五。 想要通过读书跻身于士大夫阶层,做梦吧。 看来,这个别有用心的寒士,是抓住了杨柳单纯的性子,想要通过她改变自己的地位,杨柳还不自知。 有道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说的就是她。 “杨姐姐说得人很有志向呢,想要通往士大夫的阶层,可惜杨姐姐的家里人估计都不理睬他。” 杨柳一愣。 万万想不到,朱璺不看好他们的感情。 她还以为朱璺会热心肠地帮助她,可是她所赞美的人,只有自己当成宝贝似的,在朱璺看来,只是根草…… 杨柳苦笑,心里极为失落。 朱璺不想她太难过,也不点破她正在被骗,委婉地道:“杨姐姐去凌烟阁,只是为了见他?那么弹琴的是不是杨姐姐,还是说是杨姐姐找的替身?你们府里的管家守在外面时,知不知情呢?”(未完待续。) 224 人心 杨柳苦闷地摇头:“有时我弹与他听,有时是我的婢子弹,他会带着我,去别处说话。他是管家的亲戚,每次若不是管家帮忙,我怎么有机会出去见他。他人真得很好,很孝顺母亲,每次都和我谈到他母亲从小拉扯他长大多么不易,每次他在富贵人面前受过多少白眼,他说,他曾发誓,一定要出人投地,为了心爱的姑娘出人投地。他还说,看到我,就觉得他的人生不一样了,他有了出人投地的动力,有了一生追求的幸福。” 杨柳说得很甜蜜。 在朱璺看来,杨七姑娘被这个男的好话哄得走火入魔了。 朱璺温和地问:“除了和杨姐姐说些,他有过什么行动呢?” 杨柳想了想:“妹妹,前面我已经说过了,他很用心地逗我开心,而且他也在努力用功考取功名,他说过会给我一个风光体面的婚礼。但是,当你的哥哥出现后,这一切都被打乱了。我大哥一直劝我,再好好考虑,也许会发现世子的好,可是我的心,不在这里。妹妹,你帮帮我……” 她的眼神里带着渴望。 朱璺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当然会帮你。可是,也要弄清楚,这人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要不然好心帮了倒忙怎么办?因为与杨姐姐定亲的是我的大哥,所以我对大哥的性情是知晓的,我大哥风流倜傥,但不是胡来的人,做事情的分寸还是有的,这件事大哥若知情,我想他也不会横插一脚,毕竟想要与沛王府联姻的人不在少数,都是冲我大哥的家世、模样、品性和王府里不算复杂的人情世故来的。放眼京都的名门望族,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杨姐姐有没有想过,与其找一个正在削尖脑袋想要出人投地的人,不如找一个已经出人投地的人呢?” 杨柳的泪水挂在脸上,流不下来,慢慢地风干了。 朱璺说的话,句句如饭里的沙子,膈应着她。 她沉默良久,道:“妹妹,你是反对吗?” “杨姐姐,我是真心待你,怎么会反对呢?只是,听你这么说,那个人没有实质性的帮你做过什么,什么放风筝之类的,换成我也可以陪你啊,既然你把他说得那么好,他是独一无二的,为何没有说一件只有他可以,别人无法取代的事呢?” 杨柳微愣,道:“妹妹,我没有那么势利。” “势利?” 杨柳不自然道:“我不是说你。我只是觉得,那样衡量一个人是否太现实了?” 朱璺摇摇头。喝了口茶,才继续道:“你想嫁他?” 杨柳淡淡地点头,满面通红,如天边的晚霞。 “非他不嫁?” “嗯。”杨柳小声地应着。 她似乎很不好意思,从没有向别人敞开心扉过。 朱璺笑道:“既然如此,不正说明他是杨姐姐心里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人吗?” “妹妹,你这样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杨姐姐,我是在帮你分析,既然他是独一无二,那么为何所做所为,没有证明出他独一无二呢?姐姐说的那些小玩意儿,找妹妹,也可以啊。找我的哥哥,世子未必不能陪杨姐姐去郊外散心,也未必不能陪杨姐姐礼佛,更不用说选择的地点了,世子带姐姐去的,不是那些闲杂人等能够围观的,让姐姐尴尬的地方,兰若寺日后还得姐姐与主持常联络呢。” 沛王府的家庙一直是由当家人管理的。以前是郭夫人,近来换成了丁夫人。 杨柳被说得满面通红。 她又不想让朱璺觉得她肤浅,就道:“妹妹,我的心已有了他……” “是因为他的言行吧?”朱璺失笑,“听杨姐姐那么说,我也觉得这位寒士能说会道,说的话都很暖人心窝呢,可是除了会说,他可有为杨姐姐做过什么旁人无法取代的事呢?” 杨柳张口结舌。 “杨姐姐家里不济时,姐姐每日熬夜缝补,他为姐姐买过现成的鞋面,帮姐姐减少劳碌吗?杨姐姐生病时,他会买一支人参给姐姐补身子吗?杨姐姐心里有意于他时,他有没有带着八大盒主动向姐姐的婶娘提亲呢?他有没有勇气主动去说服杨姐姐的长辈,而不是让杨姐姐为难地在这里茫然不知所措?”朱璺一边用茶杯盖推着茶水上的白沫,一边抽空瞥着她。 只要杨柳看向她时,她的视线就故意重新落回茶水上。 以证明自己并非因为偏心朱纬,而故意地反对她。 杨柳果然吃套,犹豫一下,小心翼翼道:“那妹妹的意思,是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是旁观者,没有权利说。”朱璺淡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是奇怪为何他不能主动带上八大盒去杨府提亲?为何只是看着姐姐被长辈们安排着相亲,下定呢?难道他不喜欢姐姐?” 杨柳摇摇头:“不,不,不,妹妹,他与我两情相悦。” “那么他为何不主动提亲?现在我大哥与姐姐的婚期已定,但还没有真正举行婚礼,他还有机会啊。他有没有提过,向长辈们提亲之类的话?”朱璺说到这里,忽发现杨柳面的红霞飞起,疑心大起,心略收紧,道,“或者他是不是有什么方法告诉了姐姐,避开了提亲?难道……是私奔?” 杨柳手微颤,想不到朱璺会猜得八九不离十。 她睁大眼睛,尴尬地看着朱璺。 朱璺也吃惊地看着她,这个时代私奔,稍有不慎,是要浸猪笼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个寒士用心太险恶了。 估计是想私奔后,生米煮成熟饭,等杨柳生下孩子后,然后捉着杨柳母子这个把柄去杨府谈协议吧。 那个时候,若杨家舍不得杨七姑娘,自然只有妥协的份了。 杨七姑娘垂下眼睑,吞了口水,没敢则声。 朱璺打量着她的光景,照这个情形,杨七姑娘,估计正站在悬崖上考虑那个寒士的建议,还没有认真答复寒士,要不然也不会抱着最后的一根稻草,来她这里寻求帮助。 杨柳的嘴角翕翕合合,过了一会,她红着眼眶,抬起头,道:“妹妹,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害怕,有点担心哥哥,还有我的堂叔堂婶,虽然平日里有些小磕绊,但是他们待我不薄……”杨柳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一滴泪掉落下来。 朱璺叹着气,杨柳实在太单纯了。 朱璺放下杯子,走至她跟前,拿了帕子递给她。 杨柳轻轻地拭泪。 “杨姐姐,你会犹豫还算有良心。”朱璺的语气里带着不忍的责怪。 杨柳微愣。 手指搅着帕子,不敢言语,可是内心的伤悲,却无人能体会,她不舍。 左右为难。 “杨姐姐,你是你哥哥和杨家养大的,在此之前,能替家人考虑,没有做出这种让人戳脊梁的事,是因为你天生善良。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朱璺坐到旁边安慰道,“四知堂的名声传了几代,杨姐姐也不想毁掉它。但是你说的那位管家的远房亲戚,应该也知道你们杨家的情况,他不能主动面对这一切,反而想逃避责任,带着你远走高飞,难道就没有想过,你大哥吗?若你们成了,你大哥就是他的大舅子。难道他只是对你有好感,对你的家人感受都不作考虑?” 听了这话,杨柳轻咬着唇,满面红得无以复加。 “方才听你那样说,我觉得你有良心,在下决定之前,还有想过你的哥哥。他那样喜欢你,把你当成宝贝似,难道不感谢培养你长大的大哥和你的堂叔堂母?” 四知堂杨家如今人口单薄,但好名声在外,依然是京都炙手可热的名门望族。 杨柳的堂叔杨渠,会经营官场,两家联姻后,朱纬也答应了马上走南宫师的路子,升杨渠为三辅之一京兆伊。 但前提是联姻。 要不然杨柳的哥哥杨康的从一品、杨渠的仕途估计很快就是镜中花水中月,一个转瞬即逝的幻影。 杨家世代簪缨之族,子女都很有学问,知书达理,杨柳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利害。 只是她少了些人情世故,不知道世事险恶,很多寒门子弟削尖了脑袋想要跻身于杨家这样的圈子,只恨没有机遇。 好不容易捞着了一个单纯的杨柳,那位寒士估计睡梦中都笑醒了。 两情相悦也许是真,但是没有担当,只想找姑娘倒贴的,心机太黑暗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 赤-裸-裸说出来,杨柳还以为朱璺是瞧不起寒士。 朱璺见她的茶杯没水了,就替她倒了一杯热茶,递于她,道:“喝口茶,放轻松点。我大哥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件事怕只怕你以后会后悔。毕竟我是真得调查过了,整个京都,只有沛王府的的人际关系好一点。上巳节那日,我荣姑姑说相看你,那时我还想说你别掉入火坑,但是后来对比了谢家的十八个儿子,才发现咱们沛王府里真是好了。毕竟大哥人情世故懂一点,圆滑是圆滑了些,但能为你提拔杨家,这一点很讲义气。还有我四哥五哥都是明事理的人。长乐亭主嘛,有胸无脑。郭夫人也只是看不惯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老夫人又是最明事理的。这个家里你作了宗妇,日后处理人情方面,不算太难。” 杨柳听得一愣一愣的。 朱璺又道:“还有你说的那个人,没有家世,母子相依为命,还在读书求取功名,当然这些都阻止不了两个人之间的互相喜欢。两情相悦的人总能克服一切难关,走向幸福的。” 说到了杨柳的心里,杨柳带着泪水的眸子亮了亮,破涕为笑道:“妹妹,还是你理解我。” “有道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朱璺又道。 杨柳不好意思了,结巴道,“妹妹,你敢说这些,我从不敢这样讲的。” “因为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但是自古至今天,感情的事,道理都是相通的。”朱璺看着她不理解的样子,淡笑,“你就当我说梦话吧。我相信你选择他,也是这样想的。要不然图他什么?家世没有、钱财没有,母子相依,你插足进去,只不过是顺理成章,以孝顺为名义的下人,能图到他们什么?还不是觉得他对你真心,会出人投地给你好日子。” 杨柳仔细体味她的话语。 话糙理不糙。 杨柳不由得点头道:“妹妹,你说得我赞同。我看中的就是他的真心。” “杨姐姐,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人心最难看透吗?人心难测,你是凭什么看出了他的真心呢?”朱璺无奈道。 说了这么多,杨柳还是雷打不动地相信那个男人的所谓的真心。 真心是看出来的吗? “有道是日久见人心。人心最难测。”朱璺若有所思,道。 难道非要吃一堑长一智? “宜安,你是不是不看好我们?”杨柳忍不住脱口而出。 朱璺摇摇头,道:“也不是。毕竟我只是从你的口中突然听到了这个人,而且你说的他的好,太普通了,都是些小孩子的把戏,仅仅因为几句话,几个游戏,就委身于他,还名不正言不顺!作为旁观者,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对他有很大的好处,但是对你一点好处没有不说,还很委屈呢,要连累整个杨家百年的清誉。可以想象日后杨家的人要被路人指着脊梁骨骂了,那时,除非杨家被逼着接纳那名寒士,否则杨家这一世不得安宁。” 她话语有些无奈。 杨柳又何尝不知。 正是因为顾虑到杨家,她才犹豫不决,才没有利落地答应心上人的请求,想要再考虑考虑。 而那个寒士也劝说道,等日后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大舅子不接纳小外甥,也不怕杨渠继续反对他们在一起。 但是她还是放不下心。 毕竟杨家是护她避免风吹雨晒的家。 她想考虑,心上人就生着闷气,一言不发。虽然口头上说不是在生气,但那强颜欢笑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了。(未完待续。) 225 哄骗 他说,朱纬能给她荣华富贵,既然割舍不下,就回去。他承认他现在给不了朱纬所给的那样的荣华富贵。 这句话,又认定她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杨柳被说得心里很乱。 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反正这么自私离开,她高兴不起来。 心里犹豫,就让心上人再给他两日的时间考虑。而心上人思念心切,只给了她一日,就要求见面时能听到她的决定。 杨柳心乱如麻,碰巧沛王府的杜老夫人邀他们一起过来商议婚礼的事。 她就来了。 见到朱璺,觉得可以告诉她,寻求帮助,就小心翼翼地把这一桩隐情闪烁其词地吐露一二,想不到牵出的线头,被朱璺慢慢地拉扯开来,抽丝剥茧般,所有的事都弄得一清二楚了。 私奔的事,她本不想告诉朱璺。 杨柳有点懊悔,万万想不到朱璺这么聪明,很快就看出了苗头。 朱璺没有表现得大惊失色,只是斯条慢理地替她分析其中的利弊,没有表现出激动,这也是她想不到的。 相比之下,她已经伤心到现在! 朱璺又道:“杨姐姐,你之所以伤心,不正说明,这不是喜欢是伤害吗?” 杨柳微愣。 “难道这不是在乎?妹妹,我心里真得有他。”杨柳思绪有点错乱。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在乎。 两情相悦的人太在乎彼此,才会为他流泪吧。 朱璺接下来的话又让杨柳再次大吃一惊,“杨姐姐,在乎是为心上人流泪,可是你是矛盾纠结,在为自己流泪呢。他的提议,让你难过了,因为你不舍,你放不下家人。我不相信,他会放下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母亲。他没有对你的家人作出安排,那么,对他的母亲作过安排吧?” 杨柳脸微红:“他说把婆婆一起带上,远走高飞。” 婆婆! 无媒无聘的,没名无份的,连婆婆都叫出口了! 朱璺望着那张青春羞涩的面孔,没有办法骂她。 朱璺的无奈转为轻笑:“杨姐姐,那你岂不是伤了家人的心?他的家人又没有什么可伤心的?难道他不替你担心你的家人吗?他不担心,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大哥、堂叔堂母,会怎样伤心呢?” 杨柳捂着脸,无声泣道:“我怎么不担心呢,所以才想找个人说出来,宜安,你不会告诉我的家人吧?” 这件事关系重大,朱璺不敢掉以轻心,杨柳显然在这件事上没有主见。 朱璺不和盘托出自己的决定,若立马明确地应下来,反而让杨柳减轻了内心的压力。 有压力才知道清醒。 朱璺模棱两可道:“我当然是为杨姐姐好,我又不想从杨姐姐这里捞什么好处。” “宜安,你这话好像含沙射影啊。”杨柳抬起头,矛盾纠结地握着杯子,望着地面发呆。 她身子微颤,好像心寒,要从杯子上汲取温度。 朱璺淡笑:“杨姐姐多虑了。宜安的确不想在你这里得到什么,所以没有什么想让你为难的事情。” 这么说,杨柳应该能醒悟点什么吧。 直接说那个寒士的不是,杨柳可能会认为她势利。 这么委婉地旁敲侧击,依杨柳的聪慧,应该能明白些什么。 “宜安,你是说,让我为难的事,是在我这里有所求?”杨柳愣了一愣,把她的话按照自己的理解说出来。 杨家是典型的诗礼之族,男子四十无子方能纳妾,以至于杨家人口单薄,但人际关系也不太复杂,杨家的太爷生有杨梁和杨渠两子。杨梁生杨康和杨柳,杨渠没有儿子,但生了五个女儿,夭折三个,杨柳故而排行老七,与朱璺的排行相同。 杨柳的婚事,由杨渠作主。 现在杨柳突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酸小子拐骗走,杨渠若得知,还不活活气死。 他对杨柳付以厚望,人尽皆知。 好不容易替杨柳挑到了沛王爷的长公子,而且还能帮衬到杨家老小,杨渠和杨二娘,把杨柳看得很大。生怕有半点闪失。 杨柳也很害怕。 因为堂叔和堂母对她太看重了。 大哥又常常在她这里夸赞朱纬不是纨绔子弟,能看得明白东西,不像那些无病呻吟的士大夫,赞叹朱纬不讲虚的,做事情很实在。 但是这一实在,在有些人眼里,就变了味,比如寒士们就批判,为富不仁。 至于是不是不仁义不仗义,也要看有些人值不值得帮。 朱璺盯着问杨柳:“他对你有过要求吗?” 依朱璺的判断,这个寒士母子相依,强调着她母亲的辛苦,至少会提出一个要求,照顾她母亲。 杨柳想了想,摇摇头,道:“他不会对我提出要求的,只要孝顺就够了。他希望我好,他说了出人投地的目的是为了我们能有个好生活。” “杨姐姐,难道你现在过得不是好生活吗?”朱璺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她还想要怎样的好生活? 若现在的生活不好,能指望一个比自己过得不好的人,给她更好的生活? 杨柳愣住了。 朱璺看了她一眼,奇道:“好像听你说,他们母子相依,他的生活过得不好吧?” 是啊,他的生活过得的确不好,管家的远房亲戚,他母亲年轻时给人家帮佣,供他读书,希望他出人投地。 杨柳迟迟说不出话。 “那么,他想出人投地的想法,在没有遇上你之前,已经存在,而你,善良单纯,孝顺乖巧,是个很贤惠的姑娘,若为人妻子,一定能帮得上他照顾好母亲,他喜欢你这些,却深知配不上你,只能说,你是他更想出人投地的动力。” “对啊,他说过,因为我,更想出人投地,我就是他想要的幸福,是他努力读书的动力。”杨柳吃惊道。 朱璺简直神了。 怎么会把没见过面的人的心思摸得这么准? 此时的杨柳,和曾经的朱璺一样,单纯得惹人可怜。 杨柳从不服气到慢慢地开始佩服朱璺的判断力。 都说她是傻姑娘,可是今日深入一谈,朱璺的聪慧令杨柳措手不及。 朱璺淡淡的,表现出对这件事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杨柳才更加放心地和她谈下去。 朱璺道:“杨姐姐,这么说他出人投地,还是为了他们自己啊。为了他,更为了他的母亲,与杨姐姐有什么关系呢?杨姐姐原本就过着好生活,若是杨姐姐想要更好的生活,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连自己生活都不如的人身上吗?” 杨柳尴尬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他很有作为,一定能改变处境,这一点我对他有信心。” “是啊,选择了杨姐姐,一脚踏上了名门望族,当然能一步登天,改变自己的处境,我也相信他对你有真心。但是前提是杨姐姐能够满足他的需求。” 杨柳有点生气,觉得朱璺对心上人有很大的偏见。 她不自在地道:“宜安,他不是像你说的那种人。” “既然不是,就敢作敢当点,亲自去你们府里提亲,难得他这么真心,难道不想给你一个名份?难道希望你难过矛盾,必须在他和你的家人之间作一个选择?还是他说自己穷,说母亲不方便,不能上门提亲呢?” 杨柳若有所思。 朱璺淡笑:“其实我有一个很简单的法子,能帮你判断他是不是真心?” 杨柳心里咯噔一下。 朱璺这是怀疑心上人在骗她? “宜安,我们的事,你不懂的,你还是好好地照顾好自己,不用操心我的事了,方才我只是心血来潮,才告诉你这么多。我有自己的判断,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朱璺鼻子一抽,有点气结。 想不到杨柳这么迂,还担心那个要诱骗她的心的寒士! 朱璺冷笑道:“杨姐姐既然知道在做什么,你不如把他说的这番话告诉家里人,看看家里人是怎么说的,我相信他想带着他母亲一起离开,一定事先把你们的事告诉了她母亲,为了公平起见,杨姐姐也应该告诉家里人才是。要不然对你的大哥和堂叔母,很不公平啊。难道在杨姐姐看来,你大哥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如他的母亲?” 杨柳的瞳孔放大,好像被敲了下,天灵盖嗡嗡作响。她的大哥是她最亲的人,她的大哥是她最重要的人,她怎么让一个没有见过面的未来婆婆,把大哥比下去! 杨柳吃惊道:“宜安,你应该知道我和大哥父母早亡,是大哥陪伴我长大的。” “那就好。幸亏你大哥在你心目中还有份量。那你把这件事告诉你大哥,我相信你大哥不会害你的。” 杨柳稍显犹豫。 朱璺追问道:“杨姐姐又有什么为难的?告诉你大哥,但是不告诉他私奔的事,只是说你有心上人,这应该没什么吧?毕竟他也告诉过他的母亲啊!” 杨柳的瞳孔睁得更大,她还有点心虚。 过了半晌,才弱弱道:“他,让我别告诉家里人。说我们关系不太稳定。” “不稳定?”朱璺睁大眸子,不可思议地笑道,“就因为这个不能说?既然关系不稳定,那他就可以跟他的母亲说,却不让你告诉你最亲的人,这是何道理?难道他知道你的家人知道了一定会反对?” “宜安,你说我的家人为何反对啊?两情相悦的人,难道不应该在一起吗?”杨柳纠结道。 朱璺听到这里,话语里含着不尽的无奈:“杨姐姐,不管怎样,你应该告诉你大哥,他存在的事,毕竟他也告诉过他母亲啊,你刚才也说了,至少目前来看,你的大哥在你的心目中,还是很重要的,你们之间的事,难道最先知道的不应该是你的大哥?还是你真得认为她的母亲在你的心目中,已经比你的大哥重要?所以你会不介意,你大哥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 杨柳立刻明白过来。 是啊,这么重要的事,在她的心目中,最先知道的不应该是她的大哥吗? 既然他已经告诉了他母亲,这就不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既然告诉了第三方,那首先应该知道的,是自己最亲的大哥才对! 可是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告诉大哥? 为什么呢? 在他们关系还不稳定时,为什么他可以告诉他的母亲,而她就不能告诉她的大哥? 而现在,她的心已经慢慢偏向于他,关系差不多稳定了,为何还不能告诉大哥? 难道真得要一直瞒着大哥? 想到她大哥的音容笑貌,杨柳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哥哥,毕竟哥哥一直以为他的妹妹最听话,最乖巧,最懂事的。 可是这么重要的事,她却没有向哥哥吐露一星半点的。 朱璺看着她吃惊的样子,又道:“他是不是一直要求你不要告诉家人,等到关系稳定时才说?” 杨柳十分难过地点点头。 原来真得是个骗子! 想要先在杨柳意志不坚定时,没有任何阻力地先骗取美人的芳心,然后等到偷取了美人的心后,所谓的关系板上钉钉后,再说,那时谁敢阻拦? 那个寒士就顺理成章地做了四知堂的姑爷,再也不用削尖脑袋地出人投地了。 杨柳偏偏就被他这种不需要花大价钱的小孩子把戏,糊弄上手! 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这种小把戏,也只是杨柳这样单纯善良的小姑娘才会上套了。 以不幸的经历获得怜悯,继而表现出奋发有为的模样,在杨柳心里怒刷好感,偏偏这时,又不让她告诉家里人,买通了管家,勾结在一起,做出这种私会的事情。 败坏的是杨柳的名声,她竟然还置身其中,一无所知! 这才是活生生的傻姑娘。 古往今来,都不缺被男人哄上手的傻姑娘。 最重要的是,傻姑娘要看清楚,及时止损。 朱璺看着杨柳没有城府,也没有心机的样子,微叹口气。 想当初,老夫人就是看中了杨柳的端庄稳重,才择她做沛王府的宗妇,可是现在看来,恐怕要失望了。 希望经历这一事,杨柳能够早日地看清对方。 “杨姐姐是不是认为你的家人阻止你们,就是在害你,所以才不愿意告诉家人?”(未完待续。) 226 小心 杨柳悻悻道:“我没有这个想法,不知道为何他不原意让我的家人知晓。我的家人尤其是我大哥都是些明理之人。” “那杨姐姐为何不告诉家人?” “起先我不理解,可是后来,他说要离开的话,我有点怕了,现在不敢再告诉哥哥,只有,来你这里说说自己的心事,宜安,你不帮我劝劝你哥哥吗?也许你的哥哥放弃了,我和他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家人面前。” 朱璺气结道:“以前不说,现在更不愿意让你说。但是你执意要说,他也没有办法,还是会说尊重你的决定,可是你的哥哥不知道你们到了哪个地步,不好轻易插手,杨姐姐,你听我劝,不如和他断了,再也不要联系,就算你不喜欢我哥哥,也不要和他再联络了。他对你的真心,真得不及对他自己呀。他要的是出人投地,要的是好生活,而你恰好给了他希望,让他看到了动力。我怕最后伤的是你自己。” 杨柳讶然。 朱璺没有见过他,为何就这么随意地判断一个人? 杨柳心生异样。 在她的心目中,朱璺是没心没肺,也没有城府的姑娘,可是现在看来,朱璺顶着一张稚嫩的面孔,看东西却比较毒。 虽然话不好听,可是都是理性的分析。 杨柳深深地吸了口气,对她既敬畏又诚服。 她答应朱璺会好好考虑这件事,问问那位心上人,能否把他存在的事告诉大哥。 朱璺想了想,道:“也可,若他不答应,你就要小心了,为何可以告诉他母亲,而不能告诉你家人?若他答应,后面的事你的顾虑也会减少,毕竟你的哥哥才是真心为你好。他一定会为你分忧,你的压力也不会这么大了。” 杨柳再次地深吸一口气,“宜安,你是说,他不如我大哥那样真心待我?” “杨姐姐,别痴人说梦了,他是爱慕你,想要你陪着他同苦,有个词叫飞蛾扑火,形容杨姐姐再恰当不过了。你大哥是爱护你,爱慕与爱护,一字之差,差之千里呢。” 璃园那边老夫人的一等丫头侍喜过来和结香说了几话。 结香听了,笑着走进来,道:“老夫人传话,今晚杨二娘与杨姑娘留下来用饭,杨姑娘,就在宜安乡主这里坐坐,别急着走,等晚饭时间到了,一起去灵苔院用饭。” 杨柳被朱璺说得坐如针毡,忽而又被留下,她不得主意,只好转移话题道:“宜安你与明康的事可成了?” 朱璺点头笑道:“全凭他的主意。至少他敢作敢当,不会带着我私奔。” 杨柳的脸红了。 “宜安,你的好心好意和我说这么多,我明白。可是我原也没打算走那一步,只是犹豫,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朱璺深吸口气,握住杨柳的手,笑道:“你明白就好。” 两个人闲聊一会,就并肩携手去了灵苔院。 杨二娘已经跟着老夫人先过来了,荣姑姑与丁夫人去了厨房。 杨二娘正在奉承着老夫人身子骨硬朗之语,她们一起走了屋里,发现荣姑姑正从厨房里走来,在客厅里布置着果点。 朱璺上前帮忙。 杨柳愣了下,迟疑地站在旁边,她一个外客,没有义务帮忙摆盘,可是站在这里好像又哪里不对劲。 杨柳看了会,迟疑地上前道:“我也来帮忙吧。” 荣姑姑笑了,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下个月开始,这些事都是你的份内事了。现在还不用。” 杨柳讪讪的。 荣姑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下月二十二她要嫁过来,作为沛王府的宗妇,她要主持中馈。 可是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嫁过来。 虽然婚期已经定下了,在没定婚期之前,她有过很多机会拒绝的,但是因为种种原因,这件事拖到婚期定下。 杨柳红了脸。 朱璺笑道:“荣姑姑,杨姐姐都不好意思了。不如现在让她练习练习。” 荣姑姑再次看了杨柳一眼,笑道:“柳姑娘,你过来帮忙布箸吧。” 杨柳应了声“是”,然后走至旁边,手脚麻利地摆箸。 这时门外响起丁夫人的笑语:“老夫人,媳妇叫厨房里先做了些小圆子,大家先填个肚子。” 杨二娘就笑扶着杜老夫人走出宴息室,杨二娘忽然看见侄女在摆箸,心花怒放。 杜老夫人看了,也笑了,道:“杨姑娘,在这里不拘谨吧?方才我的丫头回来告诉我,你和宜安聊得来,投缘是好事。” “多谢老夫人关心。我和宜安的确挺投缘的。”杨柳说着,看见杨二娘朝她暗递个眼色,示意她去扶着老夫人。 杨柳脸微红。觉得有点尴尬,就垂下头认真摆碗。 杨二娘见侄女没有过来,就笑对老夫人道:“我侄女什么都好,就是太认真了。” “认真好。这孩子我喜欢得很。”老夫人笑道。 杨二娘很兴奋,大家落了坐,杨二娘再次环顾左右道:“老夫人,是不是还有人没来呢?” “你是说郭夫人和长乐吧?”荣姑姑擦擦手,帮着盛圆子,笑道,“长乐找人叫她去了,郭夫人,不方便来。” 郭夫人被禁祠堂,怎么能上桌。 杨二娘讪讪的。 原本祥和的气氛等长乐亭主一来,就透着股酸味。 “七妹,你回来了?”朱璧坐到荣姑姑和杨柳之间的位置上,坐下来,漫不经心道。 朱璺淡淡应道:“是啊。”说完吃埋头吃圆子,表示对她不感兴趣。 朱璧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众人,转头问向旁边杨柳:“杨姐姐,为何喜欢带着琴去白马寺里弹呢?前两日好像又去了。” 杨柳舀在勺里的圆子溅在汤碗里,微惊道:“长乐,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去白马寺上香的玄表嫂说的。” 朱璧指的的昌陵侯夫人的媳妇李惠姑,但是李惠姑很少与朱璧有过互动,想可而知是李惠姑的妹妹李十三姑娘在嚼舌根。 杨柳眨眨眼睛:“哦,那她怎么不来见我呢?” 朱璧笑道:“这我就不知道喽。也许觉得与你不熟吧。” 杨柳暗自松了口气,看样子,朱璧没有起过疑心。 她看向对面的朱璺。 朱璺一副事不干己不搭理的样子,自顾吃着圆子。 杨柳也学她的模样,认真地吃着。 朱璧又道:“妹妹,方才我好像看见一个男人走进你的马车呢?” 一言既出,满桌的人惊得抬起了头。 大家不可思议地看向朱璧,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璧笑笑:“我可没有冤枉妹妹,祖母,不只长乐和长乐的婢女看见了,妹妹的婢女都可以作证,一个穿白衣服的男子,跳进了妹妹的马车,一直送到了城门外,不知道干什么,过了很久,才看见妹妹回来。” 老夫人愣住。 “宜安,这件事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是不是长乐看花了眼?”荣姑姑忙笑道。 朱璺放下勺子,道:“荣姑姑,六姐没有看错,不过六姐既然看见了,为何不叫人来救妹妹?” 众人大惊失色。 大家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朱璺身上。 杨柳的事很快就翻篇了。 朱璧不解道:“妹妹心甘情愿地让男人坐进你的马车,我也不能坏了妹妹的好事吧。” 老夫人气着把勺子一丢,食欲没了。 朱璧装作无辜样,道:“祖母,这件事可是真的,应该问问,宜安为何让那个男人坐进马车?” “是不是明公子呢?若是明公子的话,长乐,我劝你就放手。”荣姑姑淡笑。 朱璧不高兴道:“明公子才不会主动去找妹妹。荣姑姑,请你不要把明公子与七妹混为一谈。” 荣姑姑强笑。 丁夫人看了朱璧一眼,道:“长乐,明公子中意你七妹宜安,这件事人尽皆知,你怎好否定呢?毕竟呀,你代替不了明公子的决定,是不是?” 朱璧狠狠地瞪了丁夫人一眼。 丁夫人可不怕她,被害流产的事可没算好账呢。 丁夫人冷哼一声:“长乐,你瞪着我,让人看了只会觉得你目无尊长,没大没小。” “老夫人您瞧瞧丁姨娘说得话。”朱璧气结地转而朝老夫人诉苦。 老夫人道:“长乐安静地吃你的饭!” 朱璧红了脸,垂首不语。 老夫人看向道朱璺:“你出门遇到什么事?跟祖母说说。” 虽然不满朱璧的聒噪,但是老夫人对朱璧说得话听进了心里。 朱璺道:“遇上了奸细。” “奸细?”丁夫人一愣,“那奸细什么样儿?” 朱璺看着丁夫人,淡笑:“正如六姐所言,穿着白衣裳的男子,看起来像是南方人,应该是东月国的。” 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朱璺又笑道:“丁姨娘别担心,那人已经被昭将军抓住了。” “啊!抓住了?昭将军真是厉害呀。”丁夫人稍显得不自然。 旁边的杨二娘听了,直念阿弥托佛,“总算抓住了。要不然这几天闹花灯还不得出什么大事。” 荣姑姑道:“昭大将军的确很厉害。宜安,这么说,昭将军又救了你一次。” 朱璺淡淡地点头:“是啊。” 杨柳道:“宜安吉人自有天相,连老天也会帮着宜安。” “哪有杨姐姐说得那么好呢。”朱璺淡笑,睨了一眼朱璧,又道:“我原本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用再提起,既然六姐非要提,就只好如实说了。老夫人别担心,宜安现在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陪老夫人吃着汤圆呢。” 丁夫人强笑:“是啊。宜安逢凶化吉,老夫人也放了心。不这这件事若不是长乐亭主说出来,宜安吃了这么大苦头还不说,可见宜安是怕老夫人担心才不想说,这孩子多懂事啊。” 丁夫人话里挤兑着朱璧。 朱璧小脸一红,辩解道:“祖母,我看那个人进了马车后,平静得很,没有什么争执,还以为是宜安认识的男子。” “算了,别说了。听起来就后怕。”老夫人兴致索然。 众人陪着老夫人用过晚饭后,老夫人先让丁夫人去安排几个人护送杨家两位离开,丁夫人很上心,叫人装了几大盒的糕点一齐带上。 老夫人吩咐完后,就叫朱璺过来搀扶她坐到院子的凉亭里坐坐。 沛王府的花灯也都点上了。 今年点的是最时兴的宫灯,琉璃材质防风挡雨,而且坠着的红须须,编成了同心结,在风中摇摆煞是好看。 荣姑姑命人拿了织花的褥垫过来,搭在凳子上,然后才让宜安扶老太太坐下。 朱璧了无生趣般地跌坐在旁边,把她挤到另一个凳子下。 老夫人看了一眼,招手叫宜安坐到荣姑姑这边,荣姑姑虽然觉得老夫人越来越疼爱朱璺,但不像朱璧那样吃醋。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何况还有李晏那厮够她操心了。 “祖母,您看,今晚的月亮如镰刀呢。又弯又细又亮,像刻上去的一样。”朱璧陪着老夫人说话,打发无聊。 杜老夫人是过来人,怎么不知道她在争风吃醋。 两个孙女都是她的心头肉,她不忍让六孙女伤心,就附和着她,抬头看看那月亮,笑道:“是啊,真像一把镰刀。长乐,你形容得真贴切。” 被夸赞了的朱璧,一扫先前的阴霾,得意地看了眼对面的朱璺。 两个孙女明争暗斗,实在不是好事。 老夫人有点困惑,为何别家的姐妹都能相处无事,而且融洽得很,为何这两个小冤家就这样呢?难道真得要走郭夫人与房姬的老路。 非要斗走一个才行? 老夫人懊悔当初做错了一件事。 想当初,若是把长乐和宜安都接到自己的身边养着,郭夫人没有给长乐灌输那么多的仇恨,长乐与宜安在她膝下长大,姐妹和睦,那该多好。 可惜不光有仇恨,还有明康横在其中。 长乐一心一意地想嫁于明康,然而明康又一心一意地想娶宜安。 哎,这到底造的什么孽啊。 老夫人看着月色心里怅然,没有兴致。 荣姑姑笑道:“母亲,难得天气这么好,马上桂花又要飘香,这个时候,吹一曲或者弹一首,都让人开怀呢。”(未完待续。) 227 暗示 老夫人点头笑道:“长乐的萧和琴都学得好,这个重任就落在长乐身上了。” 朱璧计上心来,道:“祖母,单我一个吹弹有何趣味?多叫几个人来才好。” “长乐,这么晚了到哪里找人,我看算了,你弹一支曲子给祖母听听就行了。”荣姑姑好意劝道。 朱璧偏偏要逞能,希望把明康也叫来。 老夫人心情好,没有计较,只道:“长乐,太晚了,过几日吧。今日祖母也累了,琴也免了,你的孝心祖母知晓。” 朱璧讪讪的。 她原意只是想与明康再聚罢了。 孝心还谈不上。 朱璺在老夫人的唤声中,回过神来,忙上前轻托着老夫人手臂。 老夫人携着她离开。 “你同杨家的姑娘在屋里说什么?”老夫人突然问道。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老夫人心里起疑,担心装作无事的样子,反而会让老夫人更怀疑,就道:“杨姐姐说她与大哥只见过两次面,说的话通共不到十句,有点陌生,所以就很担心,大哥是不是不喜欢她?” 老夫人松了口气,笑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侍喜跟我说,看见杨家姑娘眼红红的。这孩子太老实了些,婚期都定下了,怎么可能不喜欢?” 朱璺道:“是啊。但是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好像是真的。也不知道大哥除了柏玄姑娘,会不会喜欢杨姐姐?” “她不会因为纬儿的屋里人才这么在意吗?”老夫人困惑道。 荣姑姑附和道:“我好像听说杨家的祖训有男子四十无后方可纳妾这一条。咱们家没这种规矩,估计那孩子是不适应咱们家的家规。” 老夫人若有所思。 朱璺笑道:“估计不是。杨姑娘没有在意呢。只是跟宜安说,担心大哥不喜欢她。” “听起来还是和屋里人有关。纬儿身边有一个屋里人,她的担心也不是没来由。你放心告诉她好了,纬儿的屋里人,都是我把关的。” 朱璺道:“下次见到杨姐姐,我就按老夫人的意思说。” 朱璺扶着老夫人回屋后又聊了会,就叫陈大娘着人送她回去。 跟随而来的湘树忙道:“老夫人,婢女陪着姑娘回去。” 老夫人却不放心地告诉陈大娘唤两个婆子两个婢女一同跟着,送到后再回来。 陈大娘笑着应是。陪同的人安排妥当后,宜安在婢妇和婢女的陪同下,回到了北灵院。 结香赏了几百吊钱后,就关起门道:“郭夫人刚刚叫吴大娘过来,不知道干什么,在门口鬼鬼祟祟了一会,就离开了。” “她没有说什么话?” 结香摇摇头:“往院里瞅了瞅,就走了。估计是找湘树。” 湘树闻言咬唇不语。 郭夫人上次就告诉她,下次直接和吴大娘联络,湘树想着,道:“姑娘,看样子是来找奴婢的。” “嗯,你自己可能应付得来?”朱璺心里寻思着。 湘树道:“奴婢不怕他们。先听听她说什么。” 朱璺点点头。 几个人忙活了一会,比平时睡得晚些,早上也比平常起得迟点,院子外面响起了一阵动静,朱璺起身,透过窗子朝外面看了看,一个婢女的影子从院门口路过,紧接着结香就返回屋里,朱璺叫住她,问:“方才谁来了?” “是丁夫人的婢女琏哥。她说丁夫人叫姑娘一同出去礼佛,我说姑娘昨晚睡得迟,还没起来,琏哥就走了。” 朱璺听了,道:“快替我换梳洗,我要去礼佛。” 结香愣住,叫种碧去打水,朗月去和琏哥说一声。 匆忙梳洗好后,她就去找丁夫人。 “宜安来得好快。”丁夫人叫人把抄好的佛经放进马车里,同白大娘说香火的事,就看见朱璺过来。 丁夫人打量了她一身素净的襦裙,颇为满意,笑道:“今日初七,咱们去家庙,拜完后就在庙里用饭,酉时(16点)回来。” 朱璺满口答应。 丁夫人的气色不是太好,至少比昨日要差些。说起话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欲语还休。 朱璺表现得若无其事,一副察觉不出的模样。 丁夫人笑道:“你今日可有事?若没事的话,就随我去。” “丁姨娘我同你去。”朱璺笑道。 丁夫人安排她们坐了同一辆马车,几个婢女坐了后面的一辆。 马车里只有丁夫人和朱璺两个人,除了车轮滚动的声音,马车里显得很安静。 过了一会,丁夫人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听说广场上的莲花灯很大,是不是真的?” 朱璺笑着点头道:“是啊,丁姨娘没去看真是可惜,不过今晚还有,丁姨娘今晚也可以去瞧瞧,莲花灯真得很高,比荣福客栈的二楼都高。” 丁夫人笑笑,附和道:“那我这两日抽空看看。你也知道,姨娘现在管理着府里的事务脱不开身。想去看,都没个工夫。” “劳逸结合嘛,晚点我带丁姨娘去看。” 丁夫人道:“那太好了。这样我更放心了。外面人多眼杂,还是结伴得好,听你说遇上奸细,姨娘都吓列了,为你捏一把汗呢。” 朱璺不由得看了一眼丁夫人,丁夫人捉着她的手轻拍着手背,朱璺的脊梁窜起冷汗。 她为何对这个细作感兴趣? 原本只是想验证心里的怀疑,若丁夫人与东月国有关系,一定会借礼佛,故意地套几句话,可真得套她的话时,朱璺忽觉得有点痛楚。 丁夫人看着她发愣的样子,安慰道:“宜安不是被吓着了吧。不是听说昭将军已经把细作抓住了吗?” 朱璺再次看了她一眼,内心有点纠结,要不要告诉丁夫人一声? 如果不说,依南宫昭的本事,估计很快就引蛇出洞。 朱璺想了想,道:“丁姨娘,其实还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宜安之所以担心,是因为昭叔叔后来又放了细作。” 忽然听到这个事实,丁夫人不可思议。眼睛忽明忽暗,忧心转为喜色,笑道:“是不是那名细作逃跑了?” 朱璺摇摇头,道:“是昭叔叔放的。” “放的?”丁夫人眨眨眼睛,不可思议道,“为何要放?” 丁夫人懵住。南宫昭此举有何用意? 朱璺没有说明是她请求南宫昭放掉细作的,她故意说得复杂些,希望给丁夫人警醒,于是道:“宜安觉是,昭叔叔是故意放掉细作的。” 丁夫人微怔。不自然地笑道:“所以你担心细作会来找你麻烦?应该不会的。” 丁夫人不敢说太多,生怕朱璺疑心。 朱璺道:“昭叔叔会不会放长线钓大鱼?引蛇出洞?既然是细作,说明在京都不只一个,昭叔叔会不会是想借那个细作找出细作在京都的联络人呢?” 这么说够明显了吧。 丁夫人微愣,笑道:“宜安,这不会是你瞎编的吧。” “丁姨娘你就当是宜安编纂的。不过什么事都说不定呢。若是那个细作真得去找联络人,被昭叔叔跟踪的人看到了怎么办?” 当南宫昭满口答应她的请求,放掉细作时,朱璺就觉得南宫昭下这个决定没那么简单。 唯一的解释是这个,放长线钓大鱼。 朱璺不希望这条大鱼是丁夫人。 故而要提前警醒她,如果真是她,这几日最好别与东月人联系。 她看了一眼丁夫人的反应,丁夫人虽然佯装得很平静,可是依然掩饰不住眼里的慌色与困惑。 放长线钓大鱼? 丁夫人一路上表现得风平浪静。 但是这次的礼佛行事时却心不在焉,无法骗过朱璺的眼睛。 上香供经,用斋后,朱璺看了看四周,兰若寺附近人烟稀少,丁夫人心事重重地看向外面。 朱璺道:“丁姨娘在想什么?” “没什么。”丁夫人掩饰内心的慌张,道,“你四哥和谢云的事儿,能不能成呢?” “谢家虽然只是个从三品,但是扼着通往京都的重要水道。所以谢云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现在有四哥这样的合适的人,谢云一定会考虑的。” 丁夫人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掩盖自己的心事,听她这么说,就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道“是啊。” 丁夫人估计连说的话也没听清楚。 朱璺道:“丁姨娘,离酉时还有几个时辰,不如回屋里休息一下。” 丁夫人想了想,道:“也好。” 宜安说得有理,现在同那个细作见面,不是好时机。 南宫昭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了细作,应该是别有企图,多亏了宜安告诉她这件事,要不然她同那个细作接头,被南宫昭的人马发现,那么布局了近二十年的情报站就白费了。 丁夫人心里有点慌,最终比约定的酉时提前了两个时辰打道回府。 回府后,却听到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明家来换八字。 朱璺微愣,远远地就听祠堂那里的争执声。 朱璧正同她的母亲撒泼。 看来明夫人要换八字的事是真的,而且是换她的八字。 府里的婢女看到朱璺时,都喜得上前甜甜地叫上一声:“宜安乡主,回来啦。” 朱璺回到屋里,就被几个婢女拉住。 结香道:“早上姑娘没走多久,我就被五公主叫过去了,说是要替姑娘找一个看院门的婢妇,这个婢妇的人选,趁着郭夫人禁足之际,让姑娘自己挑,正在说着时,李管家突然说明夫人来了。大家唬一跳,明夫人直接见的老夫人,奴婢就被五公主支走,但是后来奴婢悄悄地向侍喜那个丫头打听到了,起初她不愿意如实相告,禁不起我的软磨硬泡,侍喜才吐露一二,听说是要替明二公子重新换姑娘的八字。” 朱璺道:“那,老夫人答应了?” “嗯。”结香笑道,“答应了。” 看着结香满面笑容,朱璺却笑不出来,丁夫人曾经算过八字,说长乐亭主与明康八字相合,堪称佳配,而她的却是天生不合。 明夫人好不容易在明康的说服下,过来交换八字,到时若发现八字不合,她会不会更反对? 结香见姑娘的神情有些凝重,困惑道:“姑娘与明二公子的事八九不离十了。姑娘还担心什么?” 朱璺摇摇头:“老夫人我八字给了她吗?” 结香道:“是啊老夫人是赞同的。只是侍喜说,因为担心长乐亭主会闹,所以暂时不公开,对外宣称明夫人是来拉家常的。可惜长乐亭主不信,在老夫人那里不敢闹,就跑到郭夫人那里正在闹着呢。” 祠堂里。 朱璧不敢随便乱丢祠堂的东西,就把夏桃带来的糕点都砸在地上,控诉道:“母亲,明夫人来了,老夫人和荣姑姑却瞒着我。分明没有把我当成最亲的。” 郭夫人使个眼色,叫众人退下,这才坐到旁边,板着脸道:“你和母亲闹有什么用?有本事就把明叔夜的心占住,让明叔夜看中你。什么事也没有了。” 朱璧一脸心虚:“我不信明公子心里没有我。只是那个庶女会使用狐媚手段,勾着明公子的魂魄,女儿哪能和她比那种龌蹉的手腕。早知道这个小庶女这么坏,还会抢人,当初就应该掐死她。” 朱璧的手指发凉,心里气愤不已。 郭夫人冷哼一声:“那有什么用。明叔夜就吃那一套。说实话,如果这次你再不凭本事挽留住明叔夜的心,母亲也无能为力了。连明夫人都左右不了她的堂侄,母亲更没有法子去逼迫明叔夜。老夫人那里你别想指望,老夫人虽然有意让明叔夜当她的孙女婿,可是没有说让哪一个当,老夫人的心思不会变的,只不过,你没有希望了还有那个宜安乡主顶替,总之,你若再不表现得好一点,怎么帮都是白搭。” 朱璧被郭夫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郭夫人见她怕了,就不再吓唬她,道:“但是,像她那样身子不清白的人,怎么配得上明叔夜,只要我们找出那个夺了小贱人清白的野男人,不怕明叔夜不会望而却步,也不用担心老夫人再让她顶替。” 朱璧听了眸子再次亮起,对啊,找到了那个野男人,也许是个花子、土匪、瘸子或者下人,看到这样不堪的人,谁还敢娶贱人为妻呢。(未完待续。) 228 牙臭 可是怎么找? 这是个很难的问题,事情隔了这么久,早已没有人证,到哪去找呢? 朱璧犯了难色。 郭夫人轻笑道:“你担心什么?母亲找,你什么也不用操心,安静地做好老夫人的嫡孙女,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优雅得体,大度一点,明叔夜那里,我说过了,暂时别总是想着她,等小贱人的事解决了,再说。” 末了,郭夫人轻拍拍她的手背,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朱璧的眸子里水光涟漪着,既羞涩又懊恼。 吴大娘悄悄走过来道:“夫人,婢妇打听地过了,明公子原来在一个月前就向老夫人提亲。现在不是明夫人自愿来的,听说,明夫人实在扭不过她侄子的性子,被逼着过来说亲的。” 吴大娘说着放低声音:“明夫人说,若是有办法让明二公子改变心意,她乐得撒手不管。” 郭夫人闻言,淡笑道:“只要没有人支持明康的决定,这亲就结不成。” 朱璧沉吟道:“母亲打算怎么做?” 郭夫人冷笑一声:“你只管瞧着。” 然而朱璧却不放心,想当初在院子里埋小人的事,也是说让她瞧着就行了,谁知后面发生了一连串意想不到的事,以至于她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出了祠堂,是长长的青石板乌漆圆木柱的走廊,走廊四通八达,与院子正中的花厅相连,旁边是圆形石门,穿过石门就是一条深深的巷子,巷子直通往小梨山亭附近的璃园。 往回绕一段路就可以来到朱璺的北灵院。 朱璧趾高气昂地走到北灵院门口耀武扬威,朝里面喊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 正在屋子里同结香说话的朱璺倒吸一口凉气。 结香朝外面看了一眼,不高兴地道:“是长乐亭主,又像个泼妇一样,在外面咒天骂地呢,好像谁都欠她二百五似的。” 空气都好像被她的话骂臭了。 结香道:“要不奴婢去告诉老夫人吧。” “不用了。”朱璺笑着起身,出了屋子,看了看院里盛开的冬菊,门外的朱璧指桑骂槐道:“乌鸦插了孔雀毛还是只乌鸦。” 朱璺走过去,问道:“你早上洗牙了吗?” “什么?”朱璧没明白她的脑回路,瞪了她一眼,“我有没有洗牙关你什么事?就算没洗牙你也管不着。” 朱璺看了她一眼,用手扇扇面前的空气:“难怪呢?” “难怪什么?”朱璧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朱璺微微笑道:“难怪说出的话这么臭。原来你没洗牙,小心臭到了我的院子。” 朱璧如料不及,微怔,突然反应过来,旋即跺着脚,道:“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没洗牙,话太臭了。还能有什么意思。” 朱璺说着转身返回院子,朱璧想要上前理论,门突然就重重地关上了。 朱璧吃了个闭门羹,气结地跺着脚,无奈地离开。 听门外的脚步声渐渐离去,结香道:“姑娘,这样一来,长乐亭主会不会就盯上姑娘了,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 “这种人,你越是不理她,她越想找存在感。”朱璺淡淡道,“好了,这里终于清静了,我才从山上回来,一口茶还没喝呢。” “奴婢这就去倒。”种碧说着就倒了茶过来。 几个婢女笑嘻嘻地看着她喝茶。 “哎,你们今日都怎么回事啊?全都围着我,朗月呢?” 种碧接过茶杯,道:“朗月出去小解了。姑娘,我们有些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朱璺奇道:“想说就说,别和我绕弯子。” 种碧与结香互视一眼,面上带着神秘的笑容。两个人扭扭捏捏地互相推让,引起朱璺的疑心, “到底是什么事,再不说,以后都不要再说了。” 种碧一急,忙脱口而出:“姑娘,奴婢想问,八字对过后,日后您打算带着我们其中的哪位去明府呢?” 陪嫁的丫头有两种出路,一种是到了年纪就配给府里有点脸面的手下人,另一种出路就是当通房丫头。 很显然她们问这句话的意思,即使当不了明康的通房,能做个婢女,每日看着谪仙一般的明康,也是值得的。 朱璺不由得睨了她们一眼。 这两个婢子,竟然问这个! 朱璺故意卖关子,道:“无论我带与不带你们,明公子不会介意的。带你们去的话,对你们也不公平。” 话没有说完,两个婢子的心微微一沉,种碧急道:“姑娘,话不是这么讲的。奴婢们都只愿意服侍姑娘,若能陪着姑娘去明府,奴婢们三生有幸。” 朱璺扑哧一笑:“逗你们玩呢。放心吧。若我离开,一定会妥善安排好你们。不会扔下你们不管。” 两个婢子听了松了口气似的,道:“那多谢姑娘。” 两个婢子说着喜滋滋地出了屋子。 朱璺摇摇头,不置可否,还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时代待多久呢。 朗月从外面独自回来时,朱璺眯了眯眼,叫住她。 朗月转过身干笑:“姑娘,你叫我?” “是啊,你方才去干什么了?”朱璺坐在她面前,淡笑着问。 别告诉我,你去了找你的主公了。 正想着朗月讪讪地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姑娘,昭将军着朗月过去问了几句话。” “问什么?” “就是细作的事。昭将军想要问姑娘这两日睡觉可踏实,有没有被奸那细作吓到。奴婢就道,姑娘胆大心细,没有被吓到。今日还去了兰若寺上香,才回来。没有别的事了。”朗月说着就想离开。 “急什么,我的话还没问完呢。” 听了这慢悠悠的话,朗月顿足讪笑。 她心里倏然明白,姑娘根本不信她方才说的那些话。 朗月还刻意地画蛇添足,“姑娘,我是说真的。” 朱璺淡笑:“是啊,你说的是真的。我奇怪的是,你深处府里的后院,是怎么联络的昭叔叔?” 朗月心里咯噔一下,结巴道:“姑娘,这是昭将军的机密,奴婢实在无法告知,如果姑娘非要问的话,不如赐奴婢死吧。”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既然是机密我就不问了,但是昭叔叔说过,你已不是他的手下,你为何还要出去见他?” 朗月忙道:“昭将军只是担心姑娘,忍不住来问奴婢,奴婢没有想刻意隐瞒。” 朱璺叹了口气:“罢了,我不会为难你,下次我问他。” “多谢姑娘了。奴婢可以走了吧?” “走吧。说得我好像能吃了你似的。” 朗月讪笑:“姑娘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主子了。” 这么一说,忽又觉得不妥,忙又补充道:“是奴婢见过最善良的姑娘了。” 朱璺呵呵淡笑,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蹙起眉来。 难道,南宫昭想通过朗月了解她的情况? 朱璺再次倒抽一口凉气。 南宫昭到底安的什么心,为何这么关心她。照理说,他已经有了贤惠名声在外的王夫人,又有了南宫炎这样出类拔萃的后代,地位在大齐数一数二,为何还要对她这么在意呢? 而且表现出的感情,不像普通的义父对义女的感情。 希望真是她自作多情,希望真是她脑子被驴踢了,想多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不自在,这么忐忑? 朱璺头痛,越想越有点发愣。 南宫昭与明康是死敌,日后若是知道她中意明康,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也许,也许会看在她的面子上,饶恕明康吧。 但是也说不准,能登上皇位的外姓,应该是冷酷无情的人。 她还有点担心丁夫人,也不知道丁夫人到底听没听进去她的劝告。 想着她让结香去华椒院领些新茶回来,顺便问问丁夫人在忙什么。 过了半柱香工夫,结香拿着一袋新茶叶,另外还有一盒胭脂道,“这是丁夫人着我送给姑娘的,说姑娘已经大了,可以试着抹点胭脂,等后日去中山王府,姑娘用得上。” “后日不是堂哥的婚礼吗?我怎么用得上?又不是我结婚。” 结香笑道:“丁夫人正着人做新衣裳呢,好像颜色都挺亮丽的,若不敷上胭脂,姑娘衣裳的颜色把人的气色压下去了。” 朱璺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丁夫人在忙什么?” “奴婢去的时候没有遇上丁夫人,这是丁夫人的陪房白大娘交待给奴婢的。”结香放下茶叶,道,“白大娘说,丁夫人正在老夫人那里商议出席中山王府的婚宴一事。不过奴婢经过灵苔院时,又听到了郭夫人与丁夫人争执,好像是为谁留在家里争执。” 朱璺听了无心打听细节。 这个时代的嫡庶之争已算进入白热化,考试正在慢慢地改变着嫡庶牢不可破的等级划分,当然寒士通过考试改变命运的机会还是寥寥无几。 更多的是通过战场的考验走上武官的道路。 若是有超常的军事才能,很容易被南宫昭发掘,正如杨柳的哥哥杨康。 起初是因为朱纬的推荐,卖个人情,后来杨康通过战场考验,真正获得了南宫昭的赏识。 结香见朱璺在出神,就道:“姑娘,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朱璺不由得笑笑。 结香道:“觅二公子要成亲,两府里现在忙得团团转,但是还不能声张,所以就委屈了蒋全姑娘,我听说,蒋全姑娘在家里闹,要求宴席开五百桌,可是说来好笑,现在连五桌都开不了。皇叔昨儿还派了人去蒋府说亲呢。” “那可走漏了风声?” 结香摇头:“没有。老夫人就在说蒋全姑娘这点好,能识大体,有能力时就可以放纵些,但是需要收敛时就该收敛。昨儿她安静得很,一直没出过房,所以那位大人走个过场,回去就交差了。” 朱璺淡淡一笑。 灯下黑也不是全瞎。 “性子能改的话,就不会阴沟里翻船。”朱璺淡淡道,“但愿她现在不是以前那样。” 结香低声道:“好像现在变了。两府里都急着办婚事。有人说蒋全姑娘怀了。” 朱璺暗惊。 结香又道:“奴婢也不确定,本来这种事不该和姑娘讲的。但是又忍不住。也许是觅二公子的,所以两府里为这件事就算没有皇叔插手,也会急着办婚事呢。” 看来蒋钰与朱觅感情挺融洽的。 朱璺道:“不用管他们的事了。结香,婚礼一事,我们做亲戚的可有什么准备的?” 结香笑道:“我正要说呢。老夫人刚也提到了。姑娘先前一直深居简出。去参加婚宴是头一次,有些事奴婢要细细说一番。” 结香便把婚礼上要做的准备说了。 重点是中山王没有妹妹,朱璧和朱璺作为堂妹,也就是嫁进来的蒋全姑娘的小姑子。作为小姑子,在蒋全姑娘进府前,要在无人的偏僻屋子里避一避,等老夫人发话,才能出来。 这么说就像躲贼似的。 朱璺失笑:“长乐亭主能忍受得了?” “忍不了。”结香一口就否定了,“长乐亭主若知道这件事估计要气炸了。姑娘,这只是个习俗,没有什么特别的,你只当躲在清静的地方睡个懒觉就行了。” 这习俗流传得很久呢。 朱璺淡笑:“等大哥娶亲时,还要回避一次,觅二堂哥那里,就当是练习。” “说得也是。长乐亭主再怎么尊贵,也避不开这个习俗。”种碧走进来插嘴,“奴婢就等着看长乐亭主如何低声下气地回避。” “别说低声下气,那样连我们姑娘也说到了。”结香不满道。 种碧恍悟过来:“是啊,我怎么糊涂了。姑娘别介意。” “这事儿就是告诉当小姑的,日后与嫂嫂们有争执时,要学会回避,这是小姑与嫂嫂的相处之道。” “细细体味是这个理。”结香笑道,“奴婢终于相信了姑娘一直是大智若愚。” 朱璺不解道:“听你们都那样说,难道我以前真是个傻子?” “姑娘一点都不记得?”结香问。 朱璺摇摇头:“确实不记得了。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结香和种碧互视一回,种碧道:“奴婢来还不到半年,不清楚姑娘以前的事,也很好奇呢,结香应该知道。”(未完待续。) 229 劝说 结香叹了口气:“姑娘先前从将军府接回来后,起初还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姑娘每日像木偶一样话说得少,还有点傻气,无论大家怎么逗,姑娘的心门好像关了,对外面没有反应。可是上巳节那天早上,姑娘突然好起来了。” 结香说着赞叹:“奴婢在灵苔院时,听老夫人笑道,一定是有人冥冥之中保佑着姑娘呢,要不然怎么过了十年,姑娘又机灵起来。” 结香说完又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朱璺,笑道:“姑娘,以前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朱璺想了想,极有可能是她这具身体的主人一直在装傻。 只是碰巧,她附身上朱璺的身上,没有继续装。 朱璺抿了口茶道:“我若是知道以前是什么样子,还用问你?” “那倒也是。”结香笑笑,自顾打开胭脂盒子,道,“奴婢替您抹点胭脂。” “哎,这是什么做的呀?”朱璺皱眉看着那一盒胭脂。 “您可别小瞧这一盒胭脂,用了几顷地的蔷薇与鸡贡花呢,挤出汁再加热蒸了好几日后,再晒干固型,才得了这一小盒。” 朱璺奇道:“那岂不是值百金?” 结香点头:“正是。姑娘这可是好东西,奴婢替您抹一点。” 朱璺抹上淡淡的胭脂显得妍丽动人,众婢子啧啧称叹。 种碧笑道:“姑娘真是沉鱼落雁,碧月羞花啊。” 朱璺淡笑:“咳,除了这两个耳熟能详的词,你就不会说些别的。” 种碧想了想道:“奴婢还有一句溢美之词,姑娘美得连昭将军都以为是兰花之王。”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对镜叫后面的人都退下。 原来不只有她,她身边人都认为南宫昭对她的感情不同一般。 第二日杨柳递了请贴请朱璺一起去看花灯。 老夫人淡笑:“难得你们俩投缘,你就去吧。多带上几个人跟着。” “是。”朱璺应声离开。 郭夫人听说了这件事,觉得机会来了,悄悄地在吴大娘的耳边嘀咕几句。吴大娘点头笑道:“婢妇这就去办。”、 吴大娘从外面回来时,特意地在门口捱了一会,见朱璺一脸笑容地出了门,后面还跟着湘树,心里不由得又添了三分把握。 这个小庶女,欺骗了郭夫人这么多年,原来不是傻子,她心里怀恨懊悔着,很久以前,她有那么一次机会可以对付小庶女,却错过了,现在一想起来肠子都悔青了。 “乡主去哪儿呢?” 朱璺抬眸看了眼天色,漫不心经之状,让吴大娘心里直冒火,暗地里咒着她。这个会装蒜的小蹄子,亲娘连自己都不如,她哪来的嚣张资格? “是吴大娘啊。这大傍晚的您老出去?今晚的花灯,老夫人怕我闷得慌,让我和闺友们一起去看。吴大娘要不要去?哦,我想起来了,吴大娘操心的事情太多,身子恐怕也是一日比一日差,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偷会懒好好地歇着。”朱璺的神色带着惋惜。打量了吴大娘一番,见她面有愠色,心底生起了痛快感。 一辆马车停在沛王府门口。 袁四姑娘从马车内走下来,只见她穿着草青色花缎袄子,下着杏黄绸马面襕裙,顾盼神飞,手里拿着一个桔子,看到吴大娘时,微笑了下,然后旁若无人地道:“宜安,这个给你。一会莲花灯就点亮,我们走吧。” 吴大娘仔细地打量着这两个人,见袁四姑娘对她客气中带着几分疏离,一副不容侵犯的模样,她不敢多说什么,就讪讪地退到一边,觉得这两个人在她面前都有点趾高气昂,心里更加怀恨。 朱璺道了声谢接过桔子,两个人上了马车。 吴大娘见种碧和朗月随行,湘树没有陪同,就悄悄地拉她到旁边,问道:“她当真去看花灯?” 湘树忙道:“那是自然。杨七姑娘和袁家的姑娘都在。” “那你怎么不去呢?”吴大娘有点懊恼,想让湘树当作人证指认宜安乡主幽会的计划只得作罢。 湘树并不了解吴大娘的心思,想了想道:“您老是不是有什么嘱咐?” 吴大娘寻思了一会,咬了咬牙,道:“这样吧,你把这个放进姑娘的箱笼里。” 她说着把一块大红色的汗巾从袖筒里拿了出来悄悄塞与湘树手里。 湘树大吃一惊,她很快会意了吴大娘的意图。 吃惊道:“您老的意思是?” 吴大娘点点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湘树咽了口水,局促不安,见她如此小家子气,吴大娘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平日里夫人待你怎样,你是清楚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你报答夫人的时候了。” 湘树点点头,环顾四周地把汗巾携进袖子里,然后伸手示意。 吴大娘气结道:“要多少?” 这个婢女真是个破口的口袋儿,要钱没根。 湘树伸了伸手,五根爪子像抓银子似的,吴大娘惊讶道:“五十?” “这可是杀头的罪。”湘树摇摇头,“五百即兑的银票。” 吴大娘吃了一吓,真是个贪得无厌的主,“五百就五百,但是这件事若办砸了,小心你的皮。” “你老也要替我们考虑考虑呀,那个看院门的五大娘卖力到最后被撵了出去,是生是死都不知道,五百两买个后半生。” 吴大娘嘟囔几句,末了狠道:“你最好办成,要不然一颗废棋再留着也没用。” 湘树淡笑:“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好好看着吧。” 看着马车驶离的方向,湘树的脸色阴晴不定,有了五百两,就离开这里吧。 她能再次获得宜安乡主的信任,有点侥幸。 可是即便乡主真得待她好,为她日后考虑,放她出去,她也逃不脱郭夫人的掌控。 虽然她孤身一人,可是她那个失散的弟弟在郭夫人娘家做事,她不可能为了自己舍弃弟弟的,何况郭尚书对她的弟弟有救命之恩,不管如何她都要报答郭夫人一次。 她只好对不起姑娘。 坐在马车里的袁四姑娘问道:“方才站在门口的婢妇很有心计似的,她是不是在找你麻烦呢?” 朱璺没有立刻回答,旁边的种碧机灵道:“袁四姑娘都看出来了。可不是一直在找我们姑娘的麻烦。” “不过我也没有吃亏。”朱璺嘴角上扬,觉得不值一提,就问道,“杨姐姐在哪里等我们呢?” “她在广场对面的荣福酒楼的二楼包厢。她最近情绪有点低落,听说前两日去你们家吃晚饭了,你应该知道她头疼的事吧。” 袁四姑娘不太清楚朱璺知道多少,只用模棱两可的话说道。 “我知道一些。”朱璺不紧不慢道,“一会好好劝劝她。” 袁四姑娘道:“宜安,难得你是这么明白事理的人,难怪啊。” 她意味深长地叹道。 “难怪什么?” 袁四姑娘眨眨眼睛:“难怪我表哥非你不娶。你可知道姑姑家为了你们这一对正闹得正欢。不过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最终我姑姑还是要妥协的。” 朱璺淡笑不语。 京都的夜晚依然格外热闹,路上的花灯依次亮起,马车停在了广场对面的荣福酒楼旁边,她们一起下了马车,走进热闹的酒楼,径直上了二楼。 包厢里的杨柳站在楼上的窗户边看向下面,老早就瞧见了袁家的马车,走到楼梯口迎接她们。 大家一起进了包厢落了座,几个婢女们去外面随意。 杨柳给朱璺和袁四姑娘亲自奉上六安瓜片,道:“我觉得这茶口味很好,你们二位尝尝。” “我们老夫人就喜欢喝瓜片,大哥也是,看来你和我们老夫人、我大哥口味一致。”朱璺接过着茶笑道。 听了这话,杨柳脸色微红,“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罢。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口味。” 袁四姑娘偏偏巧笑:“不是吧,我就不太喜欢。我喜欢碧螺春。” 杨柳抬眼看了她们二位,不好意思道:“你们二位是合伙要打趣我吧。” 袁四与朱璺互视一笑。 袁四道:“怎么会?我说得是实话。不知道杨姐姐考虑得怎样?” 大家都是姐妹,杨柳也不再同她们说虚的,坐下来握着茶杯,垂首看着杯里的茶水,喃喃自语:“前儿宜安的话我考虑过了。我问过他,他说因为关系还没稳定反对我告诉家里人,但我若执意想说的话,也会尊重我,只是强调他很担心家里人反对。” “那他的态度还是模棱两可,既反对又不反对的样子,杨姐姐听这个答案后,是不是觉得他很体贴,想法也很开明?”朱璺闲闲地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打量着杨柳的神色。 杨柳点头道:“是啊。宜安你很厉害,这么容易就猜到了我的心思。说真的,自从上次和你谈过后,我有点怕你,可是又想告诉你,因为知道你不会害我。” “柳儿,既然这么多人劝你,你好好考虑清楚,要不要选择他?毕竟他只是个穷光蛋,什么也没有,日后若跟了他,你怎么活呢?像这样的锦衣玉食可是再也没有了。而且还有可能与我们再也无缘相见,你选择了他,很有可能就要断绝你的圈子,去迎和他,他的朋友可想而知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你真得打算这样堕落下去?” 杨柳捧茶饮了,皱眉道:“袁四你这样说是对穷苦之人存在偏见啊!” 朱璺忙笑道:“袁四姑娘话急了些,说错话还不是为了你,她的意思是,你选择了一个不是自己圈子里的人,日后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你不要自己的家人朋友,去跟着他同甘共苦,然后再苦尽甘来,重新享受现在这样的生活,另一种可能是他融入你的圈子,可是我们都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没有人会赞成你绕一圈子再回到现在的圈子。所以只有第一种可能了。你迎和他的生活圈子,再也不能和我们这些朋友相见,等到哪一天运气好起来,他出人投地了,你才有可能重新与我们这些朋友相见。” “宜安,一口一句圈子圈子,我快被你绕晕掉了。”袁四虽然是在开玩笑,但语气沉沉的,谁都不希望杨柳误入歧途,袁四姑娘定了定神色道,“说穿了,他就是想仰慕你,才想哄你上手,我的话虽然难听点,但也直接,你呢?他有什么让你好仰慕的?除了那一副人模狗样的皮囊外。” 朱璺听了,知道袁四姑娘已经见过那位寒士,而且那人长得不错。 她静静地听着杨柳的作答。 杨柳道:“他很孝顺他的母亲。” “因为他们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他母亲一个个拉扯他长大,不容易?”袁四问道。 见杨柳点头,朱璺淡笑:“她不容易那是她的命,你若是同情的话,多给些银两给他们娘儿俩生活,但是没有必要把自己的幸福搭进去,结亲不就是想要个更好的生活吗?” 杨柳道:“他还有人与为善的好品质,而且有进取心,虽然身在逆境,却从来不抱怨自己的生活有多苦,很能吃苦。” “因为他的地位卑贱,柳儿,你应该知道嫡庶不通婚的道理吧。门当户对的重要性,等你结亲后就明白了。”袁四的眉头深深地皱起。 看来先前说得那些,杨柳依旧没有听进去。 朱璺见她油盐不进,换了个方式,问:“杨姐姐,你想过与他结亲后的生活吗?” 既然这么想嫁给那个人,想必早就憧憬地婚后的幸福生活了。 且看她描述的婚后生活是什么样的。 杨柳小脸红透,不自然地点点头。 袁四忍不住冷笑,道:“还真想不透你选择他,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不如让杨姐姐描绘描绘,我也很好奇杨姐姐心里所想的田园生活呢。” 朱璺与袁四一唱一和,静静地听着杨柳的下回分解。 杨柳羞愧道:“你们要听么?” “当然。”朱璺点头如捣蒜,就怕她不说。 杨柳叹了口气:“我不需要什么轰轰烈烈的感情,只需要细水长流的,他耕种,我纺织;他读书考取功名,我就陪他一起进取,我们只需要平平淡淡,我不追求衣裳多么华丽,马车多么奢侈,地位多么尊贵。”(未完待续。) 230 疯婆 “杨姐姐不追求这些,那也就是说不讨厌?”朱璺笑问。 说了这么多,朱璺只给了她一个风轻云淡的笑,袁四却一如继往地绷着脸,没有原谅她的这些想法。 杨柳叹了口气:“是啊,钱财地位权势本是身外之物,活在自在才好。” “那杨姐姐现在活得不自在吗?”朱璺又问道。 杨柳摇摇头:“也说不是不自在,只在是终身大事上多少有些难过。自己作不了主。” “那如果撤销了与我大哥的婚事,杨姐姐还自在吗?” 杨柳微怔,道:“宜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朱璺点头笑道:“当然知道,站在杨姐姐的立场上,宜安感同深受啊。” 袁四姑娘在桌下的腿悄悄地踢了她一下,示意她别乱说。 朱璺若无其事地继续道:“那样的话,杨姐姐可还自在了?” 杨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是自然。若没有这桩婚事,我还会像从前那样开心,可是,宜安,你会帮我吗?” “我帮你同我大哥说说。这几****静等着我的消息。”朱璺淡笑,“我大哥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我会好好跟他说,让他主动放弃这门婚事。不过——” 说到这里朱璺一顿。 杨柳紧张道:“不过什么?” 袁四姑娘生气道:“宜安,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你以为这样做是在帮柳儿吗?你其实在害她。” 朱璺淡笑:“袁姐姐别担心。我当然是在帮杨姐姐了。” 她说着望向杨柳,话锋一转,“不过你保证,就算选择那位寒士,也要等你的大哥点头,才可以下嫁。除些之外,他说什么都必须告诉你大哥,一字不漏。” 杨柳有点吃惊,也有点懊恼,一字不漏地把心上人的话告诉大哥,她怎么说得出口。 她吃惊地看了一眼朱璺,一时哑口无言。 此时袁四姑娘也明白了朱璺的良苦用心,就在旁边若无所思地赞同道:“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柳儿,你可以考虑考虑。” 见杨柳没有吱声,袁四催促道:“柳儿,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宜安已经答应你帮你说服世子,你也没有与那个人断关系,只不过要把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大哥,这对你有什么损失?顶多,宜安的用心,是想让你把自己的快乐与你大哥分享吧。” 朱璺抿唇不语,静静地等着她回复。 杨柳一阵难过。 她心绪不宁地看着一眼宜安,见宜安也定定地看着她,在等着她说话。 说实话,宜安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只不过提出这一点点小小的请求,她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会在这个时候与朱璺讨价还价。 而且那样做,也太逼人了。 她又不敷衍朋友。 毕竟朱璺是真心为她着想。 杨柳垂下去的视线再次抬起来,看了看她,道:“宜安,你真得要帮我?” “是啊,杨姐姐也说过了,不讨厌现在的生活,只不过因为与我大哥的婚事惹得你不自在,既有这样,我就劝劝大哥主动放手,还你一个自在。” “但是,那个人与你的事,除非你大哥点头才行。在你大哥没有点头之前,我更希望杨姐姐一直不变地享受着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 杨柳轻轻地咬了咬唇。 她实在没有办法把那个人所说的话一股脑儿地告诉大哥,若是大哥知道了那些混账话,要气个半死。 想到这个,杨柳有点难为情。 她好像做得过分了。 明知道大哥都不能听的话,为何她甘之如饴。 只因为世子没有说过这些混账话? 世子只会像个生疏的人一样待她,好像待个陌生的客人。 而那个人,却尽会拣好听的话说给她听,且句句都是对她的爱慕,然而却不能像世子那样正大光明地给名份,只是希望她能跟着他远走高飞。 走,又能往哪里走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世子会受得了这口气? 所以不声不响地离开,绝不可行,稍有不慎会连累到自己的家人,而那个人家徒四壁,孤儿寡母的,一起离开,干净利落,自然没有可担心的亲人。 杨柳想着想着,忽悟出宜安的良苦用心。 她眼里酸涩,抬眸道:“宜安,我答应你。” 朱璺长松一口气:“杨姐姐,那就这么说定了。” 杨柳汗颜。 她真得想不到朱璺会这么帮她,不仅遂她的心意,还担心她受骗,一定要她把心上的人的一言一行都说给大哥听,让大哥做评判。 她的大哥是真心为她好的,不掺杂任何的私利。 不像她的堂叔堂婶,夹杂着升官发财的利益计较。 三个人在包厢里用过膳,天也渐渐黑了,敞开的窗子外面,广场上的莲花灯亮起来了。 广场上人头攒动。 南宫昭的征蜀的事迹传扬得更开,不时地听到楼下有人在赞叹着。 朱璺终于答应了帮助杨柳。 杨柳现在的心情畅快,很自在。 她竟然先提议道:“我们去广场上走走吧。” 袁四姑娘和朱璺附和着陪同她一起去广场上散心。 就在这时,人群里一阵骚动,三个人循声望去,看见不远处的墙角聚集了很多人,其间还充斥着阵阵惊心的抽鞭声,这个声音在热闹的夜市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们拨过人群时,只见一个衣冠楚楚的男子正举着马鞭狠狠地抽着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狼狈不堪地低着头,蓬头垢面,身形枯瘦,咬着牙忍受着鞭子。 唇齿之间已经咬出了血痕,同她身上的鞭痕一样的触目惊心。 责打她的男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还有不停地骂着,打着。 围观的路人没有一个敢上前拉架的,因为大家都以为是两口子在争执。 朱璺仔细地看了看那个妇人,估计三十多岁,饱经风霜的样子。脸色病怏怏的好像很疲惫。 那妇人的余光突然看到了朱璺这里,像被雷电劈了般大惊失色。 站在朱璺旁边的朗月眸子微微眯起,这个妇人竟然是她找了好几天没找到的房婆子! 自从上次从吴郡接回后,起初这个疯婆子还老老实实,很守规矩,可是后来竟然在她一时疏忽大意下逃脱了! 为此,姑娘去凤洲围场的那几日,她没少花工夫找这个女人,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朗月突然找了个借口离开一步。 她找个无人的地方,发了信号弹,然后就有两上蒙面人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面前。 交待了房婆子的事后,蒙面人在不远处紧紧地盯着那群围观的人,等着恰当的时机下手。 朗月赶回来了,正好听见朱璺在问旁边的人:“那个女子是谁?” “是这个男人的婆娘,听说神智有点不清,不知道又做了什么坏事,惹得她男人又在打她。”围观的一个大娘摇头道,“其实这些都是借口,还不是为这个女人下不了蛋。哎,真是个可怜人,也不知道脑子坏掉后,被多少人害成这样,一个孩子都生不出。要是能生孩子,什么都好说,谁还打她。” 听了这话,朱璺看了一眼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那个男人颐指气使地骂着。 周围的看客里也有兴风作浪的,自己是女人还瞧不起女人的下贱种子,在七嘴八舌。 “这个疯婆子,简直像个鬼。丑死了。” “是啊,都这副德性了,还让她生孩子,有得生不得养,幸亏生不了。” “一无所用的女人,还不如跳河去死。” “生不出孩子,留下她只能吃喝,传宗接代都做不了,还活现世干什么?” “真没见过这种惨女人呢。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 周围的人都被这件事吸引过来。 好好的看花灯变成了看人。 那个女人瑟缩成一团,浑身又脏又是血迹,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她好像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比鞭子落下重重地抽在她身上还要恐怖。 她往后退,试图拉开与朱璺这边的距离。 “这疯婆子好像很害怕我们。”袁四姑娘漫不经心地道,“要不要救她?” 杨柳也看向朱璺。 两个人都在等着她回答。 朱璺凝了那疯子几眼,摇摇头:“你永远也救不完这些人。随缘自适吧。” 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其实都是作古的人,包括她自己。 历史不可更改。 这个女人的命运,就是如此。 一个个救,她没有那么多工夫,也没有那么多精力。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住手!” 另一个男子突然跑过来,那男人拨过人群,走至疯婆子身边,拉住她:“大姐,大姐。我是二弟。” 路人听了,啧啧道:“疯婆子还有个长相还可以的弟弟呢。” “是啊,怎么从没听说过她还有个弟弟。” 拿鞭的男人也吃惊道:“混账,你是什么东西,敢冒充我婆娘的兄弟。” 自称是二弟的男人站起身怒道:“你拐卖人口,还敢狡辩。你说我大姐是你的婆娘,请问你们的婚约在哪?你们办酒席时谁去见证,把那些人都叫出来!” 男人一愣。怒意如洪水猛兽一般来得匆匆,他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自称二弟,插手我们夫妻的事。她生不了孩子,还不能被打了?你算什么东西这么不要脸,要攀亲?” “就凭我是她二弟。你敢拐卖人口,走,我带你去见官!” 执鞭的男人嚣张的气焰收敛了,道:“你假冒亲戚,我还没说让人见官,竟然恶人先告状!” 仗义执言的男人大家都不认识。 不过他阻止男人继续打女人,大部分人都是支持他的。 有的道:“听他这么说,也不知道这疯婆子是不是被拐来的。” “是啊。不管这个男人是不是亲弟弟,至少还护着疯女人,再这么打下去,迟早要打死的。” “快休手吧。再打下去,就真得要去见官了。” 听众人这么说,执鞭的男人一度嚣张的气焰此刻都抛之脑后。 他恨恨地看向那个多管闲事的男人:“有本事你就一直护着,看我回去不打死她。” “谁说我大姐要跟你回去了?”那男人生气道,“你拐卖人口的事我还没同你追究。” 作恶的男人讶然。 墙倒众人推。原本风向一直偏向他的路人此刻纷纷转了态度,都支持起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男人见“程咬金”生得体形魁梧,斗不过,再加上疯婆子不会下蛋,他也不想再要这个女人,就拿着鞭子灰溜溜地离开。 疯婆子喃喃自语些什么,只是声音太低,朱璺没有听清。 自称二弟的男人扶起那个疯婆子,然后朝众人道了扰就领着那女人离开。 女人在看到朗月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想离开,现在忽有人领着她走,她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走了没两步,还特意地回头望望朗月,有没有跟上来抓她。 就在疯婆子路过去的刹那,朱璺听清疯婆子的话:“我女儿是公主,公主要嫁给名士啦。” 朱璺心里打了个寒颤。 公主,名士? 这疯婆子竟然说她的女儿是公主。 旁边的路人耻笑道:“真是疯子啊,竟然敢说公主是她的女儿,这话要被公主听到,还不割了她的舌头。” “这可真是本年度最大的笑话,这疯子的女儿是公主了。哈哈。” “还作梦嫁给大名士,疯婆子是在说明康吗?” “八九不离十。”又一个路人笑道,“她在做白日梦呢。生不出孩子,想孩子想疯了。” 这么说大家都相信了。 疯女人心甘情愿地随那个自称是二弟的男人离开,大家就没有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等那两个走了后,朱璺看了眼朗月,没有说话。 她观察了好几次,这个疯婆子对朗月好像挺用心的,害怕至极。 袁四姑娘见人都散开,就道:“咱们也走吧。” 朱璺没想插手救那个疯女人让袁四有点有吃惊,还好那女人的二弟过来解救了她。 袁四姑娘不相信朱璺是见死不救的人,她应该有什么理由。可是是什么理由呢?(未完待续。) 231 约见 袁四姑娘想了想,道:“宜安,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那女人的兄弟在人群里?” “也有可能不是她兄弟啊。”朱璺淡淡道,“不管怎么说,这里没我们的事了。” 听了这话,朗月暗自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神采飞扬的谪仙突然挡在她面前,与其说挡不如说降临,围观的人注意力立马聚集到他身上。 往常喜穿轻裘缓带的他,今日破天荒地戴起了时兴的网巾,穿起了素朴的直缀,但仍掩饰不住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出尘的气质。 人群熙熙攘攘,她却是最显眼的那位,远远地就能看到她熟悉而又气质独特的身影。 明康见到她的刹那,眸子亮起,唇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袁四姑娘拉起杨柳,旁若无人地笑道:“走,我们去那边看看。” 说着就撇下朱璺离开。 朱璺身边的婢女种碧和朗月不约而同地被袁四姑娘带来的两位婢子一前一后,硬拉到别处玩耍。 朗月心里发急。 禁不住袁四姑娘婢子的热情,眼睁睁地渐行渐远,看着明康同朱璺说话,却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明康淡笑:“宜安,你来了。” 朱璺微怔,随后杏眸微闪。 原来明康在这里等她。 她微微一笑,面上表现得淡淡的,“你也来了。” 这么多天,明康终于出现了。 看着他风轻云淡的样子,之前的担心一扫而光。 明康已经说服了明夫人前来说果,所以他现在有了足够的底气来见她。 朱璺想到他只身一人面对长辈的压力,各种闲言碎语,心里还是有点心疼。眼圈就有点酸涩,好像被夜晚的风吹的一样。 明康携起她的手,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朱璺愣了愣。 他难道忘了这是街上,他的出现引起了轰动,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等着他放荡不羁,然后再传扬开去,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牵手,人群里嘘声一片。 所有人都不由得睁大眼睛打量着被明康牵手的女人,不知道底细的就悄悄打听起来。 慢慢地大家都知道了原来她就是被谪仙一般的明康称作至真至善的宜安。 朱璺轻咳一声,红了脸,看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子的背影。 明康不闻不问地拉着她走出人群。 她只好硬着头皮,恨不得早一点摆脱掉身后那无数双看她的眼睛。 两个人并排走在沿途花灯的江边,这里人少了许多,零星的几个人在那里或弹琴或吹箫,偶尔也有像他们这样的一对男女坐在旁边的木桩上说着悄悄话。 “你不会怪我到现在才联系你吧?”明康望着花灯倒映的水波。 朱璺摇摇头:“我知道你一定会联系我的。” 日久见人心,何况明康的人品经历了千百年的考验。 明康哂笑。 这么多天与明府的家人斗智斗勇,也值了。只要朱璺愿意相信他,他做什么都值了。 都说他不拘世俗,放荡不羁,却不知道在婚姻大事上,他选择了看齐世俗,一定要父母的祝福,正大光明地把朱璺迎娶过来。 “宜安,我已经说服了堂母,等你们府上世子的婚事办完,我堂母就将我们的事提上日程。当日老夫人有言在先,只有我说服了堂母,赞同了你我的婚事,老夫人就答应把你许配给我。”明康说着转过头,笑道:“我希望能尽快成亲。所以提前和你商量,世子是下月二十二,我们在立冬之前,行吗?” 原来是和她商量婚期。 朱璺扭过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无论古今,要当新娘子的人,都抑制不住欣喜吧。 尽管这喜悦中带着淡淡的危机。 可是谁又能料到往后的事呢? 就像活在现代社会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回来到大齐,还被人称作朱璺。 那个史书上一笔带过的名字。 “你决定。”朱璺拨过头望向别处,忍不住笑道。 明康也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如月之光华,光彩照人。不过由于羞涩,朱璺没有看到他此时的笑容。 此时的他们,站在江边,悄语着,一度忘却了周围的一切。 直到明康送她回到马车边时,朱璺的眉眼仍然带着笑。 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明康与宜安乡主走到了一起。朗月看着那刺目的笑,心沉得不想说话。 袁四姑娘打趣道:“等了你半个时辰,说说怎么罚?” 朗月心里窝着一肚子火。 袁四姑娘主动来府里接姑娘时,朗月就觉得不对劲,事实证明,是袁四姑娘的安排,抑或是明康叫她的表妹安排的见面! 但是不管怎样,她对袁四姑娘都怀有成见。 种碧嘻嘻笑着,完全是把明康当成了七姑爷的神态了。 朱璺走上前揽住袁四姑娘的胳膊,道:“你想干什么,我帮你。” “呵,你这是要收买我了!”袁四姑娘打趣道,“就给我当表嫂怎么样?” 朱璺红着脸淡笑不语。 朗月忿忿不平道:“袁四姑娘,我们姑娘还未定亲,你说这个让别人听见了误会。对我们姑娘的名声也不好。” “瞧你的丫头多护着你。”袁四笑道。 朱璺转移话题,看看左右道:“杨姐姐呢?” “先回去了,她哥哥管得紧,到了时辰就要回家。”袁四道。 在袁四姑娘的护送下,朱璺先回了府,朗月突然低声拉住姑娘道:“姑娘,湘树叛变了。” 朱璺面无表情,反倒是种碧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的?”突然间被告知,种碧像做梦一样,不肯相信,“姑娘不是已经给了她悔过的机会吗?” 朱璺拉下脸。 这个湘树,实在太过狡猾,假装悔过就是等着这一天吧。 “果然不值得信任啊。”朱璺意味深长地叹口气。 种碧不解道:“难道姑娘早就有怀疑?” 朗月看了眼姑娘,对种碧点点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说起来湘树太狡猾了些。看起来实诚,其实从世子下定请宴那日,姑娘就开始怀疑她了。只不过现在有了实锤。” 朗月就把暗卫跟踪吴大娘,并吴大娘把汗巾交给种碧的事说了一通。(未完待续。) 232 叛变 “现在只需要问问结香,看看那个汗巾藏在什么地方。”朗月末了补充道,“若不是姑娘让奴婢多放一个心眼,奴婢真得就被那丫头蒙蔽了。不知道湘树为什么对郭夫人死心踏地?” 朗月说着有点惋惜。 “先回屋里再说。”朱璺道, 朱璺回去时,先去见了老夫人,把袁四姑娘和杨七姑娘一起赏花灯的事说了一通,末了,迟疑片刻,道,“路上又碰巧遇上了明公子。” 老夫人淡笑:“想不到明公子也会去凑这份热闹。” “母亲,明公子不是去看灯,而是为了看人。”荣姑姑笑看了一眼朱璺,继而打趣道。 朱璺红了脸。 没敢则声,更不敢把明康与她私自定婚期的事说出来。 免得老夫人会觉得小辈们没把长辈放在眼里。 老夫人没有追问细节,朱璺长松一口气时,听到老夫人说她可以下去了,朱璺喜上眉梢,很快就脚步轻松地回到了北灵院。 种碧不解道:“姑娘,你干嘛提明康的事呢?五公主不打趣你才怪。” “当时广场上人那么多,大家都认识明康,自然打听到我的底细,很快就有人前来告诉老夫人,我若不说,反而是心里藏奸。” 种碧想了想也有道理,就不再说什么。 回到内室,朱璺找了结香过来,悄悄地问了湘树的事:“你可看见了她今日有没有进内室,动过什么?” 结香叹口气压低声音,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大红色的汗巾道:“就是这个,奴婢还没下手,正等着姑娘的吩咐,这东西怎么处理?” “物归原主。”朱璺道。 结香吃惊道:“姑娘已经仁至义尽,给了湘树几次机会,偏偏她还是想讨巧,要傍大树,从今往后,她是生是死,我们都不再管了。” 结香说着,又取出封信,道:“信与信物放在一起,只怕她有十张巧嘴,也说不清。” “放进她的箱笼里。”朱璺有点心烦。 湘树,这是你自找的,可别怨我。 不知为何,昭叔叔的话又在她耳边回响,你对坏人仁慈,只会让他得寸进尺。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这大概就是昭叔叔最终登上帝位的关键所在。 性格使然。 结香略显迟疑,有点不忍心地叹道:“也许她是喝了郭夫人的**汤吧。” 朱璺抿唇不语,略显疲惫地支肘托着额头。 结香看了一眼,闭口不再聒噪,把那两样东西一起塞到湘树的衣裳底下。 昭叔叔说得对,对坏人仁慈,最终会害到自己。 她看了一眼结香合起了衣箱盖子,才道:“她其实从没有悔过,一直把我当傻子。若非留一个心眼,要受冤屈的就是我!” 结香很难过。实在想不懂湘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德性! 郭夫人自以为打得一手好算盘,却想不到她们的把戏早就露馅了。 结香对湘树又气又叹,望向姑娘,道:“姑娘有没有想过这条汗巾的主人是谁?” “自然是湘树的老相好。”朱璺抑制不住内心的气愤,面上冷漠至极。 至于湘树是要嫁给瘸子、瞎子、老头还是癞头,全在她一念之间。 结香知道姑娘的心情不好。 换成谁也不好过,姑娘一心一意,不打不骂,却养了湘树这只白眼狼,吃里扒外的东西,就像感情错付一般,怅然若夫。 难道湘树真得看中了郭夫人的银子? 朱璺的愠色慢慢地消退,平静道:“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是啊,谁也怨不得。都是她的错。”结香忙道。 站在站外的种碧忍不住跑进来,面色凄楚,对湘树很是不舍。 “别哭了,一会湘树回来看见就起疑了。”结香劝道。 朱璺也道:“我知道你们一同从公主府出来的,感情要好,但是这件事已经触犯了我的底线。” “奴婢知道。奴婢之所以进来,就是担心情绪失控,站在外面被湘树走进来看见。”种碧抹着泪道,“湘树做出这种事,奴婢与她感情再好,也没有脸替她求情。奴婢知道轻重,姑娘放心。” 朱璺叹道:“这次郭夫人又要出什么狠招?” 说着目光落在窗棂边那一束凋零的菊花上,湘树真是太用心了,拿这么新鲜的花摆在房里,看来这几日没少想着她。 朱璺淡笑:“你们都记住,要像平日那样,不要露出马脚,她心细得很,很容易起疑。” “奴婢们明白。”种碧吸着鼻子道。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在大家误以为是湘树回来时,朗月清脆的声音响起:“姑娘,是昭将军送了花灯过来。” 朱璺吓了一跳。 想不到南宫昭随心说的一句话,竟然没有忘记,真得送来了为她订制的花灯。 看着这盏做工精致,用料考究的水晶莲花灯时,她的心情说不出来的沉重,与围观着啧啧称叹的婢女们形成强列的对比。 婢女们越是赞叹这个花灯的独一无二,价值连城,她就越提不上劲,耷拉着脑袋。 等婢女们看得过瘾时,大家才现姑娘好像提不上兴致。 结香走过来关切道:“姑娘,你不是还在为湘树生气吧?” “才不是。” 朱璺一口否定。 湘树那个丫头,才不值得她郁闷这么久。 她只是为南宫昭如此的举动感到郁闷,却又不好提出来,若是自己多心,岂不是钻进地洞都无地自容? 毕竟,南宫昭是朱璺的义父啊。 她怎么能想到那种事上! 哎,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意,不可能吧?南宫昭只是喜欢朱璺这个义女吧? 朱璺有点尴尬地看着桌子上那盏大放光彩的水晶灯,她无聊地数了数莲花瓣,一共两层,外层二十八片,里层八片,最里的花蕊是上好的粉晶制的,雕琢细腻得连花芯上的花粉都栩栩如生。 这灯比她这两日所见的任何花灯都贵重多了。 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东西。 昭叔叔为什么这么舍得?难道只因为他有钱有势?不在乎这点小东西? 还是因为他没有女儿的缘故? 这灯在她看来,如烫手山芋。 还是南宫昭不明不白抛来的烫手山芋! 该怎么办?怎么办?丢也不是,挂也不是,最后,她捂着眼睛,道:“拿出去,随便挂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这么贵重的灯,姑娘怎么舍得挂在外面!”结香吃惊道,“其实就在放在床前挂着挺漂亮的。” 结香的提议被朱璺无情地拒绝,“晚上有光,我睡不踏实。要不你替我收起来。” 结香不明所以:“这么漂亮的花灯,不挂上摆出来多可惜。这样吧挂在碧纱橱边,这样都能欣赏到了。” 哎!朱璺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眼睁睁地看着结香和朗月花天喜地地把小水晶灯挂了起来。 水晶灯五彩斑斓的的光辉洒在碧纱上,衬得那扇门窗格外好看。 水晶灯也引起来荣椒院的人注意。 还在禁足中的郭夫人坐在旁边的小条凳上喝着茶,吴大娘就把南宫昭赠灯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通。 郭夫人纳罕:“长乐有吗?” 吴大娘悄声道:“这次没有。是昭将军单独送的,那院里已经挂上了呢。夫人,您说,昭将军此举何意?” “这还看不出来?不就是摆明了要贬低我的长乐。”郭夫人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杯上,“我的长乐就是货真价实的嫡女,不是一盏破灯就能改变的。” “就是。”吴大娘附和道。 郭夫人面色平静了许多,“说来也怪,这个庶女的运气怎么这么好!偏偏七岁时就遇上南宫昭,先前若不是看在南宫昭的面子上,我早就收拾她了。现在成了气候,越来越难掌控了。哎。”郭夫人轻声地叹口气。 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失败。 自己的棋子一个个废掉了,却始终找不出幕后凶手,尽管她怀疑的目标都锁定在丁夫人身上,可是有些事情就是透出股怪,说不上来的怪。 她也想过有人暗中帮着朱璺,譬如那个有点身手的朗月,是从公主府里调来的,她就怀疑过是不是五公主暗地里在放水。 不过后来这个怀疑被他排除了。 五公主看起来是个持中立态度的人,并不想与沛王府的任何人拉帮结派。她只侍奉着老夫人。 吴大娘突然悄声道:“夫人,你说南宫昭会不会真得对宜安有男女之情啊?” 话一出口,郭夫人心神俱震。 这个消息比惊天雷还要吓人。义父会喜欢上义女? 郭夫人下意识地摇摇头,觉得不可能。虽然上次故意作过文章,但是那次她心里清楚,是捕风捉影的事,后来也被驳斥了。 因为这件事,老夫人直接削掉了长乐的乡主地位,才导致现在长乐级别意外地在庶女之下。 也不知受过多少夫人们嘲笑了。 吴大娘道:“若不是这样,你说这昭将军凭什么对小庶女这么上心啊?即使是他自己的儿子也没有这么上心过呢,何况是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女!” 郭夫人心此刻如那杯里沉下去的雨前龙井。 南宫昭的行为的确可疑。 但是,她不敢再拿这件事作文章,南宫府得罪不得,这句话,她的胞兄郭志达不知道跟她说过多少次了! 无论真不真,南宫昭的事,她不能插手。 郭夫人打定主意只对付那个小贱人。 晚间,湘树服侍朱璺宽衣,朱璺脱下衣裳丢给她,湘树任劳任怨地把姑娘换下的衣裳整理好,然后,又打开衣柜,替姑娘挑好明日预备穿的衣裳。 湘树看着满柜漂亮的衣裳,羡慕不已,从这头看到那头,又从那头看到这头,她觉得件件好看,选不好明日的衣裳,笑道:“姑娘,您瞧柜子都满了,奴婢觉得件件都好看呢。不知道姑娘明日想穿哪件?” 看她羡慕不已的表情,朱璺呵呵笑道:“你觉得哪件好看,就拿出来吧。” “那奴婢就斗敢替姑娘选了。”湘树的目光不离那些衣裳,是望着衣裳同朱璺说话的。 朱璺杏眸眯了眯,看来,在湘树的眼里,衣裳比姑娘重要。 湘树又从东头挑到西头,西头挑到东头,看了这件,舍不得那件,拿了那件,又丢不开这件,满脸纠结道:“姑娘,奴婢觉得件件都好呢,要不就随姑娘的爱好选择,姑娘喜欢什么颜色?” 朱璺淡淡道:“就拿那套草青色吧。” 湘树讪讪地拣了出来,然后给衣裳薰香。 朱璺在旁边看似漫不经心地画着画子。 湘树一边薰衣一边笑道:“晚上光线不亮,姑娘别画得太久,小心伤了眼睛。” “再过一会就画好了。你放心吧。”朱璺没有抬眸,画得太过认真,湘树就想知道她画了什么。 “姑娘在画什么呢,好认真!” 也不知是湘树心里有鬼,还是担心此地无银,偏偏今晚的话多。 朱璺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在画梅花。” “是啊,马上就入冬了,下雪天梅花盛开时,茫茫大雪里的一点红呢。奴婢也挺喜欢梅花的,有道是傲骨寒梅,可见梅花的不畏严寒,坚贞不屈的品质。” 湘树的话说完,朱璺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湘树嘻嘻地笑,好像没心没肺似的。 朱璺干脆,道:“你以前面对郭夫人不屈不挠时,也很有梅花的品质。” 听起来好像是称赞。 湘树不好意思地笑道:“姑娘画得怎样了?” 恰好衣裳已经薰过香,湘树抱着衣裳,走过来,看了看,奇道:“咦,姑娘画的是为什么是素色?” “是啊,我画的是一枝素梅。一共八十一枝花瓣。”朱璺依旧淡淡的。 湘树更为好奇,道:“姑娘,这画子有什么寓意么?” “你见过九九消寒图没?”朱璺道。 湘树点点头,“奴婢听说过,是画铜钱吧。还记得叫什么’上阴下晴、左风右雨雪当中 ’,是不是那个图?” 朱璺点头道:“我画的就是。” 湘树看了看,新奇道:“姑娘这个,和奴婢在公主府里见到的可不一样,奴婢看到的那副,还算不上是画作。姑娘这个可是真的画作了。怎么也算九九消寒图?”(未完待续。) 233 新衣 这是几十年后才兴起的图案,湘树不知道是自然的。 朱璺淡淡道:“我画了八十一瓣梅花,每日染红一瓣,当这些花瓣都染完了,就出三九天入春了,所以我这个也算九九消寒图。” 湘树听了,赞叹姑娘的巧思,把衣裳挂在衣架上,笑道:“郡主闲来没事就可以每日染一朵梅花,的确有趣。” “是啊。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朱璺淡笑。 朗月淡笑,摇头道:“姑娘饶了我吧,奴婢笨手笨脚的,怕弄坏了姑娘的画子。” 她从来没捉过笔呢。 “不怕你弄坏,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朱璺说着将刚作好的画子戳上印章后卷起来,叫她收好,待冬至日拿出来挂上。 湘树浑然未觉地笑着收起。 姑娘不心疼的话,她的胆子就大起来,反正悔坏了,姑娘又不追究。 因为临近中山王府的婚礼,喜帖于是月十二终于送来了。 老夫人看了看名单道:“跟你大嫂说声,十四一同前往。” 旁边的五公主应了声“是”,随即吩咐婢女去传话。丁夫人来了,说是按照先前的尺寸,给宜安和长乐制做的新衣裳和新首饰都打好了。要老夫人过目。 杜老夫人上了岁数后,就喜欢看小姑娘穿得花枝招展的,老夫人又要叫人去把长乐和宜安叫过来试衣裳,戴首饰。 朱璺派湘树与了丁夫人那里领东西,这里同朗月说着湘树的事,朗月道:“昨儿晚上,湘树和我提起了她一个亲戚家的老娘,说那老娘性情好,人很老实,央着我求求姑娘,把那个老娘接进府里看门。” “来路不明,也不知道她用意在哪里?”朗月又摇头道。 “那你怎么说的?” 朗月答:“奴婢就说,老夫人已经替姑娘择定了人选,过几日就过来。” “算你机灵。” “都到这个份上了,奴婢可不想她把不三不四的人安插进来。” 朱璺笑道:“她没有先问我,而是先同你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朗月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呢,看样子蛮热络的,还拿个戒指来送我,说事成之后,请我吃饭,关键是奴婢觉得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我傻呀,还是以为我没见过世面,多稀罕她那些戒指和饭菜似的。” “你拒绝的对。”朱璺道,“她想通过你来求我,本人却不来说,是怕引火烧身,防着日后事情败露,那时大家若知道是她安插了这个人在我的院里,她脱不了干系,现在通过你来做这件事,那么大家就会想当然地把责任推卸到你的身上。” 朗月神色微凛:“难道她说的那个老娘有什么问题?” “话都是她空口说出的,我们又怎么知道那婆子到底是谁呢。”朱璺感叹道,“那边已经在布局了。” 朗月暗惊,湘树真是好心机。 想借她安插线人,出了事大家只会追责推荐人,而真正的推荐人湘树,则躲在安全的地方。 朗月心里不由得生气,亏她与湘树这么好,湘树还想害她!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灵苔院的婢女侍喜又过来了。 以前结香在灵苔院当差,与侍喜的感情要好,所以侍喜常常借着公事,来找结香说会子话。 侍喜告诉朱璺老夫人叫她去试衣裳后,就跟结香说起中秋节的事。 谈及中山王封地的风土人情。 还说,他们那里闹洞房很厉害,伴娘的下场会惨,所以那边几乎没有伴娘,姑娘嫁进去时只有陪房的婢女,还有一双年纪很老的婢妇。 朱璺走出来后,侍喜和结香及时地打住话题,簇拥着她往灵苔院去。 蒋全姑娘的婚事,大家都不感兴趣。 但蒋全姑娘嫁的人是老夫人的孙子。谈论的时候就不可避免地地绕到了蒋钰的身上。 灵苔院里。 丁夫人正在理着衣饰,老夫人看中了那支金簪,拿在手里翻过去转过来地看。 老夫人一边看一边听着丁夫人说话。 丁夫人又取了另一支镶着红宝石的金钗送到老夫人跟前,漫不经心地道:“听说太尉大人瞒着皇叔,不过我相信这事瞒不了多久,皇叔一直没有采取行动,很有可能和那个谣言有关。” 老夫人的注意力都在首饰上,心里想着哪支簪子适合宜安,哪支适合长乐。 听了丁夫人的话后,头也未抬,道:“什么谣言?” 丁夫人无奈地叹道:“有人说和重阳节的事有关。都在传那一日看见了两个人在林子后面——” 话说到这里时,刚跨进院门的朱璺大吃一惊。脸色微恙,想要退出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侍喜已经禀报道:“老夫人,七姑娘来了。” “宜安快进来。” 听到老夫人的话,朱璺只好硬着头皮闯进去,她刚走进去时,远远地就特意地瞅了一眼丁夫人。 心里发怵,难道丁夫人发现了什么? 想着不自然地给老夫人请安:“宜安拜见老夫人。” 老夫人招手道:“过来看看,这两支簪子你喜欢哪支?” 老夫人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两支,一支镶红宝石的,一支赤金的,其实都很好。 朱璺笑了道:“都很好。” “你全拿去戴吧。”老夫人笑道。 丁夫人也笑了:“宜安,瞧老夫人多疼你啊。这是老夫人着我特意在凤祥楼打造的,这两种款式都是最时兴的,中山王那边都未必有呢。” “多谢丁姨娘费心。”朱璺不自然地笑着,她心里仍在想着丁夫人方才说的话。 心里想着,又道:“既然是老夫人送的首饰,宜安就选一支好了。另一支就给六姐吧。” “宜安真是懂事,要是你六姐先来的,还不立马挑光,一个不留。” 丁夫人正说着,门外就传来了长乐亭主飞扬跋扈的声音:“谁在说我?” 走进来的长乐亭主,看见了铺展开来的衣裳首饰,方才的怒气暂且收住,随手拿了一件牡丹花纹的衣裳,道:“这是长乐上次就看中的料子,想不到老夫人替长乐做好了。这些衣裳首饰都是老夫人替长乐预备的吗?” 朱璧惯性地认为全部是送给她的。 因为先前朱璺还是个傻子时,她被整个府里的人捧上天了,府里所有女孩家的东西基本上是给她的,没有人会想过衣裳首饰还有傻庶女的份。 话音刚落,丁夫人就撇撇嘴:“方才宜安还记得你这位姐姐呢,想不到你却想把属于妹妹的一半衣裳首饰也占了。” 朱璧一听很不高兴。 “丁姨娘又想给我派不是吗?以前老夫人送给长乐的衣裳首饰比这些还多,你怎么不说?” “那你的意思还怪老夫人给少了?” 眼看两个人要杠上了,荣姑姑道:“长乐,这里共有两套衣裳,两套首饰,你和宜安一人一套,老夫人着你们的丁姨娘订做的衣裳首饰,是为了后天去中山王那里参加婚宴穿戴的。” 朱璧走到老夫人身边,拿起桌子上的两支金钗道:“老夫人做的这些,长乐都喜欢。” “你喜欢就好。这两支簪子,你选一个。”老夫人道。 朱璧左看右看,都爱不释手。 她想了想抬眼望向朱璺:“妹妹你喜欢哪个?” 朱璺指了指赤金的,“这个。” 朱璧淡笑,把赤金的收回,将那个带着红宝石的推至朱璺面前,笑对老夫人道:“七妹喜欢红宝石,就把红宝石的送她。” 朱璺淡笑。 又和她玩小把戏。 杜老夫人没有留意,误以为宜安真得指了赤金,喜道:“长乐学会了谦让,祖母见了也很开心,祖母最希望的是,你们姐妹二人,好好相处。” 朱璧附和道:“老夫人放心,长乐做姐姐,当然会让着妹妹。” 听这话还是挺省心的。 老夫人开心道:“如此甚好。” 突然转了性子的朱璧深得老夫人喜爱。 丁夫人道:“这里有两套裙子,一个镶花的一个水红绸的,宜安你先挑吧,你六姐已经说让你了。” 朱璧正要驳斥,忽而又被她的话说得把到嘴的话语吞回肚里,打落了牙齿往里吞。 母亲已经告诉过她,这几日稍安勿燥,不要与庶女正面冲突。 想着朱璧转念一笑:“妹妹你先挑吧。” 老夫人乐得摩梭着朱璧的后背:“长乐,你真懂事。” 朱璧淡淡一笑:“祖母,长乐居长,礼让妹妹是应该的。” 想不到朱璧的脑子好使了。丁夫人原本想激怒朱璧的目的没有达到,淡笑不语。 朱璺道:“六姐不必推辞,先去挑吧。宜安好像见六姐很喜欢那个镶花的。” 说中了朱璧的心思,朱璧迫不及待,“既然这样,祖母我就先挑?” “先挑先挑,只要你们两姐妹平日都这么谦让,祖母很开心。” 果然朱璧把那件漂亮的镶花织锦拿到手上。 “长乐,姨娘觉得这件镶花的更适合宜安穿呢。你不如让给你妹妹。”丁夫人再次激怒她。 朱璧心存不满:“我喜欢这件。” “那算了,原以为你真得会谦让妹妹呢。”丁夫人反讽道。 好不容易让老夫人相信她是真心对待妹妹,突然又被丁夫人差点撕开面皮,朱璧懊恼不已。 “宜安你先挑吧。”朱璧紧紧地拿着镶花的衣裳,笑对朱璺道。 看她情不愿的样子,她是真得生怕手上的衣裳被朱璺拿走。 朱璺看了一眼剩下的那件,道:“六姐,丁姨娘说得对,那件更衬你的肤色。” 荣姑姑就笑道:“宜安眼光好,长乐,你就听你妹妹的选那件。试穿上让姑姑瞧瞧。” 朱璧不情不愿地拿了那件,走到屏风后面让婢女帮她穿上,背着人时,她嘴里嘟囔着,悄声咒着朱璺。 丁夫人笑道:“宜安,你也去换衣裳吧。让老夫人瞧瞧。其实,这件尺寸是你的,丁姨娘只好那样说哄哄长乐。” 丁夫人如此做,明显是要宜安把长乐的风头压下去。 其实想压长乐的风头,一件衣裳算什么,只凭容貌、品性就已经把长乐甩了几条街。 朱璺麻利地换衣裳时,朱璧也恰巧换好。 两个人从两头的屏风里走出来,如翩翩蝴蝶一般地来到了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笑道:“都好看。” 老夫人说着把那两支簪子分别给了朱璧和朱璺的侍女,夏桃和结香分别替自家姑娘插上簪子。 荣姑姑见状淡笑不语。 丁夫人称心如意地看着风光占得头筹的朱璺,喜道:“老夫人,您看宜安打扮起来多好看呀,不知道的还以为宜安才是老夫人的嫡孙女呢。” “丁夫人你是故意的吧。”朱璧气结,衣裳方面,她身上穿的这个料子,虽然也是上乘的,可是颜色却不是她喜欢的,而宜安身上的那件才是她一直想要的。 丁夫人却故意让她有种可望而不可即的失落感。 只能看却得不到,那种煎熬的心情可想而知。 丁夫人笑道:“长乐,你妹妹好看,你面上也有光,怎么听到赞美的是你妹妹,你不服气了还是不乐意了?” 朱璧既已经决定忍一时风平浪静,此时多说无益,只会凭空里被丁夫人捉把柄。 她紧抿着唇气哼哼地没有说话。 朱璺不由得道:“六姐若喜欢妹妹身上的,妹妹脱下来就是了。” 可是你好意思从妹妹身上扒下衣裳么? 听了这话,朱璧的脸色白了白,猝然地干笑,“妹妹,一家人让什么让,你穿着就是了。一件衣裳而已,我喜欢的话,大哥会带一箱回来给我。” 她转而炫耀着朱纬每次赠送她的东西,不是金镶玉的簪子,就是和田的羊脂玉,水灵灵的冰种翡翠,玛瑙之类的,朱璺根本就没有资格拥有。 丁夫人听了故意地倒吸一口凉气,呵呵笑道:“世子对长乐亭主真是大方呢,这么大的手笔,一箱子东西,难道世子的意思不是让你和宜安共享吗?难道你从来没有分半箱给宜安?” 突然掉进了丁夫人设的坑里,朱璧气结。 “我大哥说了是送我。”朱璧强调着,“丁姨娘你这话真酸。” 不管怎么说,老夫人对于长乐的一丁点改变,很满意。(未完待续。) 234 出席 中秋节前夕,沛王府的马车在沛王爷与朱纬、朱纪和朱纵的护送下顺利地上路了。 中山王的封地与沛王的封地中间隔了河内郡。 南宫昭的老家。 朱璺只想着马车能早早地路过去,千万千万别在河内郡碰上南宫昭。 一直禁足的郭夫人终于有了松口气的机会,她叫朱璧和她同坐一辆马车,丁夫人与朱璺坐了一辆,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中间的是杜老太妃与五公主。后面的是几个上了年纪的大娘挤了一车,最后面的两辆马车里坐的都是婢女,还有老夫人挑的礼物及各位主子的换洗衣物等。 每辆马车的前面赶马车的地方除了马车夫也坐了一个婢女。 马车队伍浩浩荡荡地朝中山王的封地驶去。 他们在天黑之前抵达了中山王府,期间路过河内郡没有歇过,初次来到这红枫满地的异乡,大家都不禁被这景致吸引。 老夫人道:“婚礼在明晚,明日白天我们抽个空出来逛逛。” 荣姑姑笑道:“老夫人若有兴致,我们大家都可以沾光了。” 正说着,中山王朱孚同夫人出门迎接,后来还跟着即将要当新郎的朱觅。 朱孚着人配合着沛王爷,把马车上的箱笼一个个卸下来,乌压压的一群人和箱笼挡在中山王的府门前,里外不通。 站在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大家都对沛王爷的两个水灵灵的姑娘极感兴趣。 只见这两位姑娘穿着时新袄裙,一个气质脱俗如空谷幽兰,一个乍一看如牡丹,再一看如盛开的,红菊。头上戴的发饰,大家都没见过,再看看她们手腕上套的,是水头最好的翡翠镯子。 中山王府的下人们又比较着沛王爷身边那一群婢子和小厮,衣裳料子不在她们之下,大家不由得对沛王府慎重起来。 原本以为杜老太妃与沛王爷不来的原因,有可能是沛王家的落寞,想不到初次见到沛王爷的一众人等,粉碎了下人们之间盛传的衰败谣言。 看她们的穿着打扮,就是从京都繁庶之地来的! 因为杜老太妃是被邀请来作主证婚人,即使落寞,中山王府的下人们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中山王府治理有方,下人们办事认真,一丝不苟,府里的规矩比沛王府还甚,老夫人来的这两日里,发现这些下人们都已经习惯了行事的规矩,即便中山王夫人闲散一月,府里的事情还是照旧行事不误。 中山王夫人个性温婉,看起来不像个厉害角色,但她厉害就厉害在会很察言观色,王府的下人们都拥戴她,背后不服的少之又少。 她同样出自河西大族郭家。 虽然与郭夫人不是真同宗,但因为她的父亲曾与郭夫人的爷爷,就是郭太后的父亲攀过亲,将自己的一支并在郭家一支之下,连了宗,所以她视郭夫人为堂姑姑。 郭太后为堂姑奶奶。 中山王夫人为众人预备了接风洗尘的美酒佳肴,杜老夫人吃了几口饭,因长途劳累吃不下去,想要喝口淡汤时,郭氏就笑道:“老夫人一路奔波,现在没什么胃口吧,孙媳妇特意备了木瓜炖煮的小米粥,比做汤的手法还繁复些,老夫人要不要先尝尝。” 郭夫人想要毛巾拭手时,没等郭夫人开口,郭氏就笑道:“来人拿一块温热的毛巾给堂姑姑。” 老夫人心里对她的机灵反应颇为满意。 郭夫人也喜出望外。 这位小郭氏简直神了,把人的心思都揣摩透了。 “房间一个月前就收拾好了,被褥也是全新的,还有老夫人爱吃的京都名点,也差人准备了不少,就等着您过来。终于把您盼过来了。”郭氏笑道。 郭夫人问道:“蒋家的嫁妆可送来了?” 大家都听说过蒋家要给蒋全姑娘出一百零八担的嫁妆,级别和郡主差不多,不知道真不真。 五公主与丁夫人也极为好奇。 朱璧更好奇。 自从蒋家遇上麻烦后,蒋全姑娘就不常来见她,她身边也只有个李惠姑可以说话,李惠姑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出身,和李惠姑接触多了,朱璧嫌掉价。 所以与李惠姑渐渐地有些疏远。 中山王夫人郭氏笑道:“都放在后罩房里,整整七十二担。其有中一百零八套的嫁妆瓷。东西都是好东西,不过可不像传闻中那么多。” 郭夫人好像松了口气似的。 蒋全姑娘的嫁妆缩水了一小半,日后她的长乐出嫁,在嫁妆上就不会被比下去。 郭夫人笑笑,“不是说一百零八担吗?难不成我听错了,是一百零八套瓷?” 郭氏道:“堂姑姑没听错。原本是打算这么多,但是您想现在太尉被皇叔盯着,避风声都来不及呢,哪还敢搞这么多嫁妆。” “真是好借口。”朱璧乐了,“凑不出来就凑不出来,估计这些就是蒋家的家底了。” 郭氏笑笑不语。 几个婢女簇拥着喜气洋洋的朱觅走了进来。 他看见祖奶奶,就快步迎了上来,掸直衣襟,恭恭敬敬地作揖:“祖奶奶,可把您给盼来了。觅儿就等着您呢。两个月没见,祖奶奶越来越显年轻了。” 朱觅虽然不常相伴在身边,但也是杜老太妃最亲的嫡孙子之一。较之年轻尚幼就不得不袭爵当家的朱孚的不苟言笑,朱觅就显得活泼多了。 这也因为他有个好大哥的缘故。 虽然中山王这边没有了长辈扶持,但是沛王爷时常过来照料,指点,所以中山王府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老夫人笑道:“觅儿等的可不是我这把老骨头,是你的新娘子才是。” 听到老夫人的打趣,大家失笑。 荣姑姑道:“觅儿现在这嘴巴越来越甜了,就像名字蜜儿沾了蜜似的。难道是知道老夫人带了稀罕的宝贝过来。” “什么宝贝?”朱觅的眼睛发亮。 荣姑姑笑道:“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媳妇的。” 朱觅想了想,道:“那我也想看看。” 老夫人叫侍喜把那个预备好的匣子取来送给朱觅,没等老夫人说打开看看,朱觅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紫檀木的盖子,是杜老太妃传给媳妇的镯子。 有了这个,就表示老夫人对入门的新媳妇的肯定。 中山王夫人就有这个,但因为意义重大,她小心翼翼地收起来了。 朱觅也知道这镯子的份量,鸡血石打造的镯子红透透的,就像艳丽的红霞,朱觅叫人小心翼翼地收好。 老夫人问道:“觅儿叫了谁陪同接亲?明早几时出发?多少人跟着?” “就让纬堂兄和我舅舅一同去。” 朱觅的舅舅就是郭氏的哥哥郭德,他后来过继给冥婚的平原公主与文昭甄太皇太后的侄孙甄黄,封平原侯,现掌管着宿卫禁军,与南宫师在一处共事。 正说着,奶娘牵着刚睡醒的少主子过来请安。 老夫人看到萌萌的曾孙子,心化了一般,抱到膝上,郭氏担心孩子压坏老夫人的膝盖,叫琪哥下来。 老夫人摇摇手,笑道:“琪哥长得真皮实,今年有六岁了吧?可识字了?” 老夫人本来问的是郭氏,万万想不到琪哥不怕生,慢条斯理地回答她的问题:“曾祖奶奶,过了生日我就七岁了,我背诗经。老先生教得好,琪哥喜欢老先生。” 奶声奶气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荣姑姑已经叫人拿了长命金锁过来,还有四季的衣裳虎头帽子、风车泥人皮球等各色东西,林林总总的一整箱子。 郭氏眉眼笑眯成一条线,叫琪哥快谢谢祖奶奶的疼爱。 琪哥很乖,有模有样地站起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像个小大人似的跪谢,老夫人看得喜欢不得了,把琪哥揽进怀里,对着琪哥的娘道:“难为你把琪哥教得这么好啊。” 郭氏也很自豪,笑道:“琪哥有老夫人疼爱,也是琪哥的福气。” “琪哥可入塾了?”荣姑姑问道。 难得琪哥这么懂事,和她的卫儿简直天壤之别,荣姑姑就想多打听打听郭氏的育子方法。 郭氏笑道:“还没呢,不过请了本郡有名望的大儒,教着识字。卫儿与我们琪哥年纪相仿吧。他请了哪位先生?” “还是宫里出来的蔡先生。”荣姑姑道,“也没有入塾呢。不过你的琪儿比我的卫儿要懂事多了。” 郭氏谦逊道:“我上次见了卫儿,觉得卫儿长得很秀气也很有灵气,说话也很礼貌,五公主谦虚了。” 郭氏说着,看见朱璧有些不自在,好像不太喜欢听长辈们唠叨,她们坐着也是无聊,就忙笑道:“长乐你和宜安先去沐浴吧。热澡水都备好了,你们洗完澡就回房歇着。” 朱璧求之不得,拿眼看向她的母亲郭夫人。 郭夫人道:“去吧。” 朱璧松了口气,喜之不禁地离开了。 朱璺也跟着走出来。 中山王府她是第一次来,觉得这里的地比京都要平实开阔,沿途所见河流甚少。 中山王府的下人穿着簇新,但颜色都很朴素,一个上了年纪有些见识的婢妇笑道:“两位姑娘请随我来。” 朱璺认得这个婢妇,她是中山王夫人的陪房,在主子面前有些薄面。 朱璺道:“沐浴也得一个一个来,就让我六姐先去沐浴吧,我在这里随处走走,等好了你再来叫我也不迟。” 婢妇笑道:“也可。那么长乐亭主请随婢妇先前往澡房。” 朱璧没有搭理朱璺,她先洗是天经地义的,难不成还要等着庶女洗完才轮得到她。 中山王家的婢女们看到院子里桂花树下的的朱璺时,都不由得多瞧一眼,被谪仙一般的明康捧上天的至真至善的宜安就是她。 常年没走出过封地的婢女们此刻都注意着朱璺。 心里叹服着明康的眼光,这朱璺真如明康所言,是她们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了。 她那个嫡姐和她站在一块,明显就被比下去。 荣姑姑的婢妇牵着李卫来了,牵着李卫的婢妇是奶娘。 奶娘看见朱璺,先上前道:“七姑娘,可看见你荣姑姑了?少主子刚醒来,就想见他的娘。” 朱璺回过头指了指正厅的方向:“都在那里呢。卫儿有伴了。堂婶的孩子琪哥聪明乖巧,两个人能玩到一块。” 李卫也才六七岁光景,自然不太懂大人的话,不过听说有伴,他喜出望外,道:“七姑姑,说的是女孩还是男孩?长得漂亮吗?好不好看?我只喜欢漂亮的,丑的不要。” 朱璺忍不住失笑,轻刮着他的小鼻子,道:“和你一样是个小男子汉。你可以和他投壶啊。” 听说是男的,不是女孩,李卫转动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嘟着嘴道:“我才不要和他玩呢。” 奶娘无奈地笑道:“和尚书大人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 奶娘接着对朱璺道:“我先带少主子过去了。” “嗯。”朱璺点点头。 转身时发现中山王府里很多婢子正朝她望来,估计是没有见过她,多看一眼吧。 朱璧的澡洗得很慢,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找一处雅致的地方先坐会。 朱璺不知不觉地走到另一处院子门口,红枫树下,一个婢女正背对着她坐在那里暗自垂泪。 朱璺好奇地走过去,站在她背后探过头看了看,只见那婢子不仅无声抽泣,而且还在一针一线地缝着羊绒袜子。 朱璺走至那婢子面前:“你哭什么?” 突出冒出一个国色天香的仙女,婢女懵住,泪水还挂在脸上,及至反应过来,忙拭干泪,道:“奴婢没有。” “是不是袜子针脚缝错了?但也不要哭,你替谁缝的袜子,我去告诉那人饶恕你就是了。” 婢子手握着袜子很紧张。 不知道眼前的姑娘是什么来头,但是她知道今日觅二公子的祖奶奶要过来,想必就是京都沛王爷家的姑娘。 婢女已经顾不得伤心了,忙道:“姑娘不用担心奴婢,奴婢只是,只是觉得舍不得。” 至于舍不得什么,她没有说,一脸懵逼的样子叫人心疼。(未完待续。) 235 躲避 “是不是为了觅堂哥娶妻的事?”朱璺若有所思,“你缝的这个看起来好像是男人的袜子,针钱也很齐整,很上心啊,难道是因为觅堂哥?” 听了这话,那婢子脸色愈发难看,把袜子忙放到身后,不让她瞧,支支吾吾,满脸通红道:“奴婢不是,这是夫人让我替二公子缝制的。奴婢只是觉得缝得不好看,怕二公子不喜欢。” 看这个光景,朱璺大致明白了。 没有刁难她的意思,只是笑道:“我觉得好很看,你放心吧。觅堂哥会喜欢的。” 婢女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福了福:“奴婢还有事,先离开一步。” 小婢女说着把手上正在缝制的袜子放进篮里,抱着篮子匆匆离开。 她看着小婢女跑远了的身影,叹了口气。 又是一个有情人! 正想着背后一个沉沉的脚步声传来。 朱璺转过身就看见南宫昭朝这边走来,她吃了一惊。 万万想不到会在中山王府碰见他! 先前在路上就担心老夫人会让马车在河内郡停着,好不容易默默地路过了河内郡,松了口气,就在她完全放心下来时,偏偏在这里相遇! 朱璺目光被南宫昭闪得睁不开眼,有种心虚的感觉。 想着就趁着还没有走近,僵直着脖子转身拔腿就走,她内心惶惶,腿不由自主地迈开一大步,打算在南宫昭没有近前时,飞快地闪到月洞门后面墙角。 朱璺避在墙上,心情忐忑地仔细看看左右发现进了死胡同。 原来她已经站在了一处三面墙围着一座正房的院落里。 她不由得纳罕,哎,早知道应该多看一眼,自己逃脱的方向才是。 现在可好,只有等着南宫昭离开,才敢出来。 墙壁的半腰高处开了一个扇形的窗口,她尴尬不已地趴在窗口,仔细观察着外面,看看南宫昭走了没有。 南宫昭的威严远远地就能闻得到似的,看见他时,只觉得全身被人提着,屏气凝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南宫昭怎么会来这里? 难道他也是来喝喜酒的? 都怪自己哪里不去逛,偏偏逛到外院来了,父亲和大哥应该都在前面的,不过方才那个婢女不也是在坐在这里吗? 不是那个婢女她也不会在这里逗留这么久。 两只带着慌色的杏眸,打量着墙外,就看见南宫昭在同她的堂哥中山王朱孚说话。 朱孚揉了揉眉心,对南宫昭叹道:“二将军,中书令那个人不可靠,我不过是和他提了一句儿女的终身大事,他就告诉了朱爽,现在那朱爽派夏林玄过来打探消息,你说这事该怎么办?若他明日来了,这婚礼还要不要举办?” 南宫昭了解李丰的性子,疑神疑鬼,别人和他说一句,他能联想出三句话。 现在怀疑只能想办法打消他的顾虑。 不过即便被发现了,南宫昭也觉得没什么,“朱爽不是怀疑你二弟有了子嗣吗?就这样说好了,难道他还要拆散人家一家三口不成?” 朱璺暗自吃惊,昭叔叔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家三口? 难不成蒋全姑娘已经怀了朱觅的孩子? 她眸子睁得更大,就在这时南宫昭突然头转向这边,她吓了一跳,忙俯下身子。 南宫昭眸子微闪,若有所思,道:“事已至此,他即使想反对也没有理由啊。还有夏将军,他被时人讥笑至今,自顾不暇,来了后你以礼相待,让他走个过场,回去交差就是了。也不必放在心上。” 朱孚暗自里为南宫昭的沉着敬佩。 什么时候遇到事情能像他这样胸有成竹,且冷静应对的时候,中山王府就可以不用再依靠他人。 “那么二将军打算就与李丰那个奸诈之徒虚与委蛇吗?那人一纠缠起来没完没了的,最近他行事诡异,突然与赋闲在家的夏将军热络起来,而且还和张缉及宦官走得近,将军认为,他在盘算什么?”朱孚若有所思。 听到这里朱璺的脸色变了变,朱孚口中夏将军指的是夏林玄,夏林玄不是拉帮结派的人,但是耳根子软,容易被拉笼,现在正在南宫党和皇叔党之间摇摆不定,但更多的是偏向皇叔党。 李丰指的是中书令了。 这个李丰与朱爽走得近,毫无疑问是皇叔一派的。 据史书上记载,李丰是朱爽手下的一个得力助手,他正在利用夏林玄和张缉等人联手,在齐明帝册立贵人时的典礼上,故意策划一出刺杀戏,然后以夏林玄来取代南宫昭的大哥南宫师的大将军之职。 要知道这个职位关系到江山社稷,朱爽想要变天,必须先卸下南宫家的兵权。 看似平静的朝堂,党争已经进入白热化的状态。 南宫昭沉默几息,若有所思,道:“这件事急不来。” “王爷,纬世子在找您呢。”前面的院子里一个小厮的响亮的声音响起,朱孚听了,朝南宫昭问道:“昭将军要不要一起过去?” “不了。”南宫昭笑道,“喝了一点酒,正觉得气闷,就在这里透透气。” “要不要叫个侍女送一碗醒酒汤来?”朱孚问道。 南宫昭道:“不必了。你先去吧。” 朱孚听了,笑道:“那您自便,我先离开一步。”中山王说着微微点头示意离开。 看着朱孚离开,南宫昭悄悄对身边的贴身护卫道:“去把宜安乡主叫过来。”说着眼睛望向月洞门那边。 侍卫会意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朱璺面前,若无其事道:“七姑娘,我们将军说你可以出来了。” 说得好像她方才是避讳朱孚才故意躲在这里似的! 朱璺红了脸,看看那侍卫的表情,见他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尴尬的样子,只好讪讪地点点头,“哦你先去。我在这里有事。” 侍卫不解道:“七姑娘,那我去和将军说去。” “哎不要。”话说着时,那侍卫已经走远了,朱璺抬眸的目光对视上月洞门外的南宫昭,圆脸再次一红。 南宫昭看着她心头微震。 只见她穿着裙摆镶满牡丹的袄裙,仿若一朵最漂亮的花中之王,站在那儿,秋日暖黄的光芒透过孝顺竹子细细地筛进来,细碎的阳光投在她的身上,闪闪发光。 娄昭的深邃的幽眸,突然亮了。 朱璺迟疑了片刻,只好硬着头皮,瑟缩着脑袋往南宫昭身边挪去。 她没有抬头,是在看到南宫昭威严的官靴在她的眼前时才驻足的。 她弱弱地恭敬了一声:“昭叔叔……” 不敢这么近距离抬头对视南宫昭的眼神。 南宫昭不由得微微一笑,反剪着手的姿势估计被她看来好像是在生气,他垂下手,看夕阳正好,就在红枫树下的木桩子上坐下。 朱璺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就跟着转过身子,像认错的小学生一样,耷拉着脑袋,纠着手站在南宫昭面前。 南宫昭坐着,她就站在离南宫昭三步开外,一副认错的表情。 方才她的确心里有鬼,不该在看见了南宫昭后,还佯装不知地躲到墙角。 她有错。 南宫昭坐下来双手搭在膝上,望着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淡笑。 阳光斜斜地投在洒在她美得几近窒息的面庞上,依稀能看到她耳鬓间淡淡的泛黄的毫毛。 有一瞬间他的目光被深深地吸引,挪不开。 这个小丫头,竟然看见他后,装作没看见一般地逃跑,他就这么吓人吗? 难道还是因为水月庵的事,让她心里产生了阴影? 见南宫昭一直不说话,朱璺更是尴尬不已,她往前挪了一小步,鼓足勇气抬起头,对视上南宫昭深邃的幽眸,咽了口水,憋红了圆脸,认错道:“昭叔叔,我刚才不是故意躲着你。” “哦,我知道。”南宫昭闲闲地道,“你在躲着中山王吧。告诉昭叔叔,是不是你堂哥欺负了你,昭叔叔替你讨回公道。” 朱璺吓了一跳,忙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在看风景。只是,昭叔叔,你事务不繁忙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宫昭来中山王府,她真得想不到。 不会只是为了喝那一杯喜酒吧。 她说着又感觉做贼心虚一般地垂下脑袋,她再次地咽下口水,只希望南宫昭能快快地放她回去。 早知道南宫昭在这里,她坚定不会跨进这个小院子。 南宫昭看着她抿笑不语。 又不说话又不生气,这表情被朱璺悄悄地瞥到了,朱璺觉得莫名其妙。 当初她接近他,只是希望刷个脸熟,日后能帮得明康,免得明康死在南宫昭的刀下。 可是现在南宫昭的神情,让她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种眼神绝不是长辈对小辈的,爱慕之情。 站在他面前,就这样被坐着的他打量着,气氛也透露着怪异。 哎,为什么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为何她总是怕他? 看到他这么惊慌,小女儿家的羞怯一览无余。 上次送她一盏莲花灯,听朗月婢子报,宜安诚惶诚恐,都不敢挂在显眼的位置,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南宫昭思忖着,终于缓缓开口道:“宜安,昭叔叔送你的那把匕首还在不在身上?” 朱璺忙点头道:“一直随身带着呢。” “送你的玉牌呢?” 玉牌?那枚白色的玉牌,上巳节给她的那个?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玉牌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好像是掉了。 但是她怎么敢和昭叔叔说。 昭叔叔若知道了,会不会心寒? 朱璺轻咬着唇,内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找个什么借口好呢? “昭叔叔,我好像把它弄丢了。”脑子里想了那么多借口,最终脱口而出的是实话。说出来后连她自己也吃了一惊,这样说昭叔叔应该生气,也许要训斥她,毕竟那是个价值不菲的物件,却被她不小心搞丢了。 她蔫蔫的,随时准备着南宫昭训责。 南宫昭看着她又气又笑。 原本以为她还会扯个谎话呢,没想到她想了这么久,说出来的还是最不爱听的大实话。 不过也好,她不在自己面前弄虚的,南宫昭的生气又转为淡淡的笑意。 “宜安,你看看这是什么?”南宫昭说着,手掌展开。 朱璺抬头一看,可不就是南宫昭送她的那枚玉牌! 原来被他捡到了。 朱璺喜出望外,道:“昭叔叔,你从哪里捡到的?” “在你们府里。至于在哪里你自己想想去了哪里。”娄昭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 其实他是在见朗月婢子时,在小梨山亭下面发现的。 南宫昭看着她睁大眸子不敢置信的样子,叹道:“拿去吧。” 可是朱璺不想再拿他的东西,送她的东西越多,她越觉得有问题。 真要从他手里拿过来,感觉还不如通过旁边的侍卫传递给她。 这样也省得触碰到他手心时的尴尬。 然后南宫昭却并没有让侍卫递给她。 侍卫也很识趣,没有主动上前。 她又不好直接开口让侍卫传过来,毕竟她有手有脚,而且那样说显得太矫情了,昭叔叔立马就会明白她心里想的那些龌蹉的想法。 那样真是丢人丢到别人家去了。 南宫昭叹了口气,道:“快接着。” 简直就是命令。 “哦。”朱璺小心翼翼地上前,伸出纤指,轻轻地避开他手心,把那枚玉牌拣了起来。 南宫昭若无其事。 朱璺赧然。 南宫昭难道不知道男女有别要懂得避嫌,而且他整日想着朝堂的事,哪里有功夫来在乎她这只小虾米。 可是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洞穿了她一切的小心思。 她鼓足勇气:“昭叔叔,宜安有一事相求。” 南宫昭漫不经心道:“什么事?” 他干净利落地问,这架势好像不管什么事他都能帮得上忙。 朱璺飞快地道:“昭叔叔,您以后不要再送东西给宜安了。” “你不要东西?”娄昭反问。 朱璺一头雾水地点头:“我不要。昭叔叔的心意宜安领了。” 娄昭却若有所思,道:“不要东西,那都折成银票给你吧。” 什么?折银票! 她又没说要银票,还是昭叔叔误以为她嫌弃东西故意变着法子要银子?(未完待续。) 236 谢拒 朱璺窘迫至极,否认道:“我不图银子。” 南宫昭斜着眼看她,淡淡道:“那你图什么?图人?” 突如其来的话,朱璺吓了一跳。 南宫昭竟然,竟然说这种话!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图人,图什么人? 他是个讲究实际的人,在他的观念里,一个人活在世上,就会图一样东西。 不过说来也是,总要图一样东西,要不然就表明不感兴趣。 朱璺只好低声道:“我要说什么都不图,昭叔叔一定不信!宜安真有一样贪图的东西,就是自由的选择,譬如我不想要昭叔叔的东西,昭叔叔就能答应宜安,以后不再送东西,钱财也是东西,何况无功不受禄,更不能要了。不劳而获的东西都不懂得珍惜。就像昭叔叔送我的玉佩,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搞丢了才可惜。还不如您收回去好了。” 南宫昭若无其事道:“送你的不怕你丢。丢了,叔叔再补送一个。” 南宫昭如此大方的神气,令朱璺错愕。 她心里真是到了无语凝噎的地步! 为什么说了这么多,南宫昭还是不明白她只是不想再收他的礼物而已。 看着这枚玉牌,朱璺突然想起南宫昭帮她赎身的一万两银子还没还呢。 想了想,她抬头笑道:“昭叔叔,这玉佩看起来很贵重,是上好的和田玉吧?” “是啊,一块玉石里最中间的那一小块。价值千金。”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一枚普通的玉佩,它还有个朱璺无法得知的关键作用。 朱璺在心里默默算数着,百金折银三千两,千金白银...... 三万两还没嘀咕出来,南宫昭淡淡地望着她,“宜安,你问这些干什么?” 朱璺淡笑:“一千金折银是不是三万两?” 南宫昭睨了她一眼,点头嗯了一声,已经猜到了她的小心思。 “昭叔叔帮我赎身的一万两宜安还没有还呢,但是宜安说过一定要还昭叔叔,所以宜安想了想,只能忍痛割爱,把这枚玉佩当作抵押,先还清欠昭叔叔的一万两银子。”朱璺想了很久觉得这样说,南宫昭没有理由再让她接下这枚玉佩了。 南宫昭呵呵一笑:“三万两抵去一万两,昭叔叔要倒欠宜安两万两了,这样吧。回去我给你开一个银票还你。” 朱璺跳了起来:“昭叔叔您别开玩笑了。您怎么会欠我的银子。宜安只是不想欠昭叔叔太多人情,还不清良心不安。昭叔叔你还是收好我的抵押品,等宜安有银子时再赎回来。” 这样说总算妥当了吧。 南宫昭看了她一眼,她竟然又把玉佩塞回来了。 算了放在她身上指不定又掉了,还是放在朗月那婢子身上更放心。 朗月是她的贴身婢子,遇上事情也会及时地站出来,而且更重要的是朗月知道这枚玉牌的秘密。 必要时朗月就可能拿出来。 南宫昭把玉佩重新握起来时,温和地看着她,笑道:“你说对了一件事,放在你身上丢三落四,还是叔叔帮你收着。” 朱璺松了口气,还以为南宫昭真得收回了,哪里知道南宫昭要交给她的婢子朗月呢。 南宫昭站起身,道:“你刚来这里难道不累吗?好好梳洗一下,明天还要去附近转转。中山王这里景致不错,就比如说,一里外的听泉阁,山青水秀,不过现在应该叶子都染得红的红,黄的黄,更好看了。明日一定要去看看……” 朱璺微怔,这应该是大哥告诉昭叔叔的。 老夫人来的时候说过,明日天亮要去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 不过南宫昭的话终于是在告诉她,她可以离开了。 “七姑娘。您在这里呀。”中山王夫人郭氏的婢妇环顾左右在找她,终于看到红枫树下站着的碧人,不对由于南宫昭坐着的地方,被红枫的树干挡住了,所以她没有看到南宫昭,要不然也不会这么若无其事地走过来。 婢妇走到跟前才突然间看到外院的男眷,先前见过一面,是南宫府的昭二将军,看着他们一站一坐非常和谐的样子,婢妇晃了晃眼,觉得好一对璧人。 她避之不及,觉得自己打破了这副温馨的画面,只好尴尬地朝昭将军行了礼,道:“原来二将军也在,婢妇冒失没有看见。容婢妇告退。” 婢妇说着就要走。 南宫昭叫住她道:“带着宜安乡主过去吧。我也只是无意间碰到七姑娘,问了几句话。正要离开。” “是。”婢妇虽然心里奇怪昭将军为何跟她解释,但是她还是表现得很平常。 朱璺松了口气,作了万福,抬头最后瞧了一眼南宫昭,掩饰不住离开的喜悦,道:“昭叔叔您要觉得头晕,可以让人做一碗醒酒汤。我走了。” 最后三个字中沾着的喜气,连旁边的婢妇都心生异样,觉得有点不敬,多亏了昭将军对宜安乡主的大度。 婢妇心里纳罕着又作了个万福才走。 走不多远,婢妇才笑着道:“昭将军很少能瞧得起人的,想不到昭将军会来我们府里喝喜酒,七姑娘好福气,有这样威风的义父。” 朱璺心里突突的,转移话题,问道:“你来找我为什么事?” “哎哟,七姑娘,您忘了,长乐亭主刚沐浴完,新烧的热水已经预备下了,婢妇左等右等没看到您,只好亲自来找,想不到是昭将军留您在说话,婢妇起初没看到他,早知道的话,就不会冒冒失失地打断你们说话了。” 朱璺听了眼底有一丝心虚之色。很快就以淡笑掩饰过去。 等她沐浴好后,正要穿衣时,就听见澡房外面有人在说话:“澡房有没有人?” 朱璺没有慌张,因为郭氏的婢妇就在门外。 耳边传来院子里的对话:“沛王爷家的七姑娘在沐浴呢,你冒冒失失地来问这些,小心吓到了屋里的姑娘。” “大娘别生气。奴婢是奉前院的爷们来问的,南宫将军喝醉了,刚刚又在风地里吹了很久的凉风,这不一下子就吐了出来。王爷让我来说一声,预备些热水,给南宫将军沐浴更衣。” 昭叔叔醉吐了? 朱璺迅速地穿好衣裳,拉开门走出来,被水气氤氲出的红色尤显现在面庞上,她的脸就如那水一样柔净,让人看了就有一种保护的念头。 院里的丫头看见了笑道:“姑娘,没吓着你吧?” 朱璺摇摇头:“是不是昭将军吐了?” “是啊。衣裳也脏了。这也难怪,奴婢亲眼看着昭将军喝了差不多有一斤呢。” “哎呀,你有几个雄心豹子胆,敢在背后说主子。快去吧,我把这里收拾一下就行了。” “那你老人家快准备。将军正等着呢。” 那奴婢说着就离开了。 竟然吐了! 还从没见过醉酒昭叔叔,仍然神智清醒地和自己说话呢。 方才他说话时脸虽然酡红,但是没有酒醉之人胡言乱语的事。 酒醉能看人品。 南宫昭的人品可见一斑。 朱璺看着婢妇命几个人收拾好了澡房的物什之后,然后又搬了另一张屏风隔开了一间房,早有下人们轮流着挑热水。 这其中的过程有条不紊,她叹了一声离开澡房。 稍晚,结香过来说房间已经分好,她们和丁夫人挤一间。 这倒是朱璺没想到的。 原以为丁夫人会自住一间,两个姑娘住一间。 结香看出姑娘的困惑,就道:“还是长乐亭主吵的,就是要自己一个人住,说什么两个人住她就睡不着觉。中山王夫人碍于情面,总不能驳掉亲戚的面子吧,原本客房就那么几间,只好让丁夫人陪着你挤一间,丁夫人还好没说什么。老夫人年纪大稍有点动静就会被吵醒,所以只能一个人住,连郭夫人都要和荣姑姑住,她还真是不懂事呢。” “算了,和丁夫人住也不错,晚上可以多说会话。”朱璺想起了丁夫人身份存疑的事。 但眼下她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悄声问道:“这两日有什么反常?” 她指的是郭夫人那里。 湘树留在家里,自然会趁她不在的工夫动手脚的,不过还好,种碧是个机灵的,能制得住她。 这里就不一样了。 这么多人来庆宴,没准郭夫人又从哪里冒出个“谢苏”来陷害她。 “奴婢瞧着没发现什么端倪,倒是那个春荷眼神鬼得很,一同来了,但是直到现在也没瞧见她,不知道在忙什么。” 正说着丁夫人过来了,道:“宜安,今晚你和我睡,你不嫌姨娘在旁边碍眼吧?” 朱璺起身笑道:“怎么会呢。在亲戚家里就是这样,哪能随性而为。” “我就知道你懂事得很。不像那个天天只会闹事的人。”丁夫人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在亲戚家,而且又是来喝喜酒的,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心情不好,反而有点因小失大,对不起亲戚。 晚间,丁夫人和朱璺各自选了张床榻,丁夫人睡大床,朱璺睡耳房边的小床,这是她自己要求的,毕竟丁夫人是长辈,而且她身量娇俏,睡小床正好。 丁夫人就不同了,睡惯了大床,突然让她睡小床,可能一夜都睡不好。 丁夫人对朱璺的善意与贴心打从心底里喜欢。 在一块睡也有一块睡的好处,丁夫人正好可以问问一些她想知道的事情。 躺在床上,丁夫人就问道:“宜安,上次谢氏阿云离开后,可联系过你了?” “还没呢。姨娘不要急,这次回去,我就给她下贴子。她一定会来的。”朱璺淡笑。 丁夫人道:“但愿如此吧。” 房间里又沉默片刻,丁夫人又问道:“还有上次你说的细作的事,昭将军后来可发现了那细作的同党?” 朱璺心跳了下,提醒她道:“好像吧。今天我还碰到昭将军提起了这件事呢。” 丁夫人很感兴趣的样子,道:“难道抓住了同伙?” 朱璺笑道:“我也不确定,不过昭叔叔说放心,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话说完了,屋子里就是一片死寂。 虽然没看到丁夫人的反应,可是朱璺已经猜到了丁夫人不敢言语了。 应该投鼠忌器吧。 说这些也只是希望丁夫人好。 “丁姨娘,你睡着了吗?”朱璺试探地问。 耳边传来淡淡的叹息声,她知道丁夫人在叹息什么,静静地等着她说话。 丁夫人叹过气后,道:“你说都平平和和的不好嘛,干嘛要争个你死我活呢?” 也不知道她是在说郭夫人与自己,还是暗指东月与大齐。 不管如何,大齐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毋庸置疑,结果就是那个结果,无论你作什么努力,都摆脱不了大势所趋。 既然这样,丁夫人做这些无劳之功,害了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救救丁夫人。 朱璺想着也叹了口气,看着穿外的月亮,月圆之夜就要来临了。 次日天刚蒙蒙亮时,朱觅在郭德舅舅与纬世子的陪同下前往接亲。 因为这一来一回需要一个白天,朱觅最早也要到夜晚月亮升起时才会把新娘子接过来。 白天的时间还久,而且中山王府的事情都办得有条有理,什么都备妥了,来客只需要坐下来喝喜酒就行了。 老夫人就心血来潮提议去赏风景。 女眷们听了,都赞同,洗梳完毕,郭氏就派了几十个家丁护送着老夫人等人去附近最有名的几个景点转转。 路上恰巧遇上了南宫昭在附近的河边钓鱼。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 南宫昭已经收起鱼线,走上前来道:“老夫人也来了。” 老夫人笑道:“昭将军,也是昨日来的吧?听说你昨日喝多了,现在可好了?” “多谢老夫人惦记。好多了。”南宫昭看了看后面跟随的朱璺,转而又朝杜老太妃道,“这附近的听泉阁也很名。老夫人既然来逛一定要去看看。” 杜老夫人笑了,“正是。孙媳妇也这么说的。特意找了个熟悉此地的人在前面带着。正要过去,昭将军要不要也去看看?” 听了这话,朱璺的心提到嗓子眼了。(未完待续。) 237 怄气 还好,还好,南宫昭笑拒道:“多谢老夫人盛邀,我就不去了。在这里乐而渔鱼。” 南宫昭方才看到了朱璺的那丝吃惊。心里暗笑,难道她真以为自己会跟着一帮女眷逛风景?想想就头疼。 杜老太妃也没有强劝,和他告辞。 南宫昭送走了她们后,看着宜安的背影若有所思。 朱璺不经意地回眸时,就发现南宫昭又坐回去继续钓鱼。 听泉阁果然是个既雅致又令人畅开心怀的地方。 丁夫人环顾四周就道:“我看那泉水清冽得很,汲一点回去煮茶不错。” 郭氏的心腹张刘氏笑道:“夫人好眼力,这泉水煮出的茶清香软甜,咱们府里现在喝的茶水都是从这里汲的。” “这一来一回路上也耗费了不少工夫。你们府里可真用心。”郭夫人含沙射影,她担心丁夫人听不出她话里的讽刺,就又补充了一句,“不像我们府里有好茶没好茶水。” 虽然她当家时也是这个样子,一般用的是埋在梅花树下的去年雪水,但是轮到丁夫人当家,有这个机会干嘛不酸一下。 丁夫人觉得此刻跟她吵这些,不是明智之举,毕竟权利在自己手中,她可不会像郭夫人那么,把到手的东西炒糊掉了。 丁夫人表现得极为大度,老夫人很喜欢。 丁夫人今日无论在气色还是衣裳选择上,都压了郭夫人一筹,来中山王府前她特意给自己做了一套金头面,箍子、挑心、金蝉玉叶簪、顶簪、掩鬓等都是配套的,姜黄色花缎长袄,杏黄绸马面襕裙,外面还罩着一件深红的对襟比甲,富贵气象尽显。 人靠衣装马靠鞍,她让裁缝给郭夫人做的那套,在颜色方面不尽如意,下人们差点搞错了,还以为丁夫人才是沛王府的嫡母。 当郭夫人第一眼看到她时,眼睛就闪了下,发现自己被算计了。 可是跑到亲戚家计较衣裳的事,说出去还以为她心胸狭窄,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 郭夫人在意了一路,终于逮住个机会奚落她。 但是老夫人与众人并不落井下石,反而对丁夫人表现出来的大度带有赞赏的目光。 郭夫人怎么不气! 过了一会,王府的管家命婢女们拿了攒盒,带了小红泥炉和及龙眼炭等煮茶的器具。 婢女们就在听泉阁外面搭起小炉,又有人拿着精致的小铜壶去下面的泉眼处汲水,旁边有个手指纤长白嫩的小婢女专门负责清洗茶具、沏茶。 攒盒先上桌,打开是是各色糕与糖。桂花糕、红豆糕、米糕等,另一盒是各色糖类,如皋董糖、琅琊酥糖、状元糖等等。当然最不可或缺的是本地特色蛋黄月饼。 众人提前尝鲜。 老夫人笑道:“这府里倒是讲究。” “有闲情逸致才能做好这些小事。”荣姑姑笑道。 炉火已经很旺,小泥炉上搭着一铜壶水,正汩汩地要开了。 婢女奉上洗净的茶具放在石几上,正要放茶叶时,老夫人道:“我只喝瓜片茶。” “老夫人放心,这就是六安瓜片,我们夫人特意为您准备的。”婢女笑着放了几片茶叶。 众人围簇着老夫人在阁子里说话时,朱璺看到昨日那个哭泣的小婢女也在其中。 那婢女默默地走下去,不知道干什么,朱璺犹豫一下,道:“老夫人,宜安可否去那泉边看看?” “去吧。叫两个人陪着你。”老夫人闻着茶笑道。 朱璺道了一声谢正要走,朱孚领着她的父亲以及南宫昭朝这边走来。 一路有说有笑,后面跟前一群小厮,朱孚看见听泉阁里有女眷,就叫小厮们止步,原地待命,然后三个人朝这边走来。 杜老太妃也不介意,笑道:“都是家里人,不用那么刻意避嫌。” 女眷们松了口气。 依旧坐着。 朱璺这时也不好再出去,只等着她父亲走过来先请过安再说。 南宫昭走过来,一眼看见穿着姜黄比甲的朱璺,精心梳扮后的她明艳动人,又置身于这样的秀丽的景致之中,朱璺的美貌竟然硬生生地把周围的景致给压下去了。 就连那听泉此时也黯然失色。 朱璺站在最前面,此时笑盈盈地上前给她父亲先行了礼,跟在后面的朱璧没占得靠前面的优势,心不甘情不愿地当成了妹妹的背景,在后面跟着行礼。 “都在啊。”朱林望望左右。 除了几个长辈,几个小辈都不敢接沛王爷的话。 “各位爷我们这里有最好吃的糕饼,你们要不要尝一尝?”丁夫人起身笑迎,完全没把郭夫人放在眼里。 郭夫人气结,不甘示弱地道:“这泉水煮的茶清冽淡雅,王爷不如尝尝茶水。正巧已经煮好了。” 朱林懒得搭理妇人的争风吃醋,正要拒绝,走在他侧面微微靠后的南宫昭道:“我倒是想喝一口茶。” 见昭将军要喝茶,朱林才没有拒绝。 郭夫人就忙要让出位置请他坐。 南宫昭淡笑:“不必。夫人给我一杯清茶即可,我端着到外面,等晚些时候,着人把茶杯还与夫人。” 万万想不到南宫昭这么看得起自己,郭夫人被抬举得飘飘然,故意笑睨了一眼旁边的丁夫人。 看吧,谁才是当家嫡母? 南宫昭给的是谁的面子。 你又算什么! 丁夫人大惑不解,不知道这南宫昭为何性子变了,明知道郭夫人不是善茬,偏偏还带着讨好的样子,非要喝郭夫人的茶。 站在一旁的朱璺生气了。 昭叔叔竟然当然她的面,向郭夫人示好! 难道他不记得了? 是谁一直在故意陷害自己,是谁派了刺客在水月庵的路上要置自己死地,又是谁编派谢家的第十一子与自己的谣言! 昭叔叔居然还哄着郭夫人开心! 什么世道! 但是转念一想,郭夫人娘家十世九卿,身份显贵,舅舅又是刑部尚书,而自己不过是个势单力薄的小庶女,听说脑子还不好,而且又对南宫昭拒之千里,送东西也不收,昭叔叔有很多理由,与郭夫人笼络关系。 而她朱璺,除了需要昭叔叔帮助,昭叔叔和她关系好,能得到什么好处? 朱璺没了好兴致。耷拉着脑袋,没有再接着听长辈们说的话。 长辈们的声音在她的耳中都幻化成嗡嗡。 见南宫昭喝了母亲推荐的茶,朱璧也要卖弄自己的面子,甜笑着上前道:“昭叔叔,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这片糕花糕香脆得很,也不甜腻,你不如尝尝。” 说着就端起一盘桂花糕呈与南宫昭面前。 “也好。多谢长乐了。”南宫昭淡笑,没有拂去她的面子,捡了离他最近的那片糕。 老夫人一瞧,喜道:“昭将军早饭没吃吧。” “被老夫人料中了。”南宫昭开玩笑道。 朱林打趣道:“咳,长乐,到底谁才是你的父亲,怎么没见你对父亲这么好过?” “是父亲自己说不要吃的啊。再说父亲凶巴巴的,我怎么敢跑到父亲面前逞能?”朱璧放下糕点,朝她父亲嘻嘻笑道。 虽然朱林重男轻女,但是这个时候他真心喜欢这样聚在一起的天伦之乐。 南宫昭已经转过身看着外面的景致,一手端着茶一手拿着一片桂花糕在吃。 背后的欢声笑语与他无关。 他此刻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瞥了眼僵站在门边退又退不了,进又不想进的朱璺。 朱璺是侧对着他站着,余光看到南宫昭正望着自己,有滋有味地吃着那糕,尝着那茶,好像看着她能下饭的感觉。 朱璺咽了口水,微微靠后面挪了挪位置,回避了他的目光,把风景让给他看。 直到后背靠在了门边时,她自认为已经不碍眼了,就鼓足勇气扭过头看向南宫昭的位置,瞧瞧她现在挡不挡视线。 然后,然后,就发现南宫昭的幽眸带着亮亮的光,正盯着她,不是在看风景 也不对,好像是她当成风景了。 他虽然在喝茶,可是一双黑眸依旧是抬起,看向她这边。 有时像有看她,有时又像是看外面的的青山绿水。 朱璺有点不好意思,红了脸偏过头去,努力让自己忘记背后有一双眼睛在关注着她。 让脑海都被那美丽的风景占据。 他是故意要和她怄气吧。 就因为昨日把玉佩还给他了吗? 今日当着她的面喝郭夫人给的茶,吃朱璧端的糕! 就是要怄她,要让她生气! 她偏偏就不生气! 哼哼,想着她转头莞然一笑:“老夫人,宜安这就去水边玩会啊。” “注意不要靠得太近,防止滑倒。”老夫人叮嘱道。 南宫昭听了,问:“这里的水可深?” 朱孚忙道:“昭将军放心,水只没过腰,也很干净,堂妹不会有事的。” 南宫昭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他闲闲地喝了口茶,看着朝众人福了福的朱璺离去的身影。 方才那个小婢女就从这里下去的,怎么不见了? 朱璺环顾四周,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那个哭泣的小婢女。 哎,那个婢女一边绣袜子一边哭,这情形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朱璺想着叹了口气。 不知道朱觅是怎么想的,男人都是那样吗?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南宫昭也是,若有那个心思,那么在她的心目中就大打折扣了。 虽然这是个三妻四妾的时代,但是她就是反对! 要是把她嫁给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她就,就不要活了! 还不如回到现代! 朱璺没精打彩地坐在石头上,托腮望着溪流,苦恼着,喃喃自语:“还是回到现代好啊,回到现代好啊。” 正在低声无聊地嘀咕着,背后突然冒出一个令她闻之丧胆的声音:“石头上凉,起来!” 她吓了一跳,担心他听到自己说的话,腾地从地上弹起身,虽然并不是因为他的命令起身的,可是动作与他的命令一致,就给人感觉她是听了南宫昭的命令才乖乖起身的。 她心虚地转身,就看见南宫昭轮廓几近完美的面庞。 “在嘀咕什么?” 南宫昭的问话让她放下心来。 朱璺心下方定,想起方才的事,就睨了他一眼,转回身子又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地上,“我正在数落昭叔叔呢。没想到把昭叔叔嘀咕来了。” 呵,这个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 竟然当着面敢给他翻白眼。 翻白眼不说,还故意地和他抬杠,不听他的命令执意坐在石头上。 生病受寒的是她自己啊。 何苦为了反驳他,就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南宫昭的目光不由得温和了许多,走过去,大手一伸,揽在她后背,高度及到下腋处的地方,粗砺指腹不成想就触到了一点软软的地方。 但是他没有在意,虽然那么一瞬间看到朱璺的脸色红透。 南宫昭像捉小鸡一样,轻而易举地把她抓了起来,道:“地上凉还不听。跟谁怄气都不要跟自己过不去。记住!” 他训诫的话话,带着淡淡的香气喷洒在她的头顶。 她脸红如虾。真是自找苦吃。 石头上有苔藓,被他拉得过快,脚步没站稳,就滑了滑,在她大惊失色就要向前扑倒时,南宫昭的脸色特别镇定。 他伸出手臂正接着她,最后她撞在了南宫昭铜墙铁壁般的胸膛上。 南宫昭稳稳的如山一般。 朱璺尴尬至极,都告诫自己尽量与昭叔叔保持距离,可是为什么老是出这种丢人又丢自己的事。 南宫昭揽住她后,眼睛斜睨着她,淡淡道:“还担心会摔倒?叔叔不是接着你嘛。” 嘎嘎——朱璺的头顶好像一队乌鸦飞过。 天知道她是什么感觉,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头顶上男人的黑眸。 在南宫昭看来,这样紧张趴在他身上,仰起小脑袋,举足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小美人,就像方才吃的桂花糕爽脆而不腻味,也如那茶一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需要他细细品味,才知其中妙处。 她回过神,想从南宫昭怀里摆脱出来时,南宫昭已经放开了她,后退两步,道:“你气什么?” 朱璺有点不好意思,方才撞在一起的尴尬还没有缓过劲。(未完待续。) 238 避嫌 她深吸了一口气,恢复平静,才道:“昭叔叔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我生什么气?”南宫昭不解。 还以为是小丫头在生气,没想到小丫头误会他生气。 “就是昨天的事。我没有收昭叔叔的玉佩,昭叔叔是不是觉得我不近人情,在生我的气?你明知道她们恨不得我死,可你却不像从前那样冷冰冰的对她们,又是喝茶又是吃糕。还故意地看着我,耀武扬威,是在暗示我,以后你同她们走近,再也不会帮我了?” “就为我喝了茶吃了糕生气?”南宫昭淡笑。 朱璺又怎么知道,他现在就想吃郭夫人给的茶呢。 茶是个好东西,喝了茶成了一家人的比比皆是。 南宫昭想着微微一笑,也不点破自己的用意。 朱璺眨眨眼睛,看起来昭叔叔好像没有留意到他的行为在传达什么,于是又道:“昭叔叔,你刚刚那样热络,大家都误会您和她们是一伙的,您没看到她们有多得意,昭叔叔您是不是易旗倒戈,不想再搭理我了?我只是希望您还能把我当成义女一样。” “义女?”南宫昭突然重复了这两个字,幽眸里划出不易察觉的惊色,目光眯了眯,聚焦在朱璺的美得窒息的面庞上。 她认为是义女吗? 这是故意地说给他听的?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南宫昭愣了下。 他一直盼着她快快长大,结果换来义父与义女的关系。 他没有这么伟大,当宜安的父亲! 何况她的父亲还活着呢! 真是可笑,等这个小丫头哪一天被他收拾了,就说不出这种话了。 朱璺看着南宫昭阴晴不定的脸色,好像自己的话让他猝不及防。 看昭叔叔的讳莫如深的视线落向自己的面庞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一滞。 南宫昭应该明白了他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了吧。 没过几息,南宫昭若无其事地冲她撇嘴一笑,“昭叔叔没白疼你。” 他只是很平常地说着,听不出是玩笑话还是正经话。 不过南宫昭一丝不苟,平常时也很少听他说过玩笑。 所以朱璺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在说认真的话。 他说完,目光便没有在她的身上逗留一息,迅速地收回视线,看向别处。 等朱璺心神方定时,耳边就传来结香匆匆走过来,心急的声音:“昭将军安康。” 南宫昭淡淡地点点头,目光睨了四周一圈,在不远处的山石边朗月正焦急地望向这边,看样子是没有阻止住结香过来。 结香也打量了四周,这是一块幽谷,三面被石头包围着,孤男寡女的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话。 何况南宫昭不是普通的士子,他城府颇深,不轻易注意一般人,像她们姑娘这样的刚及笄的待字闺中,少有见识的人,怎么会入得了南宫昭的眼? 难道只是因为义父与义女的关系? 不管如何,她们又不是真得有血缘关系,避避嫌总是对的。 结香想着找了一个借口想把姑娘拖走,福了福道:“奴婢听这里的下人们说,听泉阁附近有野生兰,若是运气好的话,可以找到野生的春剑。” “春剑?”朱璺想了想,“昭叔叔以前好像送过我一盆吧?” “是啊。”南宫昭想起了那日的事,一个叫连香的小婢女与郭夫人合谋送他画子,说什么宜安宁嫁英雄妾,不做庸人妻,后来发现竟然是郭夫人捣的鬼。 有时想想郭夫人真够愚蠢的,被一个疯婆子耍得团团转。 “这山里地湿路滑,你们两个小姑娘单独去很危险,走吧。我带你们去找春剑。”南宫昭不由分说已经走到前面去。 结香有点懊恼,早知道就不会这么提议了。 现在可好,没有借机走掉,反而要南宫昭陪着她们去找野生兰。 朱璺反应过来时,南宫昭已经走了百米远了。 结香只是提议呀。 昭叔叔竟然都没问过她,要不要去,就决定了她不去也得去了。 三个人一前两后走在山间的湿路上,朱璺在后面低声地哀声叹气,擦着额上的汗,嘀咕道:“结香呀,你好好的干嘛提议去找野生兰?” 结香累得气喘吁吁,直摇头:“奴婢只是随口说说,谁知昭将军当真了。” 两个人看着走在前面的南宫昭脚步轻快的样子,不禁摇头。 真是悔不当初。 朱璺咬一咬牙,坚持地紧随其后。 他们在山谷里找了一圈,南宫昭找兰花似乎轻车熟路,朱璺没有看那些野生花草,好久没爬过山,还是些杂草丛生的山。 管它是不是良苑仙葩,现在在她的眼里都只是草。 她一路上就看着南宫昭紧凝着那些野生草,时而面无表情,时而唇角微勾,总是他的情绪起伏都是跟那些花草有关。 朱璺不时地坐在大石头上擦汗。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宫昭终于停了下来,面上波澜不惊,望着那些草,喊道:“宜安,借匕首给我一用。” 朱璺吁了口气,终于找到了! 她从袖兜里掏出那把刀鞘华贵的匕首,拔下来递给南宫昭。 没过一会,就挖出来了,只有几个沾着泥土的根,草叶子已经被削掉了。 因为有泥不好带走,南宫昭就取了块帕子将那几棵野生兰包扎起来,干干净净地递给朱璺:“你要的春剑。” 朱璺扭过头与结香面面相觑,她双手接过来,嘿嘿地傻笑。 她要的春剑! 下次再也不敢在昭叔叔面前随便提意见了。 回去时,南宫昭没有与她们同行,只是把她们送到听雪阁附近时就离开了。 朱璺带着一包兰草根回到听雪阁,老夫人看着两个小姑娘满头大汗的样子,就问她们去了哪里。 朱璺把兰花放在老夫人跟前,嘻嘻笑道:“是昭叔叔带我们去找野生兰,这里面都是名贵的春剑,老夫人,给您。” “啊,你特意地去找兰花送给祖母?”老夫人微吃一惊,笑道,“宜安真是体贴。” 朱璺汗颜。 她原本没想过要送给谁,只是因为是南宫昭千辛万苦找的,她受之有愧疚,只有老夫人才配得上这么贵重的兰草。“老夫人我只是借花献佛,这兰草是昭叔叔找的。” 不管如何,老夫人都很开心。 荣姑姑和丁夫人都讨要。 老夫人携进袖里,直念道:“这是宜安送给我的,你们谁都别抢。” 几个人开着玩笑。 更衬得郭夫人与朱璧的不合群。 不过郭夫人却从这件事上发现了别的,她惊奇道:“包兰花的帕子是谁的?” 大家都没有注意的问题,被郭夫人问到了。 老夫人看了看手中那帕子,是个男人的帕子。 朱璺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郭夫人,忙道:“好像是昭叔叔的吧。我没留意就接过来了。” 老夫人觉得南宫昭是长辈,应该没事,都是郭夫人多嘴问这些无关紧张的事。 老夫人就淡淡道:“没事,下次洗干净还给昭将军。” “是。”朱璺后背冒着冷汗。 她抬起眸子时,眼角的余光就看到了郭夫人与朱璧不屑的表情。 朱璺只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稍晚一点时,老夫人问迎亲的队伍到哪里了,王府的小厮来报,还有三里路就回来了。 三里路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光景,老夫人乐了:“走,回去迎候新人。” 众人簇拥着老夫人回到中山王府后,郭氏正在不慌不忙地吃个茶叶蛋,一口茶还没喝下去,人传杜老太妃回来了,姑娘们也都跟着回来了。 郭夫人擦了擦嘴就出了门迎接。 老夫人见她诚惶诚恐的样子,笑道:“你不用这样紧张。该忙什么就忙什么。长嫂如母,现在觅儿的婚事还是你来主持,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见老地夫人这么体贴,郭氏打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幸运。 府里的下人就把花轿还有半个时辰回来的事禀报给郭氏。 郭氏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婚礼,又是自己的小叔子,所以格外的用心。 生怕错一分一毫,让人看了笑话。 旁边的几个贵族夫人听了还有半个时辰,就继续凑在一起叽叽呱呱。 郭夫人有点疑神疑鬼,以为在说她,特意地坐在邻桌,一边喝茶一边支起耳朵听着夫人们絮絮叨叨。 “我儿子前些日子从南洋归来,给我带了匹料子,说是他们那里最上乘的贡品,皇室里用的,我一摸和我们的绢差别大了,不过是是儿子的一片孝心,就只好拿出来做件衣裳穿在身上,你们看,就是我身上的这件,料子看来不过如此,关键是我们儿子的一片孝心。”说话的是昌陵候夫人,她的儿子夏林玄因为骆谷一役被耻笑了好一阵子。 昌陵候夫人就想拿这件事炫耀一下。 “我夫君不知好多东西给我!”另一位夫人不屑道,她是代表南宫师出席婚宴的羊微瑜,她一直看不惯德阳乡主。 德阳乡主也看不惯她。 因为她的女儿是因为南宫师死去的。 羊微瑜也不是善茬,只要是德阳乡主说的,她都会有理有据地驳斥,她抬起手,把手上的那枚翡翠戒指亮出来,特意地晃了晃那颗圆润水头好的老翡翠,“这是我们将军送我的,这么上乘的翡翠,大齐也找不出第二颗了,我原本觉得太大了,不想戴,奈何将军说去亲戚家里喝喜酒穿得喜庆戴得富贵点也是亲戚之间的体面。”(未完待续。) 239 婚礼 南宫师有没有说这番话,不得而知了。 不过从羊微瑜口中说出来,几位夫人觉得南宫师有人情味,和平时所见的那位铁面无私的将军有点不同。 坐在羊微瑜旁边的颖川赵夫人颇难为情地道:“我家两个儿子每次回来,总要带些东西给我,就像我手上的这个镯子,是赤金的,最重要的是找了南疆手艺流传几代的高人打造的,看这纹饰,很少见呢,戴出来吧又不好搭配衣裳,放着吧又太可惜。” “我们家也是这样的,我发髻间的这枝钗子相传是上古时期的老物翻新的,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 郭夫人听了一会,才知道几个夫人是在攀比,说得都和她没关系。 郭夫人坐了一会觉得无趣就打算先去宴息室里小寐。 她站起身,招手叫那个终于现身的春荷扶着她。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话。 朗月注意到了,悄悄地尾随在后。 大约过了一柱香工夫,迎亲的队伍才浩浩荡荡走过来了。 转围的人群里啧啧的称赞声不绝于耳。 南宫昭环顾左右,见朱璺在老夫人那边,也欣喜地看着迎亲队。 他又看向街上的人,目光无意间瞥到了巷子僻静角落里带斗笠的男子,南宫昭目光微眯,招了招手,旁边一个随从附耳过来,南宫昭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朱璺就看见那个身手矫捷的随从悄悄地离开,往对面的巷子处走去。 难道有什么事情发生? 她记得昨日中山王和昭叔叔说过夏林玄会来打探情报。 但是今天一直没见到夏林玄。 方才在巷子里站着的那个人她没有看清楚,但是看昭叔叔的神色,可能是发现了夏林玄的踪迹。 这时府门口很热闹,迎新的队伍终于来了,喜乐奏响,南宫昭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朱璺想跟过去,但是依照习俗,作为小姑子她和朱璧被安排去了僻静无人的地方。 暂时与蒋全姑娘不能相见,也不能出门。 朱璺原本不想见蒋全姑娘。 郭夫人的婢子春荷回来了,把她们安排在两间屋,这引起了朱璺的注意。 春荷是和郭氏的婢妇张刘氏一起来安排房间的。 郭氏的心腹怕姑娘们无聊,还准备了茶点,有黄山毛峰也有琅琊面糖。 结香跟在身边服侍。 待她们都走了后,朱璺看向左右,道:“朗月呢?” “说去了毛厕。”结香道,“一到关键时刻她就故意消失。”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朱璺淡淡地转动着茶杯。 结香道:“姑娘指的是谁?” 郭夫人和朗月都有点奇怪,只是她理不出头绪,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总之不会是坏事吧。 毕竟今天是觅二公子与蒋全姑娘大喜的日子。 “隔壁的人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隔壁的人是朱璧。 的确太安静了,这样回避新人,依朱璧的性子早就不服气地跑回自己家,哪会在这里受气呢。 可是朱璧的反应令她们都吃惊。 即乖巧又懂事,像换了个人似的。 结香放低声音:“姑娘您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的确有点奇怪。” “怎么好端端地换了性子?”结香又叹了口气。 难道会和郭夫人有关? 朗月一直在暗中尾随着春荷,等春荷熟门熟路地走到王府的后街角门时,朗月一头雾水,这个婢女到底在忙活什么。 前面院里新人们已经在拜堂。 后面的院子却潜伏着重重危机。 春荷环顾左右,打开了角门,从外面窜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躲在隐蔽处的朗月吓一跳,这个人她虽然没见过,但一看就不是善茬。 这时后街突然响起了金鸣声,那男子和春荷都吓一跳,只听春荷道:“不是被人发现了吧?” “不可能。我来时瞅准了没人才进来的。你探个头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春荷担惊受怕地探了探头,突然看见了不该看的人,唬得脸色变了:“是昭将军派了一群人在围堵夏将军。” “管他们什么事,反正我们这件事没关系。快关上门。”那个男子壮着胆子道。 这个男子很眼熟,朗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谁。 春荷带着他往姑娘的厢房处走去。 后街上的金鸣声停了,依稀听到主公的声音,但朗月眼下也顾不得两头,只好先跟着姑娘这一头。 看着春荷指了指姑娘的厢房时,朗月皱了眉头,果然又想玩捉奸的把戏,可是下一刻她知道猜错了。 那个陌生的男子并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正在闭目养神的朱璺睁开杏眸,结香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姑娘,然后就冲门外道:“谁啊?” “宜安乡主,这里有一封你的信。” 信? 身在中山王府,怎么会有人给她写信? 结香听了,没有立刻回答,先看向朱璺,朱璺冲她淡淡地摇摇了头,结香会意,又对门外人道:“若是无关紧要的信,就收回去,让写信人自己过来说。” 门外的人反应迅速,忙道:“是明公子的信。” 明康? 朱璺朝结香点点头,结香冲门外的人又道:“放在门口吧。” 没过几息,外面又传来那个人声音:“信我已经放下了,小的告退。” 那人毕恭毕敬,门口响起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等那人和春荷走了,朗月从暗处走出来,拾起那封信,推开门走进去,然后把门关上,瞥了眼信上的人留下的两个字。 叔夜。 朱璺看了一眼,字迹很像明康的,不过有一处露了马脚,最后一捺带了勾,明叔夜不喜欢笔画不直,就和他本人一样,直接爽快。该是捺处就绝不会是弯。 “你刚去哪了?”朱璺没有在意那封信,先问起朗月的行踪。 朗月道:“跟着春荷那个丫头一路尾随到这里,方才送信的人,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是春荷从后角门放进来的。姑娘别信他的话。” 朱璺点点头,“这件事我知道。有没有其他可疑处?” 朗月困惑地摇头,“暂时没发现特别之处,奴婢也觉得奇怪,郭夫人现在的行事越发捉摸不透了。” 春荷送走了那个男人后,就若无其事地回到郭夫人身边,郭夫人正喜笑地看着新人拜堂。 蒋全姑娘一身红衣,头上盖着红巾,朱觅春风得意,如中状元一般喜庆,两个小冤家欢欢喜喜地入了洞房。 女眷们都跟随过去。 趁着人都慢慢离开,郭夫人也漫不经心地走至无人处,站定了望望天色,低声笑道:“今晚的月亮真圆,月亮是不是一直跟着你呢?” 郭夫人的话,听起来好像是无关紧要之语,偶尔路过去的人也没在意。 大家都赶往洞房去看新娘子。 身后的春荷道:“是啊,奴婢走到哪,就跟到哪,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月亮一直跟踪着奴婢。” “放心吧。月亮总是不见的时候。”郭夫人说着就朝新人的房间去了。 春荷打定主意,一定要在中山王府解决掉朗月那个婢子。 有朗月阴魂不散地跟着,行事起来费力。 而且很有可能就被那个跟踪狂搅局。 郭夫人已经暗示了,要解决朗月。 朗月打开那封信后,信上面只说在听泉阁相见。 听泉阁她们是认识的。 不过这种手法太拙劣了,随便地找个人冒充明康的笔迹,写信让她去听泉阁,郭夫人怎么会想得这么简单? 事情真得有这么简单吗? 朗月想了想,道:“不知道那里埋伏了几个人,姑娘我们可以当没看见这封信,把它烧了吧。” 朱璺皱眉沉思片刻。 去肯定不会去的。 她奇怪的是郭夫人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古怪的事,她到底在想什么? “你跟踪春荷时,她有没有发现你?”朱璺深吸一口气问道。 朗月摇头:“没啊。奴婢非常小心的。” “她没有发现你,那你有没有被别人发现?”朱璺又道。 朗月脸色微沉,这个她不得而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朱璺没有烧那封信,准备让昭叔叔帮她看看,一来是想暗示她与明康之间两情相悦,二来让昭叔叔看清他印象尚可的郭夫人是怎么欺负她的! 等她折好信后,门外就传来郭氏的婢女笑意盈盈的话:“七姑娘,老夫人和夫人们都让您去新房看看新娘子呢。” 言下之意,她可以出来了,不用再继续避讳。 风俗的事总算过去。 等她出来后,就已经看见朱璧睡了一觉似的,揉着惺松的眼睛,不满道:“什么破规矩,要不是看在蒋全姑娘的份上,我才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又不是庶女,凭什么让我跟着避讳。” 末了又感慨:“真是的,上不得台面的只有庶女,哼!” 月光下的朱璧被映照得仍然能看清五官因为生气扭曲的表情。 见朱璧气哼哼地扭头走了,郭氏的婢妇很为难地匆匆跟上,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朱璺,担心她会生气。 从婢女的态度上,也可以看出来,是偏向嫡姐的。 朱璺也没指望她们会站到自己的这一边,本朝嫡庶有别的思想根深蒂固。 “姑娘先前见过新娘子,她对姑娘的态度不太友善,奴婢觉得还是别去的好,免得被她故意冷落,当成空气。”朗月劝道。 这样大喜的日子,蒋全姑娘自然不会砸自己的场,不过她所谓的闺中好友就说不定了。 朱璺失笑,道:“为什么不去?” 她说着就往新人的院子方向走。 朱觅的新房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红火,地上铺绯色织毯,廊檐上两排一溜同心结红灯笼,连那院里的树都用红色的联纸贴了。 院子里影壁上贴着红色的双喜,门窗上也一律贴着喜字,正房大门敞开,亮如白昼的新人房里挤满了围观的人。 蒋全姑娘的红盖头被挑起后,朱觅被婶婶表姑妹们都推出去了。 郭氏走进来笑道:“外面都是急着要看新娘子的亲戚们,你过去和她们打个招呼,也不用怕,都是小叔子的堂亲们,以前你也见过,只不过称呼上可以换一换,等下我提示,你跟着认认亲就行了。另外每人奉一杯茶。” 她点点头,就跟着郭氏走了出来,外面已经坐满了人。 说多其实也不多,无非就是沛王府的人几位婶婶还有小姑子。 看到朱璧时,蒋全姑娘淡淡一笑。 朱璧也冲她笑笑。 虽然很久没见面,但是她们还算合得来。 人群里有称赞道:“新娘子真漂亮啊!” “老夫人的孙媳妇都知书达理长相出众,老夫人真有福气。”丁夫人笑道。 她说话八面玲珑,赞美新娘子时顺带上郭氏。 老夫人就笑道:“应该是觅儿有福气才是。” “是啊,蒋姑娘极为出众,孙媳妇一直盼着她早点过门呢。” 蒋全姑娘羞红着脸望过去,是陪她一同出来的的大嫂,妯娌之间私下会面,又是第一次来这里,她很快就起身福了一福:“多谢大嫂谬赞,我初来乍到,日后还仰仗大嫂扶助。” “那是自然。” 郭氏这么真心地帮她,蒋全姑娘突然发现自己嫁对了人。 这府里的事原本她就不用操心的。 蒋全姑娘落落大方地拜见了祖奶奶、郭婶娘,荣姑姑、丁婶娘后,就笑着称呼朱璧六堂姑。然后她的笑意在目光落至朱璺含笑的面庞上时,收住了。 耳边传来郭氏的笑语:“宜安你也见过吧,现在该改口七堂姑了。” 蒋全姑娘顿顿嗓子,不情不愿要就要喊出来时,朱璧冷哼道:“一个庶女加煞星也敢参加婚礼,真是晦气,日后若是二堂嫂与觅堂哥感情不和了,一定是这个煞星带来的晦气。” 众人听了脸色突变。 蒋全姑娘气得眼睛都快红肿了,有这么对着新人说这种话的吗? 这朱璧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闺友? 她又不能拉下脸驳斥,毕竟是自己的大喜日子,朱璺再讨厌,人家是来贺喜的,本人都没打算撵,朱璧凭什么指责庶女,还要把她拉下水! 老夫人气结地瞪着朱璧,白天还说她懂事,晚上又见鬼了,竟然故言乱语起来。(未完待续。) 240 信件 荣姑姑也觉得难堪,不由得端起茶喝着掩饰着难堪。 丁夫人心里暗笑。 朱璺睨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话,正等着郭夫人收拾朱璧。 果然郭夫人气打不到一处来,压低着怒意,淡淡地道:“长乐,这是你二堂嫂的大喜之日,你该说些祝福的话。” 郭夫人睁大眼睛盯着她,暗示着她,朱璧回过神,知道自己言语失当,想要弥补时,蒋全姑娘已经把内心的怒火硬生生地压下去,面上表现得若无其事,嘴角抽动地一笑:“六堂姑放心。我和你堂哥感情细水长流,你觅堂哥也是个过日子的人,我们的事不用堂姑操心。” “钰儿你是嫂嫂,日后多担待些了。”郭夫人讪笑。 朱璧脸色青红不定,不敢再说什么。 蒋全姑娘满面谦逊,笑道:“都是一家人什么担待不担待的。”就算是要担待,也是作小姑的懂得分寸知道退让,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巴才是。 蒋全姑娘对朱璺也很不满,不管她来不来都不满。 她是天生看不惯庶出的。 看着朱璺那一张俊俏的脸,蒋全姑娘虽然不满,还是淡笑:“七堂姑。” 难得她有这样的耐力。 朱璺旋即也淡淡一笑:“二堂嫂。” 人前说场面话,蒋全姑娘做得滴水不露,现在看来先前的性子的确收敛了不少。 也许真得跟他们蒋家的变故有关。 若是以往,她的姿态要多高傲就多高傲。 怎么可能分什么人前人后! 蒋全姑娘以前是想害你也不分场合的,初次见面时还当着众人的面想用开水烫她,那心思真得太狠毒。 现在呢,看这个言行举止,做坏事也会转到见不得光的地方了。 几个月不见,倒是发现她人情世故方面大有增进,对比朱璧就一见分晓。 认过亲后,就有郭氏的小公子琪哥和荣姑姑的小公子李卫一路玩耍着跑进来,吵着要看新娘。蒋全姑娘就笑道:“这是两个小侄子吧。” 琪哥和李卫都到了调皮的年纪,即使有奶娘照顾着,还是拴不住他们。 两个小家伙各自窜回自己的母亲怀里,吵着要见新娘子。 大家忍不住笑。 郭氏问道:“琪哥,你知道什么是新娘子吗?” “新娘子就是新娘子。”琪哥狡辩。 李卫驳道:“不对。新娘子,是最好吃的糖了。我要吃我要吃。” 李卫的话让众人捧腹大笑。 两个小家伙都是第一次见结婚,完全不明白什么是新娘子。 荣姑姑就指了指坐在旁边红衣打扮的蒋全姑娘道:“觅二舅母就是新娘子。” 李卫懵懵懂懂的。 两个小家伙禁不住长辈按着脑袋称呼人,李卫叫了一声觅二舅母,琪哥唤了一声二婶娘,就约定好似的一溜烟跑掉了。 新房里薰着浓浓的香气,又有这么多长辈在场,小孩子的反应很正常,连朱璺也觉得憋得慌,不想再坐下去。 大家说了一会话,也识相不便在新人房里久留,去了前院喝喜酒。 朱璺走在后面看到一脸轻松平常的郭夫人一眼,只见她正淡笑地和郭氏聊着娶亲的事,提起了下月二十二中山王这里参加朱纬的婚礼一事。 就在这时,前面匆匆走进来了一个妇人,朱璺定睛一看,是郭氏的婢妇张刘氏,张刘氏悄悄地附在郭氏耳边说了几句话。 郭氏挥挥手:“去吧。 郭氏一脸轻松的样子,好像有什么喜事发生,郭氏也没等众人问,就朝身边的侍女道:“带两位姑娘去小客厅里吃喜茶。” “是。”侍女走来热情邀着,郭氏似乎有什么要避开姑娘的话想说。 朱璺不为难她,识趣地离开,恰好给了她机会去找昭叔叔。 离开时就听到郭氏传来的淡淡的话语:“是中山王传来的信,叫我们放心了。夏将军那里已经被昭将军摆平。” “那太好了。”老夫人笑道。 昭叔叔摆平了夏林玄? 夏林玄回去和皇叔敷衍了事吗? 朱璺离开的时候,朱璧先走到她前面去,不想被她赶超上前,她自己走得慢,所以一会朱璧就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朱璺没有去小客厅。 夜凉如水,她走到僻静的廊檐边美人凳上坐着,若有所思地仰望着圆月。 不知道明康是否也像她这样独自赏月? 结香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道:“姑娘,你不打算去小客厅吗?” 朱璺笑了笑:“孚大嫂子说去小客厅用喜茶,是客气的话,只是因为有正经事要同长辈们说,才支开姑娘们的,只要离开长辈那里就行了,吃不吃喜茶随我们的意。” 朱璧去了,她也过去,两个人搞不好又要闹。 结香就道:“原来姑娘已经看得很透。” “走,”朱璺站起身,“我们去找昭叔叔。” 前院里南宫昭特受欢迎,被人一杯杯地敬酒。 南宫昭代表的南宫府,在大齐声威显赫,甚至与朱室齐名。 朱孚与朱觅对南宫昭正是感愧不尽,只因方才南宫昭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夏林玄,蒋府与中山王府的婚事才进行得很顺利。 婚礼上,南宫昭觉得有点暄兵夺主,就找了借口出了正堂,来至后院的红枫树下喝着醒酒茶。 想起昨日宜安在这里与自己相遇时逃避的模样儿,南宫昭不禁失笑。 她抬眸吃惊时睁大的水汪汪的杏眸,在他的心里久久挥之不去。 朱璺找了好久才发现昭叔叔原来就坐在红枫树下,她走过去,看看左右,道:“昭叔叔。” 南宫昭很惊讶。 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这好像是宜安第一次主动来找他吧。 不知道这孩子又发生了什么事。 “是宜安啊。”南宫昭放下茶杯,道,“过来坐。” “多谢昭叔叔。”朱璺正要坐下来,朗月忙先铺了一块帕子,才让姑娘坐下。 朱璺坐在南宫昭对面,坐得近就闻到了南宫昭身上的酒味,她关切道:“昭叔叔又喝酒了。” 原本她只是无心之语,但是南宫昭听了,打量她一眼,道:“宜安关心我?” 朱璺脸色微红,还好这院的灯,虽然有点亮,但还照不出她脸上的红晕。 她深吸一口气,因为与南宫昭打交道时,心里有点慌,忍不住咳了一声。 旁边的朗月就看到了让她讶然的事。 南宫昭喝完那杯醒酒茶后,交给旁边的随从,告诉他拿一只香炉过来。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要香炉作什么? 那个随从去得很快,不一会就搬来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镂花薰香炉,里面散发的好闻的茉莉香,香炉摆在石几的正中,清淡雅致的茉莉香味很快就掩盖住南宫昭身上的酒味。 朗月一脸错愕地回想着方才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忍不住又偷偷瞥了眼主公。 南宫昭神色如常,神情淡然好像方才的事很习以为常。 她没有看错吧,主公因为姑娘咳嗽一声,担心身上的酒味薰到了姑娘,眼巴巴地叫人费事地取了小香炉来,还是茉莉香,是姑娘最喜欢闻的香味。 这样的主公看起来就是个完美的男人,对姑娘照顾得无微不至。 看来,姑娘在主公的心里,比她想象得还要重要,并非只是因为她的容貌。 容貌再出色,再倾城倾国,也不会有这样的礼遇吧。 总之主公对姑娘的感情,真是,怎么说呢? 深沉! 对,是深沉! 朗月终于想到了一个好词,再次想着主公方才那深沉的举动。 南宫昭扇了扇香炉里散发出的茉莉香味,道:“还有酒气味吗?” 朱璺晃了晃神,后知后觉地明白,这一切都是为她准备的。 她的脸更红了,摇了摇头:“没味了。昭叔叔也喜欢茉莉香?” 男人喜欢花香的不多见,说出来后她觉得不对了。 昭叔叔身上佩戴的是清新的草木香,怎么可能喜欢花香,要不然怎么没见过昭叔叔佩戴花香味的荷包? 南宫昭笑笑,不置可否,问道:“说吧,来找我为的什么事?” 突然被这么直接地问出来,朱璺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她来找昭叔叔,只是因为有事,没事时就不会来找他。 虽然是事实。 可是于情于理,都觉得自己过分了。 她有点心虚,也有点尴尬,道:“昭叔叔,你看看这封信。”说着就把信从袖兜里取出来。 南宫昭接了过来,看到信封上那个刺目的名字时,就已经面色半沉。 借着红枫树上的琉璃灯,他沉默不语地展开看,上面寥寥几字。 原来是明叔夜要约朱璺在听泉阁见面。 南宫昭不由得震怒,好不容易按压住内心的怒火,提起香炉的镂空盖子,就把信扔了进去。 红色的火焰慢慢地燃起来。 火光映照出南宫昭面上的沉冷表情,及更显深邃的轮廓。 南宫昭抬眸望过去,火光也照亮了朱璺吃惊的表情。 “宜安,你就是想让昭叔叔看这封信,知道他想私会你?”南宫昭语气虽然平淡,但是意思却含有淡淡的讽刺。 朱璺的目光变得很慌,忙解释道:“这封信是假的。” “假的?”南宫昭的幽眸微闪了闪,不置可否,“若是真的又怎样?难道你打算过去幽会?”(未完待续。) 241 目的 朱璺不由得生气,“昭叔叔你怎么这么说呢?” 幽会! 她有点害怕,明知道是假信,却特意地送来给昭叔叔看,其中的一个原因,不正是想让昭叔叔明白她对明康的好感,可是昭叔叔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 昭叔叔在训斥她不要妄想和男子幽会。 看来是生气了。 是因为她生气还是因为明康生气,她想了很久。 也许二者皆有吧。 第一个目的差强人意地实现了。 朱璺想了想,道:“昭叔叔,这信是郭夫人的侍女春荷丫头找的人送来的。而且不知道你刚才注意到没有,明公子的字迹有出入,这封信其实不是明公子写的。” 南宫昭神色微凛,“你是说,你认得明康的字?” 南宫昭直接叫着明公子的名字,有点不屑的意思。 “昭叔叔你的关注点为什么和我的不一样?”朱璺急了,“这是我嫡母派的人送来的,可想而知是假的。嫡母不知道又在密谋什么。宜安想让昭叔叔分析一下。” 朱璺讪讪地对视上南宫昭深邃的眸子。 她感觉失算了。 南宫昭并没有因为对她好,就会喜欢上喜欢她的人。 相反,正是因为喜欢她,那些人统统变得有罪过了。 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南宫昭沉默一会,看着那封信慢慢地变为灰烬,心里若有所思。 宜安对明康的字这么熟悉? 看一封信就知道是不是明康的字迹? 看着香炉里的灰烬,南宫昭神色如常地盖上香炉的盖子,漫不经心,道:“宜安,你与明康很熟吗?” 沉沉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不满。 宜安大门不迈二门不出,能见到明康的机会有几次,数来数去,也不过和他一样。 为何她连明康的字都认识! 南宫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朗月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了。 姑娘做出这种事时,她就抱着最坏的打算。 谁敢挑动主公的逆鳞,谁就要死。 明康虽然看似无辜,但是主公已经忍了他很久了。 朱璺已是张口结舌。 南宫昭笑道:“我知道你只不过见他几次面,依明康的人品,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不过你嫡母为什么明知道此路不可行,还要设计这封信呢?” 昭叔叔终于明白她话里的重点。 朱璺道:“正想让昭叔叔帮宜安分析。” 南宫昭想了想,道:“是不是你嫡母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敢设这样的局?” 朱璺吓了一跳,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南宫昭的面上仍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偶尔地看了看月色,目光落在朱璺身后的朗月婢子上,朗月心虚地耷拉下脑袋。 她也不想这样,可是两个人走到一起是看缘分的。 硬生生地破坏,扭不过上天的安排。 南宫昭的目光又落回朱璺闭月羞花之貌上,淡淡道:“别看现在那些士子花言巧语,只不过是看中了你的姿色。你可不要放在心里。”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古至今,都是这样的。 南宫昭是过来人,身为男人当然明白男人对女人打的歪心思。 这个话他很久以前就想对宜安说,不过那时她的脑子不好,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现在的宜安在他见识的姿色中,应该算是大齐第一美。 偏偏宜安这么美,她还不自知。 她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吗? 明康再怎么出尘脱俗,不也是喜欢上宜安吗? 南宫昭的这番话,让朱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过了一会,朱璺才恢复镇定,道:“昭叔叔,我就是想说,嫡母这样做,我不想再纵容了,就像您说的,纵容坏人,只会助长坏人的气焰。” “这不同。” 南宫昭的话破天荒一般,如果没记错,这是他第一次替诬陷她的坏人说话吧。 朱璺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南宫昭也觉得说得她听不明白,于是又补充一句:“她是你的母亲,不可与别人相提并论。” 朱璺赌气道:“她不是,我的生母已经杳无下落,也许,早就去逝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的母亲。”南宫昭仍是淡淡的语气,不过态度坚决。 郭夫人做的这种事,在他看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可原谅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昭叔叔真得是因为利益与郭夫人达成友好关系吗? “昭叔叔,那你说,我嫡母为何要这样做?”朱璺神色落寞,突然间发觉如果南宫昭不再帮她后,她在这里就像个浮萍无依无靠。 毕竟老夫人和荣姑姑及丁夫人会偏向她,但是却没有南宫昭这么重视! 她不是说老夫人不好,只是觉得南宫昭对她的好,让她有点像温水里的青蛙,太舒服了。 南宫昭看着对面的小姑娘,生气的样子,不禁失笑,这是在紧张他? 看来有一个竞争对手,小丫头才会慎重起来,才会紧张。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你放心好了,不管怎么样,昭叔叔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南宫昭给了她一个定心丸。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她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 “昭叔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滴!”朱璺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之情,“昭叔叔,那明天我要不要去呢?” 她满怀期待地等着娄昭接下来说不用去,他亲自去的话。 南宫昭却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他才道:“你确定是假的?” 朱璺忙点点头。 南宫昭若有所思,“那如果明康就在听泉阁呢?你会不会去?这封信是真的话,你还会不会给昭叔叔过目?” 如果是真的,她当然不敢给昭叔叔看! 朱璺郝然。 “昭叔叔你不是生气了吧?”她乖巧地问道,“宜安来,就是想讨昭叔叔的主意。” 南宫昭神色如常,道:“我的意思就是你以后与明康断绝关系。你会听昭叔叔的吗?” 什么事都瞒不过南宫昭的法眼。 他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对明康有意。 朱璺想了想试探地问:“昭叔叔,若是宜安找到了喜欢的人,你会不会祝福我?” 南宫昭的目光微微眯起,从她面庞上的视线迅速地收回,落在散发着茉莉香的香炉上,若所所思。 她觉得自己急于求进了。 南宫昭估计已经对她快到忍耐的极限了。 过不了昭叔叔这一关,她和明康肯定不幸福。 南宫昭不说话,朱璺就陷入两难的境地! 看着她被刁难的样子,暗自好笑,明明是自己被她的小心思给刁难,怎么搞得好像是她被为难了似的。 这件事本来是件小事,而且她已经知道要怎么处理,偏偏还要画蛇添足地来问他,不是带着别的目的是什么! 南宫昭笑了笑,“小孩子净想些有的没有,不过你提醒了我,宜安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再过半年就是十六了,老夫人心疼你,还想把你留在身边几年,但是留大留成仇了,昭叔叔会和老夫人提醒下,早日替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南宫昭的话惹得朱璺眼皮直跳,她好像泄露了太多的心思,以致于南宫昭明明知道她不是这样想的,还样来打趣她。 她错愕地看着南宫昭一本正经的表情。 说是开玩笑吧,又不像是玩笑。 南宫昭说完还看看她,得意一笑。 这时她才回过神来,知道南宫昭是在打趣她。 朱璺没好意思地站起身:“昭叔叔我走了。明天你看着办吧。”她说着又羞又气地离开。 南宫昭没有追过来,也没有再说话,她有点好奇南宫昭现在是什么反应,有没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走了没几步,转过头看了一眼南宫昭,然后心里又咯噔一下。 南宫昭正看向她这边,见她转过头,淡淡一笑。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这个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已经把她的话记在心里。 朱璺放心地离开了。 南宫昭盯着月光掩映下的香炉,又想起了那封信,皱了眉头,看来明康与宜安的关系远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郭夫人就算是造假,也是知道宜安与明康之间的事才会写这封信。 看宜安的反应似乎习以为常,南宫昭不相信是空穴来风。 难道老夫人准备答应明康与宜安的婚事? 前院里的热闹依然在继续,为了避风头不引起皇叔党的注意,中山王府严禁放鞭炮。 后院是怎么回事,当南宫昭看见水塘那边的烟花时,脸色变了。 是谁不听警告放的鞭炮? 南宫昭无声地皱了眉头,站起身,望向烟花处,一个随从匆匆赶过来,“是长乐亭主在放烟花。” 原来是她! 南宫昭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应该和郭夫人与长乐亭主合作了。 宜安不是很紧张吗? 就让她紧张一下,才知道谁对她好。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唤:“救命啊!” “救命!” 朱璺只是看了一眼那个不远处的烟花,就听见朱璧鬼哭狼嚎般的呼救声。 遇上朱璧准没好事,她现在就恨不得加快步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中山王府里不准放烟花的规矩朱璧忘了不说,还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不管是谁落水了,反正不是别人,也只有她们才敢在这里放烟花,不小心落水。 等下就有人来救她了。 她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走。 还没走一步,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扑通”! 有人落水了。 这时她下意识转过身看向还在滋滋放着烟花的荷塘边。 在看烟花的朱璧已经不见了身影,褐色的池塘里一轮圆月被搅成碎渣,碎渣里一个黑影在吃力地在水上挣扎,双手乱舞,搅得整个池塘都被溅起了层层的水浪。 落水的人不停地挥舞着,焦急地喊着救命。 朱璧落水了。 池塘边她的丫头却不在。 虽然非常讨厌朱璧,但还不至于见死不救,朱璺不假思索地朝院外喊道:“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 结香和朗月到处找棍子,想搭救一下,可是这个院子里连个能折下的长枝都够不到。 紧急之中,朱璺想起了不远处的南宫昭,快速地跑回去,去找他来救人。 中秋之夜露重气寒,人碰下水就能感觉到透心凉。 朱璧在池塘里扑腾的水花随着力气的流逝,慢慢地变小。 朱璺更急了,边跑边提高音量,向离得最近的南宫昭呼救。 南宫昭听到了宜安的声音后,就立即赶过来,看见了朱璺手指着池塘的方向,他二话不说,正准备跳下去救人。 跟来的随从忙道:“主公,让属下去救,” 随从说着就脱了靴子,跳入水中,很快地游到了力竭即将沉下去的朱璧跟前。 他很快地抱住了朱璧慢慢地游回岸边。 结香和朗月帮忙搭了一把手,好不容易把朱璧拉上岸边的草地上。 就在大家松了口气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朱璺还没有回过头,她就被一个力道猛地推开。 郭夫人扑向朱璧身边抱她,焦急担心地问道:“长乐,你没事吧?谁推你下水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脸色苍白的朱璧。 她已经冻得直哆嗦,面上乌青,白天精心描画的妆容花掉了,发髻湿散,身上那件刚着的新衣裳沾了很多池塘里淤积多年的淖泥,带着一股泥臭,整个人懵住,完全不知所措的样子。 因为喝了不少水,被郭夫人晃了下后,就止不住地咳,等她从懵逼中回过神后,突然受了委屈一样的无声流泪:“母亲,我好冷。” 老夫人听了,忙让侍喜把她随身带的披风送过去。 郭夫人接过来,心疼不已地替朱璧披在身上,然后握住她的手,道:“手还是冰凉的,长乐你告诉我谁干的,母亲替你作主!” 跟过来的郭氏十分惊讶,她们府里从来没有人会掉入这个池塘,偏偏今日是小叔子大喜之日,长乐亭主掉进池塘。 她急道:“嫂子,天气凉,快让长乐回屋里沐浴更衣吧。” 朱璧却不愿意,她就要把此刻受的委屈淋漓尽致地展示给大家看。 她靠在她母亲的怀里摇摇头。 郭夫人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从头至尾地打量了一番,眼里不安与焦急都化与怨恨,蓦地转过头瞪向旁边的朱璺。(未完待续。) 242 被推 朱璺这时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被郭夫人推倒的姿势,她跌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手撑着地,透心的凉就从手心窜入心底。 看到郭夫人不怀好意的眼神时,她全身又打了个哆嗦。 在郭夫人的眼里,只有朱璧这一个女儿,而她,不过是一个怪物,像一根刺扎在郭夫人的心上,却拔不去。 郭夫人怎么可能不拔掉心头的那根刺。 她就是郭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么多年,郭夫人始终在坚持不懈地找任何的理由去排斥她,恨不得剥皮抽筋。 不知道是被夜里的露水浸得她眼皮沉重,还是因为郭夫人的眼神让她觉得难过。 郭夫人这样厌恶的眼神她看过很多次了,不可能会让她再起什么反应 她眼底氤氲出的水雾,是因为露水沾湿了她的眼睛,一定是这样的。 朱璺酸涩的视线,从郭夫人母女身上收回,望向别处,这时结香也过来帮着拉她起身。 她站了起来,在结香和朗月陪同下,默默地退到一边去。 “好了,长乐不哭。”郭夫人打心底地安慰道,“先回去换身衣裳再说。” 天气有点凉,她也担心自己的女儿受了寒凉。 虽然现在很想质问朱璺,可是问得时间越久,她的女儿就冻得更难受。 郭夫人说着就拉起朱璧。 裹着老夫人的保暖披风后,朱璧委屈地咳嗽着。 郭夫人急得帮她拍背顺顺气。 秋风刮过浑身湿透的朱璧,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郭夫人又忙要揽她入怀,顾不得朱璧的湿衣裳会不会侵湿自己的衣裳。 朱璺在结香和朗月的扶持下,走到了干净的地方,方才帮忙拉朱壁时,她的鞋子也弄湿了。 南宫昭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丁夫人走过去关切道:“你没事吧?” “谢谢姨娘关心,我没事。”朱璺说道,目光又落在郭夫人母女身上。 郭夫人对朱璧的疼爱是发自内心的,也只有这时,她才发觉郭夫人还有善良的一面,然而这个善良只是对朱璧。 “长乐听娘的劝,先回到屋里,好不好?” “你刚刚落水,衣裳都湿了,冻得生病了怎么办?” “别哭别哭,娘知道你受委屈了,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末一句含沙射影地指责着朱璺。 朱璺听着郭夫人对朱璧那种耐心的柔语,知道这才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疼护,虽然偏心,伪善,但是发自内心。 她盯着重新恢复平静的水面,想起自己生母,心里落寞。 如果她的生母也在,此刻也会像郭夫人对朱璧那样,对她疼爱不已吧, 郭夫人再坏,对她的女儿来说,都是最善良的人。 朱璺想着,忽觉得自己有点问题,怎么替一个想置自己死地的郭夫人心生坦护! 她不想再看那对母女的惹人羡慕的亲情。 事情发生在中山王府,落水的又是她堂姑的嫡女,身份尊贵的长乐亭主,郭氏担心郭夫人最后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一边同情朱璧一边又急于撇清与中山王府的关系,看朱璧好像有点难言之隐,就顺水推舟地问道:“长乐,你是怎么落水的?” 郭氏一问,朱璧好像有点招架不住逼供一般,再次落泪。 郭夫人一阵心肝儿肉疼地叫着。 “娘,”朱璧轻声哭泣,脸挂泪珠,平日的飞扬跋扈被人算计后软弱不堪一般,让人同情。 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好像这么多亲戚围在这里,不方便说。 郭夫人忙安慰道:“长乐别怕,到底是谁害你的,你只管说,母亲替你作主。” 朱璧轻轻地点头,好像在被逼着说出实情时,内心挣扎了好长时间,然后又下定决心,深深地吸了口气:“是有人故意推我的。” 她强调着故意两个字。 有人推?故意? 大家听了,若有所思。 郭氏不太了解沛王府的暗斗,吃惊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谋杀你?” 一听到谋杀二字,朱璧又失控地哭了起来。 郭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变,抱紧了朱璧,连声安抚道:“别怕,别怕,娘在这里。” 郭夫人的话好像给了她很大的勇气,她点点头。 郭氏也不淡定了。 小叔子的婚礼上,竟然有人想谋害长乐亭主,究竟是谁想砸她的场子! 郭氏的脸色极为严肃,道:“如果是这样,我就要找京兆尹处理此事。”言下之意是要报官。 老夫人道:“没有那么严重。” “是啊,好好的婚礼,若因为这件事动用官府当人命案件,不吉利,还是先问清楚吧。”丁夫人又道。 郭氏只是表示自己的慎重,以防日后郭夫人想起这件事责怪自己,所以对此事的处理表现得很积极。 毕竟是发生在她们府里,她脱不了关系。 见有人劝说她大事化小,她心里是松口气的。 郭夫人穷追不舍地问道:“长乐,跟母亲说,是谁故意推你下水,谁想谋害你?” 朱璧没有则声,好像很害怕,所有的人都望着她,等她回答,她过了一会,她才慢慢地抬起头,担心受怕的目光落在对面的朱璺身上,然后只是瞄了一眼,又迅速地收回视线。 按照以往的经验,朱璺的心里已经生起不好的预感,她隐隐地看到朱璧那看似怕她又想揭发她的眼神,就抬起头看向朱璧,恰好与循着朱璧的视线看过来的郭夫人厌恶的眼神对视上。 郭夫人没等朱璧再接着说下去,就冲着下人们道:“来人!抓住这个谋害嫡姐的庶女!” 郭夫人底气十足,气焰嚣张,下人们被她唬得不由得往前挪了一步,然后回过神来,郭夫人并非是中山王府的当家人。 下人们互视一回,犹豫地又缩回去,等着郭氏下命令。 郭夫人颐指气使惯了,突然发现没人上前抓人,才想起这里不是沛王府,她不由得看向中山王夫人郭氏:“长乐落水与这个小女儿有关,有劳你的人帮我捆住她,关在柴房里,回去发落。” 郭氏与郭夫人出自一个地方,(未完待续。) 243 作证 郭氏不敢怠慢郭夫人,但是她又不敢作主,因为这上面还有老夫人压着,郭氏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她说着目光落在杜老太妃身上。 老夫人在丁夫人与荣姑姑的扶持下,在这里站了很久,就是想看看,事情发展的地步。 荣姑姑看了眼面沉如水的南宫昭,想了想,就提出了另一种可能,道:“宜安好像不大可能吧,我好像是听见宜安在呼救,再说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光线暗,长乐,你是不是看错了?” 朱璧原以为荣姑姑是站她这边的,至少从前荣姑姑明里暗里都帮过她不少,她相信这次荣姑姑至少会持中立的态度,可是荣姑姑的却毫无理由地替朱璺说话。 她当然不知道,荣姑姑是看在南宫昭就在眼前,故意地表现自己的好心,以博得南宫昭的好印象,为日后作长远的打算。 荣姑姑认为,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朝廷的党争最后南宫家会取胜。 至于原因嘛,还是因为皇叔党里的李晏那厮,那个人的性情她了如指掌,成不了大器,有他在皇叔那边,可想而知,最后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 朱璧不惜以苦肉计跳下池塘时,就笃定,没有人能替朱璺洗清罪过。 毕竟这院子里只有她们。 结香和朗月的话不足为信。 朱璧看了一眼荣姑姑,心里微恙,荣姑姑不相信她的话。 她眨眨眼睛,无辜道:“荣姑姑,方才只有我和七妹在这里。” “就算只有你们两个人在这里,也说明不了是宜安推你的啊。”荣姑姑淡淡地驳道,没有因为朱璧的话而对朱璺心生怀疑,“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别的原因才导致你落水的?再说,长乐,你应该知道的,谋杀是大罪,宜安又没有动机害你。” “可是荣姑姑,明明只有我和她,我不可能自己无缘无故地掉水里啊。”朱璧想着,眼圈一红,好像受了委屈还不能说明真相似的。 郭夫人忙抚着她的后背,对五公主道,“我相信长乐的说的话,长东是唯一的嫡女,平日倍受恩宠,有人嫉妒,这就是动机。再说,长乐是我们王府的吉星,她怎么会无端地落水?” 中山王夫人郭氏左右为难,忙问救人的小厮,南宫昭的随从,“你救人的时候可看到什么?” “回夫人,小的来救,是因为听到了宜安乡主呼救,等赶到这里时,就已经发现长乐亭主掉水里了。” “除了宜安乡主可看到别人了?”郭氏又问道。 随从看一眼自己的主子,南宫昭,然后道:“小的只看见宜安乡主在呼救,她的两个婢子在想办法救人。” 郭氏急于想把这件事与中山王府撇清关系,若所思道:“这么说来,当时只有长乐亭主与宜安乡主在场,没有其他的见证人。这件事,还是让亦兆尹处理比较好,毕竟长乐亭主说被人推下水的,宜安乡主又是清白的,只能说是有人想要谋害长乐亭主嫁赃于宜安乡主,幕后的凶手心思歹毒啊。若不揪出来,对长乐亭主和宜安乡主都不是好事。” 郭氏说着就冲向自己的心腹张刘氏,道:“你派个人把这件事报给京兆尹。” 长乐亭主被人推落入水,只有宜安乡主一个人在场,这件事不管真相如何,要是让京兆尹处理的话,无论如何对宜安乡主不利。 荣姑姑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很积极,她连忙笑着阻止张刘氏,道:“慢着。” 荣姑姑说着看向朱璧,劝道:“长乐,不管怎样,这件事虚惊一场,你虽然落了水但也被救上来了,不如听荣姑姑一句劝,今日是你觅二堂哥的大喜之日,我看大事化小,我们回去时私下里解决,等你堂哥的喜事过了再说。” 私下解决,等你堂哥的喜事过了? 朱璧眨眨眼睛,略激动抽动着鼻子,道:“荣姑姑,你在长乐眼里是最公正不过的,为什么你会包庇七妹呢?你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如果不是昭叔叔的随从救了我,长乐就,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但是刚才,这随从说了是因为宜安乡主呼救才来的呀,这说明宜安是救你的人。”丁夫人立马提出异议。 郭夫人立马指着丁夫人的脸骂:“不是你亲生的你自然是恨不得我们长乐死,包庇凶手不说,还处处指责我们长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派了人故意来谋害长乐。” “哟,你睁大眼看清楚。我一直跟着老夫人在新人房里,真是谢天谢地,幸亏没像宜安一样路过这里,要不然连我也被你们反咬一口,自己不小心掉水里,还怪人!怪人不说,还想借机害人,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说出来,都比这个严重得多!”丁夫人也不甘示弱,音量提大,超过了郭夫人刚才说话的声音。 郭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眼看着两个人要闹下去,朱璺缓缓开口道:“长乐亭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你了?明明是你自己掉水里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不是我路过呼救,昭叔叔他们也可能及时地赶过来救你,不是我的话,你就真得死了,你不感谢我一声,还污蔑我!” “宜安,如果你是不小心把你六姐推下水的,然后心虚呼救,情有可原,母亲顶多责备你几句,但若是你图谋不轨,偏偏又咬死不承认,这和谋杀并无不同,母亲也只好请人代为净门户了。”郭夫人大义凛然地道。 在一旁没有开口的南宫昭微蹙眉头地盯着郭夫人。 正如宜安所言,这对母女的心结越来越紧,慢慢地到了解不开的地步。 他再看看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的朱璺,然后皱着眉头看着被郭夫人揽在怀里打着冷颤着的朱璧。 方才朱璺说那封信是郭夫人作假想要谋害她,就是让他看清郭夫人对她的敌意,他虽然早已知晓,可是并没有下定决心采取行动,对付郭夫人。 后宅的事就是这样,为了鸡毛蒜皮吵吵闹闹的。但是现在郭夫人面对郭氏说请京兆尹,却表现得十分赞同的样子,完全没有替宜安考虑后果,南宫昭不得不慎重。 朱璧激动地道,“七妹因为自己是庶出的,生母卑贱,处处不如我,嫉妒生恨,想要置我死地,夺取老夫人、荣姑姑和母亲对我的宠爱,这不是动机是什么?七妹虽然被抬举为乡主,级别高于我,可是她的身份就是低微,只要我在,她就永远只是个庶出的,永远出不了头,你们说她怎么甘心?” 杜老夫人皱眉,呵道:“长乐,别说了。” “老夫人,我说的都是事实,为何不能说?而且明家的人向母亲提亲时,一直要提的是我,母亲,我没说错吧,七妹想要跟当姐姐的争夺明公子,明家因为她地位卑贱,不同意。一直希望是我,七妹急于求成,就想铲除眼中钉,好让明家别无选择,那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嫁给明公子,我没说错吧七妹?”朱璧口惹悬河。 郭氏忽然听到了这件事,就像听一出戏似的,她看看左右,发现大家的反应,若有所思,好像朱璧说的是实情。 起初南宫昭并未放在心上,及至后来朱璧提到了明康,他才不由得回过头看宜安的反应。 朱璺的表情很淡,淡得连她附近的空气都好稀薄。 金乡公主又缓缓地说道:“长乐,荣姑姑待你怎样,你是知道的,听荣姑姑的一声劝,这一次,算荣姑姑央求你,落水的事,谁也不愿意看到,事情到此为止。好不好?” “如果宜安真得想害你,她怎么可能再呼救呢?” 朱璧很生气,趁人不注意时,轻轻地扯了扯她母亲的衣角,郭夫人就开口道:“五公主说得不无道理,这更证明了这个小庶女的阴险狡诈。如果我的长乐被淹死了,她可以逃离现场,死无对证;若是长乐命大活了下来,她也可以拿呼救当作借口,为自己洗清嫌疑,这和贼喊捉贼的把戏有什么区别?” 郭夫人说着一记眼光落向旁边的郭氏,“麻烦你去请京兆尹吧。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们长乐日后再遇上类似的阴谋怎么办?” 郭氏为难地看向杜老夫人,见老夫人紧绷着脸,郭氏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问:“老夫人,还请不请京兆尹呢?” 真得让京兆尹过来,郭氏不怎么情愿。一来打搅了小叔子的婚礼,二来,对宜安乡主的名声不好。无论宜安乡主最后有没有嫌疑,别人都会揣测她有谋害嫡姐的心思。 日后哪个好人家还敢要这样的妒妇! 老夫人冷冷地盯着郭夫人。 郭夫人虽然心虚,但是这件事上,她没有做错,正是如此,郭夫人才理直气壮,明知道老夫人不同意她的办法,还敢与老夫人敲竹杠。 郭氏见老夫人一直没有说话,就错会老夫人的意思,开口让婢女张刘氏去即将去叫京兆尹。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我就是目击证人!” 声音带着磁性,清冽华贵的气质,令所有人为之一震。 所有人的目光都冲南宫昭望去。 只见一直没有说话的南宫昭逆光而站,所有人看不清他此时沉冷的面色。 但是他一旦发话,那话语掷地有声,狠狠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 朱璧脸色惊变,带着不解,礼貌地道:“昭叔叔,你怎么?” 本来是她想问,昭叔叔,你怎么作伪证,可是作伪证三个字没有说出口时,她突然间想起来她不能确定南宫昭到底有没有在场。 也许他就在走廊的暗处看着烟花呢。 原本想用烟花吸引众人来的,如果朱璺没有及时呼救,别人看到烟花也会跑过来救她,可是也有可能看烟花时发现了她的心机。 回应朱璧的是一阵沉默。 郭氏松了口气,有了证人就好办,就可以与中山王府撇清关系了。 郭氏问道:“昭将军,您是说,方才看到了这里的情形?” 南宫昭依然没回答。 方才突然其来的作证的话语,大家已经将信将疑,现在南宫昭又不说话,大家就不禁不怀疑南宫昭是出于人情考虑,故意拖延找京兆尹的时间。 “昭将军,您刚刚说了什么?” “昭将军,我知道你对我的七女非常关心,但是庶出的扶不上台面,因为嫉妒就想害她的嫡姐,这件事若饶了她,日后对长乐的人身安全又会产生一种威胁啊。” 几个人都忍不住劝说南宫昭,希望他不要作伪证。 南宫昭反剪着手,漠然地站在廊檐下,静静地听着大家的话,好像大家说的话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紧急时刻,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朱璺转过头看向南宫昭,忍不住道:“昭叔叔,您愿意为我作证?”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虽然南宫昭的脸色她看不清,但是感觉到昭叔叔微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朱璺看着南宫昭,见他仍然没有说话,就叹了口气,原本她也没指望过南宫昭能帮助自己,毕竟朱璧落水时,南宫昭不在现场。 现在说在现场,有种作伪证的感觉。 可是这分明就是朱璧的诡计,她不能束手就擒。 南宫昭缓缓走了过来,慢慢地靠近了朱璺,随着他走到亮光处,所有人都看清了他冷漠的脸色,光线淡淡地衬得他面部的轮廓更加深邃。 “昭叔叔”朱璺不确定南宫昭是否要帮她说话,心虚地喊了他一声。 如果南宫昭开口,那么所有的人都不敢再提出置疑,连老夫人都要给面子,皇叔都不敢动的人谁敢不敬? 南宫昭转而站到她身旁。微微靠前,他的身形高大,就像老鹰护小鸡似的给了后面的人安全感。 朱璺看向南宫昭的背影,淡淡的光洒在他的后肩上,好像在发光似的。 后宅的纷争他原不想插手,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为了宜安,他又不得不同这些妇人说话,他好像很不情愿似的,不想开口却又不得不开口,道:“不是宜安推的。”(未完待续。) 244 陷害 这个清冽的声音响起后,朱璺看着南宫昭因为说话微微动颤的肩膀,看着他的后背,听完他的话,不知为何被污蔑时悬着的心如石头一般地落下来。 被南宫昭的幽眸审视得不自在的朱璧,缩在披风里的身心不禁打了个哆嗦,连郭夫人都不由得手指微颤。 从来没有想过会被南宫昭这样审视,比她父亲生气发怒时的目光还要可怖。 虽然南宫昭面上表现得风平云淡,但是那双眼睛看起来很吓人,让她不住地吃惊,吃惊。 郭夫人审时度时,语气顿时一转,从方才信誓旦旦的样子,变得犹豫闪烁,道:“长乐,你昭叔叔说的是真的吗?” 因为南宫昭发话,郭夫人不敢再继续嚣张,她的话语不无暗示。 这件事若南宫昭插手,她们就要收敛些。 毕竟太后被软禁,还指望着南宫府能够帮忙对抗皇叔; 毕竟她的胞兄郭尚书听命于太傅; 毕竟南宫师掌管着京师的重兵,南宫昭帮着大齐打下了地大物博的西蜀,功高盖主! 郭夫人面部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只能顺着南宫昭的意思说下去,不敢再多说什么。 南宫昭一发话,大家都不敢再怀疑什么。 “好像,是是真的。”朱璧哆嗦着回应,抬头看了一眼南宫昭,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被吓得,她说完之后,突然茫然地转过头问她母亲,“什么?” 什么是真的? 她刚才被南宫昭吓到了,没想到自己会脱口而出真相。 丁夫人忙趁机道:“长乐亭主已经承认了她不是宜安推入水的。” “我没有”朱璧还想嘴硬,说没有说下去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南宫昭的冷漠如冰的面庞时,不自觉地咽了口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她想承认自己没有说这种话。 但是却没有勇气说。 南宫昭的眼神就像毒蛇一样,看得她心里发怵。 朱璧不由得感觉身子发冷,双手不禁反抱着自己,目光垂落下去,望向地面,只盼着南宫昭那精明的光芒不要再看自己。 她现在有点佩服朱璺竟然能同南宫昭很平常地说话。 就算是看他的眼睛,她也不敢,仿佛自己的心里事都被南宫昭洞悉。 宜安真是太厉害了。 竟然敢同南宫昭站在一起说很长时间的话! 朱璧这个样子就让人觉得既心虚,又有点小家子气,她不是沛王府的嫡女吗? 为什么神色慌张,没有嫡女的做派,反倒站在南宫昭旁边的朱璺更像个身份尊贵的嫡女。 不卑不亢,站姿笔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就算遇上被质问的时候,也是一成不变的姿态。 反而朱璧简直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她是在怕南宫昭吗? 在场的夫人们看到南宫昭时也会谨慎小心,但还不至于像她这样小家子气。 朱璧望着她咽了口水,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我不是这个意思。” “长乐亭主是什么意思呢?”丁夫人穷追不舍问。 纵然有南宫昭站队,郭夫人也无法忍受丁夫人此刻落井下石。 她厌恶的眼神蓦地落在丁夫人略得意的面上,压低声音驳道:“你又不在现场,凭什么说颠倒是非曲直。” 丁夫人藐视地看着躲在郭夫人羽翼下的胆小如鼠的朱璧,做了错事还不敢面对,一味地靠她母亲撑腰,真是个没担当的! 荣姑姑见朱璧这副心虚害怕的模样,就知道她被南宫昭的威严震慑住了。 若是南宫昭再开口逼问,那么她很可能被问出什么丑事。 丢脸也不能丢到亲戚家。 方才帮着宜安说话,现在风向已经变了,荣姑姑想了想,采取一碗水端平的策略,道:“昭将军,你说的话,大家都不会怀疑,这件事,也许有别的隐情,谢谢你替我们宜安作证。也让宜安和长乐不会因为这个误会心生隔阂。” 被荣姑姑这么一说,朱璧紧张的心情才缓和了些。 荣姑姑没有怀疑是她陷害朱璺,只是想这是一场误会。 郭夫人忙道:“天黑看不清,也许是误会吧。” 郭氏却道:“但是长乐说被人推的,这里又没有别人,若是误会,那么长乐被谁推的呢?我们府里的人都是我管教的,这件事,我敢保证府里没人敢作这种恶作剧。” 郭氏只想撇清与中山王府的牵连。 省得郭夫人事后想起来怪罪到她身上。 她不会想到朱璧会陷害朱璺,毕竟没有人敢拿性命作赌注吧。 想不到郭氏这么没眼色,郭夫人心里有点埋汰她。 郭夫不是没眼色,只是想保住中山王府的名声。 维护郭夫人与保她的名声,她当然会选择后者,今天话不说清楚,她就一定要追问下去,直到郭夫人承认与中山王府没有半毫关系才可以。 丁夫人也不想就这么算了,好不容易风向变了,朱璧呢,正是心虚,此时是敲出实话的好时机。 “长乐刚刚说了,院子里只有她和宜安,宜安没有推她,那就是说是她自己落水的。长乐你为何这么想不开要闹自杀呢?”丁夫人追问道。 她看似关心朱璧,实则嘲讽的同时,追问着朱璧供出真相。 “我没有!”朱璧不由得替自己辩护。她怎么可能寻死? “你不想寻死啊,那你就是陷害啰?” 丁夫人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 郭氏眨了眨眼睛,不相信有人会真得不惜以自己的性命来陷害别人。 她回过头去看老夫人的眼色,只见老夫人眉毛一跳,搀扶着老夫人的五公主的眉头深深皱起。 她有点相信传闻了。 传闻说沛王府的两位姑娘不和,先前在南宫府里闹出了天大的笑话,长乐乡主还被削了爵,降级为亭主,原来是真的。 因为是本家的事,郭氏不想凑那个热闹打听得太清楚,但是今日之事,已经说明了一切。 郭夫人已经气结地指责着丁夫人,骂道:“你凭什么诬陷长乐,昭将军虽然是证人,能证明宜安没有推长乐下水,(未完待续。) 245 帮助 但是长乐被人推下水是事实,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找出幕后的凶手吗?就凭你这么咒我们长乐早点死,我们长乐日后若真发生了意外,就是你干的!” “我什么时候咒她了,大家都听听,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哪句话是诅咒了?长乐自己也说了只有她们两个人,不是宜安,只能说是她自己落水的,至于她为什么落水,不中听我的话,可以问问长乐自己!” 丁夫人连珠炮轰,不甘示弱。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老夫人才淡淡地开口:“长乐先去换身衣裳。” 朱璧又羞又气地应着。 可是郭氏不想,必须证明此事与中山王府没有半点关系。 郭氏道:“这件事长乐受了很大的委屈,我的意思还是查清楚好,毕竟发生在中山王府,老夫人,不查清了,孙媳妇怕日夜难安,担心外人会说是中山王府里有人陷害了长乐。” “是啊,”丁夫人附和,“中山王夫人的心情我很理解。如果不问清楚,这样不明不白的,日后难保长乐和嫂嫂想起来,还责怪到中山王夫人的头上,认为是招待不周,让长乐差点淹死呢。那时,中山王夫人可是有理说不清,落得个坏名声。还是查清楚好。” 郭夫人脸色一变,朱璧也不由得打个寒颤。 先前她巴不得说清楚,只要一口咬定是朱璺所为,没有人能拿她怎么样。 可是现在昭将军偏要替小庶女作证,让她打破牙齿往肚里吞,不敢置疑昭将军的半分。 想着她又偷偷地瞄了一眼南宫昭。 南宫昭的目光竟然还在她身上,她吓了一个哆嗦。 埋下头去! 朱璧脸色惨白,她紧紧地揪着母亲的衣角,等着郭夫人替她出头。 郭氏道:“长乐,你是被人推的还是自己落水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朱璧也想不到南宫昭会作伪证,她不敢反驳南宫昭,又不敢承认是自己落水的。 “长乐似乎有难言之隐,就让京兆尹过来察清真相吧。”郭氏道。 丁夫人此刻隔岸观火。 郭夫人抱着侥幸的心态道:“那就,报案吧,” 她的话说完,所有人都诧异地望着她。 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就在这时,南宫昭也道:“那就叫京兆尹过来吧。” 朱璺错愕地望着南宫昭。 南宫昭好像看到她望着自己,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望向郭夫人母女,语气极为薄凉:“不是要调查个水落水石吗?怎么没有人动?” 郭夫人回过神来,望向郭氏,忙要吩咐郭氏。 正要说话,身子忽被南宫昭接下来的话雷劈了般。 “不过,京兆尹来之前,丑话说在前面,京兆尹来查的不是宜安谋害长乐,而是长乐污蔑宜安。” 所有的人听了,心猛地一震。 南宫昭已经是彻底地偏向朱璺。 郭夫人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南宫昭,她硬生生地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耳边又听见南宫昭淡淡的话语:“所以要找京兆尹吗?” 郭夫人睁大眸子看着他,敢怒不敢言。 朱璧身子微颤,紧紧地盯着地。只不敢看任何人的目光。 南宫昭分明没有看见,可是他却为了庶妹而作伪证,纵然生气,也只能缩回脖子,心惊胆颤。 听了这话的朱璺也是措手不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静静地看着侧前面的南宫昭宽大的背影。 他的的鬓角如刀刻一般,面庞映在暗淡的光中,更显得轮廓深邃。 南宫昭的这句话显然让所有人都不敢冒然接话。 过了一会,老夫人才开口道:“昭将军,你是说我的六孙女陷害七孙女吗?” 老夫人的话让郭夫人母女都打了个激灵。 “这么说,昭将军知道长乐是怎么落水的。” 南宫昭话语不多,但是让人猜测,大家都觉得他太深沉了,刚才众人都在猜测时,他明知道实情却一句话也不说,叫大家都猜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口。 郭夫人忍不住道:“昭将军,你真得见到了当时的情形吗?” 她其实心里早已不信,但是却又不敢当着他的面置疑南宫昭作伪证。 他是英勇无敌的征蜀大将军。 即便是老夫人都非常慎重地对待南宫昭所说的话,更不用提沛王爷和朱纬,还有她的胞兄郭志达了。 郭夫人只好含蓄地旁敲侧击。 南宫昭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反问一句:“郭夫人不信?” 郭夫人心开始猛跳一下。 她看看怀里的亲生女儿朱璧,只见朱璧的神色带着点慌张,脸色愈发苍白,而且身子颤抖得更厉害。 郭夫人其实很早就明白真相。 但是她不惜一切代价抓住机会去污蔑朱璺。 现在南宫昭替朱璺出头,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又再次失去。 有南宫昭袒护朱璺,即便长乐真得是宜安所推,郭夫人也不敢当着南宫昭的面反驳。 从某方面来说,南宫府的两个兄弟,一个也得罪不得。 就算得罪皇叔朱爽,也不能得罪南宫昭。 南宫昭属于深藏不露型。 朱璧看起来很心虚,郭夫人看着想着,就迟疑地道:“也许,是个误会。” 虽然郭夫人只是这么说,但是她的神色与语气都不禁让人怀疑,这件事不是误会。 朱璧明知道不是朱璺推她落水的,还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故意栽赃陷害朱璺。 郭夫人说完这句话时,她身边的朱璧松了口气。 只是这个失态的模样被别人看到了。 丁夫人看着母女俩这幅德性,眼底一抹嘲讽。 郭夫人心虚道:“长乐先去换衣裳。” 郭氏道:“如果是长乐自己不小心落水的,估计是光线太暗没看清,或者是被人蹭到了什么东西,让长乐误以为有人推她,情有可愿。这一切都是场误会,不存在谋杀或者污蔑。长乐赶紧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郭氏是个八面玲珑之人,两边都说好话,不会因为偏向一方而忽视另一方,当然她们自己的利益最大。 南宫昭低沉的声音响起:“事情已水落石出了,老夫人容我告退。” “有劳将军。”杜老太妃淡淡地说道。 真是丢丑丢到外人面前了。 幸亏有南宫昭帮忙作证,要不然宜安的嫌疑怎么洗清? 老夫人打从心底感激南宫昭。 南宫昭走后,老夫人看了郭夫人母女一眼,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就转过身要离开,荣姑姑和丁夫人忙跟上去,一左一右服侍老夫人离开。 朱璧气结地看了一眼朱璺,眸子里依然带着不服气。 朱璺仍定定地看着南宫昭离去的方向,没有在意面前的这对母女带着偏执的恨意的目光。 “姑娘我们也走吧。”结香和朗月旁若无人地拉着自家姑娘离开。 她们刚走上通往廊檐的台阶上,老夫人就叫她一起过来。 朱璺只好跟过去。 老夫人被长乐亭主这么一闹,兴致索然,回到屋里时,正在屋里铺被的侍喜吐了吐舌,悄悄地拉起跟在后面的结香问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刚才不是出门去看新娘子吗。怎么回来就这样?” “不会是谁惹怒老夫人吧?” 结香悄声道:“哎,你说谁敢惹怒老夫人呢?” 中山王府初来乍到的,不太可能。 想来想去只有郭夫人和长乐亭主。 侍喜惊讶道:“难不成又在亲戚家里闹?” 几个婢女都不敢提名道姓,只是私下里小声议论着。 杜老太妃坐在榻子边皱着眉头,手里飞快地捻着十八子黑曜石佛珠。 大家都不敢说话,慢慢地退出了内室。 郭氏帮衬着郭夫人,命人帮长乐亭主换好衣裳后,就径直来老夫人这里想安慰几句,告诉老夫人绝不会有人传闲话。 就在她要跨进门时,正好迎面碰上五公主和丁夫人,五公主轻轻地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几个人一同出了院子。 这时屋里传来一声淡淡的话语:“宜安,过来陪祖母说说话。” 五公主等人听了,互视一回,慢慢地退出了院子。 朱璺飞快朝结香招手,吩咐她去厨房里端碗龙眼莲子羹过来。这是老夫人换季时最爱吃的粥了。 因为是老夫人的事,侍喜已经提前预备着温热好了,所以她叫住结香,自己拿着红漆描金的托盘盛了一碗龙眼莲子羹过来。 朱璺接过托案,送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放下佛珠,斜靠在大迎枕上,面色一片祥和,笑问道:“叫你来,你端了东西进来,我刚刚吃过喜酒,现在吃不上呢。” 老夫人吃不下是因为被朱璧气饱了,说是吃喜酒的原因,只是不想再让宜安记起这件事。 “是老夫人最爱的龙眼莲子羹。”朱璺笑着坐在榻旁边的黑漆嵌螺钿小几上,“知道老夫人吃不下,所以侍喜只帮着盛了一小碗,宜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东西,老夫人您也吃一点,心情一会就好了。” 杜老太妃听了,道:“宜安,那你现在心情好吗?” 朱璺摇摇头,不加隐瞒,“如果没有方才的事,宜安心情就很好,不过老夫人放心,这一切都是误会,等到了明天就是新的一天,宜安的心情又会好起来。” 老夫人想了想,叫侍喜再盛一碗羹过来,特意嘱咐不要加糖,宜安不喜欢吃甜的。 朱璺很吃惊,忙道:“老夫人,我是来陪您说话的,怎么变成了和老夫人要东西吃了?” “陪我吃,祖母才会吃得更香。” 说着话时,侍喜已经把羹端了进来。 “是不是不加糖的?”老夫人还特意地问了一句。 侍喜笑道:“老夫人放心。宜安乡主的这一碗没有加糖。” 朱璺只好接过托案。 看到老夫人心情比方才进门时好得太多了,侍喜也很高兴,对宜安乡主怀有感激,也只有宜安乡主能哄好老夫人了。 老夫人和朱璺各自吃了羹后,侍喜拿来温热的湿巾给她们擦拭后,才笑盈盈地端了托盘离开。 再一看老夫人面色好了很多,朱璺松了口气,道:“老夫人您要不躺下来,让宜安给您捶腿?方才您站的时间也很久了,腿应该很酸吧?” “不用了。”老夫人拉起她的手,一起坐到紫檀木折枝梅花贵妃榻,然后叹了口气,“叫你留在身边不是让你服侍祖母,这些活让侍喜她们做就好了。” 想起方才朱璧陷害朱璺的事,老夫人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觉得欠宜安太多了,尤其是郭夫人。 老夫人饱经沧桑的眼睛慈爱地望着朱璺,仿佛就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她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 “老夫人,您在想什么?” “宜安,你怪不对祖母偏心?” 朱璺笑道:“老夫人为什么这样话?老夫人一碗水端平,哪来的偏心,再说,就算有偏心,也是偏向宜安,宜安乐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祖母?” 朱璺的话带着点玩笑。 将方才有点凝重的气氛搅得缓和了些。 老夫人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若是长乐能像宜安这样大度那该多好。 真应了那句话呀,庶女上不得台面,和私生女差不多,见不了光。 哎。一步错,步步错。 也不知道老夫人为何叹这么多气,朱璺安慰道:“老夫人,你要是不开心就靠在这个枕头上,半眯着眼,想着一些开心的事,宜安替您捏腿,慢慢的心情就好了。” 老夫人点点头,靠在在枕头上,然后半眯着眼,捻着珠子,任由着朱璺不轻不重地捏着。 见宜安捏得很舒服,她差点要睡过去,这时她缓缓地睁开眼,道:“宜安,方才你六姐是故意诬陷你,我知道。” 朱璺抬头笑道:“我知道祖母会相信宜安。” “她惯用的伎俩,也不知道学谁的。”老夫人缓缓道,“这件事我知道你受了委屈。” “老夫人,事情的真相已经查清楚了,宜安不觉得委屈。”朱璺淡笑。 长乐亭主毕竟是老夫人的嫡女,而且史书上虽然没有浓墨描述过她,但是因为明康就提到了她,所以朱璺相信长乐亭主比明康活得更久,她是天生享福的命,嫁给了明康。(未完待续。) 246 敬茶 至于这中间的曲折,她相信事情会慢慢地朝着史书上所提及的结果发展。 所以她不觉得老夫人会惩罚长乐亭主,就算惩罚,长乐亭主也不会真记得曾经受过的教训,好在她有个显赫的身份,生在富贵人家,有权势倚靠,没有人能拿她怎样。 再说,记性差没烦恼。 老天这是偏爱长乐亭主。 可恨她为什么不穿越到长乐亭主身上,偏偏是在庶女朱璺的身上,还不由自主地喜欢上明康。 杜老夫人慢慢地就睡着了。 朱璺帮老夫人盖上薄被,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她刚出院门,就看见南宫昭的随从走了过来。 “宜安乡主,我们主公请你过去一趟。”随从毕恭毕敬道。 南宫昭方才帮了她,替她说话,她应该感谢的,朱璺同那人淡淡地点头,去见昭叔叔。 南宫昭站成走廊连接的亭子里,双手背在身后,正等着她。 朱璺看了过去。 南宫昭慢慢地转过头,看向她,因为背光,她看不清南宫昭的模样,她迟疑片刻,走进亭子里,心里想着怎么开口时,南宫昭已经请她坐下来。 朱璺轻轻地道谢一声,然后坐到了离南宫昭最远的木几上。 这时朱璺才看清南宫昭的深邃得如雕刻般的面庞。 旁边的侍女奉上石榴和莲蓉月饼,及茶点等。 月亮透过树梢洒进亭子里,南宫昭亲自上了茶水,递到她面前,然后禀退左右。连朱璺身边的侍女结香都在朗月的拉动下,退了出去。 南宫昭淡淡道:“气消了没?” 朱璺一直看着南宫烫杯倒茶,然后看着那杯茶送到自己手边。 她的手不由得往桌子边沿挪了挪,笑道:“听昭叔叔的话,好像很在乎我有没有生气?” 不承认不否认,只有问是不是在乎,南宫昭发现宜安越来越像个成熟的小大人。 “叔叔如果说在乎呢?”他擎着杯子淡笑。 朱璺咽了口水,忽然嘴唇发干,就端起杯子,向他示意后昂头饮尽。 南宫昭看向她,淡淡一笑,继而也饮尽杯里茶水。 他接着拿了一个事先切好的石榴,拿了一个小碟子,放了一点在上面,红色的石榴子讨人喜欢。 “就像一个个红宝石一样。”朱璺脱口而出地赞叹着。 南宫昭已经把碟子推到她面前,道:“这是叔叔亲自替你拨的。尝一尝甜不甜。” 没想到是替她拨的! 朱璺讶然。 她挤着笑:“昭叔叔,你怎么不吃?你拨了你自己吃,宜安想吃的话,就自己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说的什么话。小姑娘就是拿来宠的。”南宫昭笑道,话题一转,“看来你气消了。” 朱璺愕然。 小姑娘就是拿来宠的! 她内心巨震,被这句话深深地震憾,还没有回过神来,南宫昭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事。 朱璺只觉内心焦虑,就又端起杯子想喝口水润润嗓子,忽发现手中的杯子是空的。 南宫昭笑着替她添上茶水,这不忘问一句:“这么渴?” 我这可都是因为您刚才的那番话啊! 朱璺心里哀叹,又不好说出来,“嗯”了一声,双手端着杯子心不在蔫地喝,眼睛望着左右而言他。 她喝完一杯,心里长松了口气,怔怔地望着推至跟前的那碟石榴子。 “宜安,昭叔叔知道你受委屈了。”南宫昭道。 朱璺惊诧不已地摆手:“昭叔叔,您别这么说,宜安担当不起,这原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何况又是沛王府的后宅的纷争,昭叔叔也不好插手。相反我还应该感谢昭叔叔,刚才若不是您仗意执言,宜安就,就受了不白之冤。” “还好,你知道昭叔叔是向着你的。”南宫昭淡然道。 “可是,昭叔叔你为什么又帮着她?”朱璺不解,“你真得在现场?” “当然。”南宫昭的语气不容置疑。 朱璺也不再辩驳,虽然她心里清楚南宫昭是被她叫过去的,但是南宫昭说他在现场,谁敢反驳? 南宫昭就是真理。 朱璺淡笑:“宜安知道昭叔叔用心良苦。” “哦?你知道?”南宫昭大笑,“宜安,你说来听听。怎么用心良苦?” 想考她,呵呵,虽然这具身体的主人少不更事,但是她可不是吃素的。 朱璺笑道:“一句话,家和万事兴。昭叔叔,我说得对不对?” 南宫昭淡淡地点头,重复一句:“家和万事兴。宜安解得透彻。” 南宫昭说着,又替她倒了一杯茶。 老是让他倒茶,朱璺觉得失礼,就笑道:“昭叔叔,我替你倒茶吧。” “好。”南宫昭把茶壶递给她,朱璺礼尚往来一般地替他倒了茶,又替南宫昭拨石榴。 南宫昭看到她纤长的指甲用力拨着石榴,眉头微皱:“会不会受伤?” “受什么伤?”朱璺不解,拨石榴的动作暂时停了下来。 南宫昭笑道:“指甲。” 朱璺恍悟过来,吃惊地笑道:“没事。” 说了没事两个字,再也讲不出别的话了,感觉讨论的事情有点不合适。 南宫昭对她的反应仿若未闻,道:“宜安,你别拨了,昭叔叔不吃。” “为什么?”话一出口,她有点懊恼,怪自己多嘴了,难道又要等昭叔叔那句“为了保护你的指甲”! 朱璺索性放下石榴,道:“昭叔叔,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呢?” “没事,只是问问你气消了没。”南宫昭淡笑。 南宫昭也没看她一眼,自顾喝茶,然后转头看向天上的一轮明月。 朱璺讪讪地喝完杯里的茶水后,又替自己倒满,她喝了不少的茶水,想着就拿了一片茶糕咬了一口,喜道:“这茶糕好吃,我以前吃的都太甜了。这个味道正好。” 南宫昭闻言,转过身,眉头舒展,笑道:“知道你不喜欢吃甜的。” 言下之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听了这话,朱璺呛了一下,忙喝口水把到嘴里的那片茶糕咽回肚里。 南宫昭笑道:“我知道宜安是因为昭叔叔细致周到而感动。” 他的话语里带着戏谑,朱璺咽在肚里的茶糕,难以消化。 哎,昭叔叔为何这么关心她? 她何德何能,能让上天安排这么有权有势却又让她害怕的人帮助她,关心她? 昭叔叔是不是吃错药了? 朱璺想着又抬眼看着南宫昭,南宫昭闲闲地喝着茶,脸侧到另一边去,好像没有留意到她的目光正注意着她。 朱璺微转了身子,也侧对着他,出神地望着月光照耀下亭子的地面,讪讪地闲喝着茶。 南宫昭这时的视线才缓缓地移到她的身上,就如那慢慢穿行的圆月,最终落在亭子里的人身上。 月光掩映下的朱璺,面庞若那秋月一般皎洁。 这个小姑娘,天生带着光芒,从她六岁时,他就看出来了。 南宫昭摸了摸下颌,好像在思索什么。 他的目光从朱璺身上又重新移至亭子下面闪着银光的池塘里。 赏完荷塘月色后,南宫昭送她回去时,站在月洞门这边,没有再跨过去,他站如松般地,笑道:“明天的事,昭叔叔自有主张,你安心地陪着老夫人。” “嗯。”朱璺点点头,没有再多客套的话,就转身离开。 南宫昭苦笑,这个小姑娘真是不谙世事,帮她,她越来越是习以为常的态度。 次日当郭夫人看见朱璺陪伴着老夫人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反应,朱璺觉得奇怪,怎么连一声旁敲侧击的询问也没有? 因为昨夜的事,郭夫人收敛着性子陪着老夫人喝早茶,语气依然不能像丁夫人那样有底气,郭夫人嗯嗯啊啊了一会子,然后就心神不宁地出来了。 老夫人也没有留她,郭夫人感觉很没面子,走到院子里,仍能听到屋里依旧如常的的欢声笑语,这时前院蒋钰在郭氏的陪同下也过来了。 郭氏看到了郭夫人就先迎了上来,热情地笑道:“嫂嫂要出去吗?我正要带着觅儿媳妇给老夫人和你敬早茶。不如一起进去吧。” 郭夫人强笑:“不必了,都是一家人不用生分,觅儿媳妇,你去给老夫人敬茶就行了,心里不用记挂我。” 郭夫人说着就走了。 蒋全姑娘处于新婚的喜悦之中,昨晚被朱觅折腾得浑身酸痛,走路时下体都感觉费劲。 她没有把郭夫人放在心里,此刻全心全意的只有她的新郎,所以郭夫人走时,她只是淡笑着作了一揖,没有像郭氏那样再三挽留。 见郭夫人执意要离开,郭氏没有强劝,就笑着寒暄两句,才分开。 郭氏带着蒋全姑娘走进老夫人屋里时,丁夫人正说着桂花糕的事,丁夫人出了名的爱吃桂花糕,和老夫人口味都差不多。 老夫人笑道:“你不是真得喜欢吃吧?” “瞧老夫人说得,好像儿媳是故意说笑似的。”丁夫人也是出了名的会调节气氛的人。 老夫人正要说话,郭氏已携了蒋钰走了进来。 “来啦,盼着盼着终于来了。”丁夫人眼尖,先看到了,笑道。 蒋全姑娘满面羞涩的红色,这时那个磨磨蹭蹭的朱觅也小跑着过来了。 “新郎和新娘子都来齐了。”荣姑姑笑道。 虽然与蒋钰性子不合,但是看到这一对才子佳人,朱璺也打心底里喜欢。 “起得这么早去祠堂拜过来的吗?”老夫人眯着眼笑道。 朱觅和蒋钰互视一回,都示意对方回答,看到小两口这么谦让,老夫人笑得更开心。 老夫人道:“觅儿媳妇说吧。” “是,”蒋钰完全没有了先前飞扬跋扈的嚣张气焰,过了一会,才道,“老夫人,我们是一起随着嫂嫂去了祠堂拜过后来的。” 听了这话老夫人看了眼中山王夫人,打心底里对她赞许,所谓一代好媳妇,十代好儿孙。 中山王夫人的贤惠,老夫人很认可。 老夫人笑道:“难得你们妯娌和睦。” 郭氏忙笑道:“是老夫人教导有方。” 老夫人摆摆手:“罢了,罢了,可别说我教导有方了。沛王府里若能有中山王府一半的和睦,我就阿弥托佛了。” 郭氏自从昨晚领教了沛王府里的嫡庶之争后。 就觉得,在郭夫人母女对庶女宜安乡主不喜,处处针对她的情况下,宜安乡主还能长大成人,并且出落得容貌妍丽,真是个奇迹。 能在郭夫人的威势下生存下来,想必有什么过人之处。 郭氏想着笑看向朱璺,然后朝老夫人道:“吉时到了,有请新人给老夫人行礼敬茶。” 朱觅与蒋钰的面前就摆放了两张镶花的蒲团,一对新人跪下去,然后向正上首的老夫人行了礼,接着又向依次给各位敬茶。 老夫人呷了一口喜茶,笑着把侍喜递来的红包派发给了两位新人,两位新人道谢着。 荣姑姑、丁夫人都随了份子。 朱璺和朱璧的那一份也是老夫人出的。 蒋钰看了眼朱璺,面色平淡,叫自己的丫头把送给各人的礼物都分发了。 荣姑姑的孩子李卫道:“觅表哥,有没有卫儿的一份?” “卫儿真聪明,当然有喽。”朱觅特意地从袖兜里取出玉如意,扬了扬,道:“这是送给你的。” 李卫笑嘻嘻地接过。 李卫同公主的驸马李尚书一样,生得肤白得如敷了面粉一样。 跟在奶娘旁边的琪哥生得皮实,与李卫的长相完全不同,是两种风格的。郭氏很喜欢李卫这样的如女孩儿一般清秀的男孩,五公主很羡慕中山王夫人的琪哥小小年纪,就有男子汉气概。 两人就互相看得很顺眼。 荣姑姑笑道:“孩子还小,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他,他也不知道珍惜。” “姑姑,我看卫儿比想象中要懂事多了。要是不知道是好宝贝,卫儿会用自己的衣裳擦?” 看到李卫用袖角擦玉如意的样子,大家都笑了。 “琪哥也很懂事。两个人年幼相仿,却差了一个辈分。等琪哥长大了知道自己要称呼卫儿表叔时,不知道多有趣。” “俗话说得好,摇篮里的爷爷,拄拐杖的孙子,萝卜虽小却长在辈上。”丁夫人笑道,然后话题又很自然地引到新人身上,“等觅儿媳妇怀上后,两个小侄子跟在卫儿身后叫表叔那才热闹。”(未完待续。) 247 戒指(1) 蒋钰又羞又喜,面色通红,快滴出血来了。 敬茶后,蒋钰被留了下来陪老夫人说话,朱觅去了正堂。 老夫人道:“看到你和觅好感情融洽,我就开心了。夫妻之间贵在一个和字。” “和气生气,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老夫人的训诫,蒋钰一一应声点头。 老夫人见她乖巧就笑了。 丁夫人道:“我看觅儿媳妇昨儿只怕没睡好,这回坐着说起话来都觉得疼的感觉,老夫人不如让她回去休息。” 一听这话,蒋钰感激地望向丁夫人。 丁夫人淡笑着头已转至老夫人,望着老夫人发把那糕点送过去。 老夫人等人看了眼蒋钰,暗里暗笑,也认为丁夫人说得在理,谁都是从新媳妇的时候走过来的,会经历些什么事,大家都很清楚。 蒋钰不由得垂下脑袋,脸再次红得无以复加。 这样的蒋钰和沛王府里那个拿开水烫她的姑娘可不一样啊。 朱璺看着时,耳边传来老夫人淡淡的声音:“去吧。” “老夫人,孙媳不累。” “去吧去吧,别客气。”老夫人一席话说得大家轰笑,蒋钰脸红得被染色盘打翻了一般,垂下脑袋说声“是”,然后就满面飞红地出了门。 朱璺这时也要回去。 她想看看昭叔叔怎样处理那封信上的事。 昭叔叔会不会去听泉阁设埋伏。 在院子里,蒋钰和朱璺冤家路窄地遇上了。蒋钰和从前一样,一看到朱璺,就横眉冷对,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只不过她的嘴角还有上提,装成微笑的样子,但是看起来不是笑,反而使人看着觉得她更难看。 “宜安堂姑。”如果不是她压抑着不耐的声音,有点客套的语气,朱璺不会相信,眼前的蒋钰是她的亲戚了。 没嫁进来也算是世交了。 嫁进来,变成了她的二堂嫂。 竟然主动在没人之际,喊她堂姑! 哪根筋坏了? 如果不是这一声称呼,她也不会觉得蒋钰在打什么歪主意。 “是二堂嫂啊。”客气得无以复加,虚与委蛇迅速地占据了朱璺的脑海,她面上沾着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然后打了声招呼,朝他走去。 走近身边,朱璺才看清蒋钰脖子上若隐若现的吻痕,她不禁红了脸。 朱璺的视线落到别处去,热情地笑道:“恭喜你与觅堂兄缔结良缘,白首永偕。” “宜安,你可真会说啊。”听了这话,蒋钰对她的敌意慢慢打消了一点。 看她这副神态,朱璺就知道蒋钰被好话哄得很开心。 朱璺又附上一句:“堂嫂与堂兄可谓红叶之盟,惹人羡慕的一对。” 见朱璺这么抬举,蒋钰不好对她不客气,忍不住洋溢出幸福的笑:“宜安,这是堂嫂送你的见面礼。” 朱璺微愣,不自然地道:“堂嫂不是送过了吗?” “那个是人人有份,这个是单独送你的。”蒋钰淡笑。 单独送她的? “是什么?”朱璺有点不解,心里感觉不太舒服,她抬头望着笑容满面的蒋钰。 蒋钰见她有点迟疑,就把荷包塞在她手里,“一枚戒指不成敬意。” 虽然蒋钰很客气,但是不至于到这么好的地步。 朱璺掂了掂那枚戒指,装在荷包里沉甸甸的。 没等自己拒绝时,蒋钰已经笑着走远了。 等她们走出了院门时,结香谨慎地问:“姑娘信她?” 朱璺不语,把荷包递给结香,道:“挂在那棵梅花树上。” 结香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忙跑过去把荷包挂在老梅树下。 就在结香刚走回姑娘身边时,院门边突然围过来一群婢妇,其中一个婢妇喧哗道:“抓住她!” 等朱璺看清那些来人时,五六个虎背熊腰的婢妇已经包围成一个圈。 朱璺似笑非笑:“这是什么意思?” 结香也表现得很惊讶:“这是老夫人的院子,夫人们正在屋里喝喜茶,这一位是老夫人的七孙女宜安乡主,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个五官凶狠的婢妇上前一步,面色里带着满满的不屑,道:“宜安乡主,我们抓的是小偷!” 朱璺冷哼一声,果然小瞧了蒋钰。 那个贱人就算是结了婚,也没有想过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这里是老夫人的院子,你想抓小偷,也得经过老夫人的同意。”朱璺正说着时,老夫人等人已经听到了院里的争执,郭氏派了婢妇张刘氏出门看了一眼,没想到却看见觅儿媳妇带着的陪房大娘们正满面怒容地围着朱璺,又听到说什么抓小偷,张刘纸吓得头一缩,走进去把这件事禀报给郭氏。 张刘纸一禀报,老夫人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意僵住,紧抿着唇在众人簇拥下走了出来,看向外面,然后发现朱璺被几个大娘围在中间,老夫人的怒意迅速地窜起。 只见那几个大娘里有一个最嚣张的人,满面怒容道:“来人!搜她的身!” 郭氏忙先站出来,呵斥那几位不要脸皮的大娘:“你们干什么?有几个胆子敢对宜安乡主不敬?” 郭氏的话音刚落,蒋钰低着头慌慌张张地走进院里,一边走一边急着对她身边的婢女绿衣道:“怎么会不见了呢?掉哪去了?刚才我就走了这条路。” 绿衣扶着她直安慰:“夫人别急,一定会找到的。别急。按原路找,一定会找到。” 郭氏看到她这么神色慌张,就知道出了事,恰巧蒋钰也正好走过来了。 蒋钰抬头微愣,看到这阵势,就奇道:“李大娘在忙什么?” “夫人的戒指不见了,婢妇方才分明看见只有宜安乡下主接近过夫人,所以婢妇要搜宜安乡主的身,为夫人找回那枚戒指。” 蒋钰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看着朱璺,“七堂姑,应该不会是你吧。” “你心知肚明。”朱璺并没有说出戒指是蒋钰所送的事,第一句话就挫败了蒋钰的心思。 蒋钰正在下套,等着她狡辩戒指是堂嫂所送的话,可惜这个朱璺太过狡猾,说得话都是没有用处的的废话。(未完待续。) 248 戒指(2) 蒋钰心痛道:“七堂姑,你若是捡到了就还我,堂嫂有别的戒指给你,独这一个不行。” 郭氏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弟妹,什么戒指?” 蒋钰忽觉委屈道:“就是嫂嫂给我的那枚。” 郭氏一惊,“那枚戒指,是已故的婆婆留给你我二人的传家之宝,你怎么把它搞掉了?” “夫人这不怪我们夫人啊。”那个凶神恶煞的李大娘顿时变得很软弱,道,“我们夫人一直视若珍宝,又用自己绣的荷包装在身上,若不是有人故意靠近夫人偷走的,夫人的戒指怎么会不见的?”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郭氏急道。 传家宝可不能丢了。 蒋钰就在这时怀疑的目光落在朱璺身上,众人都看到她在怀疑朱璺,但是她却不说出来,只是看了好一会儿,好像朱璺矢口否认,让她觉得很为难,最终她倒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呼出来,勉强道:“算了,算了。找不到是我的命。” “弟妹,这戒指若是普通的就可算了,但它日后是要传给下一代的,你怎么能说算了?今日无论如何要找到,你在哪里丢的?” 蒋钰被逼无奈道:“方才在老夫人屋里时,还在,后来出来了,遇上,七堂姑,然后说了会话,我就离开了,刚走到院门边,突然就发现戒指不见了。只好沿路找回来。” 蒋钰说话时闪闪烁烁的,担心会误会到朱璺的身上,给朱璺的清白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朱璺虽然是庶女,若放在平常人家可能会目光短浅,偷东西有可能,但是蒋钰后知后觉,她不知道先前朱璺因为救驾之功,皇上赏赐了她很多东西,还有一千五百户食邑,与蒋钰的挂名的亭主是不一样的。 大家对蒋钰的话不太相信。 郭氏也不知道宜安乡主有多少财富,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宜安乡主只不过是个庶女,看中了那枚戒指极有可能。 郭氏有点两难地看了看朱璺,顿了顿嗓子,道:“宜安,你可捡到了一枚戒指?” 因为戒指是传家之物,郭氏有点急,但碍于众人在场,还要给亲戚们留下面子,就用“捡”这个字,正好朱璺也可以承认,给她一个台阶下。 谁知朱璺却不明白地道:“我没有见过戒指。” 蒋钰的婢妇李大娘嘴牙裂嘴一笑,道:“既然宜安乡主不承认,那么只好得罪了,搜!” “等等。”丁夫人喊了出来,冲蒋钰道:“觅儿媳妇,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觅儿媳妇刚进门第二日,给亲戚们刚敬完茶,现在又怀疑亲戚偷了你的东西,你觉得合适吗?” 蒋钰脸色青红不定,挤着笑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啊。只是有人怀疑,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不查清楚,对七堂姑不是更不公平吗?” “觅儿媳妇,你想过没有,今日一搜身,对宜安乡主的前途很不利啊,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传扬开去,我们宜安的终身大事怎么办?” “荣姑姑,你说的侄媳明白,不搜也罢,只是婆婆给的那枚戒指意义重大。”蒋钰说着头转向宜安,“你把戒指还来,二堂嫂给你换一个赤金的,怎样?” 朱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蒋钰一副难却的神色。 郭氏急于想找回传家的戒指,拔下手上的一枚金戒指,走上前就要给宜安截上,口内已经道:“这是堂嫂刚打的赤金牡丹面戒指,宜安堂嫂把这个送你。” 朱璺面色不变,淡然道:“堂嫂你还是自己收着吧。免得像二堂嫂那样,哪天记性忘了,还以为自己的戒指被人偷了。” 郭氏脸一红,想不到朱璺会毫不留情地驳斥她。 听了这话,蒋钰的嘴角微抽,貌似生气了道:“宜安,堂嫂自始至终没有说是你偷的啊,只是觉得若有人捡到了应该还回来才是。” “二堂嫂可真会做人,偷了东西的人才搜身,你既然没怀疑是我偷的,怎么敢纵容你的婢妇对我不敬,还想搜我的身!” “不管怎么说,你也怪不到堂嫂身上,堂嫂自始至终可曾说过你一句坏话?”蒋钰这番话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以显示她的善良大度。 朱璺冷笑一声:“那你的意思,你的婢妇是不听你的劝告,忤逆主子,与你无关啰?” 蒋钰沉默不语。 “既然这样,要这些违逆主子的婢妇又有何用!还不快捆起起来!” 郭氏道:“宜安,你别生气,几个婆子的话别当真,堂嫂一会就惩戒她们。堂嫂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捡到戒指?” “没有。”朱璺一口否定。 “胡扯!”李大娘脱口而出地驳道,方才她可是一直跟着自家姑娘,然后看着荷包传给了朱璺,虽然不能讲明,但是这个荷包一定在朱璺身上。 所以李大娘说这句话时,底气十足。 郭氏看了李大娘一眼,没有驳斥她。 反倒是旁边的荣姑姑喝道:“主子在这里说话,你一个下人插什么嘴?” 蒋钰这时暗地里望了一眼李大娘,李大娘心中有数,卖惨道:“五公主,是我这个婆子的不是,但是这枚戒指意义非同小可,婢妇只是急着想把戒指要回来。” “你为何这么肯定戒指一定在宜安乡主身上?难道你看见了?”荣姑姑缓缓地问道。 李大娘笑道:“我们夫人从屋里出来到院门外面,只接触过宜安乡主,实在没有办法不怀疑是宜安乡主所为。也许婢妇说‘偷’这个字眼,难听了些,但确实找不出什么更合适的字眼,才能不冒犯宜安乡主,俗话说得好,小时偷针,长大偷金。日后保不准还会偷什么更贵重的东西呢,既然愿意做贼,就不怕脸没处搁了,今日大家都在,有没有当贼,搜一下,就能证明。” 荣姑姑的嘴角微抽,想不到太尉府里出来的婢妇这么没脸没皮,她是当真没见识过朱室的规矩么?说起来句句膈应碜牙。 蒋钰已经柔声地嗔道:“大娘,别说了。” “婢妇不出头,夫人的戒指怎么办?那可是中山王夫人亲自传给夫人的啊。”李大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好像要为了一枚戒指做好了掉脑袋的准备。 她的表现给人看了就是一个忠诚的婢妇。 丁夫人不屑地冷哼一声。 郭氏见李大娘护主心切,也不想惩戒她。 何况李大娘说话底气十足,她已经完全相信戒指是宜安所拿。 郭氏打破尴尬的气氛笑道:“老夫人觉得宜安乡主要不要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样问话,其实带着点陷阱,不过郭氏小瞧了老夫人的阅历。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郭氏就吓得一哆嗦,垂下脑袋。 老夫人沉声道:“这戒指,你可忘了,是我传与你们婆婆的。” 一席话说得蒋钰和郭氏都红了脸。 老夫人又道:“宜安一直是清白的,无须证明给任何人看。” 老夫人一锤定音的话,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偏偏那个李大娘要卖弄自己的老脸,上前一步,作了一揖禀道:“老夫人,有你这句话,婢妇当然是信,但是婢妇怀疑戒指是在宜安乡主身上,也不是无凭无据啊。不仅婢妇可以作证,我们夫人身边当时还跟着的几个婢女都可以作证,这段路只有宜安乡主接触过我们夫人。” “觅儿媳妇在屋里也接触过我们,难不成我们都有嫌疑,要偷觅儿媳妇的戒指?”丁夫人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 李大娘脸色一变,忙辩解道:“婢妇可没这个意思。而且方才我们夫人也说了,在屋里时戒指还在呢。只是出了门,遇上宜安乡主后,才不见的。” 丁夫人嘴角又是一抽,冷哼一声。 蒋钰好像很害怕事情闹大,搞得亲戚们之间不愉快似,道:“就是一枚戒指,宜安若说没拿就算了,大娘,不用管了。” “怎么能算?这戒指是一代代传下来的。”郭氏欲言又止地驳了蒋钰后,犹豫兼怀疑的的目光就落在朱璺身上。 朱璺面色不变,冷冷地看着蒋钰,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故意把戒指送她,然后又说是她偷的。 幸亏她留了心眼,对于突然转变态度的人提高了警惕。 “二堂嫂,方才你取出一个荷包说那里面装了戒指,但戒指长的什么样子,你没有打开,宜安也并没有看到。荷包你自己拿出来,后来放在哪里,你自己好好想想,怎么能张嘴就乱攀咬人呢?” 蒋钰心里气结,面上不露出一丝一毫的愠色:“七堂姑,我没说你什么不是啊。” “你的婢妇说是我偷的,这意思难道不是二堂嫂的意思?既然你默许了你的婢妇无凭无据地污蔑我,就代表了二堂嫂的意思,除非二堂嫂能把这婢妇的舌头割下来,我才相信,二堂嫂没有张嘴咬人!” 又想陷害人,又想立白莲花的形象,想要鱼和熊掌兼得,可真难为了蒋钰。 蒋钰眨眨眼睛,不可思议道:“你的心这么毒?我的婢妇只是怀疑你,何况这件事十之八九就是你干的,你凭什么要割掉李大娘的舌头。” 凶神恶煞的李大娘,在听到朱璺想要割她舌头时,吓破了一半的胆子,气焰收敛,向夫人央道:“夫人啊,想不到这个姑娘心肠这么毒,婢妇早说了,有好东西不能让庶出的看到,庶出的没见过世面,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要。” 蒋钰把李大娘护在身后,冲朱璺冷哼一声:“宜安你不如自己拿出来。这个戒指真不值什么,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更好的。” “夫人何必跟她废话,到有没有偷,搜一下就知道了。”身后的李大娘叫嚣道。 蒋钰瞪了李大娘一眼,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蒋钰转而望向老夫人道:“老夫人,这枚戒指是传家之物,孙媳妇不小心落下叫人捡去了。孙媳妇有罪。” 老夫人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 听蒋钰这么说,众人就把怀疑的目光放在朱璺身上。 大家都有点犹豫,若真得从宜安身上搜出来,那么该如何收场! 朱璺看向老夫人,道:“宜安虽然出身卑微,但绝不会做那鸡鸣狗盗之事,老夫人,既然二堂嫂要搜,就让她搜好了,宜安身正不怕影子斜,问心无愧。只怕是二堂嫂的身边人拿的说不定,毕竟与二堂嫂接触最近的人不是宜安,是她的婢妇啊。” 蒋钰听到她坚定的语气,心里冷笑,生气道:“宜安就算你不承认是自己捡到的,也不该污蔑我的人。我身边的人手脚干不干净我心里有数,若是不干净,也不会陪嫁过来。二堂嫂想不到,七堂姑会挑拨我们的关系。” 她的话音一落,郭氏觉得朱璺让人寒心,今天幸亏郭夫人和朱璧不在这里,要不然又不知道会牵扯出什么事情。 郭氏道:“宜安捡到戒指的事只是件小事,你捡到了堂嫂会送些其他的礼物送你当作答谢。朱璺道:“大堂嫂若能证明戒指不是宜安捡的,也与宜安无关,我手上戴的这只镯子就送与大堂嫂。”说着她亮起了自己的手镯,那镯子水头很足,看起来就像是就是无价之宝。 老夫人晃了晃眼,心里纳闷宜安什么时候有这个镯子的。 郭氏见了神色微变:“宜安,你既然已经有了这些好东西,所以,那戒指对你来说也不是稀罕物对不对。” “是啊,既然不稀罕戒指,就请还回来呗。”蒋钰也不忘趁机说道。 朱璺淡笑:“二堂嫂说得对,不稀罕的东西,谁要就拿去。只是我人微言轻,说是二堂嫂的身边人干的,二堂嫂又不信,既然想查清楚,你我在老夫人这里都是小辈,要查也应该由老夫人亲自审问,二堂嫂不经过老夫人同意,嫁入我们朱室第二天,就向小姑子发难,只怕不妥吧。” 嫁进来第二天就给小姑子坏脸色,说出去会让人笑话。 蒋钰红了脸。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和李大娘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的缘故。(未完待续。) 249 发难 不过这个朱璺实在太厉害,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蒋钰在看到老夫人不善的目光时,面色微惊,嫁入朱家的第二天,老夫人就要对她失望了。她忙弥补道:“老夫人,我只是——” 越想弥补越错乱。 老夫人冷冷地打量一眼蒋钰,蒋钰一怔,后背冒着冷汗,她突然间想起老夫人历经三朝,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越是狡辩越让老夫人反感她。 被老夫人看得蒋钰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垂下,老夫人死死盯着她的目光才转而温和地移到朱璺身上,老夫人只是望着她们,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人传郭夫人和长乐亭主来了。 众人错愕。 她们来得可真巧。 大家不知道的是,郭夫人母女是蒋钰叫来的。 朱璺曾经把郭夫人母女治成什么样子,朱璧跟她说起来时,还眼带泪花呢。今日就让郭夫人母女瞧瞧,她是怎么对付庶女的。 有让郭夫人母女瞧见自己的厉害,蒋钰想着有点飘然,就将方才老夫人看她的目光抛之脑后。 郭夫人母女心虚地走进来向老夫人请安,然后朱璧就打了个喷嚏,好像受凉了一般。 老夫人微蹙眉头,昨晚的事朱璧难道忘了。 这个时候但凡要点脸,都不应该跑过来。 “长乐,还是昨晚落水冻得吧?”丁夫人似笑非笑。 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朱璧听着就红了脸。 蒋钰有所耳闻,听她的陪房李大娘提起过,风言风语的好像是朱璧落水,然后把责任推到朱璺身上,没想到当时现场有见证人,南宫昭一句话,就把朱璧的坏心思打回原形。 蒋钰这回要逞能,让她们看看,什么才叫手腕。 郭夫人对丁夫人的话置之不理,朝老夫人道:“昨夜天凉,长乐没盖好被子,不小心受了凉,已经没事了,媳妇特意带长乐过来向老夫人请安,也来见见她二堂嫂。” 郭夫人说着又对朱璧道:“长乐,你不是有话要对你二堂嫂说吗?” 朱璧听了她母亲的暗示,笑意盈盈地走至蒋钰跟前,“二堂嫂,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虽然要改口叫二堂嫂,有点不习惯,但此刻,她就是要羞辱朱璺,特意地亮了亮自己的礼物,蒋钰也故意地当着面把礼物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块赤金的镯子。 蒋钰笑道:“呀,长乐你送的礼物太贵重了,二堂嫂怎么敢收?” “这是长乐的心意,大堂嫂当日入门时,长乐也送过一只呢。” 郭氏笑道:“是啊,长乐亭主出手一向大方,二弟妹你再客气就生分了,快收下。” 郭氏说着又叹了口气。 长乐就不解地问道:“堂嫂在叹气吗?是不是我送的礼物不够好?” 郭氏刚要解释,蒋钰抢先笑道:“长乐,你别想多了。你送的真好。我很喜欢。大堂嫂叹气,不是因为你,而是——” 说到这里,蒋钰话语一顿,故意没有继续说下去。 朱璧笑问:“而是什么?” “你还记得大堂嫂给我的那枚戒指吗?”蒋钰压低声音道,仿佛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似的。 朱璧一愣,点头道:“当然记得。我母亲也有一枚。” 蒋钰点头肯定道:“就是那枚戒指,丢了。” “长乐亭主,我们夫人的戒指不是丢了,而是被偷了。”后面的李大娘忙解释道。 蒋钰嗔道:“大娘不要说了。” 蒋钰说着目光故意地看了一眼朱璺,然后视线又落回朱璧身上,道:“反正就是丢了。我们这里正在找戒指呢,可巧你来了。” 郭夫人听了笑道:“那我们来得可真不巧,老夫人,请容我和长乐退出去,你们继续查吧。” “大嫂,别这样,人都来了,还特意避出去做什么,不如就站在这里,帮忙找戒指吧。”郭氏笑道。 郭夫人看了一眼老夫人的脸色,见老夫人没有任何的表示,郭夫人就放下心,拉着长乐走到郭氏身后,静静地看热闹,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郭夫人母女平静得让朱璺心里觉得奇怪。 蒋钰又开始卖弄起自己的处事之道,道:“本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但是宜安,你的嫡母都已来了,不如你就承认了吧。好歹给你嫡母留点面子。若真得从身上搜出来,对你,对你的嫡母的名声都不好。” 郭夫人突然就大吃一惊,神色难堪,好像刚刚才知道,原来大家都在怀疑是朱璺拿了戒指! 她想站出来询问,但是扭过头看了一眼老夫人后,又失声。 因为老夫人的脸色也很难看,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眸子里含着淡淡的怒意。 郭夫人的表现让众人都容易相信,这件事她自始至终不知情。 且朱璧也是睁大眸子不可思议的表情,这也让大家相信她也不知道。 她们的反应在告诉大家,这件事与她们毫无关系。 是不是蒋钰与朱璺之间有什么误会,大家还不太敢确定就是蒋钰故意的。 照理说,蒋钰刚嫁进中山王府,没有道理故意地向小姑子发难。 毕竟她是做媳妇的人,不再是蒋府的姑娘了,来到新环境,多少会学着点眼色,从大局着想,在长辈这里获得贤惠识大体的印象分。 蒋钰不会在这风口浪尖时做这种蠢事吧。想到这点,在场的人中,就有几个心里动摇,慢慢相信了蒋钰的话。 蒋钰说着说着,眼底蓄出了盈盈的泪光,因为朱璺始终不肯松口,朱璺不松口,又不能搜身,那么这枚戒指就要眼睁睁地失去。 蒋钰哽咽道:“宜安,你想要什么样的戒指,二堂嫂都能从嫁妆里挑出来给你,可是这枚戒指真得值不了多少钱,就算拿到典当行里,也换不了几个钱,你拿别的也罢,二堂嫂这里的礼物你随便挑,二堂嫂知道你还不懂事,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不敢承认,你放心,只要还给二堂嫂了,长辈们只会赞扬你的实诚,不会批评你的。” 郭夫人总算听明白了似的,若有所思地望向老夫人。(未完待续。) 250 生非 郭夫人反常地没有落井下石,让丁夫人和荣姑姑都觉得奇怪。 尤其是丁夫人,心里纳闷着,这郭夫人今日吃错了药,还是被昨晚的事吓懵住了? 怎么一直安静如鸡呢? 旁边朱璧故意压低声音,但是声音不大不小地传入在场的每个人耳中,她同自己的母亲在窃窃私语:“又当小偷?” 郭夫人忙悄声道:“别乱说话。” 郭夫人说着目光就带着怒意与不平望向朱璺。 “只怕宜安乡主眼皮子太浅,见那戒指造型独特,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吧。”李大娘仍不忘添油加醋。她是一口咬定了朱璺是小偷。 主仆两人的双簧说得唱得好听。 朱璺冷眼看着这一对主仆。她真是荣幸之至,可以逼得蒋钰嫁进来的第二天,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蒋钰正在招摇着她那只得瑟的狐狸尾巴。 什么时候把她的这只尾巴砍断了,她才知道收敛。 先前还说蒋钰不是灯下黑,现在朱璺要收回自己的话。 蒋钰并不知道沛王府人事的利害关系,她还以为今日的沛王府,还和上巳节时所见的沛王府一样,还以为郭夫人深受沛王爷器重,得到老夫人的偏爱,还以为长乐亭主在府里的地位要高过庶女,还以为老夫人最宠家的孙女是长乐亭主,当然这些变化,郭夫人母女不告诉她,依然到处显摆时,很少有人了解得一清二楚,顶多大家会奇怪,老夫人对宜安乡主越来越偏爱。 蒋钰想要逞能,却不能知己知彼。 她犹在以情动人道:“宜安,我知道你喜欢那枚戒指,要不然你不可能一直抵赖,但这枚戒指真得对我很重要,老夫人就在这里,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给你。”蒋钰说着又眼眶又渗出一层淡淡的水雾,好像受了欺负一般,然后顿了顿沙哑的声音,气息不稳,“李大娘明明看见了只有你与我接解,你却偏偏不承认捡到了。” 蒋钰说着目光求助性地落在李大娘身上。 李大娘就扑通跪到了朱璺跟前,拽着她的马面裙,央求道:“乡主,发发慈悲,奴婢再也不敢说是您偷的。婢妇知道是乡主捡的,还请乡主把戒指还给我们夫人。” 朱璺气结,从这老妇的乌爪下扯出自己的裙摆,只可惜刚做好的裙子,料子昂贵得很,却被这婢妇揪扯得变了形。 结香心疼不已,道:“我们姑娘裙子衣料贵重很很,老货你没见识吗?自己把戒指丢了,就迁怒于我们姑娘,还故意把姑娘的裙子扯坏了。老夫人您看看,我们姑娘的衣裳,这可怎么是好?” 结香说着就展开给老夫人看。 朱璺低头也看了眼方才被李婆子扯坏的地方,蹙眉不已。 偏偏那李婆子卖自己的老脸,还以为自己多有面子似的,大言不惭,也没有任何歉意的表情,只是道:“宜安乡主,您损失了一条裙子就心疼成这样,你这条裙子能同我们夫人的戒指比吗?我们夫人失去戒指那才叫真正的心疼!” “呵,你这老货,你主子戒指丢了,找不到就迁怒于我们乡主,还公报私仇,故意扯坏我们乡主的衣裳,连句谦意的话也没有。真以为我们姑娘是好欺负的?” “掌嘴!” 结香的话音刚落,就传来老夫人淡淡的声音。 老夫的心腹陈大娘就走上前,李大娘见了得意忘形,就在她以为陈大娘要对惩戒结香时,“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声落在她自己的脸上。 李大娘被打懵住了!她惊讶地张大嘴巴,吃怔地看着陈大娘。 陈大娘面无表情地返回老夫人身边,这时李大娘才知道原来老夫人说掌嘴的是自己! 被这么多不同的目光盯着,她顿时感到无地自容! 身子微颤,强忍着羞耻心缩回脖子,伸出一只手捂着脸上被钉下的羞辱的耳光,低垂下脑袋。 蒋钰也随着这一耳光,把方才作戏的心思吓跑了。 她睁大眼睛仍然震惊之中。 这时老夫人又开口道:“宜安的这条裙子坏了,你今日想办法赔出一条还与宜安。” 蒋钰心颤了下。 虽然老夫人的口气极为平淡,但是话语的份量很重,每个字都砸在她的心上。 朱璺的裙子刚刚被抓坏,老夫人就反应这么大。 可是她说了戒指的事,老夫人却一直没有开口,替她讨回公道,老夫人难道要当着众人的面偏心? 朱璺这时福了一福,淡笑:“多谢老夫人替宜安讨回公道。” “老夫人,是宜安穿的料子太廉价了,我的婢妇只不过轻轻碰了下,怎么就把衣裳扯坏了?这不关李大娘的事。” 郭夫人忙扯着嗓子顿了一下,蒋钰听见了,不解的目光落在郭夫人身上。 郭夫人语气平淡地暗示道:“宜安和长乐身上的衣裳料子,都是老夫人的压箱宝贝,这料子很名贵,你没见过是有的。” 郭夫人的话说完,蒋钰就红了脸。 她稍作镇定,然后望向老夫人,“孙媳妇今日就还一条回去。只是料子怕不能和老夫人的比了。” 老夫人没说话。 蒋钰忽觉得自己一直自导自演,老夫人压根就不相信她说的。 她的脸色白了白,迅速地调整好懊恼的心态,道:“可是老夫人,您替七堂姑主持公道,为何孙媳妇受了委屈,你就不闻不问呢?” 听了蒋钰的话,众人眨眨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竟然有人敢当面暗示老夫人偏心? 郭氏吓了一跳,忙道:“二弟妹,老夫人自然是帮理不帮亲,你这样说就是不孝了,还不快向老夫人赔个不是。” 难为郭氏还给了蒋钰一个台阶下,荣姑姑和丁夫人刚到嘴边的带着怒火的话语咽回肚里。 荣姑姑心生异样,想不到这蒋济的女儿这么无理取闹,才嫁进来第二日,不光给宜安脸色,还要指责老夫人! 她有几个胆子! 太尉府里走出的姑娘都是这副德性吗? 荣姑姑的目光不由得落在蒋钰微凸的小腹上,听说蒋钰怀了,所以大家才急着要把她嫁过来。 想一想她未婚先孕,就知道有多不堪了。 没脑子也没条理性的女人才会干出这种丑事! 蒋钰见老夫人面色同荣姑姑一样的不善,忙要弯腰道歉,老夫人沉冷的声音已经打断了她的作秀,“不必了。你想要我怎么主持公道?” 蒋钰脸一红。 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机会,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心里最想说的话,“老夫人,孙媳妇的戒指极有可能是宜安所拾。孙媳妇只希望老夫人劝说一下宜安,把戒指还我。” 老夫人点点头,问向朱璺:“你捡到她的戒指吗?” 朱璺摇摇头道:“老夫人,宜安虽然是庶出,但是不愚钝,根本就没见过二堂嫂的戒指是什么样的。至于二堂嫂把戒指弄丢了,是她自己的问题,请老夫人明察。” 这时看热闹的朱璧实在忍不住了,眼睛打量着庶女两圈,然后带着一抹讽笑道:“或许真得被妹妹捡到了,妹妹,不承认也许是藏起来了,所以才敢谎称自己没捡,说不定就藏在她的丫头身上。” 蒋钰轻轻叹了口气,眉头深深地皱起,声音里带着急切,道:“六堂姑的话提醒了我,也许戒指已经被七堂姑转移别处了。” 蒋钰说着目光落在李大娘身上,道:“大娘,你进来时,可发现七堂姑有什么异常之处?” 李大娘低头寻思一回,道:“奴婢进来时正看见乡主和这个婢女说悄声话。我敢确定戒指一定还在宜安乡主身上,如果她身上没有就是当时交给了这个婢女。” 朱璺强压下内心的怒火,眉宇间流露出的只有淡淡的不满,冷哼一声:“二堂嫂嫁进我们朱家,看来不是想好好过日子,是想兴风起浪,宜安承认,错看了二堂嫂。二堂嫂是决定要同你的婢妇一起,执意搜身吗?这一搜身,二堂嫂就要害宜安日后难以立足,二堂嫂决定好了?执意要让宜安无法立足,是不是?” 蒋钰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李大娘,李大娘会意,上前一步,也不等蒋钰同朱璺再客套,就掀起她的袖子,道:“对不住了,婢妇这样做,也是为宜安乡主的名声着想。搜身才能证明乡主的清白。” 一语未了,只听“啪”的一声,李大娘的脸上早已着了朱璺的一掌。 朱璺顿时大怒,指着李婆子,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来乱碰我的衣裳。” 李大娘被找懵了又被骂怔了,毫无回击之力。 这个情形看得丁夫人和荣姑姑大快人心。 打李大娘的脸就等于打了蒋钰的脸。蒋钰想不到朱璺会是这么麻辣的性子! 李大娘一个早上就被赏了两个耳光,如果说老夫人给的那一耳光,叫她恨不得钻进地洞里,那么一个小小的庶女也打她,再不回击,就会被人鄙视到尘土里了。 李大娘回过神来,上前不由分说就要甩朱璺一个耳光。 这时朗月出其不意地一拳捶在她的肚子上。李大娘一个趔趄不稳,跌倒在地,杀猪嚎一般地嗷嗷直叫。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蒋钰措手不及。 竟然没想到朱璺身边的侍女都这么狠! 蒋钰气怔,指着朗月:“反了,反了,竟然当着老夫人的面,打骂老人,真是不懂得尊老爱幼!快把她抓起来!” 蒋钰身边的几个婢女就要动手,老夫人淡淡地喝止:“慢着。” 侍女们互视一回,忙又站定,左右为难,进退不得。 “觅儿媳妇,你这个婢妇再不管教,怕是把自己当成主子了。当着主子的面欺负少主子,难道你也不管一管?” 蒋钰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蒋钰又气又羞,气的是老夫人不管她的事,羞的是不管就不管,还要帮着朱璺教训自己。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果然正如朱璧所言,偏心偏到家了。 老夫人好像洞悉了她的心思,冷冷道:“你是不是责怪我这个老骨头偏向我的七孙女,而不护着你这位刚入门被众人抬举的太尉府千金?” 老夫人话里的酸味院里的人都能闻得到。 李大娘忙道:“老夫人,我们夫人没这个意思。” “住嘴!就是你这个老娼妇正经事不干,仗着年老,姑娘们叫你一声大娘,就狗仗人势,天天作耗,无事生事!” 李大娘被训得老脸没处搁,缩着脖子讪讪地退到后面。 蒋钰忙道:“老夫人,大娘是好心好意替孙媳妇找戒指。何况我原没有想过和七堂姑不和,纯粹是偶然,因为戒指一事。” 老夫人训斥道:“最好没这个心思。宜安不是你想污蔑就能污蔑的。” 蒋钰脸飞红,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这是羞辱的泪。 她泪眼婆娑道:“老夫人,明明是有人证,能证明七堂姑有最大的嫌疑,老夫人却视而不见。” 蒋钰的话非常大胆,在挑战老夫人的权威,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 郭夫人母女都不由得佩服起她的胆大妄为,连她们自己都没敢这样顶撞过老夫人! 何况是个初来乍到的新媳妇,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蒋钰望向老夫人时的目光,眨都没眨一下,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好像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 老夫人的目光微眯了眯。 院子里一片死寂,看不出新婚的喜庆。 朱璺打破沉默开口道:“二堂嫂执意要让宜安日后无立足之地,丑话先说在前头,若是二堂嫂污蔑,日后你我老死不相往来,若是宜安所为,二堂嫂想要怎样揭丑,都可以。” 她说得绝决,让蒋钰稍有迟疑,不过蒋钰的目光在落到李大娘肯定的眼神上时,蒋钰道:七堂姑这是你说的。和我无关。” “既然无关,你还想搜身吗?”朱璺冷笑。 蒋钰犹是表现出伪善的大度,和郭夫人的行事手法简直一模一样,看着叫人恶心。 “搜身是为宜安好。二堂嫂为了证明你的清白,迫不得已要搜一次身,宜安你有什么好拒绝的。”她无赖地说着这番流-氓话,大言不惭,卑鄙得连郭夫人母女都自愧不如。(未完待续。) 251 搜身 蒋钰的话让老夫人蹙眉。 太尉府的姑娘怎么会是这副丑陋阴损的德性? 蒋钰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印象大打折扣。 郭氏也有点尴尬。 二弟妹说的话这番话只有傻子才信,虽然先前听说过沛王爷的七女痴傻,但是接触的次数多了,中山王夫人慢慢地发现那些都是讹传。 “好啊,宜安怀疑是二堂嫂贼喊捉贼,为了证明二堂嫂的清白,也让宜安搜搜身。”朱璺以牙还牙,冷冷道。 蒋钰不怒反笑:“宜安,你不相信二堂嫂为你好,难道是心里藏奸,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是不是为我好,有老夫人裁夺,还轮不到二堂嫂下定论。宜安是无辜之人,被二堂嫂有意歪曲人品,二堂嫂脑子坏了,才认为你的言行举止是为别人好。” “你——” 荣姑姑忙道:“宜安,别说得这么凶。如果是误会,老夫人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听荣姑姑这么说,蒋钰刚到嘴里骂人的人话又硬生生地吞回肚里。 “既然二堂嫂非要搜,宜安不用你搜,荷包自己就能掉下来。你等着我脱给你看便是了。”朱璺说着当众就要解扣。 老夫人急了,松开荣姑姑的手,叫她上前制止。 荣姑姑忙走近及时地按住朱璺的手,劝道:“荣姑姑信你,别脱了。看你被欺负成这样,老夫人的眼泪都快被逼出来。” 一席话说得众人心里一惊。 大家的目光齐齐地落在老夫人的眸子里,虽然并没有像荣姑姑说得那样夸张,但老夫人眼底的确闪着点泪光。 郭氏打了一惊,忙道:“老夫人别生气,这件事的确存有误会,没有人想故意欺负宜安乡主。是不是二弟妹?” 蒋钰想不到老夫人的反应这么大。 她忍不住接话郭氏:“大嫂说的是。七堂姑长得好看又能说会道,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哪轮得上人欺负七堂姑。” 还敢说! 荣姑姑不满地看了一眼觅儿媳妇,原来她是这个样子的。 丁夫人不打算给这位新进门的小媳妇好脸色了,呵呵笑道:“那你的意思,是执意要宜安当众脱衣裳?” “我没有这个意思。”蒋钰忙自我辩解,“宜安能有办法证明戒指不在她的身上,孙媳妇就给七堂姑陪个不是。” “想证明很简单。还有个法子。”朱璺冷笑一声,“叫你的婢妇都站直了,我派个人搜搜她们身上,若是戒指从她们身上找出来,正好也证明我的清白。” 大家听了都觉得有道理,若有所思地点头。 虽然她伶牙俐齿,但若是戒指没有从几个婢女身上搜出来,那样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终还要从她身上搜? 丁夫人忙道:“宜安,若是被她的婢妇藏到别处去了,那你岂不是还要被无辜搜身?听姨娘一声劝,别和新来的二堂嫂计较,有老夫人护着你,谁敢对你不敬?” 丁夫人不相信朱璺会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姑娘。 蒋钰表情凝重:“我不会同七堂姑计较,我怀疑是七堂姑捡到,七堂姑又怀疑是我的人手脚不干净,我觉得很冤呢。七堂姑非要缠着查我的下人,那就查吧,不过二堂嫂的丑话也说在前面,若没查到,就轮到查七堂姑。” “好啊。”朱璺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不过为了防止下人互相串通,必须分开查,” 朱璺说着看看四周,“李大娘就站在那棵老梅树下,这几个站在那边李子树下,这一个站在桃树下,分开了,一个一个细搜。” “有必要这么谨慎吗?”蒋钰冷笑一声,“我的人我可以拿项上的人头保证都是干净的。” “二堂嫂,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真查出来,你就砍掉自己的脑袋?”朱璺微笑道。 蒋钰气得表情扭曲,因为急于想从她身上拿回荷包,就向李大娘使个眼角,“你们都按照宜安乡主的吩咐站好,等搜过身就去搜宜安乡主的身。” “是。”李大娘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这个宜安乡主可真会拖延时间啊。 不过没事,只要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朱璺,稍有点风吹草动,她就可以立马指出来。 量她也不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把戒指转移他处。 丁夫人看了眼李大娘,冷淡地道:“你们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在你们身上搜出来,定要严惩不贷,断一只手是肯定的。中山王夫人的意思如何?” “这个自然。家规就有这么一条。下人偷主子的东西砍左手。”郭氏点头。 蒋钰的几个婢子面面相觑,吓得不敢吭声。 李大娘只道这些话是唬弄人的,她不相信真得会这么做。 她一步三回头地盯着上朱璺,走到了老梅树下,然后朱璺故意上前一步,蒋钰阻道:“难道七堂姑要自己搜?” “是啊。”朱璺装作不理解她的表情,淡然回应。 蒋钰冷哼一声,好像已经识破了她的诡计,“那怎么行?你自己的嫌疑都没洗清,就算要搜查,也不能由你代劳。” 老夫人就朝自己的心腹陈大娘示意,道:“你去搜身。” 大家再无异议,朱璺笑退后面,杏眸故意朝结香使眼色。 李大娘正死死地盯着她的举动,看到这反常的表情心生异样,也顾不得望其他的东西,就这样睁大眼睛看着宜安乡主接下来会做什么。 李大娘认定了戒指在宜安乡主身上,只要她传给身边的侍女,她就立马汇报给众夫人。 陈大娘已经走近搜了搜她的身。 朱璺瞧了一眼,道:“大娘应该把她的外套脱下来,仔细搜搜,现在有一个作弊手法,就是在外套里缝个里衣,然后把东西放在夹层。” 李大娘十分生气,“脱就脱!等下宜安乡主你是不是也要这么被搜查?”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指望和主子一样的待遇?宜安乡主就算被搜查,也轮不到你这个奴才说话。” 陈大娘一边说一边搜,细细地摸索着袄子的边缘,一无所获。 李大娘望着朱璺,面露得意之色,那神情仿佛在说,一会就轮到你了。(未完待续。) 252 断手 在看到陈大娘顺手把她的衣裳搭在老梅树斜伸出来的枝干上时,朱璺淡笑不语。 陈大娘又上上下下搜了一遍。 蒋钰的另外几个婢女站在树下在等着搜身。 看到李大娘被搜得这么仔细,蒋钰懊恼,明明装戒指的荷包就在朱璺身上,却还被这个朱璺钻了空子,搜到了自己人身上。 叫她怎么不生气? 蒋钰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沉,这分明就是拖延时间。 她没想到的是老夫人对这个小庶女的宠爱俨然比过了长乐亭主。 因为李大娘的目光一直盯在朱璺的身上,看到朱璺镇定自若的表情,慢慢的李大娘有点惶惶,依她的经验,若是戒指在朱璺身上,朱璺是不可能这么平静的。 可若是戒指不在朱璺身上,那么只能说明在朱璺的两个婢女身上,但是她的婢女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 为什么她们看起来都镇静呢? 她百思不解。 陈大娘搜索片刻后,有点挫败感似的转过身摇摇头。 蒋钰冷笑一声。 “我早说了,我的下人手脚是干净的。”蒋钰道,“七堂姑,事实证于雄辩,你亲眼看到了李大娘是清白的。” 朱璺没有回答她。 老夫人的眉头微微皱起,若是在这些下人们身上没搜到,那么最后还要搜宜安,她不希望有人能欺负到宜安,搜宜安的身! 朱璺指了指衣裳,“天冷快把衣裳穿起来吧。” 没搜到戒指,宜安乡主还这么关心一个处处陷害她的婆子,陈大娘听了,只好勉为其难地把衣裳还给李大娘。 众人的目光就落在得意忘形的李大娘身上,心情错综复杂地看着她。 衣裳被拿起后,突然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一个亮眼的荷包从衣裳里面抖落出来,然后掉在了地上。 众人一看,脸色都变了,隐约地觉得里面有蒋钰想要找的东西。 几个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 “好像是觅儿媳妇的荷包。” “怎么会从她衣裳里掉下来?” “原来是她在捣鬼。” 话语声越来越大,蒋钰制止不住老夫人带来的下人们的言论,现在她才明白初来乍到没有笼络住所有人的下场。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她的母亲告诉过她不止一次。 可是还是心太急了,想要在郭氏母女面前表现自己的智慧,不想被反噬一口。 老夫人看向震惊不已的蒋钰:“你可真是糊涂,身边潜伏着这么一个贼,也不知道!嫁进来第二日就冤枉宜安,你这样的行为,不用说我们,就是你的父母知道了,也为替你难过!” 被老夫人一声声带着怜意的责备,说得无地自容 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蒋钰眼底很快急出了一汪泪水。 李大娘更不用说有多惊讶了。 怎么会从她的衣裳里掉出来的? 李大娘懵了一会,直到陈大娘冷哼一声,从地上捡起那只荷包时,她再次确认了一眼,没错就是方才夫人故意送给朱璺的那一只。 李大娘错愕不已。 怎么会这样? 陈大娘打开荷包,从里面倒出一枚戒指,呈给老夫人过目,老夫人只不耐地看了一眼,摆手叫她给蒋钰过目。 蒋钰也只看了一眼,猛地回头,一头雾水地望向瑟缩发抖的李大娘。 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荷包会在她的身上。 李大娘是上了年纪的妇人,做这件事时,经验老到,又是一直看着夫人长大直到出嫁,正因为办事周到谨慎,从没有失手过,又看府里的老人,蒋夫人才放心地让她陪嫁过来。 谁知来到中山王府的第二天就出事了! 怎么会出现这样重大的失误,李大娘到现在也没捋清思路。 她不由得惊惧地望镇定自若的宜安乡主。 蒋钰的手不由得握成拳,道:“李大娘服侍我十年,她的为人我了解,是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老夫人不耐烦地道:“好了,这件事已经查清,人赃并获,不要再替这贼婆狡辩了。” “老夫人,您……”蒋钰红了脸,心里犹是不甘。 方才明明就把荷包亲手交给了朱璺,荷包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在李大娘身上搜到? 在众人看来,老夫人已经够宽恕这个新嫁进门的孙媳妇,老夫人没有像事先约定那样,责罚李大娘断手,只是温和地道:“说白了就是这婆子兴风起浪,至于要怎么罚,你自己决定。” 听了老夫人这句话,一直心惊胆颤的李大娘稍稍放下心。 这时她感激都来不及,然而夫人却执意要揪宜安乡主的小辫子,“戒指的事可能是误会,但是宜安乡主当众辱骂年长之人,还说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态度极其恶劣,老夫人难道要轻易地放过她的鲁莽无知之罪?” 见她不知收敛,丁夫人冷笑一声:“你刚才与你的下人口口声声污蔑宜安乡主,又是说搜身,又是东扯西拉,句句瞧不起庶出的,好像所有的庶出在你的眼里都是目光短浅之人,你们都那样污蔑了,还指望宜安给你们好脸色?这不是要把宜安当傻子欺负嘛?” 荣姑姑也淡淡道:“依我看,这件事就此打住,毕竟你们欺负在先,朱室的子女没有一个老好人,这一点也希望侄媳妇看清楚。”接着她头偏向旁边面色难看的郭氏,话锋一转,“这个婆子既然已经是中山王府的人,侄媳就按着家法,砍断她的左手。” 李大娘刚才松下的那口气,又再次提了起来,她吓得跪倒哀求:“老夫人饶命,饶命啊!” 郭底为难地看了眼二弟妹,又看了眼老夫人,老夫人没有任何的表示,看来蒋钰方才那番不知足的话已经彻底地惹怒了老夫人。 郭氏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正要吩咐下去,朱璧道:“老夫人,今日依然是二堂嫂的大喜之日,动用刑责,遇血光之灾很不吉利啊。” 郭氏忙要开口附和,老夫人瞪了她一眼。 中山王夫人红了脸,犯不着为了二弟妹得罪老祖宗,毕竟本朝孝顺为大,老祖宗一句话,就关系到中山王能不能再继续风光。 中山王夫人向自己的心腹张刘氏递个眼色,张刘氏就轻声应了声“是。” 蒋钰没见识过朱室的规矩,犹不相信真得会砍她最亲的婢妇的左手,她还是天真地认为老夫人是故意吓唬她。 等到李大娘身子吓得瘫软被几个人拖出去时,耳边仍听到李大娘的求饶声,蒋钰眨了眨眼睛,真慌了神,忙向老夫人求情。 老夫人的眼神很温和:“难道你要为盗跖之徒说话?” 蒋钰哑口无言,如果求情,老夫人会认为她与婢妇沆瀣一气。 蒋钰眼睁睁地看着李大娘被人像拿着笤帚一般拖走。 门外响起了一声凄惨的叫声,接着陈大娘走进来禀命:“已经断手。” 蒋钰听了浑身惊颤,后背不由得渗出细密的汗,好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 蒋钰的目光地无意间瞥到了旁边的朱璺面庞上,只见她的微微上勾的唇流露出冷淡的笑,很快又紧紧抿起。 郭氏为了取悦老夫人,这时道:“按家法,李大娘砍下的手挂在院门上,让出入的下人们看看,偷窃主子财富的下场,以儆效尤。” 蒋钰神色又是一惊,目光愕然地望着郭氏,她知道今天犯了一个很大的错,低估了朱璺也看高了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 前一刻大家还在抬举自己,然而下一瞬间,就立刻翻脸无情。 老夫人是在警告她不要兴风作浪吗? 中山王夫人是想告诉她,以儆效尤吗? 蒋钰打了个冷颤,对视上老夫人冷淡的目光,方才追究宜安言语失当的勇气就烟消云散了。 老夫人盯着她训诫道:“这样的人也能陪嫁过来,不仅辱没了你自己,你辱没了夫家,日后你的下人要多加管束,切不可再在这王府里做出什么别的丑事。” 蒋钰的脸红得快破了。 她肿着眼睛道:“孙媳妇识人不清,一直以为李大娘极为可靠,怎么也想不到会发现这种事,下人们发生盗窃之事,即便老夫人饶恕,孙媳妇也一定不会饶了她。” 郭底的目光一沉,环顾自己的下人,道:“今日的教训你们都瞧见了,日后若再有人兴风作浪,偷窥主子的东西或者无事生非的,该怎么罚,李大娘就是个例子,你们不要步她的后尘!” “是。”婢子们都心惊胆颤地应了一声。 朱璺这时才开口道:“大堂嫂息怒,这件事自始致终与大堂嫂无关。” 郭氏看到这么机灵的朱璺,立刻携她到身边,柔声道:“本来是请你开开心心地喝喜酒,想不到这两日接二连三地发生误会,宜安,大堂嫂对你有歉意。” 荣姑姑忙道:“侄媳妇不用这样,宜安心里有什么不懂的,这些事情压根与你无关,何况老夫人都说了,侄媳妇持家有方,老夫人很放心呢。” 郭氏听了喜出望外,道:“多谢老夫人和荣姑姑的谬赞。不过宜安发生的这些事,我的确有失误,宜安第一次来中山王府,我招待不周,连让宜安受害。为了表示大堂嫂的歉意,” 郭氏望向张刘氏,“传我的吩咐,把我珍藏的那枚夜明珠取送给宜安把玩吧。” 中山王夫人的所说的夜明珠如鸡卯石一般大,圆圆的,夜晚的时候可以照亮一间屋子,是稀世的珍宝。 这样的珠子她只有两颗,突然要赏一颗给朱璺,连一直冷冷旁观的郭夫人母女都不禁侧目。 虽然夜明珠她们也有,但是大家心照不宣地禁止这样上等货色的夜明珠赏赐给庶出的。 中山王夫人难道忘了? 郭夫人冷冷地盯着朱璺,原本以为蒋钰有多了不起,可以置宜安于死地,想不到这蒋钰赔了夫人又折兵,而朱璺像过山地一样,运气加身。 不过现在最难过的是蒋钰了。 昨日她耐着性子,没有同朱璺计较; 今日她不仅把自己最信任的李大娘搭了进去,嫁进门就让人对她的品行引起了怀疑,太过早地露出了狐狸尾巴,以至于嫂嫂对她心存成见。 要不然不会拿夜明珠赠送宜安来膈应她。 朱璺谢过中山王夫人的赏赐后,就看着蒋钰的那只荷包,端详了一眼,道:“二堂嫂,既然这是传代的戒指,你应该好好地收着,或者戴在手指上,也不会掉。” 朱璺说着又打开她的荷包,取出戒指,替她戴在无名指上。 蒋钰指尖发凉,如临大敌一般,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戴上了那枚戒指。 这样的情形在众人看来,更显得朱璺的大度。 蒋钰干瞪着眼,木然地看着手上的戒指,道:“七堂姑,今日都是误会,我的下人冤枉了你,与我脱不了关系,请你不要心存芥蒂。” “二堂嫂不必放心上,宜安也知道是下人动的手脚,怎么着也不会迁怒到二堂嫂身上。”朱璺无比善意地一笑。 老夫人赞许朱璺的行事作风,点头道:“这件事就此打住,日后不要再提,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吧,都别在闹腾了。” 郭夫人母女睨了眼朱璺,就先找了借口离开。 郭氏也离开了,今日的事,中山王府因为蒋钰丢了脸,郭氏怎能不气, 她想当面铜锣敲鼓地把规矩,把要说的话都告诉蒋钰,免得蒋钰日后还会犯蠢,但是一想到蒋钰才嫁进来没有两天,现在说了又太早。只好耐着性子等送走亲戚后再说。 蒋钰红着脸也说要离开,老夫人没有留她,也没有回应她,就直接转身走进屋里。 蒋钰尴尬不已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朱璺,心里纵有不服,此刻在不敢再说什么。 她在院里站了一会,回过神,像丧家犬一样悄悄走了。 朱璺看着蒋钰手上戴的戒指,意味深长地一笑。 朱璺走出去进,抬头望望升起的红日,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昭叔叔有没有去听泉阁。 方才郭夫人母女都在这里,看她们的神情,就没有在意听泉阁的事。(未完待续。) 253 刺激 郭夫人为什么要写那封假信呢? 这时朗月开口道:“姑娘,她怎么会没发现呢?” “大概是两者长得有点像,加上她太吃惊了没有看清吧。”朱璺笑道,“不过幸亏郭夫人望都没望一眼” 初来乍到就这样放过你,不给你下马威,日后保不准你也像郭夫人那样兴风作浪呢。 蒋钰,这是你招惹的。 朱璺往昨天与南宫昭相遇的地方走去,看看他在不在那里。 想不到在半路上就被人突然叫住了。 朱璺回头一看,见是朱觅,她的二堂哥。 朱觅小跑着过来,带着歉意道:“七堂妹,我听说了。是不是我媳妇儿欺负你了?” 朱觅突然问起来,朱璺有点尴尬。 她不好当着朱觅的面说他媳妇的不是,因此没有则声,算作默认吧。 朱觅就笑了,道:“果然是这样的,堂妹,你千万别生气,一会我回去教训她,让她收敛,只求堂妹你不要放在心上。” 朱璺沉吟片刻:“觅二哥,我不想放在心上,可是有人放在心上。我很为难。” “堂妹,你放心,觅二哥向你保证,绝不会再有下一次,若是下次再发现她故意使坏,我就休了她。说到做到!”朱觅信誓旦旦地道。 朱璺更为难。 要不要以牙还牙? 她淡淡地笑道:“觅二哥,那你今日就管好堂嫂,别让她和郭夫人见面吧。” 不让她和郭夫人见面? 朱觅不解道:“为何要这样做?是不是我媳妇做的这些事都与她们脱不了关系,我好像是听纬大哥说过,你们后宅里经常会有纷争。” 朱璺不想说得直白,只道:“总之觅二哥说能看管住二堂嫂不再找我麻烦,我就好心跟觅二哥说,今日不要让二堂嫂与郭夫人见面。” 她说着就转身离开。 也不等朱觅再追问。 朱觅愕然。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三进院里一阵喧哗。 一名婢女急冲冲地朝二进院处赶去,婢女猛地看见朱觅,就急切地附在朱觅耳边悄声嘀咕着什么。 “什么!”朱觅面色陡然一变,随后目光落在一丈开外,正转过身望向这边的朱璺身上。 婢女看起来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而朱觅面色也非常难堪,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与宜安有关。 朱觅已经张口结舌,不再言语。 他最后一次看了眼朱璺,然后转身大踏步地朝三进院赶去。 谁都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除了朱璺。 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个淡淡的笑意从朱璺的嘴角滑过,她站定在原地,看着朱觅慌慌张张远去的身影,还有一群婢女匆匆忙忙地穿梭,奔走相告。 看到这些情景,她的杏眸里沾染了一丝快意。 这就是南宫昭教给她的快意。 当然她自己也学得快。 没有人在意到她出神的样子,婢女们都在找着长辈们。 要不要进去看看呢?不过方才朱觅找到她说了番歉意的话时,她心里有些不忍,就动摇了决心,想让朱觅阻止蒋钰与郭夫人相见。 但现在看来,这蒋钰与郭夫人一丘之貉,急于相见啊。 这出狗咬狗的把戏,不知道该不该去凑热闹。 正想着,朗月悄声道:“姑娘,不打算去看看?” 朱璺笑了笑:“你们想看吗?” 朗月与结香互视一回:“看了才叫大快人心。” 正说着二进院的丁夫人和荣姑姑搀着老夫人出了门,丁夫人猛一回头看进她,忙喊道:“宜安,出事了。快过来陪老夫人去看看。” “马上过来。”朱璺应声跟了上去。 还没跨进院门时,就听见新人房里噼里啪啦的瓷器摔碎声,接着就听到郭夫人的骂声:“不要脸的小娼-妇,勾引王爷不说,还敢和我斗!就凭你这个狐狸精,****!地位卑贱的下流种子,以为怀了个野杂-种,就能勾引王爷的心了?” 郭夫人骂得极为难听。 偏偏巧的是蒋钰已怀了两月身孕,蒋钰起初听得莫名其妙,以为是骂别人,可是听到后来,发现还是骂自己。 蒋钰被骂得狗血喷头,气得花枝乱颤。 老夫人远远地听到骂声,面色陡变,忙道:“快去看看!” 朱璺心里凛然,想不到郭夫人对房姬恨到发疯的地步! 这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老夫人赶过来时,就看见蒋钰垂泪伏在朱觅的怀里。 因为郭夫人是长辈,朱觅和蒋钰一对可怜的新人眼睁睁地看着新房被砸个稀巴烂,却不敢还手。 主子不敢言语,更别说下人了。 婢女们又躲又闪,心疼着那些陪嫁之物被一个个砸毁。 敢拦郭夫人的吴大娘力气却不够大,好几次被推得跌得在地,不停地“哎哟”。 旁边朱璧又躲又闪地拉着她的母亲:“娘,你醒醒,你醒醒,这里是二堂嫂的新房,不能砸。” 郭夫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和斗志,硬生生地把朱璧推开,朱璺跌了一跌,手不小心就划到瓷器边,辛苦没流血,但她已经吓得哇哇大叫。 婢女们赶忙上前把长乐亭主拉到安全的地方。 郭夫人已经发疯了一般。 任凭站在外面的人怎么说,就是劝不动她, 等老夫人叫两个力气大点的婢妇制服伏郭夫人时。 蒋钰的新房已经被砸得面目全非,活生生的修罗场。 蒋钰吓得不轻,身子不住地颤栗,朱觅双手紧紧地抱着她不停地安慰着。 老夫人抓了朱璧的婢女夏桃的衣领,像抓小鸡似的,夏桃晃了晃站稳脚跟。 老夫人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 小婢女忙道:“回老夫人,方才郭夫人和长乐亭主来觅二媳妇这里说话,夫人看到了觅二媳妇戴的玉镯,就变了脸,一直在自言自语,还把,把觅二媳妇的新屋也砸了。” 夏桃正解释着时,郭夫人骂得难听至极的话仍不时地传来:“臭不要脸的,主动爬到男人的下身,怀下野杂种,还敢和我嚣张!你再嚣张看看!王爷怎么会要你这种不要脸的贱人,你这种货色连卖到玉楼春都不配!” 蒋钰被骂得心里难受,气息不稳,神情紧绷,她握紧了拳头,实在忍不住了,痛哭着推开朱觅,“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让我去死!” 说着泪如雨下。 众人都同情至极。 也不知道郭夫人哪根筋错乱,竟然像个泼妇一样在这里骂着侄子媳妇。 老夫人的脸色变得很难堪。 她忙对朱觅道:“快捂住你媳妇的耳朵,不要让她听下去。” “老夫人,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婶娘,老夫人,我真得没有对婶娘不敬啊。”蒋钰说着话时因为太过激动,声音里带着颤抖。 她感觉胸口越来越闷,气息起伏太快,无法再言语。 手也不由得发抖。 怀孕的女人情绪波动很大,最怕受刺激。 偏偏郭夫人给了最难听最难承受的刺激,连她的新房都被砸烂了。 亏她先前还帮着郭夫人母女,对付朱璺呢。 现在再看到朱璺,蒋钰又气又羞,更是难以控制激动的情绪。 她早已吓得六魂无主,表情怪异,只是比郭夫人要安静得多! 蒋钰的婢女哭道:“婶娘息怒。我们夫人对你没有不敬啊。你说的那些话,实在太难听了!” 郭夫人母女平日与蒋钰关系很好,也很少有过疾言厉色,突如其来的疯狂,让年老的婢妇都看怔住,更不用提小婢女了。 朱觅和蒋钰就像一对名不正言不顺野男女一样,被郭夫人喋喋不休地骂得一头狗血。 郭夫人还想骂时,蒋钰泪如雨下地先道:“我没有想过对您不敬,不知婶娘为何发这么大脾气?” 她从没被这样公然骂过,而且骂的人是她的盟友,平日里关系很好的闺友的母亲,她母亲的朋友,自己的长辈。 除了示弱流泪,她实在想不到该如何面对郭夫人刁难。 虽然她一直示弱,可是郭夫人的怒气一直没有平息,她冷笑地盯着蒋钰,好像看见了一坨屎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片刻。 只见体态丰满,尤其是胸前圆鼓鼓的那坨肉,好像浪花一样,晃了晃,刺痛了她的双眼,就是这一对鼓囊囊的肉,勾引了沛王爷。 这时那张狐媚脸上的一双桃花眼,轻眨一下,不得了了,在郭夫人看来,就是摆明的勾引意图! 郭夫人看着眼前耀武扬威的“房姬”,心里一抽一抽的。 房姬这个小娼妇! 郭夫人心里骂了一千一万遍! 这只狐狸精长得也不漂亮,除上身上的那一堆白肉,竟然就把沛王爷勾引去了,还生下了一个贱种,朝她宣战:“就算我不在了。我的女儿会继续替我报仇!” “哈哈哈,我的女儿会继续替我报仇!你等着吧。” 不知为何耳边犹响起十年前房姬那恐怖的声音。 郭夫人气怔,突然一使力就挣脱了左右婢妇的大,上前不由分说地扬手要打蒋钰一个耳光,幸亏朱觅挡得及时,那一巴掌就落在朱觅的肩膀上。 蒋钰吓得依偎在朱觅的怀里瑟瑟发抖。 朱觅急道:“婶娘,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打人!” “长乐,还不快拉开你母亲!”朱觅只觉后背上落下雨点般的拳头,吃痛地转过头望向在旁边吓得发呆的朱璧。 朱璧怎么也想不到她的母亲会变成这样!好像疯了,可是她从没有听说过母亲会情绪失控。 被朱觅一吼,朱璧才回过神,眨了眨眼,忙上前拉郭夫人的胳膊,“娘,你干嘛打觅二哥?” “我打的是这个小娼妇!”郭夫人的拳头被朱觅挡开后,她气急败坏地吼道。 朱璧忙道:“那是二堂嫂呀,是长乐的闺阁好友,也是世家的亲戚,娘你不能打她。” 郭夫人挣开朱璧的胳膊,大吼道:“你骗我!她分明是姓房的小娼妇!” 听到“姓房”两个字,蒋钰心里一愣,突然间恍悟过来,郭夫人是认错了人! 她骂的不是自己,而是朱璺的生母,沛王爷的贱妾房姬! 原来骂的不是她,她当了冤大头! 没等蒋钰替自己辩解时,郭夫人又挣脱开左右人的阻拦,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 大家都惊得蓦地睁大眼睛。 郭夫人随手抓了门边的鸡毛掸子就朝朱觅护着的蒋钰打下去,这时郭夫人的陪房吴大娘忙大喊:“快拦住夫人!” 几个婢女吓得弹出去,急急地扯下郭夫人手中的鸡毛掸子。 鸡毛掸子被婢女夺下,郭夫人见了又踢又打那个婢女,嘴里仍就骂着“小蹄子!你竟敢帮着她。活得不耐烦了!” 那小婢女被踢得小腿要骨折了。 老夫人赶紧叫人把她捆住,郭夫人这一次终于没有挣开,大家长松一口气。 郭夫人嘴里还在念叨着,“小娼妇,这戒指是你配戴的吗?” “又是戒指,怎么了?”老夫人蹙眉问道。 蒋钰茫然无知。 早已吓怔了的郭氏忙道:“二弟妹说是因为看了一只镯子,不知道为何婶娘看见后就变了性子,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一直在那里又砸又骂。” 郭夫人听了,更生气,严恶地瞪着蒋钰,:“你自己说,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勾引王爷!” 蒋钰气得又哭。 看得丁夫人心里乐开了花。 荣姑姑忙提醒道:“嫂子,你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不是她,是觅儿媳妇。” “觅儿媳妇?”郭夫人眼睛好像花了,眨眨眼睛,定了定神色,又重复一句,“觅儿媳妇?不是她?是啊她早已死了。” 听了这话的朱璺,唇紧紧抿成一条线,漠然地盯着郭夫人。 老夫人见她神智清醒了许多,就骂道:“你疯了吗?把你侄媳妇的新房砸成这样!” 经老夫人提醒,郭夫人回头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新房,瞬间红了脸,这些都是她砸的? 她不敢相信,就眨眨眼睛望向身边的吴大娘,吴大娘心事重重地点点头。 郭夫人又难为情地看向她的嫡女,朱璺也不情愿地点头。 旁边的婢子们都心惊胆颤地垂下脑袋。 郭夫人又看向满脸泪痕迹的蒋钰,和双手护着蒋钰神色不悦的朱觅,以及站在老夫人身边的一众人,这其中有同情的眼光,也有嘲讽的神色,郭夫人突然惊醒自己做得太离谱了! 郭夫人心虚地垂下脑袋,什么话也不敢说。(未完待续。) 254 余悸 老夫人推开她,走进新房的门口,环顾四周,连蒋家送的一百零八套瓷都砸得稀巴烂,这要是被蒋夫人知道了,还不活活气死! 亏蒋钰还喊她一声婶娘! 老夫人气得咬牙切齿,折转身子走出来,狠狠地瞪着垂下脑袋的郭夫人! 郭夫人又不敢说她错认蒋钰是房姬,那样就会被丁夫人发现她的身体抱恙的秘密。 有时她是受刺激时,情绪就会失控。 这件事连她的亲生女儿都瞒着,唯一知道此事的是吴大娘! 可是,今日蒋钰为何偏要在她的戒指上刻了十字? 就和那个逼她出手的房姬之前一样,在戒指的软金上刻“十”字! 难道蒋钰是故意让她想起房姬刺激她? 没有道理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郭夫人红了脸,只不敢抬头。 一会就要被老夫人骂得狗血喷头了。 然而下一刻却出乎她的意料,老夫人目光转至朱璧身上:“长乐,你怎么不拦着你娘?” 朱璧身子微颤,心里有气,方才她已经拦过了,可是母亲不听劝,她能怎么办! “老夫人,长乐拦不住——” “什么拦不住!如果你心里真有你娘,你真得维护你娘,就算是拼了命也应该拦住你娘,别让她做出这种出格的事,若你都不敢拦,底下的人又怎么敢拦你娘?” 老夫人犀利的话语一下子就点破了朱璧的心思。 她不是拦不住,是怕郭夫人砸东西时伤到了她! 正是因为她怕受伤没有用心拦,所以底下的婢女们都不敢对郭夫人不敬。 都拦不住! 但问题怪到她身上,朱璧心里很不服气。 郭夫人已经落泪了,强忍着被众人质疑的目光,缓缓地抬起头:“老夫人,是媳妇一时心急上火。都是误会,对觅儿媳妇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媳妇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求老夫人干脆地惩罚媳妇,不要再追问了了,媳妇甘愿受罚。” 朱璧听了母亲的话,一句话都不敢说。 她的母亲待她一直非常好,好到以她为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关键时刻,她的心与母亲的心,有点距离。 就像老夫人说的,正常情况下,做子女的会奋不顾身,拦下母亲,防止她做这种有可能会伤到身体的事。 可是朱璺就是没有做到! 也不怪老夫人训她,的确,她有错在先。 现在又听到母亲的话,朱璧更觉得因为自己的害怕,才导致母亲犯了大错, 母亲要受责罚,多少是因为她的关系。 郭夫人前所未有地没有替自己辩解,这个反常令老夫人蹙眉。 她还是因为房姬引出了心魔。 房姬虽然不在了,可是一直活在她的心里。 她把房姬当成她最害怕最可怖的人,以至于她的心神越来越不安宁。 从某些方面说,房姬赢过了她。 蒋钰在旁边已止住了泪,心有余悸地揪紧朱觅的衣袖,她一直没搞明白,为什么郭夫人看了她手上的镯子后,突然性情大变。 垂下的手感触到玉镯的冰凉,蒋钰打了寒颤。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郭夫人不说原因,只认罚。老夫人也就不说。 可是蒋钰分明听到了两个关键的字:“姓房”。 可恨她怎么会当了冤大头,新房被砸,连着肚里的孩子都被骂得难堪至极。 蒋钰从小养尊处优。 虽然没有朱室那样的富贵,但也是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 被郭夫人这么一骂,让人都知道了她肚里还已有朱觅的种。 这件事浇冷了她与郭夫人母女日后再走动的心思。 想了想,她是彻底地断了与郭夫人母女再走动的心思了。 帮着她们对付朱璺,她们竟然把自己害成这样! 郭夫人突然想通了似的,蓦地抬眼,惊恐愤怒的视线落在朱璺身上。 只有她知道房姬喜欢在戒指上的软金牡丹上刻上“十”字。 至于原因郭夫人原本没在意,无非就是个花样而已,可是房姬却说过一句话,“就是想让你钉在绞刑架上,生不如死”! 自从那时,郭夫人看到“十”字就非常在意与厌恶。 尤其是戒指的十字造型。 更不提特意用刀刻画的十字了,分明是故意为之! 蒋钰向她展示那只晶莹剔透的玉镯时,郭夫人的视线偏偏就落在她的戒指上。 看到戒指上刻的字与房姬当日所玩弄的法子一模一样,郭夫人顿时像踩了尾巴的猫,激起了一直潜伏的心病。 她的心智被蒙住后,潜在的病症就被勾了出来,做出了刚才那些失控的事。 现在纵然后悔,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郭夫人想着握紧了袖子里的手,朱璺怎么会聪明到这个地步呢! 她故意做出这种事,目的就是要让她出丑?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隐疾的? 想着她有点惊慌,她的做法实在阴险。 蒋钰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仍在想着玉镯的问题。 老夫人瞪着郭夫人,没有说话。 来喝喜酒,却把新人的房子砸了,还大骂新人,搞得外人还以为是蒋钰夺了王爷似的! 这一丢脸足够郭夫人五年在贵族夫人圈子里抬不起头! 其实她也可怜的,被一个小小的房姬逼成这样。 老夫人想了想,依旧没有严厉地训责,不动声色地叫郭氏把新人房子的碎片打扫一下。 郭氏忙命了一群婢女很快地把新房重整理好,把毁掉的或坏掉的一律清理干净。 没过一会,房间就在婢女们七手八脚的忙活下整理一新。 唯一不好的是,再也看不出是新房了! 屋里的八宝架原来摆满各种珍宝,此刻就像发髻间被拔下首饰一般的清冷。 蒋钰看到自己的房间突然变成一贫如洗的模样,欲哭无泪。 “老夫人房间已经整理好了。”郭氏道。 老夫人看了一眼后,又道:“觅儿媳妇列个单子,缺什么少什么,就写下来,你婶娘会为你补双份的,只希望你把刚才的事忘干净,心里不要有膈应。” 蒋钰苍白的脸色终于回血。 郭氏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眼带喜色道:“如果能这样,自然好了。还是老夫人遇事不惊,孙媳妇遇到这件事都懵住了。” 郭氏说着又转眼看向蒋钰,“二弟妹,老夫人已经开了口,你就放宽心,不出两日,你的房间会布置得比先前更富丽堂皇。” “是的。”荣姑姑也忙点点头,带着劝慰的口气,“哪怕是侄媳要在地上贴金砖,你婶娘也会满足你。” 郭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她现在难堪得想找地缝,可是贴金砖,这新房太大了,贴满一整间屋子,她得心疼好几个月了。 蒋钰听了这话,也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听说过郭夫人娘家财大气粗,有句话郭家,白玉为堂金作马,但这只是传闻,她没有亲眼见过。 荣姑姑既然这么说,加上她不能凭白无故的受这不白之冤,蒋钰就脱口而出道:“婶娘也不必把整个房间的地贴满,就把内室的地面铺好就行了。” “这点补偿,你婶娘当然会答应。”荣姑姑笑着已替郭夫人应了,然后又道,“觅儿媳妇就别生气了。” 荣姑姑根本就没看郭夫人此刻差点窒息的表情。 丁夫人见了她那副表情,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看着要放血的郭夫人的模样,朗月暗自觉得出了口恶气。 不是要和姑娘过不去吗? 现在放了这么多血,蒋钰还不一定会搭理她们,郭夫人应该会收敛性子了。 朗月想着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只见朱璺的目光一直是漫不经心的,好像不在意这里发生的事,她的神情在告诉大家,这里的事与她无关。 郭夫人身边的吴大娘忙跪下来:“老夫人,五公主,我家夫人不是有意的呀,还请老夫人看在夫人已经悔过的份上,罚轻些。” “怎么,你的意思是贴一点金砖,就受委屈了?那我呢?嫁过来第二天新房被婶娘砸毁不说,还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你这个婢妇有没有想过我的损失有多大!” 蒋钰不服气地驳斥着吴大娘的话。 她认识这个吴大娘。 这人是郭夫人身边最得宠的婢妇,也是郭夫人的得力助手,说的话也代表了郭夫人的意思。 除非给她的地面贴金砖,要不然这口恶气,蒋钰实在忍不下去! 她又不是庶出的! 难道还指望她同庶出的宜安一样,忍气吞声,哼!门都没有! 今日赔偿还了,就和你们绝交! 蒋钰心里想着又揪了揪朱觅的袖子,让他助阵。 朱觅也觉得赔偿必须有诚意,他才能接受道歉。 虽然郭夫人是她的长辈,但是长辈做到这个份上,真叫绝了! 朱觅就道:“老夫人,觅儿不会辜负婶娘的这一番心意。我会试着劝媳妇放宽心,别被婶娘方才的样子吓到。” 被小辈暗里挤兑,郭夫人的脸丢到家了。 若这件事再让沛王爷知道,一定又免不了一阵责备,以沛王爷心中的地位又慢慢丧失。 哎,如果她看到戒指时,能忍一忍就好了。 郭夫人想着只怕事情闹大,只好道:“觅儿媳妇的一切要求,婶娘都答应,希望觅儿媳妇忘记先前的误会。” 她已经决定花钱买个安心。 偏偏朱璧不愿意:“二堂嫂,你一定是开玩笑的。哪来的金砖贴地?即使是我们王府都没有过。” “六堂姑,这件事你母亲已经答应了。”蒋钰踢皮球地道。 她现在非常反感这对母女,比反感庶出的朱璺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璺就看向郭夫人,道:“母亲——” 话没有说完,郭夫人心虚地打断她的话,“够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她怎么好意思提? 说出来脸都没处搁。 从没有像这样荒唐过,不得不承认,她已经被房姬带来的仇恨变得失去理智。 郭夫人很害怕再提起来,自己又要失控。 她知道自己的体内有一团作祟的火,稍有不慎,会烧得她面目全非。 丁夫人冷笑道:“长乐是不是说是诬陷?好像是啊,我刚才听到姓房两个字,不知道姓房与觅儿媳妇有什么关系,惹得郭夫人愤怒得发狂?” “丁夫人,你什么意思!我只是急火攻心。”郭夫人不情愿别人提她时,带“疯”、“狂”的字眼。 这两个字现成就是她的雷区。 丁夫人却好像察觉到她很敏感这些字眼,带着刻意的回避。 丁夫人冷笑一声:“你那可不叫气愤,像疯了——” “够了,这件事都是误会,别再争执了。”老夫人严厉地打断丁夫人的话。 无论郭夫人做了什么,老夫人还是偏向她! 真是太偏心了! 丁夫人无趣地闭口不言。 她睨了一眼郭夫人,心里暗笑。 原来郭夫人有隐疾。 过了一会,老夫人突然瞪向默默站在角落里的人,“吴婆子你可知罪?” 吴大娘再次扑通跪下,“是,我没有照顾好夫人,婢妇有罪。” 老夫人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听闻此言的吴大娘脸色白了白,旁边的郭夫人欲哭无泪。 当着这么多小辈和下人的面子,她实在拉不下脸哭泣。 郭夫人努力地吸回眼中的泪,缓缓道:“老夫人,吴大娘不是不帮忙,只是她年纪已大,没有什么力气劝阻人。” 一旁的朱璧脸色就白了。 照理说,方才她应该帮助吴大娘劝阻母亲的,可是因为自己的害怕胆小,让母亲继续犯下不可弥补的错,但是她也想不到母亲会有隐疾。 此时她还是想不到这一层。 在她的印象中,母亲一直是坚强从不服输的母亲。 她以母亲为榜样。 母亲为吴大娘求情时,朱璧感觉自己的份量似乎不如一个婆子在母亲心目中的地位。 她心里有点酸。 老夫人没有立刻发话。 郭夫人生怕吴大娘要受罚,解铃还须系铃人。 郭夫人望向觅儿媳妇,道:“觅儿媳妇,你方才也看见了,我身边的这位大娘一直在帮忙拉着劝着,婶娘指望你同老夫人说句话。” 蒋钰气怔。 还指望她帮忙求情,简直是做梦。 砸她的新房,天底下谁能做出这么绝的事! 蒋钰故作心惊胆颤,被吓得失语的样子,不搭理她。 郭夫人只好望向郭氏,郭氏被看得心里发慌,求情吧,会被二弟妹白眼; 不求情吧,日后她娘家人不好与郭尚书走动。(未完待续。) 255 变故 毕竟她娘家的生意,是靠郭尚书牵的线。 她娘家专管皇宫酒水和布料采购,这个生意钱挣得多,若没有郭尚书从中帮忙,她们家也搭不上这条人脉。 为了娘家,郭氏豁出去了,扯扯嗓子道:“二弟妹你就大人大量,宽恕她吧,你瞧婶娘都快急出眼泪来了。” 蒋钰果然猛回头睁大眼睛看着她。 与其说睁,不如说瞪,那意思在说她多管闲事! 郭氏却长松口气,不管蒋钰答不答应,帮郭夫人说句好话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 她娘家可以继续通过郭尚书,做皇宫里的生意。 郭夫人满含期待的视线又落回蒋钰身上,然而蒋钰好像没嘴的葫芦,还不是说不出。 郭夫人没招了。 她终于忍住泪,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冷冷的目光也看向她。 郭夫人已经没有希望似的,拿着绢子笑着轻拭了那滴不争气的泪,然后就再也不肯流泪。 老夫人开口道:“吴婆子照顾不周,罚俸一年。” 突然间听到这个处罚,郭夫人与吴大娘都喜出望外,旁边的人听了各怀心事,这罚得未免太轻了! 吴大娘已欢欢喜喜地受了处罚,然后就被郭夫人扶了起来。 蒋钰愣愣的。 她的婢妇李大娘方才只因为被诬告偷了戒指,就剁了手,而这个吴大娘,眼看着她的新房被毁却袖手旁观,老夫人只罚她俸禄一年。 这待遇区别太明显了。 幸亏她只住在中山王府,平日里除了生日节日去一趟沛王府,其余的时候都不用再看见沛王府的人了。 蒋钰已在心里打定主意,关起门过好自己的日子,再也不去掺和沛王府的一切人事。 这么想来,她就看了一眼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朱璺。 感觉她很奇怪,所有的人都对这件事表现出意外慌张,而她却表现平常,好像未卜先知。 蒋钰看着她不觉蹙眉。 这件事会和她有关吗? 蒋钰很难过,还是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再次心里暗下决定,再也不同蒋夫人母女联络。 今日带来的羞辱足够她被人耻笑好几年! 朱璧又气又惊地看着朱璺。 她到底做了什么? 让母亲的反应这么大! 处理完新房的事,老夫人就冷眼盯着郭夫人,道:“你清醒了?” 郭夫人尴尬不已,不敢吱声。 丁夫人不忘插一句:“郭夫人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火,一定是觅儿媳妇做了什么事让郭夫人难过。” 郭夫人神色惶惶。担心问出了她的病情。 郭夫人忙道:“这件事是误会。”说完她再也说不下去。 误会? 蒋钰气结。 如果是误会,她用得着大动干戈地砸婚房! 几块金砖只能暂时消除她心里的气,但是想要与郭夫人回到之前盟友的关系是不可能了。 蒋钰伸出手腕上的镯子,道:“老夫人就是这枚镯子,孙媳妇觉得水头好,就展示出来给婶娘看,婶娘却立马翻脸,把我推倒在地,然后就又砸又骂。” “像疯了一样”,这几个字,蒋钰最终没吐出口。 老夫人瞥了一眼镯子,皱眉问郭夫人,道:“这是怎么了?一个镯子让你气成这样?” 老夫人其实早就看清了蒋钰的戒指,只不过避重就轻地怪到镯子上。 蒋钰盯着郭夫人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是啊,一个镯子水头好些,压过她的,就嫉妒成这样! 日后若有好东西,决不能再让她看见。 蒋钰别过脸去时,就看见郭氏朝她淡淡地摇头,示意她别太不礼貌。 虽然郭夫人做错了,但不能因为她做错就把自己的素质也拉下水! 蒋钰偏不听,对待没素质的人,就得用没素质的方法,谈素质是分人的。 一如在她的眼里,人分三六九等。 像朱璺这样的庶出,不配站在这里靠近她。 蒋钰说着又情绪失控般地抽泣,大家都知道她是受害者,都不好替郭夫人求情。 蒋钰又道:“若是婶娘对侄媳不满意,早点说清楚,何必假惺惺地来喝喜酒?婶娘砸房,是痛快了,事后描补几件瓷器,补偿几块金砖,就没事了。可是在侄媳看来,这件事的影响太恶劣了。底下的人日后会怎么看我?” 老夫人面色沉冷,安慰道:“你婶娘没这个心思。她也不敢有这个心思。你婶娘的意思是这个镯子只有一只,要替你补上另一只,凑成一对。” 听了老夫人这话,郭夫人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直到身边的吴大娘悄悄拉了拉她,她才恍然大悟,忙道:“婶娘会另送一只水头又好,还有飘花的镯子给你。没有飘花的也有,看你喜欢哪个。” 蒋钰微愣,这是又要用东西收买她。 给多少收多少,何乐不为。 蒋钰顿顿嗓子道:“那敢情好,婶娘送的我一定不会推辞,水头好的飘花要一对,不飘花也要一对。” 狮子大开口! 郭夫人心里又气又急,可是抬眸,看到老夫人瞪着她时,她刚到嘴边拒绝的话又换了一番说辞,“你喜欢的话,婶娘都送你。” 说着她心里非常的不舍,割肉一般地痛! 谁让现在老夫人只想尽快地打消蒋钰的不快呢。 钱不是老夫人出,老夫人怎么能明白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被贴给了蒋钰! 郭夫人看着老夫人,心里突突的,只想这件事尽快翻篇。 老夫人垂下目光打量着蒋钰戴镯子的手,只见她的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正是方才失而复得的传家宝。 这戒指经过了李大娘的手,陈大娘的手,也经过了宜安的手,到底是谁在戒指上动的手脚? 李大娘不可能,她并不知道房姬的事; 陈大娘也不可能,虽然知道,但是作为她的心腹,老夫人相信陈大娘不会无风起浪。 至于宜安,老夫人皱眉,虽然有动机,但似乎没这个本事,毕竟她才只有十五岁,哪来这样的心机和胆识! 如果不是这三个人做的,难道动手脚的另有其人? 蒋钰自己? 极有可能! 戒指不仅在她的身上,而且她常常与郭夫人、长乐接触,多少听说过什么风声,会不会是她故意这样做激怒郭夫人? 目的又是什么? 老夫人想得头有点痛,索性不再想这件事了。 只要郭夫人多花点银子买封口费弥补她的过失,蒋钰这边是可以搞定的。 关键就是银子! 老夫人忽然觉得来中山王府吃喜酒就是个错误,把家里的笑话都展示给了外人看。 一直没有开口的郭氏道:“二弟妹的气差不多消了。老夫人、婶娘,你们也不要再放在心上了。我相信婶娘不会故意这么做的。” “母亲,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发生了,不是只赔银子就了事,还要想法子别让人传开,毕竟传开了对嫂嫂和觅儿媳妇都有影响。”荣姑姑这时才道。 老夫人看向郭氏。 郭氏忙道:“老夫人放心,孙媳妇一定会告诫我们王府的下人决不说与外人听。至于——” 郭氏有点为难,她能管得住中山王府的人,但是沛王府的人她管不住。 尤其是,郭氏看了一眼她最担心的丁夫人,这位夫人与郭夫人在沛王府里达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偏偏又是丁夫人管家,想要封锁消息,没有丁夫人配合,就像布口袋,袋口收了,可是袋底却有破洞。 丁夫人很会察言观色,忙接了郭氏的话,“老夫人放心,我们王府里在场的几个人都不会透露半个字。” 老夫人淡淡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长乐,朱璧被她母亲刚才的反应吓到了。 她老老实实地垂首站在旁边,没有说一句话。 这孩子,哎,真是可怜。 老夫人想着叹了口气。 丁夫人道:“老夫人,长乐不管她嫡母的所为,带有放纵之嫌。” 郭夫人忙打断道:“一场误会,跟长乐有什么关系。我的长乐还是个孩子,老夫人您别听丁夫人调唆,她就是因为自己的孩子没了,一直借机找长乐的不是。现在又想通过这件事把长乐牵连进来。” “这是牵连吗?” 郭夫人话音刚落,再想不到已经答应赔了这么多宝贝给她,蒋钰还是在找茬! 蒋钰接着道,“是我害婶娘砸婚房的还是我阻止长乐不让她拉住婶娘的?自己的母亲在做着毁人财物的事,长乐亭主竟然视而不见,站在旁边观看,是何道理!正如方才所说,长乐亭主都放纵不拦,底下人谁敢拦住婶娘你?若不是老夫人来了,今日我这条命只怕也被婶娘打死。” 蒋钰说着又无声流泪。 朱璧心中焦急:“这件事与我何干?你们都不要陷害我。” 原以为大家会忘了她的责任,想不到又被丁夫人提起。 朱璧气得瞪了一眼丁夫人。 她是故意要把自己拉下水吧。 她母亲做的丑事,怎么找她麻烦! 丁夫人似乎看到了朱璧在望着她,就冷眼回了她一记眼光。 朱璧一愣。 这丁夫人是有意的! 其他人听了,想了想,不好开口。 郭氏道:“老夫人,这件事既然是个误会,婶娘也赔偿了,我想我二弟妹虽然这样说,也是因为她还在气头上,婶娘答应的那些东西尽快地运来,让我二弟妹开心开心,过些日子,二弟妹心情好了,也就不会再记起这件事。还请老夫人和婶娘见谅。毕竟现在刚发生这事,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心情当然也没有平复。”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言之有理。 朱璧忧郁的眼神看向老夫人,眼底里却带着恨意,为什么她的母亲会做出这种丑事,为什么她当时非要跟着过来,若不是想着对付庶出的,她不会这样让蒋钰踩在脚下。 她想不通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蒋钰不置可否,道:“我这心里的怨气都是婶娘给的,我说实话。虽然谁都想听客气的话,但是没办法,老夫人见谅。婶娘是长辈,就只能让婶娘的亲生女儿长乐代为道歉。若没有一声道歉,我心里会难过得无法释怀。” “什么!”朱璧大叫一声,“让我给你道歉!门都没有!” 郭夫人脸色难堪。 老夫人淡淡道:“长乐给你二堂嫂道歉!” “老夫人——”朱璧像炸毛的猫,露出爪子。“又不是我干的!” 话一出口,郭夫人脸色又变得更难看。 老夫人人冷冷地打量她:“长乐,代你母亲向二堂嫂道歉。” 朱璧横眉冷对着蒋钰,想让她道歉,还是那句话,没门! 她是谁? 她是堂堂的沛王府嫡女,长乐亭主! 而蒋钰不过是个挂着虚名的亭主,屁都不是,痴人说梦,想让她道歉!哼! 朱璧气势凶凶地扭过脸去。 望也不望蒋钰。 就在这时,蒋钰突然叫肚子痛,大家神色一凛,隐隐约约地觉得这其中可能发生了什么变故。“我肚子好痛。”蒋钰苍白着脸道。 老夫人声音微颤,“快去请大夫。除了郭夫人和中山王夫人留下,其余的都退下。” 所有人都又惊又怕地离开,大家临走时就发现了蒋钰的下身衣裙浸染出血迹。 只是匆匆的一瞥,没有人敢说什么。 但大家都心生异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她真如郭夫人所言,小产了? 难道这蒋钰真得未婚先孕? “我要留下。”朱觅急道。 老夫人忙缓和语气劝道:“觅儿你先离开。你媳妇不会有事。放心,有祖母在!” 老夫人的一席话,仍让朱觅犹豫不决。 蒋钰也推开她,道:“你听老夫人的劝,快走吧。” 朱觅无法,只好最后一个离开。 老夫人的心腹陈大娘和郭氏的心腹张刘氏并蒋钰的丫头,几个人把蒋钰扶进屋里。 走到院门口的朱璺不由得转头看了廊檐下的几个人,只见蒋钰的衣裙已经沾染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仿若未闻地离开。 跨出门口时,大夫已经匆匆忙忙地背着药箱走进来。 朱璺望向天色,碧空如洗,天气格外得好。 又一朵乌云被吹散了。想着她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们坐在三进院不远处的亭子里,看着婢女们神色慌张,脚步步匆匆,来来回回地穿梭在院里院内。 这时,结香悄声道:“郭夫人来了!”(未完待续。) 256 背锅 朱璺循声望去,只见郭夫人脚步匆匆地赶过来,面带愠色,看这阵式,郭夫人是来找她算账的。 就在这时,朗月在身边低声道:“姑娘,丁夫人也来了!” 丁夫人来得正好。 郭夫人先与丁夫人走进亭子里,然后不由分说,上前就要甩朱璺一个耳光. 只是被朗月眼疾手快地捉住。 郭夫人气得嘴歪眼斜,“放手!” “放手!你竟敢对我们夫人不敬!”郭夫人身边的吴大娘生气地道。 吴大娘使出浑身的力气,想帮助夫人掰开朗月的手,然而朗月依然稳如山一般。 郭夫人瞪着她:“反了天了!竟敢对主子动手!” 这时朗月才猛地甩开她的手,郭夫人一个趔趄跌靠在吴大娘身上。 这一幕被走进来的丁夫人看在眼里。 丁夫人走进来时就笑道:“呵,郭夫人你想虐待庶女也该回家关起门来作,现在这个样子,被中山王府的下人再发现,你不光落得虐待侄媳妇的名声不说,还把虐待庶女的名声也传扬开去了。” 被丁夫人说得面红耳赤,郭夫人气结地瞪着她。 “是不是你干的?”郭夫人不太确定到底是哪个,她先问的丁夫人。 丁夫人冷笑一声:“什么事?” “你明知胡问!”郭夫人咬牙切齿地道。 “你不说是什么事,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我干的?”丁夫人一点也不怕她,嘻笑道。 郭夫人凶狠的目光又落向朱璺:“那就是你!” 朱璺一直冷眼旁观着,并没有答话。 郭夫人眨了瞅眼神,心震了一下。 不可能,她怎么会记得房姬在戒指上刻十字的爱好。 她故意这么做,就是要刺激她,她真是小看了这个小庶女。 离夫人生气地看向朱璺,气结地指着她:“你,你竟然做这种事!”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朱璺淡淡地问。 看着郭夫人这副狼狈不堪的神情模样,朱璺依然面无表情。 丁夫人冷笑一声:“方才侄媳妇走后,郭夫人你是不是直接去找她了?两个人是不是要商议什么,一言不合就砸毁了侄媳的新房?你可真是霸道呢。” 又被取笑,郭夫人面色青红不定。 “你有什么资格来耻笑我,不过一个妾而已!”郭夫人不屑地道。 就在这时三进院那里老夫人亲自送大夫出来。 老夫人的目光不悦地落在郭夫人身上,然后面无表情地在陈大娘的陪同下,朝二进院方向走去。 凉亭里的人都不敢再言语。 等老夫人面沉如水地走过去时,丁夫人悄悄拉了后面跟着的小婢女,忙问:“觅儿媳妇怎样了?” 小婢女摇摇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老夫人,不敢继续言语,小跑着走了。 郭夫人脸色一红,心惊胆颤地看了一眼吴大娘不敢言语。 等老夫人走远后,郭夫人已没有心情跟亭子里的人计较这些。 她冷眼看了一眼朱璺,又狠狠地瞪了一眼丁夫人,这才同吴大娘匆匆离开。 “七姑娘,你说,这蒋钰是不是怀了?”丁夫人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纳闷道。 朱璺沉静道:“丁姨娘,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丁夫人略一沉吟,笑道:“是啊,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下场很惨。这蒋钰日后怕再也不会同郭夫人好了。” 孩子流掉,够蒋钰伤心一年了。 老夫人坐在屋里一言不发。 丁夫人等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来,老夫人冷眼看了下,吓得丁夫人一哆嗦。 幸亏这件事不是她干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缓和脸上的表情,问道:“她人呢?” “她这时候脸都没处搁,哪还敢来见老夫人。”丁夫人见老夫人没有责骂,言语温和,就松了口气。 荣姑姑道:“母亲,事已至此,再动怒,气伤身子没什么好处。母亲还是先喝口茶歇歇火。” 荣姑姑说着把茶端至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接过茶喝了一口,重重地放下杯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干这种蠢事!”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动怒有什么又有什么好处呢,您歇歇气。” 老夫人的目光望向荣姑姑,又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来喝喜酒了,省得丢人现眼。” “那也是命,母亲别气了。这件事发生后,就让嫂嫂多补偿人家一点吧。” “为今之计,只有如此。”老夫人若有所思道。 丁夫人淡淡道:“只怕蒋夫人誓不罢休呢。老夫人要和蒋夫人好言相劝吗?” “我好言相劝?我看还是她自己想办法劝劝吧。自己做的事自己承认后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真是让人失望透顶的!” 就在这时,从前院里突然走来一个婢女扑倒在地:“禀老夫人各位夫人,婢妇过来领罪!” 老夫人蹙眉问道:“又犯了什么事?怎么不去找中山王夫人?” 那婢妇垂手道:“婢妇是郭夫人随身下人,是刚来的新人,不知道夫人一杯即醉,是婢妇不懂事,刚才让夫人喝了一杯酒,才导致夫人醉酒做了不该做的事。” 那陌生的婢妇说着头重重地叩在地上。 老夫人气结地看着她,竟然是这个真相! 旁边的丁夫人冷笑一声:这么快就为自己洗清罪过了。 一杯酒就让郭夫人不醒人事砸了新人的房间,这个婢妇难道是郭夫人找来的替罪羊?荣姑姑看看她没有说话。 老夫人看了一眼那个认罚的婢妇,冷冷道:“这件事,你和中山王夫人有没有解释过?” “婢妇刚刚去认罪了,而且也和觅儿媳妇的婢女提起了,觅儿媳妇也已知情。中山王夫人说既然是沛王府的人,就交由老夫人落罚。” 老夫人冷冷道:“去院子门口重责五十板子。” 五十板子对一个年老的婢妇来说,仅能存一口活气,但是打过后那腿也就废了。 丁夫人忙应命,把人带下去。 丁夫人边走边睨了那婢妇一眼,暗自佩服郭夫人,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个顶罪人。 而且这婢妇垂首不语视死如归,看来五十板子对这个婢妇来说算轻的。 估计她原本就抱着必死的心态。 丁夫人叹了口气,郭夫人还算厉害,把这件事影响降到了最低。 如果是她,她也会选择这种方式来降低对自己的影响,让一个可靠的人背黑锅。 蒋钰躺在病榻上,得知真正让她流产的罪愧祸手已经被打残了,她怨恨的面容只好收起。 大家都认为那个婢妇故意陷害郭夫人醉酒,害得她受伤,她如果再气婶娘的话,就会被人认为不宽容。 她咬着牙吞下这口恶气,压住内心的不平。 蒋钰看看左右,平常这个时候李大娘一定会站出来替她出主意,可是今日始终没有人说话。 蒋钰环顾四周,问婢子:“李大娘呢?” “夫人您忘了?李大娘的左手被——”婢子战兢兢道。 蒋钰变了脸色,“那她人呢?” “李大娘被罚后就一直没回来过。”婢子又禀道。 蒋钰脸色一沉,“还不去找!” 李大娘会不会做傻事呢? 蒋钰心里惶惶,没过一会外面就有匆匆的脚步声朝这边赶过来:“禀夫人,李大娘找到了,她——” “她怎么了?”蒋钰急得咳嗽一声。 “她跳河自尽了。” 那婢子的话令蒋钰差点气绝。 “怎么会这样?”蒋钰犹不相信。 李大娘那么好强的人竟然会跳河自尽? 而且是陪嫁来的第二天,想着她肚子就有点痛。 那婢子忙道:“是,是府里的管家发现的。李大娘会不会因手被剁,一时想不开,才自杀?”婢子说着就不由得流泪。 蒋钰着急道:“是我对不起她呀,要不是我自作主张,无事生非,她就不会走了。都是我的问题。” “夫人,这不关您的事,这都是沛王府的人害夫人的。是沛王府的人逼得李大娘跳河自杀。” 婢子的话提醒了蒋钰。 若不是沛王府的人,她的新婚就不会闹成这样! 若不是沛王府的人,她的李大娘就不会死;她肚里的孩子就不会离开她! 蒋钰睁大眼睛茫然地望着空洞的床帏,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过了一会,她才不甘心地道:“不行,这件事我一定要告诉母亲,一定要讨回公道!” “是啊,夫人,她们都欺负到头上了。”婢子气愤道。 蒋钰不顾病弱的身子就要起身,婢子忙拦住她:“夫人,不急于这一时,明日就是回门的日子,明日和姑爷一起回去,夫人就可以把今天的事都告诉夫人,让夫人替你拿主意。” 蒋钰的动作一滞,道:“也好,就这样吧。再有沛王府的任何人来找我,都说我病了,一个都不见。” “夫人放心。婢女一定不让她们再到夫人面前晃来晃去。” 老夫人正对前来禀命的丁夫人道:“罚了就撵出去,沛王府今后再也不要用她。” “是。儿媳今日就把她撵出去。”丁夫人忙道。 “这里是中山王府的封地,等回到京都再撵。” 丁夫人忙道:“那么儿媳就用牢笼关押着她,等回到我们京都,就把她撵出去。” 老夫人点头,若有所思:“只怕经历了今日这一劫后,觅儿媳妇是再也不会和我们讲话了。” “不讲话就不讲话,谁稀罕!”荣姑姑不屑道。 如果不是后来郭夫人发生砸毁新房的事,理字还站在她们这边。 荣姑姑接着道:“她用一枚戒指污蔑宜安是小偷时,可就没替沛王府考虑过。老夫人又替她想什么?再说她肚子的事,原来就是她理亏在前,若不是她自己作的孽,这件事就算发生了,也不能把她气病吧。说到底还是她自己作风问题。” 听了这话,屋里的人都神色微凛。 不知道蒋钰怀孕的,知道荣姑姑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知道蒋钰怀孕的,就明白荣姑姑讲的话意思,暗自赞同。 这些也是她们想说却不敢说的。 只是被荣姑姑说出来了。 老夫人压抑着性子吃完这顿喜酒,当天下午就要离开。 朱璺趁着空隙去问南宫昭处理假信的事,没找到南宫昭,却听一个婢子说,南宫大人是昨夜就赶回去的。 走得很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璺心里微惊。 难道又是皇叔党有什么新动作了? 马车又赶了半天,她们是在天黑之前赶回沛王府的。 刚进府,老夫人就让郭夫人去祠堂思过,还说早知道就不放你迈出祠堂半步! 郭夫人又气又羞道:“都是那婆子让媳妇喝了杯酒才醉得——” “你还敢说!”老夫人生气道。 还真把她当成无知了。 这种话骗骗别人就行了,骗她,郭夫人是真以为她活了这么大岁数,不知道吗? 郭夫人的话被打岔后就气结。 老夫人冷哼一声,转身往灵苔院走去。 郭夫人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勇气再反驳什么,乖乖地去了祠堂。 朱璺回到北灵院时,湘树和种碧都开心地簇拥过来,讨着要喜糖吃。 朗月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别说喜糖了,这婚事儿结得不顺啊。” 种碧和湘树都惊道:“此话怎么讲?” 朗月就把发生的事细细地说了,湘树和种碧听入了迷,一惊一乍的,简直比吃了喜糖还开心。 “这么说是那个李大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种碧吐着舌头道,“那她后来怎样了?” “她自杀了。”朗月淡淡道,不带有一丝同情心。 朱璺换好衣裳走出来后,对听得正入迷的湘树道:“你去丁夫人院里去领些喜糖回来。” 湘树笑道:“真有啊。” “当然了。朗月不过说的是玩笑话。”朱璺淡笑。 湘树欣喜道:“那奴婢现在就去。”她说着就雀跃地离开院子。 屋里子只剩下自己人时,种碧收敛笑意,没等朱璺开口问,就已先道:“婢女这几日仔细观察了,湘树每日都很安份守己,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一点都没有?”朱璺困惑地问。 种碧又细细想了想,道:“好像没有吧。” “什么是好像?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朗月道,“你把她每日的动静都说给姑娘听。”(未完待续。) 257 制香 种碧想了想,道:“早上起来就修剪院里的盆景,给花浇水,中午的时候就熨烫衣裳,下午打一会盹,打扫屋子。别的事就没了。” 听了这话,朱璺和朗月互视一回。 看样子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发生的。 朱璺想了想,问道:“她有没有和谁接触过?” 种碧想想,道:“对了,昨儿她出去了一趟,我问她去干什么,湘树就说是她的什么大娘来看看她。”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说?”朗月气愤地瞪了她一眼。 种碧吐吐舌头,“我以为不重要呢。就她那个大娘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里钻出的穷亲戚,想来蹭点银子的。” 朱璺闻言顿时拉长脸,道:“种碧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种碧红了脸,忙道:“奴婢方才说了个小谎,是忘了。幸亏姑娘提起,我才又记起来。” “看来姑娘不立个规矩,种碧这丫头都敢当面撒谎!”朗月气怔。 “算了也没有耽误到大事。”朱璺淡淡地道。 去见她大娘? 难道传递私物? 会不会就是那个九九岁寒图? 朱璺想着就让朗月去翻一下湘树的箱笼,看看有没有一副画。 朗月搜寻一会,又重新将她的箱笼复归原位,转身出来,紧绷着神色,摇摇头:“没发现。” 原来如此! 朱璺淡淡道:“等她回来,我们就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这时湘树喜滋滋地领了糖回来,说丁夫人赏了她一串琉璃珠子,看起来就像翡翠一样,湘树说着闪了闪她手上戴的珠串。 种碧见了,笑道:“早知道我去领,没准赏的就是我。” “那可说不定。方才我进华椒院时,是看见她们院里的扫帚倒地了,就顺手扶了起来,可巧就被丁夫人瞧见了,丁夫人说我有是个懂事的好婢子,就赏了我。” 朱璺听了,就淡笑:“那你戴着吧。” 说话时朗月已经走出去。 过了不多会儿,等湘树去修剪花枝时,朗月就进来回禀道:“姑娘,奴婢问过丁夫人的琏哥儿,湘树确实受了褒奖,但送的不过是几把喜糖,没送过什么琉璃珠子。估计这琉璃是真翡翠。” 朱璺眉头一跳,道:“哦,原来这样。别人都把假的当真的,她把真的当假的。” “估计怕和上次一样被姑娘发现,所以这次主动交待。”湘树低头道。 朱璺笑道:“郭夫人不在的时候,谁和她联络的?” “她屋里还有个李大娘。”朗月看着窗外的湘树叹气道。 朱璺冷冷道:“她既然说是绿琉璃珠子,那你就换成琉璃吧。” “要是她知道自己戴的真是假的,估计会觉得郭夫人在骗她。”朗月禁不住一笑。 眼看着湘树走进来,两个人方不言语。 次日一早,朱璺特意带上湘树,同结香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 灵苔院里的侍喜正端着桂花糕进去,竹帘里传来老夫人淡淡的声音:“还是家里好。” “那当然,一场喜事把人都闹翻了。” “听说昭将军连夜走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夫人的问话,让门外的朱璺不由得驻足聆听。 屋子里很快安静下来。 就在朱璺以为没有人回答得出时,忽听见荣姑姑淡淡的话语响起,她刚要跨进去的脚又收回。 “听说是郭太后连夜召见。” 郭太后? 郭夫人的嫡亲姑姑。 是啊,史书上有提过,太后被软禁,最终是借助南宫家族的势力才重新获得自由。 朱璺呆了呆,太后找南宫昭帮忙,没有想过铲除了皇叔,南宫家族独大的后果吧。 她回过神,院子外面已经听到一阵走过来的脚步声。 朱璺就走进屋里,去给老夫人请安。 请过安后,正好朱璧在众人的簇拥下也走进来了。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可去见过你母亲?” “老夫人,母亲在祠堂呢,您不发话,我绝不过去。” 老夫人呵呵笑道:“我听说,你昨儿晚上从祠堂里出来,很晚,有这个孝心,为什么不维护好你母亲的名声?” 朱璧红了脸。 荣姑姑就打圆场:“老夫人的玩笑说得太认真,看把长乐给吓着了。” 正说着丁夫人也过来了。 丁夫人请过安后,坐在旁边闲闲地接过侍茗的茶,道:“儿媳昨儿晚上睡得迟。早上起晚了些,老夫人见谅。这一路来回,骨头都快散架了。” “觅儿媳妇列的单子你可过目了?”老夫人说起正事。 丁夫人笑道:“正要和老夫人提呢。按着单子上的双倍来算,得用十辆马车请个镖局的人护送才能能放心地运过去。” “也不用请镖局那么麻烦,我记得南宫大人提过,过两****还要去一趟中山王府,就托他押卸过去就行了。”荣姑姑道。 老夫人点道:“这样比请镖局更放心。丁夫人你就让沛王爷去和昭将军说一声。” “那也行。儿媳这就去办。”丁夫人说着起身就要告辞。 就在这时,听雪阁的柏玄姑娘突然到访。 柏玄是朱纬内定的房内人。 朱伟的侍妾,虽然没有过明路,但是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认可了。 只不过柏玄姑娘很少踏出院子。 她只需要管好听雪阁的一亩三分地就够了。 今日突然来造访,大家心里大为困惑。 柏玄姑娘脚步轻盈地走进来,道:“世子今日宴请了几位亲戚家的公子姑娘,叫奴婢早早地告诉姑娘们好做准备。这不现在眼巴巴地趁姑娘们都来请安,人聚齐时,过来说一声图个方便。” 老夫人听了哈哈大笑。 原本压在心头的那块乌云随着喜事的到来,又吹散了。“这样好。把柳儿也叫来。” 朱璺心里纳闷,这刚刚才回来不到一天,朱纬怎么就想起来要宴客? 从灵苔院里走回去时,朱璺朝朗月道:“你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大哥的意思?” 没过一会,朗月就回来禀报:“是长乐亭主提议的。” 朱璧? 如果是她,就有趣了。 她背后拿主意的人自然是郭夫人。 “有好戏看了。”朱璺淡淡道。 朱纬举行的午宴在个雨榭里举办的。 三面环水的个雨榭里,包括杨七姑娘、谢云在内坐齐了满满一桌人。 个雨榭外面的亭子里坐的士子却只有两人,朱璺仔细看了看,明康的哥哥明喜在里面,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陌生公子,长相马马虎虎,无功无过,有点俗气,但和明喜站在一块,就显得出类拔萃了。 那个俗男不时地眼瞄向这里。 朱璺不觉蹙眉。 这个男子的到来,在姑娘们中间也变成了话题。 其中一个问朱璺:“那人是谁?” 朱璺摇摇头,正要说不知道,刚到嘴边的话被朱璧打断。 朱璧笑道:“妹妹见过吧。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 “有吗?”朱璺难以置信,“那么,他是谁呢?”她淡笑。 朱璧道:“妹妹明明就记得,何必装作不认识?” 又来了! 朱璺淡淡一笑,“原来是长乐亭主认识的人,我的确不认识。听起来,长乐亭主与他关系匪浅呢。” 一席话说得朱璧气结。 原本想含糊其词,却不小心被朱璺反咬一口。 朱璧见从她身上讨不到一丝好处,就恨恨地扭过去,和谢云说话。 但那谢云自从刘芳死后,就对朱璧敬而远之。 这时谢云故意地扭转头和旁边的杨七姑娘说话。 “杨姐姐这几日在忙什么?” “没什么事情可做。”杨柳忙道。 谢云想了想,笑道:“也是,杨姐姐就安心地等着做新娘子。” 姑娘们的兴致重新转到了即将做新娘的杨柳身上,有一个道:“但愿杨姐姐嫁人后,还可以和大家聊聊,不像蒋全姑娘,自从出嫁就和从前的人不走动了。” 没去参加婚礼的人不知道蒋全姑娘新房被砸的事。 朱璧心虚地瞄了一眼对面的朱璺,担心她说漏嘴。 不过朱璧白担心了。 朱璺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嘲笑意思。 朱璧的目光就不自然地落在杨七姑娘身上,刻意地换个话题,道:“杨姐姐,你现在还常去白马寺礼佛吗?” 杨柳脸白了白,忙摇头,道:“没,我一直在家。何况这些日子也没有空了。” “那倒也是,我大哥为姐姐裁制的四季衣裳就有一百零八套呢。每件都试过合身吗?” 听到这话,姑娘们羡慕不已。 杨柳脸红了红,道:“我还没试完。才试了几件。每件都很合身,衣料、花色都是上乘的,很喜欢。” 谢云笑道:“要是我,每天试一件,也要花小半年光景才能试穿完呢。真是羡慕杨姐姐。” 谢云本是无心之语,偏偏坐着的姑娘中有一个就开玩笑道:“要不你也嫁进来,就有一百零八套衣裳了。” 谢云啐了一口:“你这人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随便说一句话,你就引出一筐歪理来。” 朱璺淡笑地看着红了脸的谢云。 她环顾左右,站起身道:“云姑娘,那边有个秋千,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玩?” 听到了这话,谢云又红了脸。 谢云不由得站起身道:“那,我们去吧。”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朱璧冷哼一声,嘀咕道:“我说呢,为什么谢氏阿云不理我,原来是和那个小庶女走到了一起。” 杨柳劝道:“长乐,宜安也是你妹妹,看着妹妹与你的朋友关系好,你应该开心才是。” “杨姐姐你不知道,我这个妹妹很会巴结人,把昭将军当成父亲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没有父亲了。”朱璧酸道。 如果是以前,朱璧这么说,还会有人附和她的话,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朱璺已经被皇上亲封为宜安乡主,食邑一千五百担,比她们在场的姑娘地位都高。 她们可以酸,可以嫉妒,但谁都不敢再堂而皇之地说。 朱璧是沛王府的嫡女,朱璺的六姐,她说出来不当回事就可以了,但是她们不同。 若是附和朱璧,被别有用意的人听去了,下场和刘芳一样惨那就倒霉了。 没有人觉得刘芳死于意外,是死于一场不敢说的阴谋。 要怪只能怪刘芳自己做出这种丑事。 朱璧的话得不到回应,她有点悻悻的,又有点懊恼。 杨柳就陪笑,道:“毕竟是你妹妹的义父。于你妹妹有救命之恩。” 朱璧不屑地喝了口茶,茶至嘴边,面色冷凝,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喝道:“夏桃,你要死,这茶都凉了,还不快换!” 夏桃怔了怔,忙端起来换了,然后面色难看地道:“亭主,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这就重新沏壶。” 本来融洽的气氛变成这个样子,杨柳略显尴尬,好像她说错了话,长乐亭主故意地针对她。 看着夏桃换好热茶后,朱璧喝了一口,吐了出来,骂道:“你要烫死我啊,就说了你一句不是,你就故意针对我是不是?” 出事的是夏桃,可是话说出来后,大家各怀鬼胎,感觉说的与她们不无关系。 姑娘们有点坐不住了。 早知道还不如跟宜安乡主去荡秋千,待在这里受气,真是吃饱了撑的! 这时的朱璺和谢云笑着走到千雪堂。 远远的就闻到了千雪堂里飘来的淡淡的佛香。 谢云不由得赞道:“这香味馥郁,闻着让人轻松得很,和这天气一样的清爽呢。” “是啊。这香真好闻,也不知是什么香。”朱璺诧异道。 结香忙解释:“听说纪四公子做了一种佛香叫木槿香,底下人都赞不绝口,说是纪四公子仿照古籍记载制出来的。也许就是这个香。” “我记得大哥和李姑父最喜欢制香,薰香,真想不到纪四哥也会制香,云表姐喜欢吗?” 谢云跟她来时,就已经猜到了朱纪在这是等她。 她红了脸,“我纯粹觉得香很好闻。” 朱璺淡笑:“我也觉得好闻,不知道是谁在千雪堂里点香,我们去看看吧。” “那秋千不荡了?”谢云没好意思地问。 朱璺笑道:“等去看过后,再荡秋千也不迟。” 谢云有点难为情,但是想起那幅画子,脚不由得跟了过去。 朱璺与谢云一同走进千雪堂去见点香的人。(未完待续。) 258 见面 朱璺笑道:“等去看过后,再荡秋千也不迟。” 谢云有点难为情,但是想起那幅画子,脚不由得跟了过去。 朱璺与谢云一同走进千雪堂去见点香的人。 正在作画的朱纪猛一抬头看见了七妹带着谢云过来了. 他握住的笔正要勾一下,笔锋不由得打结变成一捺。 一根原本要作成竹子骨节的地方,就变了一片竹叶。 朱纪也来不及细看,吃惊地望了一眼谢云,然后有点不好意思,最终把视线落在他七妹的身上,“宜安,你怎么来了?” “带朋友来看你作画。四哥上次画的那幅画,云表姐很喜欢,四哥不如再作一幅送给云表姐?” 谢云吓了一跳,她没有这样想过。 朱璺突然这样说,让她有点失措。 愣了愣,她忙转移话题:“纪表哥在用什么香?” “这是我自制的,不登大雅之堂。还没有名字呢。”朱纪红着脸心慌道。 谢云被他憨厚的样子逗乐了。 原来他比自己还要害羞。 知己知彼后,谢云就鼓足了勇气,变得大方起来,朱纪见她如此,也放下心里的小紧张,大方地问道:“云妹妹喜欢吗?” 谢云点点头:“很好闻。我好像闻到了百合的香味。” “云妹妹真聪明,这里面的确加了百合。”朱纪笑道,“云妹妹若喜欢我送一扎给云妹妹。” 谢云不由得汗颜,“多谢纪表哥。” “一扎好像不够用一个月,不如我再多送两扎给你,足够用上半年。”朱纪担心给得少让谢云觉得他不够大气。 自从听母亲提起,有意把谢云指给他时,朱纪从来没想过,起初吓一跳。但是又想到谢云送他的那枚玉佩,他突然明白谢云也对他有意,而他仔细想想,觉得谢云也是值得娶的好姑娘, 朱纪就默认了。 丁夫人知道她儿子的心思后,特别开心。 觉得她儿子有眼光。 朱纪的眼里此刻闪着灼灼的光芒,这光芒就聚在谢氏阿云身上。 看着他期待的样子,谢云忍不住扑哧一笑:“多谢了。” 见她答应收下自己送的香,朱纪这才松了口气,道:“云妹妹走时,我让七妹送到你马车上。” “四哥你可真是手巧呢。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制香?” “那是因为从前你都没出过院子啊。” 朱璺想了想也是,从前她还是个人人都误会的傻庶女,天天夹在北灵院里,出不去,自然也很少跟哥哥们见面,而且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不知去向。 她不是真正的朱璺,说着想着的却都是这个时代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在作怪。 听说天上二十八星宿中有一个掌管着思想,也许就是那梦中所见的朱雀左右的。 结香在身后悄悄拉了下朱璺的衣角。 朱璺会意道:“呃,我肚子有点难受,去趟净房。” 她说着也不等谢云想说“我陪你去”的话,就拉着结香匆匆离开了。 人一走,千雪堂里只剩下朱觅和谢云,两个人尴尬地目送了朱璺离开,然后互相沉默了好久,可总是沉默又不是办法。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望向彼此,一起发出个字:“你——” 话没有说完,发现了彼此的异口同声。 谢云和朱觅一愣,睁大亮亮的眸子注视着对方。 一阵沉默,又不约不同地会心一笑。 好默契呀! 谢云的婢子不由得暗赞。 这纪四公子看起来很老实。 如果真如宜安乡主所言,日后有机会入阁拜相,其实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结香陪着姑娘离开时,回头看了看千雪堂里的那两个干站着的人,困惑道:“姑娘不担心云姑娘一会离开吗?” “不会的。她既然愿意来就不会这么快想着离开。”朱璺笑道,然后想到一件事笑意收敛,“还是担心下我们自己吧。” “姑娘此话怎讲?” 朱璺在结香的陪同下,沿着璃园的荷塘往南面走,来到小梨山亭。 她边走边道:“湘树那个丫头在忙什么?” “好像还在院里没出门呢。早上她去了老夫人那里没表现么?” 朱璺摇摇头:“问题不在灵苔院,我突然想起来郭夫人还关在祠堂,她不是主角,那么谁会是主角呢?” “会不会是湘树要当面敲锣打鼓地反咬姑娘?”结香试探地问。 朱璺坐在小梨山亭里居高临下地望着对岸的个雨榭,榭里的门窗敞开,透过门窗依稀能看到里面围坐在一起的人,四分五裂了。 人心不齐,就会到处走动。 有的趴在临水的窗子上看着外面的景致互相低声笑语。 有的就索性走出来,站在浮桥上看着水面游来游去的鲤鱼。 杨七姑娘正在和李惠姑的妹妹说话。 而那个一向颐指气使的朱璧,此刻独坐在桌子边,不用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此刻心头上的积云。 朱璺的目光又移至离个雨榭不远的凉亭处,看到与明喜说话的大哥朱纬。 朱纬有一搭没有搭地说着,带着点应敷,她看了一会,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具体却说不上来是哪里有问题。 朱璺定了定眼神又看了一会,心里凛然,奇怪,坐在旁边的那个俗男不见了。 沛王府虽然在京都不算是最大的,但巧在布局上,稍不注意就会走错路。 朱纬怎么会让他一人离开? 她坐在小梨山亭里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那个俗人回到朱纬的身边。 而她大哥也没有过问那俗男的去向。 朱璺的心越来越紧,她忙招手道:“结香,你靠近来。” 结香附上耳朵,朱璺悄悄同她耳语几句。 结香心中一紧,忙道:“姑娘确定他去找了湘树?” “是不是就按我说的告诉湘树。”朱璺道。 结香道:“奴婢现在就过去。” “越快越好。” 听了这话,结香就加快脚步跑去办事。 姑娘已经给了湘树太多的机会,仁至义尽,没有再挽留她的余地。 又过了一会,结香满头大汗地跟过来行了礼,神色里露出几分焦急,压低声音道:“姑娘,你说得没错,虽然那人躲着我,但是转身时我看见一个人影晃了晃,奴婢没看错。那人和湘树接触了。我已经告诉湘树姑娘在这里。就等着他过来。人也安排好了。” 朱璺点点头。 结香赧然道:“姑娘,你怎么知道她会去见那人?” “直觉。不相信一个人,永远无法相信。” 朱璺的话在结香的心湖里投下石子一般地荡起层层的涟漪。 “姑娘觉得那人会过来吗?”结香迟疑地问道,“奴婢现在等得心里发慌。不知道这盘棋下得有多大?” “雷声大雨点小罢了。怕什么,再不济还有昭叔叔替我们挡着。”朱璺淡淡地道。 想来也是,结香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呢。” 两个人正悄声说着话时,背后突然有人咳嗽一声,带着很刻意的成分。 “别回头。”朱璺低声道。 咳嗽的人见亭子里的人没有回过头,就有点尴尬又咳嗽一声,走过来,道:“不知二位姑娘在这里,实在抱歉。请问姑娘芳名。” 朱璺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然后摆摆手。 那俗男已转到朱璺的正面,打量着朱璺惊为天人的美貌后,像没见过世面似的怔住了。 过了一会,俗男才回过来,道:“你是哑巴?” 果然脑子还不俗,朱璺忙不迭地点点头。 俗男倍受打击一般,没有人告诉过他,宜安乡主是哑巴! 本来他所见的世面不多,没有接触过沛王府这样的权贵至极的人家,只是因为与朱室沾了点关系,因为他义母是郭夫人身边的吴大娘。 朱纬敬重嫡母身边的吴大娘,所以就答应母亲,把他请来做客,但碍于这男子的身份卑微,只好请了个不相干的明喜来应酬,也没打算把他正式介绍给别人见面。 姑娘们除了杨柳、谢云和昌龄侯夫人的媳妇的胞妹外,其余请来的没有一个是上得了台面的。 这个宴会与其说是朱纬所办,不如说是长乐亭主借朱纬的名义办的。 俗男像被欺骗了一般懊恼,拔腿就想走人,可是再一看到朱璺的美貌后,他又打起了歪主意。 “你们姑娘是哑巴,你不会也是吗?”俗男望向朱璺身边的婢女结香。 结香笑道:“不知公子是哪个府上的?怎么跑这里来了?” 那俗男笑道:“正是巧呢。能在这里遇上二位姑娘。”说着眼睛瞄向朱璺明艳的面庞。 “公子还没有说是哪个府上的呢。”结香淡笑。 俗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呵呵笑了会,然后道:“是姑娘嫡母的亲戚,免贵姓吴。” 结香想了好长一会也没想到郭夫人的亲戚中谁姓吴。 过了一会,她突然笑起来:“莫非你是郭夫人的婢妇吴大娘的亲戚?” 俗男听了脸微红,欲言又止,没有否认也没有点头。 朱璺默默听了,心里一个激灵,对上号了。 湘树说的大娘的义子,应该指的就是他。 她杏眸眯了眯,然后打算离开,刚走到亭子口,吴公子急着伸出手拦住了。 结香一愣:“吴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俗男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点过份,忙又收回手,笑道:“姑娘莫见怪,我只是想和你们家姑娘说几句话。难得这么有缘,不如就坐在亭子里聊聊。” 呵,本姑娘可没有闲工夫陪你聊天。 朱璺心里想着,向结香使个眼色。 结香会意冲那吴公子道:“我们姑娘不能说话,抱歉公子你想找姑娘聊天找错了人,有银子可以去玉楼春找小姐去。快让道,再这样无礼,我就要赶人了。” “你不过是一个婢子,敢和我这样说话!”吴公子生气道。 结香叉腰笑道:“怎么着,你不过是婢妇的亲戚,尊你一声公子还真把自己当公子了?” 俗男被说得面色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朱璧领着众人向这边走来。 俗男见了不由分说,大力推倒护在朱璺身前的结香,然后就扑向朱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胳膊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然后大叫一声,整条胳膊就耷拉下来。 俗男扑了个空,跌倒在石几上。 这时朱璧和几个姑娘正好走过来,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吴刚竟然扑倒在石几上! 就在吴刚狼狈不堪,所有看到的人都吃惊的时候,朱璧定了定神色,最先反应过来,道:“怎么了?” 朱璧的柳叶眉高高蹙起,怀疑的目光落在亭子里的朱璺身上。 旁边的姑娘们看见了,不禁怀疑起他们的言行。 “这是乡主的良人吧?”突然就有个姑娘大着嗓门笑道。 朱璺面无表情地听了,目光突然变冷,又来这一套了! 姑娘们听了,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结香忙辩解道:“这个人突然很无礼地闯进来,我们姑娘正要回避,不想被他拦住,方才你们也看到了,他得罪我们乡主的下场。” 朱璧却打断她的话笑道:“妹妹从小与吴公子玩得很开心,何况我也听说了你们二位情同意合,妹妹能私下里与吴公子见面,我并不觉得奇怪,你这婢子又何必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呢?” 众姑娘怀疑的目光就落在朱璺身上,余光瞥在吴刚身上。 那吴刚已忙从石几上爬起来,坐在亭子的美人凳上揉着胳膊,好像他的胳膊受了不轻的伤。 也不知道这朱璺哪来的本事,能对付一个大男人! 此时的朱璺冷冷地望着长乐亭主,没有接她的话。 跟在后面的姑娘也不敢造次,只是怀疑地望着亭子里的人。 朱璧笑着走进去,望着吴刚,关心道:“妹夫,没事吧?” 妹夫? 听了这个称呼,众姑娘怔了怔,下意识看向朱璺的反应。 只见宜安乡主面无表情地望着朱璧,一言不发。 结香听怔住了,长乐亭主竟然又无事生非,幸亏姑娘提前有过准备。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家的姑娘,只见姑娘面色沉冷,没有急于辩解。 朱璧见状,气焰更加嚣张,道:“吴公子,我妹妹一向强势,想不到你对我妹妹还是痴情得很呢。”(未完待续。) 259 警惕 说着她头转向朱璺,“妹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吴公子对你如何,你心里有数,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朱璺仍没有说话。结香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显得无措。 后面的姑娘里就有人笑道:“长乐亭主恐怕言过其实,说不准他们小两口在闹情绪呢,我看咱们别掺和了。” 结香不由得气道:“我们姑娘才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到了?何况这人身份卑微,原不配站在这里,若不是长乐亭主执意邀请他过来,他哪有资格被称为吴公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朱璧气结,“一个小婢女都反了天了,真以为被主子抬举你就是主子了?还敢来教训我,是你们姑娘自己不检点,你竟敢怪到我头上。来人,掌嘴!” 夏桃听了就上前,因为结香是杜老夫人院里的一等丫头,后来虽然拨给了朱璧,但是论地位夏桃要体面些,所以夏桃虽然走上前捋起袖子,想要扇结香耳光,有些迟疑。 “你还不动手?”朱璧喝道。 就在夏桃迟疑着抬起手时,朱璺呵道:“退下!” 夏桃被唬怔,缩了缩头就稍稍了一小步。 自己的婢女被个庶出的吓怔,朱璧觉得很没面子,道:“夏桃,你听谁的!还不快动手!” 夏桃被两位姑娘吓得进退不得。 看她这么不争气,朱璧气结道:“你到底是谁的婢子?” 夏桃被逼得无法,只好上前要扇结香。 就在这时,亭子下面突然传来老夫人的呵斥声:“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然后就看见要一群人簇拥着老夫人急急地赶过来. 姑娘们的神色变了。 连杜老太妃都惊动了! 所有看热闹的姑娘此刻都换了性情循规蹈矩地退至一旁,静观不语。 老夫人一声厉喝,夏桃就吓得魂飞魄散一般,脸上吓得失血地缩到旁边。 荣姑姑道:“这是怎么回事?长乐,你的婢女怎么敢打老夫人的结香?” 朱璧忙解释道:“荣姑姑,结香自从拨给了妹妹,就已经不是老夫人的婢女了,何况结香这个丫头,刚才对我不敬,我让夏桃赏她一个耳光,情有可原。” 夏桃也忙附和道:“五公主,我们六姑娘说的句句属实,方才结香污蔑我们姑娘请了吴公子过来。明明是宜安乡主与吴公子约好的,今日见面,被大家不小心撞见了。” 荣姑姑闻言,淡淡道:“这是真的吗?结香。” 结香忙禀道:“奴婢是听世子的人说的,这吴公子本来不是什么士族出身,只因为他义母是吴大娘。所以就沾着长乐亭主的光混进来,还企图对姑娘不敬,奴婢骂的是这个吴公子。” 吴公子忙辩解道:“青天白日的,你这个婢女可不能凭空捏造啊。我什么时候对宜安乡主不敬?今日来作客,我对宜安妹妹格外敬重,你这个婢子不要在老夫人和五公主面前挑拨离间!” 老夫人目光眯了眯,打量着这个俗气不堪的男人,奇怪道:“哪个吴大娘?” 陈大娘忙提醒道:“就是郭夫人的陪房吴婆子,她还有个姐姐,拿了姑娘金饰被剁手的那个。” “原来是她!”老夫人恍悟过来,不由分说道,“打发走!把纬儿给我叫来!” 老夫人气呼呼地说着就敲了敲拐仗离开小梨山亭。 所有人像一阵风似的围簇着老夫人离开。 湘树留下来,上前扶住姑娘,关心道:“姑娘没事吧?” “没事。” 正说着,同样留下来的丁夫人,同她的婢妇白大娘嘀咕几句,然后白大娘匆匆带了两个下人过来,一边一个,反折着吴公子的胳膊,往璃园外面走。 众人吓得不轻。 那俗男也露了怯,慌里慌张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丁夫人冷笑,“自然是撵你出去,一个寒门小族野杂种,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敢自称什么公子,穿上一身旧衣就充当起士子来了,再敢在沛王府里撒野,割掉你的舌头。” 吴公子被吓得面如土灰。 在场围观的姑娘们都被老夫人和丁夫人麻利的行事风格愣住了。 老夫人是听都没听这吴公子说话,就叫人撵走他,这还不说,还要把世子叫过去,批评一通。 朱璧貌似也很惊讶,她看着丁夫人处理这件事没敢吱声。 只不过一小会,那个所谓的吴公子就被清理出去了。 “宜安,快跟姨娘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丁夫人办完事后,就笑对亭里的朱璺招手。 朱璺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她路过朱璧的身边时,好像感觉到了一股火药味。 等她们若无其事地离开后,众姑娘眨了眨眼睛,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大家就找着借口走的走,散的散。 亭子里只剩下朱璧干瞪着眼。 从小梨山亭里走出来时,丁夫人就笑着拉朱璺去无人的地方,问道:“阿云是什么意思?” “有七分成了。姨娘别担心。现在就差谢夫人那里,只要谢夫人再松了口,这件事就十拿九稳。”朱璺道。 丁夫人喜得跳起来,活像个小姑娘家似的。 惹得旁边的结香都忍不住笑。 “七姑娘。”丁夫人两眼发光,压低嗓门,激动道,“如果这件事成了,你就是姨娘的大恩人。日后你有什么难处,姨娘也会尽力而为地帮你。” “瞧姨娘说的,姨娘帮我的次数多了去了,我不过顺水推舟帮姨娘一次罢了。”朱璺淡笑。 丁夫人乐道:“我的纪儿和纵儿婚事忙完了,就轮到七姑娘的终身大事。姨娘知道你中意的是明二公子,你放心,明公子那里姨娘替你留意着。” “咳咳,姨娘你别扯到我身上。”朱璺尴尬道。 丁夫人自知失言,忙笑道:“瞧我,一时高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实在对不住七姑娘,原谅姨娘这次。” 丁夫人说着转移话题道,“阿云现人在何处?” “在千雪堂向纪表哥请教制香的事呢。”朱璺道。 丁夫人听了喜不自禁。 送走了丁夫人后,朱璺招手叫结香把湘树领过来,淡淡地问:“你怎么在老夫人那里?” “奴婢听人说小梨山亭这里出了事,就忙告诉老夫人,求着老夫人来救姑娘。”湘树忙道。 朱璺心里微凛,难道她猜错了? 竟然是湘树通知老夫人来的! 朱璺犹不信地问道:“是你通知老夫人的?” 湘树忙道:“是啊,姑娘,奴婢听说了有人在亭子里为难姑娘,若是被人撞见误会就大了,所以奴婢急得没有办法,就实话告诉老夫人,说小梨山亭这里有人在陷害姑娘,老夫人听了就忙赶过来,正好就看到夏桃那丫头要打结香。” 听了这话,朱璺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误会了湘树。 想不到湘树这么机敏! 虽然先斩后奏,但是这样一来,老夫人那边是绝不会再怀疑自己的。 也难怪,老夫人听都没听吴公子辩解就命人把他撵出去。 朱璺心里纳闷不已,怀疑是自己多心了。 也许这其中有误会,湘树并非她想的那样无法回头。 但是她为什么又帮着吴大娘把男人的汗巾带进院里呢? 她有点搞不懂湘树了。 不过这件事,湘树的确有功劳在身。 对她私自所作的主张,朱璺带有赞赏的意思,若她真心悔过,那该多好。 她们正说着话,谢云朝这边走来。 朱璺就叫结香带着湘树先回北灵院。 等结香带走湘树后,谢云已经走至跟前,道:“你院里的那个婢子,看起来不太可靠呢。你自己小心。” “多谢云表姐关心。我有分寸。云表姐这是要回去吗?” 谢云想起方才朱纪和她说的那番话,红了脸,道:“是啊,你四哥很厉害,对制香很有研究。我自愧不如。” 朱璺心中欢喜,想起了朱觅说的三扎木槿香的事,笑道:“走,我送你。香应该在四哥的屋里,一会我让丫头送过来放在你的马车上,然后再送你出门。” 谢云有点过意不去,因为先前她们闹过别扭。 她笑道:“不必了,宜安,我自己可以走。这样吧,你派个人把香送到我马车上就行了。” 见谢云还有点客气,朱璺也没有强求送她,就道:“那也行。一会我在府门那里等云表姐。” 她说着往纪四哥的院子走去。 走了没多远,转过身,见谢云已往前面走去了。 朱璺顿足,看了会她雀跃的背影,淡淡一笑。 结香这时走过来,道:“奴婢已经吩咐了纪四公子的婢子送香过来。姑娘放心。” 朱璺点点头,“湘树那丫头呢?你信不信她?” 结香摇摇头:“说真的,奴婢觉得怪。” “怪?”朱璺蹙眉,“哪里怪?” 结香迟疑了会,道:“奴婢觉得她没有那么敢自张主张。” “是啊。谁让她去老夫人那里的呢?”朱璺深吸口气。 “奴婢觉得是郭夫人所为。”结香悄声道。 郭夫人? 一直在祠堂闭门思过的郭夫人? 请吴公子来,然后又让老夫人把吴公子赶走,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为的是什么? 朱璺揉了揉泛酸的眉心,“湘树真让人不省心啦。” “是啊。” “再观察一阵子吧。”朱璺道:“她现在人呢?” “刚刚奴婢找了个借口,让她先回去了。姑娘不想让她知道云姑娘的事,又不让她误会是刻意地避开她,奴婢明白。姑娘放心,她不会起疑的。” “那丫头就是警惕性太强,所以才骗过了我们一次。”朱璺叹道,“希望这次别让我失望了。” 她想起湘树说的大娘,想要安排过来看院门的事。 若湘树所指的大娘另有其人,那么这吴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今日这出戏,到底是因为湘树忠心护主,闹剧中场停止,还是湘树配合郭夫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朱璺有点不解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香道:“姑娘,会不会湘树自始至终就听从郭夫人的?” 结香的话一出口,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一直听从于郭夫人? 就像朗月一直是南宫昭的细子一样? 就像丁夫人身份也很可疑,就像她自己穿越而来?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么湘树的秘密又是什么? 此时的灵苔院里老夫人怒容满面地等着朱纬的到来。 朱纬早就听到下人们飞过来的禀报,发现自己被母亲和妹妹利用了,幸亏那吴刚没有对七妹做出过分的举动,要不然他无法向昭将军交待。 朱纬气得直跺脚。 老夫人正等着他,他不敢耽误片刻,匆匆忙忙地跟着往灵苔院里去。 刚跨进院门,侍喜就悄声道:“大公子,老夫人正在屋里生你的气,你可要好好说话。” “我知道。” 正说着,听雪阁的柏玄姑娘已抱着紫檀木小匣子过来,道:“大公子,这是从南洋淘来的镀金小铜钟,您快拿去哄老夫人开心。” 柏玄姑娘的主意很好。 朱纬喜不自禁地抓住她的双手,乐道:“我的人儿,你可真替爷分忧了不少。” 侍喜听了扑哧一笑,弄得柏玄姑娘脸瞬间红了。 柏玄又急又羞,把匣子塞到他的手里,道:“快拿去见老夫人吧。别耽搁了工夫。” “我这就去。”朱纬捧着匣子,心里有了底,匆匆地赶进老夫人的屋里。 老夫人正生着闷气,余光看到门口晃进来的人影,立马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水洒了下来。 屋里的人大气不敢喘一个。 朱纬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闯祸了,忙恭敬地道:“孙儿给祖母请安。” “你还知道来!”老夫人气哼哼道,“那个姓吴的是不是你请来的?” 老夫人开门见山的问话,朱纬也不敢来虚的,说是六妹借他的名义请的,对六妹更不好,本来六妹在老夫人这里已经慢慢失势,变得不待见了,若再扯出这件事,还不知道六姐会受到怎样的处罚,自己毕竟是初犯,老夫人不会罚得太重。 且他带来了逗老夫人开心的法宝,一只国外的小闹钟。 老夫人一定喜欢。(未完待续。) 260 洗白 朱纬忙道:“是孙儿所请。只因他是嫡母的大娘义子,小时候也是见过的,前几日又听大娘提起他,说他就在京都,孙儿又念及儿时的交情,特意请他过来一叙。” 老夫人淡淡道:“他欺负你妹妹的事,你可知情?” 朱纬忙摇头:“祖母,孙儿不知。孙儿若知道一会挖掉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舌头,妹妹没事吧?我来时已经听说过了,孙儿懊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该请这种不上得台面的人过来。” “你既然知道他上不得台面,还差点害了你妹妹,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 老夫人为了朱璺动怒,还冲纬世子凶,旁人不太理解。 只有陈大娘知道其中的缘故。 宜安乡主本该有更好的待遇,可是现在却总是被人陷害,有时陈大娘都想劝老夫人把真相抖落出来,省得宜安乡主继续受难。 可是说出了真相,就等于毁了长乐亭主。 对老夫人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两个孙女她都想保全。 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再说那些又有些什么用? 难道要承认这么多年的感情错付? 归根结底都是房姬给沛王府带来的灾难。 不管是朱璺还是朱璧,知道了房姬的事,总会毁掉一个,索性就让事情这么过去吧。 就让事实埋没吧。 只要宜安乡主日后能过得好,嫁妆该她的一样不少。 老夫人打定的主意,陈大娘心中有数。 但是接二连三的事情让老夫人一次次失望,有时连老夫人自己都有点动摇。 朱纬心里一沉,老夫人很久没有当面这么严厉地教训自己。 自从他弱冠后,就没见过老夫人冲他发火了。 可是这一次,老夫人为了庶出的七妹冲他这位嫡长子发火,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 不过看在南宫昭对七妹器重的份上,朱纬对此事也很谨慎,他不会因为老夫人朝他发火,就向七妹吃醋。 朱纬看向老夫人,道:“是孙儿粗心大意了,老夫人息怒。” “下次再看到你请这种不着调的人回来,我跟你翻脸!”老夫人气呼呼道。 朱纬忙笑道:“老夫人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朱纬说着又笑道:“老夫人,孙儿前些日子得了一件东西,预备着送给您,这个东西比沙漏要好用得多。” “什么东西?”老夫人的怒意慢慢消失,问道。 朱纬听了,就把镀金小自鸣钟取了出来,讪讪地把小鸣钟放在老夫人面前的桌子上。 老夫人看了一眼道:“就知道拿这些东西哄我。” “孙儿只图老夫人一笑,老夫人您气也该消了。”朱纬道。 “叽叽喳喳”金鸣钟到了申正时,一只小鸟突然跳出来,鸣叫了几声然后又缩回小窗内。 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 朱纬见状暗自松了口气。 老夫人的怒气已经消失大半。 朱纬便道:“老夫人,这自鸣钟,比沙漏报时准确多了,您放在屋里,每日也不用看,只要听它报时就可以了。孙儿还有要事要同昭将军商议,孙儿先告退。” 杜老太妃一听讲南宫昭,就道:“正好,你和昭将军说一声,托他把那些东西运往中山王府,这都是你娘的事。” “孙儿明白。一会就去和昭将军说。”朱纬说着就起身告退。 出了院子时,就看见柏玄姑娘还站在大槐树下搓着手来回踱步。 朱纬看着颇有些感动,走上前,笑道:“我没事了。你快回去。” 柏玄听了就放下心来似的,淡笑着作了万福:“奴婢告退。” 没有过多地追问朱纬方才的事。 朱纬觉得她很懂事,对她愈发的器重。 柏玄姑娘走后,朱纬就问刚从老夫人屋里走出来的侍喜,方才谁来向老夫人告密的。 侍喜含糊道:“奴婢不知,大公子,你不会要找告密的人算账吧,那个吴公子的确在欺负宜安乡主。” 朱纬蹙眉:“真有此事?” “那当然!要不然老夫人也不能发这么大火。我劝您日后别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走到一起,这些人对您又没有什么帮助,免得您被这些人拖累。再说不都是巴结着您,想要捞一点好处嘛,这一位竟然还敢欺负大公子的妹妹,老夫人没有惩戒他,已是莫大的仁慈。” 朱纬听了,点点头:“多谢姐姐提醒。” 朱纬说着比袖兜里取出一颗夜明珠,道:“这个送给姐姐。” 侍喜忙推辞:“无功不受禄,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总拿这些东西收买人心,搞得好像所有人都看中你的东西似的。” “姐姐当然不是这样的人。这纯粹是我的心意。”朱纬说着又伸出手攥住她的小手。 侍喜啐了一口,抽回手:“你这是干嘛,屋里有一个不够还要再图别的。” 侍喜终究没有收他的夜明珠,就返回小厨房去。 看着她离开的倩影,朱纬抓耳搔腮,恨不得让侍喜对他死心踏地。 朱纬发了一回怔,就走出了灵苔院。 他刚走了没几步,背后有人叫他:“大哥!” 朱纬回过头,见是朱璧,就没好气道:“六妹,哥哥今日被你害惨了,你叫来的那个姓吴的,让哥哥在老夫人面前没少挨一顿骂呢。” “大哥,他是宜安托我叫来的,我有什么办法。”朱璧嘟嘴道。 朱纬不相信地道:“不可能吧。她怎么认得吴刚?” 朱璧眨眨眼睛,笑道:“七妹,她主意大着呢,也许就是重阳节那次认得的。那次吴大娘的义子不是被叫过来做帮手吗。” 经朱璧的提醒,朱纬想起来了。 “看不出来呀。”朱纬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不过是个下人的养子,没有必要看中他吧。 难道这吴刚有什么过人之处? 朱纬目光眯了眯道:“那妹妹知道是谁在老夫人面前告密的?” “当然是她。”朱璧道,“我亲眼看见是湘树把老夫人叫去的。” 听了这话,朱纬的眸子眯了眯。 朱璧又继续道:“她托我跟大哥说,邀吴刚来作客,然后两个人跑到小梨山亭里私会,不小心被众姑娘发现了,因为事情败露,就故意让湘树和老夫人说是被欺负,让大家误以为她还是清白无辜的。” 朱纬吃惊地想着这件事,脑海里就忽而闪现出吴大娘的话。 她的姐姐曾经是北灵院的看门人,因为这一层关系,吴刚与宜安更有机会接触。 朱纬觉得七妹不简单。 可以搞得定昭将军不说,与明康和吴刚都有扯不清的关系。 从前是不是太小瞧她了。 朱璺正坐着,和旁边的朗月说话。 朗月道:“那个男的被撵走后,奴婢跟了过去,发现他后来见了断手的吴大娘。” “就是从前看院门的那位。”朗月接着道,“原来这位剁手的才是她的真义母,而郭夫人身边的不过是因为一母同胞的关系,所以互相利用罢了。” “他住在哪里?” “东城门外的破庙里。衣裳脱了就是个乞丐。”朗月道。 “这郭夫人怎么尽喜欢做这种事呢。” 屋子里一片沉寂。 过了一会,结香来报:“侍喜说,方才大公子被老夫人骂了,大公子问谁通风报信的,侍喜只装糊涂没有说出具体的人名,但是大公子走出去后,长乐亭主叫住了她,说了很多话。奴婢觉得,她可能在背地里说了姑娘的不是。姑娘要小心了。” 朱璺凛然。 朱纬向来不掺和后宅之事,应该不会听信朱璧的挑拨离间吧。 湘树这时突然从外面走进来,结香看到她手臂上的淤青,问道:“你被打了?” 湘树脸上还有一点红色的痕迹,很像被人扇过耳光。 突然被问起来,湘树忙垂下头,目光躲闪着道:“没,没,我没事。” “告诉我,是不是郭夫人下的手?”朱璺淡淡地问。 湘树依然不肯说。 结香就劝道:“没事,你告诉姑娘,姑娘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我怕,别问了,就是一点擦伤。刚才不小心跌倒的。”湘树犹豫着道。 她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很矛盾。 朱璺沉着脸:“既然是跌伤,你怕什么?” 湘树好像被问难住了一般,难过地道:“姑娘,我不是怕,我只是,只是——” 她说到这里呜呜咽咽,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结香凛然。 朗月狐疑地打量着她,连种碧都觉得有点奇怪了。 这湘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若有会是什么呢? 朱璺再次沉着脸打量着她躲躲闪闪的目光,不耐道:“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湘树扑通跪下:“姑娘,我,我,我被郭夫人骂了。” “郭夫人不是已经关在祠堂?” 湘树忙道:“是啊,可是她的婢妇吴大娘可以动手,她听说是我通知老夫人的,就找奴婢的麻烦,她警告奴婢,若有下次,就把奴婢,把奴婢扔进河里喂鱼。” 她说着就捋起衣袖,“刚刚她们罚了奴婢。” 她手臂的淤痕触目惊心。 如果是她自己所为,为了取得朱璺的信任,未免对自己太残忍了。 若是郭夫人所为,那么就表明湘树的确是站在她这边。 湘树真得悔过了吗? 结香狐疑地打量着她的伤。 过了一会,朱璺才对结香道:“你去帮湘树处理下伤口。” “是。” 结香扶着湘树回到屋里涂棒疮药。 过了一柱香工夫,湘树敷好药后,种碧扶着她走出来。 看到湘树蹒跚的样子,朱璺心生同情,又道:“我想了想,郭夫人迟早会对你不利,不如趁这个机会,送你出去。你意下如何?” 湘树脸色白了白,忙道:“姑娘,我不要出去。” “你不走,郭夫人很可能对你不利,你放心,虽然放你出去,但是去哪里尊重你的选择,我认为明二公子的朋友比较可靠,就让明二公子给你指一个好人家里做活,你可愿意?” 湘树怔了怔,回过神来,忙摇摇头:“奴婢不愿意。奴婢只想追随姑娘。” 朱璺纳罕:“不惜为了我丢掉性命?” “是的,若有需要,湘树在所不辞。”湘树道。 朱璺心里微沉。 她不可思议地打量着湘树,这个婢子有这么可靠,这么忠诚? “既然你不愿意,日后这种话再也不提。但愿你不会怨我。”朱璺意味深长地道。 湘树不自然地道:“姑娘不嫌弃奴婢,奴婢喜之不禁,怎么会怨姑娘呢?” 湘树表现得感恩戴德似的。 不自然的笑却让人心生异样。 宁愿待在姑娘身边,冒着被郭夫人追究责任的危险,也要坚持留下来,她真得不怕死吗? 朗月对湘树始终持有怀疑的态度。 只有那结香和种碧都认为湘树是在立功,表现自己的忠诚。 此刻的她们已经打消了对湘树的疑虑。 可湘树如果没有问题,那么又为何收下吴大娘给的汗巾,试图栽赃陷祸呢? 朱璺心里凛然,猛地想起这件事的意图。 为湘树洗白? 没错,湘树去向老夫人求情后,那个俗男的事很快就翻篇了。 现在湘树已经取得了结香和种碧的信任,而她也差点相信湘树真有悔过之意。 正想着,朱林王爷从中山王的封地带回的小玩意儿分给了各个院子。 老夫人得了一串檀香珠,两颗如鸡卵般大的夜明珠,郭夫人同丁夫人一样的份,都是一串金眼黑曜石,一个夜明珠;底下的的姑娘们是珍珠耳坠,并香扇荷包之类。 朱璺接过扇子,打开一股香风扑鼻。 送东西来的是柏玄姑娘,柏玄姑娘眼睛略肿,强笑道:“您和长乐亭主一样的,不过奴婢倒是觉得按级别您的份例应该比长乐亭主多一些。” 柏玄说着离开。 “姑娘,她什么意思?”结香不解。 朱璺道:“许是和长乐亭主闹矛盾了。想不到我这位六姐树敌太多。”说着她无奈地淡笑无语。 又过了一会,湘树从外面走进来,道:“祠堂那边又吵起来了。” “难不成为了这些小东西?”朱璺奇道。 “姑娘真是神了,可不是为了这些,听说,郭夫人不满意和丁夫人一样的份例,恰巧王爷把这件事交给了大公子办,(未完待续。) 261 念想 “大公子又转给了柏玄姑娘办,郭夫人一看是自己人,听说和丁夫人一样,再三确认是王爷的意思后,郭夫人就把气撒在了柏玄姑娘身上,说她胳膊肘往外拐,自己人不认自己人,吃里扒外的东西。” 朱璺奇道:“柏玄姑娘刚刚才来。” “那她是受了郭夫人的气后来的,姑娘没瞧她红肿着眼睛吗?”湘树幸灾乐祸地问。 朱璺见状淡淡地道:“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结香叫湘树去给花草浇水。 她知道此刻,姑娘不想有任何人打搅。 过了一会,朱璧不请自来,冲入北灵院。 众婢女都悄无声息地涌出来,围到一起,生怕两位姑娘闹得不愉快,打起架来。 朱璧气呼呼地把身上携带来的香扇之类的东西扔成朱璺的脚下,“都给你!” 被她这么一砸,众婢女吓一跳。 原以为是什么伤人的的石头、匕首,等大家看清楚七姑娘脚下的扇子之类的小物件时,才松了口气。 “你不过一个贱妾所生的家生子,庶出的种,怎么配和我有一样的东西!”朱璧说着,又从袖兜里掏出一只红色锦盒,盒子里装的正是父亲送给她们的珍珠耳坠。 没等夏桃等婢子劝,红色锦盒就被朱璧砸到地上。 朱璺眯了眯眸子。 朱璧气道:“这些东西贱得很,配你绰绰有余,快拿去吧。要不然你这只乌鸦再怎么打扮都打扮不出孔雀的样子。” 结香虽然不过十七,但是在府里,是资格很老的人了。 在场的人就数她最清楚郭夫人母女对房姬母女的成见了。 偏偏那个湘树先站出来,眼看着又要闹翻,忙陪笑道:“六姑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些东西都是王爷疼爱姑娘,特意带回来的,您把它扔在地上,若让王爷知道了,岂不伤心?” 她说着望向夏桃,“还不把东西捡起来。” 夏桃愣了愣,竟然就听了湘树的话。 “既然砸了,闹了,就想这么离开?”朱璺瞥了眼捡东西的夏桃,然后冷冷地看着朱璧。 朱璧眨眨眼睛,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想给我跪下道歉?” “要跪下道歉的是你。”朱璺冷冷地道。 朱璧气结。 “呵,你以为你是谁啊,不过被人抬举了下,就当真以为自己高贵了?不过是我父亲留下的家生子罢了。连庶出的也不如。” “那你又是什么呢?”朱璺淡问,“父亲让你我的礼物一样,这么看来你连一个庶出的不都不如,连家生子也不如?” 朱璧一愣。 她什么时候变得顶嘴也是伶牙俐齿! 朱璧气得脸发红。 夏桃已经把东西捡起来,不过那扇子是木制品,比较脆,已经砸坏了。 “你家主子姑娘不要的东西,你这个奴才眼巴巴得还捡起来,难道你要违拗你主子?”朱璺冷冷地夺过夏桃的东西重新扔回地上。 夏桃傻了眼。 她惊惧地看向朱璧。 朱璧也不可思议地瞪向朱璺,“你——” “六姐是府里最尊贵的长乐亭主,是父亲最重视的嫡长女,想来是不稀罕这些小物件事,砸了就砸了,扔了就扔了,父亲不会怪罪你。” 朱璧气得脸色青红不定。 “这些东西对六姐来说,有很多,不要就不要了,捡起来反倒显得六姐寒酸。让这么多婢女瞧见了,就坏了六姐平日里尊贵无比的印象。” 朱璧懵住。 被朱璺这么说,忽觉得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才心里的不平衡变成了警惕。 朱璧又气又羞,向夏桃使个眼色,夏桃就默默地去把香扇、锦盒等东西捡起来。 朱璧瞪了朱璺一眼,此刻也不想再同她多说什么,就转身就往外走。 “六姐!”朱璺叫住她,“你还要这些东西,是承认自己连家生子都不如?” “你——”朱璧猛地转头,嘴角抽搐。 “你什么意思?”朱璺不解地问。 朱璧咬了咬牙,“你想把这件事添油加醋地和父亲说嘛,我才不会中你的计!走着瞧!” 留下一院子尴尬的婢女。 等到长乐亭主离开后,跟随而来的夏桃等人才回过神,忙垂首跟上去。 湘树走至院门边,看了眼外面,确定长乐亭主走了后,她松了口气,转身返回:“姑娘,您没事吧。” 朱璺发了回呆,淡淡地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回内室。 过了一会,她叫结香把湘树叫进来,然后送她一副翡翠耳坠,道:“赏你的。” 湘树受宠若惊:“姑娘,您这是?” “你方才不怕得罪人,出面调停,非常懂事,这副耳坠就赏你吧。” 她说着端起茶以杯盖推着茶沫,漫不经心地抬眼撇了下喜出望外的湘树。 只见她接下珍珠耳坠,面上抑制不住的喜悦之情。 结香心事重重地望着湘树。 姑娘是在考验湘树啊。然而湘树却浑然不觉。 湘树反倒误会是结香不高兴,于是笑道:“结香,你别难过,姑娘赏罚分明,下次你立了功,姑娘也会赏你。” “一副耳坠子,结香,你可不能吃湘树的醋。”朱璺也跟着打趣。 结香赧然,半晌挤出几个字:“姑娘真会开玩笑。” 湘树拿着耳坠子高高兴兴地出去。 结香叹了口气:“哎,奴婢不是吃醋,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哪里怪呢?”朱璺闲闲地喝了口茶淡笑。 结香欲言又止,现在若说湘树的不是,会不会让姑娘误会她就是在吃醋。 她心事重重地摇摇头:“奴婢说不上来。只是感觉罢了。” 朱璺淡笑不语。 郭夫人赔给蒋全姑娘的礼物在第十天后安然无虞地被南宫昭押送到中山王府。 很快到了冬至日。 这些日子,偶尔听到老夫人提起,明康正在修一部关于古琴方面的书籍,有些日子没上门过了。 老夫人虽然只是和荣姑姑聊天时无意间扯到了明康,但是朱璺明白老夫人是想让她放心,明康没有变心。 南宫府在冬至日这一天西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南宫炎的母亲王夫人病重。 郭夫人恰巧从祠堂里放出了,收了不少的心。 老夫人便带着郭夫人和荣姑姑去南宫府探望王夫人,丁夫人留下来持家。 府里的人都在猜测着王夫人的病情。 “听说,上次师将军的夫人是不小心误食鸠毒去世的,这位王夫人来过我们府里几次,看着挺面善的,不知道她是什么病。”丁夫人道。 王夫人突然病重的事,令朱璺讶然。 听了丁夫人的话,她沉默半晌,道:“我看她没什么大问题,应该会尽快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丁夫人道,“不说别人家了。宜安,我听说,明二公子已经在准备新府,从明府里分出去,独自过。你知道么?” 朱璺摇摇头:“姨娘听谁说的?” “是你四哥说的。”丁夫人道,“你四哥向来不传是非,这件事是真的,也是明二公子亲口告诉你四哥的。你想想,明二公子为何不告诉大公子,不告诉郭夫人,偏偏要告诉你四哥呢?” 朱璺轻咬着唇瓣。 明康是要纪四哥传话么?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冲突阻力,其实她本没有抱希望的。 史书上说的是他与长乐亭主结为夫妻。 她本不该抱有任何渺茫的希望的。 朱璺想着就换了话题:“丁姨娘,您打算什么时候去谢府提亲?” 提起这件事,丁夫人就满面笑容,抑制不住的兴奋:“快了。” “宜安先恭喜丁姨娘了。” “忙完了你四哥的事,就要忙你五哥的事。丁姨娘是一天也闲不下来。”丁夫人笑道,“至于你五哥的亲事,我得另想个法子。你五哥,既不能袭爵,又不能入阁拜相,唯一的办法是经商,做个家底殷实的有钱人,我打算让他跟着他舅舅做贡品生意。钱是不成问题的,商贾人家的姑娘里也不是没有好的,重要的家庭背景要好,最好也像我们府里这样,有个做官的兄弟照应着。” 朱璺不禁脱口而出:“您说的,不正是南宫常山嘛。” 丁夫人微愣。 她继而回过神,惊喜道:“宜安,你真是太厉害了。丁姨娘想了好几日没想出个合适的人选,你,竟然一下子就讲出了一个样样符合条件的姑娘来。常山,我听说过,跟着她继母过日子,想必日子过得不舒坦吧。” 朱璺淡淡道:“丁姨娘,我劝您别想了。” “这又为何?”丁夫人不解。 南宫府的人是半点都不想再和朱室的人有关系,要不然也不会凭白无故地害死她的姑姑夏林微。 朱璺道:“师将军身边有一个姓朱的心腹吗?” 丁夫人恍然大悟。 “宜安,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看得如此透彻。”丁夫人若有所思。 “我只是打个比方。要常山和五哥凑到一起,比登天还难,首先就过不了师将军一关。” 丁夫人赞同道:“是这个理。” 当天下午,老夫人就阴沉着脸从南宫府回来了。 一问才知道,王夫人快不行了。 府里曾与王夫人打过交道的人都不可思议地吐吐舌头。 前些日子还看见王夫人出入贵族圈子呢,现在人就快没了。 难怪上次中山王府的婚宴,王夫人没有去。 南宫炎这次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 朱璺蹙眉。 还有昭叔叔,他应该也很伤心吧。 毕竟是他相濡以沫近二十载的妻子。 朱璺从老夫人那里听到这个消息后,有些落寞寡欢。 老夫人叫人都退下,只留下朱璺一个人说话。 陈大娘拿了一只绿地粉彩开光菊石青玉盒子,打开来看时,只见里面一只蓝色金刚钻戒。 老夫人笑道:“这只戒指我这一生只拿出来不到十次,它是太祖爷当日给我的,整个铜雀台只有我有,为了这个戒指,当时的皇后没少挤兑我呢,你母亲她们也不知盯了多久,我现在就这把这个戒指送传给你,以后就当作陪嫁之物吧。这个戒指日后你也要可以继续传给下一代,传女不传男,你好生收着。” 老夫人说着就把玉盒子交给了她。 朱璺微愣,没敢立刻收。 因为她知道这枚戒指的意义重大,是太祖爷留给老夫人的念想,老夫人不轻易地拿出来,可是现在却突然间拿出来送给她。 她诚惶诚恐,怎么敢收? 而且听了方才的话,突然又把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纪念物交给了她,是不是意味着老夫人? 不可能,老夫人今年才刚过五十九,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她日后定是享福的。 长命百岁。 朱璺忙道:“老夫人,这戒指我不能要。这是您最重要的念想,若给了我,您可怎么办呢?老夫人给孙女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孙女不想做贪心之人。” “傻孩子。”老夫人笑道,“这件东西本来就是留给你的。世事无常啊,现在不提前给你,日后我若不在了,来不及分配,那时你可怎么办?从前你还在院里养病时,祖母替你做的事情太少了,日后也不知道能补偿你多少,这件东西本来就只能传与你,长乐的性子若有你一半好,她日后也会有个好归宿,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若我不在了,你可怎么办?本来两个孙女围在我膝下,祖母应该很开心,谁知道你母亲……”老夫人说着,声音猛地颤抖,眼眶里迅速地蓄出了一点泪水。 朱璺无法理解老夫人又担心郭夫人,又担心她的这种矛盾的心理。 也许对老夫人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是对她来说,并不是。 看到老夫人伤心得落泪,朱璺不由得拿了绢子替她拭泪。 老夫人接过她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笑道:“宜安,这是祖母给你的念想,日后无论你知道些什么,或者不知道些什么,祖母只想让你记着,祖母是真心待你,没有想委屈你的意思。” 老夫人这话说得好像交待后事一样。 朱璺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着老夫人这么难过,她也不由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道:“老夫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您日后还要为哥哥们带曾孙子呢。” 老夫人看着她一副情真义切的模样,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动容。(未完待续。) 262 礼物 朱璺红着眼眶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的。 因为老夫人像交待后事一样的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她,她只觉心事重重,有一种无力感,丝毫提不起兴致。 礼物太贵重了,就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受到老夫人如此的器重! 朱璺走到千雪堂附近深吸一口气,抚平内心的激动与难受。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时,面前突然闪出一个人。 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可以说有朱璧在面前,又一场勾心斗角的戏要出演了。 她慢慢地觉得有点心累。 “哟,一个人跑来这里哭什么呢?是不是被老夫人骂了?”朱璧幸灾乐祸地嘲讽道。 方才她路过灵苔院时,无意间碰上朱璺,发现小庶女的眼睛红红的,好像从灵苔院里受了气。她就一直尾随着,直到来到千雪堂这里,才发现她没有猜错。 朱璺心情正难受着呢。 她也知道难受啊,还以为她是什么刀枪不入的刺猬呢。 有这个机会,朱璧一定要好好地嘲讽几句。 朱璺越难受,朱璧就越开心。 朱璺没有理睬她,眼眶边的潮湿很快地晾干。她无声地垂首,绕过朱璧的身边离开。 “站住!”朱璧气结道,“我在同你说话。” 朱璺站定,转过身,望向她:“六姐,我难不难受与你何关,不管怎么说你满意就好。我还有事。失陪了。” 她说着转身落寞地离开。 朱璧微愣,什么时候对她冷嘲热讽,她又换了个性子,变成了曾经那个任她嘲讽的柔弱傻女。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朱璧疑心顿起,困惑地眨眨眼睛:“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亭主,奴婢认为,她是真得受老夫人训斥了。”夏桃笑道,“老夫人不喜欢她,对亭主来说是好事。” “那倒也是。”朱璧得意地道,“只不过她突然间变得这么好说话,我倒有些不习惯呢。” 夏桃心情大好地挽住朱璧的胳膊,“她在老夫人那里失宠了。再也没有靠山了,还不做个缩头乌龟在亭主这里收敛性子,难道还要等着冒犯亭主,再被老夫人责备吗?” 听了结香的话,朱璧难得的快意! 真是大快人心! 比洗了澡还要酣畅淋漓。 朱璺回到院里,就让结香把老夫人送她的金刚钻戒放到最隐蔽的地方。 结香看了眼戒指后,吐了吐舌头,吓怔住了。 这是老夫人最贵重的东西,从前听说过只传给嫡长女。 老夫人现在却把它传给了朱璺,这有何说法? 郭夫人母女若知道了会不会闹事? 还是老夫人另有深意? 眼看着老夫人对宜安乡主的好,慢慢地超过了长乐亭主,结香不敢往下深想。 她们还没来得及讨论戒指,就听见门外砰砰的敲门声。 朱璧竟然跟来了! “宜安,宜安,你给我出来!”她大呼小叫,好像没长眼睛似的,不知道这里并非她可以撒野的地方,没等结香去开门,门已经被推开了。 门板被突然撞开,吱哑哑地朝后面的墙壁上撞了下,来回摇摆。 夏桃和冬桃就站在门板两边,按住那扇门,同时也有阻挡人进出的架势。 “宜安,你出来。我有事问你。” 朱璺从内室里走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的身上。 然后又看向盛气凌人的朱璧。 结香悬着一颗心,道:“不知长乐亭主,找七姑娘什么事?” “要你管!”朱璧气呼呼地瞪了结香一眼,然后又上前一步,打量着朱璺,“我问你,方才你去老夫人屋里做什么?” 朱璺不悦道:“说了几句话。” “说了什么话?老夫人给了你什么?”朱璧目光如刀子般刮在她身上,“快说!老夫人给了你什么?” “六姐,你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来找七妹算账?”朱璺不急于答话。 她仔细地想着当时在场的人。 除了老夫人的心腹陈大娘,再无旁人。 陈大娘不可能把钻戒的事说出来,若隔墙无耳,那么朱璧现在的话只是听人说了什么,胡乱猜测的。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朱璧,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副表情让朱璧有点困惑。 也许是她想错了。 也许老夫人是真得只是训斥她而已! 朱璧将信将疑道:“是不是老夫人赏了你什么贵重的东西,让你感动得哭?” “六姐认为老夫人会赏赐什么让七妹感动?”朱璺反问。 “明明是我在问你,你怎么反过来问我!”朱璧不服气地打量着她,又打量四周,“那你说,你做了什么事,从灵苔院里跑出来哭?” “六姐自己都说不清楚,又怎能不问青红皂白地就给我一棒,胡乱猜测我哭的原因。”朱璺看着她一脸嫉妒怀疑的样子,忍不住笑,“何况你又没问我到底有没有哭。你总要听听我说的话,再下定论吧。” 她说得有理。 朱璧就想听听她的解释。但不管是什么解释,她从老夫人屋里出来的确瞧见了眼睛泛泪。 给人一种错觉。 不是老夫人赏赐了什么就是老夫人责备了什么。 朱璧当然希望是后者。 老夫人近来愈发糊涂,做出了很多让她不解的事。 依朱璺这样的孟浪性子,惹人非议,老夫人竟然还把她当成宝贝似的系在腰间,凡事都偏向她,慢慢地连底下人都看清了事实。 朱璧和朱璺,老夫人更疼爱朱璺。 朱璧当然不服气。 她好歹是嫡长女! “我没有哭,只是衣裳穿少了些,风吹得迷了眼,所以给你错觉以为我哭了。”朱璺淡淡地道,“至于你说的赏赐,倒是有的。不过老夫人也赏过你。六姐应该也有一件,就是府里用鸡血石做的印章。老夫人说我已过了及笄,可以有属于自己的印章。” “鸡血石做的印章,我嫌颜色太艳丽了。所以换成了羊脂玉。就一枚不小的印章,就让你感动成这样?”朱璧不禁又怀疑地打量着她。 朱璺淡淡道:“我刚刚才说了。我没哭。六姐你误会了。还有什么事吗?” 这是要下逐客令了。 朱璧瞥了朱璺一眼。 说真的,她不怎么相信朱璺的话。 这个七妹太过狡猾。 能装疯卖傻九年骗过她和母亲,实在不简单。 朱璧上下打量她片刻,冷哼道:“我不信!我要搜搜。” “搜?” 好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朱璺笑了笑:“你有什么资格跑到我的地盘上撒野,这里可不是你的南灵院,别人对你客气一分,你总是嚣张十分,这样子还有谁对你客气呢?” 朱璧也冷哼着眼睛瞄向夏桃和冬桃:“还不动手!” 两个婢子听了就硬着头皮要去内室搜。 北灵院曾经是长乐亭主居住过的地方,只因后来长乐亭主嫌这里的采光不如南灵院,就和当时的傻女朱璺换了下。 所以她们对北灵院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过了这么久,这院里除了花草换过,连那书架的位置都不曾移过。 就在夏桃和冬桃要进去时,朗月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和结香、种碧一起拦住了两个婢子的去路。 双方僵持不下。 朱璺道:“六姐,你想玩去你的地盘上玩去。我这里不是你随意践踏的地方。再冒犯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这才是她真正的性子! 朱璧闻言就斥道:“这里也是我的地方,要不是我让出来给你,你现在连个像样的地方都没有!你还敢和我嚣张!” “你若是不喜欢南灵院可以和老夫人说,也可以和你母亲说。再换回来便是。但是在这里还是我的居所之前,你没有任何的资格搜查。” 正说着门外一群人簇拥着丁夫人进来,只见丁夫人穿着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褙子,光彩夺目,俨然就是大家族里的嫡母风范。 就这身派头,就硬生生地把屋里的争执无声地压了下去。 朱璧微愣。 丁夫人的光彩晃到了她的眼。 想起自己的母亲,一身素净地从南宫府回来时憔悴的模样,朱璧就觉得丁夫人今日打扮成这样是故意的。 故意怄她,故意怄她的母亲! “丁姨娘,您来了。” 丁夫人一走进来,朱璺就作了个揖,没有再搭理错愕的朱璧。 丁夫人已经走进门槛里,环顾左右,好像视朱璧空气似的,眼带笑意望着宜安,道:“宜安,听说你会作画,替我画几个鞋样子吧。” 说着丁夫人画鞋样的纸叫琏哥送上来。 朱璺忍不住笑道:“这很简单,丁姨娘派琏哥来说一声,宜安画好送给您便是,您怎么还怕宜安这里没有画纸,特意地送来呢。” “你有的那是你的。你既然喜欢画画。丁姨娘这里正好得了一刀陈清款的宣纸,都送给你作画。”说着珠哥又捧了一个狭长的匣子。 朱璺喜出望外,接了过来道:“多谢丁姨娘。” “宜安客气什么。姨娘送你的谁敢置喙。”丁夫人说着又瞄了眼被晾在一边的朱璧,又道:“这纸上有明矾不吸墨,听说是最适合工笔画。写意的画沁水性强,我上次瞧你替王夫人作的画应该属于工笔画,所以就买了这个种类的。” “姨娘说得对。我平常用的就是熟宣,您说的洇墨强的是生宣。姨娘送的正是宜安需要的画纸。”朱璺接话道。 丁夫人很淡淡一笑:“宜安喜欢就行。缺什么短什么都跟姨娘说。咱们府里通共只有你这么个懂事体贴长辈的姑娘,平日里没事就多陪老夫人说说话。老夫人开心了,姨娘也跟着开心。”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把朱璧冷落了。 有丁夫人在,她那张嘴说出的话都很难听,这个时候朱璧处于下风向,母亲不在,朱璧更不敢正面迎敌。 看着结香在案上铺开了纸,几个人围簇在案边画鞋样时,朱璧灰溜溜地离开。 听到外面人离去的脚步声,丁夫人才笑道:“她又来找你麻烦?” “丁姨娘放心。她没讨到便宜。”朱璧淡然道,“丁姨娘要画多大的?” “我带了鞋样来了。你照着描摩就行了。”丁夫人说着话时,琏哥就把从袖里取出了一只鞋样。 朱璺笑道:“丁姨娘有鞋样,还来让宜安画,不会是有别的事吧?” 丁夫人吞了口水,干笑:“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借着画鞋样,来和宜安说几句话。”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估计丁夫人又来问关于南宫昭的事。她强笑:“丁姨娘有什么话,尽管说。” 丁夫人咽了口水,好像有点渴。 这时湘树的茶也斟来了。 湘树的突然进来,让朱璺有点错愕,丁夫人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就要开口。 朱璺先对结香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姨娘两个人好好地说会话。” 结香会意,领着湘树离开。 等屋子里只剩下她们的心腹朗月和琏哥时,丁夫人笑道:“难道你屋里的婢女都信不过?我记得这几个都是五公主送你的。” “是啊。荣姑姑送来的人宜安当然相信。姨娘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丁夫人看了眼朗月,又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宜安,上次你被细作掳走后,那细作可有报复过?” “姨娘不要担心。有昭将军在,细作不敢再来的。” “哦,那就好。”丁夫人若有所思,“可是后来你说,昭将军把细作放了,那么,昭将军抓到细作的同伙了吗?” “这件事我没问过。”朱璺深吸口气,笑着垂首描摹鞋样,“我没关心过。不过昭将军应该派了眼线盯着的。想必他的同伙也不敢出来。” “哎,这样说昭将军的计划失败了啊。引蛇出洞不成,放掉的那个应该没什么用处了。”丁夫人好像在评说着家长里短似的。 好像这件事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不知道自己对细作的关心已经超出了常人理解的范围了。 朱璺描摹的画笔一滞,道:“既然如此,昭将军,会不会派人杀了那个人?我想昭将军不会轻易放掉别国的细作。这其中定有文章。姨娘,你说呢?” 丁夫人微微一愣。(未完待续。) 263 殁了 跟随而来的琏哥表情也变得微妙起来。 朱璺心里有点沉重,她知道自己的话好像敲中了丁夫人的天灵盖,丁夫人难堪的面色也在说明,她说的话起到了震慑作用。 可是丁夫人还有点嘴硬,不相信自己的智慧会败于一个才十五岁的姑娘手里。 她云淡风轻地道:“应该不能吧。昭将军哪来的神通本事,跟踪一个人这么久!我倒是觉得他是真的放了那个人,也许是那人和他做了什么交易,要么是投诚,要么是说出什么秘密,所以昭将军才留了他一条活命。” 丁夫人听了,心里吃惊。 她面上仍表现得很平静,就像嗑着瓜子似的说着家长里短。 朱璺将还剩一半的鞋样描摹出来,然后将笔放置在笔叉上,道:“丁姨娘,昭叔叔做事若能被旁人猜得透,那他也不会在一个月内就直取蜀地。” 丁夫人愕然。 一席话如雷贯耳。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朱璺用手扇了扇纸上的墨迹,道:“姨娘,鞋样画好了。” “哦,好了啊。这么快。”丁夫人尴尬地笑道。 丁夫人很不自然地放下茶杯,然后走到她的身旁,看了一眼鞋样,道:“宜安画的线条干净流畅,就像做事一样,不拖泥带水。” “姨娘,这都是昭叔叔说过的话。昭叔叔做事说一不二,那才是真正得不泥带水呢。” 朱璺说着就把鞋样卷起,交给旁边的琏哥,道:“你回去照样子剪下来就行了。” 丁夫人愣了一会,道:“既然画好了。姨娘先走了。宜安,下次长乐再过来,你就找个人来和我说声就行,我来帮你。” “姨娘放心。宜安若应付不了,就向姨娘求助。” 丁夫人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 送走了丁夫人,朱璺倍感难过。 朗月安慰道:“姑娘,事已至此,不如就告诉昭将军。” “朗月,你若真把我当成自己人,就听我的,不要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丁夫人不管怎么说,对我来说,她都是个好人,我只对我喜欢的人好。像昭叔叔、丁夫人都是我喜欢的人。我希望他们都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那明二公子呢?”朗月不经意地问。 这才是她对昭将军要问的话。 朗月已经十六,懂得男女之事,之前她已经看出昭将军非常在意宜安乡主,原以为是养父对义女的情谊,可是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昭将军对乡主的深意,朗月早已察觉。 不过乡主对昭将军是的心思,她还不太确定。 因为有个明二公子夹在其中。 虽然敢问,但也是找了个恰当的时机问出来。 平日里她哪敢搅和朱璺和明二公子的事。 而且事实证明,怎么搅和,这二人的情份破坏了多少次,都阴错阳差地走到一起! 这是怎样的孽缘! 被朗月这么问,朱璺深深地吸了口气,就寻思着不如趁这个机会说清楚,让朗月传话给想听这个答案的人。 朱璺想着,又抬头看了朗月一眼。 朗月只当没心没肺,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 朱璺淡淡道:“两者的感情不同。” 两者的感情不同? 朗月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得到的答案,都不敢传话给主公。 问这个问题简直自取其辱。 她早就知道了,明二公子喜欢宜安乡主,而宜安乡主也喜欢明二公子。 二人情同意合,她怎么就忘了两个人在三笙湖畔的约定。 朗月不忍再听到伤主公心的话语。 而朱璺对朗月的反应不予理睬。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明二公子与我来说是平辈,而昭叔叔是长辈。” 朗月轻声“哦”了一声。 朗月有点郁闷,不如不问。 三日后又一件事在沛王府炸开了。 “七姑娘,南宫府的王夫人殁了。”门口的结香突如其来的话,令人讶然。 朱璺觉得很意外。 怎么会这么快! 前两日,老夫人和郭夫人刚刚才去看西府瞧过回来,虽然说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但谁都想不到会走得这么快! 朱璺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老夫人身边的陈大娘亲自小跑着过来:“七姑娘,老夫人吩咐您和大家一起去西府,送你的义母最后一程。七姑娘,您快准备一下,和婢妇一块去吧。” 她说着就叫结香打包一些换洗衣裳带着。然后让结香安排可靠的人跟上。 结香忙叫朗月跟随,然后又亲自打包了两套衣裳,扎成包裹交给朗月,千叮嘱万嘱咐道:“凡事小心些。照顾好姑娘。”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姑娘。” 陈大娘道:“七姑娘请随婢妇来吧。马车已经候在门口。” “好。”朱璺忙跟上。 老夫人已经坐上了马车,掀着帘子招手:“宜安,快上马车。” 朱璺在陈大娘和朗月的扶持下,上了马车。 老夫人手拿着佛珠,问道:“姑娘的东西都带妥当了?” “禀老夫人,都妥当了。”朗月忙道。 老夫人点点头,将佛珠放进袖里,然后招手将宜安坐过来:“你义母想不到走得这么快!早知道今日就应该带你去见一面。现在你就送她最后一程吧。这也是你昭叔叔要求的。” 昭叔叔要求的? 朱璺心里一阵难过,她淡淡地点头。 昭叔叔此刻应该非常伤心,想要找一个能陪着他聊天说话的人吧。 路过东府门口,就见下人们在摆放着纸车纸马。 马车停在西府门口,远远的已听到了有人在低泣。 下了马车,西府门口匾上悬挂的白幔就映入眼帘。 面色难过的管家忙上前迎接老夫人,擦着泪,道:“老夫人可把您们盼来了。昭将军在书房里,已经一整日没出来过。老夫人您帮助想个法子。” 老夫人捻着佛珠,道:“跟昭将军说,我和宜安来了。” “小的,这就差人通报。”管家一边扶着老夫人往府里走,一边差人去通报昭将军。 管家把老夫人安排在最尊贵的宴息室里。 这时,南宫翊竟然来了!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南宫翊,跟随太祖爷打下天下三分之一江山的南宫翊! 听说南宫翊一直抱病在身,很少出门,想不到为了二儿媳,终于起榻了。 杜老夫人乍一看到他,有点不敢置信。 只见他头发花白,满面苍桑,五官很大,最有亮点的是那双眸子,好像天生的炯炯有神,朱璺一看,就判断他没有生病,不知为何,史书上说南宫翊装病骗过了朱爽的心腹。 若是这样就骗过去,朱爽的心腹未免是酒囊饭袋。 南宫翊身着淡白直缀,衣着极为朴素。 二儿媳死了,他面容有些凄凉。至于是真得难过还是假难过,外人不得而知。 “老朋友,好久不见了。想不到今日能见到你。”老夫人意外地道。 南宫翊也道:“是啊。这一花都二十年了。老太妃如今儿孙绕膝,能享天伦之乐了。时常听人说老太妃在长一辈中最有福份的。” 正说着,南宫翊的身后,西府的管家走进来道:“老夫人,麻衣已经备好,请老夫人和姑娘先去换好。” 南宫翊就起身,让管家叫两个婢妇领着去隔壁厢房换。 南宫翊又道:“我的身子禁不住风吹,一会要回去休息,老太妃怠慢了。有什么事就和师儿、昭儿说,他们一定能安排妥当。可怜我这个媳妇走得太快。” “人死不能复生。太傅节哀顺变。”杜老太妃劝慰道。 南宫翊叹了口气:“这个理我自然明白,可惜我的二子身陷其中,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劝他。他大哥跟他说他也不理。现在还关在书房里。提起我那个媳妇,的确是模样人品打着灯笼也找不出第二个。” 南宫翊说着再次叹了口气。 朱璺在一旁听了眸光暗淡。 就在这时南宫翊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这就是宜安吧?” “是啊。小时候还在这府里住了半年。宜安快给你太傅爷爷请安。”杜老太妃说道。 虽然对南宫翊没有一点印象,但老太妃这么说,朱璺就忙叩头,道:“宜安见过太傅爷爷。” 南宫翊点头叫她起来。 朱璺刚站起来,抬头就看见南宫师的继室羊微喻走过来了。 “见过父亲大人、老夫人。”羊微喻道。 吊丧期间,她不敢笑,于是在动作方面刻意地强调着自己的谦恭,让人不觉得她有怠慢。 羊微喻说着就叫旁边的婢妇把一副金锞子送给宜安,道:“这是太傅大人给宜安的见面礼,宜安拿着玩吧。” 南宫翊犹在说着送的礼太轻了。 朱璺已接过来道了谢。 羊微喻与郭夫人走得近,所以她做这些明面上的事,并不代表就是喜欢她。 她心里有数,默默地回想着郭夫人与羊家的渊源。 她正思忖着,杜老夫人已经携了她一起去换麻衣。 一路所行之处,所遇的人,人人凝神屏气,连南宫府的空气也窒息了一般。 气氛有点诡异。 老夫人问走在前面的婢妇:“这里谁主持白事呢?” “回老太妃,是东府里的微夫人。” 微夫人就是指南宫师的继室羊微喻,因她的姓不好听,所以下人们都不说姓,取名字中间的字代称微夫人。 老夫人听了淡淡地点头:“难为她年纪轻轻,就可以主持这么重要的事来。” “我们太爷也这么说。”婢妇得意地道,“自从东府里有了我们微夫人,全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服贴着呢,人心归顺,没有人不说我们微夫人善于治家,把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婢妇说得如数家珍似的。 可见羊微喻在下人中间的声望。 等到老夫人和朱璺换好衣裳后,婢女又道:“我们微夫人请老夫人去花厅一叙。” “你在前面领路吧。”老夫人淡淡地道。 婢妇领着她往翡翠湖方向去。 翡翠湖这一带她来过。 上次的兰花宴,朱璧就是在这里落水的。 她们走到近处时,就看见翡翠湖附近的兰花盛开,如花海一样。 朱璺立刻想起了“香雪海”三个字。 香雪海形容这里最恰当不过了。 但是西府的当家主母去世,没有人有闲情赏兰花吧。 老夫人看见兰花就当没瞧见似的。 婢妇所说的花厅,路过这里,与翡翠湖一墙之隔,朱璺抬眸看了眼翡翠湖对岸的竹林,然后收回视线跟着前面的人,穿过月洞门,走到另一间院子。 院子的十字甬路四角种植了石榴树。 硕大的石榴沉甸甸地下坠着。 只可惜王夫人一离世,下人们也忘了采摘石榴的事,有好几颗石榴已经熟透炸开了。里面红艳艳的石榴子,就像一个个宝石一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夹杂在绿叶间,格外得醒目。 原来翡翠湖一墙之隔,有这么个僻静的所在。 走进来映入眼帘的是两层的四檐飞角的楼。 朱璺惊奇地发现,站在二楼看在看到翡翠湖! 他们一起来到三阔的带耳房花厅里,花厅四周糊了绿纱,旁边又有一丛丛孝顺竹子掩映着,分不清纱窗和绿竹。 羊微喻的婢子打开绿纱窗,然后就看见老夫人等人过来了。 朱璺远远的看见那婢子转身朝里面笑语。 然后没过几息,羊微喻就出来迎客。 她亲自走到老夫人跟前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携着老夫人往花厅里走。 边走边问起郭夫人的身子可好,长乐亭主和明二公子的婚可定了。 听到她提起明二公子,跟在后面的朱璺心里一怔。 老夫人干净利落地道:“你听错了。明二公子提亲的是宜安。” 羊微喻本来只是故意说说,顺带帮长乐亭主一把,谁想老夫人这么说,当场就否决了她的话。 羊微喻有点不甘心道:“这话不是我说的。好像是贵府的人说的。上次明二公子不是为了长乐亭主提亲的吗?” 老夫人不满道:“你自己也说了是好像,就说明你自己也不确定。这都捕风捉影的事,希望你别和外人道才是。” 羊微喻讪讪的道:“有老夫人纪正,我终于搞明白了。”(未完待续。) 264 用膳 几个人说着走进花厅里。 见花厅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糕点。 羊微喻叫婢女沏上六安瓜片,然后挽着老夫人坐到上首,才道:“本来今日亲戚们都会过来的,但是因为二弟妹走得太突然,临时通知都来不齐,所以明日才是开丧的日子。今日老夫人和宜安就先住一晚,客房我已经着人准备了。在我们东府,晚一点。老夫人可以和我一起坐马车回去。” “你做事细心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带宜安来,只为送她义母最后一程。听说昭将军心情不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老夫人道。 羊微喻把盛着茶糕的碟子推到宜安跟前,给她吃。一边做这个动作时一边道:“是啊,二弟因为这件事深受打击,一直闭门不出。还有我的侄子炎儿也是。这孩子受了刺激,已经两日没回来了。家里人正在找着。” 听了这话,杜老太妃眉头蹙起。 王夫人一去世,这对父子都倍受打击。 羊微喻忙又道:“老夫人也不必担心。过一程他们心情就慢慢好起来。” 老夫人淡淡地点点头。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群婢女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姑娘朝这边走来。 没等那群人走近,羊微喻远远地瞥见了,笑道:“是我们五姑娘来了。和宜安同岁。” 五姑娘? 朱璺起初不认得,经羊微喻这么一说,她猛地醒悟过来,是南宫师最小的女儿南宫常山。 七岁时在南宫府里,她见过几次面,因为年纪相仿,所以在一处玩得开。 不过隔了这么多年,都长大了。 各怀心事,没有人介绍,两个人走在街上路过了,也只当彼此是陌生人。 南宫常山长得圆润,面色也很红润,身材比较丰满,记得小时候她笑起来时,就有两个深深的小酒窝。 常山走近,给老夫人和继母行了礼,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地道:“父亲大人说,今日杜老太妃来了,母亲若事情能早点忙完,就带着贵客四处转转,不要把族里的悲伤气愤传给杜老太妃。” 羊微喻道:“告诉你父亲,一会我就带太妃回去。” “是。”常山言语非常端庄,自始至终没有抬起头望向别处。 老夫人见她如此持稳,略有惊讶。 想不到南宫昭的小女儿家教这么好! 南宫常山很少出入交际场合,不知道是她自己不愿意还是微夫人不准。 老夫人回头望向自己婢妇陈大娘,陈大娘会意,取来一对金镯子,道:“这是老夫人给五姑娘的见面礼。” 南宫常山这才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继母。 等到微夫人说“老夫人给你的快接着”时,常山才双手捧过,再次福了福,道谢一声。 常山被调教得如此谨慎,循规蹈矩,老夫人看了又怜又叹道:“我们长乐若有长山的一半持稳就好了。” “老夫人说笑了。长乐亭主活泼大方,岂是常山能比的。” 羊微喻的话让朱璺心里难过。 不是亲生的,怎么说都不心疼。 还是亲娘最好。 没娘的孩子真得像根草啊。 南宫常山看似光鲜,实则也不过是可怜的金丝雀罢了。 关在笼子里颜色光鲜的鸟。 羊微喻道:“常山见见亲戚家的姐妹。” 听到这话,朱璺想着就站出来了。 耳边传来羊微喻的话:“朱王爷的七姑娘宜安。” “宜安?”南宫常山微愣,目光落到对面的朱璺漂亮的面庞上,眸子一亮,方才死板地表情不禁亮了,“你是宜安?” 朱璺忍着激动,佯装初次相识,“是啊。常山姐姐。我叫宜安。” 因为常山的继母在,而微夫人并不知道她们曾经相熟的事,所以当着常山的继母,她注意着分寸,免得微夫人误会自己的介绍多此一举,把由尴尬生起的怒意迁到常山身上。 常山也明白她的苦心,朝她福了一福。 老夫人见状,就道:“你们两个小姑娘年纪相仿,应该能说得上话,宜安,你和常山出去玩吧。” “多谢老夫人。”宜安福了福。 常山看向她的继母。 微夫人发话道:“既然老夫人这么说,常山就你带沛王府的七姑娘去外面转转吧。” “是。” 南宫常山极规矩地行了礼,然后退了出去,才松了口气。 表情不再像先前在花厅里那样紧绷着。 她拉起朱璺的手,喜出望外道:“宜安真是你!上次你来时,我想见你,可是总不得空,想不到,今日无意间碰到你。你什么时候来的?这几年过得可好?先前听说你回去后就病了,是不是真的?” 南宫常山有很多话和小姐妹说。 而朱璺的想法也被身体里的一个思想控制着,脱口而出一箩筐的话:“我刚来,也没想到能见到你。我这几年过得还好,前几年大家说我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女,我自己都不知道呢。常山你平日里做些什么呢?多久能见一次你的姐姐们?” 南宫常山突然被问得失语。 她表情有点落寞。柔弱的目光下垂,手足无措,生硬地摇摇头,道:“我姐姐自从出嫁之后,就没有再见过。我平日里在家做做女工。” 朱璺握着她的手时,明显地感觉到指腹上茧子,心里咯噔一下。 即使是学做女工,也不需要做得这么努力吧。 朱璺不解地低头细细地看了下她的指腹。 长期做女工形成的厚厚的茧子,看了让人心疼。 南宫常山抽回手,缩在袖子里,不自然地笑道:“宜安,再次见到你。发现你比从前长得更漂亮了。难怪昭叔叔常常念叨你。” 朱璺很是惊讶。 原来昭叔叔在常山面前提到过自己。 昭叔叔,在她面前说过什么呢? 朱璺有点心虚,“昭叔叔是不是说我还是和从前一样不懂事呢。” 南宫常山笑道:“怎么可能!昭叔叔说你很懂事,而且很善解人意,说一定会带你来见我的。想不到见面的日子是二婶离去的日子。” 南宫常山和她站在庑廊下说着话。 背后传来一阵阵脚步声。 南宫常山突然扯了扯朱璺的衣角,小姐妹间的谈话嘎然而止。 随着南宫常山的视线望过去,朱璺就看见背后的南宫昭正朝这边走来。 南宫常山很惊讶,自言自语道:“二叔叔终于走出书房了。” 等南宫昭神色如常地走到跟前,南宫常山扯扯朱璺,两个人一起向南宫昭福了一福。 “二叔叔。” “昭叔叔。” 常山和朱璺一起给南宫昭行了礼。 朱璺抬起头时,目光就遇上了南宫昭安静地望着她的黑眸。 南宫昭长松一口气,目光从朱璺身上移至南宫常山身上:“可曾见到你大哥?” 常山摇摇头:“我母亲说,大哥还没找到。好像去了朱雀桥一带,母亲让管家派了人正在找寻。” “告诉你母亲,找不到就算了。他若想回来,自己有脚。”南宫昭话语里带着淡淡的怒意。 南宫炎让他生气了! 常山忙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走了两步,忽发觉身边的人没跟上,忙拨过头望向发呆的朱璺:“宜安,你怎么不走呢?” 朱璺回过神,吱唔了一声,瞥了眼南宫昭,就转身离开。 步子还没迈开时,南宫昭已经叫住她:“宜安,你留下,叔叔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朱璺有些踌躇,常山听了却很平常地离开了。 朱璺有点紧张,僵硬地站在廊沿下,一动不动的,南宫昭的话,像点穴位一样。 “宜安。跟我来。”南宫昭没有在意她的反应,淡淡地道。 说着时,他已经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耳边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朱璺只好转过身子很快地跟上去。 南宫昭是要她陪着用膳。 两个人没有多说话。 不过听旁边婢妇的絮叨,朱璺发觉昭叔叔已经有一整日没进过米水了,好像昭叔叔没有胃口。 管家把满满一桌的菜摆上来。狮子头、黎冻鱼头、姜豉类子、红丝、盐水虾、辣脚子、姜辣萝卜。夏月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生淹水木瓜…… 看色泽都做得比较清淡。 而且也是朱璺比较喜欢吃的菜。 尤其是盐水虾,虾子个头特别大。 到底是南宫昭没吃饭还是特意为她做的? “昭叔叔……”朱璺困惑地看着满桌的菜,“这些都是你喜欢的菜吗?” 不会这么巧,口味一样吧。 南宫昭淡淡地拾筷,夹了一只盐水虾放在她的碗里,道:“你陪我吃,叔叔,才吃得下饭。叔叔现在心情不好,就想找一个胃口好的人坐在旁边大快朵颐。” 朱璺忙点点头。 “昭叔叔,我吃虾子吃相有点难看,怕污了您的眼睛,又怕您责备我不懂规矩。”朱璺垂首望着那虾发一回愣,然后抬头诚恳地道。 南宫昭淡笑:“没事。我允许你不守规矩。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可以和我开口。能满足你的尽量满足。” 听了这话,朱璺的心情有些不好了。 不过再一想,今日王夫人离去,昭叔叔心情很不好受,可能心里太难过了吧。 南宫昭轻声道:“快吃吧。叔叔还做了很多糕点。难得你来送一趟她,这是你的孝心。” “祖母和我一起来的。”朱璺忙道,“微夫人说一会要带我们去东府住宿,可能东府留了饭,宜安现在吃了,恐怕不恭。” “没事。你陪昭叔叔用膳。大家只会说你懂事。”南宫昭又夹了一只虾子放在她碗里。 盛情难却,朱璺只好大快朵颐了。 南宫昭这才满意一笑。 旁边布菜的婢妇以为看错了眼。 方才昭将军竟然笑了。 昭将军已经有好些日子没笑过了。今日难得有宜安乡主哄着,心情好了很多。 杜老太妃和宜安乡主真得来对了! 婢妇沉重的心情随着昭将军的那一笑,心情也放松下来。 难得还有人能让昭将军开心。 王夫人的离去,对昭将军的打击太大了。 整个西府就好像没了管事的首领,秩序井然的下人们突然形成了一盘散沙。 南宫昭与王夫人虽然没有寻常夫妻那样如胶似漆,但也相敬如宾。 王夫人又替昭将军生了两子。 昭将军对王夫人是心怀感激的,因此即使不能恩爱,在生活上不会刻薄夫人。 整个西府就由夫人打理。 将军完全不过问。 现在夫人的突然离世,西府里少了打理的人,昭将军又难以顾及到,再加上昭将军的长子南宫炎在这时,与昭将军闹了别扭,整个西府就像中了邪一般,死气沉沉,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宜安乡主给西府带来了一抹亮色。 默默地吃完了这顿饭,婢妇发现昭将军吃了一碗饭。 婢妇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再也不用担心昭将军伤心过度,不吃饭饿坏身子了。 饭席撤下后,婢妇换上新熟透的石榴、柿子等水果拼盘。 南宫昭将剥好的石榴放在她的跟前,道:“宜安,有你在旁边吃饭,昭叔叔才能吃得下。” “是啊。”婢妇在旁边摆着水果,道,“宜安乡主吃饭真香,连我看着都有食欲。乡主,若不介意,这两日就在这府里陪着我们将军吃饭。杜老太妃那里我去说。” 朱璺一愣:“这,恐怕不妥吧。我怎么好和老夫人分开用膳呢。” “这有什么。宜安乡主别见怪。我们将军今日一整日都没用膳,你在这里,就当帮忙吧。”婢妇道,“回头我把情况跟你们老夫人说声。你们老夫人定能同意的。” 经不起婢妇的热情相邀,南宫昭期待的眼神,她想了想,道:“我们老夫人若同意的话,这两****就看着昭叔叔吃饭。” “这样才好。”婢妇道。 权当是报答南宫昭曾经救过她的恩情了。 七岁那年,若不是南宫昭相救,现在的她不知道在哪里呢。 “宜安,你有这份心,昭叔叔很高兴。”南宫昭淡淡地道,“你就留在这里。陪着昭叔昭吃喝说话就行了。别的事也不用你操心。还有常山,我让她过来陪你住。你们经年不见的小朋友,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去了东府反倒不方便。”(未完待续。) 265 璎珞 南宫昭说的话都替她考虑清楚了。 朱璺微愣。 当然有南宫常山相伴,外人更不能说什么了。 老夫人当然答应了这个请求。 南宫常山就留了下来和朱璺晚上住一间,就在翡翠湖那边的两层阁楼上。 南宫昭让常山去把阁楼收拾整齐,再过来叫宜安去。 现在还早,他让宜安去书房和他说话。 常山困惑地看了一眼二叔叔,不明所以地离开。 书房里,朱璺给南宫昭行了礼,然后南宫昭指了指书案旁边的一把灯笼椅,“坐吧。” 朱璺就焦虑不安地坐了下来。 她抬头打量了书房,书架上摞满了各种线装书,还有类似地图的画纸。 墙璧上贴着东月国的地图,旁边还有一把长剑,剑柄着镶着红色的宝石,挂在那里闪着光。 朱璺的视线又回到书案前坐着的南宫昭身上。 南宫昭面前的桌上也摊开了一张小的图纸,上面有红色的印迹。 依据她学过的地理知识,不难猜到红色印迹圈中的地方离南京很近,应该是与南京靠近的芜湖,上面标记的地名叫丹阳。 看样子,南宫昭一直想着直取东月。 西蜀已经收入囊中,现在也只剩下东月,如果拿下,就可以一统天下。 朱璺突然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 知道多了,心里装着太多的事,就不能像普通的闺阁女子一样,做做女工,弹弹古琴就打发日子。 她正在细细地想着,南宫昭夺取东月的年份。 南宫昭替大齐夺得江山,说真的,她觉得加九锡对南宫昭都有点小看了。 他这样的人很合适管理天下。 虽然他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她有预知能力,但是来到这里,南宫昭吃过的盐比她走过的路还多,所以,她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南宫昭的以后。 她唯一担心的是明康。 这也是她当初接近南宫昭的真正目的。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朱璺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安慰着沉默不语,望着地图出神的南宫昭:“昭叔叔,节哀顺变。” 南宫昭望着地图出神的黑眸抬起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烛光照得他发髻间的金簪闪闪发光,他伸出一只手,拿起三叉笔架上的狼毫,然后醮了红色的墨,在地图上标记的河流上游的一个地方画了一个圈。 朱璺随意地瞄了一眼。 按照现代地理知识,应该是长江上游位于四川的某个临江的城市。 地图上写的名字叫乌郡。 看样子,南宫昭为进攻东月又想出了一条新计。 朱璺赧然。 就在她误以为昭叔叔因为王夫人离世很难过时,昭叔叔却已经聚精会神地想着作战法子。 书案两边摞了一叠各异的图纸。 图纸上有他翻阅过的痕迹。 原来他关在书房里一整日不是暗自神伤,而是为了大齐攻打东月想着良策。 朱璺突然有一种受骗的感觉。 昭叔叔太残忍太绝情了! 王夫人离开,他不为王夫人难过,脑子里反而想的还是战事! 怎么会这样? 难道大齐离开他就没有别人能打江山吗? 南宫昭对王夫人绝情还是对战事执着呢? 现在看来,他并不像西府的婢妇所说的那样…… 朱璺的杏眸沉了沉。 南宫昭将笔重新搁置在三叉笔架上,然后才抬眸看向她,发现她眸底闪过了很多的情愫,淡淡地问:“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朱璺忙道,“昭叔叔,你今日在书房里在忙着画地图?” 她眨眨眼睛望向南宫昭。 依然不肯相信这是真的。 南宫昭闻言眉头一挑,面上的表情有点薄凉,道:“宜安,你好奇什么?” 朱璺怔住。 “昭叔叔,您为何吃不下饭?”她回过神来,又问了一下,仍不相信南宫昭不是替王夫人伤心才关进书房的。 “你是因为婶娘离开才难过得吃不下饭吗?”朱璺满含期待地问他。 南宫昭一愣,嘴角抽了抽,道:“如果不是呢?” 朱璺非常意外。 竟然不是因为王夫人! 毕竟二十年的情份,他不会像他的大哥南宫师那样惨绝人寰吧,加结发妻子走了,都不曾哀悼! 朱璺被问得语结。如果不是,她难道要说南宫昭绝情吗? 南宫昭只是对她有救命之恩,对她比别人好,如果因为他的好,就失了分寸,没上没下的,没大没小的,对南宫昭横加指责,是她自以为是,还是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可以对别人的作风指手画脚呢。 南宫昭正安静地看着她。等着她回答自己的话。 朱璺圆脸微红,道:“昭叔叔,是我多管闲事。我自以为是,想当然地认为您应该怎样,是我没事找事,给你带来了困扰。你好好画图吧。我先出去,不打扰你了。” 朱璺说着就站起身要告辞。 南宫昭淡淡地叫住她:“宜安,坐下。” 嗯? 她刚起身,被南宫昭这么一说,只好又坐了下来。 “昭叔叔,您有何吩咐?”朱璺恭敬地坐了下来,很客气地问。 南宫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望向书案旁边的匣子,他拿了过来,然后推至她面前,“上次你来府里,就准备送你的见面礼。一直忘了。现在给你。” “哦。我记得婶娘给过见面礼。”朱璺不敢打开盒子,他给的东西都太贵重了。 她怎么敢收! 南宫昭说一不二,不让她推辞,就把盒子又推至她跟前:“长辈授,不可推辞。你打开看看吧。” 南宫昭执意如此,她如坐针毡,只好依言打开盒盖,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金璎珞。 她脸一红道:“昭叔叔,我又不是小孩子,戴着这么沉甸甸的璎珞,脖子也会酸。” “总有戴的那天。收好吧。” 听了这话,朱璺脸又红了。 总有戴的那天,是指出嫁的那日吗。 她面色绯红如天边的晚霞。 南宫昭又取了一只盒子,道:“这个你一会去休息时,替我送给常山那个丫头。” 原来南宫常山也有份。 听了南宫昭的话后,朱璺心里的压力瞬间没了。 她笑道:“太好了。一会我就送给她。” “宜安,我独独送你,你是不是不敢告诉常山,怕她问起送你的原因,你不知道作何回答?”南宫昭把她方才心里的担心都说了出来。 朱璺赧然。 “昭叔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朱璺心虚地说着。 好在南宫昭没有故意拿这个话题刁难她。 朱璺轻吁了口气。 她看了眼南宫昭温和的面庞,放了心,道:“昭叔叔,天色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她说着一手抱一个匣子落荒而逃。 南宫昭看着她摇摇晃晃地走出书房,消失不见,不禁摇头。 脑海里就浮现起夫人临去前与他争执的画面: 王夫人走进书房,看见了一叠她原不该看到的信,脸色陡然一变。 “将军,这些信是怎么回事?”王夫人压抑着内心的怒意,努力平静内心的情绪,语气极为平淡地问。 因为信的内容不简单,所以王夫人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反而就显得反常了。 南宫昭刚走进书房,就看见王夫人手里的那些信,想阻止她看时,已经迟了。 王夫人已经打开了好几封。 取出的信纸还没来得及放进去,连那信封一起抓起,扬在空中,质问南宫昭。 南宫昭本不是能被人威胁的人。 南宫昭只是看了一眼,幽眸就眯了眯,沉冷地道:“放下!” 王夫人微怔。 她的眼眶红了,“将军,我以为你对她是父子之情,可是您,您哪怕一句辩解我都信。可你为何不说呢。为什么要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吸引将军的注意?” 王夫人说着就止不住地流泪。 南宫昭本没有隐瞒她的意思。 发现就发现了。 他没有什么好被拿捏的把柄,而且也容不得别人把自己的意念加到他的身上。 他想要什么,没有人可以阻挡得了。 包括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夫人。 南宫昭伸出手,示意她把信还给自己。 王夫人微愣,心惊胆颤地把信放在南宫昭的大手上。 所有的事情好像就过去了。 可是王夫人不甘心,“原来当日她真有这种心思。蛾皇女英,呵,我真是傻,小瞧了她,宜安,真是不简单啊。” 王夫人苦笑。 讽刺着一切。 突如其来的真相让她仍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南宫昭把信随意地放在桌上,情绪并没有受到她的影响,淡淡地道:“若你接受不了平妻的身份,就离开。” 一句话将二十年的情份硬生生地撕毁。 王夫人心被扎了下,欲哭无泪。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动静,只听得门被撞了下,然后外面传来婢妇的声音:“少主子。您怎么在这?” 书房里的人神情微凛。 南宫炎在外面听到了? 不知道他听到多少,南宫昭神情冷漠在看向王夫人,突然将书案码得整齐的线装书推着砸向她:“滚!” 王夫人微愣。 他竟然叫她滚! 多年来他们夫妻不说恩爱,也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现在他突然就叫她滚,仿佛曾经的情份都一笔勾销。 王夫人又羞又愧,拿着绢子掩面跑出去了。 等人找到时,王夫人已经在竹林里上吊自尽。 下人们口径一致,都说夫人不堪疾病困扰,病殁。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因为那几封信,竟然逼得夫人命丧黄泉。 南宫炎知道这件事后,就跑到外面借酒浇愁,寻花问柳。 连着两日都不曾归家。 好好的西府突然支离破碎。 朱璺往翡翠湖那边的阁楼走去时,正好南宫常山迎面走来。 她和朗月忙迎了上去。 朱璺把其中一个盒子递给她:“这是昭叔叔送你的。” 南宫常山微愣,惊奇道:“二叔叔好好的送东西给我干什么?” “也许是长辈看你乖巧,就给了呗。我也有。”她说着扬扬自己手里的匣子。 南宫常山很意外,道:“二叔叔,好像没有亲手送过,一般都是婶娘送我的。” “王夫人现在不在了,所以你二叔叔只好亲手送你吧。常山你不要难过了。人各有命。”朱璺安慰道。 南宫常山就挽着她的胳膊,朝阁楼的方向走去。 常山边走边好奇道:“二叔叔,送了你什么?” “璎珞。你的呢?让我也看看。” 她们走进院子里,然后常山把匣子放在石几上,道:“你没看吗?” “昭叔叔送你的,我怎么好意思先打开呢。”朱璺忙道,心里猜测着应该不差,同她的璎珞差不多。 常山打开看时,吃惊地发现是一对玉如意。 玉如意放着可以,可是不像朱璺的璎珞可以戴在身上,璎珞更具有实用的价值。 常山看了后,意外道:“为什么二叔叔送我的是玉如意,送你的是璎珞?” 朱璺不自然地问:“这有什么说法吗?” “我不知道。就是感觉怪怪的。”常山把玉如意重新收回匣里,困惑地看了眼朱璺的匣子。 不过她的记性不好。很快就将这件事忘了, 深秋的夜晚很凉。 月亮在后半夜升起来,两个小姐妹一直说到深夜,有点口干舌燥。 恰巧月亮升出来,常山就借着月光,起榻要倒热茶。 帘子外面朗月已经提着一壶热水走进来。 朗月挑亮灯芯,屋子里亮了起来。 朱璺就和常山披了披风,坐在圆桌边,一边喝茶一边述说着分开后的日子。 朱璺喝了口茶暖了暖身子,然后对常山道:“每年清明节,还去看望你母亲吗?” 常山红了眼,摇摇头:“父亲不让。前些日子奶娘告诉我,父亲还提起来让我回外祖母家一趟,不过后来,母亲说,外祖母家里不太平,舅舅好像打了败仗,一直得不到原谅,现在去了,反而对南宫家的名声也不好。父亲只得作罢。” 听了这话,朱璺叹了口气:“你我同病相怜。” “妹妹,我看到你,今晚兴奋得睡不着觉了。咱们就这么秉烛夜谈,我也愿意。”南宫常山笑道,“如果不是你来了,今晚我还得继续做鞋样,熬到二更天才能睡呢。”(未完待续。) 266 杀机 “每日都这么晚?”朱璺吃惊地问。 南宫常山点头:“是啊。从来没有早睡晚起过。妹妹,我是不是很勤快?母亲说做女儿的要勤快,才会得到父亲的欢心。” 听到这话,朱璺深深地吸了口气。 羊微喻实在太过份了! 就她现在的处境,若能嫁给朱纵,就是解救了。 朱璺意外地道:“你父亲不反对么?天天熬夜做女工,把眼睛累坏了怎么办?何况南宫府又不缺那几个鞋样,做出来谁穿?” “母亲说是给那些侍卫们做。这样,大家才会一心一意地归顺南宫府。”常山解释道。 “呵,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朱璺吃惊道,“你做鞋样,她反而落得贤惠的好名声。” 这就是人常说的,到头来为他人做嫁衣! 朱璺深吸一口凉气。 看向南宫常山那张与年纪不符的充满稚气的脸。 她感慨道:“你呀,要我怎么说呢。只有一句话,好好照顾自己。” “妹妹,放心吧。除了这些,也没有什么活能累到我了。”常山说着就伸手哈了口气,“天气怪冷的,我们躺进被窝里说话。” “那好吧。” 两个人聊了一宿,这期间朱璺想过史书上说的关于常山的事,好像没有提到她的归宿。 她有点难过。 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睡的。 南宫常山第二日先起榻了。 门外一阵咯吱咯吱的踩断草木的脚步声,慢慢地叫醒了还在熟睡中的朱璺。 她揉揉眼睛,爬起来,看向外面银白色的世界,心里一惊,这才深秋不会下雪了吧。 朗月端着热水走进来,白色的热气在朗月面前跳跃着。 朱璺惊道:“下雪了?” 她忙起身披衣趿鞋往阁楼外面望去。 朗月忙道:“不是雪,是霜。” “哇,这么大的霜,就像雪一样。连老天都知道为王夫人送行。”朱璺叹道。 朗月听了若有所思,道:“姑娘来洗把脸吧。” “常山可洗过了?让她先洗。” “她洗过了。姑娘放心吧。”朗月忙道,说着取了干毛巾候在旁边,听着哗哗的水声,朗月若有所思,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 “姑娘,有件事,奴婢想告诉你,但是你听了别急——”朗月欲言又止。 朱璺一边洗脸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 朗月吞吞吐吐:“炎公子在生气。因为夫人临去时,与昭将军起过争执。现在对昭将军有心结,所以两日没回来了。这是我听南宫府的婢妇说的。让我不要外传。奴婢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其实是南宫昭的心腹传话的。 心腹虽然没有说是南宫昭默允,但是敢说给她听,就是想让她告诉姑娘警惕南宫炎,防着他找麻烦。 朗月没有说争执的起因是朱璺。 所以朱璺不明所以,道:“父子之间哪有那么大的心结,过几日就好了。南宫炎气消了自然就回来。” “炎公子已经回来了。今日送他母亲一程。”朗月继续吞吐道,“若他没有好脸色,姑娘不要放在心上。他现在心情不好。” “怎么会?”朱璺拿过毛巾敷脸,道,“我当然不会放心上。” 听了这话,朗月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们梳洗好后,就看见常山着人送来点心和米粥,放在一层的小客厅里。 猛见到下楼来的朱璺,常山道:“正要说催你下来吃早饭。快过来。这些都是二叔叔的厨子做的。一起吃。” “二叔叔家的厨子比东府的厉害,曾经是前朝宫里的御厨,煮的小米粥口味都和外面的不一样。”常山仍在说着。 朱璺已经喝了一口赞道:“的确很好。你起那么早,有没有见到长辈们醒来?” “还没呢。现在估计醒了。”常山又道。 两个人吃完粥,常山就提议去找炎大哥说话。 “我堂哥已回来了。是他自己主动回来的,本来也是,母亲不在了,做子女当然要送最后一程。我父亲昨天就提起过,堂哥一定会回来,不用找的。现在倒真验了父亲的话,堂哥人回来,底下去找的下人们却没有回来,都趁这个机会到外面玩去了,” “堂哥,也时常念叨过你呢。上次你来,堂哥说你有,”常山说到这里忽觉得不妥,有种说漏嘴的感觉,忙掩了口。 朱璺疑道:“说我有什么?” “咳咳,”常山红了脸,道,“我说了你别急,不是真的就不是真的,堂哥没有恶意,只是开个玩笑。” 朱璺挤笑:“什么玩笑,你说来听听。他说我有什么?” “说你,有了喜欢的人。是不是明家的二公子?” 常山的话让朱璺一惊。 过了一会,朱璺淡淡地点头:“是真的。” 常山没做好心理准备,接受这样的事实,眨眨眼睛,吃惊道:“是真的?” “嗯。是真的。”朱璺又点点头。 这回常山相信了。 这消息简直太惊爆了。 朱璺竟然与明二公子在一起了。 朱璺又补了一句:“明二公子前些日子来提亲了。” 南宫常山喜色溢于言表:“宜安,我真替你高兴。听说明二公子是天下有名的大名士。想不到要成我妹夫了。” 朱璺脸微红:“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南宫常山的脸红得如虾皮一般。 一看这小女儿家的羞涩神情,就知道她还没有喜欢的人。 朱璺也不再追问,道:“我们看看你堂哥去。” 南宫常山的一句“好啊”的话没有说出口,朗月已惊道:“姑娘,一会老夫人就要来了。姑娘不如在屋里先等老夫人来再说。” 南宫常山也觉得有理。 于是改口劝道:“我们先等你祖母和我母亲吧。辰时,一起去前院送灵,那时也能看到堂哥。” 朱璺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朗月,转头冲着南宫常山点头。 杜老太妃和羊微喻是在秋霜被太阳晒干时才过来的。 她们没有走前面的大门。 原来翡翠湖连着东西二府,他们从东府的后园坐的船,通过翡翠湖来到西府。 所以前院里的人正在焦急等人时,从后院跑过来的两个婢女禀报:“老夫人和微夫人已经来了!” 微夫人搀着杜老太妃来接朱璺和常山,说了一会闲话,前院的人通报时辰到了。 谈话嘎然而止。 老夫人的神情变得很肃穆。 所有的人也跟着收敛了脸上的轻松表情,严肃地跟着老夫人往前面王夫人的灵枢走去。 进入灵堂的时候,南宫炎一身孝衣跪在灵前,往火盆里扔着纸钱。 两旁跪着一群着麻衣的婢子陪着哭。 南宫炎听见门口有脚步声,人影已走至跟前,依然没有回头。 老夫人给去世的人作了告别礼,旁边的人也忙跟着行礼。 过了一会,南宫炎突然木然地朝老夫人行礼,然后默默离开。 南宫炎表情看似平静,心里装着什么旁人无从得知。 老夫人抬眼看了下挂着白幔的灵柩,然后捻着佛珠离开。 这时管家领着一群大和尚过来了。 管家先向老夫人行过礼,然后才向微夫人禀道:“按照夫人吩咐,叫了七七四十九得道僧人,来灵堂念经抄度七日。” 微夫人点点头,“去吧。” “是。”管家领着大和尚朝灵堂的方向走去。 微夫人又领着老夫人前往宴息室里坐坐。 这个时候很多世家的亲戚都要来,微夫人有可能对老夫人照顾不周,所以她特意叫了自己的心腹好好招待老夫人。 等微夫人安顿好老夫人后,正想说几句话然后离开,门外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是下人们匆匆的问候:“大公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已经走到门口的南宫炎身上。 南宫炎已经脱下孝衣,只见他身着宝蓝色净面杭绸直缀,紧绷着脸瞪向朱璺。 “炎儿,你怎么不穿孝衣?”微夫人纳罕道。 王夫人去世,连灵枢都还没有下葬,他怎么能不穿孝衣! 老夫人蹙眉看着已长大成人的南宫炎。 南宫炎不吱声,只是默默地朝杜老太妃福了福,然后目光又带着恨意望向朱璺。 朱璺怀疑自己看错了。 南宫炎为什么要瞪着她? “炎儿,你有事吗?有什么事就随婶娘出去说。”微夫人看他来者不善的样子忙道。 南宫炎依然不肯动。 目光直直地瞪着朱璺。 怎么回事? 她不是看错了吧? 南宫炎好端端的看她的眼神怎么这个样子? 朱璺不解地迎视上南宫炎的目光。 老夫人见南宫炎情绪异样,就问道:“炎儿,你要不要进来坐一会?” 也许这孩子是因为丧母,一时接受不了吧。 南宫炎不动声色地走进来坐下。 微夫人一愣。 怎么可以这样!炎儿竟然和女眷们坐在一起,老夫人说的是客套话,他竟然真得当真了。 微夫人忙上前要劝阻南宫炎,让他出去。 老夫人摆摆手:“这孩子嘴上不说,可是心里难过。哪里舒服就让他坐哪里吧。” 听老夫人已发话,微夫人只得作罢。 老夫人又对朱璺和南宫常山道:“你们随微夫人出去。” 微夫人忙要邀宜安乡主离开。 坐下来的南宫炎眉头竖起,腾地从座椅上弹起,淡淡道:“不必了。我离开。” 他说着不等众人再说什么,又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屋外。 南宫炎的反常让人捉摸不透。 杜老太妃看着他漠然离去的身影,眸子眯了眯。 微夫人尴尬地替南宫炎道歉,说他小,不懂事,老夫人别见怪。 老夫人反过来劝慰叫她别放在心上。 微夫人才红着脸离开。 南宫炎失态成这样,实在有点过份。微夫人边走边想。 等到人都走了,老夫人看了一眼朱璺,然后叫常山带朱璺去别处转转。 老夫人蹙眉问道:“大公子看起来好像对我们宜安有成见啊。” 陈大娘忙道:“应该不会吧。宜安乡主刚来而已,和炎大公子刚见面,他们家大公子是因为丧母才失态吧。” “但愿如此。” 南宫炎突然从树后走出来,望着翡翠湖边坐着的那两人,慢慢地走过去。 两位姑娘身边都没有婢女,南宫炎眯了眯眸子,轻轻地无声靠近,然后慢慢地听到了背对着她的两个人的对话。 南宫常山叹道:“我对母亲没印象了。你呢?” 朱璺道:“我也是。” 寥寥三字听不出一丝的情绪。 南宫炎轻轻的脚步一步步地靠近着,他看到两个人正坐在湖边的木桩上,木桩下面就是翡翠湖。 只要他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推,就可以为母亲报一箭之仇了。 南宫炎眼里充满着杀机,不由得伸出一双手朝朱璺的后背伸去。 耳边吹过的一丝风声,此刻就像咚咚的鼓声,敲击着他的耳膜。 以至于他堂妹与宜安的对话都显得很小声,仿佛变成了若隐若现的背景声。 耳边传来常山的声音:“大哥现在的心情我很了解。婶娘突然离开,他心里最不好受了。” “我们都要给炎公子时间,相信他自己会坚强好起来。” 南宫炎伸出的手微滞。 手一停滞,推她的想法也跟着他手的动作而消失。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朗月略吃惊的声音:“大公子来了!” 南宫炎迅速地收回手,收敛了眼里的杀机,冲着转过头来的朱璺和南宫常山强笑:“你们在这。” 常山吃惊地发现堂哥就在身后,错愕道:“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南宫炎突然出现在后面,朱璺心里虽然困惑但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她望向面色不悦的南宫炎,南宫炎不自然的表情让朱璺困惑。 南宫常山忙问道:“大哥,你有何事吩咐?” 南宫炎瞥了眼朱璺,然后又望向常山,道:“你们在这里说什么?” 常山忙道:“没,什么。我和宜安好久没见,就随便说说各自的生活。” 说话之际,朗月已经走到跟前,手里托着一只盘子,托盘里放着两只茶碗和一壶热茶。 南宫炎的突然出现,让她不好分茶水。 因为只有两只茶碗。 南宫炎淡淡地看了眼朗月,“我不喝。你给乡主和常山喝。” 朱璺心生异样。 什么时候生疏到这个地步!(未完待续。) 267 问罪 朗月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笑着把茶水分给朱璺和南宫常山。 南宫炎随便说了句话,就匆匆地离开了。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刚才他说过什么。 脑子里的每根神经都涨得紧紧的,好像在敲锣打鼓一样,头痛欲裂。 看着脚步错乱的南宫炎离去的身影,朱璺淡淡地问道:“朗月,你什么时候看见炎公子站在我们身后的?” 朗月忙道:“奴婢刚来就看见了。大公子正想吓唬姑娘们,被奴婢无意间叫了一声,把姑娘们给警醒了。姑娘您说,大公子会不会生奴婢的气?” 南宫常山平日体恤下人,看他们都可怜见的,于是同情地安慰:“不会的。我堂哥从不为这种小事处罚下人,更不用说亲戚家的呢。你多虑了。” 朗月讪讪地笑:“那就好。多谢姑娘好言相慰。” 朱璺抬眼看见朗月不自然的眼神飘忽不定着。 等到朗月飘忽的眼神落在望着她的朱璺的杏眸时,朗月又故作镇静,她握着描漆托盘的手紧了紧,道:“姑娘,要不要再替您倒一杯茶?” “不用了。茶水喝多了,就想去净房,你陪我去一趟。”朱璺放下杯子淡淡道。 朗月应声放下托盘,跟着姑娘过去。 本来这是习以为常的小事。 以往姑娘去净房,都要一个丫头在门外把风,防着别人不知情闯进来。 更何况是在亲戚家。 朗月没有在意。 等到她们走到无人的芭蕉树下时,朱璺才蓦地站定,转过身,目光犀利地望着朗月:“南宫炎方才站在后面干什么?” 朗月惊道:“姑娘,他,只是想吓唬您。” “不是吓唬,是想谋杀?” 朱璺脱口而出的话,令朗月微惊。 她不自然地握住姑娘的手,仿佛很害怕失去姑娘似的。 她环顾四周,然后惊慌的目光落在姑娘身上,忧心道:“姑娘,奴婢早上说过的。” 早上? 按照朗月的提示,朱璺想了想,不解道:“南宫炎丧母,我知道他很难过,可是和害人之心有什么关系?” 朗月轻叹了口气:“姑娘,是奴婢话说得不周全。其实,其实,炎公子认为,这一切都是姑娘所为。” 听了这话朱璺一惊。 “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几乎惊叫出声。 王夫人离世她也是听陈大娘说的。 因为王夫人曾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老夫人特意带她来送王夫人最后一程,南宫炎怎么会认为与她有关! 朗月不敢牵扯太多的细节。 这件事不仅关系到南宫炎,还关系到南宫昭所做的一切事。 若是让姑娘得知,她仍然是南宫昭身边的细作,姑娘肯定不会收留她在身边。 朗月想了想,找了个借口:“姑娘,这件事的确与你无关。但是,炎公子仍然在怀疑上次的蛾皇女英图。姑娘,您难道不觉得昭将军对您比旁人好上百倍吗?” 朱璺吃惊地看着朗月,惊大了眸子。 朗月看着她吃惊,也跟着吃惊。 她担心的是姑娘看穿了她的谎言。 两个人沉默片刻,朱璺略显心虚。 昭叔叔对她,的确有点…… 不远处南宫府的一个下人朝这边走来,两个人的谈话才中断。 下人走到跟前,朗月认识那个下人是南宫炎的心腹小厮苏三。 苏三垂首揖道:“我们公子请姑娘去水香榭一叙。” 水香榭就是翡翠湖边的那座三面环水的亭子。 听到水香榭三个字,朱璺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上次朱璧在那里失足落水过! 朱璺想着蹙了眉头。 朗月的心都提了上来,忙道:“我们姑娘一会要去老夫人那里,实在没有工夫与大公子叙旧,要不这样,等姑娘有空了,就去找大公子。” 苏三听了擦着汗,道:“大公子已在水香榭等候姑娘多时,还请姑娘移步前往。” 朱璺淡淡道:“若我不去呢?” 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言语中的沉稳与冷静,如一座无形的山,给了苏三很大的压力。 他快应付不了宜安乡主。 这时背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七公子,你心虚什么?” 站在芭蕉树下的人不由得循声望去。 南宫炎拿着一根树枝,站在不远处,望向这边。 话语里带着挑衅与火药味。 “炎哥哥。”朱璺忙咳嗽一声,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南宫炎的眼睛盯在朗月身上,漫不经心地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宜安,我只是想叫你过来说说话,你担心什么?还是说,你做错了什么事,害怕面对我呢?” 朱璺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她转头对朗月道:“你们先退下。我有几句话想和炎公子说。” “想要私下说。好啊。满足你。”南宫炎心不在焉道,“苏三跟着朗月这丫头离开。” “是。”苏三说着就先退开了。 朗月始终有些不放心。 她看向姑娘,心生犹豫:“大公子现在心情不好,什么事都会做出来,姑娘,奴婢不能离开您。” 南宫炎怒极反笑:“呵,你这个奴婢倒是忠心护主呢。我现在若伤了宜安乡主,我父亲还不要找我算账。你大可放心,即使要伤害宜安乡主,也不能让你们知道我是凶手。” 南宫炎的话语听起来很轻松,但是这个反常的态度令人讶然。 朱璺咬了咬唇:“朗月你退下。” 朗月进退不是,很是尴尬。 南宫炎的话她不太相信,此刻他就想报仇吧。 最终她还是禁不住南宫炎的压力,退到了不远处。 南宫炎走近来,咬牙切齿道:“宜安,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再无旁人,有什么话,你我都不必再藏着掖着,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朱璺的脸色变了。 依南宫炎的聪明才智,不可能因为一幅画就怀疑她对昭叔叔有别的心思吧。 “炎哥哥,你到底在气我什么?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这样兴师问罪?”朱璺客气地问。 “呵,敢做不敢当!”南宫炎嗤之以鼻,鄙夷地看着她,“你做的那些丑事,还要我一件件数落出来吗?宜安,你还想要把那一桩桩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才承认你有意破坏我父亲和母亲的关系?你做的这些连承认都不敢承认,原来是等着我兴师问罪?” 朱璺看着他略激动的表情,感觉到了他的烦躁,可是他说的这些,她真是太无辜了! 今日不说清楚,日后怕心里膈应,再也得不到谅解了。 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让他如此生气。 她想起朗月方才说的蛾黄女英图的事,忙道:“我上次画的美人图里人都是王夫人,并不是什么蛾黄女英,那是别人杜撰的。” “是不是,再追究有什么意思呢?有人怀疑就说明容易产生歧义。宜安,我以前可真小看你了。原本以为你喜欢年纪相仿的,明二公子入不了你眼,士子多得是,可你太重口胃了,连可以当你父亲的长辈也要染指。” 朱璺被他的话说得气结。 不管她怎么解释,他都不会听,只想当然地按照他自己的理解来歪曲别人。 她倒抽一口凉气,“你说的这些,都是气头上的话。我不同你追究。但是请你不要再污蔑人。” “污蔑?”南宫炎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是啊,没有证据,你就可以说是污蔑。你的脸皮真厚,我真是佩服你,不用吹灰之力就把我母亲赶尽杀绝了。” 朱璺定定地望着她。 南宫炎情绪激动地盯着朱璺。 “你母亲的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朱璺冷冷地问。 南宫炎注视着她平静的面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是啊,你既没用刀也没下毒药,人又不在跟前,我母亲的死跟你有什么有关系!” 他说着笑着,然后犀利的目光恨不得在她身上戳两个洞,“可是你杀人不见血,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若不是你,我母亲会自杀?若不是你,我母亲怎么会与父亲争执?一切都因你而起。” 朱璺凛然。 南宫炎的目光里噙着泪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将快溢出眼眶的泪水倒逼回去。 “你母亲与父亲不和,与我何干?”朱璺冷冷道。 “难道他们的争执,就必须由我来调停吗?他们是长辈,我在你们南宫府眼里算什么,可以受你这样抬举,要时刻管着你母亲的生死?” 她冷漠无情的话激怒了南宫炎。 朱璺却仍然冷淡地道:“原来我在你的心目中地位重要到掌管着你母亲的生死!” 话里含着无尽的反讽。 南宫炎气结。 将倒逼回去的泪水咽下肚子,“你有什么好,我父亲竟然对你比亲生的还好!” “至少比你好。到了这个时候你只会怨天尤人,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把你母亲的死归结到我的身上。我何德何能,能让你恨得咬牙切齿!”朱璺淡淡地道。 南宫炎厌恶地看着她,她也瞪着他。 彼此的眸子里都有火光在跳跃。 南宫炎见和她说不了理,反而被她教训一顿,想到母亲的死,心里更加难过伤心。 朱璺盯了他片刻,以为他不会再接着说了,站着也是无聊,就转身要走。 这时,南宫炎又突然道:“我叫你来,就是想讨个说法。想不到你给的说话,依然是大言不惭的嘲讽。” “是因为你羞辱我在先。”朱璺冷冷地盯着她,“你母亲死了。我很难过。毕竟我也经历地同样的痛苦,但是你凭什么把所有的罪过都迁怒到我的身上!你扪心自问,这么多年,你有过陪伴你母亲好好地敞开心扉说话吗?你有没有了解过你母亲的心?当你母亲被这件事困惑时,你又是怎么做的?我听说你在外面彻夜不归,难道你没有责任?” 南宫炎眸子眯了眯。 “你——”南宫炎气结地看着朱璺,缓了口气,慢慢道,“我失去了母亲,你是不是很开心,等着做我的继母?” “你——” 一听这话,朱璺气得花枝乱颤,气急地说了一个字,改口道,“明二公子已经来我们府里提亲,我的终身大事不劳你惦记,你放一百个心,天下的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嫁到南宫府!” 南宫炎眨眨眼睛,不敢置信,过了半晌,放低了声音:“宜安,你是说真的?” “当然。”朱璺淡淡地回应。 此刻她忽然觉得明康提亲的事救了她。 看着南宫炎将信将疑的眼神,朱璺又道:“你不信可以问问我们老夫人。” 南宫炎眸光再次眯起。 明康已经提亲了,不会是因为他母亲的事,才草草决定的吧? 南宫炎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重阳节。”朱璺回应他。 这么早的事! 南宫炎这才相信了她的话。 他的怒意比方才已经减轻了很多。 南宫炎长叹了口气,缓缓道:“宜安,不管你如何说,我对你还是有怨念,也许你没有做错过什么,可是你让我父亲对你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我就要怨你。因为你,我的母亲才会同父亲争执。” “就你刚才这些埋怨的话,敢同你父亲说吗?”朱璺淡淡地问。 南宫炎被难住了。 朱璺看着他的神情已经猜到大半,呵呵道:“你欺软怕硬罢了。既然是你父亲喜欢的我,为何你不敢当面反驳你的父亲,反而来找一个手无束鸡之力的女子来撒气?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你不知道,你们这个时代,婚姻大事都是由男子主导的?我何德何能能左右你母亲和父亲?” 南宫炎怔住。 母亲去世,他想也不想地要找宜安算账,可是父亲若有这个心思,没有朱宜安,也会冒出个曹宜安。 根源还是在父亲那里。 父亲那样权贵至极,声威浩大的人,他怎么敢去找父亲算账? 这也正是他逃避现实,彻夜不归,借酒消愁的原因。 朱璺只是一个弱女子,所以他才敢朝朱璺动手,希望从弱势的一方着手,掐断父亲妄想得到的东西。 南宫炎发现宜安的话句句如刀插中他的心脏。 她说得没错,找她算账,只能证明潜意识里,他有着欺软怕硬的劣根性。(未完待续。) 268 调唆 南宫炎理亏地看着她。 过了一会,他微微地叹了口气,慢慢道:“说实话,我对你还是有怨恨,可是你说的也有理。若不是看在小时候的情份上,我一定要向你报仇。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向你报仇,但是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算在街上遇见也不要再说一句话。” 朱璺听了这话,咬唇不语。 南宫炎已经做了最后让步。 此时她再说什么都好像得寸进尺似的。 她注视着南宫炎的神情,心里思忖着,斟酌着。 南宫炎仿佛已经把她当作陌生人,冷漠地道:“宜安,你虽然看起来才十五岁,但是我从你的眼神里感觉到了老成。你有着孩子般的眼神,心思却像个大人一样成熟,有心机。大家都说你嫡母和长乐处处伤害你,欺负你,可是真正名誉受损的是她们,她们做这些明知道没有任何的好处,却还是锲而不舍地继续针对你,然后再被你收拾下去。”南宫炎话语停顿片刻,目光眯了眯,“我母亲从没有要针对过你什么,却多少也因为你的关系而变得忧愁,无法获得父亲的重视,她看不破,只好以死明志,虽然你没有直接导致我母亲去世,却是间接的凶手。我忍下这口气,就是想告诉你,咱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如果哪一天你再踏入我们南宫府,不管是什么原因,就算我失去世子的资格,也不会让你好过!” 南宫炎说得很决绝。 朱璺昂首挺胸地望着他,淡淡道:“从头至尾,我没有伤害过你母亲。这点希望你明白。” 南宫炎冷笑一声,好像她说的话不足为信。 什么没有伤害,她的存在就是伤害! 万事万物都有劲敌,更何况人! 有的人出生下来就是天敌。 南宫炎勾了勾唇角,只道:“你只要记住,南宫府不欢迎你。如果哪一天你违背自己的誓言,嫁入我们南宫府,我一定会不惜一切手段,让你承受与我母亲一样的痛苦。” 他的话很强硬。 朱璺的眸子眯了眯,“天下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再踏入南宫府半步。” 可是,天下人会死绝吗? 朱璺没有想过在往后的岁月,她会因为明康再次踏入南宫府。 这是后话。 南宫炎瞪着她,伸出手掌,要和她击掌,“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朱璺与他击过掌,一刻也不想待下去,扭头就走。 她真得在应和他的话,绝不再搭理他。 南宫炎带着愁恨的眸光收敛,他冷冷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继而仰望青天长叹。 母亲,希望你原谅我这次。 南宫炎看着天发了回呆,就怅然地想离开。 他刚转过身,树后面就闪出来一个人,“炎公子留步!” 是个身着朴素的下人! 南宫炎冷冷地看着他。 此人虽然着下人的衣裳,但不是南宫府的人。 看他的样子,更像哪个大官的心腹。 南宫炎站定看着他走近。 那人抬眸望了他一眼后,就环顾左右,确定无人后悄悄地走过来,有点鬼鬼祟祟的意思。 南宫炎不解地看着他。 那人走到跟前,才低声道:“小的,是沛王府的家丁,奉沛王府当家嫡母郭夫人的差使,特意来告诉炎公子一件事。” 南宫炎不解道:“何事?” 那人忙道:“郭夫人说,五日前来探望王夫人时,王夫人曾告诉我们夫人,昭将军之所以会对宜安乡主念念不忘,是因为宜安乡主曾作了一副画给昭将军,还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什么话?”南宫炎神色一凛。 那人道:“宜安乡主说,’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当时传递信物的婢女就是宜安乡主的心腹连香,后来连香离奇落水身亡,这件事才被掩盖住真相。实际上,王夫人现在离去,与宜安乡主关系重大。” 南宫炎眉头深深蹙起。 虽然揭发朱璺令他不齿于朱璺的卑鄙行径,但是郭夫人告密,他也觉得不齿。 毕竟,说到底,朱璺是郭夫人的名义上的女儿。 母亲揭发女儿,让女儿的名声变坏,这种事,说出去很难听。 南宫炎冷漠在看向那个下人:“你们夫人难道不知,母女反目成仇,说出去让外人听了只会当笑话?” 那人不介意地道:“我们夫人说了。她也反对宜安乡主这样做。实在是宜安乡主出身无法受抬举,夫人只好不顾笑话,大义灭亲。务必让小的过来把这件事告诉大公子。” 南宫炎嗤之以鼻,道:“难得你们夫人大义灭亲。你告诉郭夫人,从今天开始,我与宜安乡主誓不两立。” 南宫炎说着将手里的树枝一掰两断。 那人好像松了口气,方才沉重的语气此刻变得轻松许多:“大公子的话,小人一定带到。小的告退。” 那人说着恭敬地作了一揖方才退开。 南宫炎的心腹苏三道:“大公子,您真得要向宜安乡主报仇?” 刚才大公子才答应宜安乡主,前嫌不究,往后断绝关系。 现在郭夫人的话,就摆明像一盆油,将大公子方才掐灭的复仇的火焰又再次窜烧上来。 南宫炎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天下只有我拿别人当棋子,从没有人能把我当成棋子。” 苏三听了,便道:“大公子高鉴,有些人自认为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苏三跟着南宫炎出入,颇有些见识。 大公子说的话,他很快就揣测出其中的意思。 郭夫人想拿大公子当棋子对付朱璺,先看清自己的斤两才是。 虽然不打算帮着郭夫人对付朱璺,但是他也不会反过来,为了朱璺而反对郭夫人不分清红皂白设的陷害她的局。 南宫炎只把自己当成个旁观者,冷眼看着沛王府的人互相攀咬。 他再也不会帮助朱璺。 朱璺和朗月走到老夫人的宴息室时,还没有进去,忽听到宴息室里有人的轻语声。 字里行间好像提到了她的名字,她的脚顿住, 耳边就传来燕王夫人的话语:“听说,老夫人的两个孙女都还没有确定人家呢,这女孩子呀,虽然十五出阁早了点,但是好女婿都是挑出来的,老夫人现在不挑,难道等着挑剩下的吗?” 燕王夫人的话虽然带着考量与责备,觉得老夫人对两个孙女有不管不问的敷衍态度,但是老夫人还是喜欢燕王夫人的直爽。 燕王夫人的话引起了杜老太妃的共鸣。 老夫人不打算把明康与宜安的事先说出来,就笑着道:“你说的何尝不是。我就喜欢你快人快语。” 燕王夫人受了激励,打开了话闸,道:“老夫人,我也是看在宜安乖巧可爱的份上,才不忍心地说了这番话。所幸宜安和长乐一样大,先不说谁比谁早出生几个时辰算老大,现在老夫人就算先把二的许配了,也没有人会介意大的还没着落。眼下,我这里正有个好人选,不知道老夫人要不要听听?” 原来是为她的孙女说亲的! 杜老太妃喜上眉梢。 这就说明,她的两孙女吃香,拿得不出手,她也有面子。 老夫人就问道:“什么条件?” 燕王夫人忙道:“您听说过赵夫人的二儿子士季吗?” 赵会? 好像有印象,老夫人想了很久,猛然记得,朱璧和朱璺及笄礼上,赵夫人的二子赵会写了几个字与明康比书法。 虽然她表面上说不分秋色,但是心里已认定明康的字更胜一筹。 赵会的心高气傲,但却庸俗不出众。 这是赵会给老夫人的印象。 不过燕王夫人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起初以为燕王夫人替长乐介绍,不过一提到小儿子,庶子,老夫人就醒悟过来,燕王夫人是在替宜安说亲。 老夫人很不开心。 自己的孙女再不济也沦落不到找一个庶出的冒充嫡子的人吧。 是燕王夫人太自以为是,还是她有意小看她的七孙女宜安呢? 杜老太妃打量着燕王夫人,神情很不悦。 偏偏燕王夫人已经说到点子上,又接着说下去,道:“不瞒老夫人,是赵夫人托我来问老夫人的。她次子出身门弟都可,宜安与其给别人当妾,还不如规规矩矩地嫁一个年纪相仿,门第品性不错的馀子,日后去了赵家,只有享福的命,老夫人您觉得呢?” 为了说这事,燕王夫人特意地禀退了尽量多的人,就是防着人把这件还没影的事传出去。 站在门外的朱璺心里咯噔一下。 赵会? 她对这个人印象很少,唯一有印象的事,是那次她的帕子丢了被他捡到。 那时此人给她的印象就是两个字:轻浮! 老夫人一定不会答应燕王夫人的。 这个赵会于她来说,就是个火坑。 朱璺揪紧着袖口,等待着老夫人拒绝燕王夫人的话。 宴息室里一片沉寂。 过了一会,老夫人终于不屑地开口:“我的两个孙女宝贝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下嫁?” 老夫人的话,就是一巴掌甩在燕王夫人的脸上。 一阵沉默中,站在门外的朱璺都感受到了燕王夫人的尴尬。 朱璺只觉得老夫人的话大快人心。 过了一会,燕王夫人才心虚地笑道:“老夫人真会开玩笑。宜安的生母好像是贱妾吧?” 老夫人漫不经心道:“英雄不问出身。同样我们宜安也是。宜安是有一千五百户食邑的乡主,她比我们嫡孙女长乐亭主身份还要尊贵,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觊觎的。你和赵夫人讲,我们府里的要打发出去的婢女还有几个,可以挑一个送她儿子。” 杜老太妃的话真毒! 这意思是说,赵夫人的庶子只配娶沛王府的婢女? 燕王夫人无比尴尬。 “老夫人瞧您说的,赵公子再怎么说也是个正五品的庶常,虽然是五品,可是皇上身边的五品比外放的三品官前途无量。再者他现在在尚书台历练,假以时日,入阁拜相也说不定。” 燕王夫人的话正好驳斥了老夫人看低赵会的想法。 杜老太妃脸色一如继往。 “你今天怎么来的这里?”老夫人换了话题,没有再搭理她方才的话。 话题转得太快,燕王夫人一愣。 她涨红着脸看向老夫人沉冷的目光,知道这件事黄了。 她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好先回答老夫人的问话:“我从吴郡过来,我娘家的侄孙子满月,喝了满月酒刚回来,就听说了王夫人的话,在家还没歇一宿,就连夜赶来了。”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你们老姐妹情深得很。” “听说宜安也来了。”燕王夫人又把话题引到朱璺的身上。 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站在门外的朱璺神情紧绷着。 这时,耳边传来老夫人淡淡的回应:“我叫宜安来送她义母最后一程。” “宜安乡主运气真好,当年失踪的孩子数不胜数,独独宜安乡主被昭将军遇上,还救了回来。” 杜老太妃淡淡地敷衍她。 燕王夫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老夫人已经明明白白地回绝了她,她竟然还想亲自去和宜安说,想从宜安身上找突破口,但愿宜安别被这个人说服。 若真说服,未免太没见识了。 燕王夫人一听说宜安乡主就在这附近,她坐不住了,找了个借口就要离开。 朱璺悄悄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燕王夫人退出后,就冲自己的婢女道:“杜老太妃说宜安乡主与南宫家的五姑娘在翡翠湖附近,你去找找,看她在不在?” 那婢女忙去翡翠湖边打听。 燕王夫人就坐在亭子里等着婢女过来回复。 过了一会,那婢女满头大汗地的跑回来,道:“奴婢听这府里的人说,南宫府的五姑娘带着宜安乡主在各处转着呢。现在不在翡翠湖边。” 燕王夫人听了略有失望。 她正转身要走,突然看见朱璺就在对面,燕王夫人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朱璺正同朗月从假山后面走出来。 “宜安!” 听到燕王夫人叫她,朱璺转身冲她行了礼:“燕王夫人安康。”(未完待续。) 269 杠上 也不知道燕王夫人会说些什么话。 燕王夫人年全愈四十,保养得当,看起来就像二三十,她身后站满了侍女,乌压压的一群丫头站在那儿,低眉顺目,一动也不动的,好像一根根树立的木桩子。 一个侍女拿了一块帕子垫在木几上,作势请她坐下。 朱璺也没有客套寒暄直接落坐。 她等着燕王夫人开口。 “宜安呀,想不到是你,方才你路过去,我看到一个仙子一般的人物,还以为自己花了眼,差点不认得了。”燕王夫人客套道。 朱璺道:“夫人有事吗?” “我就喜欢你这种爽朗的性子。”燕王夫人乐道,她也不忌讳今日是王夫人吊谒之日。 一句话说完,有三四个婢女摆上糕点、茶水和水果。 就像是自家一样。 朱璺也没有等燕王夫人开口请她,就已经先拿了茶糕尝了一口,赞道:“昭叔叔家的糕点最好吃了。” 燕王夫人纳罕。 原以为朱璺会先谢她,想不到她谢的是娄昭。 朱璺吃了一块糕就喝了一口茶,很快就把方才燕王夫人冲她祖奶奶说的话而生的闷气给咽下去了。 这时她才看向怔住的燕王夫人,“夫人什么事快说吧。一会我还要和常山去灵堂拜祭。” 燕王夫人见她太过爽快,就有点没大没小的样子,心生异样,咽了口水,就说道:“赵太傅你听说过吗?” 你提亲的人的是赵会,提赵太傅干嘛! 朱璺心里懊恼着,木然地点头,“前太傅吧,现在好像退休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燕王夫人微愣,感觉她很不礼貌,但是为了赵夫人给的好处,又硬着头皮接话:“他现在虽然不在朝廷,人也殁了,但是人脉资源还在他长子赵毓手上。光是礼部和吏部就有赵太傅的学生。譬如你舅舅就是。” 正在喝茶的朱璺眨眨眼睛,放下茶盅,奇道:“我舅舅?” 不知道燕王夫人说的是生母的还是嫡母,抑或是丁夫人的兄弟。 燕王夫人也知道她困惑不解,就笑道:“就是你吏部尚书郭舅舅。他曾经师从太傅习字,这件事,你那时小恐怕不记得。” 朱璺到嘴里的茶水呛到了鼻子里,又酸又痛。 等等,燕王夫人的意思是,赵夫人与郭夫人的关系比旁人想得要更亲。 那么赵夫人提亲也有可能出自郭夫人的主意? 就在她呛到大声咳嗽时,燕王夫人嫌弃地拿了帕子掩口,她蹙眉看着跟随乡主的婢子轻抚着乡主的后背。 “怎么了?”南宫炎突然走了过来,他看见宜安痛苦的表情,然后凑近来,不过面上不带有任何的情绪。 虽然好像是关心,但是仅止于外客在自己的地盘上,寒暄式的关切。 他也没想过朱璺到底怎么了。 只是习惯性地问候一声。 南宫炎先向燕王夫人行过礼,眼睛才嗖嗖地瞄向低咳不止的朱璺。 燕王夫人替朱璺解释道:“水喝多喝呛了。” “连水都喝不好,竟然还当了乡主。”南宫炎又呛了朱璺一句。 朱璺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心情。 燕王夫人忙道:“不小心的事。炎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燕王夫人这么问,就等着南宫炎说出地点后快走人,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同宜安讲。 南宫炎在这里很碍事。 南宫炎却坐到她们中间的木几上,没有要走的意思。 燕王夫人有点懊恼。 南宫炎坐下来后,才淡淡地道:“四处转转。” 他没有事啊。 燕王夫人讪笑。 南宫炎也不再看燕王夫人的讪笑,转头望向刚才呛得眼红鼻子泛酸的朱璺,淡淡道:“茶不好喝还是我们府里的糕点不好吃?你可真有心情啊,来亲戚家吊谒就是为了吃东西。” 话里酸味十足。 朱璺睨了他一眼。 燕王夫人忙道:“大公子节哀顺变,还要为活着的人想啊。” 南宫炎飞梭到朱璺身上的目光,这才收回,他淡淡道:“夫人说的是。炎儿情绪不佳,没有味口吃东西,理所当然地以为前来吊丧的人也不想吃东西。” 朱璺轻咳一声,没有理睬他。 燕王夫人也跟着咳嗽一声。 “天凉了夫人多穿件衣裳,别冻坏了,我母亲生前就是冻凉了身子才病倒的。” 燕王夫人听了这话,心生异样,脸色有点难堪。 她望了一眼一脸冷漠的大公子,觉得和他说话很不舒服。 这时燕王夫人找了借口离开。 为宜安说亲的事再重要,也不及她的身份重要。 她可不想看着一个毛头小子在她面前上窜下跳。 等燕王夫人一走,乌压压的人群就退散开了。 这时,花园里只剩下他们,南宫炎比方才还要嚣张。 “你这么饿?”南宫炎看着她,非常反感,“在家里没饭吃吗?” 朱璺嘴里鼓鼓地嚼着的糕点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她的眼睛梭在旁边看她的人身上,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拍拍胸口抚顺气息。 “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你这样的人为何还有男子喜欢?” 好不容易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了,朱璺喝了口水,道:“你我已是陌路人,你还和我说话干什么?” 她说着又喝了口茶,顺带又吃了片糕。 “不需要你这样假惺惺的。不是说桥归桥路归路吗?为什么还和我说话?”朱璺又说道。 “咳,”南宫炎轻咳一声,倾过身子盯着她,“吃东西时不能发声,东西要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细嚼慢咽。”他说着伸手接过掉下的糕点屑,就像接她的口水似的。 惹得朱璺咽不下去。 她睨着南宫炎,南宫炎将糕点屑扔在草地上,然后拍拍手上沾的一点,又接着道:“吃饭时不可掉饭,吃糕时不可掉糕点屑,还有……茶水要分三口品尝……” 朱璺嘴里鼓鼓囊囊的嚼着糕点,被他说得没法咽下去,听着他的絮絮叨叨,她又差点噎住,南宫炎端起热茶递给她。 也不知道他的情绪为何变化这么快! 朱璺接过茶喝了两口,方顺了气。 好不容易把糕咽下去了,朱璺又瞥了眼他仍是风轻云淡的样子,淡淡地看着她,似乎方才那话不是出自他的口。 她沉声道:“我在家就是这么吃的。” 其实她在家都习惯了一个人窝在沙发时吃方便面,喝红酒,看电视。 虽然吃相不雅,但好在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人会对她的吃饭礼仪说三道四。 而且她也不讲究这些士大夫的的冗繁规矩。 “这不是你家。”南宫炎悠悠地道。说着取出帕子来擦着自己手上沾过糕点屑的掌心,然后拿起一片糕,无声地咬了一口细嚼慢咽,比电视广告上女主吃德芙巧克力还要优雅细致。 朱璺满脸通红。 也不知为何她现在的想法慢慢地被现代的她占据。 她头有点痛,似乎被两个思想争夺着唯一的大脑,有点头昏脑涨。 她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再次睁开,喝了口茶缓缓气。 她情不自禁地看着天上飘浮的白云,叹了口气,又看面前这位吃东西雍容华贵,说不尽的风流雅致的士大夫。 在南宫炎优雅的吃相,惹人侧目的品茶姿势对比下,她没了胃口。 “这里虽然不是我的家。但是我从不牵就别人的规矩。你少拿你的想法强加到我的身上。”朱璺赌气道。 南宫炎淡淡道:“有个词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词?”一听就知道不是好话。她装成不知道的样子。 “客随主便。” “咦不对吧,我好像听说是主随客便。”朱璺辩驳道。 南宫炎冷冷道:“还强词夺理!就你这个样子,还想什么宁做英雄妾不做庸人妻!” 他奚落的话语令朱璺一惊。 “你听谁说的?”朱璺凛然。 南宫炎冷冷道:“话是不是你说的?” “我没有说过这话。”朱璺驳道。 南宫炎睨了她一眼,“凡事传出来不会是空穴来风。你没说,那请问你,这话是怎么传出来的?” 朱璺气结地看他。 南宫炎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 “所以呢,你就可以拿着别人的弱点来教训?”朱璺气结道。 南宫炎好像没有注意到她的恨恨的眼神。冲着她温柔一刀:“还有,到别人家去吃东西,记得少吃点,免得给人看了落下坏名声,好*******他说的话与他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表情给旁人看了,还以为是在说着赞美之词。 朱璺不禁打了个寒颤,南宫炎说不再搭理她,可是现在这表情这语气,非常的怪异。 难道他反悔了,开始变相地攻击她? “你想报仇就痛痛快快地说出来。是不是觉得自己理亏,所以就变着法子,背地里报复?” “你以后若是嫁入赵府,上奉婆婆下侍小姑,是不是应该提前学好礼仪?” 朱璺吓了一跳“等等,赵府?你说什么赵府,谁说我要嫁入赵府?” 她差点没跳起来。 幸亏园子里没有什么人。 也没人会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南宫炎一声不吭地盯着她,好像在看她的表演。 朱璺瞪着他,过了一会,沉冷道:“燕王夫人……” 朱璺面红耳赤的盯着南宫炎,打断他的话:“你少胡说。你造谣和燕王夫人有何关系!” 南宫炎神情古怪地望着她,然后漫不经心地道:“呵,没说啊。所以你就可以当作不知道的样子。不知道也好,看你这个样子,想必也不会答应,你还要攀高枝的……” 南宫炎的话故意不说完。 他的话里含着满满的讽刺。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然后看向南宫炎,冷冷道:“我就是高枝,还攀什么高枝?” 南宫炎微愣。 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这种话她都能说出口! 朱璺也明白他的惊讶。 这个时代男子三妻四妾,女子不过是男子附属品,说白了就是个物件,牲口一样。 她的话就像晴空里的一声闷雷,惊吓到了南宫炎。 南宫炎看着她,心里产生了一丝怪异:“宜安?”他试着冲她喊了声。 “干嘛?”朱璺余愠未消,淡淡的怒意还挂在脸上。 “你真得是,沛王府的七姑娘朱宜安?”南宫炎略带警惕,怀疑起坐在他面前的女子的身份。 在他看来,朱璺今天的话太过反常。 反常到他以为坐在对面的女子不是真正的朱璺,而是一个长着与朱璺一模一样的脸的女子。 眼前的宜安不是那个自卑,老实,调皮,傻乎乎的姑娘,而是一个思想怪异的女子。 南宫炎突如其来的问话,令朱璺有点心虚。 麻烦了。 他在怀疑她的身份。 朱璺深吸一口气,目光有点躲闪,轻咳一声,“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忘了我,真正做到了桥归桥路归路。佩服,真得佩服。” 南宫炎微微蹙眉。 虽然她在打马虎眼,可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想了想,问道:“宜安,你说你就是高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估计眼前的姑娘疯了吧。 朱璺嘴角微抽:“我说什么呢,不就是一句玩笑话。” “但愿是玩笑。”南宫炎的幽眸眯了眯。 他和昭叔叔有着一样深邃的眸子。 南宫炎的目光比昭叔叔的多了一点冷漠,他看着她的目光好像能洞穿她的心思。 朱璺心里再次咯噔一下。 王夫人一离世,这人难不成真要和她杠上了? 不远处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南宫炎继续窥探她内心的视线。 “在聊什么?” 南宫常山找了过来。她一直在附近等着宜安,可是宜安却迟迟不见,她等不住,就亲自找了过来。竟然发现朱璺正和南宫炎说话。 南宫常山很有礼节地坐到朱璺旁边的位置。 朱璺被围在中间,就好像她很受南宫家的平辈们重视一样。 南宫炎没有吭声。 朱璺就郁闷地道:“在闲聊呢。可巧你就过来了。” 她说着将茶盅里凉茶泼了,倒了一杯热的喝了。 不知不觉地就喝了三盅。 南宫常山就说道:“喝这么多茶,难道谁给你气受了?” 朱璺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南宫炎,没有说话。(未完待续。) 270 相亲 南宫炎侧目看向朱璺,过了片刻,才道:“是不是我们家的茶水也比你自家的好喝?不够的话要不要回头把茶叶也带走。” 朱璺气呼呼地把茶盅放在桌上。 常山过意不去,嗔怪道:“大哥!” “你什么意思?你心情不好我很理解。但是把气撒在我身上,是觉得我好欺负么?” 南宫炎反问:“我朝你大声说话了吗?我骂你了还是打你了?一言不合就说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个嫡女!” “不要污蔑嫡女,就算是嫡女也没有你这位大公子的气量,你既不打人也不骂人,说出的话就像刀子一样戳人心呢。是以为你很能说,还是认为所有的人都应该让着你?我偏不!你无凭无据的就想把自己受的伤害迁怒到我的身上,门也没有!”朱璺理直气壮地道。 她不要面子不要礼仪,南宫炎还要! 南宫炎压低声音怒道:“我若迁怒于你,你现在还活蹦乱跳地坐在这里和我吵架,真是作梦!” 常山眼看着两个人又吵起来,忙拉架道:“别吵了。大哥你应该让着宜安,真是看不惯你们,从小吵到大。” 常山无奈地常嘘短叹,看着斗鸡眼一般的两个人。 霹雳啪啦的几声鞭炮响起,是府门前没有炸完的鞭炮,被小孩子们捡起来炸开了。 南宫炎瞪着同样睁大眸子盯着他的朱璺。 两个人沉默一会,然后随着那几声鞭炮响起后,就陷入死寂。 谁也没有先开口。 南宫炎突然探过脸,靠近她,道:“你想死吗?” 常山吃惊地道:“大哥,你怎么能吓唬宜安妹妹?” 南宫炎近距离地审视着朱璺。 如此近的距离,以至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味,隐隐约约地飘入她的鼻间。 有点像香水的气味。 淡淡的薄荷香味。 虽然简单,却令人精神振发。 朱璺咽了口水,无意识地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什么?”南宫炎蹙眉望着她,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很诧异。 宜安说的话都是他没听过的。 想他跟着父亲南征北战几年,多少有些见识的,可是宜安说出口的话仿若听天书一般。 南宫常山也不解了。 “宜安,你是不是生病了?”常山担心地关切道。 朱璺又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趁还活着时,多尝几口好茶。” “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吗?”南宫炎生气地看着她。 朱璺给他的印象太自信了,真以为他会念及旧情不敢对她动手? “大公子心狠手辣,做事麻利果断,杀人还须亲自动手。常山你做个见证,倘若明日我暴尸荒野,大公子就是凶手。”朱璺她认真地道。 南宫炎气得语结:“你——” “大哥,我劝你不要吓唬宜安妹妹。”常山忙道。 正说着人传老夫人来了。 南宫炎随即比座位上弹了起来,朱璺松了口气,站起来望向远处,只见老夫人在微夫人的陪同下朝这边走走来,老夫人起初一直望着前面的路,一边走路一边和微夫人说话,没有看到旁边有人。 直到转头的微夫人看见南宫炎,才顿足:“你们怎么还没去灵堂?” 老夫人这时才转过身,看到了其中有她的七孙女宜安,收敛住脸上表情,招手道:“宜安,到祖母身边来。” “是。” 朱璺得意地瞥了眼南宫炎,然后拉着常山脚步雀跃地走到跟前。 南宫炎向老夫人和微夫人行过礼后,才跟过去。 老夫人见他礼节周到,暗暗赞许。 因为南宫炎的母亲去世,大家的表情都很肃穆,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来到灵堂,依次进去祭拜。 远远的就看见很多世家的亲戚们都来了。 朱璺仔细看了看,发现认识的就那么几个。 燕王夫人刚刚已经见过。 中山王夫人没有来,但派了人过来,那人此时看见了杜老太妃就走过来行礼,简短地述说了一下中山王府里的事后,就跟着老夫人一行,往灵堂走去。 旁边的几位夫人围簇在院里正无聊说着话。 还有几位姑娘,个个像水葱似的。 朱璺心里嘀咕着,怎么来了这么多花枝招展的姑娘。 常山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襟,示意她到旁边说话。 朱璺就悄悄地退出。 跟着常山走到旁边,常山轻声道:“你知道那几位姑娘是谁家的吗?” “谁家的?”朱璺漫不经心地问。 常山悄声指了指杏黄绸马面裙,外套水红色褙子的中等身量的女子道:“那一位是微夫人娘家的羊三姑娘。” 又指了指羊三姑娘的旁边穿淡紫色褙子的模样最出众的姑娘,道:“那一位是羊三姑娘的表姐蔡庸的曾孙女,就是微夫人的母亲娘家的姑娘。” 这关系还挺长的。 常山提起蔡姓,她已经猜到是谁了。还不是制作焦尾琴的蔡庸。 蔡家是书香门第,想来她家的姑娘不差。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与沛王府不走动,想结识学个琴都没个机会。 朱璺不解道:“蔡家和你们家有什么渊源?” 常山悄声道:“与南宫府没什么渊源,不过蔡家与大哥母亲的娘家王家渊源很深。我婶娘的父亲与蔡家姑娘的曾祖父有师生情谊。” 原来有裙带关系。 本朝的贵族圈里的人,没有关系的反倒不正常了。 “所以这位蔡家姑娘就代表他们家来吊谒?”朱璺推理道。 常山笑了笑:“你呀,天真了吧。” “大家都愁眉苦脸的,你还敢笑?”朱璺提醒她。 常山忙收敛住笑意,叹道:“她们来可不是单纯为了吊谒。” 今日是王夫人大丧,不为吊谒那为什么。 朱璺眨眨眼睛看着她,大惑不解。 常山不急着解迷,又指了指和蔡家姑娘说话的另一个背对着她们,只能看到衣裳颜色是淡绿的马面裙搭翠色褙子的姑娘,道:“知道那一位是谁家的吗?” “谁家的?”朱璺配合着常山,故作神秘,表现出莫名的兴趣,重复地问了句。 南宫常山道:“你再好好想想。” 朱璺忙道:“这姑娘看着有点面善啊,好像哪里见过似的。” 常山看她依然不明所以的样子,就提醒道:“她姓郭。” 姓郭? 朱璺的心跳漏了一拍。 常山已经压低声音介绍道:“她长得是不是很像你嫡母?” “是啊。你一说就提醒我了。难怪看着这么面善。”朱璺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惜姓郭,注定成不了朋友,“这位郭姑娘和我嫡母有什么关系?” 常山解释道:“是你舅舅家的堂侄女。庶出的,所以一度不受郭家人重视,不知道为何,现在突然又给她机会出来交际,抛头露面。这次大概是这位郭姑娘第一次出门。所以你看她寸步不离蔡家的姑娘,蔡家姑娘打从出生就对诗书礼仪耳濡目染,对外的事比较擅于交际,不会出错,所以她巴结着呢,顺带也跟着学得一二,不让自己出错叫人笑话。” “那她蛮可怜的。今日若是出错,岂不又要冷落?”朱璺叹道。 常山奇道:“宜安,我以为你会说,这个人多么多么势利呢。你竟然还同情她?” 朱璺被她说得心里有点乱。 朱璺生怕被常山认出了自己不是真的朱璺,可是这具身体明明就是朱璺的。 她想了想,索性不管,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怎么舒服怎么来。 她伸了伸懒腰,道:“常山你干嘛介绍这么多,反正又不和我们沛王府来往,她们的家族都非常避讳朱室吧。” “除了郭家的姑娘外。”常山肯定了她一半猜测,“知道为什么介绍给你听吗?” “为什么?”朱璺机械地重复她的话。 常山好像对这些八卦很感兴趣。 可惜她不感兴趣。 她只想早日救下明康。 她抬头看了眼灵堂的方向,老夫人也没有进去,正在和遇上的几位贵族夫人在说话。 她放心地回过头,听常山悄声的话语:“都是来相亲的。” 相亲? 朱璺讶然。 难道是替南宫炎相亲? 常山果然告诉了她一个吃惊的消息。 她眨眨眼睛,不解地问:“南宫炎现在心情不佳,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看上姑娘吧?” 如果真看上,那岂不是说明南宫炎不孝顺,竟然在母亲的灵前想着女色。 朱璺很吃惊地看着摇摇头的常山。 她终于松口气,不是南宫炎才正常。 不过,除了南宫炎又会是谁呢? 常山嘀咕道:“微夫人的侄女今年十七,岁数最小。郭家的姑娘年方十九,上一次的婚事因为种种缘故吹了,蔡家的姑娘岁数最大,今年过了二十五,还没有嫁出去。但是长相颇为出色,而且知书达理,特别讨长辈喜欢,年纪都很大,怎么可能是介绍给我大哥,” 常山说着,话锋一转:“你说,昭叔叔会看中哪一个?” 南宫常山的话音刚落,朱璺咂舌。 原来替昭叔叔相看。 可是昭叔叔会有闲情逸致相看这些姑娘吗? 朱璺觉得很悬。 昭叔叔的为人,这些姑娘又了解多少?不过是为了家族的联姻来相看。 常山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拉着朱璺的手边走边道:“我二叔叔近来琐事缠身,加上婶娘刚刚过世,这些人家就巴不得把姑娘抬进府里送给二叔叔。不过二叔叔,未必会看得上她们。因为二叔叔除了婶娘一人再没有娶过,也许二叔叔心里只有婶娘,现在婶娘离世,二叔叔的心也跟着婶娘走了吧。哎,看到二叔叔情绪低落的样子,真叫人心疼呢。” 常山一边说一边把她拉到大槐树下。 就在这时,说话的三位姑娘突然朝她们走来。 常山轻声叫道:“哎呀,不好,她们过来了。” “不想见就赶紧闪人呗。急什么。”朱璺漫不经心道。 常山扯住她:“那可不行。看见了再装作没看见,被长辈们知道,要落一顿斥责。” “我和她们不认识。我可以走。”朱璺说着拔腿要走。 常山不想一个人应付三个厉害的角色,就死死地扯住朱璺的袖子,不让她走。 两个人互相牵制着时,郭家的、蔡家的和羊家的共三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走近来。 说话的人又变成一个大圈子。 蔡家姑娘向常山默默点个头,以示招呼,然后问道:“常山,你身边这位姑娘面生的很,不知道是谁家的?” 常山望向朱璺,看着她的眼神,如果宜安不想被介绍,她就一句话敷衍带过:“亲戚家的。” 不过朱璺没有任何不满,眼神看着蔡家姑娘还有点不一样。 常山就向眼前三位姑娘解释道:“是我二叔叔的义女,宜安乡主。” 几位姑娘互视一回。 紧绷脸色缓和了许多,蔡家姑娘语气轻松道:“原来是宜安乡主。怠慢了还望见凉。初次见到乡主,就觉得乡主的美貌实过于吸引人。” 羊家姑娘就附和道:“我说呢原来是沛王府的姑娘。果真是太漂亮了。方才我们还在说,乡主是谁家派来吊谒呢。” 朱璺赧然。 这三位姑娘敢情把她也当成她们中的一员,差点误以为她是她们的竞争对手。 郭家姑娘带着点鄙夷:“沛王府里只有长乐亭主一个嫡女吧。听说,她们家从前有个疯婆子给王爷生了另一个女儿,你不是长乐亭主,难道是传说中的那个贱婢所生?”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郭家的人,人心可真齐啊。 朱璺淡淡地看向郭家姑娘,方才常山介绍过,这位郭家姑娘的身世不太好,在河西郭氏宗族里得不到重视。 庶出的看不起庶出的,这一点倒让人好奇得很。 郭家姑娘哪来的底气,嘲讽别人呢? 难道忘了她自己的身份? 朱璺不解地看向郭家姑娘,没有同她据理力争,只是淡淡道:“我生母的情况,你比我还清楚。是不是我父亲告诉你的?” 郭家姑娘摇头:“这件事还用王爷说。大家都在传。” 大家都在传? 朱璺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件事过去十年了,你说这么多年,大家都在传这件事?”(未完待续。) 271 座位 郭家姑娘口不择言道:“乡主就算你想忘记,可是有些人忘不了啊。毕竟贵府里还有煞星和吉星的说法。” 旁边的姑娘都不太了解沛王府的家事。 羊家姑娘道:“乡主现在已摆脱了庶出的命运,日后的前途也不可限量,你说话注意下措辞,免得伤了乡主的心,日后招乡主记恨。” 羊家姑娘是天生的善于察言观色的人。 不过她的话听着也不中听,更偏向于郭家姑娘。 郭家姑娘生于内宅,养于深闺,琴棋书画样样不能的女子,原本家里长辈就没有想过让她出人投地,竭力地把她培养成“庶女上不得台面”这样的。 想不到的是,郭夫人失势,听说是被府里的一个庶女闹的,郭家又开始重视培养一个得力的助手帮助郭夫人。 让自家姑娘成为南宫昭的继室,是郭家人走的第一步棋。 可惜这棋估计要废了。 南宫昭的主见很大,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朱璺没有搭理郭家姑娘的话,更没有把羊三姑娘的话听进去。 她一直冷着脸不语。 因为是来送灵的,即使她的脸色再不好,也没有人能挑出来明说。 送灵心情本来就不该好。 难道还有人开心? 朱璺冷冷地盯着这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郭家和羊家什么时候抱成一团了? 朱璺和常山说道:“你不是说,昭叔叔叫你吗?怎么还不去见你叔叔?” 常山猛地醒悟她的意思,忙道:“是啊。差一点忘了。你们先聊,我有事先离开。” 南宫常山说着又道:“宜安,你陪我一块去吧。” “好。”朱璺淡淡地道。 朱璺自始至终没把她们放在眼里,也没同她们说什么话,郭家姑娘和羊三姑娘面面相觑,有点讪讪的。今天终于领教了被明二公子赞为至真至善的朱璺! 朱璺陪着常山走到月洞门后面的走廊,确定没什么人跟过来时,常山才松开她的手,吐吐舌头:“你真机灵。我早就想摆脱她们了。你一句话就搞定了。” “你觉得昭叔叔会看中哪个?”朱璺淡淡地问。 南宫常山想了想道:“蔡家姑娘不错。” 蔡家姑娘是公认的才女,蔡家与王夫人娘家是世交,而且有师生关系,王家对蔡家很敬重,蔡家原本又以诗书仪礼传家,他们家姑娘与王家姑娘出身门第品性方面都差不多。 可以说这位大龄的蔡家姑娘与王夫人有点相似。 虽然蔡家姑娘已过二十五,但是与南宫昭相提并论,年纪并不显大。 南宫昭还比蔡家的整整大十一岁呢。 羊三姑娘和郭家姑娘更像是走过场。 朱璺听了南宫常山的话,心里琢磨着,昭叔叔会不会喜欢上蔡家姑娘。 她希望能成。 这样,她和南宫炎的关系才能和好。 朱璺打定主意问道:“你叔叔会不会喜欢她?” “很难讲。”常山摇摇头,“我婶娘还没下地,人就像挤破门槛似的送进来,你说我叔叔会不会有这个心思呢?叔叔已经关在书房里两日了。” 朱璺汗颜。 南宫昭关在书房为了修地图的事才是真。 她当然不能点破这件事。 南宫昭也许正想借着丧事闷在房里吧。 他闷在房里顺理成章,没有人会怀疑到他的行为。 朱璺道:“蔡家是诗礼之家,她们怎么想和官家的人结亲?她们家平日里是否和郭家与羊家走得近?我怎么从没见她们从前来过呢?” “羊家来只是捧捧台,实际上年纪还小,找一个世子还差不多。蔡家和郭家的两位姑娘才是重点挑选的对象。这也是我无意间听到母亲同老夫人说的。不过你千万别说出去,免得羊三姑娘以为自己被耍了。” 难怪啊。 朱璺恍然大悟。 南宫常山又悄声道:“这件事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母亲和老夫人知道。所以咱们也别多说什么,说出去了,让母亲与老夫人互相疑心,还以为是双方其中一人说的。” “你放心吧。”朱璺忙道。 南宫常山想了想,又道:“只怕我大哥会觉得别扭,毕竟和我叔叔相比,太年轻。大哥也过了二十三了。离最大的人仅差两岁。若这事情真成了,宜安,你说,大哥突然改口叫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人叫母亲,会不会难为情?” 她自己的继母微夫人再怎么着比自己大十岁呢。 常山叹了口气,“让我改口,我也难为情。更不用提大哥。” 朱璺很同情地看着常山。 两个人悄声嘀咕完事情后,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准备去灵堂祭拜。 这时背后传来的一阵阵脚步声,吓了两个人一跳。 也许是因为方才在背后说了人,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都觉得心虚,怕被昭叔叔逮住。 果然是南宫昭。 两个人互视一回,忙行了礼。 南宫昭打量了两个人,淡淡地问常山:“常山,你和宜安在这里站着干什么?” “没,没什么。” 南宫常山也不知道怎么的,遇上长辈舌头就要打结,非常认真严肃。 私下里她和朱璺在一起说话时,又很放开。 “你祖母呢?”南宫昭望向旁边垂首不语的朱璺。 朱璺忙道:“在灵堂。我和常山正要过去。” “一起去吧。”南宫昭淡淡地道。 他说着大步流星地朝灵堂方向走去。 朱璺和常山你让让我,我让让你,都希望对方能先跟上去。 最后还是常山咬了咬牙,走在最前面。 朱璺跟在身后。 微夫人正陪着老夫人同几位贵族夫人说话。 人传:“昭将军来了!” 院子里的说话的几圈子人立刻不言语。 整个院子里只听到木鱼声和大和尚念大悲咒的声音。 南宫昭眯了眯眼,看着灵堂,仿佛还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他默默地走到灵堂默默地哀悼片刻,在大家没有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已经转身离开。 南宫昭突然走了,大家思忖着是不是伤心过度。 所有的人都默默契地依次进入灵堂祭拜。 祭拜好的人就退到小客厅里坐着,等其他的人过来。 小客厅坐满了,人就分流到院子的花厅,等花厅里也坐满了人,那些地位无关紧要,或者愿意随意的人仍旧走到院子里三五成群地说话。 羊三姑娘和郭家姑娘大为失望,南宫昭整个场合露面的工夫还不到半盏茶工夫,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 蔡家姑娘没有表现出什么,合则来,不合则散,她看得比较开。 只要完成了家里人交给她的任务就行了。 能不能成,决定权不在她身上。 她无所谓。 等祭拜完后,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 有人走进来问了一声,开了院门,然后让女眷退到后院的客厅里用午膳。 后院又是一个四合院,与前院隔着一道高墙,高墙上开了一个月洞门。 院子十字甬路的四角种植着石榴、海棠、夹竹桃、银杏和美人蕉、菊花等花草树木。 夫人们陆续而入。 几个身着朴素的南宫府婢妇正端着描金黑漆托盘,向上房的桌子上摆着饭菜。 一个约四旬的婢妇在看见首先走进来的微夫人和杜老夫人后,忙上前道:“老夫人,夫人,这边请。”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然后没有立刻跟那个婢妇走,却望向身后。 微夫人不解:“老夫人看什么?” “宜安呢?” 朱璺忙拉着常山从后面走过来,道:“我在这。” “跟我一道,别走丢了。”杜老太妃一发话,那个婢妇就知道老夫人的意思。 忙朝朱璺道:“宜安乡主和老夫人坐在一起。” 杜老太妃当之无愧要做首桌,所以朱璺也要跟着坐过去。 朱璺忙道:“常山一起坐吧。” 南宫常山忙道:“不行,不行。你和老夫人坐吧。我和几位姑娘做在西厢房。” 南宫常山虽然不想和羊三姑娘她们坐一起,但是更不敢坐首桌。 微夫人也不会答应。 朱璺不难为她,就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和常山坐一块。” 常山心里惊讶,坐首桌是一种抬举,朱璺却甘愿陪她坐在一群对昭叔叔虎视耽耽的姑娘们中间。 常山心里很感激。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所有的人就各自安排好了桌次。 微夫人陪着老夫人坐上房首桌,朱璺和常山和一群姑娘坐在西厢房的桌子边。 大部分夫人都是坐在一间三阔的花厅里,无比热闹。 西厢房围在圆桌边的七八个姑娘,起初大家不太熟悉,轻身细语地说话。 西厢房简直是斗宝的地方。 姑娘们身上的穿插不时地晃着夺目的光芒,闪得朱璺和常山的眼睛都睁不开。 就在这时,从外面净手回来的郭家姑娘一头走进来,要坐在蔡姑娘身边,可是偏偏羊三姑娘忘了替她留位置。 只剩下下首一个空落落的位置,不坐就没得坐了。 郭家姑娘有点不满。 她悄悄地问蔡家姑娘旁边的常山,能不能换个位置。 常山不情愿与朱璺隔开,就道:“你同那边的人换。” 坐在蔡姑娘另一边的是羊三姑娘,她自然更不愿意换了。 谁愿意坐在下首啊。 蔡姑娘见状,就主动站起道:“郭妹妹,你坐这里。” 郭家姑娘原本是想坐蔡姑娘身边的,要是蔡姑娘同她换位置,她换位置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郭家姑娘忙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道:“蔡姐姐不用。妹妹和常山换一下就可以了。” 常山听了这话就不服气了。 凭什么都是庶出的,她就要换位置坐在下首? 她并不介意什么上首和下首,但是只想和朱璺坐在一起,好说话。 常山坚持不动,道:“那边空着椅子,你为什么就非要和我过不去呢。已经开席了。现在换,碗筷也不好拿。” “没事。我替你拿过去。”郭家姑娘很没理地道。她说着不由分说就把常山的碟子拿到下首空落落的位置上,然后又笑道,“妹妹,请吧。” 常山气结。 但事情闹大了对自己不好。 毕竟微夫人不像亲生的母亲会向着她。 常山忍气吞声地要从椅子站起,朱璺按住她,冲郭家姑娘道:“我和你换。” “不用你。我就要和常山换。”郭家姑娘也不解释原因,执意要跟常山过不去。 左右的姑娘看不过去了,有的就轻声道:“为何非要跟常山姑娘换呢?常山好歹也是南宫府长房的嫡女,你算个什么东西?” 嫡女没有了母亲,就像被削了爪子的猫儿,动怒不得。 常山忍气吞声地要站起来。 朱璺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动,然后自己站起来,冷冷地看着蛮横无理的郭家姑娘,“常山再怎么说也是这里的主人,你是客,难道不懂得点为客之道?客随主便懂不懂?” 常山担心自己的不谦让,会让微夫人责备;但是朱璺不必在意。 她和郭家姑娘闹大了,微夫人也不好责备亲戚家的姑娘。 但郭家姑娘不同,今日是她初次交际,闹出了事情,被家里人知道,更验证了那句话: 庶女是上不得台面的! 一旦有一个人指责她的不是,墙倒众人推。 又有几个姑娘就开始指责郭姑娘的不是来。 郭家姑娘和宜安乡主相比,站在谁的立场上可想而知。 现实中的人都很现实。 帮忙说话也是一样需要审时度势,帮理不帮亲的前提是两个人都是亲人。 “宜安乡主是皇上亲封的乡主,也是南宫将军的义女,同南宫府长房的五姑娘的朋友,她们坐在一块很自然,你好端端地要拆开人家是何居心啊?” “就是。自己想和蔡姑娘做在一起,凭什么比她地位高的宜安乡主和常山就不能坐在一起?” 郭姑娘被说得面红耳赤。 “微夫人过来了。”门外有人能报。 姑娘们忙起身相迎。微夫人例行的客气寒暄几句,让大家吃好饭。然后准备离开时,注意到了下首一个空位置没人坐。 她的目光又落到常山旁边干站着的郭家姑娘身上。 微夫人漫不经心地打声招呼:“郭姑娘怎么站着?” 郭姑娘的面色不好,看得出来好像在受气。(未完待续。) 272 指认 “夫人。”郭姑娘深吸一口气,亦步亦趋地给微夫人行了礼,然后才道,“我想蔡姐姐坐一块。夫人能不能帮忙安排下。” 所有的姑娘都深吸口气。 被郭家姑娘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给惊住。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她会把这种小事搬到长辈面前,这和告状有什么不同? 这些姑娘们最反感的就是有人去长辈那里告状,现在可好,郭姑娘竟然狐假虎威,要求微夫人给她安排座位。 不光几位姑娘觉得她有病,就连微夫人也觉得她不可理喻。 座位还要挑三拣四,多少人想坐到南宫府饭桌的下首! 何况她只是个庶出的。 自己的继女再怎么看着不亲,也是长房嫡出,怎么可能被她一个庶出的压下去! 微夫人面生异样,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她淡问:“是不是觉得坐在蔡姑娘面前好说话?” “是啊。”郭姑娘满心欢喜。 还是微夫人善解人意。 微夫人听了看了一眼蔡姑娘,那蔡姑娘已经站起身,同下首的空座位旁边的女子道:“妹妹我们换一换可否?” 那女子是南宫府已故太奶奶张春华的娘家的亲戚,姓山。 这个姓挺少的。 山姑娘生得有点中性,长相落俗,没有人在意到她。 现在却因为一个座位,被所有人的目光注意到。 山姑娘已经站起来:“我和你换。” 蔡姑娘坐到下首,留下那个空的位置,招手叫郭姑娘来坐:“郭妹妹,快过来坐吧。微夫人也不用再想着换位子的事了。” 微夫人心里讶然。 蔡家的女子果然不同凡响,虽然是表现给她看,却能让人心服口服的,真不多见。 小小年纪,就懂得这些人情世故。 微夫人脸上的阴霾散去:“既然姑娘们都有座位了,好好吃饭吧。” 微夫人走后,姑娘们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蔡庸的孙女身上。 有嫉妒也有佩服的。 常山就向各位姑娘介绍起蔡姑娘,“这是我婶娘娘家的世交蔡大儒的孙女,这是我们太奶奶的表侄女,山秀姑娘。山秀,这是我和你提过的宜安乡主。” 大家互相认识后,常山又对朱璺道:“山秀姑娘的堂叔与明府的二公子是朋友。” 朱璺打了一惊,问道:“你堂叔叫什么?” “我堂叔名涛,字巨源,我们是怀县人。” 山涛,山巨源,朱璺听说过。 想不到的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山姑娘竟然与那七贤有这个渊源。 山涛,不正是后来将明二公子的后人抚养长大的那位挚友吗? 他与明康的关系不言而喻。 想到这一层,朱璺对眼前这位长相不太出众的山秀姑娘多了一份亲近之意。 事实证明山秀姑娘虽然长相不出众,但谈吐不俗。 姑娘们见了礼。 谈话就放开心怀,不再像先前那样柔声细语。 只有那位郭姑娘,因为先前闹得不愉快,与席上的姑娘们话说得最少。 不过她与蔡姑娘说得对,姑娘们就嫌弃她太势利眼。 反观蔡姑娘,有什么说什么,还是和席间的人不时的插上一句,加入热络的谈话氛围中。 郭姑娘觉得没趣。 到最后一顿饭下来,很明显,郭姑娘被孤立了。 她初次进入社交场以失败告终。 吃过饭后,姑娘们就去了旁边的亭子里坐着说话。 郭姑娘被挤到最外面。 蔡姑娘虽然陪着她站在外面,但情绪上却不像郭姑娘那样,摆个臭脸。 蔡姑娘识大体,谈吐也不俗,也没有人真得要刁难她。 只有那位郭姑娘,再没有人愿意同她说话。 她这个性子,也只有真正能以大度容人的蔡姑娘能有耐心陪着她了。 蔡姑娘问起山姑娘住在哪里,山姑娘就说她娘家住在河内郡附近。现在已经搬至京都。 蔡姑娘喜道:“原来你们住在京都,怪道我还奇怪从怀县过来,要花上一日的工夫吧。你叔叔很有名气,与天下大名士明公子是至交。” “明公子好像还说过宜安是至真至善的人呢。”常山忙道。 朱璺轻轻地在桌子底下捣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多说。 不过她的示意太迟了。 常山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所有姑娘的目光就齐齐地聚到朱璺身上。 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朱璺的相貌太漂亮了。 有她在,亭子里的姑娘都不敢提美貌。 姑娘们开始比气质。 “我倒是觉得蔡姐姐更担得起这四个字。至真至善。”郭姑娘就道。 羊三姑娘道:“明公子怕是喝醉了酒,才说这些戏谑之语。” 好像明康说的话不可当真,是醉酒人的胡言乱语。 姑娘们略一沉吟觉得有理。 明叔夜凭什么称赞一个庶出的姑娘至真至善?连沛王府唯一的嫡女长乐亭主也没有过样的赞誉。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就把话题引到明康身上。 也许是那个的魅力太过,以至于姑娘们都没有意识到她们的话题偏了。 南宫常山道:“明公子大名鼎鼎,是大齐美人榜的状元,又长相最出众,没有人不喜欢他吧。” 常山的话让姑娘们羞涩。 偏偏常山有点男孩的性格,这性情也只有在不需要忌惮的人面前才会暴露出来。 朱璺已领教过她话语飞快,担心她把明康提亲的事抖落出来,忙伸出手掐了她的胳膊一把。 常山痛得跳起来,大叫:“哎哟!” 蔡姑娘忙道:“怎么了?” 常山满脸涨红,又重新坐了下来,道:“没,没什么。” 朱璺挽着常山的胳膊,替她揉着:“早让你别这样了,你偏偏要这样。看着你痛,我心也很痛。” 常山瞪了她一眼,呵呵道:“干嘛这么紧张?” 两个人像打哑迷似的,惹得旁边的姑娘们都困惑不解。 常山以牙还牙,听着山秀姑娘说着五湖四海的见闻,然后也掐了朱璺一把,朱璺也瞪她一眼。 “妹妹,没事吧。”常山关切道。 朱璺呵呵一笑:“彼此彼此……” 她们俩已经很熟了,说话还要打哑迷,没有人能知道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常山和朱璺会心一笑,都没有再提明康。 山秀说的故事,带着点恐怖,再加上她绘声绘色,姑娘们吓得脸色发白,一阵风吹来,大家毛骨悚然。 “呀,你快别说了。太吓人了。”羊三姑娘忙道。 山秀笑道:“是别人传的,我也是道听途说。没有实际的根据,不足为信,就当是个谈资罢了。” “你说的就好像自己亲眼见到似的。”郭姑娘撇了撇嘴有点生气道。 确实吓到她们了。 还说什么人身体的某块皮被撕下来煮着吃才能解咒,这么恐怖的事,亏山秀还敢说出口! 姑娘们不想再让山秀姑娘说下去,可是山秀说的故事自带一种魔力,不敢听又想听,甚至忍不住问:“后来呢?” “后来仵作发现连死了三个人,那些人的某个地方的皮都被撕了,然后才发现了这件诡异的事。” 姑娘们倒抽一口凉气。 朱璺听了这故事好像属于现代的川藏一带的。 她听说过,所以就在众姑娘唏嘘不已时,只有她神情镇定,没有表现出什么好奇。 南宫常山吓得手紧紧地揪住朱璺的胳膊,指尖微颤。 她心惊胆颤地回过头看朱璺的反应时,却发现她身边坐着一个气定神闲的宜安乡主,与她的反应形成鲜明的对比。 南宫常山觉得懊恼。 为什么宜安不怕,她却怕成这样! 哎,自己真是个胆小鬼。 就在她深吸一口气时,身后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姑娘们的神情一凛,吓得直哆嗦地看着惊叫的人。 “你干嘛吓我?”被吓得凄厉一叫的姑娘回过头望向身后的同伴。 原来是那同伴趁着山秀姑娘说的诡异事件时,故意地吓唬听得出神的前面同伴。 前面的姑娘没做防备,就被吓得尖叫。 而后面做恶作剧的姑娘就得意地想笑出声,只是没等她要哈哈大笑时,微夫人眸子犀利地走到亭子里,冷冷道:“方才怎么回事?” 微夫人面色不悦。 因为那叫声把附近的夫人和男眷都吓到了。 前院里的昭将军还派了人来说情况。 后院的老夫人直念着阿弥托佛。 微夫人再也想不到是这几个看起来温顺的姑娘在砸她的场子。 方才那声音惊恐得,还以为南宫府闹鬼了。 微夫人质问的时候,冰冷的眸光就向亭子里扫视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常山身上:“常山,是不是你叫的?” 微夫人要追责。 常山脸色变了,不敢指认亲戚家的姑娘。 微夫人就对身边的婢妇道:“拿戒尺来。” 话音一落,婢妇拔腿就要去拿。 常山忙辩解道:“母亲不关我的事。”常山的话说完,欲言又止。 尖叫的人是世家的姑娘,而发生尖叫的原因是太奶奶的娘家亲戚说了个诡异的故事,吓得姑娘们失态。 所以责任不在一个人身上。 她只要告密了一个人,其他的人也会受连累。 常山犹豫不决。微夫人的婢妇驻足,等着她招出实情。 微夫人的目光就落在常山旁边的朱璺身上,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目光比之前看常山时还要犀利。 然而朱璺却不同于常山,她竟然直接面对微夫人能冰死人的眼神。 毫不露怯。 这对直视长辈的眼神,难道她不知道这很不礼貌吗? 微夫人蹙眉,把视线重新落回常山身上:“刚才谁叫的?我去告诉你们的母亲。知不知道这一声叫把前院的爷们都惊到了?” 羊微喻的话让姑娘们心情一沉。 原本戏谑的氛围变得很压抑。 常山吞吞吐吐道:“母亲,这件事与我无关,是,是……” 她左右为难,实在不敢当着众姑娘的面告密。 就在这时刚才惊叫的人腾地从位置上站出来了,大家错愕地看着她,难道她想主动认错? 朱璺看了她一眼,看她的一对小鸡眼,也不像是个会主动承担后果的人。 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就在微夫人认为她要认错时,那姑娘突然手指指向在角落里的郭姑娘:“是她叫的!” 微夫人的目光嗖地像一支利箭飞射在郭家姑娘的身上。 别的姑娘一头雾水。 贼喊捉贼? 郭家姑娘懵住,她什么也没做,怎么会有人指认她惊叫。 郭家姑娘怔了一会,回过神,忙替自己辩解,“不是我叫的。是她!” 郭家姑娘指着贼喊捉贼的姑娘。 她气得身子发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心虚才害怕发抖。 微夫人叹了口气:“郭姑娘你是亲戚,就算你承认是你叫的,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更不会拿戒尺惩戒你。这点你放心。我只是想搞明白方才是谁叫的。” 微夫人像是软硬兼施一样地逼着郭家姑娘认罪。 郭家姑娘脸色阴晴不定,她坚持道:“不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认?明明是她贼喊捉贼,夫人不信可以问问旁人,大家都在场,问一下就知道了。” 那个惊叫的姑娘就朝自己身边的姑娘道:“你帮我做个证明。” 旁边的始作俑者忙道:“的确是郭家姑娘尖叫,她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庶女是上不得台面的,为何要请她来?” 郭家姑娘变了脸色,张口想替自己说几句话时,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是郭家姑娘干的,我亲耳听到她尖叫。她一点礼仪规矩都不懂。夫人你看她一直跟在蔡家姑娘身边,就是因为她是庶出的不懂规矩,所以巴结着蔡家姑娘,想跟着蔡姑娘学礼仪规矩。” 郭家姑娘说得脸色失血一般的惨白。 朱璺冷冷地打量着她。 郭家姑娘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怨念,一会她也会帮着那些人说话吧。 表面上这些人客客气气的,可是都结成了个小团伙,抱团对付外人。加上她方才在饭席上不得人心,大家原本就排斥她。 凉亭里除了宜安乡主、蔡姑娘和常山、山秀姑娘没有跟着附和,其余的姑娘都帮着那个贼喊捉贼的姑娘。 郭家姑娘的的眼泪都快被逼出来。 她求助性向蔡姑娘求情,可是蔡姑娘却又是一副事不干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未完待续。) 273 人情 没有把她当成多么亲的朋友。 原本啊,她们也是今日才相识的! 羊三姑娘更不用提,她只是见风使舵的人,竟然可以淡淡地跟微夫人道:“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声音。” 说着手指向郭家姑娘,变相落井下石。 郭家姑娘又气又难过。 这些姑娘竟然都是这副德性,反而是她羞辱过的朱璺自始至终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指责过她。 微夫人脸色不悦地看着郭家姑娘。 已经认定了是她所为,大家族的规矩,她难道没学过吗? 微夫人问:“郭姑娘,你和谁过来的?” 郭家姑娘眼圈一红,生怕微夫人会去向自己的伯父告状。 她不敢言语。只是静静地搓着手指,越看越小家子气。 微夫人道:“我记得郭太后的侄孙女,捧在手心里怕化了一样的人物,也曾经听沛王府的郭夫人提起过,她嫡亲侄女性子格外柔和,恪守规矩,怎么会?” 微夫人故意话说一半,话语里充满着失望。 郭姑娘脸色一红。 微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她不是嫡姐吧? 她眼里酸涩,心里犯着嘀咕,却见微夫人对她又是一副爱之深责之切的模样。 刚刚贼喊捉贼的姑娘就笑道:“夫人,怕是您认错了。” 一句话说得郭姑娘脸彻红。 她知道说话的姑娘要提她的底细了。 本来就没说过嫡姐过来,为何微夫人偏偏把她错认为嫡姐? 现在再让人指出她的身份,只是个庶出的,她反而更尴尬。 微夫人究竟为何会不认得她是郭家最小的庶出姑娘? 朱璺心里吃惊这个微夫人真有手腕,想奚落一个人,还变着法子,让被奚落的人不知情。 难堪就算了,还不知道怎么难堪的。 朱璺静静地听着羊三姑娘提醒困惑不解的微夫人:“婶娘,您忘了,她是郭家的三姑娘,和我排行一样,不过嘛,可不是嫡出的。” 一席话说完,旁边的姑娘忍不住笑出声来。 唯独常山看了一眼朱璺,怕她尴尬没有笑。 微夫人语结的样子,让把话放进心里的郭姑娘颇为难堪。 姑娘们笑得更开怀。 “一个庶出的不知礼仪规矩,大惊小叫,情有可愿,夫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提醒她的。” 微夫人竟然回应一声:“那就好。” 寥寥三个字,就让郭家姑娘抬不起头。 她心里非常委屈,明明就不是她叫出声的,为什么这些姑娘却都众口一词,拿她当软柿子欺负! 郭家姑娘看向一旁不语的朱璺,她会不会落井下石呢? 朱璺是在人群爆发笑声时蓦地从美人凳上站起来的。 微夫人刚要转身离开,朱璺叫住她:“夫人留步。” 微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庶出的朱璺,虚情假意道:“何事?” 方才被嘲笑庶出还不够? 难道要找她算账? 微夫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朱璺环顾四周的笑容慢慢僵住的姑娘,大家都觉得其言不善。 常山还特意地扯了扯她的衣襟,示意她别自找麻烦。 朱璺浑然不觉地,道:“我听见是她叫的。” 朱璺说着手指向贼喊捉贼的姑娘。 “王家姑娘?”微夫人不解,眨眨眼睛,道,“是不是你听错了?” 微夫人直接否定她的说法。 “我就坐在这里亲耳听到,怎么可能听错?还是夫人有意偏袒真正犯错的人?”朱璺淡淡地道。 微夫人上上下下打量着朱璺,满脸的不屑。 在她的观念里,庶女不仅上不得台面,而且也是喜欢说谎的人。 微夫人从骨子里瞧不起庶出的! 微夫人的目光扫视到常山身上,拿着眼睛问她。 常山忙道:“宜安乡主说的是真的。女儿亲耳听闻。” 微夫人心生异样。 王家姑娘变了脸色。 南宫常山作证,羊三姑娘就不敢多说什么,方才作伪证的几位姑娘噤若寒蝉。 郭家姑娘心怦怦乱跳。 怎么也想不到最后替她说话的是宜安乡主! 微夫人也想不到沛王府的朱璺会没事找事,既然她愿意充当这个好人,就让她知道点代价。 微夫人悄悄地跟身边的婢妇说了几句话。 郭姑娘竖起耳朵倾听,没有听出什么。 这时,那婢妇走过来,对王家姑娘道:“夫人原本不想追究这件事,但是宜安乡主能证明你说谎,这就关乎到品性了。夫人不得不把这件事说与你母亲听。你母亲与王夫人一母同胞,爱之切责之深。夫人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夫人劝你自己主动和你母亲交待。” 王家姑娘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望向微夫人知错道:“圆儿让婶娘费心了,圆儿知错。” 王家姑娘言语凄凉,这一切都是拜朱璺所赐。 有几个和王家姑娘感情好的,就对格格不入的朱璺心生愤慨。 朱璺看着王姑娘满面愧疚,又道:“既然王姑娘知错,宜安也可以替王姑娘作证,她不是故意惊叫,只是因为方才一只小东西突然窜了出来,吓到了王姑娘。” 王家姑娘微愣。 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呀。 微夫人原本想激起王家姑娘对朱璺的恨意,好给朱璺使绊子,谁知这个朱璺比她想象得还要精明,既指责了王家姑娘,在王家姑娘走投无路时,又伸出援手,替她作证,帮她说情,说是情有可原,实际上,等于给自己下套子了。 好像她才是真正的坏人! 微夫人眸光眯了眯。 一道寒光如刀子般迅速地射在朱璺的身上。 朱璺仿若未见。 她看向正在发愣的王家姑娘,轻声问道:“方才是不是有一只黄色皮毛的小畜生从旁边的墙角跑过,才吓到了你?” 只要不去长辈那里说这件失仪的事,就行了! 此时的王家姑娘有点饥不择食的意思。 她很想想替自己辩解。 方才被宜安乡主逼入死胡同,不得不认错。现在宜安乡主又主动地给她指路,绕过了死胡同,王姑娘点头不迭地道:“是啊,是啊,是个黄色的小畜生。” 提起黄色的小畜生,大家都知道说的是黄鼠狼。 这种畜生非常聪明狡猾,很少有人能逮住它们。而且这畜生听懂人话。 若是从你家门口窜过去时,你不小心喊了句“黄鼠狼”,那畜生会记恨,记得你家,然后找机会报复,偷你家的鸡吃。 民间就有这种说法。 微夫人也知道。 大家都忌讳“黄鼠狼”三个字。 生怕黄鼠狼听到有人提它,会记仇,跑到南宫府作祟。 南宫常山本在担心微夫人又要问她宜安的话真假,好在宜安先开口问了王家姑娘,王家姑娘又急于为自己作辩护,原本变成死敌的二人,又联手起来。 旁边与王家姑娘好的几位姑娘就忙点头道:“是啊。我刚刚也看到了。” “还有我,我也看到了。” “夫人,就宽宏大量,饶了这次。” “是啊。若不是这府里出一只黄皮畜生,谁敢清扰离世的人?” 微夫人忽然就变成了最坏的那个人,她眯着眸子打量着宜安。 宜安乡主不简单。 这是微夫人敷衍了事离开后,宜安给她的最直观的印象。 原本想挑拨关系的王家姑娘看了一眼替她解围的朱璺,一时语结。 她不知道该不该谢朱璺。 一时坏一时好的,王家姑娘对她也不知该不该生情绪。 倒是那位被众人污蔑的郭家姑娘此刻对朱璺充满感激。 她不再像影子似的追随着蔡姑娘,也不再掏心掏沛地同羊三姑娘说话。 患难见真情啊。 方才蔡姑娘的冷漠,羊三姑娘的落井下石,她心中有数。 等到大家慢慢地又形成三五个圈子各说各话时,形单影只的郭姑娘才默默走到朱璺跟前,咬了咬唇,打定主意,道:“谢谢你方才替我作证。” 郭姑娘面红耳赤。 她很后悔在灵堂前的院子里对朱璺说的不敬的话。 她说完这些,又低下头,道:“我替自己之前说的话抱歉。想不到真正对我好的是你。” 朱璺长相太出众,郭姑娘站在她面前,就仿佛麻雀同凤凰站到了一起。 朱璺淡淡道:“别放在心上。我只是说出实情罢了。谈不上对你好。但是你若真觉得我帮了你,就当欠我个人情,等你觉得有机会时,就还我这个人情。” 朱璺有所暗示的话,让郭家姑娘的脸色白了白。 她咽了口水,不敢吱声。 朱璺又接着道:“既然觉得是人情,就不用再说客气的话了。希望有一天你还我这个人情。” 她的话不带着一丝的情绪。 郭姑娘心事重重。 她低着头又道:“你这个人情我记住了。” “那就好。”朱璺说着就同常山离开。 常山不解道:“她与你萍水相逢,又是家里最不受重视的姑娘,这个事发生后,估计回家就被雪藏,日后不知道嫁到谁家做小妾,她能还你什么人情?宜安,你未免太看重她的吧。” “我又没指望她会还。不过就事说事随便说了一句罢了。” 两个人正说着,背后传来一个稍显犹豫的声音:“乡主,请留步。” 朱璺同常山转身看过去。 郭家姑娘正朝这边走来,她身边没有带婢女,只她一个人。 朱璺与常山面面相觑,等郭家姑娘走近来,只见她神情已恢复平静。 她环顾四周,好像确定四处无人,然后又看着朱璺道:“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乡主说。” 她说着欲言又止。 有点吞吐,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朱璺会意,就对常山道:“你先去吧。我稍后就来。” “那好吧。”常山疑惑地瞥了眼郭家姑娘,然后带着自己的婢女离开。 等常山走远后,朱璺望着表情矛盾犹豫的郭家姑娘,淡淡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郭家姑娘的眼睛随即瞟到她身旁边的婢女朗月身上,似乎还有点不放心。 朱璺便:“朗月是我的心腹。你有什么话直接说。不会再有人知晓。” 听了这话,郭家姑娘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是想还郡主的人情。” 朱璺心里一凛。 然后郭家姑娘就语速飞快地道:“我堂姑姑就是你府上的郭夫人。她最近是不是刚犯了什么错事?我堂舅舅认为这件事都是你干的,要替我堂姑姑报仇,所以郡主,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了。” 郭家姑娘说完后,语气轻松地道:“好了,我欠你的人情已经还了。你我再也不用互相搭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想不到郭家姑娘说出这么重要的事。 朱璺面色沉冷地看着还了人情的郭家姑娘一脸轻松的样子,淡淡地点头:“我明白了。” 她说得太过风轻云淡。 郭家姑娘虽然心里打惊,但是不宜单独出来太久,毕竟她是找了借口才摆脱了她的贴身婢女。 她急急忙忙道:“告辞了。” 说着就匆匆离开。 看着郭家姑娘紧张兮兮地离开,朗月仍吃惊地看着乡主。 “姑娘,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夫人?”朗月问道。 朱璺摇摇头:“老夫人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不要因为我的事再麻烦她。而且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和老夫人无关。” “但是姑娘,我们来的时候,只带了十几个人,有身手的也少。郭尚书不同,他是吏部的,平日里就是和那些江湖上的人打交道。咱们人数少敌不过的。” 朱璺想了想,道:“他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走的哪条路吗?” 朗月吃惊道:“按理说就是今日申时走官道。小路更不安全也不可能走那里。” 朱璺笑了笑:“谁说我们今日申时离开?” 呃? 朗月看着胸有成竹的宜安乡主,她有些懵懂。 姑娘难道不想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就逃过郭尚书的圈套? 这怎么可能? 朗月心里盘算着把这件事告诉南宫昭。 昭将军的暗卫足以应付郭尚书设下的陷阱。 朱璺已经走远了。 朗月忙跟上去,南宫常山没有直接去翡翠湖,她在通往翡翠湖的路上等着宜安。 宜安转了个弯就看见了南宫常山。 常山笑拉着她的的胳膊:“说完啦。想不到她还真有本事还人情。” “怎么,连你也瞧不起庶女么?”朱璺故意刁难她,很快地转移话题。 南宫常山以为触到了她的雷区,忙道:“怎么会!就事论事,我说的是她。和你有什么关系。(未完待续。) 274 水路 你虽是庶出的,可是级别比我还高呢。” 朱璺道:“郭姑娘找我的事你别告诉别人。” 常山忙保证道:“你放心。我知道事情的利害。绝不会说漏嘴的。” 两个人就朝翡翠湖走去。 郭家姑娘的话提醒了她,她得想个法子避开这次灾祸。 什么法子呢? 她心里想着事情,以至于常山说话她都没怎么听进去。 常山道:“你知道这条河通往哪里吗?” 朱璺心不在焉,没有及时回应常山的话。 常山道:“这河连接着我们府里,我经常坐船从东府过来,你们老太太今儿早上就是同我母亲走的这里。” “哦。”朱璺漫不经心地吱了一声。 常山见她不太感兴趣,就道:“宜安,我接下来说的,你肯定想不到。” 看她故弄玄虚的样子,朱璺配合着她:“你说说看。我就不信了,你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会说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咳,”常山轻咳一声,手握成拳状,放在唇边道:“翡翠河通往你们家后院的璃园荷花塘。” 常山的话说出口,朱璺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 常山虽然带着戏谑的口吻,但是她说的也不全是夸张之语,常山见她满脸怀疑的表情,就道:“至少这水与你们后花园的是一样的。都是相通的活水。” 朱璺忙问:“那顺着这条河也可以回我们王府?” “当然不能直接到你们家,不过坐船的话,可以到你们后街附近的一条河,那河两边都是人家,经常有人早上去那里洗衣,河的名字我就不知道了。” 朱璺凛然。 常山真得告诉了她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常山的话也提示了她一个应付郭尚书的法子。 郭尚书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们走的水路! 翡翠湖向东流去,带着敞篷的小船一路畅通无阻,不像马车那样颠簸。 老夫人坐在船舱里叫陈大娘和朱璺以及侍喜陪着抹骨牌。 朗月就站在船头看着不断后退的两岸风景。 其实南宫府翡翠湖虽然能通往外面,但是与外面隔了一道围墙,河被一道木制的门阻住,外面的船通不到南宫府。 除非有人潜水进来。 不过谁敢潜水进入戒备森严的南宫府呢? 如果想砍头的话,大可以从水里潜进来送死。 老夫人抓着一张好牌,然后给自己的骨牌排位时,就笑道:“宜安,多亏你的点子。我们大家才可以坐在这里玩牌九。比起坐马车,我更喜欢坐船呢。” “是呀。坐船好。今日的天气也好,船行在水上四平八稳的,坐了马车,我这骨头又要散一次架。”陈大娘附和道。 侍喜笑道:“老夫人,宜安乡主就是为了你,才想到做船的。” 老夫人淡笑,若不是宜安替她考虑,她回去又要休息一整日才缓过劲。 朱璺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原本想着坐船,怕老夫人不答应呢,想不到老夫人满口应了下来,而且昭叔叔当即就叫了人派了一艘船给老夫人。 南宫昭在水芳榭的浮桥上看着船慢慢地从他的眼帘消失,才命人重新关上那道通往外面的木门。 老夫人道:“宜安,你怎么想到走水路的?” 玩笑归玩笑,老夫人还是想真正了解朱璺实际的想法。 朱璺出了一张牌,道:“老夫人,宜安只是听南宫常山说的他们家的湖和我们的璃园荷塘相通。就心血上潮想走走水路。宜安还没有坐过船呢。” “呀,这倒也是。老夫人,咱们七姑娘长至现在,还没有坐过船,这倒是真的。”陈大娘忙道。 老夫人点头:“是不是陆上不安全啊。” 朱璺忙道:“没有的事。宜安就是想和老夫人轻松地走水路而已。” “但愿如此吧。”老夫人说着出了五筒。 侍喜见了,道:“三个五筒都打了。咳,我这个牌糊了。” “你要五筒?”陈大娘笑问。 侍喜嘟着嘴道:“是啊。可惜还有一张出不下来了吧。” 老夫人的注意力很自然地重新回到牌上,道:“猴儿你真要五筒?” “当然喽。我这一牌大着呢。一条龙可惜五筒要迟了。”侍喜遗憾道。 朱璺摸了摸自己手上五筒,道:“我不信你真得会要。”他说着就出了最后一张没打的五筒。 侍喜忍不住笑道:“这可是姑娘自己要放的呀。” “当然。”朱璺笑道,“你真胡么?” 侍喜摊开牌:“真胡了。” 老夫人给她数钱,旁边的陈大娘叹道:“侍喜说的是真的呢。七姑娘中了侍喜的计。” “一家二十,这回奴婢发了。”侍喜乐呵呵地道。 老夫人真笑她目光短,明明可以迟一点胡,赢得更多。 侍喜赢了钱大为开心。 一路上话就多了,船舱里充满着欢声笑语。 朱璺淡笑。 这钱输得值。 大家说东道西,也不怕被人听到。因为湖里只有她们的船,想让人听到也难啊。 陈大娘就笑道:“我在他们府里看到的好几位姑娘都不错,尤其是有三个如花似玉的像水葱似的姑娘,和宜安乡主在灵堂前的院子里说话的,其中又以那个穿绿色褙子的姑娘长得最端庄得体,当时想不起来是谁家的姑娘。若家世清白的话,给咱们的纪四哥儿做媳妇也不错。” 老夫人看着牌笑道:“纪四哥就算了。要提也是给纵五说。” 陈大娘听了大喜:“原来老夫人心里已有数。婢妇还在想着世子这个月二十二娶了亲后,就轮到纪四哥儿,想不到老夫人早已替纪四哥儿相中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因为谢云的事还不能摆在明面上。老夫人只道现在说还早了些,然后就问起陈大娘看到的姑娘是谁。 陈大娘犯起糊涂,“好像就站成微夫人侄女身边吧。穿绿褙子的。七姑娘当然还和她说过话呢。哦对了,那姑娘旁边还站着郭夫人娘家的小姑娘。”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经陈大娘这么一提醒,她也记起了那姑娘的模样。 虽然长相不是太漂亮,但是气质和态度上很端庄。 老夫人也想不起来是哪家的。 她若有所思。 朱璺道:“陈大娘说的莫不是蔡姑娘吧?” “菜姑娘?哪个菜?”陈大娘自己也糊涂了。 老夫人放下牌笑道:“你这老骨头,还故意逗我笑不成,反正不是小白菜。” 老夫人的话说得旁边的人都扑哧一笑。 朱璺忙道:“听常山说,她是大儒蔡庸的嫡亲孙女。”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陈大娘喜道:“那位菜姑娘长得属于俊俏的,今年贵庚,说了婆家没有?若是没有和老夫人的五孙儿倒是瞒般配的……” 这陈大娘真是,怎么说呢。 朱璺脸微红,然后摇头:“她今年二十五。” 陈大娘吓得跳了起来:“什么!谁二十五?” “就是这位蔡姑娘。”朱璺道,看着陈大娘态度陡变的样子,忍住内心的笑,“比五哥只差了八岁。” 老夫人断然拒绝道:“我们纵五还不急着找大八岁的媳妇儿。” 陈大娘一脸的害臊。 她望向朱璺:“呀,这姑娘这么大了!不会还没说婆家吧?” 朱璺摇摇头:“我不太清楚。是常山说的。她去南宫府,是为了去相看昭叔叔。” 陈大娘讶然。 原来是给昭将军续玄的! 这时,她后悔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了。 老夫人点头道:“南宫府里的确缺个嫡夫人。不过我们王爷怎么就想不到从朱家的姑娘里挑一个年纪相仿的给南宫昭续玄呢?朱家的江山,南宫家功不可没。” “这都是看眼缘的。依婢妇看,不急,昭将军那样的好条件,可不是慢慢挑,哪里轮得上蔡家的姑娘。” 这陈大娘! 一会夸赞人家,一会因为竞争关系又说人家的不是。 朱璺好笑地点头。 老夫人就道:“回去你提醒我一声。这件事,我们这府里要出点力,找个本家的姑娘总比找那个外姓的强。” 侍喜笑道:“老夫人说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老夫人放心。回去婢妇一定提醒。”陈大娘道。 大家说着话就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不过眨眼的工夫,船已经转了个弯,到了京都平阳巷后街的河了。 过了跨河的石拱桥,船停在了码头。 沛王府的下人们听说老夫人乘船回来,早已着人放了两顶软轿在这里等候。 当朱璺陪着老夫人有说有笑地回到王府后,郭夫人睁着一双吃惊的眼睛,盯在朱璺的身上。 她恨不得在朱璺身上戳两个洞。 她哥哥失手了? 不像啊。 若是失手,老夫人怎么可能一脸轻松地回来,而且表现得好像这一路都很开心,走得相当顺利的样子? 郭夫人蹙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听说丁夫人派了轿子在码头接老夫人回来的时,郭夫人张口结舌,居然走的水路! 怎么也想不到老夫人会走水路! 这一定是小庶女的主意。 可怜她的哥哥派的人还在陆路上苦苦等着老夫人一行人的到来吧。 很显然他们扑了一个空。 郭夫人张口结舌地看着跟随老夫人回来的朱璺,这个庶女实在太狡诈了。 只是,她怎么会想起来走水路呢? 若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她怎么会想起来不坐马车而改坐船呢? 郭夫人觉得有人走漏了风声。 她问起跟随老夫人前往的下人,在南宫府里宜安乡主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 下人想了想道:“都接触了。也都说了话。还有燕王夫人特意地叫了乡主到园子里单独说话。至于说了什么,小的实在不知。” 郭夫人蹙眉想了想,燕王夫人说的应该是关于赵府提亲的事,与她哥哥的计划无关。 再问时,那下人实在不知了。 郭夫人无语,只得先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计划失败,再追究也没有工夫,眼下最重要的是另一件重要的事。 郭夫人亲自做了糕点,泡了茶来,侍奉老夫人。 喝过茶后,老夫人身上的疲累缓解了很多,五公主在旁边部问道:“王夫人的灵可下葬了?” “还没,他们家气派够了。叫了七七四十九个大和尚日夜念经抄度。”老夫人喝完茶,把杯子放在几上。 这时,郭夫人就悄无声息地执了茶壶替老夫人倒茶。 老夫人瞥了一眼,视线又落回五公主身上,“我们家可有女子年纪在二十五上下还没出嫁的?” 荣姑姑懵了。 “母亲,您说的不会是玩笑话吧。二十五没出嫁,我真想不出一个。”荣姑姑笑道。 在一旁的郭夫人也怔住。 不知老夫人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您怎么想起问这个?”郭夫人在旁边轻声问道。 老夫人目光下垂,抿唇不语,好像正在想着符合条件的人。 陈大娘就替老夫人向郭夫人解释道:“老夫人是看到各家在给昭将军献上续玄之人,所以就想从本家的姑娘里选一个过去,对对眼。若是能相看上,对沛王府也有利处。” 荣姑姑一听,笑了,“母亲的算盘倒是打得响。能和昭将军年纪相仿的没出嫁的基本没有。但是年纪差一轮不妨事啊。我不信去的姑娘里有二十五没结婚的。” 陈大娘就得意地笑道:“还真有一个。” 郭夫人和五公主都惊到了,异口同声地道:“谁呀?” “蔡家的姑娘。”陈大娘好像宣布一件喜事似的,眼底流露出不可思议并得意的笑。 陈大娘终于扬眉吐气了。 将方才在船舱里的尴尬,都转移给了郭夫人和五公主。 果然两位听后,打了一惊,“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不过蔡家的姑娘脸长得嫩,不问年纪的话,还以为是十五。”陈大娘又道,“所以老夫人也想着从本姓里找一个合适的人选,与昭将军相看。” 郭夫人看了一眼老夫人不敢言语。 她娘家就派了庶出的三侄女由堂兄带着去了南宫府。 郭夫人先前隐瞒了老夫人。 老夫人估计也知道了她娘家派了人,现在不如当件平常事提出来,也好为自己刻意的隐瞒掩饰一下,(未完待续。) 275 谈话 她想着就道:“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娘家哥哥就带了个侄女过去。听我大哥说的,当时也没有在意,老夫人提起这件事,我才又想起来。” 老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她转过头望向五公主:“你再好好想想,支族的也可,必须挑一个出来,由你大哥出面,送到南宫府相看。” 五公主忙应了。 不过这件事成功的机率渺茫啊。 五公主若有所思地看着身边的宜安。 若能找一个和宜安类似的姑娘那才有把握。 五公主感觉身上的担子千金重。 老夫人一提这事,她就觉得办不到。 不过又不忍驳了老夫人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老夫人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郭夫人,郭夫人心里就被看毛了。要是换成别人她可能会立马板着一张脸,可是在老夫人这里她不敢。 表情就变得很憋屈。 旁边的朱璧眼睛一亮,道:“老夫人,我表姐等于是朱家的人啊。郭家和朱家的利益其实是一体的。” “怎么可能!你姓朱,她姓郭。姓就不一样。” 老夫人冷冷的话害得朱璧碰了一鼻子灰,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好像鼻头真碰了灰似的。 荣姑姑讪笑:“这件事我一定尽力去办。” 老夫人点点头。 院子里突然变得一阵喧哗。 郭夫人勤快地领着一群婢妇出了院子,丁夫人叫了一个说书的要去自己院里听女先生说书。 郭夫人返回去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心生异样时,荣姑姑就道:“丁夫人什么时候有这个爱好了?” “说书人除了一张嘴能说会道,丁夫人还图什么?她现在打理府里的事,竟然还有闲情听人说书。老夫人,您说怎么放心把府上的事交给她管?”郭夫人不服气道。 她从前管理府上的事时,都没有这样嚣张过。 老夫人也觉得过了。 只有朱璺怀疑那个说书人有问题。 朱璺想了想先退出去,然后叫来朗月,把一只锦盒塞过给她道:“你去华椒院看看,听听那说书人都讲些什么。” 朗月会意,拿着盒子过去。 碰见华椒院的婢子,她就说是七姑娘托她送了礼物给丁夫人。 婢子们没有在意,指了指上房道:“夫人就在客厅里。你自己去找。” 朗月求之不得地道谢一声,然后堂而皇之地走到上房,她站在墙角时就听见了里面女先生绘声绘色的说唱。 难道真得在说书? 她透过窗缝朝里面看了一眼女先生的相貌。那人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朗月站在墙角听了一会,没有察觉什么不妥,看到旁边过来一个小婢女,就把锦盒交给她道:“这是我们姑娘送你们家夫人的礼物。里面既然在忙着,我就不进去了。一会你有空就把这个礼物送到你们夫人手上。” 婢女应了声接过来:“朗月妹妹放心。” 朗月淡笑着离开华椒院,把所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宜安乡主听。 “什么反常也没有?”朱璺有点困惑。 朗月道:“是啊。奴婢看不出什么。” 如果连经过训练的朗月都看不出什么,那也许是真得什么也没有。 朱璺想了想没有再追问什么。 结香从外面走进来道:“姑娘,昨儿郭夫人调了湘树去帮忙大公子婚礼一事。虽然只是件小事,奴婢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 “你做的对。”朱璺道,“有没有什么外人来过王府?” “郭夫人调了几个伙计过来帮忙挂灯笼。其实府里的下人够多了。但是她要能听自己调遣的下人,所以就没有去丁夫人那里商量。自己直接花了银子雇了几个人。” “她有钱那是她的事。”朱璺淡淡道,“那些下人是否走了?” “还没打发呢。说是大公子的婚礼还要忙上十来天,所以把人留下了。叫李管家安排了下几间房给下人们住。等大公子婚礼结束才打发。明义上是因为抹不开面子,不想去丁夫人那里通报派人。” “那这个人的底细我们都不知道了?”朱璺蹙眉,“她老是做这种事。朗月,你盯紧了那些下人。” “是。”朗月也觉察到了异样。 朱纬婚礼前三日的这一天,天气如常。 大家欢天喜地地迎接着朱纬的婚事,门外有人递了贴子给宜安乡主。是杨柳。 朱璺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 等她到了约定的地点时,杨柳坐在雅间正喝着茶,宜安走进来,杨柳看到她喜上眉梢,起身相迎:“宜安,你可帮我在你大哥那里说了?” 朱璺心里一紧。 她忘了! 这几日一直应付着郭夫人,竟然忘了杨姐姐说的,让朱纬取消婚礼的事。 朱璺垂下眸子,被杨柳拉着坐了下来。 杨柳满含期待地看着朱璺,等着她的好消息。 朱璺端起茶闲闲地喝了一口,若有所思。 她慢慢地咽下茶水,然后慢吞吞地把杯子放在桌上。 杨柳一直望着她。 朱璺不得不开口道:“若是婚礼照常举行,杨姐姐会怎样?” “宜安——”杨柳眨眨眼睛,仿佛受到了惊吓,“你不是说会帮我吗?” “那么,杨姐姐是否已经决定不再私奔?”朱璺轻声问道。 杨柳默默契地点头:“因为这件事,他已经在生我的气,有三日没再联系我。” 朱璺松了口气:“杨姐姐,那你看清了这人的真面目了?” “宜安。他是在生气,这事应该怪我,若不是我执意如此,不守信用,他不会生气的。” 杨柳竟然还在帮着那寒士说话! 朱璺轻叹了口气。 杨柳定定地望着她,等着她说话。 朱璺被她看得窘然。 杨柳见她杯里的茶水没了,就默默地替她倒了杯茶,将杯子推至她面前,道:“宜安,你先喝口茶。” 朱璺赧然。 杨柳还等着她说话。 朱璺轻咳一声,然后看向她讪笑:“杨姐姐,我大哥他说,非常喜欢你。很多人想当沛王府的宗妇,可是大哥只中意你。难道你感觉不到大哥对你的心意吗?” 杨柳一惊:“宜安——” 朱璺又喝了口茶,打断她的话:“若你不愿意,那我说就是了。可是你到底是自己不愿意的还是因为那个寒士才不愿意的?” “宜安,这有什么区别?”杨柳睁大眸子望着朱璺。 “杨姐姐。若是你自己看不到我大哥,觉得他各方面都与你不匹配,那就是你自己不愿意,若只是因为心里有他,而拒绝了更好的,那就因为他的原故。你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杨柳面色青红不定。 她吃惊地道:“我怎么可能是嫌弃你大哥的条件。宜安,你是知道的。我先前都告诉过你了。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你能理解吗?” 朱璺点头:“我理解。” “那么,你替我说了没有?”杨柳见她迟迟不肯说话,就猜测她可能没有说。 朱璺道:“若我大哥不同意取消婚礼呢?” “我就答应那人的要求,一起离开。”杨柳坚定地道。 朱璺心头微凛。 看着杨柳决绝的表情,朱璺咽了口水,沉吟半响道:“你放心吧,我大哥正在考虑。现在离婚礼还有三日,你别急。不到最后一刻,大哥怎么做决定的谁知道呢。” 杨柳心里稍有安慰。 在朱璺的记忆中,杨柳是个温柔端庄的姑娘,从不做越矩之事,可是现在她竟然为了一个寒士抛弃自己所有的东西。 这种感情她实在无法理解。 只是个寒士,又不是声望权贵俱有的明康! 朱璺朝杨柳望去。 看着她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头有点疼。 杨柳却如释重负一般,她又替朱璺倒了一杯热茶:“宜安,你好好的对你哥哥说。你也说了他是个明理的哥哥,若是他考虑清楚了,你一定要来告诉我。” 朱璺头痛。 她好言说了几句,然后在杨柳的目送下离开。 直到走得看不见了,朱璺才讪讪地看向身边的朗月:“你说这事怎么办呢?” “姑娘问我?”朗月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似的。 朱璺叹了口气:“不然在问谁。你主意多,你说这事闹成这样,怎么办?” 朗月想了想道:“要不直接去找杨姑娘的大哥,她大哥不是还不知道这件事嘛。告诉他,让他求她妹妹。这种事连奴婢都看出来是那个男人故意钓着她,就看她上不上钩了。” 朱璺道:“若说了,杨姐姐日后再也不会搭理我。她会认为我不守信用。” “那姑娘说怎么办?”朗月把问题又重新抛给了姑娘。 朱璺陷入困局。 又走了一会,朗月道:“要不这样。姑娘跟昭将军说。昭将军有很多手下呢。只要姑娘说了,昭将军派一个人暗中跟着杨姑娘,就算被人钓走了,关键时刻也有人会帮着杨姑娘。” 朱璺诧异。 朗月道:“是姑娘问我的。我就想起了昭将军。” 昭叔叔? 朱璺深吸一口气,依昭叔叔的权势,当然可以护得杨柳的周全。可是未免小题大作了,而且老是麻烦昭叔叔,欠了太多的人情,反而对她与明康存在隐形的威胁。 朱璺犹豫。 她看向朗月半晌没有接话。 朗月知道姑娘对昭将军有提防之心,就没有再说什么。 横竖她只是提个意见,就算姑娘不采纳,她也可以提一下昭将军的名字。 时不时让姑娘心里想到昭将军。 朱璺最终决定作装没听见。 她们正往沛王府的门口走时,一个下人突然从旁边的小角门里走出来,那人一味低着头走,以至于没看见前面的人,硬是往朱璺身上撞来。 朗月眼疾手快地护住姑娘。 身子偏了偏,那人就撞在朗月的后背,然后就低头说了声对不住,就离开。 朗月喝住那人:“你差点伤了主子,怎么就这么离开?” “算了,别理这事了。”朱璺拉着朗月往府里走。 那下人也没转身,仿若未闻般地离开。 “这个人真怪。”朗月看着那人嘀咕一句。 “那人是府里的下人?”朱璺淡淡地问道。 朗月摇摇头:“看着面生。不像。府里的下人怎么会这么没规矩。” “是郭夫人雇来的?” 听了这话,朗月的脸色沉了沉,点头:“很有可能,难怪这么没规矩!” 朱璺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异样。 还有三日就是世子的大礼。 郭夫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朱璺刚走进府里,李管家忙上前轻声道:“七姑娘,老夫人在等你。” “我回去换身衣裳就去。” 看着李管家心绪不宁的样子,朱璺故意说道。 李管家忙伸手作邀请姿势:“七姑娘,不必换了。老夫人说了,让您回到府里后直接去她那里。” 朱璺疑心地打量着他。 他管心事重重。 朱璺想了想,笑道:“不知道是什么事,老夫人这么急着找我?” 李管家道:“七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小人也是奉命办事。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小人。” 听李管家这柔中带硬的话,朱璺紧抿唇语。 她随着李管家前往灵苔院。 老夫人正一语不发地坐在正北首,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红色的汗巾,朱璺猜出了一半。 郭夫人母女正坐在老夫人左首,右首坐的是荣姑姑和丁夫人。 朱璺瞧了一眼朱璧,只见她头上梳着简单的堕马髻,别了一支闪着刺眼针芒的金簪子,身上穿着簇新的绯色襦裙,将原来妩媚的姿态衬托得更加媚人。 原本她在屋里属于最亮眼的,不过等朱璺走进来后,就硬生生地把屋里的一切景致都压下去了。 朱璧嫉妒地看着走进来的国色天香。 老夫人没等她请安,就淡淡道:“宜安,你认得这条汗巾吗?” 男人的东西,如果心里没鬼,照理应该说不认得。 老夫人也希望她这么说。 朱璺只看了一眼,就道:“宜安没见过。” 郭夫人冷笑一声。 荣姑姑忙道:“这条汗巾据说是从你屋里不小心发现的。宜安,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未完待续。) 276 汗巾 老夫人已松了口气。她就知道她的七孙女眼界不会这么浅,会背着长辈和一个男人私通。 朱璺道:“谁发现的?” 经宜安一提醒,老夫的眸子眯了眯。她犀利的目光落向郭夫人。 郭夫人冷哼一声:“宜安,你私藏汗巾一事被发现了,不承认就算了,还想追究发现汗巾的人不成?” “若是我屋里人指认的,当然有说服力。但若是夫人的人发现的,也有可能是她故意抹黑呢?” 老夫人点点头:“宜安说得有理。既然是你来禀报的。你就把情况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郭夫人笑道:“老夫人放心。儿媳一定说明白。否则宜安又要说我污蔑她。” 郭夫人拍拍掌,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湘树战战兢兢地走进来,人未至近前,腿已软了,她扑通跪倒在地,道:“奴婢见过各位主子。” 郭夫人道:“老夫人,这个人是您大概不认识吧。她是——” 老夫人打断她的话,“别介绍了。我认识。是宜安屋里的湘树。来过几次。” “老夫人记性真好。”郭夫人笑着,接着目光转至朱璺身上,“这个人是你的奴婢,我没有冤枉你吧。” “是又怎么样?难道夫人要湘树屈打成招?”朱璺淡淡地道。 郭夫人呵呵笑道:“是不是被逼的,可以让湘树自己说。” 朱璺的脸色微沉。 郭夫人看着她貌似有点惊慌的样子,就笑道:“你快说。这汗巾是怎么发现的。” 湘树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宜安乡主,虽然没有看到乡主的表情,但看着这冷漠的背影,湘树就觉得心惊胆颤。 掩饰了这么久,也骗了姑娘这么久,她心里有鬼。 她的目光又对视上郭夫人的,咽了口气,又叩道:“老夫人饶命,这汗巾是姑娘托奴婢收藏!说若是发现了,就说是奴婢的。但是奴婢清清白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啊。” 老夫人凛然。 朱璺嘴角微沉。没有急于辩解。 朱璧一副迫不及待吃惊的样子,大呼小叫道:“湘树,你说清楚。” 湘树抹了把泪,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道:“姑娘……姑娘,奴婢也没有办法昧着良心骗老夫人。这件事奴婢一定要告诉老夫人,免得姑娘上当受骗。姑娘,和我吴大娘的养子吴公子有,有往来。” 一直候在郭夫人身后的吴大娘大吃一惊。 她忙从郭夫人身后跳了出来,跪地道:“老夫人,这不可能,我那个干儿子,平日里极为本分老实,做不出这种偷香之事,还请老夫人明察。” 这就有趣了。 郭夫人既让湘树指认自己,又让吴大娘跳出来反驳。 到底要闹哪样? 朱璺淡淡地看着郭夫人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老夫人困惑地看看吴大娘,又看看湘树,最后目光心疼地落在宜安身上。 她脑海里迅速地闪过了宜安失去清白一事。 然后又想起了曾经的谢苏,宜安怎么总会招惹烂桃花? 事情发生多了,老夫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宜安自身的原因。 一次可以说是别人的原因,但是两次三次发生同样的事,就得从自身找原因了。 老夫人沉冷着脸看着屋里跪在地上的人。 吴大娘还担心老夫人不信,向郭夫人求情道:“夫人,你见过我那位干儿子的。他的性情像女孩儿一样斯文,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苟且之事。也许是她的婢子故意污蔑我们。” 吴大娘就像踩了一脚屎似的嫌弃。 郭夫人劝慰道:“吴大娘别急。这件事老夫人一定会察清楚。” 朱璺这时慢条斯理地开口:“湘树,你可真是我的好婢女。隐藏得够深。” 朱璧冷哼道:“七妹,你自己刚才说了,若是你屋里人指认的,你无话可说。现在湘树指认,你还敢抵赖么?这人证物证俱全。这次你再说自己没有私通男人,连我都不信!若不是你的品性有问题,怎么会接二连三地让人怀疑私通?你自恃美貌过人,就这样四处招摇,和那些莺莺蝶蝶的有什么区别?” “长乐亭主的一席话就想落实我的罪名,实在可笑。”朱璺仍旧淡淡地道,她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朱璧皱着眉头道:“你的婢女是荣姑姑给的。我们又收买不了。我这话还不是你的婢女所说。要说落实你的罪名的,是你最信任的婢女,不是我。” 朱璧的话言之有理。 不像先前那样发无凭无据,听得人头疼。 朱璧好像又想起什么事,道:“老夫人忘记了?上次也是这个婢女给七妹打掩护,七妹当时被撞见在小梨山亭里私会吴公子。老夫人还不信,把大哥训了一顿。现在可好,人证物证都有了,叫人不由得不信。” 经朱璧这么提醒,老夫人猛地记起了吴刚的事。 郭夫人也道:“我们长乐是最善良不过的人了。长乐说的又不是她自己的杜撰,是你的丫头自己良心不安招供,你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做出这种丑事。” 郭夫人说着,眼里又闪过得意之色。 朱璺面无表情地看着郭夫人。 这就是她的计谋吗? 那么吴大娘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不承认? 朱璺眉头蹙起,她看着吴大娘,然后又望向一旁尴尬不已的荣姑姑。 荣姑姑怎么也想不到,送几个婢女还送出了麻烦! 这时一向能说会道的丁夫人开口道:“郭夫人,仅凭湘树婢子的一面之词,怎么能信?依我看,还是问问吴大娘,吴大娘既然说是她干儿子是冤枉的,就听听她怎么说。” 丁夫人想从吴大娘这里找突破口。 既然吴大娘不承认,只要她能证明,等于变相地证明了宜安的清白。 吴大娘忙道:“我的养子从小穷苦出身,那孩子很有志气,虽然穷了点,但是从来不怨天尤人,上次在亭子里的事,他后来跟我说了,都说是误会,还是不小心惹了老夫人生气。实在罪过。后来我就再也没让他来了。还求老夫人明鉴。这件事与我养子无关。” 老夫人蹙眉不语。 丁夫人听了道:“老夫人,连吴大娘这么说,也说明宜安是清清白白的。还望老夫人明察。” “是啊。老夫人。婢女敢保证我的养子与宜安没有半点关系。” 丁夫人笑了。 心里有点得意。 她睨了眼面色不悦的郭夫人,再也想不到吴大娘会有一天替宜安分辩。 朱璺盯着郭夫人的脸色,沉冷不语。 老夫人听了,淡淡道:“这条汗巾怎么解释?” 郭夫人就附和道:“是啊汗巾怎么解释?连我的婢妇都要替宜安乡主说话。老夫人,儿媳,没有什么好说的。还是让宜安的婢女自己说吧。” 湘树忙道:“婢女只知道汗巾是姑娘让姑娘所收。婢女特意在放在自己的箱子底下,姑娘说必要时可以说是自己的。可是婢女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件事如实说出来比较好。” 朱璺凛然。 “那你可知这汗巾是谁人送的?”郭夫人淡淡地问。 湘树看了一眼朱璺,略显惊慌道:“婢女误以为是吴公子。” 吴大娘忙道:“胡说。我养子身份只是个下人,怎可高攀宜安乡主,湘树你这个丫头就算想害人,也不该拉我的养子下水。” 湘树脸色变了。 她近乎哭诉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只是发现了吴公子给的一条汗巾。” “也许是这个婢女的,也说不定。”丁夫人冷冷地道。 湘树大吃一惊,忙摇头道:“冤枉啊。就算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作出这种事。但是姑娘是主子。奴婢只有劝并不能阻止姑娘。是奴婢的疏忽。请老夫人责罚。” 湘树说着又叩了个头。 朱璺冷冷地转望向她:“那你是怎么确定这汗巾是姓吴的?” 朱璧见状道:“老夫人,七妹和湘树说话时,眼睛里带着威胁,这样湘树很容易被逼作伪证。老夫人不如保证湘树周全,湘树才敢说出实情。” 老夫人淡淡道:“不用你提醒。我自有分寸。” 见老夫人话语有点生气,朱璧才收敛住得意之色。 她好像看见猎物一般地兴奋,端坐在郭夫人身边看着朱璺的笑话。 朱璺摸了摸袖里,忽然落了空,她心里微凛,再次抬头看向郭夫人,发现郭夫人正冲着她得意地笑。 朱璺神色凛然。 帕子? 她的帕子怎么不见了? 她仔细回想着帕子的下落,锰然想起在府门前的那一撞。那个人故意地往她们身上撞,故意地在那一撞的瞬间偷了她的帕子吧。 这时郭夫人好像发觉她知道了帕子丢失,冲着她更为得意地笑。 朱璺想了想,道:“老夫人。我想去趟净房。” 什么? 老夫人虽然惊讶,但还是挥了挥手让她过去。 朱璧还想说阻止的话,老夫人道:“够了。都别说。等宜安回来再说。” 等朱璺回来后,郭夫人眸光眯了眯,异样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庶女。 老夫人望向朱璺道:“宜安,不管怎么说,祖母还是希望你能解释这汗巾的由来。” “这汗巾就是湘树丫头的。”朱璺回应道。 老夫人的冰冷的眸子就看向湘树。 湘树的脸色变了,道:“若是奴婢的,奴婢怎么敢揭发,老夫人,不光有汗巾,还有一幅画,也是姑娘让奴婢传与外男。而且正是那吴公子所得。老夫人若不信,可以叫吴公子前来。” 湘树说得很肯定,老夫人心生怀疑。 她希望宜安没有做出这种傻事。 这时吴大娘又在旁边聒噪:“婢妇的养子只来这一趟王府,实在高攀不上宜安乡主,这个婢子满嘴胡言乱语,实在可恶,老夫人千万别信她。我的养子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也请宜安乡主放过我的养子。” 好像宜安乡主要倒贴下人的儿子似的! 老夫人犀利如刀的眸光刮在吴大娘身上,那吴大娘方不言语。 “你养子在哪?叫他即刻过来一趟。”老夫人冷冷道。 吴大娘变了脸色,忙求道:“老夫人,这不关我的干儿的事啊。他什么也没有,家徒四壁的哪里有机会认识宜安乡主?” 郭夫人看得过意不去,就道:“老夫人,我的婢妇向来忠心耿耿。既然她认为吴公子与宜安之间清白,那么我也相信她。老夫人。估计这汗巾真不是吴公子的。” “那还会有谁?”老夫人说出这句话时,觉得脸上难堪。 宜安到底有多少个怀疑的对象! 郭夫人道:“宜安不说。我们又如何得知呢。” “叫吴公子来。”老夫人冷冷道。、 她绝不能让姑娘的声誉受损,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吴刚唯唯诺诺地走进来时,老夫人冰冷的目光快能把他冻死。吴刚打了个寒颤,给众夫人请安。 他依然穿着上次来时穿的衣裳。 原本他就只有这一件衣裳。 朱璺冷眼盯着这个俗男。吴刚讪笑着道:“宜安乡主,好久不见。” “上次你们什么时候见过?”郭夫人冷笑着问。 吴刚忙道:“禀郭夫人,上次我还记得是大公子邀请过来作客呢。” 老夫人记得上次的事。因为那次的事,她没有少责备朱纬。 果然现在就出了问题。 “除了那次,还有没有见过面?”丁夫人问。 吴刚摇头道:“只有那次。那次乡主送了我一副画。我想着这画还是还给乡主比较好。今日特意带来了。” 吴刚说着就从袖兜里取出卷轴。 朱璺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她沉冷地看着吴刚把画子呈至她面前。 朱璺没有立刻接过来,她指了指湘树:“是不是我这个婢女交给你的?” “说是乡主托她转交与我。”吴刚不容她话里有别的漏洞,特意强调“转交”二字。 朱璺冷哼一声:“既然是她送你的,你还是还给她。” 吴刚不知她葫芦里打的什么算盘,他已经按照郭夫人的指示,配合着湘树婢子,极力地撇清自己关系。 想不到这样,老夫人还真得对他心生好感了。(未完待续。) 277 画子 “老夫人,私相传授一事,我没有及时阻止,是我的过失。现在还回来,还望老夫人原谅我一时的糊涂。” 又一个谢苏! 朱璺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坐在旁边的丁夫人突然问道:“那你现在为何又要说出来?” 吴刚恭敬地作了一揖道:“这件事始终有违道德。我深知此举对长辈不敬,故而来向老夫人认错。” 他说话谦恭,有理有节,像个有骨气的寒士。 因为太客气了,所以丁夫人忽觉得对他冷言冷语反而有点对不住他似的! 郭夫人淡笑:“这位吴公子,我曾经见过几次面。虽说你来认错了,但是这画子是什么情况?宜安乡主为何送画子给你?” 简直是胡扯! 宜安怎么可能送画子给一个寒士! 老夫人冷冷打量着吴刚,她识人无数,一看吴刚就没有好感。 没等老夫人说要看画子时,郭夫人盯着朱璺道:“宜安,你可知错?” “何错之有?”朱璺淡然地问。 郭夫人一直盯着朱璺:“本来是想给你留点面子。可是你却执迷不语,我也不想再替你辩解了。你的婢女这么说,还有私相传授的人也在,东西也在,就请老夫人裁夺吧。” 老夫人看了一圈人,然后叫五公主把画子打开,画上是一幅工笔梅花。 老夫人看了眼道:“这幅画子有什么说法?” 梅花的隐喻,好像和男女之情扯不上关系吧。 郭夫人瞥了眼,笑道:“梅花啊,和人的心差不多的颜色。这意思会不会是说宜安把自己的心交给了那人?” 老夫人面色一冷。 “你这话法未免太牵强了。”丁夫人睨着她冷笑。 荣姑姑放下画子,缓缓道:“是啊。依我看一幅画不值得一提。从前宜安还送了很多画子给我呢。” 郭夫人笑道:“宜安送给姑姑自然没什么,可是若送个年纪相当的士子,就有点那个了。” 郭夫人有意含糊其辞,让人对她的话想入非非。 朱璺看着她道:“送?谁说我送他的?” “宜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丁夫人忙引出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朱璺道:“这画子是我送给湘树婢子的,东西就是湘树的,至于她送给谁,那是她的心意,我从不过问。若我赏给下人的东西,下人们再送给旁人,然后都说我送的,那我岂不是送了很多外人?这个下人听说是吴大娘的养子。也不过是个下人,配湘树是绰绰有余的。我看还是趁了湘树的意,让他二人双宿双飞吧。” 湘树忙道:“姑娘,你就算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和你抢男人。” “混账!”老夫人气得手拍在桌子上清脆的响。 桌子上的茶杯晃了晃,发出沉闷的声音。 左右的人都不敢言语。 湘树虽然受惊,但只是低下头去,并没有表现出害怕的样子。 老夫人看着镇定的神情,眸光眯了眯。 荣姑姑也惊讶于这个婢子的定力。 竟然是她送的人! 她自认为身边的人都是可靠之人,怎么也想不到湘树会让她丢脸。 此刻,她比谁都想惩处湘树。 湘树还道:“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你看见了?”荣姑姑冷冷地问道。 湘树木然道:“是。” “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有哪些人在场,说了什么话?”荣姑姑审视着她。 湘树背着腹内的草稿,“是月初二,大公子邀请吴公子来作客,婢妇看见姑娘坐在亭子里和吴公子说话。并且送了这幅画。至于说了什么,婢子听不清楚。婢子担心这种丑事被发现,对乡主不利,就匆匆跑到灵苔院里找老夫人,并且说了一些昧着良心的话,把所有的祸都转嫁给了吴公子,以保全乡主的名声。老夫人也相信了。” 老夫人一惊。 连她都被骗了? 这个湘树反了天! 老夫人生气道:“你是说那时,两人在凉亭里是私相传授,而你故意说这个人无理取闹,欺负姑娘?” 湘树点点头:“是。老夫人,奴婢欺骗了您。” “湘树,你知道欺上瞒下,是什么罪过吗”荣姑姑惊醒她。 湘树向五公主叩了头:“奴婢让五公主失望了。奴婢该死,的确隐瞒了这件事。” 一旁的朱璧听得一愣一愣的。 等湘树说完,朱璧喜出望外道:“我说呢,原来七妹是这种人。从前真是小瞧了她的手腕。湘树,你平日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被你们姑娘欺负,才不敢说实话的?” “长乐亭主,奴婢没有——”湘树故意不说下去。 欲言又止,更令人疑心朱璧说的是事实。 朱璺冷眼盯着她:“没有什么?” 湘树咽了口水:“姑娘,您明知故问。湘树不敢说。” “呵,你都说了这么多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赶快说吧。是我责打你了还是威胁你了?”朱璺不耐烦地道,“要不然,就是你受人威胁,故意栽赃陷害我,所以不敢说。” 前者还是后者,湘树必须做个选择。 湘树被逼道:“是姑娘逼着我说的。湘树只好说了。” 湘树说着掀开袖子,露出一截乌青的手臂:“这是姑娘打的。奴婢劝姑娘不要把与吴公子联系,姑娘就打了奴婢,说奴婢多管闲事,奴婢想着这件事说出来为姑娘好,只好向老夫人认错。先前是我瞒了老夫人。” 看着湘树手上那触目惊心的伤,所有的人都被惊到了。 朱璺蹙眉看着她的伤。 这个湘树果然够狠,对自己如此狠,就是为了害她。 她扪心自问,并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湘树的事,为何湘树要这样对待自己? 湘树垂下目光,避开她的视线。 朱璺轻叹口气。 五公主看着她身上的旧伤与新伤,惊愕不已。 “你身上的伤真得是宜安所为?” 湘树欲言又止。 朱璧帮她说话道:“荣姑姑,这有什么不清楚的?湘树是她的婢子,这伤自然是她所为。您瞧,这婢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是被七妹打怕了,才不敢说。她现在是不要命了,才把这件事抖落出来。” 湘树这痛哭道:“七姑娘饶命!” 好像见了鬼一样的惊惧。 朱璺看了她一眼,没有理睬她。 朱璧就得意地笑道:“妹妹,你不仅欺骗老夫人,而且还责打下人,我瞧这些伤口都是掐伤的,没有破皮露伤口,也不用敷药,你是算准了这样省事,才敢为所欲为地欺负府里的下人吧。” 朱璺眨眨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一圈,道:“六姐,你怎么知道这伤是掐出来的?难道你常常做这种体罚下人的事,所以才这么有经验吗?” 朱璧脸微红,被说中秘密一样的目光躲闪,她急道:“分明是你体罚下人,我猜测的,你竟然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老夫人,您瞧瞧她,错了不认,还是怪别人!” 郭夫人表现出淡然的样子,安慰朱璧:“长乐,是非老夫人自有分辨,你不用多说什么。清者自清。” “母亲说的是。清者自清。我就不信,你这么多丑事被揭发出来,还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郭夫人母亲仿佛与这件事无关,她们只是个看客。 朱璺也道:“清者自清。这句话也是我要说的。轮不到六姐编派。” 朱璧气结。 正想同她辩解,她的胳膊被郭夫人拉住。 朱璧回过头就看见她母亲正冲着她淡淡地摇头,示意她别再多说什么。 她到嘴边的话才硬生生地吞回肚里。 但是被一个庶女回呛不发声,她心里很不平衡,她气呼呼地扭过头去。 这时吴大娘忙给老夫人叩头道:“婢妇的养子自知身份低微,实在高攀不起宜安乡主,还望老夫人见谅。看在他已经认错的份上,饶恕他一回,放他离开吧。婢妇发誓,从此再也不让他踏进王府半步。” 老夫人若有所思。 她犀利的目光落在吴刚身上,那吴刚耷拉着脑袋,一副认错认罚的样子,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 不管这画是湘树给的,还是宜安给的,这副画都是出自宜安之手。 这个事实是逃不掉的。 老夫人不由得又看了眼宜安。 荣姑姑见朱璺没有替自己辩解,就有点急,暗示道:“宜安你说画子是送给湘树的。你其他的婢女应该知情吧。叫她们过来证明就好。” 朱璺摇摇头:“那天天晚,大家都睡了。只有我和湘树没有睡。我随手作了幅画,湘树喜欢就送给她了。这幅画叫什么名字,湘树你还记得吗?” 荣姑姑被朱璺的话说得一头雾水。 宜安这是要把自己往死里逼啊。她就不能随便叫个婢女替她作证不就得了。为什么非要老实成这样。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看出宜安是实诚的。 果然丁夫人就看出来了,忙不失时机地道:“老夫人,您瞧,宜安这么老实,不说湘树了,结香和朗月,对了还有那个种碧,都是她的婢女,个个都情如姐妹,把姑娘服侍得无微不至,只要宜安随便指一个出来,替她辩解作证这幅画送给的是湘树,就没事了。可是可怜的七姑娘多么实诚啊。到了这个时候都要说没有人能替她作证。我宁愿相信可怜的七姑娘说的话。” 丁夫人又一口一句可怜的七姑娘。 含沙射影地说七姑娘没有亲娘,被嫡母处处陷害,其实也是在说郭夫人的不是。 郭夫人又气又羞。 她瞪着口若悬河的丁夫人,对她的话耳不闻。 朱璧道:“丁姨娘的话扯远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不是七妹可怜,是我们王府的人可怜,名声都被七妹带坏了。日后出门要被人讥笑。” 老夫人沉冷道:“胡说!” 朱璧方不敢言语。 老夫人瞪了朱璧一眼:“你妹妹受难,你是不是很得意?” “祖母,长乐不敢。”朱璧脸色微变,忙道。 郭夫人就打掩护道:“长乐心中有整个王府,凡事都从王府的角度考虑。宜安也是王府的一份子。她不会有那份心思的。老夫人,您错怪了长乐。” 老夫人冷哼一声。 丁夫人就把老夫人冷哼不屑的声音解读出来:“是不是错怪,郭夫人你心里有数。大家又不是傻。谁听不出话里的意思!” 郭夫人盯着她。 这个丁夫人总是要和她自己抬杠。 吴大娘却顾不得夫人们之间的争风吃醋。 她现在仿佛与郭夫人已经站在了两个立场上。 她极力地替吴刚否认道:“这件事和宜安乡主无关,也和我的儿子无关。老夫人,夫人,求你们相信婢妇,发发慈悲,我的儿子平日里恪守规矩,谨遵长辈们的教导,一门心思读书求取功名,老夫人请让他离开吧。” 吴刚忙道:“是杀是剐随便。” 老夫人蹙眉:“这幅画是乡主亲手送你的还是乡主的这个奴婢送你的?” 吴刚面露难色。 郭夫人见他此刻犹豫,提醒道:“吴公子,这关系到乡主的名声,你要好好作答啊。” 吴刚想了想,道:“是,是乡主送的。” “乡主亲手送的?”老夫人又追问道。 吴刚点头:“是啊。老夫人,兹事体大,所以小人想了很久,还是要如实告诉老夫人。” 老夫人道:“你方才是怎么说的?” 方才? 吴刚犯了糊涂。 他先前说的话,他不记得了。但是他记得,一定要咬定是乡主赠与他的。 吴刚忙道:“老夫人,小人承认这幅画是乡主所赠。小人不敢收为私有,想了很久还是还回来最好。” 老夫人不耐地看向荣姑姑。 荣姑姑会意,冲吴刚道:“你这个人背个稿子也不尽责啊。你进门时交待说这幅画是乡主的婢子赠与你,但是你说,是乡主的意思。现在你又说是乡主亲手赠与你。前后话语矛盾,你忘了?” 吴刚脸色陡然一变。 方才装出来的稳重与谦恭也变得有点心虚。 吴刚忙给老夫人和五公主叩头:“是小的一时紧张说错了话,还请老夫人见谅。” 老夫人望向畏首畏尾的吴刚,一脸的嫌弃。 丁夫人看出了苗头,(未完待续。) 278 勾结 这个人并不像先前进来时那般有理有节,言谈客气稳重,她恍悟自己被一个毛头小子骗了。 丁夫人生气地盯着他:“呵,原来你是个骗子。一会说是乡主所赠,一会说是乡主的婢子所赠,前言不搭后语。既然紧张,又装什么本事,来上门认错?谁给你的胆子污蔑宜安乡主,说!” 丁夫人一拍桌子,吴刚吓得一哆嗦,眼睛眨了下,瑟瑟发抖。 慢慢地露出狐狸尾巴。 吴大娘忙道:“丁夫人,婢妇早说了这件事与宜安乡主无关,这件事也与婢妇的养子无关。您何必咄咄逼人呢。” 吴大娘护着吴刚。俨然母子一般。 朱璺心里冷笑。 “既然无关。你儿子明知自己身份低微至尘埃,怎么还敢上门污蔑宜安乡主。谁给的胆子,你吗?”丁夫人问道。 吴大娘被问得招架不住。 郭夫人就道:“不管怎么说,宜安也承认了画子是她所画,落在吴公子手里,这原本就是个稀奇的事。若不是姑娘私自传递,这画子和汗巾是怎么回事呢?” “吴刚,这汗巾是不是你的?”荣姑姑问, 吴刚吓得面如土灰,看了一眼:“小人的汗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小人记得早已丢了。” 众人讶然。 老夫人皱眉看了那汗巾,道:“真是你的?” 吴刚伸长脖子仔细地看了,点头:“是啊。老夫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你给宜安的,谁还敢留着它,吴公子你不必再掩饰了。”朱璧冷冷地道。 她颇为得意地看着朱璺。 朱璺面无表情地道:“这汗巾,湘树自己也承认了,出自她的箱底。” 湘树忙道:“是姑娘让婢女收着。” “你对我不忠心,我为何让你收着?”朱璺淡淡地问。 湘树道:“婢女对姑娘一直忠诚,奈何姑娘一定执迷不悟,一门心思地喜欢一个下人的养子。婢女只好向老夫人禀报。就算姑娘要了婢女的命,婢女也在所不辞。” 说起来,好像他们的污蔑都是为她好! 朱璺无语。 脸皮真是比地还厚。 她不由得看向郭夫人。 湘树到底得了郭夫人的什么好处,竟然可以对郭夫人如此忠诚? 湘树的话甚得老夫人的心意。 老夫人淡淡地点点头。 姑娘们若有什么离经叛道的事,就需要底下的婢子敢于开口禀报。 湘树此刻看起来更像个功臣。 朱璺淡淡一笔,盯着湘树问:“汗巾是从你箱子里搜到的?” “是姑娘放在我的箱子里。”湘树镇定自若地道。 朱璺不置可否:“画子是你交给这个乞丐的?” 一听到乞丐两个字,吴刚的脸色沉得很难看。 郭夫人和吴大娘也大为吃惊。 老夫人一头雾水,乞丐?吴刚是乞丐? 也许是宜安气极所说的咒语吧,丁夫人想。 荣姑姑也没想过吴刚的真实身份。 湘树也想不到这一层,只道:“是姑娘非要叫婢女送给吴公子的。” 朱璺点点头:“你说的这些可有人证?” 湘树道:“是姑娘悄悄叫奴婢办的,没有第三人在跟前。” “连朗月和结香都不在,只有你?” 湘树道:“姑娘担心结香和朗月反对,所以才叫奴婢单独去办。” 朱璺淡笑道:“那就是说这件事只有你一个知道,就算你捏造污蔑,也不会有第三个人能证明了?” “奴婢与姑娘无怨无仇,说出这个事,并不是想污蔑,而是希望姑娘回头是岸,姑娘不听奴婢的劝告。奴婢只好求老夫人把姑娘拉回来。” 湘树说得非常诚恳,言语切切的,令老夫人感动。 今日不是抓奸,而是希望把宜安乡主救回来。 湘树能大义凛然舍生取义,不顾宜安乡主的反对,把事情和盘托出,对老夫人来说,湘树才是她最需要的下人。 忠心耿耿,不畏权势,是非好歹,只让老夫人裁度。 老夫人不但不会责怪湘树,还要嘉奖。 老夫人再次不由得点头,带着淡淡的期许。 这才是她需要的婢女,时刻把姑娘们的偏离正党轨迹的事告诉她,她才能及时地把不好的苗头掐灭。湘树望向老夫人道:“婢女死不足惜,只求老夫人能让姑娘回头是岸。” 站在院外的结香和朗月都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听着屋里传来的话。 因为老夫人的婢妇在外面拦着不让闲杂人进去,她们一直站在门外,想要进来争辩一句也没有机会。 朱璺淡淡道:“你指责我什么?” 湘树道:“奴婢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不,我没听明白,你说了什么,什么回头是岸?” 又要她将方才憋足了劲才吐出的话再说一次,湘树涨红了脸,道:“姑娘不听奴婢劝告,执意要与吴大娘的义子暗自往来,奴婢劝阻不得,只好求老夫人发发慈悲,让姑娘放弃这段姑娘没有半点好处的事。” 好一个热心肠的湘树! 朱璺瞪着她,哭笑不得:“一个乞丐而已,通共只见过一次面,你自己藏着汗巾,自己把画子赠给他,难道不是你看中了他?既然你这么忠心耿耿。我成全你好了。这就求老夫人,把你配给他!” 话音未落,湘树的脸色陡然一变。 “姑娘,奴婢是为你好。你千万别做这种傻事!”湘树忙道,接着又朝老夫人叩头,“老夫人,这件事是奴婢有罪,老夫人,你想怎么处治奴婢,奴婢都认,只求老夫人别把我发配出去。” 湘树说着面容凄惨。 一副被朱璺欺负得只能以泪洗面的模样。 看样子,宜安乡主对下人们太苛责了。 “原来就是啊,一个小小的庶女,因为皇上封了她乡主,就得意忘形,以为王府里的人都随她摆布吗?老夫人没有开口,你有什么资格发配人出去呢?”朱璧冷冷地插话。 朱璺淡淡道:“老夫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宜安与这个乞丐并无半点关系。当事人都亲口承认了,画子和汗巾是他们私自传递的信物,只因这湘树是我的婢子,所以她拿我作障眼法。老夫人,不如就成全他们吧。” “是啊,郎有情妾有意。湘树能配上吴大娘的养子这样的人,也算是好的。”丁夫人笑道。 荣姑姑也道:“母亲不如就这样,一来洗清了宜安身上的嫌疑,二来随了湘树的心意。湘树这么忠心耿耿,吴公子又这么大义凛然,恪守规矩,两个人绝配。” 湘树脸色陡然一变。 吴刚心头一喜。 若不是撞运了,他这么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朱璺也赞同道:“老夫人,这件事想要证明很简单,就成全了湘树和这个乞丐,我不会有半句拒绝的话。还请老夫人看在湘树忠心耿耿的份上。让他二人喜结连理。” 湘树变得局促不安。 她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角,唬得身子打颤。 “老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湘树后背冒着冷汗。 朱璧忙道:“老夫人,这分明吴公子和七妹的诡计啊。他们故意把湘树扯进来,到时做个妾什么的,然后再蓄意谋杀,公报私仇。照理说,湘树揭发了他们,他们对湘树婢子恨之入骨。现在湘树若给了吴公子,岂不是羊入虎口,被啃得不吐骨头?老夫人三思。” 朱璧很少有这么沉着冷静的时候。 连朱璺都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朱璧得意地冲着她笑。 她撇撇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 郭夫人这时也道:“老夫人,你看这事闹得。依我看先查清楚了吴公子与宜安的事,湘树的事,日后再酌情做合理安排也不迟。” 老夫人点头。 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老夫人很少能与郭夫人持有相同的看法。 郭夫人见机忙不迭地道:“老夫人,不如这样,先让吴公子离开,老夫人可以私下里问宜安,宜安毕竟不是我亲生的,她不能把我当成母亲,向我吐露她的心思。我承认是我做母亲不够好,才让她这么待我。老夫人,不如我们都退下。您好好和宜安说吧。” 朱璺觉得怪怪的,今日郭夫人怎么没有像以前那样句句落进下石。 不仅是郭夫人,连吴大娘此刻也是求之不得地道:“老夫人,婢妇的养子怎么可能敢和乡主私通,也许正好乡主所言,是乡主的婢子变心出卖自己的主子,还把婢妇的养子也拉下水。还请老夫人明察,放过我的养子。” 老夫人若有所思地听着这二人的话。 丁夫人被这对主仆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到底几个意思? 丁夫人冷眼观察着。 不是露出马脚心虚了,就是因为太自信了。 难道她们还有杀手锏? 老夫人犹豫了片刻,郭夫人不可能会替宜安说情,她同房姬的心结打不开了。 宜安就是她的眼中钉,而吴大娘是郭夫人的心腹,在这件事上却与吴大娘没有站在同一个阵上,最重要的一点是郭夫人没有过多的责备吴大娘。 好像吴大娘的抬杠对她来说是件小事。 没有主子能容忍自己的心腹会站在对立面吧。 吴公子一走,想再证明宜安的清白,让众人心服口服就难了。 老夫人淡淡道:“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能走!” 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好像每个人都很不情愿留下来。 尤其是那个吴公子。 吴刚道:“老夫人,这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误会了是乡主的意思。也许乡主只是看我可怜,才送了一幅画给我。告诫我要像梅花一样,发奋读书,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 朱璺漂亮的面庞上此刻正好有一事窗外投下的阳照在上面,显得她的面庞黑白分明,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她淡淡道:“还是留下来,问清楚最好不过了。否则郭夫人又要拿谢苏的例子说事。”朱璺说着转向郭夫人,“若能证明宜安的清白,吴公子如何?” 郭夫人在这件事上,一直表现得事不干己在看笑话的样子。 她们的表现来看,目前与这件事情没有丝毫的关系。 即使发现是吴刚的污蔑,似乎也扯不到郭夫人母女身上。 郭夫人面露得意神色:“宜安啊,这件事,当母亲的不再插手,只希望你和吴公子能得到公平的对待。我也相信老夫人会还你清白的。你不用跟母亲讲,吴公子是好是歹,母亲不感兴趣。” 郭夫人把自己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她的态度在向所有人证明,她只是个看客。 老夫人道:“吴公子,你要为自己的话负责。若发现半句假话,即刻拿去见官。” 丁夫人忙道:“老夫人,这个乞丐够狡猾,他说到现在,到底说的什么意思我们还没弄明白呢。一会说是婢女所为,一会说是姑娘所为,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老夫人惊觉。 “是啊。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说这汗巾是怎么回事?这画子又是怎么回事?说清楚,你接下来说的话如有半点虚假,被我发现,即刻押入地牢。” 老夫人的一声呵斥中,吴刚哆嗦了下。 吴刚情急之中瞄了眼吴大娘。 吴大娘忙道:“老夫人,我的养子——” “让他自己说!”老夫人打断吴大娘的话,“这件事若再不做个了结,说不定日后再出现一个谢苏!” 老夫人一生气,左右人的脸色就变了,更不用提心虚的吴刚。 吴刚想了想,正鼓足了劲要说话,突然老夫人的一记眼光又瞪向他:“吴公子,你记住,接下来的话,一个字也错不得,小心见官。” 一鼓作气,再而衰。突然被老夫人打断刚到嘴边的话,又被老夫人这么严肃地警告,吴刚脸色变了变,他紧张了许多。 郭夫人见吴刚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怂恿般地道:“你就实话实说吧。我们老夫人要听实话。说假的虽然中听,可未必就是好心。” 见郭夫人发话了,丁夫人也不甘示弱,发话道:“原来你叫吴刚!名字听着就俗气得很。你说是不是你同婢子私通,故意栽赃陷害姑娘?”(未完待续。) 279 帕子 吴刚好像吓破了胆似的,道:“小人不敢。” 大家逼问了这么多,他涨红了脸只挤出四个字。 吴刚虽然落俗,但看起来不是糊涂蛋。 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越是如履薄冰,越是惜字如金。 吴大娘道:“你若没有收宜安郡主的画子,就直说。不要担心。老夫人会替你作主。千万要说真话。” 吴刚只好道:“我的确收了画子,便是事后觉得良心不安,今日特意送还。并非想恶人先告状说谁的不是。只是把画子还给乡主。” 朱璺听了,淡淡地问:“是我送你的?为什么送?” “乡主,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吴刚略显愧疚之色,“我说的都是实话。上次在凉亭里也是,并非要冒犯郡主,发生那样的误会,多少有我的责任。” 老夫人听了不置可否。 朱璺淡淡地问:“汗巾呢?什么时候送给湘树的?” “这不是乡主要的吗?”吴刚不解地道,好像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汗巾,郡主若不要了,就请还给小生。” 老夫人气怔。 怎么会这样? 杜老夫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七孙女,心里沉冷。 偏偏朱璧还要落井下石,“这件事七妹不对在先,老夫人您看错了她,她可不像外表看着那样单纯啊。” “长乐,你少说两句!”老夫人生气地道。 朱璧这才又暂时闭上嘴巴。 私相传授的事,触动了老夫人的心弦。 老夫人看向吴刚,道:“单凭你一面之词,同湘树婢子勾结也说不定。” 丁夫人也道:“老夫人,宜安是堂堂的乡主,她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个乞丐?” “丁夫人,我的养子好歹也是个读书人,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人呢?”吴大娘忙道。 作为一个母亲,替自己的儿子打抱不平,大家都能她理解。 所以吴大娘虽然冒犯了丁夫人,但是老夫人也没有追究她的不敬。 丁夫人武冷哼一声:“你的干儿子干的好事。自己与婢女私通,还嫁祸于宜安身上!” 吴公子好像被丁夫人说得满头大汗,他紧张地从袖兜里掏出一枚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朱璧眼尖,一眼认出他手上拿的帕子是女人的物件。 “咦,你们看,吴公子手里的绢子是女人用的东西!” 随着朱璧的大惊小怪的话语,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吴刚手上。 吴刚吓得一哆嗦,忙要把帕子塞回袖里,口内尴尬道:“不是,不是。这是我自己的。” 虽然否认,但他反常的神情,却让所有的人都疑心起他心里有鬼。 吴刚满头大汗,面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 吴大娘这时急了,好像一个母亲急于想让自己的儿子撇清关系似的,她上前就从吴刚袖里取出那个帕子,生气地扔在地上,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一定要说清楚。千万别让老夫人误会。” 吴刚被逼得满头大汗,情急之中好像暴露了性子,眼睛惊慌地转移到朱璺身上。 大家循着吴刚的视线望过去。 朱璺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帕子。 那帕子虽然没有绣名字,但是朱璺是出了名的喜欢兰花,连老夫人看到那似曾相识的帕子时,都不由得惊住了。 如果一件画子是湘树所为,那么又出了一件帕子,该怎么解释! 老夫人见过宜安用这样的帕子不只一两回了。 这是宜安贴身的物件,怎么会出现在吴刚身上,而且吴刚方才还用来擦汗,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似的。 老夫人脸色沉得更厉害。 宜安究竟哪根筋错了,不选明康,而选这个吴刚! 老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七孙女。 希望她不是又变傻了。 朱璧仔细盯了那帕子后,惊讶至极道:“呀,这是七妹的帕子。我敢打包票,没有说谎。老夫人您仔细瞧瞧,昨儿七妹还拿出来过呢。” 一旁的荣姑姑和丁夫人都讶然。 大家不可思议地看着帕子,又看看心惊胆颤的吴刚,再看看自始至终脸色未变的朱璺。 吴大娘哭坐在地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真是作孽呀!真是作孽呀!为什么我们老吴家出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敢撬主子的墙角!” 吴大娘一撒泼,就把屋子里顿时变成热闹的街市一样。 郭夫人悄悄瞄了眼老夫人阴晴不定的脸色,然后顿了顿神情,冲吴大娘喝道:“吴大娘,有什么事好好说,坐在这里成什么样子,像什么规矩!还不快给老夫人认错。” 吴大娘仿佛被提醒了一般,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倒在老夫人跟前,道:“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婢妇实在太激动了。万万想不到我的干儿子会做出这种丑事!老夫人您要打要罚,婢妇再不敢说半个字了。” 老夫人脸上难堪至极。 她无语地盯着地上的帕子,过了半晌,才道:“把帕子拿过来我瞧瞧。” “是。”吴大娘离帕子比较近,就伸手拾起来,呈到老夫人面前的桌子上。 老夫人展开帕子仔细地抚着帕角的兰花。 旁边的荣姑姑和丁夫人都不相信是真的,也凑近来检查那个帕子。 郭夫人只远远地瞧了眼,就道:“老夫人,这帕子看起来不是普通的帕子啊。料子正是老夫人前儿叫来给长乐和宜安裁制衣裳的料子,而且,这种布料,只有宫里有,寻常人家哪里见过呢。还是有那兰花的绣工蹩脚得很,我们长乐是绝不会绣出这种丑陋的帕子。” 郭夫人说得没错。 这帕子的确是宜安所有。 丁夫人不想承认,便道:“一个帕子而已。天下相似的帕子多得很。我也用这种料子做过好几条送给了别人,怎么能单凭一个帕子就认定是宜安的。” “丁夫人,这分明就是事实,你何必睁眼说瞎话呢。”郭夫人淡笑,她说着眼里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只怕老夫人瞧见了,又故意把视线转移至朱璺身上,只见这个小庶女依然不为所动,好像事不干己的样子! 还装! 郭夫人心里冷哼着,就道:“吴公子快向老夫人坦白吧。谁的帕子,你如实说出来。老夫人眼里容不下沙子,若你说了假话,小心做牢。” 郭夫人的语气很淡很淡,可是说出的话,对吴刚来说,句句就如刀子一般。 吴刚吓得脖子缩了缩,道:“这帕子,这帕子,是我自己的。” “吴公子,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再不说实话,奴婢也得跟着陪葬。”湘树急道,她跪着上前又叩了个头:“老夫人,这帕子是我们姑娘所有,也是上次一起赠与了吴家公子。” 吴刚好像被识破了所有的诡计似的,耷拉着脑袋等着发落。 他看起来好像很不情愿发生这种事。 这个反应也和先前的谢苏大不一样。 吴刚想否认,可是朱璺的婢子湘树却极力地承认。 因为湘树不想让姑娘飞蛾扑火,所以舍生取义,要把所有的事全部抖落出来。 她这个出发点,说来也有道理。 看着吴刚心虚的样子,朱璧嘲笑道:“七妹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不过也是,七妹本身就是下人生的孩子,喜欢吴公子这样身份的人,也是有道理的。”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下人的孩子还是个下人。”郭夫人缓缓笑道。 她们都在看着笑话。 老夫人蹙眉。 “是不是你的帕子?”老夫人问向朱璺。 老夫人的脸色已经沉了一半。 朱璺摇头道:“不是。” 她一否认,郭夫人和朱璧不由得睁大眼睛,小庶女终于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朱璧得意地道:“我昨儿就看见你用了这个帕子。哦,对了,还有今儿早上,你也用过。你敢发誓说不是你的帕子?” 朱璺抬眸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的目光锐利得好像一把闪闪发着寒光的刀子。 朱璧从心底里生起一丝凛然。 “要什么证明。我的帕子好好地收着,这帕子怎么可能是我的!”朱璺冷冷道。 听到朱璺否认,原本有点气虚的丁夫人又有了底气,她笑道:“七姑娘的帕子没有颜色重复的,这帕子不是七姑娘的,难道是长乐亭主的?我记得长乐亭主也有这种花样的呢。” “丁夫人,休得胡说。我们长乐的绣工可不像宜安这样。” “绣工蹩脚的人多了,难道因为一个蹩脚的绣工,就认定了是我的帕子?”朱璺冷冷地盯着郭夫人,淡淡道。 郭夫人见她死不承认,就笑道:“绣工蹩脚的人的确不止你一个。可是再加上这独一无二的布料,让人不得不怀疑到宜安,你的身上啊。” 朱璺道:“这种料子的确出自宫里。外面的人虽然少有,但是不能保证就没有。京都的几大世家,他们家里都未必没有。这个人不知从哪里捡了件类似的帕子,你就污蔑是我送他的,让我也不得不怀疑郭夫人你的居心啊。” 郭夫人冷哼道:“是不是你心里有数!” 她说着偏过头去。 丁夫人就在旁边帮着宜安道:“七姑娘说得没错,这帕子又不是独一无二的,上面无名无姓,怎么可能就认定是七姑娘的,郭夫人说话要讲证据啊。” 郭夫人道:“这么多证据摆在眼前,你装眼瞎,我还能说什么。不管你们怎么矢口否认,老夫人是明白人,老夫人自有裁夺。” “说得对,老夫人自有裁夺。”丁夫人也理直气壮道,“我听到现在,只看出来是七姑娘的一个婢子与外男暗自往来,互相勾结不说,还把姑娘也拉下水,一口一句污蔑,你怎么视而不见!” “宜安若不做这种私相传授的事,这婢子能吴公子暗相往来?丁夫人,你说话要讲证据。这么多证据都说明宜安有问题,可你非要装聋作哑,我还能怎么着?你想假公济私,就直说。也不知道宜安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帮着她!”郭夫人连珠炮轰道。 丁夫人不甘示弱:“汗巾是在湘树的箱底翻出来,帕子也是湘树亲手送的,这件事分明是这个婢子自己做了苟且之事,想让姑娘背锅,你故意一叶障目,不听不闻,只想认定七姑娘有罪,想让置你的女儿死地么?这要是让府外的人知道,沛王府的郭夫人虐待庶女,不知道郭夫人你的脸往哪搁!” “哎呀,嫂嫂们你们别再争执,免得让外人看笑话。”荣姑姑无奈地劝和道。 郭夫人犹想对反驳丁夫人,没有理睬荣姑姑的话,只道:“你才是瞎子。这些证据都指着宜安,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宜安是清白的?” “宜安本来与这乞丐没有关系,何须证明清白!”朱璺淡然道。 她的话信心满满,干净利落,惹得一众人都安静下来。 郭夫人望向朱璺,冷哼一声。 朱璧这时道:“你若是清白,这汗巾出自你的屋里,这画子和帕子出自吴公子身上,你作何解释?” 朱璺淡淡道:“汗巾是湘树所收,画子是湘树所赠,至于帕子并非我的,我的帕子还在身上,需要什么解释!” 所有的人都吃惊。 原来她的帕子没丢。 这么说就有道理了。 郭夫人不相信她的帕子还在身上。她怀疑地盯着朱璺。 朱璧惊讶道:“胡扯!帕子若在你的身上,你怎么一直不肯拿出来?” 她赌定小庶女的身上没有帕子。 她不过是故意的唬弄人罢了。 朱璺道:“我为什么要拿出帕子,拿出了帕子又不能证明什么。” “你要是能拿出帕子。我们就相信你和吴公子没有关系!”朱璧冷笑道。 等她的话说完后,她忽觉不妥,如果宜安真得能拿出帕子,那她们的设计岂不前功尽弃? 朱璧想要改口时,已经迟了。 丁夫人大笑道:“这就好办了。宜安你就拿出来,让老夫人和那些想落井下石的人瞧瞧。” 郭夫人有点懊恼。 她睁大眼睛看着朱璺从袖里拿出一个类似的帕子。 帕角也绣着兰花,布料也是宫里的布料,不过唯一不同是帕子上的兰花颜色。 她手上的是淡黄的,同帕子的颜色一样。而老夫人手里的是雪白的。 郭夫人面色沉了觉。(未完待续。) 280 画子 不可能呀。 宜安什么时候会有一样的帕子? 丁夫人已经笑道:“老夫人您瞧,宜安手里的帕子才是她的,这乞丐的帕子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 听了这话,老夫人已默默地把帕子扔到桌子下面去,朝着吴大娘淡淡道:“拿回去吧。” 吴大娘尴尬。 朱璧已经怔住了。 怎么可能不是她的? 分明就是方才派的人从她的身上拿的呀。 她怎么会有同样颜色同样布料的? 她们的帕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宜安怎么可能还藏有一件一样的呢? 朱璧生气道:“这会不会是丁姨娘假公济私送你的。为什么你有两条,我只有一条?” “长乐亭主你说话要讲证据!”丁夫人驳道,“按级别你不如七姑娘地位高,照理七姑娘应该有两条,可不是看在你孤高气傲的份上,才让你的份例和乡主一样。但是同一个颜色的帕子只有两条,一条在你那里,还有一条是给宜安的。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朱璧不相信。 如果宜安只有一条,那么吴刚这里的一条又是谁的? 吴刚的这一条分明是从朱璺身上窃来的! 朱璧紧瞪着朱璺手里的帕子,张口结舌。 朱璺道:“方才你说了。拿了帕子就可以证明我和这个乞丐没有关系。六姐,我已经拿出来了,你说话要算话呀。” 朱璧无语。 “老夫人,长乐亭主已经说过了,这件事和七姑娘完全没关系。”丁夫人也不失时机地道。 荣姑姑也道:“是啊。帕子不是宜安的。只能说这个吴刚心眼有点歪,和宜安的婢女私通,还想联手下人,一起坏宜安的名声,这件事,性质恶劣,若不处理,日后还不知下人们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湘树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忙给荣姑姑叩了头道:“奴婢死不足惜,只希望五公主相信奴婢的话。奴婢将死之人,有道是其言也善。五公主,奴婢是真得想为姑娘好,实在不忍心姑娘喜欢上一个样样不如自己的寒士,才冒死进谏的。” “好一个冒死进谏。”荣姑姑讽笑,“既然如此,你解释下吴公子手里的帕子。” “奴婢,不知。”湘树脸色变了,“奴婢以为帕子是姑娘送给吴公子的,也许搞错了。” 荣姑姑笑道:“原来你搞错了!” 湘树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结结巴巴道,“虽然帕子不能确定,但是汗巾和画子确有其事。要不然奴婢也不会当着老夫人的面把这件事说出来。” 荣姑姑冷笑:“汗巾和画子是不是经过你的手传递的?” 湘树点点头。 “既然如此,也说不定是你私通乞丐啊。”荣姑姑笑叹。 湘树忙道:“奴婢怎么可能会和一个乞丐私通!” “你一个口口声声自称奴婢的人都不屑与乞丐私通,怎么就敢肯定宜安乡下会理睬你们下人,会和你们下人私通?” 湘树被问怔住。 荣姑姑又道:“我打量你是个可靠之人,才把你送给了宜安乡主,想不到你让我失望成这样!湘树,从前在公主府里,五公主待你不薄吧?为何你要丢我的脸,想败坏宜安乡主?你这样做,是受谁指使的?你今日不说,五公主的清白就要受你连累了。” 湘树脸色白了白。 她听着荣姑姑的话出了神。 等荣姑姑话音一落,她才回过神,一口咬定道:“正因为不想辜负五公主的期许,所以奴婢冒死把这件事说出来,警醒老夫人。” 话说到这里,荣姑姑见她嘴硬,没办法再继续同她讲下去。 简直是对牛弹琴。 屋里的人各怀心事。 郭夫人冷眼打量着湘树,这个婢女没有让她失望。 今日不管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都和自己无关! 片刻的死静后,吴大娘又冲着吴刚又哭又打道:“还不快给老夫人、宜安乡主认错!你差点就害了宜安乡主!” “是,是,是。”吴刚忙配合着认错。 没等吴刚低下头,老夫人沉冷的声音响起:“不必了。我们可担待不起呀。” 吴大娘面皮紫涨。 老夫人鄙夷地睨了眼地上的吴刚,然后冲着湘树道:“你这个婢子若真是为姑娘好,就老老实实地交待,这画子和汗巾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奴婢已经交待了。若老夫人不信,奴婢就没有办法了。” “胡扯。”朱璺驳道,“分明是送你的画子,你私自与乞丐勾结,把我送你的东西给了乞丐。” 湘树不慌不忙道:“姑娘,这画子分明是您让奴婢送与吴公子的呀,您怎么忘了?” “是吗?”朱璺冷笑,“我送你的画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九九岁寒图。”朗月道。 朱璺眨眨眼睛:“这么说你承认是送你的了?” 湘树恍悟过来,方才她想也没想就回答了姑娘的问题,可是姑娘的问题里含有一个陷阱,她一回答,就证明是送她的。 湘树脸色变得更难看。 丁夫人笑道:“宜安,你真聪明,一句话就戳穿了这婢子的谎言。” 老地人蹙眉看着湘树。 “宜安的话是故意设了个坑,湘树这个婢子真可怜,不仅为自家的姑娘操碎了心,还讨不到半点好处。湘树,你这又是何苦,还不如不说。反正老夫人又不信你的话。” 郭夫人自从谢苏的事后变精了。 现在的表现,好像这件事自己没有插过手似的。 朱璺道:“老夫人我可以证明这幅画子是赠给湘树。” 一席话说得郭夫人和湘树都张口结舌。 朱璧不信她会有什么证据。 这画子上什么也没有,就是几朵没染色的梅花和一个落款,怎么证明是送给谁的? 朱璧眯了眯眼,看着面无表情的朱璺。 只见小庶女又道:“老夫人,能否请人取一只笔和红色的颜料过来。” 老夫人朝身边人道:“侍喜你去取来。” 屋里的人都不明白宜安乡主要做什么。 等待的工夫里几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老夫人静静地看着湘树,那湘树自始至终就没有太过害怕,好像早已知道会有这天。 郭夫人打破沉寂道:“老夫人,这件事您不觉得奇怪吗?湘树婢子说出这件事,对她来讲没有半点好处,若她不是真心为宜安着想,冒死说出实情,她图什么呢?” “是啊。祖母,我听说七妹对她底下的人都非常好。湘树活得好好的,她为什么要寻死?”朱璧也道。 湘树木然地跪着。 听到有人替她说话,她也没有动容。 老夫人问道:“湘树,你后悔吗?” 湘树道:“老夫人,奴婢不后悔。” 她说着又望向郭夫人:“夫人和长乐亭主也不必假惺惺地借这件事来替奴婢求情。奴婢是宜安乡主的婢子,只是忠诚于乡主。你们的那番好言,奴婢承担不起。这件事我们姑娘的确有错,但也不需要夫人和长乐亭主再落井下石。” “你——”朱璧气结,转念一笑,“是啊。你这个婢子真是忠心。宜安乡主都做出这种丑事了,你还要维护着她!” 郭夫人拉着朱璧的胳膊,道:“长乐别说了。好心没好报。这个婢子自己要寻死。旁人能奈她何,只希望她死得值,别自己的姑娘留了后手,她都不知道,还被污蔑为陷害姑娘的人。” 湘树冷冷道:“不劳夫人费心。湘树知道大限将至,也不图什么了。再也不用为这件事提心吊胆。” 左右的人听着都觉得湘树好像做了一件为了主子舍生取义的事。 只有宜安听着这话好像暗含着什么无奈,湘树是有什么把柄在郭夫人那里。 就在这说话的工夫,侍喜已经取来了笔和红色颜料。 “宜安,你要东西已经准备了。你说怎么做?”丁夫人道。 朱璺道:“把这张画子展开。我需要把这几朵梅花染红。” 丁夫人道:“我帮你。” 她说着帮忙把画子展开。 朱璺沾了点墨依次给那几朵没有染色的梅花染色。 “老夫人您瞧,宜安的手真巧。”丁夫人不忘赞叹,“一共二十七朵梅花,每天点一朵,三九天就过去了。” “宜安作的九九岁寒图真好看。”荣姑姑也赞道。 “这么好的画子,给湘树那婢子真是可惜了。她又不懂得珍惜。竟然给了外人。” 丁夫人又道。 郭夫人冷笑道:“湘树你这个婢子也真是傻,这种事原本就该藏着掖着不能说出去。你偏偏说了,现在搞得里外不是人了。” 湘树脸色变了变,正想开口,围观着朱璺作画的丁夫人笑叹,“有了,有了。老夫人您快瞧呀。” “什么有了?”朱璧终于好奇地凑近,“不要故弄玄虚!” 朱璧说着看向那画,闭口不言。 这个朱璺怎么老是画这种带着寓意的图,如果不染红一片,根本看不出画中有画! 朱璧看得讪讪的。 郭夫人道:“一画梅花图能作什么怪。湘树能证明宜安是送吴公子的。宜安能拿什么证明是送湘树的?老夫人,事实就摆在眼前,何必再白费工夫看宜安作画呢。” 郭夫人看着围观的表情怪异,就觉得大家是在怀疑宜安的居心了。 郭夫人的话此刻显得聒噪。 但她好像没有察觉似的,她还向吴大娘抛了个眼色。 吴大娘会意,就道:“老夫人,这件事是我养子的问题,他当时鬼迷心窍才敢接宜安乡主的画。还请老夫人看在我干儿子认错的份上放他一马。” “是啊。老夫人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是我一时脑子发热私相传授。现在乡主的婢子也指出来了,我更觉得惭愧。”吴刚也道。 湘树跟着道:“老夫人,只要郡主承认错误就行了。奴婢自知这件事后,王府再也容不下奴婢,奴婢愿意被撵出去。只求老夫人救救我们姑娘。” 朱璧已快惊掉下巴了。 她后退一步,睁大眸子看向正在说话的湘树,她不敢再说什么,退至郭夫人跟前,轻轻地摇摇头。 郭夫人这才察觉到了异样。 她神色微凛。 长乐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她,出事了。 就在这时,老夫人看过画子后缓缓地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吴刚:“画子是乡主送你的?” 吴刚一愣。 为什么老夫人又问起这个? 他提心吊胆地点点头,茫然道:“是啊。老夫人有什么问题吗?小的已经把画子送还了。还请老夫人原谅。” 杜老夫人没有搭理他的话。 老夫人的沉冷的目光已经落到了湘树脸上,她打量了片刻,问道:“姑娘的画是送你的还是托你送吴刚?” 湘树坚持道:“乡主托奴婢送给吴公子。” “胡说!”老夫人拍得桌子啪啪作响,左右的人都不敢言语。 湘树心生异样。 老夫人方才还不会这么肯定地驳了她的话,难道姑娘的画子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湘树忙道:“老夫人,奴婢只是实话实说。” “好一个实话实说。你竟敢勾结外男,污蔑姑娘,死罪难逃!来人,把她拉下去棍子打死!” 老夫人突然要动刑,大家都唬住了。 吴刚吓得直哆嗦。 湘树心猛地沉下去,忙叩道:“老夫人不说原因,奴婢死不瞑目!” 老夫人冷冷地盯着她,走上前来两名婢妇正要把湘树拖下去。 老夫人挥挥手,两名婢妇退到旁边随时待命。 郭夫人和朱璧吓得失声。 荣姑姑和丁夫人也风轻云淡地看着找死的湘树,没有人同情她。 老夫人道:“姑娘好心送你画子,更证明待你不薄,为何你要污蔑姑娘,还是因为你喜欢上吴家的养子,才昏了头帮着别人算计自家的姑娘?” 听了这话,郭夫人和吴大娘面有心虚之色。 湘树还不明白老夫人为什么这么敢肯定是自己扯谎,以为老夫人故意套她的话,她嘴硬道:“老夫人,我说的都是实情。” “你自己看这幅画。”老夫人示意侍喜把画子递到湘树面前给她看。 湘树看了那画子后大惊失色。 原来这就是九九岁寒图,每天染一朵红梅,过上二十七日,寒冷的冬日就过去了。(未完待续。) 281 乞丐 她呆呆地看着九九岁寒图。 染过色的梅花变得格外得醒目俏丽。可是红得那么刺眼。 她显得局促不安。 那几枝梅花旁逸斜出的枝干组合成了她的名字。 湘树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湘树,你再看看落款。”朱璺淡淡地提醒她。“好好看清楚落款,若不识字的话,要不要我提醒你?” 湘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的惊愕。 她怎么也没发现自己那落款处居然不是姑娘的名字。 她应该注意下的,可是她只大略地看了下红色的印章,以为是姑娘的名字,再仔细看,发现竟然不是。 只是两个毫无意义的字:“叛徒”。 湘树脸色变得极为惨白。 怎么会这样? “姑娘,您——”湘树张口结舌,“你不信任我?” 居然留了后手。 难道先前自己没有骗过姑娘? 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湘树仔细地想了想,依然想不出问题在哪里。 朱璺淡淡道:“背叛过我的人,,可能吗?” “可是奴婢帮助过您。”湘树欲言又止。 想不付出代价就重新获取信任。 上次谢苏的事,她做了双面间谍,背叛了郭夫人来帮助姑娘,应该取得了姑娘的信任才是。 为什么姑娘又不信她? 郭夫人根本不知道湘树背叛过自己! 现在把这件事抖落出来,郭夫人若知道是湘树通报宜安院门有问题,还不活活剥她的皮。 朱璺看了一眼面色沉沉的郭夫人,还是决定给湘树留一条活路,没有点破上次谢苏的事,淡淡道:“原本你已经取得了我的信任,不过你聪明太过,过犹不及。” 湘树语结。 原来姑娘早早就识破了她的心思。 她此刻就像个哑巴一样不敢言语。 朱璺的话音刚落,吴大娘忙道:“既然事情是湘树婢子所为。与我的养子无关。求老夫人先让我养子离开吧。毕竟,他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而且,外男在此,被人见了,对姑娘的名声也不好。” 吴刚听闻此言就作了一揖,作势要离开。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朱璺淡淡道:“慌什么。老夫人,湘树婢子把我赠与她的画子,私自转交给外男,而这个乞丐又联手婢子故意来搬弄是非,死罪可逃,活罪难免。” 丁夫人附和道:“是啊,老夫人,这人居心叵测,才敢对宜安乡主不敬。不知道他背后有什么人在指使!” 丁夫人说着目光望向郭夫人。 郭夫人的脸色白了白。 她迅速地转移了视线,望向老夫人,表现出一副吃斋念佛人有的慈悲,缓缓道:“老夫人,这件事与吴公子关系不大。这婢子若不是故意把画子送给吴公子,还曲解意思,让吴公子以为是宜安所赠,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丁夫人冷哼一声:“郭夫人,这乞丐胆大包天,勾结宜安的婢子陷害宜安,难道这不是故意的?你想替你下人说情,就直说,向宜安求个情,宜安未必就一定要罚,但是洗白罪过,未免太过分了!” 郭夫人不服气道:“什么是洗白?宜安不管有没有做。她的婢子送了宜安亲手画的画是事实吧。” 两个人争执不下时,门外传来李步匆匆的脚步声。 “老夫人,老夫人!”李管家匆匆地走进来。 老夫人蹙眉:“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李步擦着汗道:“门外来了两个叫花子,怎么赶都赶不走!” 闻言的吴刚面色陡然一变。 老夫人也觉察到了他的异样,但没有在意,只朝李步不耐烦道:“赏几个钱打发走就是了。这算什么事也来禀报。” 丁夫人也道:“是啊。李管家。这件小事你直接做决定就是了。就能遇上麻烦也该直接和我开口,怎么特意跟过来麻烦老夫人呢?” 李步为难道:“小人也是这个意思。可那两个叫花子就是不走。还说认得我们府里的七姑娘,七姑娘乐善好施,他们要当面感谢七姑娘。” 众人听了这话不禁纳罕。 目光齐齐望向面色如常的朱璺。朱璺恍悟过来道:“原来是他们。” 老夫人不解道:“什么时候的事?” 朱璺淡笑:“老夫人是前几日的事。已经过去多时,我也快不记得了。就是在路上无意间碰到两个乞讨者,其中一个病了,我就送了他们两锭银子去瞧病。本来这件事我忘了。想不到他们来答谢。”朱璺说着目光又转至李步身上,道,“门口来了两个人,这么说那生病的人已经好了?” “好像是。就是其中一个人说,是七姑娘救了他一命。所以他要当面感谢姑娘。”李步忙道。 李步的话刚说完,大家对朱璺不禁赞叹。 荣姑姑道:“宜安的心地从小就很善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呢。” 丁夫人道:“是啊。我记得以前还把自己纺织的布施舍给穷人。长乐亭主好像从没有做过这种好事。” “不过作秀罢了。有什么好炫耀的。”朱璧冷冷道。 丁夫人笑道:“那你也作一次秀给大家看看。大家也会夸赞你。” 朱璺冷冷地睨了朱璺一眼,没有再说话。 “老夫人,那门口的那两个人怎么处理?”李步为难道。 朱璺好像担心他们来会打扰到老夫人,忙道:“你就说不必当面谢了。改日我去看望他们。就在土地庙那里吧。我记住了。” 不知为何,吴大娘身边的吴刚脸色惨白。 朱璺睨了一眼淡笑不语时,耳边就传来老夫人的声音:“那怎么行!人家特意来道谢。也不能嫌贫爱富不让人进门。他们的好心好意不可拂去。让他们进来吧。” 郭夫人阻道:“老夫人,两个乞丐有什么好见的?你见了他们不怕屋子被弄脏吗?” 老夫人白了她一眼:“人是好心好意。我不怕脏,你怕什么?” 郭夫人面带忧色。 吴刚忙道:“老夫人,小的有罪。老夫人先退出去吧。小的实在没脸在这里再呆下去。” 老夫人没理她。 朱璺淡淡道:“一会还有你更没脸的时候。” 吴刚身子猛地一颤。 老夫人没有发话,吴刚想强行退出去,李步没等主子发话,就叫两个小厮挡住他的去路。 “吴公子,事还没完,忙什么?”李步冷冷地道。 吴刚好像很害怕什么似的。 他越是这样的反常,老夫人反而想让他留下来,看看他究竟害怕什么。 老夫人对李管家道:“把那两个人叫进来。” “是。” 李步应声就退出去。 不一会儿,两个穿着破旧,但衣裳还算干净的叫花子就恭恭敬敬地拐着打狗棍走了进来。 “给各位夫人谢安。给宜安乡主请安。”两个人规矩地跪下来叩头。 吴刚看见他们时,故意地默默转头以袖掩面。 他好像刻意避开两个乞丐的视线。 老夫人叫那两个乞丐起身。 乞丐没有起来,又朝宜安乡主叩了一头,才道:“小的带了小儿李四特意来给宜安乡主道谢。乡主真是菩萨转身。若不是乡主,我的儿子就病死在街头。乡主给小的那两锭银子,小的置办了一亩良田,一家过活可以。多谢乡主的大恩大德。” “快请起吧。我只是路上碰巧遇见了。”朱璺忙道。 两个乞丐这才起身。 老夫人见了这一幕颇为满意。 宜安是个同情民间疾苦的姑娘,老夫人觉得这才是朱室子女应有的品行。 两个乞丐中的李四,从怀里抱出一捆用草绳系起的青菜,道:“这是小的地里种出的青菜,特意送给乡主。” 朱璺忙接过来,道了声谢,朝站在吴刚旁边的婢子道:“你帮我送到厨房。” 两个乞丐的视线无意间地落到了吴刚身上,看着吴刚一身光鲜的样子,心里一惊。 两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老眼花的还特意揉揉眼睛,道:“这位是——” 因为吴刚穿着漂亮得体的衣裳,两个人不太敢确定是谁。 吴刚飞红了脸,把头垂下去,不让他们看到自己。 李四悄声道:“爹,这个人怎么,这么像吴刚?” 李四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可是他一个粗糙没有学过礼数的汉子,嗓门对在场的人来说还是大。 所有人都心生异样。 老夫人不解道:“你们认识这位吴公子?” 吴刚已吓得腿打颤。 “吴公子?”两个乞丐懵住,看着吴刚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摇头,“吴刚,你这个小子,什么时候飞黄腾达,成了公子?” 吴大娘生气地瞪着两个乞丐:“谁准许你们大呼小叫,这位是我的养子。” 两个乞丐面面相觑,然后打量着吴大娘的手,道:“不对。吴刚不是说了他的义母给有钱人家当差,被砍了手吗?”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住了。 丁夫人忙道:“说得好像是吴大娘的胞姐,从前给七姑娘看院门的那个吴大娘。” 老夫人猛地记起来。 原来是她! 老夫人蹙眉看着吴大娘。吴大娘心虚地否认:“胡说什么。你们这样的乞丐,怎么可能见过我的养子!还不快出去。” 两个乞丐本来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突然被一个衣着体面的妇人斥责,脸放不下来,就点头哈腰说着要离开。 没等吴大娘松口气,老夫人已经叫住他们:“且慢。” 见坐在最尊贵位置的老祖宗发话了,两名乞丐才又站定,转过身来。 吴大娘和吴刚脸色惨白。 郭夫人面色也难看得很。 朱璧知道让两个乞丐留下来准没好事,就道:“老夫人,不过两个叫花子,留他们作什么?”两名乞丐不敢言语。 老夫人淡淡道:“长乐住嘴!” 老夫人蹙眉。 长乐为何就不能体恤同情下疾苦的人? 难道性子也是天生的,一代传一代么? 老夫人的目光转到两个乞丐身上,温和地问道:“你们认识他?” 乞丐互视一回,最终李四发话了:“老夫人,我认识的人叫吴刚——” 随着李四的话一出口,吴刚已吓得快昏厥过去。 李四说话中气十足,话语传在屋子的上空,他不紧不慢地道:“这个人若不是穿着这一身漂亮的衣裳,李四真以为是那个和小人窝在墙角下一起捉虱子的吴刚。吴刚说他认了一个干娘,给有钱人家当差,后来被有钱人不顺气拿去发泄怒火,就砍了手。她干娘不再管他,他就和李四一起去街角乞讨。就是前一个月吧,吴刚突然变了,他白天早早地出了门,晚上摸黑回土地庙,问他去哪里乞讨,他也不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勾当。” 李四的话差点让老夫人气晕。 吴大娘和吴刚都哆嗦着软下膝盖,不由得跪在地上。 郭夫人此刻不敢言语。 偏偏朱璧犟嘴道:“天下叫吴刚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和一个叫花子认识?若不是宜安认得这两个叫花子,老夫人怎么可能听他们这么多废话。” 丁夫人对朱璧的话置之不理,冲李四笑道:“这就奇了怪了。听你们这么说,吴刚只是个乞丐?” “回夫人,吴刚原来是和小的一起乞讨的。”李四忙道。 丁夫人又道:“我们这里有个吴刚,正说着宜安乡主的不是。还望你们替宜安乡主,证明这个吴刚在说谎。” 李四忽听说和救命恩人有关,慎重道:“需要小的作什么证,小的一定不会推辞。小人的命都是宜安乡主所救。” “是啊。宜安乡主有何吩咐,只管说。”另一个乞丐也附和道。 看着两个乞丐对宜安乡主唯首是瞻的样子,朱璧气结。 郭夫人万万想不到,吴刚会栽到两个小乞丐这里! 朱璺道:“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了。我的事还可以自己应付。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老夫人这时道:“你二位再看清楚,这个人是不是你们认识的吴刚?” 李四忙道:“老夫人,我们认识的吴刚,左手虎口有个痣,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 瘫软在角落里的吴刚已经吓得要装晕厥。 他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缩回袖子里。 看这个心虚的样子,就八九不离十了。 吴大娘还强辩道:“老夫人,天下相像的人太多了。怎么可能因为一些相似的特征就判断出来呢。我的养子绝不会认得两个乞丐。”(未完待续。) 282 戳穿 吴大娘还强辩道:“老夫人,天下相像的人太多了。怎么可能因为一些相似的特征就判断出来呢。我的养子绝不会认得两个乞丐。” 吴刚被一语提醒,忙道:“老夫人我不认识这两个人!” 李四眨眨眼睛,奇道:“你就是吴刚。连说话的声音都一样。你敢让我看看手上虎口有没有痣?咱俩可是常常一起捉虱子,你的手长什么样子我最清楚。” 李四说着就走到吴刚旁边,急着要抽出他缩在袖里的手。 吴刚心虚不愿意让他看。 眼看着两个人快扭打到一起,混乱之中老夫人朝李步使个眼色,李步会意叫两名小厮一边一个,把吴刚反绑起来。 吴刚的左手就被硬生生地暴露出来,展现在大家面前。 一只丑陋粗糙好像洗不干净的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左手上。 吴刚嘴里还是不承认道:“你这个乞丐,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和我作对!看我怎么收拾你!” 丁夫人喝道:“吴公子是在威胁,恐吓人吗?李四你只管放心,实话实说。这个骗子若被揭发出来,即刻拿去见官,你们不但不会有危险,还是受到赏赐。日后他若是敢找你们麻烦,先看看我们王爷答不答应!” 突然又扯到了王爷,吴刚的心猛地一滞,这件事若再捅到沛王爷那里,那么他也不能活命了。 丁夫人的话让李四有了更足的底气。 李四抓住他的手,强行掰开吴刚的拇指与食指,露出他的虎口位置。 果然有一颗灰色的痣! “你就是乞丐吴刚!吴刚!想不到你竟然不认我了!”李四吃惊道,他再次打量着吴刚的衣裳,摸了摸道:“你从哪里偷来的这身衣裳,在这里装起了公子?” 吴刚已经李四揭露了真实面目,他无地自容地环顾一圈形色各异的人。 丁夫人冷笑道:“我说呢。原来真是个乞丐!” “一个乞丐怎么会冒充起寒士?”荣姑姑不解地看向吴大娘,吴大娘的老脸已经没处搁了。 老夫人冷冷地盯着吴大娘。 吴刚还没有资格入她的眼! 吴大娘忙道:“老夫人,这个李四不知道是乡主从哪里找来故意污蔑我的养子。” “混账东西!”老夫人呵护她,“一个婢妇也敢对乡主不敬,难道郭夫人没有教导过你下人的规矩!” 一席话说完,连带着郭夫人也面红耳赤。 好不容易在老夫人这里重新树立了好印象,郭夫人急于撇清与自己的关系,她忙道:“吴大娘还不向老夫人、向乡主认错?” 吴大娘老脸红透,茫然地给老夫人和朱璺认了错。 此刻的她无地自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一个乡主下跪,她觉得日后再也抬不起头了。 老夫人脸上的愠色这才慢慢消褪了一些。 她看向李四,问道:“你确定这个吴刚就是常常和你在一起捉虱子的吴刚?” 李四肯定道:“千真万确!老夫人,他就算是化成灰小的也认得。就是小的同伴吴刚。一起在土地庙里生活好些年头了。” 老夫人的脸紧紧地绷起。 吴刚还骂骂咧咧地道:“你胡说八道。我不认识你。你这个乞丐,竟然造谣惹是非!” “我要叫官府的人抓你!” “你这个狗东西,好的不学,学会了撒谎。自己是乞丐还要拉我下水!” “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狗急跳墙,吴刚慢慢地恢复了本性。 老夫人冷冷地盯着他。 李四也不怕他,终于肯回应他一句:“我是乞丐那你是什么?你平日里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做得多了去了。我至少可没像那样做坏事,凭自己的本事去行讨,你倒好,破烂衣裳放下来打着幌子来骗宜安乡主。幸亏我看到了你,哼!” 李四说得吴刚张口结舌。 旁边的吴大娘道:“你肯定看错了。这是我的养子,一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是你口中的乞丐?” 李四道:“是不是,你可以去土地庙里看看他的睡铺。你是她的干娘,那就奇怪了,你养子以前做乞丐你不管,现在怎么又突然管起来?你们不会是联手在欺骗我的救命恩人吧?” 李四的话唬得吴大娘发了疯一般地喝道:“满嘴胡言乱语!你这个人不要在故意地说谎话了。我的养子我比你清楚,他绝不会和你这种猪狗一样的人认识!” “我猪狗?那你岂不是连猪狗都不如!”李四理直气壮地骂着。 一个泼妇突然遇上了对手,顿时像被捅破的马蜂窝,气得跳脚:“你才连猪都不如,小心遭报应,日后打入十八层地狱!” “你们联手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才会被阎王爷打入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火海,被油炸火烤成熟猪!”李四也毫不犹豫地骂道。 吴大娘气得撒泼起来:“你这个——” “够了!”老夫人大喝一声。 方才热闹的对骂才戛然而止。 吴大娘气糊涂了,依然怒气冲冲,她猛地回头对视上老夫人冷冷的目光,脸上的怒气仍然没有消散。 郭夫人忙道:“吴大娘,不要因为一个乞丐,而失了分寸。毕竟你是有些脸面的老人,老夫人这是为你好,你还不谢谢老夫人。” 吴大娘这才回过神来,忙整顿神色,道:“老夫人恕罚,方才我实在被这个李四气昏了头。” “还知道自己昏了头!”老夫人冷冷地道。 屋子里接着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着老夫人,等候老夫人发落。 吴刚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目光犀利的老夫人,然后脑袋迅速地耷拉下去。 “吴刚,你可知罪?”老夫人淡淡地问。 因为李四不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吴刚仍没有把他当回事,抱着侥幸道:“老夫人,在下不知道何罪之有?” 老夫人冷冷道:“要不要派人去府衙里查一下户口簿?” 吴刚的脸色立马变了。 “老,老夫人。何必这么麻烦?”吴刚吞吐道。 “你自己坦白。”老夫人淡淡道。 吴刚看了一眼旁边瑟缩发抖的吴大娘,这才相信不是儿戏。 他干娘的妹妹先前怎么说的,吴刚记得她站在他面前一副养尊处忧的样子,好像很厉害呢。说什么宜安乡主单纯没见过世面,只要把这个七姑娘哄上手,他就有机会飞黄腾达了!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七姑娘并非一个善茬。 而且这府里的人个个是人精,没有一个好糊弄。 尤其是老夫人,目光里的错综复杂,看着就让人害怕。 吴刚不由得道:“老夫人,我我我,”他舌头也跟着打结。 老夫人仍是淡淡地盯着他。 吴刚咽了口水,又再次看向吴大娘,吴大娘始终垂着头,不敢言语。 “祖母,吴刚不承认,也许真是这个叫李四的看错了人也说不定啊。”朱璧这时替她辩解道。 吴刚心虚地点头,只是不敢言语。 老夫人一记犀利的目光甩在朱璧大方不惭的面庞上。 朱璧失语。 老夫人的目光又转向吴刚。 屋子里陷入死寂。 吴刚满头大汗地以袖子擦着额上的汗水。 郭夫人怕他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忙道:“吴公子别担心,你就实话实说。我们老夫人最慈悲不过的人,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吴公子一边听一边矛盾犹豫地擦汗。 丁夫人接住郭夫人的话道:“我们老夫人也是赏罚分明的人,若是发现说了谎话,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吴公子身子一哆嗦。 荣姑姑看他快吓破胆的样子,就道:“快说吧。再不说天都要黑了。” “在下,”吴刚说着一抬眼,对视上老夫人冷冷的眸子,忙改口道,“小的,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之人,也曾经乞讨过,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小的现在只是一个一心一意想读书求取功名的寒士。” “呵呵,说的比唱的好听!”丁夫人讽刺道,“这么说你就是和李四住土地庙的那个吴刚?” 吴刚呼吸不畅一般,有点晕。 郭夫人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在读书考取功名?” 吴刚忙点头:“是是是。夫人还请您替我说句话。” “就事论事。你也别指望我。我帮你说了反而对你更不好。这一切老夫人自有裁夺,你放心。” 吴刚忙点头:“多谢夫人聊解宽慰。” 说的话还真像回事。 如果真是这样,其实也不算什么,这个社会九儒十丐,读书人和乞丐只差识字那么点区别了。 老夫人眯了眯眸子。 这时李四大声道:“吴刚在说谎!” 所有人的脸色又变了。 一直听着众人说话的朱璺缓缓道:“李四,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李四底气十足地指着缩成一团的吴刚:“七姑娘,你千万别相信他的鬼话,他向来最爱吹牛,说的话也是模仿别人的。什么读书人?他连一个大字都不识,还敢自称是读书人!” 李四的话惊的众人睁大眼睛。 这吴刚原来是个大字不识的乞丐! 吴刚忙道:“李四,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你要害我?” “你说清楚。到底是谁害谁?”李四道,“若不是你在这里坑蒙撞骗,我也不会揭你的老底。老夫人和七姑娘都是好人,请你不要再在这里欺骗大家!” 李四说得有板有眼,吴刚已经泄气了。 他嘴角翕翕合合地盯着他,想要辩驳却没有理。 “来人!”这时老夫人淡淡的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传过来。 李步从角落里悄悄走上前,垂首待命。 老夫人道:“把这个骗子拿去见官。” 老夫人的话音刚落,吴刚的脸色立马变了。 他惊惧地看着两个小厮要拖他下去,吴刚扑通爬倒在地上,又忙从地上爬起来,道:“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这其中有误会,都是这个婢子从中作梗,让我误会了乡主的意思。” 吴刚说着手指向一直下跪不语的湘树。 湘树面无表情地盯着吴刚的指责。 这个时候她也不想再说什么了。 横竖这一命是还给了郭夫人。 老夫人的最后通牒见了效。 老夫人淡淡道:“你是不是李四口中的那个吴刚?” 吴刚再次看了眼吴大娘,这个吴大娘突然间像个哑巴一样,一直没说话。 先保命要紧,吴刚很不情愿地点头:“小的,的确是住在土地庙的吴刚,只因生活穷困潦倒,想找一户好人家的女儿入赘做上门女婿,只是一直苦无机会。因前日听说王府里的七姑娘想招上门女婿,就挺而走险,想蒙混过关。” 老夫人气结:“这话谁说的!” 吴刚望向身旁的吴大娘:“我,我干娘。” “老夫人明鉴。我没有说过这种话!”吴大娘忙叩头道,“他一派胡言,宜安乡主何等尊贵的人,即使将来要选夫婿也是最好的,怎么可能要一个无能的上门女婿?” 吴刚眨眨眼睛不可思议道:“干娘你可别害我啊。这话分明是你说的,你还说王府里对上门女婿的要求不严,因为宜安郡主的清白——” 吴刚猛然惊醒不敢再说下去。 朱璺的眸光眯了眯,她冷冷地看向地上哆嗦的吴大娘。 老夫人不由得怒火中烧:“把吴婆子打死!” “老夫人饶命!”旁边的郭夫人没等人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朝地上一跪,声泪俱下,“吴大娘陪陪了二十多年,功劳苦劳都占了,她也知道宜安是我的女儿,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一定是这个吴刚急于想摆脱自己的罪过,才想嫁祸于吴大娘。您可千万别中了她的计!” 老夫人没有理睬她,只是看着迟迟没有动手的李步:“我的话你也不听了?还不动手!” 李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忙点头,叫了两名婢妇来拖吴大娘。 吴大娘见动真格的,就忙叩头:“老夫人,婢妇冤枉!媳妇冤枉啊!” 老夫人也不想再听她的说辞了。 这个吴婆子三番两次地触犯她的底线,再这么下去,郭夫人就更糊涂了! 郭夫人还在替她求情:“老夫人,吴大娘有冤情。求老夫人给她说话的机会!” “拉下去。”老夫人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等她们再说什么,吴大娘就像被弃的扫把一样拖走了! 郭夫人还在求情时,门外已经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未完待续。) 283 成全 听到这声音,吴刚和湘树都吓得面如土灰。 郭夫人差点昏厥,被朱璧揽在怀里安慰。朱璺一边拍着她母亲的后背一边扭过头朝老夫人道:“祖母,吴大娘是府里的老人了,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还请祖母看在母亲的面上,高抬贵手!” 说着话时,院子里惊叫声已经慢慢地小了。 丁夫人意犹未尽地听着门外痛苦的呻-吟声。 过了一会,李步从门外走进来禀道:“老夫人,人还剩下半口气,小的还讨老夫人示下,要不要继续打下去?” “打死。”老夫人瞪了李步一眼,在桌了拍了两下。 她已经发过话了,李步还来问她! 李步忙应道:“是。” 屋子外面只听到棍仗声,再也没有了痛苦的呻-吟声。 李步返回来禀道:“老夫人,吴婆子已经杖毙。” “啊。”吴刚吓得叫了出来。 荣姑姑面色沉沉。丁夫人面上露出得意一笑,她不由得看向对面坐着的郭夫人母女。 郭夫人惊魂未定,颤抖着手抓住朱璧的手。 她的吴大娘就这么没了? 好像做梦一样,吴大娘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 郭夫人的身子像被掏空一样,泪如雨下,还不敢发出声来。她只好以袖子掩面,拿着绢子轻声地擦着眼泪。 郭夫人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道:“老夫人,吴大娘已经去了,请让我收尸吧。” “不行。她罪大恶极。”老夫人冷然地驳了她的话,“李步,把她的尸身扔到山谷里喂狼!” 郭夫人要昏厥了! 她欲倒时被朱璧连忙从背后托住:“母亲,你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呀。吴大娘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长乐要照顾呀。” 朱璧说着呜咽起来。 这画面看起来颇让人同情。 朱璧的轻狂突然消失不见,让人适应不了。 丁夫人颇为不屑。 先前这对母女的猖狂劲都到哪去了! 荣姑姑到底还是对郭夫人有点情分,就劝道:“嫂子,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荣姑姑说得对。母亲,吴大娘做错了事,老夫人既然要这么罚,一定是有道理的。”朱璧忙道。 郭夫人不敢放声哭,用帕子轻轻揉了揉红肿的眼睛,坐直身子,看向老夫人,道:“这事仅凭这姓吴的一面之词,怎么就定下了吴大娘的罪呢?老夫人,这姓吴的既然身份有疑,他说的话未必能当真。” “不管能不能当真,吴婆子都已经去了。郭夫人现在指责老夫人,未免太可笑了。”丁夫人插话道。 郭夫人面色阴晴不定:“住口!我和老夫人说话有你什么事?” 丁夫人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 吴刚从惊吓中还没有缓过劲来。他眼前一黑,扑通昏在地上。 旁边的人看了不禁蹙眉。老夫人不发话,谁也不敢走至跟前,看她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的目光从昏迷在地上的人身上又转移至老夫人身上。 老夫人淡淡地开口道:“李步,看看这个人怎么回事!” 老夫人的语气很淡。 李步走上前探下身子,伸出摇了摇他,冷冷道:“你没事吧?” 躺在地上的人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李步就掐了他的人中,吴刚又突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我没事,没事。老夫人见谅。方才失态了。” 大家困惑地看着他。 吴刚缓过气来后,所有的人又奇怪看着他。 吴刚认罪道:“老夫人,我一时糊涂,听信了干娘的话,才做了这种不耻之事,看在小人不是故意的份上,还请老夫人原谅小人这次。” 老夫人冷冷地看着他:“汗巾是怎么回事?” 吴刚脸色白了白,他抬头看着面色沉冷的老夫人,然后心惊地咽了口气,丝毫不敢怠慢道:“是小人的干娘拿去了。说有用处。小的没有仔细问。” “这么说是你的干娘交给了湘树婢子?”老夫人望着吴刚,但是说的话却与湘树有关。 湘树不由得抬眸瞄了郭夫人一人,然后深吸口气:“奴婢交给了宜安乡主。” “你亲手交给乡主,乡主收了?” 老夫人语气极为冰冷,都这个时候了,湘树竟然还想栽赃。 朱璺就道:“老夫人,既然汗巾能在湘树的箱笼里发现,相信她还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搜过她的箱笼?” 湘树的脸色微沉。 难道她的箱笼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湘树看向一脸冷漠的宜安乡主,张口结舌。 老夫人身后的陈大娘就自告奋勇道:“婢妇这就去搜搜。” 老夫人点点头。 陈大娘就让结香作陪,去搜东西去了。 这里,老夫人冷冷地看着湘树和吴刚,旁边的乞丐李四道:“老夫人,吴刚和小的一样只是个行乞者,哪里有闲散的银子置备汗巾?老夫人您千万别被他骗了。” 吴刚气结:“我和你有什么仇,你究竟为何要这样处处针对我?” 李四好笑道:“你为何当着我们的面,敢对杜老夫人撒谎?” 吴刚脸红起来。 他心虚地看了眼老夫人,又对着李四道:“你无凭无据,凭什么说我用不了汗巾?” “呵,就你这身几个月不洗一次澡的臭皮囊,会讲究,那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四的话让吴刚又气又羞。 越是辩解,越把自己暴露得难堪。 吴刚气呼呼地哼了他一声。 这时陈大娘从外面走进来。 陈大娘的脸色紧紧地绷起,她冷冷地睨了眼跪在地上的湘树,然后从袖里掏出一封折起来的信。 郭夫人看到那封信,不明所以。 湘树也眯了眯眸子,看着那封信。 她和郭夫人的目光不由得从信上移至朱璺身上。 只见宜安乡主面无表情,淡淡地看向郭夫人。 郭夫人心里一惊。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老夫人接过信展开来看,看了一半,她松了口气,抬起眸子看着湘树,然后把信扔在几上,淡淡道:“你这个婢子嘴巴比石头还硬,事实摆在眼前,还要污蔑姑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湘树面色大惊。不敢言语。 郭夫人脸色也吓得白了,道:“老夫人,上面写了什么?” “你自己看看。”老夫人犀利的目光落在郭夫人身上。 朱璧已经帮忙把信拿过来了。 郭夫人接过信看了片刻后,脸色陡然一变。 “上面写了什么?”荣姑姑问,“嫂嫂你念一念吧。” 郭夫人有点难堪。 她把信给了朱璧:“长乐,你念吧。” 朱璧接过来大声念道:“上次你送的画子,我已经收到。这条汗巾本是我贴身之物,现在托干娘送给你,望你收好。下次若有机会,你可以和干娘一起出府,我在府外等你,湘树。” 朱璧念至这里脸色也变了。 郭夫人气结地瞪着湘树。 想不到这个婢女会背着她和吴刚搞到一块了,眼光怎么这么浅! 荣姑姑忙问:“信上有没有落款人,谁写的?” “是……吴刚。”朱璧懊恼道。 李四听了奇道:“这就怪了。吴刚不是不识字吗,他怎么会写这封信?” 吴刚也忙道:“是啊。老夫人这是污蔑。小的根本没有写信给这个婢子。一定是这个婢子故意使计陷害小的。也有可能是她看上了我,但天地良心,我只看上宜安乡主。” “不识字,你可以找人代写!”丁夫人驳道。 “呵呵,你连一个婢子都不配看上。懂吗?”荣姑姑冷冷道, 吴刚一惊,自悔失言,忙点头道:“夫人说的是。说的是。” 丁夫人鄙夷地呸了一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吴刚此刻只想活命,连连点头哈腰:“夫人们说的是。说的都对。这件事,从头至尾小的也是受害者。请各位夫人放了我这次。” “你坑蒙拐骗是真的,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你?”丁夫人听到一件笑话似的驳道。 “夫人要怎样才放我呢?” 丁夫人望向朱璺:“宜安,你说,这个人要杀还是要剐?” 吴刚吓得一哆嗦,忙给朱璺叩头:“乡主饶命。” 朱璺心不在焉地盯着湘树,心里一直琢磨着湘树的事。 如果湘树只为图财,那么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她怎么会继续拿命来开玩笑? 如果湘树是为郭夫人胁迫,有什么把柄被郭夫人抓着,才能解释得通! 此刻的湘树一直沉默不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朱璺想了想道:“既然你是受人指使,情有可原,我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罚你。” 听了这话,所有的人都大为不解。 老夫人看向宜安:“这个人不罚说不过去。” “老夫人,我要罚湘树。”朱璺道。 湘树抬起头淡淡地看向姑娘。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死去,现在终于到了时候,她反而松了口气。 她的目光对视上朱璺的冷眸。 朱璺望着她,淡淡道:“既然他二人情同意合。老夫人我想成全他们。” “什么?”老夫人先吃惊道。 “宜安,吴刚想害你,你为何替他找个媳妇?”丁夫人不解道。 朱璺淡淡道:“吴刚是什么人什么心思我没有任何的难过。毕竟他根本就是个垃圾。但是湘树好歹骗取过我信任,做出这种让我伤心的事,我不想这么轻易饶了她。死很容易,但是我不想痛快地了结她。” 听了这话,朗月心生恐惧。 老夫人听了若有所思。荣姑姑默默的点头,宜安说的她明白的了。 丁夫人也笑道:“我懂了。宜安,湘树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成了乞丐的婆娘。” 湘树浑身吓得瘫软下来。 她突然哭出声来,央求道:“姑娘,你行个好,给奴婢一个痛快吧。” 朱璺不为所动。 坐在旁边惊魂未定的郭夫人顿了顿神色,朝老夫人道:“老夫人难道赞同宜安这种歹毒的心思?” 朱璧也道:“老夫人,七妹真是心狠手辣,您可千万别被她蒙蔽了。” 老夫人淡淡地看向她们。 没有开口说话。 老夫人不说话,大家就知道老夫人默许了朱璧的做法。 郭夫人脸色沉了沉,她看向龌蹉的吴刚。只见那吴刚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意外的喜色。 郭夫人恨得咬呀切齿。 她的得力助手一个个被拔去了,就像孔雀毛被拔不能开屏一样。 丁夫人绵里藏针地笑道:“恭喜你了。湘树。” 湘树泪流满面,见央求无望,痛苦地看了眼令她作呕的吴刚。 吴刚就像个吸血虫一样,要死死地缠她一世。 她抹干尽泪,绝不能就这么认命。 湘树紧抿着着唇,看向旁边铜鼎炉,闷头就要撞过去。 众人凛然。 幸亏身旁的李步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她的胳膊,湘树才没有得惩。 老夫人怒道:“你想死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湘树又哭又闹,被刺激得好像要失疯了。 “老夫人,湘树要死要活的,看着实在心疼呀,不如就遂她的意,让她做个自我了结。” 郭夫人的话音刚落,就被丁夫人打断:“湘树现在知道生不如死了?她方才可是在逼着七姑娘跳入火坑啊。若不是七姑娘早已察觉了她的不轨之心,现在这境遇岂不是七姑娘要遭受的?” 丁夫人的话令老夫人后背冒着冷汗。 丁夫人说得对,若不是宜安识破这个婢子的坏心,现在要遭受生不如死境遇的就是宜安了。 宜安是沛王府堂堂的乡主,若是真中了那婢子的计,落入一个天底下最受人瞧不起的乞丐手里,不仅对宜安,对她也是致命的打击! 老夫人冷冷地盯着湘树,没有任何同情。 “这是湘树自找的!”荣姑姑评价道。 郭夫人道:“湘树死罪难逃,不如就杖毙吧。” “郭夫人,这婢子做的事,岂是一个死就能了结的,七姑娘,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又何必帮着七姑娘的婢子说话?” 湘树李步叫来的两个小厮,反折住膀子,动弹不得。 她哭哭闹闹地想寻死,可是想死谈何容易! 湘树回头看着冷漠的宜安乡主,又见郭夫人求情无望,心里最后那一点希望也被掐灭了。(未完待续。) 284 吓唬 她哭诉道:“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姑娘已经知错了。” 朱璺冷眼盯着她,没有一丝动容。 丁夫人就在旁边笑道:“你现在知错了?这不是你希望发生在姑娘身上的嘛,现在姑娘只是还给你而已。你这个婢子实在不像话,姑娘好心好意地把你的意中人指给你,你为何还哭哭闹闹的,像什么话?” 湘树难过道:“奴婢错了,奴婢只想一死谢罪,还请姑娘开个口。” “湘树,你真知道错了?”朱璺突然问道。 听到姑娘又和她说话,湘树突然又燃起希望,忙点头道:“奴婢知罪,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只希望姑娘能让奴婢解脱。” 湘树行事一向稳妥,老夫人和各位夫人都看在眼里。 现在湘树的真面目突然被揭发出来,现有几个婢妇犹不相信,湘树会做出出卖姑娘的事。 老夫人蹙眉看着哭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湘树,无动于衷。 湘树她已经完全同意交给宜安处治。 朱璺冷冷地盯着湘树,还没有开口,郭夫人就已经道:“宜安,这个婢子好像与你主仆一场,就算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也不应该公报私仇,把她发配给乞丐啊。” 吴刚的脸色白了白。 他生怕宜安乡主反悔,这时道:“小的人穷志不穷。郭夫人,你这么说就太小瞧我们了。李四你说是不是?” 就在朱璺担心李四被吴刚拉下水时,谁知李四根本就不中他的计,与吴刚撇清关系道:“我和你不一样啊。你脱下这身衣裳这辈子下辈子都是乞丐,我已经能自给自足,有了自己土地的农户了。” 吴刚又恨又羞。 “你还不是宜安乡主收买的,以为替宜安乡主说了两句话,得了银子,就可以出人投地么?笑话!等过了这件事后,宜安乡主又会想着法子让你们做牢!” 李四道:“我的命都是宜安乡主所救,你说这些挑拨离间的话吓唬谁呢。” “你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李四又道,“你那个干娘也不知背后受谁指使,敢和你这样说,你揭发了你干娘,害得她死去,背后的人未必不找你算账。你这条小命只怕有媳妇没有命享受呢。” 想不到这个李四看事情这么清楚。 这大概就是宜安乡主不惩罚他,却独独处罚湘树婢子的真正原因。 吴刚的命都快保不住了,把他送进牢里,只是变相地救了他。 朱璺当然不能送他入牢。而且这个吴刚还有更重要的用途。 吴刚被吓得脸上瞬间失血。 朱璺淡然地望着将死的吴刚。 李四说得没错。 吴大娘背后一定有高人指使,若不然吴大娘怎么突然间出现又给了他一身好衣裳,而且吴大娘一个下人,她怎么敢对付宜安乡主? 李四的话也提醒了旁边的五公主和丁夫人。 老夫人心中有数。 丁夫人道:“这个李四说得极有道理。吴大娘幕后主使又会是谁呢?” 丁夫人说着怀疑的目光落在面色惨白的郭夫人身上。 郭夫人强装镇定。 偏偏朱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不打自招,冲着丁夫人驳道:“丁姨娘,你干嘛看着我母亲,吴大娘虽然是我母亲的婢妇,但是她做出这种事,我母亲并不知道。” “我又没有说是你母亲,长乐,你紧张什么?”丁夫人道,“你母亲又不是金山银山,我望着她作什么。是你自己心虚,不打自招吧。” 朱璧气结:“你胡说什么!” “老夫人,您瞧,丁姨娘处处和我们过不去!”朱璧又拉着老夫人的胳膊争辩道。 老夫人淡淡地睨了面色不善的郭夫人,又冲丁夫人道:“你也少说两句。” 丁夫人忙温顺地道:“是。” 见老夫人仍帮着自己,朱璧挑衅地看了眼丁夫人。 这时老夫人的目光又转至朱璧身上,老夫人看到朱璧得意的神色,心里不悦:“长乐你是小辈,顶撞你姨娘很不该,快朝你姨娘道歉。” 朱璧脸僵住。 “祖母——”她央求道。 老夫人就是想当着人面灭掉朱璧的狐假虎威,冷冷地盯着她。 正在等着她执行命令。 朱璧看了片刻,依然不肯动弹,郭夫人推推朱璧:“长乐,祖母是你好,你快听祖奶奶的。” 朱璧不情不愿地给丁夫人道歉:“长乐一时冲撞了丁姨娘。还望姨娘宽恕。” 丁夫人冷笑一声:“不必了。” 这个插曲一过,老夫人犀利的眸子又落在吴刚身上,她恨不得在这个吴刚的身上挖一个洞。 吴刚扑通叩道:“老夫人救命啊。老夫人救命啊。” 吴刚信了李四的话。 他想到自己命不久矣。 方才听丁夫人说吴大娘是郭夫人的婢妇,那么这件事的幕后人会不会是郭夫人呢? 吴刚悄悄地看了眼面色沉冷的郭夫人。 郭夫人发髻间闪着夺目的光芒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 如果主使真得是郭夫人,那么他方才和盘托出的话,当着郭夫人的面讲出来,郭夫人一定不会轻饶他。 而且这个郭夫人对吴大娘很好,吴大娘死去时郭夫人还掉了几滴泪。 吴刚神色慌张起来。 突然就从云端掉入地狱一样! “老夫人小的知错。乡主,小的知错。还望你们救小的一命。” “老夫人和乡主不追究你的责任,还给了你一门媳妇,已是最大的仁慈,你还指望什么?”荣姑姑喝道。 吴刚听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 他还想求老夫人避免幕后人杀他,太得寸进尺了。 祸是他自己闯的,还得他自己承担。 郭夫人冷睁盯着一味求救的吴刚,心里早已恨得心尖儿疼。 老夫人抿了抿唇,面色变得冷峻。 “你和你干娘联手的的事,我还没有追究呢。”老夫人缓缓地开口,“你这是赖着想让我砍你的头么?” “不不不。老夫人,小的想保命。”吴刚满头大汗道。 “你不仅联手府里婢妇,还暗自勾结宜安乡主的婢子,和府里的一婢一妇联手做榖陷害宜安乡主,本事可真大呢。” 老夫人的反讽让吴刚的表情僵住。 对视上老夫人森严的目光,吴刚吓得身子一哆嗦,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 吴刚求饶的话语已经说不出口了。 老夫人没有杀他,他还指望老夫人能帮着他躲过干娘幕后人的追杀,简直是做梦! 老夫人满脸疲惫,声音也变得有点嘶哑:“李步,把这个人撵出府去。” 老夫人的目光又落在湘树的身上,“对了,把吴刚媳妇也一起撵走!让两个人成双成对吧。” 湘树一听吓得花容失色,“老夫人求求您直接给奴婢一个痛快吧。” 湘树说着话时,已经被两个婢妇拖到外面去了。 她央求的声音也渐行渐远。 吴刚同时也被两上小厮拉着扯着推走了。 等两个最讨厌的下人从眼前消失后,老夫人才松了口气,看向旁边的李四:“今日让你们二位看笑话了。也多亏了你们帮忙指认骗子。” 李四忙道:“能帮得上忙,李四心里特别开心。乡主这样的活菩萨,只有天下大名士明康公子才能配得上。” 李四话不留神,就给宜安乡主指了门亲事。 李四的父亲忙骂道:“混球,你胡说什么。冒犯了乡主,实在罪过。”说着就拍着李四的脑门。 老夫人不甚介意,道:“没事,没事。你们也不是故意的,别放在心上。” 李四父亲担心他儿子又要说什么不得体的话,忙揪着儿子的耳朵,朝老夫人道:“老夫人,各位夫人,乡主,今日叨扰了。小的们告辞。” 老夫人也不挽留,让李步送客,顺便包上十两银子给他们过活。 两个乞丐无论怎么推脱,李步还是坚持塞给了他们。 两个乞丐感动地抹着泪离开。 等人都走了,灵苔院清静后,荣姑姑道:“宜安,抱歉得很,姑姑送你的人没有认清底细,差点就害了你。” 朱璺道:“荣姑姑,这件事和你无关。是湘树自己求死,谁也奈何不了。” 朱璺说着看向郭夫人。 郭夫人紧盯着她不敢言语。 她觉得小庶女的眼神里有着不为人察觉的睿智,好像知道事实的真相。 郭夫人觉得朱璺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个才十五的小庶女,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怎么会每次都躲过一劫?而且提前看出湘树婢子的不轨之心? 湘树到底为何叛变,朱璺打算请教南宫昭。 等人都走净后,灵苔院的上房只剩下五公主和老夫人时,五公主才问道:“母亲,方才是吓唬大嫂吧?” 老夫人半眯着眼想事情,这时缓缓睁眼,嘴角微勾:“何以见得?” 五公主道:“母亲让李步杖毙吴大娘时,李步特意进来又问了一遍,就是不确定母亲是不是真得要这样做。母亲口上说要打死吴大娘,又说喂狼,不让大嫂看吴大娘的尸身,就是不让大嫂察觉母亲的意图。其实母亲在桌了拍了两下,就是告诉李步,这件事不了了之。女儿说得可对?” 五公主太聪明了! 老夫人默然地看着五公主。 “真得被我料中了?”五公主哭笑不得,“那母亲,把吴大娘安排在什么地方?” 老夫人告诫道:“这件事不能让你大嫂知道。她是应该受点教训了。” “既然要教训,就动真格的。搞这样吓唬她,她若是知道了,性子不还是那样嘛,母亲你这又何苦,你对她好,她未必对你好呢。”五公主道。 老夫人呵呵道:“看来你大嫂做人真不怎样,能让唯一的小姑子都恨得牙痒痒。” “我不是恨她。只是觉得她做得有点过分。宜安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女儿,虽然是房姬生的,但是房姬已死,何况她们的恩怨何苦要迁怒到无辜的小辈身上?大嫂心胸太窄了。” 老夫人很看中五公主。 五公主打从出生就很聪明,可惜被太祖爷指婚给了李晏那粉面玉郎。 老夫人原也没打算把这件事隐瞒:“荣儿,宜安比长乐更需要疼爱。你能对宜安好,母亲很欣慰。也希望你大嫂早日想通。” “那吴大娘去哪了?” “我让她去了祖陵看守太祖爷的陵地去了。” 五公主听了这话微愣。 “大嫂这回不知道要哭多少缸眼泪!” 荣椒院里,郭夫人伤心地砸了手中的茶杯。 跟随她二十多年的吴大娘就因为小庶女没了! “母亲息怒。事已至此,我们不能再忍气吞声,一定要小庶女好看!”朱璧也生气道。 郭夫人的眼底划过一丝冷冷的光芒,她怒极反笑:“的确小看了她,她简直是个那个女人派出来的恶鬼,专门来讨债!” 一旁的朱璧静静地听着。 虽然郭夫人没有指出那个女人的名字,但是朱璧已经猜到是房姬。 “母亲,吴大娘已经去了。现在身边得力的婢妇只剩下李大娘,咱们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一听到吴大娘,郭夫人就止不住地流泪:“我知道!” 朱璧被呵斥得一懵。 李大娘忙安慰朱璧:“长乐亭主不要放在心上,你母亲现在心情不好。连婢妇也很难过呢。吴姐和婢妇一同服侍你娘二十多载,实在没想到他最后死得连个全尸也没有。” 李大娘说着说着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郭夫人环顾四周,突然间少了吴大娘,感觉心被掏空一般,她也无声地流泪。 婢女们小心翼翼地收拾碎掉了茶杯。 朱璧觉得没趣,好像自己被排斥在母亲与两位大娘的感情之外。 “都怪婢妇又勾起了夫人的伤心事。”李大娘忙擦干眼泪,“夫人别伤心。人已逝,咱们活着的人还要为自己考量。” 郭夫人接过李大娘递来的帕子,擦干了眼泪,然后才道:“吴大娘落得这个结果,都是那个小贱人捣的鬼!老贱人留下的小贱人怎么不去死!” 郭夫人气结地跌坐在榻,手紧紧地揪住榻子的边沿,手背的青筋直跳。 李大娘忙安慰道:“夫人莫气伤身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小贱人作了这么多忤逆的事,自有上天收拾她。”(未完待续。) 285 追杀 朱璧却想着方才乞丐李四说的话,生怕老夫人成全了小贱人和明康。81 中Δ文网 小贱人若能被一举击中要害,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她乐见其成,从这方面来讲,她和母亲站在同一个阵地上。 郭夫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竭力地抚平内心愤怒与悲伤,“再倒杯茶来!” 李大娘亲自斟茶,递与郭夫人。 郭夫人端起白釉青花茶杯,不疾不徐地呷了口茶,另一只手上握着的杯盖不时地撵着茶叶,杯盖碰在杯子边沿上,出沉闷的响声。 左右的人都鸦雀无声。 朱壁静静地站在旁边等着她母亲开口,她心里像捣药一般七上八下,莫名的紧张。 李大娘也在寻思着怎么样才能替吴大娘报仇。 想不到小贱人这么难对付! 早知道应该掐死她的。 现在真是追悔莫及,只怪当时太在意南宫家族的面子。现在可好,南宫家的老太傅已经失势,仅凭南宫师和南宫昭丙个兄弟,怎么能帮助太后解除软禁? 小贱人实在难对付,就先对付另一个害得吴大娘死去的人吧。 “吴刚那小子今晚等他入了洞房后就解决他!”郭夫人盖上杯盖子,冷冷道。 李大娘忙道:“夫人放心。人手已经安排好了。半夜就动手!” 郭夫人淡淡地点头。 “至于那个小贱人,”郭夫人说到这里咬牙切齿,“一定要她好看。” 朱璧等不及了,怨道:“母亲这话都说了几遍了,可是她却依然活得好好的!” 郭夫人眨眨眼睛:“长乐,你这是怪母亲无能?” “长乐不敢。”朱璧凛然忙道。 此时的郭夫人冷冷地审视着朱璧,那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感。 朱璧吃惊。 郭夫人自己也很吃惊。 为什么她对长乐同情不起来? 若是以前,看到长乐这样,郭夫人一定会把她揽入怀里。 郭夫人面无表情地望向难过的朱璧,在她的眼中,朱璧的反应为什么让她这么反感? 郭夫人面色变得异常难看。 朱璧惊惧地看着郭夫人,母亲的慈祥不见之后,朱璧就变得一脸不知所措。 李大娘道:“夫人,这件事和长乐亭主无关。夫人千万别把气撒在长乐亭主身上。长乐亭主也是恨透了小庶女,从前没少在那庶女面前吃过亏。” 郭夫人听了,久久没有说话。 她最后叹了口气:“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庶女,居然有这样的本事,连连伤到了我的两个婢妇。”郭夫人说着目光又落向唯一还留在身边的李大娘身上。 如今身边的一对婢妇只剩下李大娘。 想到吴大娘,郭夫人心有动容。 “李大娘,你派人盯着李步,看看他把吴大娘的尸骨扔在哪里,若是能找到,就给吴大娘买口好棺材吧。” 李大娘忙道:“夫人放心。吴姐儿与我一起服侍夫人二十多年。婢妇也舍不得她落得这么草草的下场。” 朱璧趁机道:“这都是小庶女害的。这口气不能不出!” 北灵院里。 朱璺正令人把湘树的东西打包好扔到土地庙去。 结香和种碧收拾妥当后,朗月就派了小厮很快地送过去。 小厮回来时把湘树的境遇告诉了朗月,朗月就把事情重述给了朱璺:“没有红纸也没有新衣,去了土地庙后,就有几个叫花子闹着看他们入洞房了。” 结香在一旁拿着鸡毛掸子擦着铜炉上的灰,道:“那也是她自找的。” “湘树这回真成了乞丐婆娘了。”种碧同情道。 朱璺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做得很绝情?” 种碧忙道:“奴婢不敢。” “湘树不值得同情。姑娘给过她好几次机会了。”结香道。 种碧点头赞同:“奴婢也只是觉得和她从小一起认识,确被她骗过去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朱璺听着二人的对话,然后慢悠悠地倒了杯茶,问向朗月:“我托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朗月点头:“姑娘放一百个心。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种碧问道。 朱璺笑而不答。 她闲闲地喝着茶,目光放空。 夜终于来临了。 种碧看了看坐在书案边的朱璺,道:“姑娘早点休息。” “你去睡吧。今晚别等我。我可能睡得迟一些。” 种碧听了自和结香去睡了。 深夜终于听到外间大房上香甜的酣睡声。 “夫人!”荣椒院里,李大娘恭敬地行礼,郭夫人的怒气已经消了许多。 郭夫人淡淡道:“都准备好了吗?” 李大娘道:“十个顶尖的高手,不怕砍不死一个小乞丐。” 一直没有休息的朱璧愣住:“母亲,难道你不是对付小庶女吗?” 郭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朱璧,慢条斯理道:“杀她不能弄脏府里的地。” “那个乞丐还要十个人对付?”朱壁不解,“给他的饭菜投点毒不就行了。” ‘“不,一刀一刀把他劈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这妥当吗?要是被人现怎么办?” “现了也是小乞丐畏罪自杀,他骗了沛王府的宜安乡主,良心深受谴责。”郭夫人说道。 朱璧的脸色微沉,今日被小庶女的城府震了半晌,又听到小庶女和明康之间的事,感觉老夫人一直在哄她,其实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让明康娶小庶女。 郭夫人突然问道:“小庶女身边的朗月在做什么?” “北灵院的人都睡了。”李大娘忙道。 “让她睡几天踏实的觉,再过几天就轮到她了。”郭夫人说着嘴角一抹淡淡的笑意划过。 她走到糊着麻纸的窗棂前,“啪”地折断了那根枯萎的残荷。 子夜,十个黑影犹鬼魅一般慢慢地朝土地庙靠近…… 土地庙里漆黑一片,借着月光,只看到躺在地上的两个身影。 湘树被紧紧地搂着,始终睡不着觉,她泪流满面地看着刚刚捡了有钱人家扔的一壶残酒的吴刚,吴刚身上散着酒臭,虽然因为吴刚喝醉酒从白天就呼呼大睡至深夜,可是难保明天吴刚醒来就会办了她。 湘树的脚上被一个铁链子拴着,钥匙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她哆嗦着,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龌蹉的男人,然后就听到什么动静。 她吓得忙捂住口。 一切都显得太平静了。 可是那轻轻的脚步声,躺在地上的湘树听得很清楚。 要不要喊叫? 横竖一死,喊醒了这个乞丐,日后反而脱不了身,还不如等这个乞丐被砍死后,自己再做个了断。 湘树打定主意后,就捂着口一动不动。 静静地等着那群靠近来的黑衣人。 听着这训练有素的脚步声,湘树赶紧闭上眼睛。 此时,她已经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了。 湘树等了一会,听清有好些人已经亮出了手里的长刀,长刀在映照在土地庙里的月光里下出刺眼的寒光。 那些人走近跟前,掰过来正在呼呼大睡的乞丐,然后就看清了湘树身边躺着的吴刚。 吴刚蓦地被推醒后,睁开惺松的眼睛,酒劲还没过去,就被吓懵住了。 “你们是谁?”吴刚瞳孔惊恐地放大。 气势汹汹的黑衣人根本就没搭理他,扬起的大刀就要朝下劈去! 吴刚吓得哇哇直叫,把湘树抓到面前做挡肉牌。 湘树一惊,然后就被一个重重的力道拎起。 她的身子已经贴到了那黑衣人的刀下,黑衣人见不是自己的目标,劈下来的力道稍稍放松一点,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伤在了湘树的胳膊上。 “啊——”湘树吃痛地叫了声,然后就被方才动手的黑衣推到旁边去。 就在这时铁链响了响,黑衣人才知道她被铁链拴着。 黑衣人只是瞧了一眼,没有理会湘树,直接跨过去,又朝屁滚屁流的吴刚砍去。 吴刚刚爬起来,后背就有一个冰凉的感觉划过,没过几息,撕裂的肉痛袭上来。 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被吓傻了的湘树如梦初醒一般,这些人的目标是吴刚。 “杀了他!”黑衣人中有一个出阴森的声音。 吴刚吓得腿软,没命地往外面跑。 “快救命呀,救命呀!”吴刚边跑边叫。 他刚跟到院子里,想不到院子里的黑衣人更多,自己好像落入事先缝织的鱼网之中,一下子就被包围起来,又像是羊遇上狼一样,瑟瑟逃不出圈子。 黑衣人正举起长刀,在月光下,正要齐齐地劈向吴刚时,四周突然亮起了火把光。 同时从土地庙的前后院子里突然涌入一群手执火把的黑衣人,黑衣人一看到黑衣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敌是友。 吴刚已吓得跌倒在地上,口内直讨饶。 火把光映天。 顷刻就把月光淹没了。 从那群黑衣人身后突然又涌出来二十几个举着明晃晃薄剑的黑衣人朝那群黑衣人劈去,方才被火把光吓一跳的黑衣人这才如梦初醒,齐齐举刀对抗后来居上的黑衣人,那些人打到后来因为衣裳一样,不识对方是不是自己人。 打乱成一锅粥。 后来的黑衣人却凭着袖上系的白色带子一眼识清敌人。 这时,霹雳啪啦的金鸣声就在土地庙的上空久久地回荡着,一阵微风吹过,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最不起眼的吴刚好像被人遗忘了。 他像只老鼠一样悄悄地溜回庙里,想把自己的婆娘带走。 院子里的金鸣声渐渐地成了背景。 吴刚瑟缩着从墙壁的砖缝里找出钥匙,然后沿着墙角一路走进土地庙里,他急促地打开湘树脚上的铁镣。 锁打开后,吴刚又拖又拉着湘树:“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没命了!” “我不要跟你走!我不要走,我要死!”湘树急急地抓着铁镣不愿意离开。 吴刚踹了她一脚:“臭婆娘,老子为了你快没命了,你还敢作!你继续作!看我不打死你!快走!” 他又踹又拽,把她当成提线木偶一样,恨不得拆下来带走。 湘树被打得不轻,一阵阵雨点般的拳头下,她被打得麻木了,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声音:“啊——” 雨点般的拳头终于停下。 湘树回头一瞧,吴刚干瞪着她却说不出话,她心惊胆颤地往后缩,只见吴刚哗地倒地。 她看见了背后正举着血淋淋的剑的朗月。 湘树大吃一惊。“你,你怎么会在这?” 她以为朗月是来索命,不由得往后退去。 朗月紧绷着脸看着她。 没过几息,朗月就取了块帕子把剑上的血迹擦干,这时院里的黑衣人打斗的声音也渐渐停歇下来,传来一阵带着颤抖的声音:“大侠饶命。” 湘树循声望去,看见一群执着火把的黑衣人中间一个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丢了兵器正在求情。 湘树吃惊地望向朗月。 难道朗月是在救她? 她惊恐地望向地面一动不动的吴刚,他终于死了!她不用再做这个乞丐的婆娘。 湘树这时反而松了口气。 “他还有一口气。”朗月好像识破了她的心思。 朗月的话让湘树心里再次咯噔一下,“为什么不杀了他!” 朗月冷哼一声:“他是你丈夫,杀了他,你岂不成了寡妇?” “不,我不要给他当婆娘,求求你,要么杀了他,要么杀了我。” 就在她说话的工夫,从朗月背后走过来一个轻轻的脚步声,朗月退至旁边:“姑娘。” 湘树身子巨震。 七姑娘也来了! 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朱璺已经走至她跟前,院子外面的火把光照进来,朱璺揭下面庞上黑色的巾帕,露出她美丽的面庞,她居高临下地盯着湘树:“是谁指使你的?” 湘树手不由得抖了下。 她张口结舌,不敢言语。 朗月淡淡地望着她:“姑娘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里没有别人,如果失去这个机会,你再无翻身之地,永远要做这个乞丐的婆娘。” “奴婢——”湘树又惊又惧,却不敢说。 朗月又道:“错了这次机会,下次可没有这样的好酒让他睡上一整天。” “原来是姑娘——”湘树吃惊地看着面前审视着她的两个人。 原来是姑娘派人扔的那壶酒。 如果不是那壶酒,被一群乞丐闹着要吴刚和她入洞房,吴刚也不会进行到一半时突然呼呼大睡,并且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 原来是姑娘帮了她!(未完待续。) 286 反应 湘树吃惊地迎视上宜安乡主的目光,咽了口水,依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朱璺没有再逼她,转身就要走。 这时朗月也收剑准备离开。 背后终于传来湘树急不可待的声音:“我说,我说——” 朱璺顿足,转过身:“谁主指的?” “是,郭夫人。” 朱璺早已知道是郭夫人,只是不明白湘树为何对郭夫人死心踏地,不知道她有什么把柄落在郭夫人手里。 想到这里,朱璺问道:“为什么帮她?”这才是她重点要问的话。 湘树吞吞吐吐道:“是,是因为我弟弟。” “你弟弟?”朱璺与朗月面面相觑,“你不是孤儿吗?怎么会有弟弟?” “奴婢很小的时候与弟弟在战乱之中丧失父母,成了孤儿,后来遇上人贩子把奴婢卖给了公主府当侍女,而我弟弟从此下落不明。直到后来一次奴婢陪着公主前来沛王府,发现了郭夫人娘家的小厮里有一个眉眼很像我父亲的,就千方百计打听到,他就是我弟弟。原来我弟弟和奴婢分开后,被郭尚书所救,若没有郭尚书,弟弟早就被狼吃了。奴婢的弟弟欠了郭夫人娘家一命,奴婢一命换一命,只为报答郭家对我弟弟的救命之恩。” 听到这里时,朱璺和朗月终于明白了湘树对郭夫人死心踏地的原因!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湘树。 “你愿意一命换一命答谢她,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去伤害别人?”朱璺淡淡地问。 湘树红了脸,掩面哭泣:“奴婢错了。” 现在说错了又有何用! 朱璺冷冷地看了她片刻,即使她哭得再伤感,她也生不出一丝的同情。 湘树匍匐跪地,央求道:“奴婢知道罪不可赦,只求一死,希望姑娘不要再拿这个乞丐来折磨奴婢了。” “奴婢说的是真的。当日是奴婢没有考虑后果,差点害到姑娘,将心比心,奴婢的确知道错了。” “若有机会,奴婢绝不会再想这种坏主意。姑娘啊,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给奴婢一个痛快吧。” 湘树抱着朱璺的腿。 朱璺踢开她:“早知今日,可必当初!” 湘树擦干泪,瞥了眼地上从昏迷中醒来,挣扎喘气的吴刚,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她恨不得立刻掐死吴刚。 为什么还不死! “姑娘,奴婢真知道错了。”湘树又苦苦哀求。 话音未落,朗月突然把剑扔到她面前:“杀了他。” 湘树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向朱璺,见姑娘没有反应,她这才醒悟,姑娘答应放她一命。 湘树艰难地拾起剑柄,剑锋对准了正在喘气的吴刚的咽喉,闭上眸子,用力往前一刺,感觉好像刺进一个沉闷的东西里。 她麻木地拔出剑,睁开眼时就看见吴刚瞪大眸子盯着她。 她吓得一哆嗦,扔下剑往后面退去。 “吴刚已被郭夫人的刺客所杀,你不用再做这个乞丐的婆娘。”朱璺淡淡地宣布。 湘树心有余悸地看着七姑娘。 “把剑还我。”朗月伸出手,朝胆颤心惊的湘树开口。 湘树深吸一口气,竭力地抚平内心的紧张,然后拾起沾血的剑柄,颤抖地还与她。 次日一早,沛王府的大门口就传来啪啪啪的拍门声。 李大娘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急急地赶回荣椒院。 按照事先的约定,李大娘应该在四更天前赶回来的,可是却在天亮时不分轻重地跑进来。 李大娘弄的动静太大,就引起了李步的注意。 不过因为是嫡夫人身边有头脸的婢妇,李步很识趣没有问她什么就打开门让她进来了。 李大娘走至郭夫人的上房后,深吸一口气,然后敲门进去。 郭夫人正在慢悠悠地对镜梳妆。 春荷拿出了一只托盘,里面放着一排簪子,给郭夫人过目。 郭夫人看了一眼,手指了指其中的一枚珠钗,春荷就放下托盘,将珠钗别在郭夫人的发髻间。郭夫人对着镜子抚了抚发饰,透过镜子看着李大娘:“事情办妥当了吗?” 李大娘惊慌地点点头。 郭夫人心满意足地笑笑,让春荷替她选一个喜庆的衣裳穿着。 “这几日烦心的事一多,连气色也不好了。纬儿的喜日要到,该穿得喜庆点。”郭夫人说着时,春荷已经打开了箱笼,拿出其中一件亮丽的衣裳,问道:“夫人,这件怎样?” “就那件吧。” 郭夫人说着要起身时,却瞥见镜子里迟疑的李大娘,疑道:“还有什么事?” “夫人,只是”李大娘欲言又止,“派去的十个人都死了。” “什么?”郭夫人托在桌角的手微滞。 接着她目露怒意,伸手将梳妆台上的托盘猛地推倒,托盘哗啦啦地跌到地上,里面还剩下的三枚簪子就散落开去。 为什么杀一个小乞丐,这么小的事都办不好? 郭夫人面带愠色地反转过身子,望向李大娘:“怎么回事?” 李大娘扑通跪倒在地:“婢妇在附近等到快四更天时,也没见那些人回来,就悄悄地跑到土地庙去看,想不到土地庙里聚集了好几个乞丐。婢妇走进去看时,就发现地上躺了好些人。而且都,都是我们派去的。那个乞丐死则死了,只是不明白十个身手高强的人怎么也会死。” 郭夫人听到这里脸色已沉了下去。 “会是谁干的?”郭夫人生气地问。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朱璧闯进来,道:“母亲,这一定是那个小庶女干的!” 朱璧的突然闯入,令郭夫人不悦。 她的女儿为何总是这样冒冒失失,一点嫡女的样子都没有! 李大娘这时也附和道:“婢妇也觉得与宜安乡主脱不了关系。” “她哪来的本事!”郭夫人犹不相信一个庶出的姑娘,无背景无能力,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她派出去的十个高手。 就算她身边有个会身手的朗月,让朗月一个人对付十个人,也是寡不敌众! 郭夫人若有所思。 朱璧这时迫不及待地道:“母亲,她身边的朗月不是善茬。朗月既然会身手,就认识一些狐朋狗友,母亲不可小看她。” 朱璧这句话有理。 李大娘忙道:“夫人,忘了上次去水月庵路上的事吗?” 郭夫人微凛。 她当然记得! 朱璺能从一群刺客那里逃脱,说明她背后有人。 李大娘沉了沉心道:“其实婢妇早已有一个怀疑。” “大娘说来听听。”郭夫人忙道。 “夫人觉得,宜安乡主背后的势力,会不会和南宫府的昭将军有关?” 南宫昭? 郭夫人下意识地摇头,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不可能。她不过一个庶出的姑娘,昭将军凭什么帮助她?” “夫人不觉得宜安乡主的美貌是一种祸吗?”李大娘提醒道。 不管她们怎么否认,朱璺容貌过美都是事实。 郭夫人一惊,再次否认:“怎么可能?她可是义女。” “义女到底不是亲生的。夫人怎么能指望她和南宫常山是一样的身份呢。”李大娘再次提醒。 这个想法有点胆大。 上次朱璧就因为提什么蛾黄女英,害得被削了乡主的封号。 “母亲!我倒是赞同李大娘的想法。不管昭叔叔对小庶女出自什么原因,昭叔叔可能就是幕后的主使人。”朱璧也道。 郭夫人却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李大娘只是猜测,长乐,你不要掺和这件事。” “母亲事已至此,想要当面对付小庶女是不可能的。只是制造意外。”朱璧道。 “意外?”郭夫人望着满眼都是仇恨的朱璧,朱璺的面庞上带着因为凶狠而五官扭曲的神色,她望着郭夫人,眼睛眨也没眨一下。 “是啊。意外。天上掉下一块石头都能砸死人,何况我还听说南宫东府的夏表姑不小心误食鳩毒之酒死去呢。”朱璧冷冷道。 郭夫人沉吟半晌,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李大娘道:“夫人,咱们去老夫人那里看看小庶女的反应,再作打算也不迟。” 灵苔院里。 郭夫人走进去时,就看见朱璺坐在旁边陪着老夫人喝早茶。 郭夫人携着朱璧走过去请过安后,默默地坐到一边,侍茗替郭夫人和朱璧倒了两杯茶。 郭夫人看了一眼早茶,茶水里飘着淡淡的奶香味。 她漫不经心地笑道:“老夫人真有想法。茶里放上牛乳后,从色泽和香味上都不一样了。” “这可不是我想的。是丁夫人。” 老夫人的话音刚落,郭夫人抬眸睨了一眼淡笑不语的丁夫人,心里后悔方才说的那番话。 丁夫人并没有邀功,表现得更为谦逊,道:“托老夫人的福,我才能想到这个法子。” 朱璧撇撇嘴:“说得好像只有你想到似的。我早就想到了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做罢了。” “长乐,想是一回事,做出来是另一回事啊。”荣姑姑笑道。 朱璧脸色白了白:“丁姨娘主持府里的中馈,若这么简单的事也办不好,那真说不过去了。过去我母亲主张时也曾经想过好多新鲜的花样,比这个厉害多了。” “长乐别说了。”郭夫人谦逊地等着朱璧说完嗔怪道。 朱璧就道:“老夫人赞扬丁姨娘时,长乐就想起了母亲的好。” 郭夫人心里颇为得意。 朱璧终于说到她的心坎里了。 这才是母女之间的默契啊。 郭夫人眼底划过一丝快意,然后目光就不经意地落在旁边喝茶不语的朱璺身上。 朱璺置身事外,好像对这些谈话没有在意过。 她只是专心地喝茶。 郭夫人想起昨天夜里的事,眸子眯了眯。 荣姑姑换了话题,问向宜安:“昨晚还睡得好吗?” 这正是郭夫人想问的,朱璧也不由得看过去,冷冷地打量着一脸淡然的朱璺。 朱璺这才抬头冲荣姑姑笑道:“宜安睡得很好,一觉醒来就天亮了。” 荣姑姑道:“宜安的睡眠一向很好,连我都佩服。我一夜要醒来好几次。一入冬睡得就不踏实了。” “提起入冬,我想起来了,老夫人打算初几烧地龙?”丁夫人问道。 “这几日天气反常的暖和,往年这时应该开始用了吧?”荣姑姑问。 郭夫人不等丁夫人作答,忙插话道:“是啊。往年我操心府里事时,可从没有这么怠慢过,初一或初七就烧地龙了。” 丁夫人笑道:“那也要看天气啊。往年什么天,今年什么天?这天气反常,和春天一样暖和,若是你怕冷,我可以先叫人把你屋里的地龙点燃。” 到时烤死你! 丁夫人心里骂着。 郭夫人凝眉盯着她,道:“地龙要用时大家一起用,我可不敢先老夫人独享,奇怪你居然还有单独享用地龙的想法。” 二人的话语里夹杂着淡淡的酸味。 眼看着老夫人又快被她们的明争暗斗搞得面色不悦起来,荣姑姑又换了另一个话题:“宜安,你屋里现在少了两个婢女,一个婢妇,姑姑本来是想给你添几个人,但是一想到湘树的事,姑姑就觉得抱歉。所以也不敢私作主张再替你张罗人选了。还是让丁夫人帮衬着较好。” 丁夫人笑道:“这有什么。原本就是我的份内事,五公主放心,我一定帮宜安物色几个忠厚老实的婢子。” 朱璧听了不乐意了:“七妹说到底只是个庶出的,她屋里有两个婢子已经够了。我屋里也才四个呢。” 丁夫人眨眨眼睛瞅着大言不惭的朱璧:“你七妹是乡主,你是什么?” 朱璧被问得气结。 郭夫人驳斥丁夫人道:“长乐说的没错。长乐是王府里最尊贵的嫡长女,宜安只不过是贱妾所生的庶女,凭这一点来说,长乐的份例比宜安多一倍也不为过。” 老夫人不悦道:“宜安是乡主,按照乡主的份例来。” 老夫人一席话就像一巴掌扇在郭夫人的面庞上。 郭夫人保持镇定,面上的肌肉虽然因隐藏的愤怒而隐隐地跳动,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吞下这口恶气,压制住内心的叫嚣,挤笑道:“老夫人,宜安再怎么抬举也只是个庶女,日后给他人作妾的,老夫人你——” 话没有说完,老夫人沉冷地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散发着奶香味的茶水洒了出来。 郭夫人语结。(未完待续。) 287 幕后 丁夫人忙劝慰老夫人:“老祖宗,您不要和那些古板的计较,这年头,谁还在乎庶出嫡出,宜安乡主我看就是嫡出,样样都给老祖宗挣了面子。” 老夫人方才的愠色才渐渐地消退。 郭夫人无心喝茶了,她不服气地看着口吐莲花的丁夫人,又看了一眼面色如常的朱璺。 就在郭夫人视线将要移开时,朱璺突然抬起来幽幽的目光朝她射过来。 郭夫人微怔。 不知为何看到她幽森的眼神,郭夫人胸口好像堵住了。 朱璺看了一眼郭夫人,又朝丁夫人笑道:“有劳丁姨娘了。我屋里锦茜和湘树的缺就等丁姨娘帮着补缺了。另外看院门的婢妇,我想还是自己找,这几日出现的事挺让人糟心的。” “姨娘也是这么认为。”丁夫人说着睨了郭夫人一眼,“我记得从前死了的连香缺还没补吧。再加一个,这回姨娘给你送三个人来。正好是乡主的份例。” 朱璺也没有推辞,笑道:“多谢丁姨娘。” 两个人的话完全没把郭夫人方才的意思考虑进去。 郭夫人心里又气又恨,口上却不敢不说出来。 老夫人点头道:“宜安缺什么短什么,只管跟丁夫人说,只别委屈自己。” 老夫人的话让郭夫人母女更为难堪。 朱璺忙谢道:“多谢祖母。” 朱璺说着目光就落到对面的郭夫人身上。 郭夫人心里塞塞的。 她又想起昨天夜里土地庙的事。 朱璺的神色似乎在告诉她,土地庙里的那十个暗卫是她所杀。 街上的铜锣声震天的响,若隐若无的传到了老夫人耳中。 去大门口围观过的婢子悄声言语,然后大家悄声说话的声音慢慢变大,就传到了老夫人耳中。 老夫人问向从门外进来的侍喜:“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侍喜忙道:“老夫人,昨天来的那个乞丐被杀了。” 老夫人打一惊,“哪一个?” “就是吴大娘的养子。吴刚。今天凌晨时被人发现死在庙里,还有九个刺客也一起死了。不知道是不是自相残杀死的。”侍喜的话令众人凛然。 老夫人蹙眉。 荣姑姑略一思索,“是不是被幕后主使杀了?” “很在可能呀。”丁夫人放下茶杯,目光望向郭夫人,“我早就觉得吴刚命不长了。他可是导致吴大娘被处死的罪愧祸手,试想,与吴大娘感情深厚的人,会轻易地饶恕他吗?” 郭夫人喝茶掩饰自己内心的惊慌。 她面上表现得淡淡的,心里却困惑,怎么是九个? 派出去的刺客不是十个吗? 还有一个到哪去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一个人大惊失色地闯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老夫人站起来,蹙眉道:“什么人在院子里喧哗?” 来人惊慌失色,却是沛王府的管家,他惊惧地道:“门口——门口出事了!” 老夫人和荣姑姑对视一眼。 旁边的郭夫人听了心里一惊,目光不由得望向面色如常的朱璺,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与朱璺有关。 正想着时,老夫人已经快步走出去。 郭夫人忙被朱璧和李大娘搀着跟上去。 大家纷纷跟着老夫人朝大门口走。 朗月悄声问道:“姑娘,我们要不要过去?” 朱璺望着郭夫人惊慌的背影,淡笑:“去,为何不去?这么好的一出戏,错过了多可惜!” 老夫人已经在荣姑姑和丁夫人的搀扶下走到了府门口,却见一群百姓围观在门口,指指点点,大家的面色都很难堪。 老夫人朝丁夫人使个眼色,丁夫人会意,先出了府门,还未说话,就吓了一跳,“啊!这是什么鬼!” 丁夫人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往后面退,惊慌失措中,她不小心没跨过门槛,差点被绊一跤,幸亏后面跟来的琏哥和珠哥发现,忙一边一个人扶住往后倒去的丁夫人。 “怎么了?”荣姑姑好奇地松开老夫人的手,朝门外望去,这一望她也跟着吓得面如土色。 百姓们指指点点,丁夫人和荣姑姑又是这副样子,老夫人不由得心里一沉,叫郭夫人道:“你去看看。” 郭夫人被丁夫人和荣姑姑的反常,搞得一颗心已经悬起。 她提心吊胆地往前走去,刚跨出府门就看见了吴刚的尸体正躺在石狮子底下。 吴刚五官都被划开,眼珠暴突。 样子十分可怕。 郭夫人一阵作呕。 她后背渗出细密的汗水,迅速地退回来,没等她后退一步,老夫人在几个婢子的簇拥下往前走来,郭夫人又不得不被赶到门口。 郭夫人油然而生的恐惧。 吴刚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死在土地庙吗? 围观的百姓,看到沛王府的杜老太妃后,就忙给太妃请安,然后让老太妃过目旁边的一张黑纸白纸。 只见上面写道:“冤有头,债有主,吴刚孤魂来索幕后人。” 郭夫人脸色惨白。 老夫人没有说话,望了望旁边的郭夫人,然后看向李步:“谁扔过来的?” 李步摇头:“方才铜锣声震天,好像就是说土地庙的事。小的没有到门外看,实在没有注意,什么时候扔在这里的。” 老夫人神色绷得紧紧的。 “还不快叫府衙的人过来把人拉走!” 老夫人一声呵斥,李步回过神,命人快去通报官府的人。 惊魂未定的丁夫人面如土色:“老夫人,这乞丐是不是死得冤,要找幕后主使?他躺在这里,是不是在说幕后人是咱们府里的人?” 丁夫人说着目光落在郭夫人身上。 郭夫人心里剧烈地跳动着。 老夫人喝道:“胡说!再有人敢提出置疑,就禁足一月!” 听了这声警告,人人自危,不敢再言语。 这时,人群里就有人道:“老太妃,这件事与你们王府关系甚重,这个小乞丐不死在别人家门口,偏偏死在你们府门前,难道不是昭示着他有冤屈?” “是啊。就从这字条来看,小乞丐是被谋杀的,他的孤魂野鬼要找害她的人索命啊。” “听说昨天小乞丐还去过贵府,难道他冒犯了你们府里的谁?” 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人言可畏,一个人说就算了,如果街上的人都这么说,极有可能会因这件事坏了沛王府的名声。 老夫人朝围观的人,道:“这件事我们府也很冤啊。毕竟这是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一会等府衙的人过来,让官府的人做个结论吧。” 围观的人平日里都敬佩老夫人的为人,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步伐有秩的衙役匆匆朝这边赶来。 “让开!让开!”衙役还没有走近跟前,远远地就冲着那群人喝道。 围观的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 衙役们检查了尸体,然后将所有观察的细节都记录在册,询问围观的人:“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好像就是刚才。” “刚才是什么时候?那时有什么异常?” 围观的人摇头,“就是铜锣响起时发现的。不过那时大家都图热闹,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啊。” 郭夫人面色早已失血的白,她实在无法遏制内心的震惊,吴刚死就死了,为什么死在这里? 郭夫人不由得看向同样面色惨白的李大娘,李大娘朝她摇头。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郭夫人又看向从后面走上前的朱璺,只见小庶女冲她淡然一笑,郭夫人的眸子被刺了下。 是她! 怎么会? 她怎么让人把尸体搬到这里的? 她不过一个小姑娘,不太可能完成这种事。 郭夫人内心像小船在波涛汹涌的浪里上下起伏。 衙役见问不出什么,为首的头领就走到老夫人跟前,轻声问道:“老太妃是何时见到此人在这里?” 老夫人摇摇头:“不知道。你们快把这人抬走。” 衙役忙道:“老太妃放心。我们问清楚了情况自会离开。” 老夫人脸色不悦道:“怎么,你们还有什么没问清楚的?” 衙役道:“这个人是自杀还是他杀,还要等仵作验尸,验完后,我们才能把人抬起。” “看样子是他杀吧。”老夫人淡淡道。 衙役笑道:“老太妃明鉴。不过程序还是要走一遍。人死在沛王府门前,真是一种不幸,若不查清,流言飞起,对王府的名声也不好。” 老夫人没有说话。 衙役的这句话,她赞同。 仵作已经捋起袖子,伸出两指摸了摸死者的咽喉,又依次看了死者的剑伤和刀伤,因为死了好几个时辰,身上的血迹已经凝固,而且身子已经僵硬了。 大家看仵作一点不怕死者惨不忍睹的面容时,都暗自佩服。 和死人打交道,真是不简单。 丁夫人突然道:“小乞丐害死了吴大娘,果然有人要替吴大娘报仇啊。” 为首的衙役听了,心生疑窦:“夫人,请问吴大娘是何人?” “不知道。” 没等丁夫人解释,老夫人已经先开口了。 衙役不满道:“方才我分明听这位夫人提到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和死者的死因有很大的关系。” “你听错了。”老夫人怒道。 她说着目光冷冷地望向丁夫人。 丁夫人心猛地一窒,支吾道:“我是说,说这个乞丐偷了人家的五斤粮米,被杀人灭口了吧。” 看着老夫人犀利的目光,丁夫人背后冒着冷汗。 老夫人为何这么偏心,郭夫人明明做错了!还藏着掖着! “死者吴刚,原是居住在土地庙里的乞丐,因为遇上仇家,身上被卸去了七块肉,分别是嘴巴、胳膊、肚子、大腿和脚。事发的第一地点是土地庙,至于为何出现在这里,还要问问运尸人。”仵作说道。 为首的衙役点,道:“这么说是遇上仇家了。” 衙役说着望向脸色沉冷的杜老太妃,“老太妃当真不愿意提供线索?” “这是什么话,我知道的已经告诉过你,是不是要请王爷亲自过来再说一遍才可?”老夫人生气地道。 衙役忙道:“不敢。不敢。老太妃既已发话,那么这件案子就过去了。” 衙役说着,就朝下面的人命令道:“把人抬走!” 底下的人把尸体裹住就离开了。 为首的衙役这时又转身望向老太妃,想了想,道:“老太妃受惊了。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给老太妃一个交待。” 他说完也大踏步地离开。 郭夫人心里的吃惊,不亚于被人把天灵盖劈了一般。 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小小的朱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难道真如李大娘所言,南宫昭会是她的靠山? 可是南宫昭是自己人,不可能帮着小庶女做这种吓唬人的事吧。 老夫人沉冷地看着衙役远离,围观的百姓散开后,她目光冰凉的瞪向郭夫人。 一直心有余悸的郭夫人苍白的脸又因为心虚红了起来。 老夫人转身离开。 “郭夫人跟我来,其他人退下。”老夫人厉声呵斥,甩开荣姑姑和陈大娘的搀扶,走进灵苔院。 身后跟随而来的人突然听到这话,就忙缩回了脚。 丁夫人拉着朱璺去华椒院里喝茶。 这里陈大娘关起了内室的门,屋子里只剩下郭夫人和老夫人后,老夫人不由分说,上前甩了她一个耳光。 郭夫人顿时泪如雨下,“老夫人,儿媳不孝,只求您别气伤自己的身体。” 老夫人眉头一抬,眼中的寒意冰得郭夫人打了个寒颤,郭夫人不由得后退一步,瑟缩着垂下头,扑通跪下。 老夫人咬牙切齿,低声道:“你干的好事!” “儿媳,没有啊。”郭夫人含糊不清地道。 老夫人冷冷地盯着她一边发红的脸庞,郭夫人不敢摸被打得火辣辣的面庞,老夫人再次沉声问道:“没有什么?” 郭夫人猛地抬起头,想要辩解,只是目光对视上老夫人竖起的眉毛时,脸色一惊,又含糊地道:“那人的死,也许,也许是因为别的仇家呢。” “呵呵,你当我是傻子,吴大娘的死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你还想要死几个人心里才满足?”老夫人的话说得郭夫人阴晴不定。(未完待续。) 288 更像 她扭曲着五官,心虚地道:“小乞丐得罪的人不只儿媳,老夫人怎么敢肯定就是儿媳所为?” “除了你,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了。”老夫人冷哼一声,看着郭夫人死不悔改的样子,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从前你和房姬斗,随你。房姬那个小贱人兴风作浪,勾结奸细,想要出卖我大齐,实在该死,不用你动手,自会有人收拾她,但是她人早已作古,只留下一个女儿,不管怎么说,都是王爷的骨肉,你养她这么大,难道就没有半丝半毫的同情?若不是你执意想要害她,她怎么可能叫你一声娘都懒得叫了?你自己想想,女儿不叫你娘,你好意思吗?” 老夫人的话说得郭夫人脸色红得无以复加。 既然老夫人开诚布公,郭夫人也索性放开胆子,痛哭流涕道:“老夫人,房姬那个小贱人真是一辈子阴魂不散啊。老夫人难道不记得她死前的话,‘她死了,她还有个女儿替她报仇’,这样的女儿我可不敢要,随时要害死自己。” 老夫人气得嘴角抽搐:“你还有理了。就因为她一句吓唬你的话,你就要杀一个无辜的孩子?” 郭夫人脸色一白,“儿媳,儿媳没这么说啊。” “你这么做了!”老夫人直拍得桌子响。 声声惊心。 郭夫人擦着泪,道:“房姬害人不浅,她的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有那样的生母,孩子还不和她一样德性,老夫人为了一个不堪的人生的庶女,就对儿媳和长乐不满,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老夫人额前的青筋突起,郭夫人看了一眼,隐隐地还能看到那筋轻跳着。 郭夫人不由得吃惊。 老夫人轻声道:“你这是要继续斗下去?” 郭夫人语结。 她的天灵盖好像再次被劈了一般,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唇角翕翕合合,从未有过的弱势。 她娘家三世九卿,难道她在老夫人这里都不如房姬所生的庶女吗? 郭夫人不服,很不服气! 老夫人的目光炯炯有神,眼里带着很多的阅厉,紧盯跪在地上的郭夫人。 郭夫人心塞得很,她最后下定决心一般,打定主意,道:“老夫人,您既然也不喜欢房姬那个贱婢,为何对她的孩子这么仁慈?” “我已经说过了,她是王爷的姑娘。”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盯着郭夫人。 郭夫人仍无解。 “可她是房姬那个贱婢所生,老夫人怎么会对她这么好?” 郭夫人越来越觉得老夫人的行为可疑。 老夫人冷冷地盯着她:“是不是我只能对你们好,宜安不配?” “老夫人,儿媳说句实话,她不过是个贱婢所生,确实不配。”郭夫人犟嘴道。 老夫人沉冷地拍了下桌子,“你还要执迷不悟?!” “儿媳只是不明白。”郭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再次开口。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难道非要揭开事实的真相,她才能放弃恩怨? 可是那时,郭夫人能有能接受那个残酷的事实? 老夫人沉沉地看着她。 屋子里陷入短暂的死寂。 郭夫人的眼睛红肿,哭过之后,泪痕犹显,她担心老夫人接下来会发更大的脾气。 不过事实证明她多心了。 老夫人缓缓叹了口气,然后饱经沧桑的眸子就落在她的身上,“你生长乐的那天,可有什么异样?” 郭夫人微愣:“老夫人,您怎么问起这个?” “我只是后悔当日没有亲自去抱嫡孙女,没有看到嫡孙女落地。”老夫人若有所思道,她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郭夫人,“宜安也是那天出生的,两个人同时落地,你为何不能都当成自己的女儿?也许,宜安,比长乐更像你啊。” 郭夫人眨眨眼睛,断然地驳道:“房姬那个贱婢所生的庶女,怎么可能会比长乐更像我?老夫人,不管她叫不叫我一声母亲,她和我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怎么可能像我!” “你这么说,那我倒想问你,长乐像你吗?” 老夫人一席话,说得郭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长乐是我亲生的,当然像我!” 老夫人摇摇头:“这么些年,我冷眼看了,长乐和你一点不像,倒是,宜安和纬儿长得更像,他们才像一对兄妹。你的心被蒙蔽了,才没把宜安当成自己的女儿。” 老夫人责怪的话语,令郭夫人很不舒服。 她生气地道:“老夫人,你用心良苦我知道,说她像我,不就是希望儿媳能善待她,把她当成亲生的女儿吗?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她是房姬那个贱婢所出,若不除去,日后说不定就和房姬一样作妖。” 老夫人的目光微眯。 说了这么多,她还是笨得可以,或许是因为她被仇恨蒙蔽得神智不清,气糊涂了。 老夫人沉着脸没有说话。 再多的生气,郭夫人都不会改掉这个性子。 “老夫人,您心胸宽阔,连房姬的女儿都可以容忍,甚至还要当嫡孙女看待,说实话,儿媳,的确做不到。但是儿媳也知道您的苦心,经过这件事后,儿媳保证不会再找人伤她的性命。” 郭夫人这些意料之外的话,令老夫人有了些安慰。 “你果真能这样,我所做的一切就值得了。”老夫人淡淡地道,“不图你把宜安当成亲生的女儿,但求你给她一条活路。往后她嫁出去,也不过是费一副嫁妆,你放心,宜安的嫁妆不用从你那里出,就从我这里出就行了。” 郭夫人又羞又愧:“老夫人,您说这些话真让儿媳无地自容啊。” “算了。别在我面前假惺惺地掉眼泪,哭这么多泪水,你的眼泪也值不了几个钱。出去吧。” 老夫人的话令郭夫人松了口气,她忙站起身:“儿媳告退。” 郭夫人离开后,老夫人怅然若失地想着一些事情。 陈大娘悄悄走进来道:“老夫人,若是宜安乡主真有什么闪失,那该多后悔啊。婢妇还是那句话,劝你说出来。老夫人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郭夫人就能够接受。” “慢慢地说,不可操之过急。”老夫人若有所思道。 陈大娘无奈地叹口气。 老夫人正回忆着宜安小时候的事。 “宜安,你小时候的性情和现在真的不一样啊。现在给姨娘的感觉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丁夫人和朱璺坐下来喝茶时聊道。 朱璺淡笑:“姨娘过奖了。其实我觉得那时也好,虽然会被责骂,便不至于现在每日提心吊胆地过活,生怕有什么闪失,也许哪一天早上人头就不保了。” 丁夫人知道她指的是郭夫人害她的事。 “你放心,只要姨娘能帮得上的,就一句话。”丁夫人仗义执言。 丁夫人说着又十分殷勤地帮她拿了茶糕,“这是江南的茶糕,南方的特产,谢家人托你四哥送给我做零食吃的,口味竟比中山王府那里的还要好吃,我特意留了一盘给你尝尝,若是好吃的话,我这里还有一大盒呢,你都拿过去,也可以分给你的闺阁好友们尝尝。你和杨家的、袁家的关系不错吧。给她们倒是正好。” 谢家管着几条水道,常出入南方。 朱璺道谢着拿了一块茶糕尝了尝,赞不绝口,给足了丁姨娘的面子。 丁夫人道:“你觉得老夫人会和郭夫人说些什么?” 朱璺吃过茶糕道:“无非是她谨言慎行。不会动真格的。” “宜安你看得可真透彻。我是觉得老夫人有点让人捉摸不透,其实我看出来老夫人是真得对你好,甚至超过了长乐亭主,但是对郭夫人也很好,明知道水火不能相容,老夫人此举到底是何意思?难不成真得指望你们成为一条心的母女?这是不是有点,自欺欺人啦?” 朱璺虽觉惊讶,但是丁夫人的话有理。 她不由得点点头。 丁夫人又道:“郭夫人杀了那个乞丐是人尽皆知的事实,老夫人还不让人说,难道不说,大家就不知道了,谁不知道吴大娘的背后是郭夫人!” “她三番两次地这样害你,想拿你的清白说事,到底是想图什么呢?”丁夫人又纳闷道。 朱璺不由得道:“也许是不希望明二公子提亲吧。” 丁夫人想了想,笑道:“这也说得通。毕竟长乐亭主才是她手心里的宝,她想要长乐亭主得到最好的,也不掂量下她自己那个女儿,俗媚不堪,怎能堪当这个重任啊。” 丁夫人担心朱璺害羞,没有深入讨论这个话题,她话锋一转:“你生母的事我了解一些。” 朱璺心里颇为惊讶。 她其实也想多了解一些房姬的事。 当日房姬带着她逃出府后,过了一段流离失所的日子,直到后来房姬突然被一群不明的人追杀,而她也在混乱之中走失了方向,她的印象仅止于此。 她陷入沉思的神情被丁夫人察觉到。 丁夫人道:“房姬曾经是郭夫人的陪房,不小心怀了王爷的孩子,然后母凭子贵升做姨娘,本来是件好事,可是某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偏偏害得母**阳两隔。” 丁夫人说着这些话时,又仔细观察朱璺的神情,如果她伤心落泪,就打算及时地止住话题。 可是丁夫人并没有看到朱璺那样的表情。 不知为何,听着丁夫人提起房姬,朱璺心里没有动容了。 也许,是因为那时太小,时间隔得太久,不记得没印象了。 丁夫人说的事对她来讲,好像是一个久远的故事,关于别人的。 她有点赧然。感觉自己不孝。 可能是因为她是穿越而来,对朱璺的生母还没有建立起感情。 丁夫人又道:“其实,老夫人也不喜欢房姬。” 这句话令朱璺惊奇。 老夫人若不喜欢房姬,为何喜欢她? 丁夫人的话验证了她内心的困惑,老夫人难道不痛快房姬生的女儿? 真是太奇怪了! 丁夫人也看出她心里纳闷,也纳闷道:“世态炎凉,老夫人这样,其实姨娘瞒佩服的。” 朱璺明白她话里隐晦的意思。 连她自己都觉得好奇。 “宜安,姨娘的话多了,你可别放进心里。这件事说起来和你无关,你长得聪明漂亮,又识大体,是长辈都喜欢你的。当然除了像郭夫人那样的特例除外。” 丁夫人忙又抚慰道。 她以为朱璺多少心里有点难过,绝不会想到朱璺只是满满的困惑。 老夫人到底为何要善待她呢? 不得而知。 这件事也不是她目前要考虑的。眼下她还有件事更重要的事。 她和丁夫人告别后就沿着小径往北灵院走。 路上远远的就遇见了郭夫人正从老夫人的灵苔院出来,朝这边走来。 郭夫人果不其然,只是被老夫人训斥一顿,红肿着眼睛出来了。 真是冤家路窄。 朗月在旁边已经悄声提醒:“姑娘,郭夫人来了。” 朱璺原本不想搭理郭夫人,可是看到灵苔院里有婢女走出来,看向这边时,她少不得脸上强挤出笑,垂首站在一边行了礼。 郭夫人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朱璺眨眨眼睛,不解道:“母亲指的是何事?” “是你把那死乞丐扔到府门这里的吧?别以为母亲不知道,那十个刺客也是你杀的?”虽然不太相信,但是郭夫人还是想套她的话。 朱璺淡笑:“母亲,你觉得像宜安这样没有背景的庶出,能有那么大本事,那宜安岂不是能只手遮天,也不会受到母亲的陷害了?” “你不承认没关系,我一定会找出真相再找你算账!” “母亲买通我的婢子勾结乞丐,想推我入火坑的事,不如一起算算?” 朱璺的话令郭夫人愕然。 郭夫人很快地掩饰住表情的不自然,“你这个女儿真是一点礼数也不懂,不能孝顺母亲就算了,还得了妄想迫害症,想着母亲能迫害你?真是个笑话。你那个婢子是五公主所送,若能买通,她那样爱钱如命的人会宁死不屈?就算要怀疑,你应该怀疑你的荣姑姑。婢子是她所送。”(未完待续。) 289 新娘 郭夫人顺便想挑拨下朱璺和荣姑姑的感情。 朱璺当然不能中她的计,“说得好,湘树宁死不屈,到底母亲是拿了什么要挟她的呢?这件事很值得探究,不会是湘树有什么把柄攥在母亲的手里吧。湘树不是个爱钱如命的人,她被逼成爱钱如命,只是因为别无选择。那么,母亲到底拿捏着她的什么,才能让她连死都不怕?” 郭夫人又惊又笑。 惊的是朱璺准备的判断力,笑的是再怎么说来说去,朱璺也不会知道这其中的原由。 “母亲笑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湘树还活着?她要是有一天跑来指控母亲不是,母亲不担心?” 郭夫人依旧笑道:“我担心什么,她做错了事还敢回来,才令人担心她有命回,没命活着呢。” 朱璺淡笑:“湘树也是害得吴大娘被狼吃掉的原因。母亲杀了吴刚,当然湘树也要跟着陪葬。” 郭夫人不置可否。 老夫人已经原谅了她,她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吴刚只是个如蚂蚁一般的乞丐,杀了他形同碾死一只蚂蚁。 朱璺话锋一转:“大哥的大喜日子快到了。我劝母亲这几日好好安排婚礼一事吧。过了这段日子再折腾也不迟。听说大哥的舅舅也要来给母亲主持公道了。女儿真是怕呢。” 她嬉皮笑脸地说话,哪里有怕的样子! 郭夫人被羞辱得气结,她娘家的哥哥是吏部尚书郭志达,声高威望,竟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说得好像过家家似的,她怎能不气!而且哥哥来是为主持婚礼,哪里是小庶女说的那样! 郭夫人不由得驳道:“长乐的舅舅身高位尊,来主持世子的婚礼,岂是你能说三道四的!” “原来舅舅真得要过来啊。到时多带几个人给母亲撑场面,免得被我们府里的风光比下去了。”朱璺突然间变得这么轻浮,令郭夫人有点困惑。 为什么她这么注意长乐舅舅的事? 婚礼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一大早,朱璺却叹了口气,朗月不解地问:“姑娘叹什么气?” “大公子的婚礼之日该高兴才是啊。被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了,还不知道要添油加醋说什么呢。”朗月又道。 “我想起了杨七姑娘,她会不会恨死我了?”正说着,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看后角门的一个婢子悄悄地走进院子喊着结香姐姐。 结香忙出去见她。那婢子对结香说了几句话。 结香神色一凛,望向那人:“可是真的?” 结香的轻语透过窗棂传进来,朱璺的心紧了紧。 就在她感觉有什么大事发生时,结香匆匆走进来,悄声道:“杨柳的婢子在后街角门,有话要对姑娘说。” 朱璺心半沉。 她隐隐地觉得大事不妙。 后角门边人烟稀少,朱璺悄悄走出去,只见杨柳的婢子晴香搓着手来回踱步。 晴香刚转过身猛地看见朱璺时,眼圈一红,忙扑上前抱着朱璺的双腿跪道:“求郡主救救我家姑娘。” 朱璺凛然,忙问道:“怎么了?” 晴香望望左右,心里十分难过,她被宜安郡主和朗月拉起身,等过路的人离开后,晴香才泪眼婆娑道:“我家姑娘出事了!” 晴香压低声音生怕被外人听到:“今儿早上,奴婢起床替姑娘换新娘装时,姑娘不见了。” 朱璺和朗月都打了一惊。 到底还是跟那个寒士私奔了! 四知堂杨家只有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杨七姑娘哥哥的仕途还靠着她才能再升一级,可是现在杨康的仕途升了,她自己却跑了。 这怎么向大哥交待,怎么对她哥哥交待? 原本她不说,只是希望杨柳嫁过来后会回心转意,可是杨柳却还是在最后一刻毅然地抛下一切。 晴香看着发怔的朱璺,心急如焚,“宜安乡主,求您替奴婢想想法子吧。这件事我们府里的人还不知情,奴婢摸过被窝,被子还是热的应该没走远,可是奴婢只身一人,又不敢惊动府里的人,乡主是为数不多的知情人,还望乡主想想办法。” “袁四姑娘知道吗?”朱璺忙问道。 晴香摇头:“奴婢先想到了乡主,急着过来,还没有来得及去求她帮忙。” “那个寒士叫什么?住在什么地方?” “姑娘称呼他方先生,不知道住的地方,但是奴婢听姑娘说过,在京都大户人家当教书先生。” “哪一家?”朱璺忙问道。 晴香茫然地摇摇头:“姑娘也防着奴婢,没说具体的。” 朱璺犯了难色。 眼看大哥就要去迎亲,若是找不到新娘,大哥知道实情后会忍下这口气吗? 可是杨七姑娘会去哪里呢? 她想了想对晴香道:“你去袁家告诉袁四姑娘,求她表哥帮忙派几个朋友分头去找。告诉袁四,我去白马寺找找。” 晴香忙点头。 二人商议妥当后,分头行动。 朱璺边走边道:“太慢了。咱们雇个马车。” 她们找了附近的客栈雇车后,不断地催促着车夫加快速度。 车厢里。 坐定了的两个人才有了喘气的机会。 “姑娘怎么判断杨七姑娘会在白马寺?”朗月跟在后面不解地问。 朱璺道:“她说她们常常以琴约定,在凌烟阁相见。也许杨七姑娘在那里待着方先生。” 朗月觉得有理。 “照这么说,奴婢也觉得应该就在凌烟阁碰头了。希望能及时赶过去,拦下杨姑娘吧。” 没过半个时辰,马车终于赶到了凌烟阁。 大清早,上香的人不太多。 路上所遇之人寥寥无几。 两个人匆匆赶进去时,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一个人影。 她看着佛堂里刚点燃的两柱香,神色微凛:“人应该没走远。” 说着转身朝门外走去。 刚走出院门,就发现前面不远处的杨七姑娘和一个男子相互携着朝山下走去。 朗月已经叫道:“是杨姑娘!” 杨柳好像听到人在叫她,不由得转过头看过来,一见到朱璺,她吓得面如土色,正想张口说话时,旁边携着她的男子,焦急地催促道:“快跑,快跑,被人发现了!” “方先生——”杨柳的话还没有说完,胳膊就被身边的寒士拉扯着没命地往前奔去。 竟然还跑! “快追上去!” 起初还站在后面的朱璺看到前面的人在跑,也跟着往前追去。 杨柳拼命地跑着,不时吃力地扶了扶肩上掉下的包袱。 旁边的男人一直在没命地拖着她,好像拖着一头牲口一样,完全没有在乎杨柳能不能吃消。 看到杨柳跌跌绊绊地被拖拽着跑,紧追不舍的朱璺不由得心疼。 山上路比较陡,虽然看着人就在跟前,却很难真正地追上去。 杨柳在前面气喘吁吁,脸色都白了。 直到跑至山脚处时,杨柳坚持不住绊了一跤倒在地上,然后连包袱都散开,衣裳首饰不由得散落在地。 朱璺在后面紧紧地追着喊:“杨姐姐,请留步!” 见杨柳跌倒,旁边的方先生起初还试图着把她揪起来,可是杨柳是养在深闺里的弱质女子,哪里经受得了这样的折腾,她有气无力,想使劲爬起来,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那男人回头一瞧,后面的人快追上来了,又见朗月手里拿着一把剑,他吓得扔掉杨柳自己往前没命地逃跑。 杨柳微愣。 她眸里的吃惊迅速地转化成了被欺骗的委屈的泪水,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模糊了视线。 前面的心上人已经渐渐地消失在眼帘。 杨柳抹尽委屈的泪水,然后默默挣扎着爬起来,将包袱拾起。 “杨姐姐。”背后传来朱璺淡淡的声音。 杨柳没有立刻抬头,只是垂着脑袋无声捡着落下的珠钗。 朱璺示意朗月退到一边。 等朗月退开后,朱璺无声地走至杨柳跟前,慢慢地蹲下来,帮她收拾珠钗,然后看了一眼满脸怅然的杨柳,叹道:“对不起,你托付我的事,我忘了和我大哥说。因为,他希望你可以嫁进来。” 杨柳点点头:“你没有错。我马上就回去。” 朱璺将拾起的珠钗放进包袱里,杨柳还看看四周,确定没有落下什么,才把包袱系起来,直起身子,默默地把包袱挎在肩上。 自始至终,她都面无表情,眸子里也没有起过一丝波澜,“宜安,我回去了。” 她的眸光始终没有看向朱璺。 “杨姐姐——”朱璺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 杨柳顿足,身子僵了一会,然后转过身,终于对视上她的目光,凄凉一笑:“你放心。不用你劝,我也会回去的。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正说着话时,不远处传来传来阵阵的脚步声。 大家神色微凛。 杨柳目光所及之处,又眼眶一热。 只见不远处的袁四姑娘领着一群人朝这里走来。 袁四姑娘的身后,是明康和吕安,两个人亲自押卸着方先生朝这边走来。 方先生缩着脑袋,唯唯诺诺地被逼着过来。 “宜安,杨柳,终于找到你们了。” 宜安的目光迅速地从数月不见的明康身上滑过,然后落在中间畏首畏尾的缩头乌龟身上。 “柳儿,你,你快帮我求情,叫他们放了我。”方先生哆嗦着道。 站在两位大名士中间的方先生简直就是一只土鸡。 杨柳定了定神色,望着方先生百感交集。 “这个人是我们过来时迎面碰上的。看样子就是杨七姑娘所提的那个人,我们问他他还不承认,幸亏是晴香提醒了,要不然这人要当着我们眼皮底下溜走。” 就在这时,从后面跟着上山的晴香顾不及劳累,穿过人群,扑通跪在杨柳跟前:“姑娘!可把您找着了。”晴香呜呜咽咽的地哭。 杨柳反而变得坚强了许多。 她安慰晴香别哭,事情已经过去了。 方先生还在叫着:“柳儿,快帮我说句话呀,柳儿,柳儿,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情分么?” “住口!”袁四姑娘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敢称四知堂杨姑娘的芳名!” 吕安就踢了方先生一脚:“还不老实!” 方先生大叫一声。 杨柳面无表情地盯着方先生。 从前在她的眼里,这个寒士就像闪闪发光的宝贝,可是现在,她有点恶心。 为何曾经会看上他,还差点因为他而私奔,抛弃自己拥有的一切! 杨柳的心在滴血,她一句话没说,默默地走到方先生跟前。 “你终于肯帮我说话了。快和几位公子说一声吧。” 杨柳伸出手,就在大家吃惊于杨柳要原谅那个寒士,心快跳出嗓子眼时,杨柳清冷的话语传来:“信物还给我。” 寒士懵住。 杨柳冷冷地盯着他,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情绪。 寒士好像被她反常的反应给怔住了。 他急道:“柳儿你忘了我们曾经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吗?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吗?你忘了你说过不会嫌弃我的?这一切你都忘了吗?” 杨柳懒于同他辩解。 她转过头望向明康:“还请明二公子帮忙搜一搜他的身。我有个玉佩落在他的身上。” 明康点头,轻而易举地从他的腰间找到了一枚玉佩,展示给杨柳看:“是不是这枚?” 杨柳点点头:“多谢各位。” 她拿了玉佩转身就要离开。 朱璺忙道:“我的马车就在附近。我送你回去。” 眼看吉时也快到了。 杨柳默默地点点头,就跟着朱璺要离开。 她走了两步,转身冲袁四姑娘道:“一个寒士怪可怜的,放了吧。” 袁四姑娘没有反驳,吕安松开方先生:“还不快滚!” “柳儿,难道你不和我离开?”方先生还在痴人说梦。 杨柳根本就没有回过头,若无其事地跟着朱璺离开了。 后面跟随而来袁四姑娘道:“宜安,你们快点儿,吉时快到了。” “我知道。”朱璺忙道。 朗月已经叫车夫把马车赶过来。 袁四姑娘忙取出个帕子给杨柳蒙上面庞,防止外人认识她。 后面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明康和吕安骑着马路过这里,明康看着朱璺道:“我们先离开。一会府里见。” 朱璺点点头。(未完待续。) 290 招待 眼看着明康和吕安离开后,袁家的马车也过来了,朱璺先叫杨柳坐进马车里。 袁四姑娘上了自家马车后,道:“后会有期。” 等人都散后,朱璺的马车也朝着杨府疾驰而去。 车厢里死寂。 只听见外面马车的车轮声。 朱璺不时地看向杨柳,杨柳望着那枚玉佩不语。 半晌,杨柳的喃喃自语,打破了车厢里的寂静。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朱璺轻声道:“杨姐姐没有损失什么,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杨柳抬起头:“宜安,多谢你一直以来的苦口婆心劝说。若不是你有心,我现在落得的下场只会更惨。” “你放心吧。这件事,我没有跟大哥提过一个字。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朱璺安慰道。 杨柳心里不安:“可是我毕竟做了对不起世子的事。他会原谅我吗?” 朱璺忙道:“这件事能算什么?你就是太单纯了,才会被人说几句好话哄上手。如果他真得对你做了什么,我一定会杀了他。好在你还没有吃亏,就当遇上个教训吧。这事不用和世子提。原本就不值一提。”朱璺强调道。 杨柳沉默不语。 晴香忙道:“姑娘别怪奴婢多嘴。这件事若不是宜安乡主帮了您,您就要跳入火坑了。奴婢也不忍眼睁睁地看着您跳啊。” 晴香说着眼圈一红,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杨柳略颤抖地道:“我,做错了。” 马车里的人听了,都欣慰地看着杨柳。 “杨姐姐及时回了头,胜过千言万语。”朱璺淡淡道。 当初她怎么苦口婆心地劝,杨柳就是倔,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现在终于自己想通,她的努力没有白废。 杨柳突然一直憋在心里的委屈就化作雨点般的泪水。 “宜安,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为什么我没有信你!都怪我自己笨得可能,被人利用还当成个傻子!若不是你,我就要下地狱了,我要下地狱了!”杨柳起说越激动,她扑进了宜安的怀里哭泣不止。 晴香难过极了,无声抽泣。 朗月静静地看着失控落泪的杨柳,没有任何的情绪。 朱璺揽着杨柳安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就忘了它,再也不用想了。从此你的生活还是一如继往的无忧。” “宜安,我这一切都是你挣来的。都是你帮我的啊。我早就应该知道他门不当户不对,只是图谋荣华富贵的。可是我又没有荣华富贵能让他图,等他了解清楚的那一刻,他还会像刚才那样抛弃我的。是我有眼无珠,为什么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工夫?”杨柳很难过,话话说得急促,呼吸都有点困难。 朱璺忙取了帕子给她:“快擦擦眼泪,一会要做新娘子,眼睛哭肿了多难看呀。” 旁边的晴香听了有理,忙上前接过乡主的的帕子,替自家姑娘擦拭脸上的泪痕。 杨柳及时地止住泪,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地挤出笑容:“宜安,我没事了。哭过了就觉得舒服多了。” 她伸手拍拍自己的脸,露齿一笑。 也只有敢在她面前露齿笑吧,长辈给她的教导是笑不露齿。 马车抵达府邸的时候,隐隐地已传来霹雳啪啦的声响。 车夫好奇道:“奇怪这是哪家在办喜事呢?” 朗月忙付了钱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快走吧。” 马车夫收了银子道谢一声后赶着马车离开。 晴空扶着杨七姑娘往里面走,朱璺也推着她道:“快进去吧。我大哥估计已经来了。” 当下几个人匆匆分开。 朱璺担心事情是否进展得顺利,就在附近的茶馆二楼静等着杨府的迎亲队伍出发。 又过了一柱香的工夫,终于看见凤冠霞帔的杨柳头盖着红色盖头,在晴香和另一个婢子的搀扶下入了喜轿。 迎亲的队伍又在鞭炮声中出发了。 坐在二楼喝茶的看客围观着楼下的热闹,笑道:“这两家真是门当户对,杨家的姑娘多少人家梦寐以求却求不到呢。” “是啊,是啊。沛王府的世子也是前途无量,大有出息,一表人材,多少世家的姑娘想和他家攀亲。” 听着围观人的七嘴八舌,宜安在朗月的陪同下离开了茶馆。 等她们赶回沛王府的后街角门时,结香给她们开了门。 几个人悄悄地往回走,还没走几步路,从山石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是朱璧。 她和两个婢子正在后院里玩闹着。 大喜的日子,竟然跑来这里玩耍。 两个婢子猛地看见宜安乡主后,不由得把手缩后身子后面。 朱璧脸色有点慌,吃惊地问:“你,怎么在这?” 看这副神情,应该是没注意她从后角门进来,朱璧心里暗自松口气,道:“我正要问长乐亭主呢,你们鬼鬼祟祟的在这里找什么?” 正说着,跟随朱璧的两个婢子背后突然传来“咕咕”的低沉叫声。 听起来好像是蛙鸣。 朱璺打量着那两个神色慌张的婢子。 这时朱璧气呼呼地驳道:“谁鬼鬼祟祟的!我看你们才奇怪,大清早的出现在后院,不会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还真被她说中了。 朱璺撇撇嘴,“你继续。我要去前面看新娘了。” “喂,你这个小庶女什么态度。你忘了?新娘来你还不能上台面,要藏在自个的院子里呢。” 经朱璧的提醒,她突然想起在中山王府的事。 北灵院。 结香关起门来才问道:“事情都顺利吗?” “你不问问出了什么事?”朱璺奇道。 结香反笑:“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少一个人知道对姑娘和杨七姑娘都有好处。奴婢只关心事情顺不顺利。” 朱璺淡笑着点头:“一会新娘子就要来了。” “那就好。”结香笑叹,“说起来,杨七姑娘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知书达理,多少人家冲着四知堂的清誉,希望能娶回去做宗妇呢。”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急促的鞭炮声。 “来了!来了!”门外传来种碧惊喜雀跃的声音,“姑娘要不要出门看看?” “现在不行吧。”朱璺略犹豫,“嫂嫂进门,小姑子是不是都要回避一下?” 种碧奇道:“还有这个习俗!” “丁夫人刚刚也托奴婢转告姑娘。”结香笑道,“种碧就盼着新娘,都没留心听丁夫人说的话。” “丁夫人有没有发现我不在?” 结香忙道:“姑娘放心。我说姑娘还没起床不敢吵醒呢。” 正说着门外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的是陈大娘贺喜的声音:“贺喜呀。恭喜姑娘有了一位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嫂嫂。” 朱璺已起身相迎。 “大娘,过来坐下,喝口热茶吧。”结香已经扶她坐下。 陈大娘摆摆手道:“不喝了。老夫人叫婢妇来,带着姑娘婢子们一同前入正德堂,去见见新人。” 陈大娘说着语气一顿,顺便去招呼下来贺喜的贵客。 陈大娘的话让朱璺微愣。 庶女是上不得台面的! 郭夫人母女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又蹦出了脑海。 朱璺忙道:“大娘,这种事不是长乐亭主才可以做的吗?” 陈大娘笑道:“谁说的!宜安乡主尊贵无比,是老夫人的心头肉,长乐亭主可以做,宜安乡主更可以做。” 陈大娘说着已经站起身:“七姑娘,快随我一道前往吧。” 朱璺一头雾水。 虽然姑娘是乡主,可是嫡庶有别的思想在婢子们心中牢牢占据着,她们也不解,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宜安乡主招待客人,那长乐亭主干什么? 南灵院里。 长乐亭主突然听到老夫人要叫小庶女去正德堂招待贵客,张口结舌,半晌反应过来,她砸掉杯子,犹不相信地问向夏桃,道:“是不是真的?” 夏桃面色青白不定,道:“是真的。奴婢路过听灵苔院的婢子说的。特意跑回来告诉您。” 朱璧拧眉:“凭什么!” “亭主,这话要当面和老夫人提呀。”门外突然传来李大娘的声音。 朱璧吃惊地看向外面时,李大娘已经走了进来。 朱璧的脸色难堪。 李大娘见地上砸碎的杯子,道:“夏桃,快把屋子里收拾干净。” “是。”夏桃悄声道。 她说着退出去,并没有收拾。 过了一会一个面熟的婢妇垂着脑袋走进来,默默地收拾着。 只是她伸出的手五指皮肉外翻,长在了一起,李大娘心里暗惊:“这是谁?” 朱璧踢了一脚春桃,“还不抬起头给大娘瞧瞧!” 被踢中胸口的春桃叫了一声,翻倒在地,露出了一张惊慌失色的脸。 李大娘叹道:“可惜了。春桃,想不到是你。你这只手真得废了?” “刚拆线的。可不就是这样了。”朱璧厌恶地盯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春桃。 看着那只形虚设的手,朱璧越看越气,“真是一群,办件事也办不好,反倒让别人害到自己头上了。” 春桃想哭又不敢哭。 李大娘忙道:“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春桃,要怪就怪小庶女身边形影不离的朗月婢子。若不是她从中作梗,春桃也不会落得这副下场。” 朱璧的怒气不由得转到朗月那个婢子身上。她忿忿不平道:“荣姑姑也是的。怎么送那样复杂的人在小庶女身边!真是气死我了。” “亭主,气有何用。现在得想办法重新夺回老夫人的宠爱啊。” 朱璧眨眨眼睛:“大娘有什么办法?” 李大娘忙道:“既然老夫人让她去招待贵客,乡主遂她的意,只怕她有那个机会,没那个能耐。” “大娘的意思是——”朱璧的眸子凛了凛。 李大娘朝她点点头,“哪怕不小心绊一跤,足以让她这辈子被笑话了。庶女上不得台面呀。” 正德堂。 老夫人坐在上首接受了一对新人的跪拜,笑意盈盈地赏了改口费。 然后郭夫人与沛王爷坐到上首,也欣慰地赏了改口费。 就在这个时候朱璺走至堂屋门口。 大家都注意着里面的新人,没有人的目光朝后望去,因此没人注意到她。 她正好听到杨柳称呼郭夫人一声:“母亲。” 郭夫人面上表现出非常得体的笑,不咸不淡地“哎”了一声,然后就从旁边李大娘手中接过红包赏给杨柳。 杨柳又朝着侧坐在旁边的丁夫人喊道:“丁姨娘。” 丁夫人也得体地笑笑,应了一声,给了她一个红包。 等新人拜见之后,丁夫人就从热闹的人群里走出来,来至朱璺跟前道:“七姑娘,你来了。” 朱璺点头:“我听陈大娘说,老夫人叫我来招待贵客。” “是啊。老夫人刚刚已经嘱咐过我了。你跟在我旁边,眼神机灵点,冲着大家多笑笑就可能了。”丁夫人悄声道。 朱璺奇道:“那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丁夫人的眼光在搜寻着谢家的人,不时地飘移着,边找边道,“你还真当以为有什么让你招待的?不就是和大家说几句话,认识一下,吃吃喝喝的事,自有婢子们张罗,要是他们没用,干嘛还用她们?” 说得也是。 朱璺点点头。 老夫人此举只为抬高她的地位。 用心良苦。 丁夫人又道:“哟,谢家的姑娘来了,你去招待她吧。” 朱璺松了口气:“姨娘放心。” 谢云刚走进门,然后院子里站着的袁四姑娘主动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谢云对袁四的印象不差,加上袁四的表哥是明康,天下最有名的大名士,谢云对袁四也跟着抬举起来。 自从刘芳去世后,谢云没有了闺阁好友,身边认识的大部分女子都巴结着朱璧,她又不愿意和朱璧走近,所以身边越来越少朋友了。 袁四是个中立派,既不笼络朱璧,也不冷淡朱璧,只是把朱璧当作认识的人。 谢云走到跟前笑道:“袁四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你刚来吗?方才杨姐姐入门时,好热闹,可惜你不看见。”袁四忙笑道。 谢云道:“来迟了点。婚礼已经结束了吧?新人在哪?” 袁四忍不住一笑:“还能在哪?在洞房呗。”(未完待续。) 291 礼数 谢云想了想正要说话,背后传来了朱璺的轻笑声:“咱们去洞房看看吧。” “我正要找你问问可不可以呢。”袁四姑娘忙道。 朱璺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谢表姐一起吧。” 谢云点点头,正要过去,被丁夫人远远的瞧见了,丁夫人忙朝朱璺招了招手,袁四姑娘眼尖,忙道:“宜安,丁夫人好像叫你过去。” “那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就去听雪阁看看。”朱璺说着叫结香带着二位姑娘前往听雪阁。 她自己先到丁夫人面前来。 “宜安,你得在这院子里多待一会。老夫人的用心你还不了解?”丁夫人欲言又止地笑。 朱璺赧然:“谢姨娘提醒。” 丁夫人笑笑:“瞧,颖川赵府、河内南宫府的人也来了。带她们去小客厅里坐坐。我去叫老夫人过去。” “姨娘放心。” 朱璺说着就朝赵家和南宫家的夫人们走去。 说实话,她最不想见的就是这两位夫人,从前没少狗眼看人低,一副爱理不理小庶女的模样,丁夫人偏偏叫她去招待这两个最不待见的夫人,只是想证明她在沛王府里的地位吧。 好在南宫府羊微喻夫人身后的人让她眼睛一亮。 万万想不到微夫人今日把南宫常山也带来了。 南宫常山站在微夫人身后朝她挤眉弄眼,朱璺忍住笑,先冲着微夫人和赵夫人行了礼,客气道:“老夫人吩咐晚辈接二位夫人前往小客厅一坐。老夫人随后就到。” 羊微喻看了眼客气有礼的朱璺,脸生异样。 旁边的赵夫人眼望向四处:“今儿可真热闹。杜老太妃让七姑娘在这里招呼客人?” 一个小庶女,不可能吧。 赵夫人有点不信她,所以话语带着戏谑。 朱璺点头,毫不含糊道:“是的。还请两位夫人移步去喝早茶。” 羊微喻无法,只好点头。 夫人们跟着前面的小庶女一路来至最雅致的客厅,落坐后,早有婢女端着托盘过来侍茶,也不用她开口,茶点果品样样俱备。 平日她没有注意这些细节,轮到自己招待客人时,才发现真如丁夫人所言,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朱璺安排好后就道:“二位夫人先喝点早茶,我们老夫人一会就到。” 羊微喻有意考考她的谈吐,于是问道:“早上可热闹?” “新人迎进门时很热闹,不过晚辈忙着帮丁夫人招呼客人。没有过多的贪图热闹。” 羊微喻又道:“那你去和我的大娘说,叫她去告诉中山王府里的张刘氏,让张刘氏下午喝完喜酒后,去我马车里拿一样东西。上次去中山王封地喝喜酒时,中山王府觅儿媳妇曾托人告诉我的。” 朱璺一一记在心里。 没等她说话,旁边的赵夫人被绕晕了:“好复杂。” 羊微喻没有接话,闲闲地望向朱璺,看她怎么答。 “微夫人的话恐怕婢子们记不住,才想让晚辈代为传话。不知微夫人的大娘在什么地方?长什么样子?要不要微夫人派个身边的婢子一同前往?” 微夫人放下杯子:“怎么,宜安,你没见过我的婢妇?” 朱璺淡笑:“别人的奴仆宜安还真没放在眼里。” 听了这话,微夫人眸子微眯,犀利的眸光落在朱璺身上,不过转瞬即逝。 宜安看起来平常,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望着她,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话里别的意思,只是在说,她没事看奴仆长什么样子干嘛。 微夫人的神色很难堪。 朱璺见微夫人旁边的婢女,就道:“你家夫人的话可记住了?记不住的话,我复述一遍,你去和微夫人的婢妇说声,让她去找中山王府的觅儿媳妇的婢妇张刘氏,叫张刘氏在喜宴散后,来微夫人的马车取一样觅儿媳妇托付微夫人置办的东西。明白了吗?” 她说得清楚流利,旁边的婢女极为尴尬地看着她,然后又犹豫不定地看看微夫人。 微夫人深吸一口气:“去吧。” 婢女忙应了声“是”,这才离开。 赵夫人赞道:“宜安乡主口齿伶俐,记性过人,我是打心底里喜欢哟,可惜,我那个没福份的二儿子哦。”说着挤眉弄眼。 赵夫人提的是赵会。 朱璺神色微凛:“赵夫人这是什么话?宜安担心站在门外的人不知道赵夫人的身份,会觉得这话有失体面。” 赵夫人微愣。 她原本是想再替她儿子赵会争取下机会,谁想,朱璺非但不搭理,还变相教训她! 是谁给了她这个胆子敢变相地数落自己的不是。 赵夫人从骨子里瞧不起这个小庶女。 她凭什么来说自己呀! 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抬举她一下,就忘了自己庶出的身份! 可是朱璺的话又没有直说她,赵夫人心里咬牙切齿,嘴上却说不出什么。 微夫人道:“宜安,你这些话听着让人不舒服啊。谁教你说的?” 言下之意反讽她没有教养。 朱璺淡淡一笑:“也许是因为夫人们的话让人听着不舒服,宜安听到有样有样,模仿了夫人们说话的语气,还望见谅。” 微夫人气结。 小客厅里只听到轻轻的喝茶声,没有人再说话了。 朱璺又笑道:“夫人若无事,晚辈告退。” 她走了没一步,回过头看向旁边站着的南宫常山,想了想道“常山姑娘要不要和众姑娘一起去新人房里说说话?好像袁府的袁四姑娘、谢府的云姑娘还有李家的十三姑娘都在和杨姐姐说话呢。” 微夫人终于抓住了她的错处,忙道:“还提杨姐姐,是你的大嫂吧。” “大嫂刚进门,正要见各个世家亲戚姑娘,夫人要不要常山也去认认亲?” 南宫常山的生母是她丈夫的前任正室,昌陵候夫人德阳乡主的嫡亲女儿,沛王爷的表妹,世子和宜安乡主的表姑,没有道理不让亲戚姑娘去见个面认个亲。 微夫人心里有点膈应。 她不耐烦地挥手:“常山,快去快回。” “是。” 南宫常山循规蹈矩地应了一声,抑制不住的喜色,跟着朱璺离开。 朱璺拉着她终于逃离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小客厅,然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道:“一会你和袁四姑娘她们随意说话玩耍。放开性子,不要担心你继母问起来。” 常山摇摇头:“那不行吧。我母亲叫我快去快回。” “我去和老夫人说声。到时,派个人跟你继母说声。老夫人发了话,你不能不听对吧?” 常山笑道:“宜安多谢。说实话我也想早点出来和你们说话,站在旁边又累又无聊。” “就猜到你的心思。所以才特意把你叫出来。” 两个人说着,朱璺叫了个婢妇带南宫常山去新人那里。 这里老夫人正要过去,朱璺忙央着老夫人叫常山和姑娘们一处玩会。 老夫人道:“这是什么事。你告诉常山,难得这孩子来一趟王府,只管和姑娘们一起玩,不用担心她母亲那里催她,一会我亲自去说。” 老夫人一下子就猜透了朱璺的心思,朱璺特感动地谢过老夫人。 老夫人已经风轻云淡地往小客厅走去了。 老夫人临走时叫她去和姑娘们玩,不用再在这里像个小大人似的操心大人的事。 朱璺就打算去找新娘。 还没走两步,一个小婢女突然跑过来禀道:“七姑娘,丁夫人让您去正德堂招呼一下。” “哦。”朱璺应了声,那个小婢女就匆匆忙去了。 来至正德堂时,却不见丁夫人的身影,只看见郭夫人正在招呼围坐着的关系要好的夫人。 她迅速地扫视一眼。 好几个没见过。 正在说说笑笑的夫人们猛一回头看见一个姑娘跑进来,都止了话题。 其中一个就问道:“这个标致的姑娘是谁?” “嫂嫂,就是我和你提过的七姑娘。”郭夫人盯了一眼朱璺,皮笑肉不笑地介绍道,“给皇上救过驾的宜安乡主,咱们府里的七姑娘。她生母就是我身边的那个房儿。” 刚才被称为嫂嫂的贵妇人眸子里一道精光射在朱璺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朱璺,好像要把她看穿。 郭夫人回头道:“宜安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招呼各位夫人。” 朱璺没有动弹。 郭夫人吃惊地看着她,眸子眯了眯,难道这庶女连礼数也要丢掉了? 朱璺缓缓道:“母亲向大家介绍了宜安,女儿正等着母亲把各位亲戚长辈介绍一番,要不然宜安怎么知道长辈们的称呼?” 知己知彼,百战不怠。 郭夫人再不愿意介绍,可是礼数还要尽到。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是长乐的嫡亲舅母。” 郭夫人话音刚落,朱璺就笑道:“那也是宜安的舅母。原来是舅母大人。恕宜安怠慢。” 她越是有礼数,郭夫人越生气。 方才她还在跟大嫂说着小庶女怎么怎么不懂礼数,讨人嫌。 郭舅母闻言也不好生气。 她勉强笑道:“宜安这孩子长得真漂亮。脾气也不像人传的那样啊。” 人传的那样? 说得好像人人在背后说她似的! 应该是郭夫人传的那样吧。 朱璺客气有礼道:“宜安惶恐,让舅母误会,今日幸亏见了舅母一面,只希望舅母眼见为实,宜安能在舅母面前有个好印象。” 她说着就走到跟前,端过婢子手中的茶壶,亲自替郭舅母斟茶。 两个刚刚见面的人,能有多大的仇恨? 郭舅母对她的礼数很受用。 朱璺从春荷手中接过热茶正要往郭舅母的茶杯里倒茶,她走得如履薄冰,显得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郭舅母似的。 没有人看到她眼里的余光望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一只不该出现的脚横空出世一般! 朱璺放慢了脚步,看着春荷故意伸出的那只小脚,狠狠地踩了过去。 春荷一愣,不由得叫了出来“哎哟!” 大家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春荷唬得不敢言语, “怎么了?怎么了?”郭舅母问道。 春荷面红耳赤地退到一边,垂首道:“没,没什么。” 朱璺凉了凉面色:“春荷真是胆大包天,敢在舅母跟前大呼小叫,好歹也是嫡母的一等丫头,这样当着夫人们的面叫唤,成何体统。母亲,您说是不是?” 郭夫人窝着一肚子火,化成脸上的言笑晏晏:“宜安,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何必咄咄逼人。” 说得好像她虐待下人似的。 朱璺笑道:“母亲常常教导我们恪守规矩,宜安把母亲的话都牢记于心。” 郭夫人一怔,脸上的笑容变淡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时,朱璺已经端着茶走到了郭舅母跟前,客气道:“舅母,宜安给您奉茶。” 郭舅母杨氏出自弘农大族。 不过她们杨家日渐式微,杨氏当初嫁进来时没有少受她这个小姑子郭夫人的奚落,直到小姑子出嫁后,杨氏的日子才慢慢地好过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杨氏对郭夫人虽然表面上有亲戚的情份在,而且郭夫人又需要她帮忙,杨氏本想顺水推舟帮郭夫人一把,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庶出的外甥女不仅会做人,而且对她也非常客气,她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杨氏要对付对朱璺的心思极淡。 杨氏笑了笑接过她倒的茶喝了一口,没有说什么。 左右的夫人们对这位郭夫人口中“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刮目相看。 郭夫人讪讪地看着这个表现得客气有礼的朱璺,心里恨得牙痒痒,她带着埋怨的目光就落在方才的春荷身上。 春荷怎么回事? 绊她一跤都不会么? 还叫,叫什么? 春荷的脸色早就红了。她忍着痛看向自己的脚,发现白色的袜子上氤氲开了红色的血迹。 难怪这么疼。 春荷奇怪,为什么只是被踩一下,脚背就流血呢。 她下意识地看向宜安乡主的的鞋子。 草青色的织花鞋子,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郭夫人不甘心地找茬道:“宜安快替旁边的几位夫人斟茶呀。” 朱璺转身将茶壶递与春荷:“给各位夫人斟茶。” 想不到她会命令自己的婢女。(未完待续。) 292 婚宴 春荷一愣,接过茶壶,已经感受到郭夫人投过来的犀利的光芒。 32郭夫人耐着性子道:“宜安,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独独只替舅母亲自斟茶,别的夫人你就不亲自倒茶了?” 朱璺淡笑:“宜安初次见舅母理应斟茶,各位夫人有母亲的婢子倒茶才合规矩。毕竟,母亲也教导过,主子和婢子各司其职。主子若把婢子的事做了,那还要婢子做什么呢?” 郭夫人一口气硬生生地被堵回肚里。 想不到这个庶女说得头头是道! 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因为各位夫人在场,郭夫人不好当面斥责。 郭夫人已经看到了她嫂嫂赞许的目光。 “这里没你的事了,快下去吧。”郭夫人咽下一口气后,面色沉冷地道。 “是。” 朱璺眼观鼻鼻观心地离开。 杨氏今日领教了这个庶女的风采,忽觉得小庶女漂亮端庄,比之嫡亲的外甥女长乐亭主有过之无不及。 离开正德堂后,朱璺松了口气,正好丁夫人的婢子琏哥路过。 朱璺上前拉住她问道:“方才你家夫人让我去正德堂了吗?” 琏哥摇头:“没啊。七姑娘原来你在这里,难怪奴婢找不到呢。夫人说您可以去新房陪陪新娘子了。” 朱璺眸子微凛:“你家夫人什么时候说的?” “姑娘招待南宫府的微夫人后,我家夫人就让奴婢来等你出来,跟你说一声,谁知没等到。” 琏哥的话让朱璺想起来,方才她拉着常山走了一处僻静的小路踅回前院的,所以琏哥才没等到她。 “一会我就去。”朱璺淡笑着松开琏哥。 等琏哥走远后,一直陪着姑娘的朗月不由得道:“原来郭夫人故意想害姑娘出丑。” “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朱璺笑了笑,“咱们先去看看新人吧。” 她说着拉起朗月的胳膊离开 听雪阁里的柏玄姑娘正在辅助着杨七姑娘招待各位姑娘。 朱璺还没有走进去,便听见李十三姑娘笑道:“我们都要改口叫杨姐姐杨夫人了。” 杨柳脸一红。 柏玄姑娘笑得意味深长,“夫人,您要不要吃点糕垫垫肚子?” 杨柳冲着柏玄善良一笑:“好。” 她说着接过柏玄递来的糕点,慢条斯理地吃着。 柏玄见了就默默地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跟前,旁边的姑娘见了,都不由得对柏玄姑娘细细打量起来。 柏玄又招呼着众人,俨然成了女主人一般。 杨柳渐渐地被柏玄占了上风,忽觉得风向有点不对劲,就放下那半片没有吃完的糕,和帕子擦了擦嘴角,吩咐柏玄:“你去看看宜安乡主什么时候过来。” 柏玄一愣,放下手中殷勤的茶壶,道了声“是”就退到门外。 恰巧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朱璺。 朱璺一走进来,听雪阁里就热闹起来。 “杨夫人真漂亮。我大哥真有福气啊。”朱璺笑着打着一身红衣的杨柳。 “是啊。是啊。”李十三姑娘笑道,“不过,宜安乡主是不是应该改口称大嫂?” “我是兴奋得忘了。大嫂你终于进门成一家人了。”朱璺说着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说得并非是客套话。 这其中的曲折只有袁四姑娘能懂。 杨柳微红小脸,笑道:“宜安,你快过来坐。” 杨柳说着又亲自倒了杯热茶给她。 柏玄姑娘看着一屋子簇拥着新夫人的姑娘们,抿唇不语。 这里已经没有她的事了。 反正站在这里也碍眼,还不如去别处转转。 正说着长乐亭主朱璧走进来:“大嫂。长乐来给您贺喜了。” 朱璧说着话时已经走进来。 杨柳虽然刚嫁进来,有点对新环境不适应,但还是玲珑剔透。 “长乐快坐过来,你七妹也是刚刚到。” 朱璧睨了朱璺一眼,嘟囔道:“早知道她来,我就不来了。” “大家都盼着长乐亭主来呢。”李十三姑娘忙道。 朱璧很受用。 她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坐在杨柳身边,然后目光就落在对面反应冷淡的谢云身上。 还在为刘芳的事生气! 朱璧也不再理谢云,当她是空气,然后对袁四姑娘道:“你表哥来了没?” 开口就是明康。 袁四好笑道:“来了!在前院的男眷席间。” 朱璧听了心里寻思着什么。 杨柳也倒了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朱璧见也没见地站起来,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着一阵风似的离开。 “奇了怪了,长乐亭主怎么了?”李十三姑娘看着朱璧远去的背影困惑不解。 袁四姑娘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朱璺。 只见朱璺自顾喝茶,始终没有抬头看一眼离去的人。 “杨夫人家世门第人品样样都好。我时常在想,有杨姐姐做沛王府的宗妇,那么妯娌之间相处定会很融洽的。” “我四哥和五哥还未娶亲,谢表姐还有机会。” 朱璺突然就接了她的话。 话一出口,谢云的脸红得无以复加,左右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谢云已禁不住地咳嗽。 “呀,你怎么啦?” 坐在谢云旁边的袁四姑娘忙轻拍她的后背。 谢云放下茶杯,忙道:“没事没事,我只是被宜安乡主的话呛到了。” 李十三姑娘淡笑:“乡主的说得玩笑话,怎能当真?” 谢云的脸色变了变。 朱璺笑道:“我的话虽然是玩笑话,但若是我四哥能有像谢表姐这样的人品性子如同杨姐姐一样的好模样儿进门,丁夫人一定会赞同的。” 李十三姑娘微微蹙眉。 身着霞帔的杨柳垂下去的手握了握旁边朱璺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朱璺果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婢子又跑进来四处探头,因为是大喜的日子,没有人当面呵斥她,朱璺只是问道:“是不是找我?” 那婢子循声看见宜安乡主,忙道:“原来宜安乡主在这里。老夫人让您去见见几位夫人。” 杨柳听了道:“宜安那你快去吧。” 朱璺怀疑是郭夫人故伎重施,没有立刻起身。 更何况那婢子面上神色有异,看起来有点心事。 朱璺深吸口气:“我这就过去。” 那婢子听了松了口气似的。 一路跟着那个婢子往沛王府的后院走去,朱璺与朗月互视一回,都感觉到不对劲。 等她们路过千雪堂时,朱璺的脚步顿住,冲着前面的婢子问道:“恐怕不是老夫人的命令吧?” 那婢子猛地一滞。 然后从梨林里突然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宜安,是我。” 昭叔叔! 朱璺一愣,走上前:“昭叔叔是你叫我。我还以为又是——” “又是你母亲和你开玩笑是不是?”南宫昭接了她的话。 “昭叔叔,你恐怕误会了,我母亲针对我的事情不是玩笑。是想置我死地。” 南宫昭仍然对郭夫人要陷害她的事表现得漫不经心,好像不算什么大事似的,“那你祖母知道后怎么说?” “老夫人只是希望她能良心发现。” 南宫昭不确定地问:“没有和你说别的事吗?” “说什么事?” 看着南宫昭欲言又止的样子,感觉还有什么大事似的。 南宫昭闻言叹了口气:“我随口问问。上次你送来的那个婢子,我已经安排到妥善的地方,还有他那个弟弟,的确在郭尚书手下当差。” “那湘树说的是真的。昭叔叔能不能帮她?” “宜安,你饶了她一条命已是莫大的仁慈,怎么还愿意成全她呢?” “昭叔叔。她是受我嫡母胁迫。” 南宫昭看着她,笑叹:“你想怎么成全?” “让她们姐弟远走高飞。还有那个活着的刺客,让他今日来府里一趟。” “这对你嫡母会不会,太残忍?” 南宫昭破天荒地替郭夫人求情,让朱璺难堪,她神色微凛:“昭叔叔,如果你不想帮我就明说。我和我嫡母誓不两立,这也是你在水月庵里教导我的,绝不能给敌人留下喘息的机会。” 南宫昭微愣。 他说过吗? 那时他又不知道郭夫人和朱璺之间的关系!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南宫昭看着她心意已决的样子,就道:“那好吧。随宜安的心意。到时别怨我。” “昭叔叔帮我,我怎么会怨恨昭叔叔?” “宜安,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空多陪陪你祖母,她老人家应该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南宫昭说着就拍拍她的肩,“我去前院了。有事让朗月传话给我。” “好。” 看着南宫昭离去的背影,朱璺不由得问道:“朗月,你说你的主公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朗月尴尬不已,忙否认道:“昭将军已经不是奴婢的主公。姑娘才是奴婢的主人。” 朱璺不屑的目光迅速地飞到她身上,“废话少说。这么多年的栽培,能轻而易举地舍弃你么?” “咳。凡事都瞒不过姑娘的眼睛。”朗月尴尬道,“奴婢觉得好像有事。但是昭将军不说,咱们也不敢当面问啊。何况不会问出什么。” 会是什么事呢? 朱璺想了想,心里又琢磨了南宫昭的话,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些有意义的事。 朗月一直在旁边观察着朱璺的神色。 见朱璺还在想着,而且想得两眼冒星,就不忍心地劝道:“奴婢觉得可能是希望不要和姑娘的嫡母当面发生冲突吧。” 正说着,前面的院子里一片嘈杂。 该来的终于来了。 “柱子到哪去了?柱子呢?快派人去找!”前院里响起了郭尚书冰冷的声音。 这时人群里有人不解道:“郭大人说的是人还是东西?” “当然是人,一个下人。” 李管家听了,忙道:“舅老爷放心。小人一定帮您找到。舅老爷派一个认识柱子的人和小人一起去找就行了。” 郭志达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他忙对身边的亲信小杜子道:“去把这件事告诉我妹妹。” 小杜子忙应了声“是”,迅速跟去找郭夫人的婢妇李大娘。 柱子虽然只是个下人,可是在郭夫人那里大有用处。 这件事必须先让郭夫人了解。 正德堂 郭夫人正同众夫人们说话。李大娘在门口鬼鬼祟祟地探头,郭夫人正言笑着,始终没有看见她,旁边的春荷忍着脚痛,悄悄地退出去。 李大娘忙道:“和夫人说声。舅老爷说那个柱子不见了。” 春荷点点头。 她转身走进去,附在郭夫人耳边悄悄说了,郭夫人神色一凛。 她站起身笑道:“我出去一趟。你们随意。”说着转身让春荷好好招待各位夫人。 郭夫人走到院里,李大娘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正要开口说话,郭夫人一扬手,示意她暂时别说。 李大娘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大娘跟随着郭夫人一路回到荣椒院里,郭夫人才问道:“什么事?” 李大娘舔了舔干燥的舌,站在旁边垂首禀道:“舅老爷说,那个柱子不见了。” “哪个柱子?”郭夫人没有想起来是谁。 李大娘忙提醒道:“就是湘树婢子的胞弟。” “他——”郭夫人神色凛然地从椅上站起,“怎么会!” 见郭夫人犹是不信,李大娘忙至跟前,道:“舅老爷身边的小杜子亲口说的。小杜子特意过来告诉一声,夫人注意下府里的出口,没准那个柱子想趁机逃走。” 李大娘忙又道:“毕竟湘树那个婢子已经逃走了。她的胞弟极有可能受湘树蛊惑,趁机离开。” 郭夫人思忖着。 李大娘在旁边又道:“夫人,要不要派人去找?” “找!当然要找!”郭夫人道,“多叫几个婢妇看守住后面的角门,顺便查一查各个院落附近。我就不相信,那个狗东西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李大娘道:“夫人觉得此事会不会与那个小庶女有关?” “有关又能怎样,现在无凭无据,也抓不住小庶女的把柄。”郭夫人自嘲道,“今日纬儿大婚,不要节外生枝。” 李大娘忙道:“夫人说得是。等婚礼过后再一样一样算也不迟。” 郭夫人很赞同他的话。 她沉吟一会,道:“这件事先压着,派人慢慢地找,不要让别人知道。若有人问,就说我的鸳鸯猫儿不见了。” “是。”李大娘应命。(未完待续。) 293 找人 王府下人,只要是郭夫人能调动的都开始谨慎地观察着身边的可疑人。33 郭夫人的私心,除了几个眼前人,没有人知道。 那个下人与郭夫人的关系也没有人敢问什么,不过大家都愿意当着郭尚书的面,为郭尚书的胞妹尽心尽力。 虽然在找,但大家都保持沉默,互相不理睬,面对邀功,人人都想占得先机,这也造成了人心不齐,发生事情越办越砸的可能。 表面上,下人们还在为前院的男眷,正德堂的女眷忙前忙后,可是下人们都有点心不在焉,慢慢地就被丁夫人看出了苗头。 郭夫人的婢子冬荷端着盘子环顾左右,竟然眼睛也不望望前面,就撞在了丁夫人身上。 虽然没有弄脏衣裳,可是大喜的日子若这么毛手毛脚地出现在众夫人面前,岂不是砸她的场。 等丁夫人定睛一看那人,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冷嘲热讽:“哟,我道是谁故意出错呢?原来是你,你这个婢子真够笨啊,你们夫人让你砸场,你就算想砸场也不该冲撞到我的身上,这岂不是自投罗网,不打自招?” 冬荷一口气没有喘出来,忙道:“夫人误会了,没事的事。我们夫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个想法,今日是世子的婚礼,我们夫人比谁都希望婚礼能顺利进展。” “呵,那照你的意思,不是世子的婚礼,你们夫人就不想让婚礼顺利进展了?”丁夫人反问道。 冬荷吓得一哆嗦,忙否认道:“不是这样的,奴婢的意思是夫人没有想过砸场。” 丁夫人一定要闹一闹,不能让郭夫人称心如意。 现在不闹,难道等到郭夫人闹接下来朱纪的婚礼? 丁夫人呵呵道:“你这个婢子谎话成篇。你们夫人若没有这个心思,你又不瞎,看见我走过来,为何往我身上撞?” 冬荷忙道:“奴婢的确不是故意的,奴婢真没看见。还望夫人见谅。” 冬荷心里一阵苦涩。 谁人不能撞偏偏撞上了枪口。 冬荷的头垂得很低,眼睛瞄着丁夫人的绣花鞋。 丁夫人仍然不想放过她,偏偏不疾不徐地故意刁难她。 丁夫人问道:“你鬼鬼祟祟的在看什么?” “奴婢没啊,没看什么。”冬荷心里忐忑,“我们夫人的猫不见了。我正想看看会不会在附近呢。” 她怕问得越多答得越多,话就会出错。 丁夫人还是不松口让她离开,冬荷就鼓足勇气道:“丁夫人若没事的话,奴婢就离开了。” “一句实话都不说就想离开,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丁夫人突如其来的话令冬荷心里一惊。 旁边的白大娘极有眼色,就冲着冬荷软硬嫌施道:“你说出来,没准我们夫人知道,会告诉你呢。” 冬荷想了想,也是,丁夫人又不知道郭尚书的下人和湘树是什么关系,告诉她又何妨,没准丁夫人真得瞧见了呢。 冬荷这时松了口,道:“是这样的,舅老爷有一个下人迷路了,我们夫人听说了这件事,就发动奴婢们一起帮舅老爷找一找。” “是个什么样的下人?” 冬荷没见过那人,只是听郭尚书的亲信小杜子说那人穿着青衣。 冬荷如实道:“奴婢也没见过。不过舅老爷是担心他走迷了路,所以让奴婢们去找一找。” “那你快找,今日鱼龙混杂,难免不会有人冒充进来偷东西。” 冬荷应道:“奴婢告退。” 冬荷正要走时,丁夫人突然又叫住她。 冬荷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就在她以为丁夫人又要刁难她时,谁知丁夫人接下来的话语给了她一个惊喜:“方才我看见一个穿青衣裳的小厮在北灵院附近转悠了很久,会不会是他?那下人,看衣裳不是我们王府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冬荷欣然地点头:“应该就是他。多谢丁夫人提供线索。” 丁夫人淡笑:“不用谢我,我只也是随口说说罢了。方才还在,也不知现在还在不在了。” 丁夫人说着就笑着在婢妇丫头们的簇拥下离开。 冬荷想了想,现在正是建功的好机会。 她看向四周,确定无人后,索性把托盘放在廊檐下的美人凳上,径自前往北灵院。 丁夫人说得应该就是那个柱子。 柱子和湘树是姐弟,那么好不容易来一趟,柱子肯定希望能同他的姐姐见一面。 冬荷想着就已经来到了北灵院。 只见大树下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鬼鬼祟祟,伸长了脖子望向北灵院紧闭的院门。 冬荷想了想走至跟前。 那个小厮耳朵很尖,没等冬荷走近,就已经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 冬荷打量了眼前的下人。 青衣,身材不瘦不胖,不高不矮,看起来挺像回事。 不急,等她问清楚,再做决定也不迟。 她顿顿嗓子问道:“你这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 青衣男子怔了下,也从头到脚打量了冬荷的装扮,知道她是沛王府的人。 就扯了扯嗓子道:“你是不是沛王府的人?” “是啊。” 冬荷看着他心慌的样子,有几分信了。 “小人能不能托姐姐一件事。” 听到青衣男子说这话,冬荷心里的把握又增添几分。 青衣男子道:“姐姐,能不能帮我叫一下湘树婢子?” 冬荷心里确定无疑。 她忙笑道:“你是找湘树的,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呢?” 那青衣男子防备地看着冬荷,没有回答她的话。 好像这个奴婢有点多管闲事,能帮就帮,不能帮就算了。 为什么要问他的私事。 冬荷见他不肯说,就确定是柱子,忙顿了神色道:“你随我来一趟。” “去哪儿?”那青衣男子困惑地问。 冬荷微微地笑:“你不是要见湘树婢子吗?我带你去找她的主子。” “宜安乡主?”那青衣男子很快就念出了一个人名。 眼看功劳要自己独占了,冬荷忍不住嘴角的笑意,点点头:“是啊。湘树婢子在宜安乡主那里呢。” 青衣男子听了,恍悟道:“难怪我没看见姐姐。原来在乡主哪里。” 他说话好像自悔失言,吃惊地睁大眸子,生怕对面的婢子会惊讶。 可是他多虑了。 冬荷根本没有把这话当回事。 她呵呵地望着青衣男子:“快来吧。” 听说柱子找到了,郭夫人心里一阵欢喜。 又听说还是她自己的婢子冬荷找到的,郭夫人打从心底觉得自己的婢子有用。 “夫人,奴婢已经给您把人带过来了。” 正德堂外传来冬荷的声音。 因为自己的功劳,所以她并不忌讳有闲杂人在场。 郭夫人只要过了目就可。 冬荷就是要趁着人多,把自己的功劳广而告之。 郭夫人笑容满面地循声望去,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冬荷依然笑道:“夫人,您看是不是叫他现在下去呢?” 冬荷说着话时有点奇怪。 为什么舅夫人看见自己家的下人,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瞄了一眼,然后又继续同旁边的夫人说话呢? 冬荷不解。 主子把奴才不放在眼里,抑或一年到头只见过一面,不认识面貌的也有。 冬荷很快就没再想这件事。 但是她很快发觉郭夫人身边的李大娘脸色的不妥。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郭夫人面色难堪地盯着她时,冬荷心中隐隐生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不过冬荷敢肯定这个人是柱子。 他说了湘树是他的姐姐。 自然就是柱子了。 现在是她建了功,也许是因为这个,李大娘才有种嫉妒恨吧。 郭夫人迅速地看了底下那两人,掩饰住内心的震惊,忙道:“快退下吧。” 一句“冬荷你真能干”也没讲。 冬荷不甘心,没有立刻退下去,又道:“这个人是奴婢找到的。” 郭夫人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又含糊地应了声:“嗯,你先带着他下去。” 没有事先想象中的夸赞与奖赏之语。 冬荷悄悄地抬眸看了一眼郭夫人,心里困惑不解。 难道郭夫人想装蒜,不想给赏赐了? 见她还没有走,旁边的李大娘已经走过去,拉起她,轻声道:“夫人让你下去,你耳朵聋了?” 冬荷这才不服气地起身要走。 就在这时,跟随而来的青衣男子定睛看着李大娘,不禁发出感叹:“咦,你不是——” “住口!”李大娘沉声喝道。 她的声音过大,一下子就把方才席间言笑晏晏的夫人们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其中就有夫人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个下人是谁?” 舅夫人杨氏不由得看向郭夫人,试图从她的脸上找答案。 郭夫人脸色僵了僵。 她阴晴不定地紧盯着冬荷。 正德堂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解地看向那对面的冬荷和青衣男子。 那男子被打断话后,到嘴边的话不吐不快,等李大娘瞪完后,他才呵呵道:“为了你那五百两银子。兄弟们折了九条人命,终于看到你了。这笔买卖不划算,你要不添银子,我就向官府把事情抖落出来。原来你是沛王府的人!” 所有人的都惊愕不已。 九条人命? 在座的夫人们不解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在郭夫人身上。 什么事出了九条人命,这男子还说有什么五百两银子,难道是杀人越货的生意? 因为李大娘不准说,那男子说一半留一半,让人猜不透。 所以夫人们就想得更复杂,大家都猜测着郭夫人有涉黑的背景。 或许黑白两道通吃。 想到这里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眼看自己被越描越黑,郭夫人气结盯着冬荷,都是冬荷干的好事! 可是这个刺客怎么混进来的? 李大娘已经推着那青衣男子,嘴里骂道:“还不快滚,难道等着官府的人过来抓你?” 那青衣男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谁给他的胆子! “你去找啊。咱们同坐一条船,就算落水我也不怕湿鞋的,你有本事雇凶买命没本事承认!你的目的是得逞了,可是兄弟们死了九个人,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坚决不走。” 那人耍着无赖的嘴脸。 看来不给钱消灾不会走人! 若是放在平常,把他打死都有可能,可是今日是世子的婚礼,说死啊死啊的,多不吉利。 所有人看着他一副心安理得说死人的事,心生异样。 冬荷这时已吓得面如土色,她转过身瞪着那人的嘴脸:“你不是说湘树是你的姐姐么?” 青衣男子否认:“谁说的!那湘树不是死掉的乞丐婆娘吗,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姐姐!” 他言语里对湘树不尽的讽刺。 湘树上了当! 她不由得看上眼郭夫人,郭夫人的目光恨不得吃了她。 冬荷吓得哆嗦,忙自我辩解道:“夫人,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不知道” 没等湘树的话说完,郭夫人沉声打断她:“还不快带这个满嘴疯言疯语的人离开!” 冬荷回过神忙点头哈腰着扯着那男子的胳膊往外面的拖。 她哪里是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对手。 那男子甩开她,就像甩开水滴似的,冬荷吃痛地撞在旁边的木门上,撞得木门咯吱一响。 郭夫人睁大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盯着这个男子。 当着她的面反抗,反了天了。 郭夫人忍无可忍,突然从椅子上弹起身,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冲外面的家丁喝道:“来人!快来人!” 等家丁们跑进来时,郭夫人怒气冲冲地指着这个男子:“她他拖下去!关进柴房。” “你又是谁?这么凶干什么?”那男子强挣扎着,但是一个人敌不过三个人的力气,很快他就开始被拖得离门口只剩一步之遥了。 男子气急败坏道:“各位夫人评评理。我虽然做的是收钱杀人的生意,可是信誉是响当当的,就是这个老妇人,花了五百两买土地庙的乞丐性命,谁知后来我们的人遇上了乞丐的势力,被杀得只剩下我一人,这个老妇人事先并没有告诉过我们土地庙有埋伏,害得我的兄弟惨死,五百两还不够棺材钱。夫人们说,我要不要讨回公道!” 在座的夫人吓得面如土色。 哪里还管什么评理!(未完待续。) 294 买凶 其中一个惊得尖叫:“啊!刺客!” 然后别的夫人也立马知道了33眼前青衣男子的身份,人人自危。 郭夫人怎么会和这种人打交道! 郭夫人脸生异样,心情沉重地盯着那个青衣男子。 李大娘十分担忧,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这个刺客能穿着青衣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事先已有人设了圈套,等着她们往里面跳! 那青衣人忙安抚各位夫人道:“小人因为这件事倍受打击,已经金盆洗手,可是小人的兄弟们死了连个棺材都没有,这老妇人做得太绝了。小的办完事去找她时,发现她已经跑了。想不到老天长眼,让小的在这里碰到老妇人!” 李大娘脸色极为难看。 郭夫人气得要吐血。 今日是朱纬的大喜之日,碰上仇家真是大不吉利,而且这人开口闭口死人、棺材,郭夫纵使想给他钱打发他走,这时也不能够了。 她看着李大娘。 李大娘就让身边的三个小厮,把人强行拖下去。 青衣男子口内仍骂道:“你雇凶杀了土地庙里的小乞丐吴刚,还不能说吗?” “啊!”席间的夫人们脸色刷地变白了。 人心紊乱。 那男子被拖出去时,外面突然传来一群渐进的脚步声,丁夫人领着宜安郡主进来和各位夫人打招呼,突然看见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的人被一群小厮强拖着。 丁夫人忙喝道:“住手!今日是世子的大喜之日,你们这样大呼小叫着成什么体统。何况众夫人都在场呢。” 那三个小厮一见是管事的丁夫人,忙松开了青衣男子。 那个男子忙道:“小人有冤情。” “你有什么冤情?”丁夫人好笑着撇了一眼席间坐立不安的郭夫人,然后又道,“就算你有冤情也不能在今日跑来搅局啊。你是哪家的下人?” 那男子忙道:“小人不能说,担心夫人会追究小人的主人。小人的冤情必须今日说。” 丁夫人清清嗓子,问向各位夫人,“诸位,这个下人可是你们府上的?若是的话请把他领回去吧。” 各位夫人忙摇头,避而远之道:“我们府里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下人!” “那这个人进来为的是什么?” 丁夫人一问,众夫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了郭夫人身上。 只见郭夫人表情僵硬。 李大娘忙上前揪住冬荷婢子的耳朵:“叫你这个闯祸精引来的祸害!你怎么这么笨啊,什么人也敢领过来,惹怒了众夫人,你现在得意了?啊?是不是啊?” 冬荷被揪得五官扭曲,耳朵瞬间红了,口内直念道:“大娘饶命啊。奴婢被骗了。” “你被谁骗了?” 李大娘一边说一边打着冬荷的后背,因为她的手还拧在冬荷的耳朵上,冬荷逃脱不得,慌乱之中,她看向丁夫人。 方才就是丁夫人告诉她的。 冬荷突然觉得自己中了丁夫人的计。 她忙道:“是丁夫人说的。她说这个男子是柱子!” “胡说八道!”丁夫人生气地瞪着冬荷,“你这个婢子开口闭口谎话成篇,也不知道你家主子是怎么教你的。你仔细想一想,我有说过吗?” 李大娘又拍又打冬荷:“是不是丁夫人陷害,你好好想清楚。夫人一定会替你作主。” 李大娘说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冬荷。 冬荷被唬得脑子里一片茫然。 她仔细地回想丁夫人的话,脸蓦地和耳根一样红:“丁夫人说见到一个穿着绿衣裳的下人,不就是想告诉奴婢这个人是柱子吗?” “柱子又是谁?”丁夫人突然问道。 是啊,柱子是谁? 席间的夫人们也困惑不解,感觉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舅夫人杨氏想起了他们家有个下人就叫柱子,是跟随老爷多年的小厮。 难道是他? 不会这么巧吧。 杨氏神情凛然。 冬荷被问得目瞪口呆,她不禁打了个哆嗦,郭夫人提过,绝不能让人知道柱子失踪的事,对外宣称是她的猫丢失了。 现在她不但对着丁夫人说了,而且搞得众夫人都知道了。 冬荷突然不知道怎么收场。 李大娘忙转移话题:“冬荷,你是说丁夫人设计陷害你,然后安排了这个人来给夫人难堪?” 冬荷一愣,回过神来忙点头:“是啊。是啊。这件事是丁夫人所为。” 丁夫人好笑道:“那你告诉我,柱子是谁?说真的我挺好奇呢。” 李大娘冷冷道:“夫人何必转移话题,明明这件事的起因是夫人,夫人却顾左右而言他,想要撇清自己的关系。” 丁夫人冷哼一声,望向那个绿衣男子:“你是谁,究竟为何陷害郭夫人?难道你不知道么,这位李大娘是郭夫人的亲信,你说李大娘就等于在说郭夫人。” 那青衣男子经过丁夫人的点拨后,立刻明白过来。 原来是郭夫人指使李大娘雇凶杀人! 男子吃惊地看着席间穿着奢侈的夫人,郭夫人发髻间的首饰闪闪发着刺眼的光芒,害得他眼睛垂了下去。 男子不甘心地道:“这就对上了。郭夫人派了这个老妇人,和小的约定五百两,买那个乞丐和乞丐婆娘的性命。” 左右哗然。 郭夫人腾地从椅上弹起,目光凶光:“胡说八道!” “请问夫人,这位老妇人是不是你的手下?”男子并不怕她,反而更加理直气壮。 郭夫人目光眯了眯:“是又怎么样!” “这个老妇人与我约定四更天交货,老妇人给了两百订金,请问她的银子从哪里来?” 郭夫人脸色阴晴不定。 李大娘已面如土色,她矢口否认:“你认错了人!” “认错了人?怎么可能!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认得。毕竟我的九个兄弟因为你才死去的。”男子咬牙切齿的声音让李大娘心里一惊。 李大娘一味否认道:“你大概不知道吧。乞丐婆娘曾经是我们宜安乡主的婢子。宜安乡主恨透了她呢。” 好一个嫁祸人的本事! 朱璺冷冷地盯着李大娘。 那李大娘此刻好像找到了什么借口,面露得意之色。 男子却不吃她这一套,他只肯定李大娘雇凶杀人的事。 丁夫人就问道:“李大娘,你好好解释解释,我想,郭夫人现在最急着想听解释了。毕竟涉案的是自己的婢妇啊。” 郭夫人语气有点弱道:“丁夫人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当然是为郭夫人好喽。不说明白,诸位大概都和我一样,误会郭夫人雇凶杀人。” 诸位夫人若有所思,没有人反驳丁夫人的话。 这个情形反倒让郭夫人更为难堪。 她压低着声音怒道:“那就查吧。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在背后陷害李大娘!” 无凭无据,凭这个男子怎么说,她们只要一味否认就对了! 郭夫人冲着李大娘淡淡地点头。 李大娘会意,冲着那男子道:“夫人,是这个男子勾结别人陷害婢妇,损害婢妇的声誉就是损害夫人您啊。” 郭夫人道:“李大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揪出幕后黑手。” 她说着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朱璺。 郭夫人和李大娘一唱一和,放松了各位夫人紧张的心情。 丁夫人笑道:“这件事当然要查清楚。” 她不屑地转头望向垂首侍立在旁的那名男子,道:“你是不是做过刺客?” 那男子忙点头:“是。。” “那你应该有些身手,为什么现在变成这副模样,连一个婢妇都对付不了?” 男子忙示意夫人看看他的右手,“小人的手筋被挑了。” 诸位夫人听了心里凛然。 丁夫人同情道:“那怪可惜的。所以你金盆洗手?” “是。”男子忙道:“这一切都是拜这个老妇人所赐。” 青衣男子对李大娘恨得牙痒痒。 丁夫人蹙眉:“可是李大娘不承认与你有任何关系,你无凭无据地说这些,只会让人觉得是陷害,无中生有啊。” 男子旁道:“就是这个婢妇同小人谈妥了价钱。小人当然能认出她!要不然她不会这么心虚地赶小人走。” 丁夫人淡淡地点头,“也有这个可能。” 郭夫人打断她的话:“丁夫人你什么意思!” “丁夫人,说话要讲真凭实据。”李大娘一字一顿道。 一直没有开口的朱璺这时缓缓开口:“我有证据。” “你——”郭夫人语人结。 小庶女会有什么证据! 郭夫人眨眨眼睛看着她这个好女儿! 各位夫人眼神也有点奇怪,母女不同心啊。 真是闻所未闻。 就在大家猜测这个小庶女吃里扒外时,朱璺突然跪地,夫人们不解地看着她。 朱璺这时道:“说出实情前,我要讲一个故事。” “宜安,你现在讲故事怕不合时宜吧。”郭夫人眸子眯了眯。 “故事和这件事有关,当然合时宜。” 舅夫人杨氏蹙眉,“那你说吧。” “是。”朱璺点头,“宜安有一个婢子叫湘树,她从小与弟弟走散后,被卖到公主府做婢子,后来五公主将这个婢子送给了我,这个婢子起初尽心尽力,后来宜安慢慢发现了她有不对劲的地方。问她她也不说。直到前些日子,湘树在郭夫人的指使下窜通了郭夫人的亲信吴大娘联手想置我于死地,” 朱璺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 席间的夫人们都没听说过这件事。 大家的各怀心事。 原来这对母女真得心有不和。 杨氏紧抿唇不语地看着地上的朱璺,她旁边的郭夫人已惊得张口结舌。 “宜安你住口。”郭夫人压抑着怒气看着她。 朱璺淡淡一笑,继续道,“这件事由老夫人作证,吴大娘罪有应得已经处死,湘树婢子也得到了她应有的下场,嫁给了那名乞丐。但是吴大娘是郭夫人的亲信,吴大娘被乞丐供出致死,郭夫人就要替吴大娘报仇,所以,那名乞丐是不可能再活下去的。” “怪不得!怪不得!”青衣男子突然想通了似的,“难怪这李大娘一定要乞丐死,雇凶杀人呢。原来是为亲信报仇。那么这件事说到底是郭夫人想要杀死乞丐。” 郭夫人脸色一惊。 朱璺点头:“郭夫人与乞丐有不供戴天之仇,杀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我只是没想到郭夫人会雇凶,还以为她只是派两个小厮投毒了事呢。” 给乞丐投毒是多么轻松的法子,可是郭夫人却没用。 她想让把吴大娘受过的痛苦再双倍地还给乞丐,才让事情变得这么棘手。 郭夫人恨恨道:“宜安,就算你不满母亲,也不能随口污蔑,这是你的一面之词。” 丁夫人好像听到了笑话似的:“呵呵,我可以作证,宜安乡主说的是真话。老夫人也可以作证。如果你认定全府的人都在陷害你,那就没办法喽,得从你自己身上找原因。我怀疑你得了丧心病狂的症。” “丁夫人你才丧心病狂,一味地联手小庶女来害我。”郭夫人气愤道。 丁夫人笑道:“事实是有人指认你记雇凶杀死了小乞丐。” 朱璺也道:“我的婢子湘树受郭夫人要挟,这件事我没有污蔑你。郭夫人。” “你有什么证据?” 朱璺微微一笑,她不急于争辩,目光望向旁边的杨氏:“舅母还记得府里的柱儿吧。” “记得,她跟随着我家老爷多年。” “原来柱子是贵府的。”旁边的夫人惊讶道。 杨氏面难堪。 朱璺道:“柱子正是湘树失散多年的胞弟,郭夫人知道这事后,就拿着柱子作要挟,逼迫湘树为她做事。” 众人哗然。 郭夫人冷冷地盯着朱璺:“这些不过是你的凭空想象,捕风捉影的事,各位不要信。 夫人们望望郭夫人,又望望朱璺,心里在想着谁的话最可疑,谁的话又最可信。 朱璺道:“郭夫人,我既然能说出来,当然是有证据的。” 听了这话,郭夫人不可思议道:“你有证据?怎么可能!” 她说了这话时,就觉不妥,有点变相承认她做过的事一样。 郭夫人顿了顿神色,又道:“各位夫人千万不要相信小庶女的一派胡言,她的生母从前做得那些事儿啧啧真说不得,这个女儿也真是一言难尽啊。”(未完待续。) 295 风向 郭夫人说着摇摇头,一副拿庶女无可奈何的样子。 朱璺默默地从袖间取出一封信,道:“正如夫人说的,说话要讲证据,这封信是湘树最后离开王府时留下的,里面说出了郭夫人让她干的所有伤天害理的事,郭夫人,要不要当着众人的面念出来?” 郭夫人一惊。 还有一封信!她竟然毫不知情。 郭夫人握了握拳头。 朱璺已经展开信开始念了起来。 信上所说的内容正是她事先讲的那段故事,末尾湘树按了指印。 左右夫人早已暗自吃惊。 想不到郭夫人会如此挟迫一个婢女,为自己卖力。 “信上就连谢苏的事也有交待,郭夫人指使看院门的五大娘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时,难道夫人每日还睡得踏实?” “张口就胡说八道!”郭夫人不屑地驳道。 光凭一张字纸就想作证据,郭夫人只要咬死不承认,能奈她何。 李大娘这时在旁边擦着眼泪,颇为委屈。 郭夫人见了,呵斥她道:“今日大喜之日,哭什么?” 李大娘忙道:“看着夫人被一个小小的庶出女儿逼成这样,婢妇实在替夫人难过。” 这话好像触动了郭夫人的心弦。 郭夫人没有再责骂李大娘。 李大娘一咬牙,走过去,扑通跪倒在舅夫人杨氏面前:“夫人,您是知道的,我们夫人一向在府里任劳任怨,尽心尽力地替这府里忙活了半辈子。这个小庶女才刚刚长大,就自恃翅膀硬了,想要为她那个害得王府丢尽颜面的生母报仇。还请舅夫人与各位夫人替我家夫人说话!” 李大娘说得泪如雨下。 旁边的郭夫人还不时地弱弱道:“大娘,别说了。” 李大娘反而像受了鼓舞一般,继续说道:“这件事夫人不想说,可婢妇不能眼睁睁看着夫人被冤枉。婢妇一定要替夫人说出来。” 左右夫人谨慎地看着,没有人肯站出来说。 舅夫人杨氏听了,便看向小庶女朱璺,道:“李大娘有一点说得没错。你真是长大了,敢对你母亲不敬。” 旁边的夫人若有所思。 “难道母亲处处想让庶出的女儿死,宜安也必须尊敬母亲,然后配合着母亲去死吗?”朱璺缓缓地道。 “你——”杨氏睁大眸子,蓦地从椅子上站起,面色开始变得铁青。 丁夫人在旁边道:“宜安这是自卫。要不然死了多少回了。杨夫人你不知道,咱们宜安命大,虽然总是被人阴损,可就是死不了。大家都说宜安是吉星。” 郭夫人拧着眉毛,跳脚:“我们长乐才是吉星!至于这个处处要逼我的庶女,呵呵——” 郭夫人欲言又止,好像是给足了朱璺面子了。 李大娘赶紧道:“这个小庶女出生时就被认为不吉利,公认的煞星。她母亲也是被她克死的。” 房姬的事,杨氏略有耳闻。 杨氏睨了李大娘一眼,淡淡道:“关于那件事,咱们还得实事求是地说。” 李大娘红了脸,忙应声道:“舅夫人说得极是!” 杨氏的目光落在朱璺手上的信纸上,“你确定这是湘树那个婢子所写?” 朱璺点头:“是。” 郭夫人忙道:“胡说!” 杨氏不理睬,又问道:“湘树婢子和我们老爷的随从柱子是亲姐弟?” “是。”朱璺忙又回道。 杨氏转过头望向郭夫人:“郭夫人可知道这件事?” 郭夫人忙道:“我不知道。” “那么,郭夫人派人找柱子又为何事?郭夫人何时认得柱子的?” 郭夫人脸色微红。 旁边的李大娘忙禀道:“我们夫人哪里知道什么柱子板凳哦。是舅老爷说他有一个下人不见了,夫人听说后就自告奋勇派人去找。若是认识,这个冬荷婢子也不会领错人。” 听了这话,杨氏淡淡地点头,表示赞同。 郭夫人轻松了口气。 杨氏的目光重新落在朱璺身上,道:“你这个字纸的说服力不太大呢。毕竟字是谁写的,手印是谁按的,谁也不知道。” 郭夫人得意地看着小庶女。 没有人相信她的鬼话。 就在这时,人传老夫人来了。 众夫人忙站起身,迎候杜老太妃。 也不知道是谁通报的! 郭夫人怀疑的目光落在朱璺身上,除了她会搬救兵不会有谁了。 正想着老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已经走进来了。 跟随而来的还有五公主和朱璧。 朱璧看见她母亲后,就面露得意之色:“这里好热闹,我特意叫老夫人来看热闹的。” 郭夫人心里叹气,没想到是她这个嫡出的女儿叫来的! 这样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她还怎么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毕竟,毕竟老夫人很清楚这件事! 郭夫人神色惶惶地她给老夫人请了安。 众人都向老夫人见过礼。 老夫人坐在正上首,双手搭在拐仗上,道:“宜安,起来吧。” “多谢老夫人。” 朱璺站起身时,老夫人已经招手让她过来坐。 朱璺斜签着坐下。 众夫人见了大为不解,尤其是舅夫人杨氏,吃惊地发现,在老夫人心目中,宜安很重要,重要得甚至超过了嫡孙女长乐亭主。 杨氏心里暗叹。 老夫人不咸不淡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绿衣男子身上:“这小厮是谁?怎么会在女眷席这边?” 郭夫人的脸色变了。 那男子不等别人开口,抢先自我介绍:“老夫人,小的是杀死土地庙乞丐的刺客。” 老夫人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吓倒了。 “大侠,你不是开玩笑吧?”老夫人一脸凝色,睁大不敢置信的眸子盯着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忙道:“可惜乞丐不是死在我的刀下。死在我兄弟们的刀下。” 老夫人这回相信了他的话。 原来真是刺客,这样堂而皇之地乔装打扮闯进沛王府来做什么? 男子好像猜到了老夫人的心思,忙道:“老夫人放心。小的已经金盆洗手,再也不插手江湖上的事。” 江湖之人一旦金盆洗手,就像万恶不赦的色徒出家做和尚是一样的,可以被原谅。 老夫人凝色地盯着他:“不知大侠来我们王府有何事?” 这才是老夫人最关心的。 青衣男子神色一顿,目光犀利地落在杨氏身后的李大娘身上,指着李大娘道:“正是这个婢妇和小的约定了五百两银子买乞丐一条性命。” 杜老夫人脸色异样。 她讶然地回头盯着郭夫人。 郭夫人心虚地垂下脑袋。 因为老夫人在,就好像一根绳索捆着郭夫人主仆二人,李大娘此刻也不敢再替自己狡辩。 她也跟着低垂下脑袋。 杜老太妃的目光眯了眯,看着老老实实低垂着脑袋的两个人,然后淡淡的语气响起在堂屋里:“这位大侠既然金盆洗手,再说这些以前的事,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要求?” 男了点头:“还是老夫人看得透。不瞒老夫人,因为这个乞丐的一条命,我的九个兄弟命丧黄泉,五百两银票根本不够兄弟们置办棺材,何况这个婢妇后来食言,只给了两百两订金就没有再理睬我们,今日好不容易遇上她,小的,一定要替九位兄弟讨回公道。” 男子的话听得老夫人震惊不已。 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慢慢道:“你的意思,是要向这位买凶之人要银子?” “老夫人明鉴,小人要双倍的银钱并不为过。小人的兄弟们还暴尸荒野,未及买棺材购置墓地。” 杜老太妃的神色沉冷。 旁边的夫人们都不敢言语。 大殿里只有这个男人在说着话,偶尔老夫人会插话问一句。 眼看形势急转,对郭夫人不利。 男子的话听得朱璧一愣一愣的。 话说到这里,朱璧回过神,忙替她母亲争辩:“老夫人,他在说谎!” “长乐亭主急什么!是不是说谎一会自有分晓。”朱璺淡淡道。 老夫人蹙眉看着两个孙女,她爬满皱纹如枯树皮一般的手轻轻地搭在朱璺的手背上。 这个细节动作被杨氏看在眼里。 杨氏眨了眨眼睛,误以为是老夫人错把朱璺的手当成嫡孙女朱璧的了。 只听得老夫人道:“宜安,你还是不肯原谅你的母亲么?” “宜安的母亲已经离开多年了。”朱璺禀道。 老夫人的神色有点失望,又有点心疼。 她又叹了口气,轻拍拍她的手背,道:“所谓家和万事兴啊。” 她的话语重心长,虽然希望宜安乡主能够原谅,可是又尊重宜安的选择,对她的语气始终非常的柔和,没有半点哪怕是嗔怪的意思。 杨氏越发看不懂了。 老夫人对小庶女的态度如此反常,难道她这个小姑郭夫人没有疑问? 杨氏满腹狐疑! 老夫人抽回自己的手,再次盯着青衣男子,道:“照理说,应该把你送入官府。” 一听说送官府,男子神色微凛。 不过他赌定老夫人不会的。 如果把他送了官,就不怕他对官府的人抖落出所有的事? 方才有人已经提过,这位雇凶杀人的婢妇李大娘是郭夫人的亲信。 既然是亲信,李大娘做出这种事,极有可能与郭夫人有关。 何况还有宜安乡主的证词。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件事与郭夫人脱了不关系。 男子想到这里就淡定道:“老夫人,与其玉石俱损,还不如双双满意。” “呵呵,你算哪门子的玉,不过是臭气熏天的石罢了。”郭夫人奚落道,她鼓足勇气,望向杜老太妃,“老夫人,不用再听他的废话,直接丢出去。” 老夫人没有搭理她的话,郭夫人有点难堪。 老夫人盯着男子,道:“这件事无凭无据,单靠你一张嘴到处胡说,怎么可信?何况被你这一闹,我若再出银子给你死去的兄弟买口棺材,岂不是让众夫人怀疑我们是变相承认了这件事?” “老夫人——”朱璺惊讶地望着身边的祖母。 事实摆在眼前,老夫人竟然还帮着郭夫人掩盖事实的事相! 怎么会这样! 朱璺吃惊地看着老夫人,只见老夫人的面上依然不不咸不淡的。 老夫人只是回眸看了宜安一眼,目光又重新落回在男子身上:“没有证据,说你是污蔑也不为过!” 青衣男子毫不慌张,他对视上老夫人的眸子,淡定地道:“小人的确没有人证,但是你们王府的七姑娘能作证,这位夫人与乞丐有不满戴天之仇。她完全有杀人动机。何况当日正是这个婢妇当面和小的谈生意,小的怎么可能认错!” “老夫人,这个人满嘴胡言乱语。他潜入我们府里本身就是一件怪事。宜安乡主落井下石就不为怪了,这件事是宜安乡主联手外人陷害我们夫人。” 李大娘见方才老夫人帮着郭夫人说话,就一时得意忘形了。 老夫人缓缓地回头,目光如针芒一般钉在李大娘身上。 郭夫人察言观色,忙示意旁边的李大娘快别说了。 李大娘忙垂下头去。 郭夫人替李大娘解围,道:“老夫人,李大娘对我忠心耿耿,跟随我二十年的婢妇了,她想替我说话的心情,望老夫人见谅。” 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于追究李大娘,但是也纠正李大娘的话:“宜安乡主怎能是你一个下人可以污蔑的?还不快给宜安乡主道歉!” 老夫人声色俱厉。 李大娘微愣。 这时,她想不道歉是不可能了。 可是她毕竟是有些体面的婢妇,突然要当着众夫人的面,向一个庶出的姑娘道歉,而且这姑娘的生母还不如她体面,李大娘一时拉不下去脸。 郭夫人想替李大娘辩解几句。 当她看到老夫人犀利目光时,到嘴的求情的话吞了回去。 郭夫人伸手忙拉了拉李大娘袖子,“老夫人仁慈,不追究你言语过失,快和乡主说声不是。” 听了这话,李大娘纠结地垂首道歉。 她的颜面扫地,老脸红得无以复加。 朱璺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没承望她有心道歉。 这个老不正经的,不过是因为老夫人的威严,才不得不低头罢了。 左右看热闹的夫人们突然发现老夫人来后,风向就变了。(未完待续。) 296 证人 大家正觉得奇怪。 杨氏看出苗头不对,终究还是把郭夫人当成了郭家人。 这时她提议道:“老夫人,这个人突然冒出来说一些无中生有的话,我们是来喝喜酒看一对新人的,不是来看闹剧,还请老夫人把他带走,该送官府就送官府,我们没有兴致理睬这件事。” 杨氏的话,让郭夫人听了,颇为感激。 见杨氏给了郭夫人一个台阶下,老夫人顺水人情道:“来人,把这个人先关起来。” “老夫人,您就不怕我向官府的人揭发沛王府雇凶杀人吗?” 夫人们脸色微惊。 老夫人阴沉着脸,手上的拐仗直敲着地:“把他的嘴巴堵起来!” 一个力气大过普通男子的壮悍婢妇就随手拿了一条抹布塞在那男子的口中。 朱璺没有想到老夫人对郭夫人如此坦护! 事实摆在眼前,也要维护郭夫人。 朱璺心里若有所思。 这时老夫人又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好像千言万语的解释都化作这个动作。 朱璺不由得回头看向一脸得意之色的郭夫人。 她要让老夫人失望了。 就在这时,院里有婢妇大惊失色道:“湘树?!” 郭夫人听了,厌倦道:“这些婢妇也真够没规矩的。老夫人,您看自从丁夫人持家后,咱们府里的下人连年老之人都不要体面了,大呼小叫的。” 说着话时,还睨了丁夫人一眼,丁夫人冷冷一笑,不屑搭理她。 一会有你哭的时候! 老夫人正嫌郭夫人,让她少说两句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影。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湘树!真的是你!”郭夫人唬得从椅上失态地站起身。 杜老夫人的目光眯了眯。 她打量着一脸沉冷的婢子走进来,给自己跪下,“婢子湘树拜见老夫人。” “起来吧。”老夫人警惕地看着她。 “多谢老夫人。” 湘树紧绷着脸站起身。 “你这个婢子不是已经嫁给了乞丐,从前再也不是我们王府的人了,怎么还有脸过来?”李大娘奚落道。 旁边的各位夫人及夫人带来的贴身婢子听了这句话,不由得失笑:“乞丐的婆娘!” 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 湘树红了脸,垂首不语。 朱璺道:“是我请她过来的。” 李大娘话被呛回,缩着脑袋不敢言语。 “宜安,你叫她来干什么?”荣姑姑也不解道。 难道宜安非要当面揭发嫡母郭夫人? 老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地偏向郭夫人,宜安此举会不会让她失去在老夫人面前的恩宠? 荣姑姑颇为担心地看着朱璺。 朱璺望向老夫人,起身跪地:“宜安,只想要真相。坏人一味地纵容,只会变得更猖狂更坏!” 老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一脸凝色地看着旁边坐立不安的郭夫人,继而亲自拉起宜安,又让她坐回自己的身边:“宜安,先听湘树怎么说吧。” 老夫人这是答应随她的想法了? 朱璺松了口气,然后望向湘树:“你写的信夫人们不信,所有本人来最有说服力。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湘树自始至终没有看郭夫人那边 她其实心底很害怕郭家,但是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她这条命已经是姑娘的了。 何况柱子已经离开,郭夫人再也没有捏她的把柄。 湘树看着老夫人道:“奴婢小的时候与弟弟失散多年,直到上次舅老爷带来的小厮中有一个极像奴婢的母亲,奴婢就上前询问了他几句,发现身世、年龄、岁数和父母的名字都对得上,奴婢才敢确定她就是奴婢失散的弟弟。原来弟弟在郭府里给舅老爷跑腿。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被郭夫人知道。郭夫人就拿我弟弟作要挟,命奴婢帮她办了几件事。” 荣姑姑惊讶道:“你还有个弟弟?” “是啊。奴婢被人贩子卖到公主府前,与弟弟相依为命。只是后来逃荒的路上被人贩子盯上。” 荣姑姑听了皱眉。 她颇为同情这个湘树。 湘树又道:“郭夫人让奴婢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与谢家的家生子有关。” 说到这里,郭夫人脸色已经陡然一变。 左右的夫人们都不可思议地盯着郭夫人。 不时传来的难听的话,让郭夫人极为难堪。 郭夫人生气地指责道:“住口,你是小庶女的婢子,故意联手她陷害我。” 湘树没有争辩,只是在淡淡地陈述着事实,又继续道:“这件事姑娘发现得及时,教训了奴婢,奴婢也故意装成洗心革面的样子,重新取得了姑娘的信任,继续替郭夫人办事。” “谢夫人我知道。谢家的儿子太多了。你说的是哪一个?” 旁边看热闹的夫人就好笑着问。 郭夫人的脸色就得难堪。 湘树望向老夫人,自始至终没有搭理那些长舌妇。 老夫人皱眉冲着那些夫人道:“这件事与你们无关。” 老夫人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就命人带着湘树前往灵苔院。 相关的人就跟过去。 郭夫人左右为难,去吧,这里没人招待,这些贵族夫人难免不在背后讲她的嫌话。 不去,还不知道湘树要怎么说呢。 “老夫人,你何必听一个乞丐婆娘胡言乱语?”郭夫人强忍着内心的惶恐劝阻道。 老夫人犀利的目光划过她的面庞。 若不是她,沛王府也不会出这种丑事。 就是因为她心胸狭窄,处处与房姬作对,才出了这种事! 老夫人的目光让郭夫人垂首无语。 “你也过来!” “那这里怎么办?”郭夫人颇为为难。 老夫人看向五公主:“让五公主招待。” 荣姑姑本想听听湘树供词,可是老夫人已经发话了,她不敢不从。 于是就心不甘情不愿意地留下,与那些夫人寒暄。 灵苔院 老夫人气呼呼地坐在上首看着最后一个走进来的郭夫人。 只见郭夫人神色惶惶。 虽然老夫人知道这些事情与郭夫人有关,但是突然又冒出一个证人亲口把郭夫人做的那些坏事抖落出来,老夫人还是非常震惊! 郭夫人心虚地看了一眼老夫人后,然后心虚地坐在旁边的席上。 老夫人一拍矮桌,郭夫人脸色就极为难堪,吓得从席间弹起。 “我让你坐了吗?” 面对老夫人的质问,郭夫人面红耳赤。 旁边的李大娘忙道:“老夫人,我们夫人好歹也是嫡夫人——” 话没有说完,老夫人就打断她的话:“打量你是个有年纪的婢妇,想不到你也是个不懂规矩的。” 李大娘老脸一红。 丁夫人在旁边不遗余力奚落:“是啊。主子说话,下人也敢插嘴,给你一份薄面,不是让你倚老倚老,为老不尊的!” 丁夫人的话就像一把刀子插中了李大娘的胸口。 李大娘气得快吐血,还不敢说什么。 老夫人的目光落在地中央干坐着的湘树身上:“你还帮着郭夫人做过什么,都说出来!” “还有一件事是重阳节登山的事。”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湘树的话。 湘树缓缓道:“夫人着人故意借老夫人之口,叫姑娘去找您,预备在半山腰,让谢家的家生子欺负姑娘,等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就逼迫姑娘嫁给家生子,跳入这个火坑。” 老夫人听了震惊得目瞪口呆。 朱璺也惊了下。 丁夫人也唬得真念阿弥托佛,“幸亏宜安没事。” 那次是明康救了她,但是她也与明康阴错阳差地走到了一起。 老夫人震怒地大拍桌子。 旁边的心腹陈大娘心疼道:“老夫人,您就算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手出气。” “真是活久见,咱们王府什么时候出了这么毒蝎心肺的媳妇!”老夫人冲着郭夫人破口大骂。 老夫人很少这么生气过。 郭夫人早已被吓得泪流满面。 哆嗦颤抖着不敢说话。 郭夫人面色无比恐惧,越来越多的事被抖落出来,她在老夫人那里越来越失宠,她感到无比的焦虑! 朱璧忙替她母亲求情:“祖母,我母亲一直吃素,慈悲为怀,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七妹是府里的煞星,闹得咱们府里家宅不宁,才是真的!” 郭夫人擦着泪也赞同长乐的话。 老夫人大怒道:“都是你这个好母亲干的事儿,你还有脸替她洗白!她分明就是害人!” 郭夫人大惊。 她的膝盖软了下来,扑通跌跪到地,道:“老夫人,我怎么敢啊。就算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联手外人对付朱室之人。还求老夫人相信我。” 郭夫人说着目光又仇恨地钉在湘树的面庞上:“是你和宜安一起在陷害我,没准这其中还有丁夫人参与。” 丁夫人眨眨眼睛,呵呵道:“你自己做的那些事,不敢承认就算了,还把人拉下水,用心真是险恶啊!” 老夫人也喝斥道:“柱子是谁?” 郭夫人哑然。 “你利用湘树的弟弟做出这种事,不认罪也罢了,还要说无关紧要的人,看来不责罚你,你是死活不认错了!” 老夫人威胁的话立刻奏了效。 郭夫人身心俱颤,忙道:“老夫人,这其中虽然我多多少少有些参与,但是湘树的话不全对。方才的事真是她故意陷害我。我承认是我派了人杀了乞丐,但那些人后来死了九个人,说明我没有成功啊。” 屋子里的人都听着郭夫人痛心疾首的狡辩,没有人同情她。 朱璧在旁边只是一味地替她母亲说着一些维护的话,连拿条帕子给郭夫人擦擦泪水都做不到。 还是李大娘忍不住了。 她拿了帕子就跪下来帮着郭夫人擦泪,边哭边道:“夫人,别急,老夫人一定会帮着你的,您一定不会被区区一个小小的庶女陷害到。” “住口!”老夫人盯着吃惊的李大娘,压低声音冷冷道,“你在说谁?” 李大娘一时失言,火上浇油了,忙自打嘴巴,道:“奴婢没没说谁,奴婢一时口误。” 老夫人睨了她一眼:“十个耳光!” “是是是。”李大娘说着忙自打耳光。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在屋里。 过了一会,李大娘的老脸红肿,终于打完了。 老夫人睨着她:“滚出去!” 李大娘有点犹豫,郭夫人还在,长乐亭主又有些不懂得何必她母亲,李大娘如果出去了,真不放心郭夫人。 郭夫人这时已经擦干泪,推着大娘,道:“你快出去吧。” “可是夫人,您怎么办?” “我没事。老夫人自会主持公道。” 李大娘被郭夫人推着出门了。 这时,郭夫人顿了顿神色道:“儿媳的确利用了柱子要挟湘树替自己办事。” 老夫人淡淡点头。 她已经知道了。 丁夫人冷冷地低语一声:“你承认就好!” 老夫人一记冷眸盯在丁夫人面上,丁夫人咽了口水,将到嘴的还没有说出的话又硬生生地吞回肚里。 郭夫人接着道:“儿媳做这些事,只是为整个王府着想。老夫人明知道这个小女儿是个煞星,是房姬派出来报仇的,您为什么——” 郭夫人话语很快,没等老夫人“住口”的话说出,她已经道出了另一件隐晦的事。 是房姬派出来报仇的! 朱璺眨眨眼睛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 她的生母让她来报仇?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郭夫人。 郭夫人冷冷地打量着她。 老夫人神色微凛,目光却落在旁边的朱璧身上:“长乐,你听懂你母亲的话吗?” 长乐点点头,突然发觉老夫人望着她的目光不对劲。 她又忙摇着头,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不知为什么,老夫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 朱璧忙劝着母亲:“母亲,老夫人不喜欢听那些久远的事,您就说眼前的吧。” “老夫人,不管怎么说,儿媳自认为所做的一切没错。从前卜算子说让这个庶出的女儿出家为尼,您舍不得,可是自从她回来后,咱们王府又闹出了多少事?” “那都是你找上门来的。”丁夫人在旁边冷冷地丢了一句。 郭夫人瞪着她:“我跟老夫人说话,你少插嘴!” 丁夫人不屑地翻着白眼。 郭夫人看了一眼旁边沉冷不语的朱璺,(未完待续。) 297 轻罚 然后又望望自己的长乐,又接着道:“老夫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儿媳觉得老夫人也不想,这个煞星破坏老夫人的嫡孙女终身大事吧。” 朱璺凛然。 她不由得望向老夫人,看老夫人怎么说。 其实史书上已经提过。明康最后娶的是长乐亭主,所以,老夫人应该会说一会掐灭她念想的话吧。 谁知老夫人根本没有探究这件事,言归正传道:“不要为你的害人之心找任何的借口。” 郭夫人面色难堪。 “我在想一件事,你一直害人,却一直不肯悔改,是不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老夫人淡淡地道。 郭夫人隐隐觉得不妙,“老夫人——” 老夫人道:“不如,你回娘家好好想清楚。” 回娘家! 郭夫人惊呆了! 老夫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她娘家十世九卿,老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会这么说! 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丁夫人也不由得凝色起来。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老夫人,不知道老夫人是不是真有此意。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 她做梦都可以笑醒! 郭夫人仍不敢置信,问道:“老夫人,您不会开玩笑吧?” 老夫人冷哼一声:“若你再这么继续胡闹下去,就回娘家继续闹吧。” 老夫人的话说像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郭夫人身上。 郭夫人面色难堪,语带颤抖:“老夫人,儿媳处处为沛王府着想,你却看不见,一味地坦护这个庶出的姑娘,儿媳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迷魂汤,让您越来越不待见儿媳。” 郭夫人实在想不明白问题的所在。 她胸口像堵住了一般,唇角翕翕合合的,不敢再多说什么。 朱璧忙道:“母亲为王府上上下下日夜操劳,女儿看在眼里,不像有的人,母亲辛辛苦苦养大了,却发现是一只白眼狼。” 朱璧说着眼特意地瞪向朱璺身上。 朱璺冷哼一声:“是啊你这只白眼狼,看着母亲一步步掉入深渊,却不帮母亲拉一把。” “你——”朱璧气结。 朱璺耸耸肩,“孩子做错了事要及时地纠正才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母亲也是一样,做错了事就要改正。长乐亭主眼看着母亲慢慢地陷入仇恨的深渊,却不曾帮助过母亲,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朱璧气得花枝乱颤。 郭夫人脸色极为难堪。 她壮着胆子看了眼老夫人的脸色,直了直身子,驳道:“宜安,在母亲心中,你就是白眼狼。” “母亲,在宜安心目中,你是红眼狼。见不得人好。” 郭夫人气结。 老夫人摆摆手,叫大家都不要吵了。 郭夫人想不到她已经敢当面顶撞自己,有种一不做二不休,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老夫人,她这样,您也不管吗?”朱璧生气道。 老夫人冷盯了朱璧一眼。 朱璧才没敢继续吵。 老夫人淡淡地望向郭夫人,道:“你不伤害宜安,宜安岂会不把你当母亲看?” 郭夫人唯唯诺诺地垂下头。 老夫人又看了眼湘树,冲着郭夫人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也不用再狡辩了。你心里清楚得很。湘树不过是个证人,即使没有湘树,明儿又会冒出个李树,所以我最后警告你一声,若是再雇凶杀人,置湘树死地,被我发现了,你就直接回娘家吧。” 老夫人下了最后通牒。 郭夫人脸色一惊,这么说老夫人还没有想赶她离开的意思? 郭夫人忙应道:“儿媳明白了。” 老夫人的话让旁边的丁夫人和朱璺心里微沉。 这么说,即使有证人,老夫人也不会再追究郭夫人的责任? 朱璺冷冷地盯着郭夫人。 郭夫人虽然垂着头,可是仍然能看到郭夫人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 老夫人雷声大,雨点小,还是向着她! 郭夫人刻意地将嘴角的笑容压下去,然后抬起头,倨傲地盯着朱璺。 老夫人无意间撞到她的目光,心里又气又叹。 老夫人回头看了眼朱璺,“宜安,你母亲就是那样的人,多担待些。” “是。” 事已至此,朱璺无话可说。 老夫人又看向湘树,目光冷冷,“好了,你证词也作好,就出去吧。郭夫人也保证不会再伤你的性命,但是你要记住,方才你说的话再不能对别人提起,若是被我听到一点风声,我可不能保证你安然无恙。” 湘树惊道:“老夫人,这件事,您就打算这么放下吗?” 老夫人的目光眯了眯。 旁边的朱璧得意地喝斥着湘树,“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们王府里庶出姑娘的婢子,而且还做出了背叛主子的事,你的话我们听听就过去了。难不成你还真得把自己当成人,以为几句话就能踩到沛王府当家嫡母?” 湘树被说得面红耳赤。 老夫人反常地没有说朱璧。 朱璧的气焰就更嚣张了,好像自己已经得到了老夫人的默许,继续喝斥着湘树:“还不快滚!” 湘树望了望朱璺。 朱璺淡淡地看着她,没有任何的表示。 这件事只能这样了。 湘树朝老夫人叩了头,然后又朝着姑娘叩过,这才起身离开。 屋子里陷入沉寂时,郭夫人心里正暗自松口气。 突然一个沉冷的声音响起:“做错了事就要受罚。方才不罚你,是给你留着面子,防着被底下人瞧不起。” 郭夫人刚松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 “老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郭夫人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老夫人。 生怕老夫人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 “嫡母也好,姨娘也好,只要是沛王府的人,做错了事就要按照家法处置。嫡母虐待庶女,丁夫人,你说说,按家法该如何处置?” 郭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变。 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丁夫人已经开口道:“嫡母虐待庶女,理应闭门思过,修身养性,去佛堂里抄录经文一百遍。” 一百遍! 要两个月的日子了。 郭夫人张口结舌。 想要替自己辩解求情,可是看到老夫人犀利的眸光时,她居然有点理曲词穷,不敢开口。 郭夫人望向自己的女儿朱璧。 朱璧心领神会,忙道:“老夫人,母亲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要不让下人们代为抄录吧。” 老夫人就看向她淡淡一笑:“再加一百遍。由长乐你来抄。” 朱璧快惊掉了下巴。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母亲的罪过让她一起承担! 朱璧反应很激烈:“老夫人,这件事与我何关?” 老夫人没有搭理她的话,只是对左右道:“再有替郭夫人求情的,一律罚抄佛经一百遍。” 朱璧哑然。 众人也是一愣。 朱璺目光颇为同情地看向长乐亭主,冲着她淡淡一笑。 这一笑更激起了长乐亭主内心的愤慨。 她不由得眼圈泛红:“老夫人,我这么孝顺母亲您也要罚,那这个小庶女一点也不孝顺母亲,你怎么不说呢?” “长乐,你要是孝顺,识大体,就好好当你的嫡长女!要不然,连这个名份也丢了,你将来还能怎么样!” 老夫人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嫡长女,是长亭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了。 宜安没有嫡女的身份还可以嫁给明康这样天下最有名的大名士,而长乐没有了嫡女的身份,又没有个好的脑子,她实在不知道长乐还能不能再好好地活下去。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里就酸。 手心手背都是肉。 感情都是日积月累形成的,现在她已经忘却了曾经房姬带来的痛苦,只希望上天能保佑两个孙女都好好的。 这话还不能告诉郭夫人。 否则依郭夫人要强的性子,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老夫人心事重重地望着众人,然后把目光投向朱璺:“宜安,你母亲依然是你的母亲,不管她对你有什么误会,祖母还是希望你们最终能和好。” 老夫人意味深长地拉起郭夫人的手和朱璺的手。 当她们的手被老夫人硬生生地扯到一起时,郭夫人和朱璺都心生拒绝。 郭夫人目光颇为不满。 趁着老夫人盯着朱璺时,她狠狠地盯了眼小庶女,紧抿唇不语。 这时,老夫人又望向她,郭夫人忙绽开笑容:“宜安,不管怎么样,你始终是我的女儿。母亲做的也许没有达到你的期望,但是你若心里真得当我是你的亲生母亲,母亲也会把你当成亲生的女儿。” “如此甚好。”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知道她们一时不可能真得和解,但愿感情会慢慢地变得融洽起来。 朱璺淡笑:“母亲的话,宜安谨记在心。希望经过这次的教训后,母亲真得能悔过。” 郭夫人面上阴晴不定。 她眼里一丝不满,盯着面前的小庶女,只见小庶女成熟稳重,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小姑娘,更像是一个经历过人情世故的女子,甚至眼里还泛着精光,好像对世间之事了然于胸。 她最见不得小庶女这种胸有成竹,一切运筹帷幄的样子! 郭夫人望着她的样子,心里恨得牙痒痒,但是在老夫人面前,始终得保持着善意大度的微笑。 好不容易,老夫人终于松开了她的心。 郭夫人抽回手,这才松口气,道:“老夫人,前院里还需要我过去陪客呢。若是没事的话,儿媳告退。” 这么快就要离开了。 老夫人淡淡道:“从明日开始你去佛堂抄经,限你两个月内抄完。只准自己抄,若是发现有人代笔,再罚双倍,明白吗?” 郭夫人惊道:“儿媳明白。” 经历了这件事,朱璺若有所思地看着郭夫人母女。 老夫人的偏心是显而易见的。 可是老夫人对她也很好。 难道真如老夫人所言,只是单纯地希望郭夫人与她亲如母女? 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为什么老夫人还有这种希冀呢? 郭夫人又惊又惧地抬头望了一眼老夫人,见老夫人神色缓和,她才暗自松口气。 罚抄就罚抄,总比回娘家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要求已经低至这个地步了! 真是可笑可叹。 郭夫人再次观察了下老夫人的脸色,确定老夫人没有别的事要问她,再次道:“儿媳是否可以告退?” “去吧。” 老夫人淡淡的话语就像解开的绳索,让郭夫人喘了口气。 “是。” 郭夫人的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惊喜。 等郭夫人母女走后,老夫人又望向旁边沉默不语的丁夫人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乞丐的事丁夫人关注着,务必不要让这件事牵连到府里的任何人。” 老夫人强调着“任何人”三个字。 丁夫人极不乐意。 凭什么郭夫人所做的这一切,要让她担着? 老夫人真是偏心得令人发指! 她越来越讨厌这个老不死的。 老夫人等着她答话,丁夫人强忍着内心的一口气,面上挤出不自然的笑:“媳妇知道了。” “嗯。”老夫人淡淡地点头。 丁夫人和朱璺退了出去。 二人互视一回,有种无力感。 丁夫人回头看看后面,确定没有人跟过来,才压低声音气愤道:“真是庶不如嫡,妾不如妻啊。” 丁夫人失望地望望天色。 朱璺安慰道:“丁姨娘,我相信老夫人一定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你觉得老夫人会有什么苦衷?”丁夫人自我嘲讽。 朱璺也茫然不解,淡淡地摇摇头。 两个人都无声地往前院走去,前院的热闹正好反衬出她们此刻心情的低落。 走了一会,走廊拐角那里突然冒出一个头来,丁夫人眼尖,等那人缩回脑袋后,就道:“宜安,你的婢子在找你。” “在哪?”朱璺望望左右。 丁夫人霜打的茄一般,伸手指了指拐角处露出的一点衣裳,“那里不是?” 原来是朗月! 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鬼鬼祟祟的? 朱璺忙道:“丁姨娘失陪了。” “嗯去吧。我头疼。回去歇着去。”丁夫人哼哼道。 朱璺不解地问道:“丁姨娘,不用去前院张罗世子的婚事吗?” “呵呵,我还张罗?我没那么傻,辛苦为她作嫁衣!(未完待续。) 298 担待 “她儿子的婚礼,我不掺和了,最好有事!”丁夫人气得咬牙切齿。 看着她被方才的事气得不轻,朱璺忙安慰道:“丁姨娘心里不痛快我很理解。不过这件事是她与我的恩怨,跟丁姨娘本来无关。丁姨娘不用放在心上。方才的那些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又不知要怎么添油加醋。” 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宜安,这件事就此打住,咱们谁也不提了。” “嗯。丁姨娘你先回去休息吧。” 看着丁夫人远去背影,朱璺默默走到朗月面前:“什么事?” 朗月压低声音禀道:“姑娘,昭将军在璃园等你。” 昭叔叔? 南宫昭坐在青鸟白鹄舫里,旁边的小厮正替他泡茶。 还有沛王府的一名家下人。 原来南宫昭借口晕酒,故意逃到这个僻静的所在,静心。 沛王府的家下人看了他一眼,突然目光就遇上了南宫昭的,他迅速地垂下头,有点不自在。南宫昭掐着时间,喝了会茶,就对那个小厮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南宫昭的随从领着沛王府的那名小厮离开。 没过一会,朱璺就和朗月过来了。 朱璺回头看看左右,南宫昭身边竟然没有带一名随从。 只见他一个人悠哉悠哉地喝茶。 舱内两面通风,有点冷。 朱璺就走过去,把另一头的竹帘拉了下来。 南宫昭手指点了点桌子:“宜安过来坐着说话。” “昭叔叔是特意叫我来说话吗?”朱璺走过去坐下。 “你以为呢?” 朱璺傻傻地干笑。 看样子,昭叔叔已经从丧妻的痛苦之中走出来了。 不知道南宫炎怎样了? 她想着就问道:“炎哥哥心情好些了吗?” 南宫昭喝茶时抬眸看了她一眼,“还好。” 还好? 那就等于不好了。 朱璺也不想自找没趣,就换了话题,“昭叔叔找我来有什么事?” “听说,你翅膀硬了,连你母亲也敢作对。”南宫昭淡淡地说,好像在说着一件事实,又好像在责备。 实在摸不透他到底什么意思。 就当是好话吧。 朱璺一无所察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道:“还不是郭夫人处处针对我。多谢叔叔帮我,但是这次又让叔叔失望了。” “是不是老夫人不答应?”南宫昭说出意料之中的话。 朱璺点头:“是啊。就算湘树说了那个乞丐是郭夫人雇凶杀人,湘树是被要挟,老夫人只是警告一下,然后让郭夫人去抄一百遍佛经了。” 南宫昭没有表现出讶然之色。 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朱璺凛然,“昭叔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隐情?” “我知道什么隐情?”南宫昭淡淡一笑。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朱璺皱了皱鼻子。 南宫昭闲闲地喝了口茶,然后笑道:“宜安,叔叔劝你,与你母亲修好。” 什么? 朱璺不可思议地道:“我去水月庵的路上,她雇凶杀我,这件事您知道吧?” 南宫昭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朱璺又晓之以理:“我在水月庵里差点被火烧死的事,您也知道吧?” 南宫昭又点点头。 朱璺心情沉重地道:“我被李太差点卖到玉楼春的事,不用问,叔叔也知道。我到现在还因为郭夫人欠着您一万两银子呢。” 南宫昭放下茶杯,抬眸笑道:“还记在心里呀。” 好像她不应该记在心里似的! 又好像只是把她看作一个赌气的孩子,她所说的一件件一桩桩根本就不是事似的。 朱璺不服气了。 “不是昭叔叔教我,绝不能给敌人喘息的机会嘛。昭叔叔还教我杀人——” 话没有说完,南宫昭到嘴里的茶呛了出来。 这话她都敢讲! 南宫昭的呛声很快就把她的话打断了。 “昭叔叔您没事吧?”朱璺担心地问道。 被她这么关心,南宫昭的心里生起一股暖流:“宜安,那些事心里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这里没别人,我才说的,反正我说了这么多,意思就是郭夫人不可原谅。”朱璺再次表达自己的立场。 南宫昭后悔不迭。 不过,这位沛王府的嫡夫人也真是够狠,即便宜安是庶出的,日后不过费一副嫁妆,嫁得好,还能给王府里多添一条人脉,两全其美的事。 郭夫人偏偏一定要置房姬的女儿死地。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想起先前,若不是他相救,宜安早已身死异处。 那时说什么“绝不给敌人喘息的机地”,怎么也想不到造化弄人。 连老夫人也想不到。 南宫昭原本和煦的目光带了点忧点,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茶杯里的叶子。 “总之,我要自我防卫啊。绝不能坐以待毙。” 听了宜安软中带硬的话,南宫昭嘴角抽了抽,想了想问道:“宜安,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老夫人希望你们关系能修好?” “昭叔叔,这件事您也知道?”朱璺不禁眨眨眼睛。 南宫昭淡笑:“有我不知道的吗?” 朱璺喝了口茶掩饰方才滑过去的一丝尴尬,“宜安不明白,老夫人明明知道水和火不能相容,为何还要让两个人硬生生地凑到一起。说真的,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以前她可能仁慈,抱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延续自己的希望。 后来发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南宫昭若有所思。 “难道你们老夫人,别的话什么都没告诉你?” 朱璺不解:“我们老夫人还要说什么话?” 南宫昭喝了口茶,眼睛定定地望着桌面,心里似乎有事。 他在谋划着什么吗? “你们老夫人真得什么话都不曾对你提过?比如说你的母亲,还有就是你出生时的情形?”南宫昭带着提示的性的话语点醒她仔细地想了一会。 她摇摇头:“都说我出生的时辰不利,所以老夫人也怕我想多了,避讳说这些事吧。” “哦。”南宫昭颇为失望地应了声,很快他杯里的茶已经喝完了,却不自知。 朱璺提醒道:“昭叔叔,您杯里没水了。” 南宫昭举杯送往嘴边的手微滞,他低头看了下,然后就放下杯子。 朱璺就端起紫砂茶壶,替他沏茶。 南宫昭接过她沏的茶后,喝了一口,又道:“宜安,你们老夫人大概是希望两个孙女都好吧。” “你是说长乐吗?她当然会好。” 南宫昭柔声道:“你呢?觉得自己过得好不好?” 突然问她觉得自己好不好,朱璺稍显一愣,难道南宫昭心里真得有什么关于她的秘密? “嗯。还好。” 一句“还好”,简直就是敷衍。 南宫昭就放下茶杯,“有什么不顺心的,除了你母亲待你不错外。” 朱璺对昭叔叔的反语无感。 母亲待她极差,差到骨子里,她们不是一对母女,是一对仇人。 “除了我母亲每天想着害我的事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想回到自己的世界。” 南宫昭的目光眯了眯,又在胡说了。 他没有搭理好她这句稀奇古怪的话,接着问道:“你母亲那儿你多担待些,你们老夫人是这样说的吧?” “昭叔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时就在跟前呢。老夫人是这样的说的。可是我得保命。” “放心吧你的命有昭叔叔给你周全着。不用担心。既然你们老夫人也这么说了,你就担待着吧。” 朱璺眨眨眼睛:“昭叔叔您不是开玩笑吧?” 朱璺特意地歪着头打量着南宫昭,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点玩笑的意味。 可是没有。 南宫昭顿顿神色道:“宜安,叔叔说这番话是为你好。” “本朝孝字最大。明白吗?”南宫昭又接着道,“你的母亲迟早有一点会想通的。” 昭叔叔从不被任何人威胁,也不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威胁他。 现在他竟然说了一种无可奈何的话语。 朱璺愣了愣,没有则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也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细细地品着。 说是品不如说是在想着心事。 昭叔叔这几日说的话和老夫人的都差不多,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她怎么也想不到。 舱里安静了下来。 这期间南宫昭不时地瞄她一眼。 他的哥哥很早就警告过他,不要和朱室的人往来。 他的哥哥南宫师做得比他果绝得多,往好听处说就是果绝,果断。难听得就是残忍。 跟朱室有关系的大嫂夏林微不就是被毒死的吗。 何况宜安姓朱,夏林微姓夏,只因她母亲姓朱。 现在戳破所有的事情的机会还没有到来。 他还要防着他哥哥动起怒来,就对宜安下手。 带着点淡淡的疏离反而对宜安有好处。 可是他已经听说了明康提亲,郭夫人现在不是他要防的,他最要防的其实是明康! 想到这里,南宫昭又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 他在心里琢磨着怎么防。 朱璺以为南宫昭是在为难。因为她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没有达到他的期许。于是道:“昭叔叔您说的我记住了。孝字为大,这是天经地义的。我当然明白这个理。” 南宫昭好像有了点安慰,淡笑:“宜安,你明白就好。” “可是昭叔叔我说句真心话,您听了千万别生气。”她提前给南宫昭打了预防针。 “什么话?” “你先说不会生气,我才敢说。” “好我不生气,你说吧。” 朱璺这才大着胆子道:“宜安觉得您有点本末倒置了。这些话应该对郭夫人说。不是我要找她麻烦,而是她处处针对我,要找我的麻烦,还不只是麻烦这么简单,她是想杀人灭口。” 这件事南宫昭又何尝不知。 可是后宅的事他真掺和不了。 而且这不是他们南宫府的家事。 “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宜安,你母亲其实跟你没有什么仇恨,她只是把房姬的仇恨迁移到你的身上。迟早她会想明白的。而且我相信老夫人也会想办法让她想通这件事。” 提起房姬的仇恨,朱璺一直不解。 却没有人敢告诉她。 她不由得问道:“我生母和郭夫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房姬是你母亲的陪房丫头,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我知道。” “房姬太过贪心,想借助东月国的势力做上沛王府嫡夫人的位置,从而沦落成东月国的细作,这件事你清楚吗?” 朱璺简直如五雷轰顶。 这件事她还真不清楚,她吃惊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我生母就被贬为贱妾?” 南宫昭点点头:“是啊。这件事在当时的京都并不是什么秘闻。圈子里都传遍了。后来房姬想拐走你,去别的地方。多亏被人贩子抓住她,把她卖了,却把你落下了。” 朱璺凛然。 难道房姬不是被郭夫人欺负怕了,才不得不卷铺盖走人的吗? 还有昭叔叔说话,为什么对房姬一副怠慢的语气。 “昭叔叔,房姬是我的生母。”朱璺强调着这一句,显得有点突兀。但是南宫昭很快就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强调,她生气了。 为了房姬生气。 真是又气又叹。 房姬真是功不可没。 难怪郭夫人不是她的对手。 南宫昭道:“事情也许还没有这么简单。” 朱璺没有说话。 南宫昭又道:“你母亲对房姬的仇恨一直挥之不去,大概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出卖过你的母亲。所以你母亲心里不舒服。你多担待她吧。” 朱璺觉得很委屈,为什么都让她担待呀。 她含糊地“哦”了一声,“我一个小庶女,没有背景,没有权势,没有财力,什么都没有,能担待什么呀,何况大家都说了庶女上不得台面。昭叔叔真是抬举了我。” 她酸酸的话,让南宫昭很快就闻到了一股醋味。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南宫昭望着她若有所思。 她很清楚南宫昭的心思,可是她还想火中取栗,想不到南宫昭会在乎她,这么关心她,她何不就大大方方地跟南宫昭处好关系,然后到正始十年最关键的时刻,帮帮明康,免于砍头的罪呢。 明知道史书上所说的无法更改,可是谁也说不定,也许南宫昭真得改变决定呢。 朱璺决定试一试。(未完待续。) 299 反击 南宫昭知道她心里的怨气,只是不点破,淡淡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朱璺心里一酸。 就算知道她伤心,他也不会站在她这边,她唯一可选择就是妥协,与郭夫人修好。 南宫昭最终还是选择了郭家的权势。 也是,谁不现实点,为自己考虑啊。 不过一想到南宫昭也是这个样子,她心里酸酸的,控制不住。好像被当面羞辱了一般,比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还要令她难过。 朱璺垂下脑袋,摇摇头:“没有了。昭叔叔我走了啊。” 她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这里实在待不住了。 偏偏南宫昭非要留住她,“走?宜安话不没有说完,你往哪里走?坐下。” 虽然语气很淡,没有怒意,但是里面含有不满。 还有明明不耐烦,偏偏要表现得对她很有耐性的样子。 朱璺垂着脑袋坐了下来。 只不让他看见自己的模样。 南宫昭亲自替她沏茶,“你是不是认为叔叔为了权势向着你母亲,觉得你一无是处?” 南宫昭这话说得真是苍白无力。 “昭叔叔明知故问。”朱璺扭过头去,没有接他的茶。 南宫昭不介意地把茶杯递至她桌前:“你现在是越来越嚣张了,在我面前完全没把我当成长长辈啊。” 朱璺一愣。 她有吗? 她不自然转过身,站起了福了福,恭敬地她道:“谢昭叔叔亲赐茶水。” 南宫昭到嘴边的一口茶差点没咽下肚子。 他轻咳一声:“宜安,坐下。” 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朱璺依言坐了下来,又恭敬地道:“多谢昭叔叔赐坐。” 南宫昭蹙了蹙眉,“还是在生气?” “昭叔叔是长辈,宜安不敢生气。”朱璺忙又道。 南宫昭望向她摇头轻笑。 “你母亲娘家势力的确雄厚,十世九卿,这也是你的荣耀。宜安你应该高兴才是。” “我生母只是个贱妾,那样的荣耀我可不敢当。” 南宫昭又道:“不过,据我看来,你和长乐两个人站在一块,你更像郭夫人。宜安,你觉得呢?” “那怎么可能。长乐亭主是母亲亲生的。” 朱璺心里犯着嘀咕,这昭叔叔到底想说什么,东拉一句,西扯一句,很不像他从前的为人。 难道昭叔叔有什么心事想告诉她? 坐的时间也久了,朱璺想了想,道:“昭叔叔,湘树你就让她和她的弟弟离开吧。她想去哪儿就让她去哪儿。” “放心。这件事我的手下会安排好的。”南宫昭淡淡道,“倒是你,宜安,过了年,你十六吧?” 提起姑娘家的岁数,一般的长辈在姑娘家说出来后,下一句就是,“可说亲了?” 朱璺不按常理出牌,笑答:“过了年我就要嫁人了。最好嫁给明二公子那样的士子。” 南宫昭睨了她一眼。 她自知没趣,讪讪地垂下视线望着茶水。 人家就是冲着明二公子! 朱璺心里想着。 不知道南宫昭会怎么答。 船舱里的静了下来,南宫昭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南宫昭终于开口,不过她并没有提及什么嫁给明二公子的话,反而道:“那种中看不中用的酸儒配不上宜安你。”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 别啊,昭叔叔竟然这样想的! 朱璺忙道:“宜安无背景无权势无地位无能力无才华,要是能够嫁给明二公子三生有幸。” 在这件事上,她绝不让步。 虽然现在讨论她的婚事有点怪怪的感觉。 南宫昭望着她不语,好像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笑叹:“你可真是至真至善。算了,你的心事昭叔叔已经明白。” 听了这话,朱璺才松了口气。 南宫昭看着她绽放出轻松的笑容,有点无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心里悬着的石头松了下来后,朱璺就笑得比先前更加灿烂,南宫昭心生异样。 他朝朱璺看去。 只见小丫头明眸善睐,看起来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对这个世界还充满着各种幻想。 他若是掐灭她的幻想,那么,她这副灿烂的笑容会不会荡然无存? 朱璺忽见到南宫昭在望着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僵。 忽然觉得自己高兴得忘了东南西北了。 朱璺忙道:“昭叔叔,您还有别的事要说吗?” 南宫昭的好心情已经被她的笑容打败了,挥挥手:“去吧。” 走出船舱的朱璺松了口气,她眉眼弯弯地看着朗月,笑而不语。 突然见姑娘从船舱里走出来后,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朗月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管怎么说,昭将军似乎给了姑娘什么惊喜。 朗月悄悄地朝船舱里望了一眼,只见昭将军在闲适地喝着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姑娘为什么这么兴奋? 她们刚至回至北灵院大门前,还没有跨进去时,一个人影从旁边闪出来。 “宜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了。 好久不见。 “明二公子。”旁边的朗月悄声道。她心里的吃惊比宜安乡主更甚。 明康竟然找上门来了。 难道他还不死心吗? 明府里支持他的人很少,连他的哥哥明喜都因为仕途强烈地反对他娶宜安乡主。 明康不会冒着被族人反对的境况强行娶乡主吧。 他可没有昭将军那样的魄力,能够排除众议,连他自己也不过是个臣子罢了。 朱璺看了朗月一眼,道:“你先回院里。” 朗月纵然是不情愿,也不得不离开。 “是。” 她违心地应了声,然后退出。 朱璺这才向明康走过去,明康也朝她走来,他们就在一棵大槐树下相遇。 “宜安,今日早已事情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同你说上几句话。” “早上的事谢谢你了。” 因为事情比较敏感,涉及到杨柳的隐私,两个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这件事。 明康望着她道:“你有没有怨我?” “怨你?”朱璺不解地问,“怨什么?” “我迟迟没有让我的族人前来提亲。”明康说出心里的忧虑。 朱璺忙笑道:“我知道你也很为难。正在说服着族人。” 这件事真怪不上明康。 要不是郭夫人故意为之,唆使着明家的族人,事情会进行得很顺利。 可是她不会想到,南宫昭也在掺和着这件事吧。 明康神色难看。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问题。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新年前后娶你。”明康道。 “我相信你。” 一句相信,给了明康莫大的勇气。 他也是人,也有人有七情六欲,只是奈何世俗容不得。 送走了明康,朱璺若有所思地站在大槐树下。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点酸涩。 史书可是说了,明康娶的是长乐亭主。 明年就是明康娶妻的年份。 他们之间注定无缘吧。 正想着,背后一个声音传来,猛地吓了她一跳。 “你方才是不是私会了明二公子?” 面对这怒气冲冲的话,朱璺闭上眼睛也知道是谁。 她转过身,就看见朱璧正瞪着她。 朱璺淡然道:“什么私会?你们没看见现在大白天的,而且是站在外面。如果你眼睛不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朱璧横眉冷对:“你竟然骂我是瞎子?” “别对号入座啊。”朱璺道,“明二公子来提过亲。我们是正大光明的。” “你胡说什么?”朱璧眨眨眼睛,“他什么时候来提亲的?” 朱璺想了想:“你母亲知道。回去问你母亲吧。” 朱璧好像被猛地敲击了下,不可思议地道:“你竟然和嫡姐抢男人!要不要脸!” “六姐你赶快回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脸还在不在!”朱璺缓缓道。 一个气急败坏,一个不疾不徐,败负已分。 朱璺看着她这副嘴脸有时就怀疑她还是不是沛王府的嫡长女。 简直是无理取闹! 动不动就要使性子,发脾气。 旁边的夏桃已经被她的姑娘这副怒容吓得不敢言语。 “你这个小庶女,有什么本事敢和我抢男人!明康是我的!” 看着她这么发疯的样子,朱璺就觉得不可思议。 她才更像个庶出的姑娘吧。 郭夫人从前教给她的教养都到哪去了! 朱璺不理她,由着她破口大骂一会,她忘了今天是谁的婚礼了? 她不怒反笑。 反倒是朱璧身边的婢女夏桃慌了神,拉着朱璧的胳膊,道:“亭主,咱们回去吧。一会老夫人知道少不得又要抬一顿骂。” “老夫人凭什么骂我?是这个小庶女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长不长心!”朱璧说着将气撒在夏桃身上。 又是掐她又是捣着她的太阳穴。 夏桃想避开又不敢避,生怕她会发更大的火。 朱璺在一旁冷眼旁观,似乎没有自己的事了,她转身就想离开。 正在责罚婢子的朱璧见了,又大喝一声:“站住!” 朱璺没理她,径直朝自己的院里走去。 见她一副不理睬的样子,朱璧大为生气,也顾不上再责骂夏桃了,快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我让你站住!” 她说着伸手就要拦朱璺。朱璺被挡在她面前。 “还有什么事?”朱璺冷冷地问。 朱璧气结:“明二公子来提亲的人是我,不是你。你别痴人说梦了。不仅明二公子还有明夫人,她们都向着我,因为只有我才能给明家带来兴盛。” “是吗?那恭喜六姐了。祝你美梦成真。”朱璺说着又要绕开她走回去。 谁知刚走了一步,背后突如其来地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发髻。 “啊——”话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被朱璧扑倒了。 这人简直是个疯子! “朗月!结香!”焦急之中,朱璺忙朝院里喊道。 朱璧红着眼,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你还敢叫人!” 朱璧转过头望着发怔的夏桃,“还愣着干什么,快上!” 等到结香和朗月冲出来时,就看见自家姑娘被朱璧主仆二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朱璧的耳光正要甩下去,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似的,她的手快速地耷拉下来:“哎哟,谁在打我?” 夏桃慌了忙道:“姑娘我没打你。” “没说是你!”朱璧扶着自己的手,手腕处已经红了一小块。 朗月冲过来就给夏桃一脚:“反了天了,竟然对主子动手。” 夏桃被踢得在地上打了一滚。 朱璺终于可以抽回手掰开长乐亭主的爪子,将她反压在地。 结香忙道:“姑娘,你的头发都乱成这样了。” “方才你抓我的头发,现在还你。”朱璺说着就猛地抓起朱璧的发髻,将她的头发扒乱成一团糊浆一般。 朱璧被按在地上,又气又闹:“你敢你敢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你是嫡,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话说着,还从旁边揪出一把草塞到朱璧叫嚣不已的嘴巴里:“给你吃。” “唔唔唔——”正张着口要破口大骂的朱璧嘴里突然被塞了草后,气得不能言语。 她猛地把那些草吐了出来:“呸呸呸!” 朱璺又抓了一把灰土抹着她的脸:“给你化个妆让你嫁男人去!” 想不到庶女这么狠! 朱璧被吓得了哭了起来:“你怎么敢!” “还说!把你的头发拔光。”朱璺吓唬地拽下她的一根头发。 朱璧“哎哟”一声,吓得再也不敢言语。 旁边的夏桃看得惊呆了。她心惊胆颤地求情道:“宜安乡主饶过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刚才无心之失。” “我也是无心之失啊。你看到的不是我故意的,是你家姑娘逼得我不得不出手。”朱璺冷冷盯着半张脸按在地上,已经哭花了脸的朱璧,淡淡道。 朱璧浑身哆嗦。 “怕了?”朱璺故意捋着她的一缕松散的头发,欲拔未拔的,吓得朱璧脸色失血的苍白。 “妹妹,妹妹,六姐是和你闹着玩的。”朱璧语带哭呛道。 “我也是和你闹着玩的呢。”说着朱璺就从她身上站起身,冷冷地望着旁边的发愣的夏桃,喝斥道,“还不把你家姑娘扶起来!” 夏桃懵住。回过神来后,忙扑过去哆嗦着扶起朱璧。朱璧也打了个寒颤,她不可思议地盯了一眼朱璺。(未完待续。) 300 救兵 这时朱璺的目光又突然落到她身上,她吓得忙把目光垂下,连连后退着:“你你你简直就是个异类!” 朱璺吓唬道:“六姐要不要再试试!” 朱璧已经被吓得后退到老远。 “你等着!”朱璧威胁道。 “何必等呢,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朱璺笑着道。 朱璧气结地看着她,瞪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半晌,慢慢地后退,最后和夏桃逃之夭夭。 “姑娘,事情闹大了,这可怎么收场?”结香不无担心地道。 “六姑娘大概去搬救兵去了。” “怕什么?平日里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会助长了她嚣张的气焰。你越弱别人越会欺负你。”朱璺淡淡道。 朗月忙道:“咱们得想个法子应付。” 没等朗月说完,朱璺就从地上抓了一把灰土走进院里。 站在身后没有反应过来的结香和朗月面面相觑,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两个人随后快步跟了上去。 只见姑娘将那把灰土抹在自己的脸上。 结香和朗月吓一跳:“姑娘这是?” “她要卖惨,我就比她更惨。”朱璺说着又把发髻抓乱了乱。 就在这时,外面已经响起了一阵急促脚步声。 站在门口的种碧见了忙跑过来,道:“郭夫人来了。” “来得倒是挺快的。” 说话之际,郭夫人已经怒气冲冲地走进院子里,看见朱璺,就上前扬手要打她耳光。 郭夫人的手刚扬起就被赶上来的朗月伸手抓住。 “你竟敢拦我?”郭夫人眨眨眼睛犹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朗月忙道:“奴婢是奉老夫人命令保护七姑娘。” 郭夫人目光眯了眯:“你用老夫人来压我?” “奴婢不敢。” “还有什么你不敢的?”郭夫人咬着牙,一字一顿道,“让——开!” “不知母亲有何贵干?”朱璺问道。 郭夫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小庶女,道:“是不是你,把你嫡姐欺负成这样的?” “母亲怎么不问问是谁先动的手?”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郭夫人目光冷冷地盯着她。 朱璺毫不胆怯地迎视着她的目光,余光就落在畏缩在郭夫人身后不敢言语的朱璧身上,“我承认是六姐先动的手,母亲应该罚她。” 郭夫人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目光紧紧地眯成了一条线,她不由得冷笑一声,然后剧烈地咳嗽一声,就气怔地指着她:“长乐是你的嫡姐,你竟敢对长乐不敬。你这个妖星。”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郭夫人刻意地压低声音。 朱璺冷哼一声:“妖星在哪?” 她的嗓门很大,似乎要让周围路过的人都听得见。 郭夫人脸色唬得变了样。 “你——”她压低声音,担心被外人听见。 今日是世子的婚礼,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错。 朱璧忙接话道:“你聋了。我母亲说你就是妖星!” 朱璺淡笑。 这时门外早有婢女围观过来。 郭夫人的脸色又变了样。 还是李大娘懂得郭夫人的意思,忙拉住朱璧示意她别说:“长乐亭主,今日是世子大婚之日,不可大动干戈。” “连母亲的婢妇都知道的道理,母亲难道还不知道么?若是让老夫人听说府里有个妖星,母亲岂不是在告诉众人世子的婚礼不吉利?” 郭夫人怒声道:“你不要妖言惑众!” “是长乐亭主过来找事,母亲却不分清红皂白就要找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算账。母亲难道不应该找罪愧祸首?” 郭夫人被莫名的教训,还是被一个小庶女,她气得脸上的肌肤乱颤。 李大娘这时就帮着道:“宜安乡主你这个做女儿的实在不像样啊,婢妇活了这么大的岁数,还没见过做女儿的当着人面教训母亲的?你真是太不孝了。” 本朝不孝是最大的罪名,可以让一个人身败名裂。 李大娘的险恶用心可想而知。 郭夫人配合着李大娘的话冷哼一声:“的确太不孝了!” 朱璺淡笑:“母亲虐待庶女的事倒是传开了。至于母亲所说的不孝罪名,宜安可真担待不可。自古以来哪有做母亲的不图女儿好,反而要让女儿身败名裂的?” 朱璧站出来:“你刚刚对我动手,还扬言拔光的我的头发,若不是我跑得快,现在已经被你欺负得不成样子。就你这副模样,还想让母亲对你好!” 朱璧说得义愤填膺。 而站在旁边的郭夫人一双冷眸正盯着朱璺,眼底流露出无限的凉意。 “说得是!你不顾嫡长女的身份,虐待妹妹,主动动手,在地上撒泼打滚,让外人见了成什么体统?一点嫡长女的样子都没有,母亲再对你好,真是瞎了眼了。” 突然被朱璺这么呛回一句,朱璧一愣。 她继而回过神来,气得身子乱颤,向郭夫人哭诉道:“母亲,您瞧她说的,完全就没有把我们当回事!” 郭夫人脸色也很不快。 她看了一眼朱璺,然后冲李大娘道:“这小庶女真是反了天了,来人!把她捆起来。” 李大娘应命,早就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上前。 原来姑娘的院子是禁止外男入内的,可是郭夫人却这样堂而皇之地让三四个小厮入内。 郭夫人有自己的打算。 想要捆住小庶女,必须先过掉朗月这一关。 所以她才不顾规矩,特意挑了三四名有些身手的小厮,预备着如果朗月敢反抗,就先借此机会把朗月制服住。 郭夫人本没打算今日能处罚小庶女。 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处治朗月。 三个小厮已经走上前来,拿了麻绳要捆朱璺。 谁知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只见朱璺身旁的朗月一步就迈到靠得最近的小厮跟前,抓住他伸出来的胳膊,然后往后一拧,那个小厮就像冬天的枯枝一样,扬起的胳膊咯吱一声,朝后折断,他整个人痛得惨叫一声,跌倒在地,那只胳膊就像风里的纸片儿摇晃着。 小厮想不到一个小婢女的力气这么大。 他跪在地上,然后扶住自己的膀子,狼狈不堪地瑟缩起来。 剩下的两名小厮面面相觑,愣了一会。 郭夫人气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个忤逆主子的婢女抓起来!” 两名小厮反应过来,一起扑上朗月。 看到朗月只身对付两名身材魁梧又有些身手的小厮,朱璺忙提醒朗月:“小心!” 话说时,那两个人与朗月已经交手了。 郭夫人被李大娘和朱璧扶着连连后退至墙角。 两名小厮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对朗月形成夹击之势。 朗月顾前顾不到后,顾尾又看不到首,招架比较吃力。朱璺忙悄悄对结香说了句话。 结香听了忙要趁乱走出院门,不想李大娘阻挡在院门口,跟随而来的两名婢女也帮着堵住门:“结香哪儿去!” “出去。”结香淡淡道。 李大娘冷呵一声:“姑娘不懂事,郭夫人正要处治呢,你想给谁通风报信?” 结香的脸色白了白。 看来今日郭夫人要动真格。 “母亲是当家嫡母,却让外男擅闯姑娘的内院,这就是母亲的贤惠?”朱璺冷冷地问。 郭夫人笑道:“不这样怎么对付得了你这个女儿呀。” 说着,她目光一冷,指着正疲于应付的朗月,冲那两个小厮道:“把这个婢子的膀子折断!” 两名小厮听了就毫不留情地上前欲对付朗月。 朗月赤手空拳,论蛮力比不过两个人。 郭夫人生气地睨了朱璺一眼,然后又冲着李大娘道:“看住这道门,谁也不准出去!” “是。”李大娘趾高气昂地应命。 朱璺面无表情地盯着郭夫人。 郭夫人身旁的朱璧面露得意之色。 朱璺淡淡道:“母亲这是要假公济私,赶尽杀绝么?” “宜安,你院里的婢女不守规矩,母亲在帮你清理门户。”郭夫人得意地道。 “不守规矩?母亲让外男擅闯姑娘的内院,这是王府的规矩?若是,我去问问父亲,问问老夫人问问在正德堂的各位夫人。” 郭夫人嘴角抽搐。 “母亲若再不叫他们住手,就别怪女儿不客气了。”朱璺冷冷道。 郭夫人不解,一个小庶女还想怎么逃出她的手掌心? “怎么着?你还想对母亲不敬?” 朱璺看了一眼郭夫人,“来人!” 忽然听到小庶女板着一张脸,煞有介事地叫人过来,郭夫人不可思议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来人,拿把刀来,把这两个外男撵出去!” 结香和种碧听了,就返回屋里找到了一把匕首,是南宫昭送给朱璺的那把。 结香忙递上来。 旁边的郭夫人看得傻眼。 “你想干什么?”郭夫人不可思议地问。 她仍以为朱璺是虚张声势,不可能拿她怎样。 郭夫人说话时,朱璺已经把匕首甩给了正疲于应付两名小厮的朗月。 朗月得了武器,可不管面前站的是谁,只要敢上前一步,匕首就像闪电一样迅疾,顷刻间束在她身上的绳子就被砍断。 其中一名小厮眼看势头不好,就赶紧去抓住被砍断的绳子。 朗月伸手朝他刺过去。 顿时血如泉涌,那人手腕的筋被挑断,痛得他“啊!”地尖叫一声,晕倒在地。 另一名小厮见了气焰迅速地收敛了许多,他不打自败,僵硬地站在旁边望着郭夫人:“夫人?” 还要不要继续收拾这个婢子呢? 郭夫人气结:“反了,反了,一个婢子竟然出手伤人!” 眼看着院子里血迹斑斑的,郭夫人拿绢捂着鼻尖,“真是煞星转世。” 那名小厮听了,不知道要不要继续斗下去。 他再次望向郭夫人,“这个婢子不好对付啊。” 郭夫人不满道:“三个大男人,竟然连一个小婢女都对付不了!你们没吃饭吗?” 受伤的两名小厮忍气吞声不敢言语。 站着问话的小厮脸色也阴晴不定。 郭夫人生气地盯着朱璺,朱璺也冷冷地盯着她。 看样子,今日再处治她,她一定会反击了。 眼看着三名精心挑选的得力助手,处于下风,郭夫人面色难堪地冷盯着朗月。 果然身手不是一般的好啊! 朱璺面上淡淡的,“朗月还不动手?” 动手? 她还想动什么手? 郭夫人脸色异样苍白,她冷眼盯着小庶女,还没有说什么时,朱璺已经开口道:“外男擅闯内宅,该当何罪?” 朗月忙道:“依照王府家法,当挖一目。” “啊?挖挖眼睛?”小厮吓得面色苍白。 那站着的小厮忙道:“饶命啊。小的是郭夫人之命前来的,并非故意擅闯。” “糊涂东西!”郭夫人生气地打断那名小厮的话,“区区一个小婢女的话你也信!到底你听谁的?” 朱璺淡淡道:“沛王府的家法,连郭夫人都要认呢,方才我们老夫人已经按照家法罚过郭夫人,郭夫人自己都要受罚,你觉得老夫人会看在你们的面子上饶恕你们?” 小厮变了脸色。 郭夫人生气地盯着朱璺:“你别想故弄玄虚,你不过是个庶出的姑娘,还敢和我嚣张?” 郭夫人说着,又冲着那干站着犹豫不决的小厮道:“还不快去抓住这个婢子!” 那小厮心里惶惶的。 方才他已经领教过朗月的本事,单纯凭他一己之力,再加上朗月手中有匕首,很难取胜。 小厮心里没有胜算,于是就不敢冒然行动。 郭夫人恼火道:“还愣着干什么?” “夫人,她手里有刀,小人不是对手。”小厮难却道。 郭夫人派来的这三个人都是朱璺没见过的,好像是雇来做活的新人,所以对府里的事务一概不太清梦,只知道做事拿工钱。 郭夫人也不敢调动府里的旧仆,那些仆人处事久了,个个对规矩摸得极为熟门熟路的,让他们来,根本没一个人敢来! 都是人精! 这三名小厮也是听说擅闯姑娘内院要被挖眼睛才慌了神。 唯一幸好的那个小厮就道:“夫人啊,小的们只是来帮您做活拿工钱的,您可别害我们呀。王府里的规矩咱们不懂,一个不小心被杜老太妃追究起来发,小的们还有活路么?”(未完待续。) 301 相像 那人听懂了她的话似的,整个院子陷入一片沉寂。 三个人默默地朝院门口退去。 郭夫人气结:“你们想去哪儿?” “夫人,小的们想不活命啊。还请您高抬贵手。”三人说着忙避到院门外面。 正说着,老夫人领着一群人突然走进来了,意外的是老夫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位长辈,身着低调华贵的便服,头整着金冠,五官温润如玉的南宫昭。 看到他,众人都有点懵。 郭夫人忙顿了顿神色,硬着头皮迎接老夫人。 老夫人淡淡地睨了她一眼:“今日世子婚礼你不去前面帮忙,跑来这里作什么?” 郭夫人脸红了红,然后忙道:“老夫人,您瞧长乐被宜安欺负成什么样子?” 老夫人早在进来时就看见了朱璧和朱璺的狼狈样。 她没有理睬郭夫人,眼望向朱璺,关切道:“宜安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朗月忙道:“是长乐亭主动手的。” 朱璺道:“老夫人,长乐亭主先动手打人,我的婢子都可以作证。” “胡说!是你先动的手!”朱璧不承认道,“老夫人,她还想拔光我的头发,夏桃听到了,不信你问夏桃。” 老夫人蹙眉:“长乐,是不是你先动的手?” “老夫人我说了啊,不是我先动手的。”朱璧忙道。 “她在说谎。”朱璺道。 老夫人眼看着两个孙女要吵起来,面色极为难堪。 郭夫人正想替朱璧解释几句,“老夫人”三个字刚说出口,就被打断了。 杜老太妃一记冷冷的眼光盯向她:“你给我住口!” 郭夫人就像被扇了两个大耳刮子一样,面色红红的。 老夫人并不在意她有没有难堪,当着众人的面子训斥她,让郭夫人心里欲哭无泪。 李大娘瑟缩在旁边不敢言语。 老夫人望向朱璧:“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朱璧红了脸:“老夫人,长乐只是路过。” “路过?你要去哪?” 面对老夫人苛刻的追问,朱璧红了脸。 李大娘见她一时答不上来,就想帮着朱璧胡诌一个借口,“老夫人,长乐亭主是想去——”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老夫人呵斥道,“说过多少回了!主子说话,哪有你置喙的余地!你还知道自己是奴才吗?” 李大娘也像被扇了两记耳光。 李大娘缩回脑袋不敢言语。 老夫人这时看向朱璧,又问道:“你要去哪里,路过这里?” “长乐长乐,只是想去——”朱璧心里想了想,始终编不出什么谎言,这个位置相对偏了些,除了来找庶女,没有什么好的借口。 朱璧不由得抬头看看她的祖母,期待老夫人能放过她这次。 可是老夫人的目光依然冷冷地盯着她。 朱璧的脑袋下意识地耷拉下来。 杜老太妃转头望向南宫昭:“昭将军,咱们府里的事,让你见笑了,我派个人先陪你去园子里散步吧。” 南宫昭淡淡地看了一眼蓬头垢面的朱璺,然后冲老夫人道:“也好。” 老夫人就叫身边的婢女侍喜去叫李步作陪。 待南宫昭走后,老夫人才皱眉看向郭夫人:“真是猪油蒙心啊你!两个女儿在你身边不好吗?你偏偏要舍本逐末。” 郭夫人脸色讪讪的。 老夫人的目光垂落下去就看见地上的血迹,忙吃惊地问:“谁受伤了?” 丁夫人旁在旁边道:“是院门口的那三个伙计。” “他们怎么进内院的?”老夫人犀利的目光嗖嗖地落在郭夫人身上。 郭夫人不敢言语。 结香忙道:“是郭夫人领来的说是要捆绑宜安乡主。” “混账东西!”老夫人生气地盯着郭夫人,“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你忘了府里的规矩了么?” 郭夫人脸色不太好看。 那三个人也吓得直哆嗦,生怕杜老太妃会追究到他们的责任。 “是郭夫人命小的来的。小的并不清楚府里的规矩。还望老太妃见谅。”其中一个就鼓足勇气道,“老太妃,小的也被打伤了,还求老太妃给小的请个大夫看下。” 老夫人没有看他们,只对身边的丁夫人道:“把他们悄悄带下去。” 丁夫人忙道:“是。老夫人。” 丁夫人说着就离开了。 朱璺望向老夫人,道:“这里风地里凉,老夫人您进屋里喝口热茶吧。” 老夫人心疼地上前携住她的手,“也好。” 她说着就走上前扶着朱璺朝屋里走去。 “老夫人,我这里备了六安片茶,新烧了壶水,就等着您老人家过来品尝。” 后面簇拥着一群人跟着走进屋里,晾着院子里干站着的郭夫人和朱璧。 郭夫人的目光难堪地望着空荡荡的院子。 李大娘悄声道:“夫人,咱们回去吧。” 李大娘说着叹了口气。 她们在老夫人的心目中,越来越不及那个小庶女了。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 老夫人为什么对朱璺这么在意? 难道仅仅是因为朱璺占了理? 老夫人真得不计较房姬的事了? 郭夫人和李大娘带着一连串的疑惑尴尬地走出院子。 朱璧犹豫地看着母亲离开,也只好跟着退了出去。 南宫昭站在远处并没有离开。 等到郭夫人路过他面前时,南宫昭才道:“夫人留步!” 郭夫人微愣。 南宫昭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吗? 她极不自然地站定,淡然地对身边的朱璧道:“长乐,你先回去。我这里和昭将军说几句话。” “是。”朱璧说了一句后,跟着夏桃等几个婢子离开。 等人走远,只剩下李大娘一个人陪着郭夫人后,郭夫人才不解地问:“大将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郭夫人心里虽然不解,但隐隐觉得又是与那个小庶女有关。 南宫昭道:“夫人,有句话我想问问你。夫人认为老夫人偏着宜安乡主,受委屈了吗?” 郭夫人微怔:“昭将军这种话由你说出口,怕不合身份吧。” 南宫昭淡笑:“夫人的执念若不除去,怎么知道是不是委屈呢?” 南宫昭的话让郭夫人又是一愣。 他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郭夫人蹙眉:“昭将军不必和我打哑谜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在本将军看来,宜安乡主长相模样气质更像夫人您啊。”南宫昭意味深长地道。 那个小庶女像她? 郭夫人仿佛听错了,不可思议地道:“昭将军你是说笑吧。她怎么可能像我!” 她和小庶女可是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南宫昭的目光落在李大娘身上,李大娘是郭夫人婢妇,当日的陪房。 “夫人当时生产时,身边可曾有谁陪伴在左右?” 郭夫人有点难堪。 这种事昭将军竟然问得如此坦荡,她极为难堪道:“有我的婢妇,李大娘当时就陪着我。昭将军难道有什么疑问?” 李大娘也极为吃惊。 昭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问这些? 南宫昭又道:“夫人当日诞下小女儿时,是否派了这些婢子婢妇陪伴在侧不离左右?” “那是当然!”郭夫人毫不犹豫地道。 可是旁边的李大娘心却猛地一沉。 李大娘垂首望着地,目光睁大,有点心虚。 昭将军突然又问道:“这个婢妇好像记起了什么。” 经南宫昭提醒,郭夫人就转过头望向李大娘:“大娘,你想说什么?” 李大娘咽了口水,不敢乱说什么,僵硬地点头道:“当日婢妇的确不离长乐亭主半步,绝无生人可以靠近。” 南宫昭听了若有所思地盯着李大娘惶惶的神色。 李大娘不敢看他。 李大娘的话郭夫人深深地相信,没有置疑什么。 郭夫人听了便道:“昭将军,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昭将军面无表情地盯看着李大娘一会,淡然道:“没有了。夫人请便。” 郭夫人听了若无其事地离开。 郭夫人心里很生气,即便南宫昭想要帮衬着小庶女说话,也不应该故意拿这件事来故弄玄虚吧。 难不成,他还想着,让小庶女变成她真正的女儿不成? 郭夫人越想越气,竟然说她和小庶女长得像。 房姬那样的贱货,生的女儿怎么可能长得像她! 跟在身后的李大娘却惶惶不安。 她心事重重地跟着郭夫人回到院里。 郭夫人刚进院门,就看见朱璧依然蓬头垢面地等着她。 郭夫人生气道:“长乐,你怎么还不梳洗一下,这样成什么样子?” “母亲,这都是小庶女干的,我的仇母亲还没替我报呢。” 郭夫人气打不到一处来。 没有理她,直接回到屋里,喝茶解闷。 李大娘见长乐亭主还要跟过去喋喋不休地说话,忙道:“长乐亭主,你母亲正是难过,你先不要再提这件事。等你母亲气顺了再说。” 朱璧只好缩在旁边不敢言语。 “夫人,婢妇觉得咱们不能这样硬碰硬了,她可不是简单的小庶女。”李大娘在旁边提醒道。 她一边提醒,一边帮着郭夫人续水。 郭夫人喝了一杯又一杯,晃当当地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不,重要的不是她,是老夫人,你不觉得老夫人的心偏得实在太厉害了?” “老夫人的确是偏心了。母亲,长乐觉得老夫人一定有别的打算。” 李大娘也叹道:“可到底是什么打算呢?照理说小庶女的清白没了老夫人没有理由再看重她才是。可是老夫人现在的想法咱们真是越发捉摸不透了。” 老夫人到底图她什么? 郭夫人心里愤怒不已:“还有那个昭将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还说小庶女像我!” 李大娘心里咯噔一下,她慌乱地看着郭夫人,所幸郭夫人没有看她。 李大娘心事重重道:“夫人,昭将军会不会有别的意思?” 朱璧听了气哼哼道:“小庶女哪点像母亲,要说像,也应该是长乐像母亲才是。” “是啊。长乐,你是最像母亲的。”郭夫人也不服气,她拉过朱璧的双手,凑近来,仔细地端详着她的好女儿长乐亭主。 只见长乐身材丰满,五官透着点俗媚,因为生气而略微扭曲。朱璧的脖颈就如玉脂一般光洁厚腻,猛然让她想起了房姬。 怎么回事? 看着自己的女儿,为何她会想起那个俗媚不堪的房姬! 郭夫人语结。 是不是自己的神经太过紧张了。 郭夫人叹了口气,自嘲一般地松开朱璧的双手。 朱璧坐到她的身边,道:“母亲,咱们一次次失手,其实都怪老夫人。” “长乐住口。”郭夫人忙喝道。 朱璧懵了。 郭夫人道:“老夫人并非不讲理之人,这件事,我会细细打听盘查的,你绝不能怪到你祖母头上,要怪就怪小庶女,明白吗?” 朱璧不服气道:“母亲,老夫人都这样偏着她了,您为何还帮着她说话呢?” 郭夫人脸色异样:“长乐,母亲再次警告你,如果没有你祖母捧你,那么,母亲对你也有心无力了。母亲也必须听老夫人的,何况是你?” “可是母亲,老夫人次次站在她的那边,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啊。”朱璧不解道。 郭夫人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那有什么办法啊。谁让你得不到老夫人的欢心。” 说完,屋子里陷入寂静。 朱璧尴尬得说不出话。 李大娘也没有说话,郭夫人望望李大娘漫不经心道:“**荷过来替我补个妆吧。一会还要去正德堂那里。” 李大娘没有动。 郭夫人这才看着她,不解:“大娘?李大娘?” 被郭夫人连唤两声,李大娘才回过神来,茫然道:“啊?夫人您叫我?” “是啊。你怎么了?”郭夫人奇怪地问。 “奴婢没没什么啊。”李大娘忙道。 朱璧在旁边道:“我母亲连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回应,还不快去。” 李大娘尴尬道:“去,去哪儿?” 朱璧正要不耐烦地说她,被郭夫人拉住。郭夫人和蔼地道:“大娘去把春荷叫过来。” 李大娘茫然地“哦”了一声,退了出去。 郭夫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都老了。年轻时她风风光光地嫁进来,一共有四个陪房,现在却只剩下这一个,想想就心酸。(未完待续。) 302 举荐 李大娘是她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在外虽然她们以主仆相称,可是私下无人时,李大娘和吴大娘一样都是她的闺蜜啊。 郭夫人忍不住内心的酸涩。 也许是因为南宫昭是大齐最能征善战,缺少不可的栋梁之材,皇上听从皇叔的建议,招才选士,试图择几个能用之人,以取代南宫府的地位,削弱南宫府的势力。 正始九年,皇叔朱爽提议凡从三品以上官员者,皆可保举三员入试。 朱爽趁机扩充自己的势力。 沛王爷位居二品,这两日府门前走亲串友的拉关系的人不在少数。 岳林王爷被人烦怕了,就让刚娶亲的岳伯纬接待众人。 岳伯纬也嫌烦,就私下里让朱璧帮忙接待走关系的女眷,谁知朱璧不愿意,岳伯纬无法就让朱璺帮忙应付那些女眷。 这一日,朱璺刚刚起榻,正德堂那边就有人来,道:“大公子让宜安乡主前去接待谢家女眷。” 谢家女眷? “难道是谢夫人?” 那人忙道:“好像是。” 朱璺心下寻思着,朗月悄悄走到跟前道:“姑娘,照理说谢夫人前来,应该由郭夫人亲自接待才是。世子怎么会想起让姑娘接待呢?” “谁知道呢,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朱璺收拾妥当后就赶到正德堂去,远远的只见屋子里空空荡荡的。 “姑娘,方才那小厮不是说谢夫人在正德堂吗?怎么没人?”朗月警惕地问。 正在说着,那小厮又走进来,道:“世子说让姑娘在屋里等候。” 朱璺打量着那名小厮,小厮垂首走远。 “朗月,你靠近来。”朱璺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朗月会意匆匆往南灵院赶去。 过了一会,朱璧就兴冲冲地赶过来,边走边道:“夏桃看看我的头发乱了没?我的衣裳呢?” “没呢,都没乱。”夏桃忙道。 两个人还没有走近正德堂,就听见隔墙有两个婢女在那里言语。 “听说长乐亭主的古琴弹得极妙,你们说明二公子若听了长乐亭主的古琴,会不会被折服?” “咱们的亭主倒是可以试一试,虽然亭主的琴艺不及明二公子,但是在大齐被明二公子推崇的,至今也只有长乐亭主一人而已。” 听了这话,朱璺有点飘飘然。 她特意地透过窗缝瞅那两个婢子一眼。 两个婢子背对着她,认不得是谁。 若是论古琴,的确,她虽然不及明康,但小有所成。 朱璧动了心思,冲着夏桃道:“去把我古琴抱来。” 夏桃去了一会,就抱来了一把琴。夏桃把琴放在正德堂正中几上,只见那琴以焦尾著称,虽然古旧,但是音色很不错,她轻轻地拨弄了下,琴声清远,仿若泉水叮咚,不觉心里微颤。 “此琴原是前朝一位才子所有,那人与明二公子一样,爱琴如命,带着它走南闯北,后来亡国后,此琴就被那人的仆人带了出来,流落民间,现在大哥好不容易得到它,又将它送与我,可以说,这琴比咱们更见多识广。” 夏桃缩了缩脖子:“听姑娘这么说,这琴的来历果然不同凡响呢。” 用这把琴来弹奏的曲子,定当比别的古琴更悦耳动听。 朱璧想着面露得意之色。 此琴曲定能把明二公子吸引过来。 琴声刚刚响起就嘎然而断。 朱璧看见杜老太妃正怒气冲冲地站在正德堂门口瞪着她。 朱璧微愣,没有把明二公子吸引过来,却惹怒了老夫人,朱璧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 “长乐,你母亲刚刚禁足抄经,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面对老夫人的斥责,朱璧又是一愣,她不明所以地道:“不是说明二公子来了吗?” “谁告诉你的?长乐,祖母现在问你来这里作什么?”老夫人的怒意仍然没有消退。 朱璧不明不白,眨眨眼睛又道:“老夫人不是说明公子会来这里吗?” “长乐亭主,正德堂是什么地方,岂能随便进来弹琴?”老夫人身边的陈大娘忙提醒她。 陈大娘看得出来,长乐亭主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 朱璧依旧不明白道:“是啊。明二公子又不是等闲之辈,自然可以在正德堂这里。” 陈大娘见她还不明白,于是直接开口道:“长乐亭主还记得府里的规矩吗?请问正德堂有什么禁忌?” 朱璺脸一红。 “陈大娘,我只是因为明二公子来所以才过来的。” “亭主啊。你听谁说的明二公子会来?方才老夫人正在同明夫人说话,突然听到这里有琴声,特意来瞧瞧,想不到是长乐亭主坏了府里的规矩。这可怎么是好呢?” 听了这话,朱璧彻悟。 她的目光犀利地落在老夫人旁边的朱璺身上。 只见朱璺淡淡的,好像没有看见她似的。 她刚进门的嫂嫂杨柳也不解地看着自己。 朱璧慌了神忙道:“老夫人,长乐是被人叫过来的。” “谁叫你来的?”老夫人淡淡地问。 朱璧凛然。 方才来说话的婢子只是在门口大声说了一声就离开了,然后她的丫头夏桃听到明二公子的名字后就冒冒失失地跑进来,根本没有想过是谁,只是想当然地以为是郭夫人身边的婢子。 朱璧的目光从小庶女身上又落到夏桃身上,“你说。” 夏桃紧张得不知所以,忙道:“奴婢,好像听出是荣椒院的婢子说的。” “我母亲院里的丫头我都认识,夏桃你说的是谁?”朱璧穷追不舍地问。 夏桃忙道:“好像好像是——”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是谁,当时也没在意,左不过就是荣椒院的春荷、夏荷、秋荷或者冬荷中一个。 现在突然要让她明确地指出来是谁,夏桃反而不知道了。 见她语结,朱璧又气又羞,喝道:“你这个婢子想要害死我啊?” “长乐亭主先不要急。”陈大娘忙劝道,“夏桃你只要说是谁说的可以在正德堂里玩耍的。” 夏桃茫然地摇摇头,扑通跪在地上,想了想突然指向一直站在旁边不语的朱璺:“是宜安乡主!” 夏桃终于让她称心如意了。 朱璺这时也得意地落井下石:“老夫人正是七妹故意骗我的。” 老夫人紧抿唇不语。 朱璺淡笑:“六姐,我一直在老夫人院里招待贵客,实在没有工夫管你在不在正德堂玩耍呢。” 朱璧气结地瞪着她。 老夫人发话道:“长乐,你做错事在先,竟然还要把责任推给你的妹妹,真是没一点担当啊。” 朱璧被说得脸色发烫。 老夫人也不想再说什么了,转过身对陈大娘道:“派个人每日看着长乐,直到一百遍佛经抄完才可放出来。” “老夫人您不可这么做。”朱璧急道。 “对了,长乐私自跑到正德堂玩耍,扰乱府里的规矩,再罚抄一百遍。” 老夫人淡淡的话语如五雷轰顶一般,朱璧神色异样,忙求道:“祖母,看在我初犯的份上,饶了长乐这一次吧。” 老夫人已经不想再听她说话了,直接走人。 这里陈大娘分派了一个婢子,道“看紧点。一定要看着长乐亭主亲自把两百遍经文抄完,明白吗?” “明白。” 朱璧仍不甘心,想去灵苔院里求情。 陈大娘忙道:“长乐亭主,你还是赶紧去佛堂抄经吧。老夫人那里有贵客,不能怠慢。你把两百遍佛经抄完就可以重新去见老夫人了。” 朱璺推开她的胳膊。 陈大娘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小姑娘轻易地刁难,她忙叫身边的两名婢女拉住朱璧的胳膊。 陈大娘又劝道:“长乐亭主,请随婢妇来、” 说着,陈大娘使个眼色给那两个婢子。 两个婢子很快就把长乐亭主“送”进了佛堂。 陈大娘去灵苔院里禀命时,正好听见里面有谢夫人的言语。 谢夫人笑道:“老夫人的七孙女真是个天仙一般的人物,我时常说呀,七姑娘的长相既耐看又讨喜,而且还长得漂亮,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啊。” 老夫人听得心里喜滋滋的。 旁边的明夫人就奉承道:“哪家的庶女也比不上七姑娘漂亮呀。” 老夫人脸色僵了僵。 谢夫人是替她们谢家来亲动的,谢家权势大可惜品级只有四品,没有资格推荐人才,于是想到了有三个推荐名额的沛王府。 明夫人也恰巧想替她的侄子袁准走关系。 明夫人的娘家正是袁家。 袁四姑娘的府上。 老夫人还不知道她们的来意,只当这二位夫人是没事过来聊聊的。 朱璺听了抿笑不语。 她很清楚这二位夫人的目的。 不过,她只是淡淡一笑,默默地替老夫人拨着橘子。 老夫人乐呵呵地从她手里接过,咬了一口,道:“很甜。各位夫人也尝尝。” “多谢老夫人。” 明夫人吃完后,看了一眼旁边自始至终未发话的朱璺,笑道:“方才那琴声挺美妙的,是七姑娘弹的吧?” 朱璺微笑。 这个明夫人,方才自己就在老夫人身边,怎么可能是自己弹的呢。 明夫人明知故问,目的不就是想明褒实贬嘛。 朱璺淡淡一笑:“是长乐亭主所弹。宜安不会弹琴。” 明夫人理直气壮道:“我说呢,长乐亭主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这要是与我们二郎——” 话没有说完,被老夫人打断。 “你放心吧。你们二郎已经向宜安提亲。你这位婶娘打算什么时候过来,商议下两家孩子的事?” 明夫人心里咯噔一下,正想含糊不清地敷衍一下,谁知谢夫人听了,眨眨眼睛不可思议道:“早听说明二公子与宜安乡主郎才女貌,极为相配,天造地设的一对,想不到这真得要成了,真替你们两府高兴啊。” 明夫人讪讪的。 谢夫人带着笑意的目光就落在淡然的朱璺身上,那样子好像再说,我也帮了你一次。 朱璺只是默默地拨着橘子,时而朝老夫人淡笑。 明夫人忙岔开话题道:“如今朝廷里正要举荐人才,不知道贵府可有推荐合适的人选?” 老夫人不知情忙道:“什么规矩?” “就是本朝正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可以举荐三员的。想来王爷身边这几日应该多了很多奉承之人吧。”明夫人笑意深长地道。 老夫人皱眉:“我们妇道人家哪里手伸得那么长,去管爷们的事。” 明夫人讪讪的。 谢夫人忙道:“老夫人的话极有道理。妇道人家本不想去管这些事。无奈咱们府里总有一门穷亲戚,亲戚好不容易来一趟,托我这个妇道人给个推荐的名额,刚见面也不好直接驳了,可是不驳掉吧,又没个本事去给名额,只好过来问问,这府里还有没有多余的名额了。” 通共只有三个名额,哪来的多余呢。 老夫人终于想明白了今日明夫人和谢夫人来的目的。 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老夫人若有所思,“既然是推荐三员,应该是由爷们推荐那些有雄心夙愿的侍卫或者身边可靠之人,光凭妇人一面之词,哪里那么容易就得到名额呢。这毕竟不能当人情卖弄啊。” 明夫人笑道:“这倒不定然。这次开武举,士子中近一半是出自皇叔下面。” 听了明夫人的话,老夫人眉头紧皱。 这是要拉帮结派么? 屋子里的气氛凝住了。明夫人和谢夫人都不再说笑,她们在讲着正经事。 今日她们来主要目的就为这个,可不是为了赞扬老夫人的七孙女有多么多么漂亮。 如今的天下,是南宫府打下的,南宫府的两个兄弟,一个掌握了近半的禁军,一个掌握了大部分的兵权,皇叔虽然把持着朝中的几个重要部门,却无太多的兵权。 此次的武举正是皇叔想方设法想为军队选拔人才,实则是皇叔想安排眼线,掌控兵权。 皇叔急于想把兵权搞到手,因为表现得有点急切,就有点不顾南宫府的忌讳了。 老夫人想了想,没有立刻作出表示,她无心品尝水果,端起桌上快凉掉的茶,喝了一小口,缓缓地把杯子轻放在桌子上。(未完待续。) 303 后门 心里寻思着:这两个人都是厉害的角色,八面玲珑,尤其是明夫人做事特别有魄力和手段,若是不能好好同明夫人说话,宜安日后嫁入明府也不好过。 老夫人的话没有说绝,两位夫人听了就一同先出门回去。 明夫人问道:“不知谢夫人替谁来的?” 谢夫人笑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我倒是听说喜公子擅长结交官员,难道他没有给帮明夫人说几句,还让明夫人特意地跑过来?” 谢夫人语带调侃,眼中的嘲讽之色不太明显。 明夫人就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生气。她撇嘴一笑:“谢夫人前来才让我真正地大吃一惊呀。不仅来求名额,连我们明府的家事也管上了。” 谢夫人知道她说的是方才明康提亲一事,淡笑:“宜安乡主配明二公子,明夫人你真有福气。” “什么福气!”明夫人脱口而出。 她转头望望身后,确定没有人过来,才压低声音道:“一个庶出的怎么就配得上我们二公子。想得美。” 明夫人说着甩手离开。 谢夫人刚走几步,背后有人叫住她:“谢夫人,我家夫人有请。” 谢夫人侧过头就看见华椒院的琏哥。 谢夫人淡笑着跟琏哥前往华椒院。 这里路过去的冬荷不解地望着二人的背影发愣。 谢夫人什么时候跟丁夫人走近了? 冬荷困惑不解地空手返回院里,李大娘见了她,望望冬荷身后,没有看到人影,忙问:“谢夫人人呢?” 冬荷摇摇头,正要说话,郭夫人抄了一半的经书生气地拍案走出院子。 郭夫人一生气,众人都唬得不敢言语。 郭夫人边走边生气道:“真是的干嘛要抄这么多遍!” 老夫人的命令让郭夫人觉得尊严扫地。 她沉吟一会,忽然看向李大娘:“不是说谢夫人来了吗?” “夫人,要问冬荷这个丫头,让她请谢夫人,也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李大娘话音刚落,郭夫人犀利的目光就落在冬荷身上。 冬荷打了个颤,忙道:“夫人饶命。奴婢也不知道谢夫人为什么去了华椒院。” 华椒院? 郭夫人一脸茫然,“她去那里干什么?” “夫人啊,婢妇听说谢夫人和丁夫人关系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呢,会不会?”李大娘在旁边提醒道。 照理,谢夫人是郭夫人的闺阁好友,而丁夫人是郭夫人的死敌,谢夫人对丁夫人应该是爱理不理的态度才是,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郭夫人不可思议地盯着冬荷:“你把你看到的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是。” 冬荷说着把方才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郭夫人。 郭夫人脸色极为难堪。 谢夫人竟然背着她跟丁夫人联络! 这无异于是一种背叛! 郭夫人张口结舌,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时,李大娘在旁边提醒道:“夫人,依婢妇看,那两个人应该是有什么共同利益才走到一起的。咱们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坏掉她们的关系。” “大娘你认为?”郭夫人话没有说完,李大娘忙示意她不要说话。 两个人走进屋里关起门来说话。 冬荷站在外面不知所以。 朱璺回到北灵院时,一路想着老夫人对她说过的话。 老夫人明知道她的身份低贱,生母不过是郭夫人的洗脚婢子,为何还要待她如此恩重。 老夫人还语重心长地告诉她与郭夫人要好如亲生母女。 可惜,她和郭夫人之间的死结,不死不休,谁也没有办法化解。 朱璺心中长叹:“老夫人的心意,只怕她要辜负了。” 她刚走进院里就看见大嫂走进来。 新婚燕尔的杨柳面色红润,看起来日子过得很滋润。 杨柳见到她后,脸色更加红了。 她走上前道:“七妹,你去了正德堂吗?” 朱璺禀退左右才问道:“大嫂是不是知道什么?” 杨柳望望左右道:“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世子并没有让你去正德堂,可是我来找你时,你已经出门了。怪大嫂说迟了。听说老夫人因为这件事罚了你抄经。是不是?” 朱璺摇摇头:“大嫂放心吧。不是我,是长乐亭主。” 杨柳大吃一惊。 “我记得母亲派人过来叫你去的,她怎么会去?”杨柳有点不可思议。 她方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朱璺笑道:“母亲叫的长乐亭主。” 杨柳困惑不解,但是朱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就道:“既然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七妹,嫂嫂先离开一步。” “嗯,大嫂有什么事就直接让人告诉朗月就行了。不必亲自跑来。这里人多眼杂,来的次数多了,对你也不好。” “好妹妹,大嫂愿你吉人自有天相。” 杨柳也不敢再多说,转身离开。 武举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中。 各方都在为推荐的名额而挤破了脑袋,这可是关系到那些不得意的寒门士族的生死攸关的大事。 若是能跻身三个名额之一,就意味着飞黄腾达,出人投地。 这几天沛王府里门庭若市,颇为热闹,连甩手掌柜朱林王爷也不得不再重新重视起这件事。 因为老夫人也跟他提及了,明夫人和谢夫人想走老夫人的路子,一个为了远房亲戚,另一个为了十八个儿子中一个看得顺眼的。 朱林王爷只好认真地考虑这件事。 他叫来朱纬,朱纬就把早已列好的名单呈上。 朱林看了下名单,一个是赵家的长子赵毓,赵毓被贬至吴郡,很少进京,听说赵夫人一直想让老夫人把她儿子调回京都。 不过赵毓是个文人,与武举八字没一撇,朱林皱着眉头看了他儿子一眼。 朱纬心虚地低下头去。 朱林没有说他什么,又接着往下看去,第二个名额给了明喜。 明喜是朱纬的朋友,明喜的弟弟明康又是老夫人预定的女婿候选人,朱林没有说什么。 接着往下看最后一个名额。 是个不认识的人。 柏参。 “这个柏参是谁?”朱林问道。 朱纬忙道:“是我的一个属下。” 朱林不解道:“这个人很厉害?” 朱纬擦了擦额上的汗,忙道:“是父亲说这件事交给儿子代办,所以儿子就想推荐身边知根知底又能干之人。这个柏参身手敏捷,推荐他没有问题。” 朱林合上名单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有个屋里人姓柏?” 朱纬变了脸色,忙道:“父亲,你还记得呀?” “你这样任人唯亲,不怕被人诟病吗?”朱林严肃地道,“皇叔是什么人?这次的武举是他一手策划的,他想借此次机会,争夺兵权,而我们不过是走走过场,你还当真以为自己的人举荐进去有好日子?你举荐的这些人日后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想清楚了吗?” 朱纬被训得脸色惨白。 “父亲是说这其中有诈?” “你还像做梦!哼。”朱林把名单扔给他,“选三个不相熟的。最好与我们没有任何往来之人。这样皇叔还会相信你的为人,不会拿那举荐之人出气。” 朱纬脸色惨白。 几天之后,朱纬借口府里的海棠一下子暴开百朵,下贴子宴请。 而且指名让郭夫人帮忙接待。 老夫人也不想驳了大孙子的心意,再加上杨柳刚刚嫁入府里,所以就同意了。 郭夫人得意地道:“到底是亲生的,不忍看到母亲受苦。” 李大娘笑道:“世子真是个大孝子。夫人这几日就不用再抄佛经了。” “那是。”郭夫人喜形于色。 她得意的神色慢慢地收敛,意味深长道:“抄了这么久的佛经,都是拜小庶女所赐,不可不报啊。” “是啊夫人。还有长乐亭主那里。婢妇问过了,咱们院里的婢子根本没有通知长乐亭主去正德堂,一定是那个小贱人报复夫人,故意将计就计。害得长乐亭主加重罪罚。” 郭夫人点点头。 沛王府的一株海棠打了数百花骨朵,就在明日即将开放。郭夫人宴请了京都各大世家的女眷携着公子前来观摩。 郭夫人当面跟老夫人提及让两个女儿跟在身边学习接人待物。 老夫人一乐,就免了郭夫人抄经的罪罚。 郭夫人意外惊喜道:“多谢老夫人。” 朱璧眨眨眼睛,等着老夫人接下来的话,可是老夫人却并没有提及她。 朱璧清清嗓子道:“老夫人您忘了长乐吗?长乐要抄经两百遍呢。” 郭夫人脸色难堪地握住长乐的手。 若不是自己,长乐也不会受罚了。 郭夫人正想开口替长乐求情,老夫人挥挥手:“都下去吧。” 见老夫人紧抿唇不再言语,郭夫人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拉着欲言又止的长乐离开屋子。 朱璧不服气道:“母亲,难道不心疼长乐?” “长乐,做母亲的怎么不心疼呢。可又有什么办法,你放心。”郭夫人说着望望左右,到嘴边的话立刻止住。 她正好看见朱璺站在旁边淡笑:“母亲,老夫人发过话,若是让人发现长乐找人代笔,要罚双倍。母亲想找人替长乐亭主抄写,这种想法万万使不得,只会害了长乐亭主。” 她说着就离开了。 郭夫人母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气得咬牙切齿。 赏花宴这一日,沛王府门口聚集了各色马车。 门口络绎不绝。 连许多从前没有来过的士子也千方百计,攀着关系叫本族士子带他们一起来。 大家都惦记着那三个武举的名额。 赏花是次要的。 但若得了名额再赏花也是一件畅事。 朱纬正想借此次宴会找三个远房亲戚朋友顶上去。 谢氏阿云借此机会正好来散散心。 朱璧又趁机把好姐妹李十三姑娘拉来,连着袁四姑娘也来了。 几位姑娘到杨柳的新房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几个人正说着,门外有婢子道:“明二公子正在府门口。” 朱璧一听,面色红通通的,站了起来,还非要拉起李十三姑娘一起出门瞧瞧。 好掩饰自己的女儿家心思。 几个姑娘走至前院时,就看见明康身着镶着祥云图的玉色长袍,带着大苏等几个下人走进来,正在和朱纬说话。 朱纬将他安排好位置,明康就闲闲地坐了下来。 明康的目光透过一群姑娘灼灼的眼神,望向站在僻静角落里的朱璺。 只见一个婢女走到朱璺身边,垂首说了几句话,朱璺淡淡地点头,就离开了他的视线。 明康若有所思地垂下目光。 朱璺走进千雪堂时,有婢女请她进去喝茶。 朱璺仔细看了那个婢女,虽然不熟悉,但是,是老夫人院里的人没错。 她放松了警惕,坐了下来喝着清茶,漫不经心地问婢女:“其他人呢?” “老夫人刚要来的,可巧在路上遇上微夫人临时说几句话,老夫人说您先坐着喝茶,她随后就到。” “老夫人为什么在灵苔院不召我见面,偏偏选在这里?” 婢女笑道:“老夫人也想着出来透透气儿,所以才想让姑娘在这里陪着说会话呢。姑娘在老夫人那里最得宠,老夫人可不是第一个就想到了姑娘。” 朱璺淡淡地喝茶,没有接那个婢子的话。 屋子里就陷入沉寂。 那婢女又道:“奴婢去催催她老人家。” 朱璺点头。 待婢女出了门,她便走出千雪堂在四处转转,看到那个秋千,就不由得坐了过去。 朗月在后面替她荡着秋千。 玩了一会,老夫人依然没有来,却来了明康。 朱璺吃惊地看着明康。 只见明康站在听雪阁门口,正微笑着望向她。 朱璺走过去问道:“明公子?你怎么来这里了?” 明康不解,“宜安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朱璺摇摇头:“是老夫人叫我来的。我没有叫你啊。” “会不会是郭夫人安排的?”朗月忙道。 “不会。她巴不得我和明公子没有任何的关系。”朱璺淡淡地摇摇头。 明康比她看得开,就道:“宜安,既来之则安之。和我进去喝杯茶吧。” 明康说着已经走进千雪堂里面。 他的下人大苏没有动弹。(未完待续。) 304 迷香 朱璺发了一回怔,就跟着走进去。 朗月不放心想跟进去,大苏忙伸手悄悄地拦住她,“让公子和姑娘两个人说话吧。” 朗月瞪了他一眼,正想推开大苏,里面传来自家碌碌诉话:“朗月你不必跟进来。” “是。”朗月无法。 门口大苏和朗月站在外面互不言语。 朱璺跟随明康走进阁子里,这时沉香已经袅袅燃起,阁子里一股淡淡的清香。 两个人坐下来,明康替她倒茶,朱璺闻着那清淡的幽香,觉得心神慢慢地变得活跃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道:“这应该就是我四哥制的木槿香。 明康听了替她倒好茶后,就走过去细细看着那香,仔细地嗅了嗅。 他吃惊地拔出沉香倒插入炉灰里。 沉香灭了但屋里还弥漫着那股靡丽的香味。 明康转身映入眼帘的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心神绷紧。 只见朱璺斜躺在美人榻上,醉眼迷离,胸前的衣襟也散开了一点,裸-露出一点雪白的肌肤,让人想入非非。 朱璺转了个身子,肩膀上的衣裳滑落下来一点,又露出她肌白胜雪的后背,后背上一颗红色的胎记,如梅花一般艳丽。 她还不停地用手扯着衣襟,好像很热似的。 明康静静地走过去,站在她的身旁,转到她面庞对着她的一面,静静地看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她像是喝醉一般地躺在那儿,不停地撩拨着他的欲望。 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棂,有一束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裸-露出来的肌肤上,脖子上有粉红色的颗粒在闪闪发光,沿着她的曲颈往下流去,最后浸染在衣衫里消失不见。 明康顺着粉红颗粒滚落下去的方向,视线不自然地落在她层层叠叠的衣襟深处匍匐的地方。 他的心慢慢地悬起来,悠悠的像荡秋千一般,七上八下。 他不是柳下惠,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 何况眼前的美人是他惦记已久想娶回去的夫人。 而且,他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 此刻的朱璺,睡姿有着一种魅惑的勾引之态,明康看得心处狂涛骇浪之中,胸口起伏不定。 他失神地探下身子凑近来望着满头热汗的朱璺。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触碰着他想之已久的那片领地。 拇指从朱璺的发干的嘴唇边按着滑过,朱璺的羽睫动了动,人却没有清醒过来。 明康身子里也有一股炽热难耐,他们都中了情香。 他再也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自己,温润的手就探入她的衣衫,滑向里面,摸索着她的玉兔。 朱璺哼一声,浓密的羽睫微扇,胸膛处突得更鼓鼓囊囊。 仿佛星星之火燎原一般,明康在失去理智之前,再次深吸一口气,试图放弃接下来的动作,可是手却被她那双燥热的小手按住。 肌肤紧紧地揉拧在一起。 唇舌之间开始不断地一次更比一次疯狂地纠缠。 明康再也舍不得放下。 朱璺闻到那股沉香味时,就觉得精神迷离,然后身子软弱无力地躺了下来。 她燥热之中不由得敞开了一点衣襟,竟然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在焦躁之中,突然一股清泉解救了她,可是她的理智也跟着回来了,恼羞成怒之际,不想努力睁开困倦的杏眸时,看清楚面庞前那张熟悉而又贪恋的男人,正在肆意地吻着自己。 她被吻得全身更加软弱无力。 这时,她感觉下身一凉,急得心快跳到嗓子眼。 “宜安……宜安……”明康紧紧地压着她的身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仙草的气息,直熏得她忘却所以。 他忘情地唤着她的名字。 朱璺清醒过来,忙阻止他下滑的手,道:“这里是千雪堂。我们若是这样下去,会被天下人唾骂。” 明康的双手抚着她通红的脸颊,腥红着眼睛道:“我知道我们被算计了。可是我愿意。” 他说着手忙脚乱地剥着她的衣裳,雨点般的吻从上到下疯狂地落下。 朱璺忙抓住他的手:“你想让我被天下人唾骂吗?” 明康突然住了手,他不怕世人的说法,可是宜安是姑娘家,被他轻薄了两次,他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让宜安下不了台。 明康手动了动,朱璺忙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动弹。 明康安慰道:“既然是计谋,想必那些人已经很快就要过来了。我替你整理衣衫。” 朱璺这时软弱无力,就松开他的手,由着他帮忙整理衣衫。 门口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外面传来朗月和大苏的声音:“老夫人。” “谁在屋里?”老夫人淡淡的语气传来。 大苏忙道:“我家公子在里面。” 过了一会朗月也道:“明二公子邀姑娘喝茶一叙。” 老夫人听了声音变得有点喜悦,“既然如此,丁夫人你叫我来作什么?” 没等丁夫人说话,郭夫人已急不可耐地伸长脖子望向屋里,道:“老夫人,孤男寡女,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呢?” “祖母,长乐一定要进去看看。”朱璧说着已顾不上许多,直接冲了进来。 明康这时已经帮朱璺理好了衣裳,他转过身整理自己的腰带时,朱璧就已经冲进来了。 朱璧看着室里暧昧的光景,脸色变了变,向背对着她站着的明康道:“明二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她睁大眼睛盯着明二公子正在暧昧地整顿自己的腰带,脸色大变。 接着后面一群脚步声响起。 明康已经整理妥当,默默地转过身子,脸上的欲色尚未散去。 过来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郭夫人恨得牙痒痒。 明康竟然饥不择食成这样! 连朱璺这样的小庶女他也要! 朱璧脸色红了红,生气地瞪向旁边一脸红晕难堪不已的朱璺。 幸好,他们及时休了手,才不至于让人跌破眼睛。 老夫人转头望向郭夫人:“把长乐带下去。” 郭夫人不解道:“老夫人,现场捉奸,您还要饶恕这个小庶女?” “什么现场捉奸?你说话未免太难听了些。这不是两情相悦好么,我听说明二公子一直想娶我们宜安,可怜宜安摊上你这个嫡母,暗地里使坏,破坏两府的亲事,若明二公子真对宜安做了什么,我想明二公子巴不得对宜安负责,只怕你不肯。”丁夫人忙笑道。 郭夫人气结:“如此大逆不道的姑娘我可承受不起。再说明二公子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小庶女为妻。” 话刚说完,明康忙道:“夫人我愿意娶宜安为妻,只求夫人能够答应。” 听了这话朱璧一愣,继而大哭,捂面跑出了千雪堂。 “明二公子你说这话不怕伤了我们长乐的心吗?”郭夫人生气地驳道,“就算你失去理智想玩弄一下小庶女,也不该真得让庶女为妻,你自己愿意,也要想想你们明府一族会不会答应!” 本朝嫡庶不通婚,但庶出的可以为妾。 庶出的想成为妻,难如登天! 朱璺的目光犀利地盯在郭夫人身上,没等她驳斥,明康已经先开口道:“若夫人不答应,明康发誓再不娶妻。” “你——”郭夫人被气得她连连后退。 朱璺生性坚忍,但此时也不再把郭夫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原本她们就是敌人,不是亲人! 只因为老夫人一味地包庇郭夫人,她才一次次委屈求全。 “郭夫人开口闭口就是希望明二公子能娶你的女儿为妻,明二公子不愿意,郭夫人难道要拿着刀架在明二公子的脖子上逼迫他吗?” 郭夫人面色阴晴不定。 明明就是她下的套,为何还要表现得这么做作! 朱璺愤恨地盯着她,心里发誓,今日之辱,他日百倍偿还给她。 明康很快地就走到朱璺身边,一把抱住朱璺,落下一吻,看得所有人瞪大眼珠子。 连朱璺也觉得不敢置信。 明康,可真像一个前卫的现代人啊。 郭夫人怔住,她看着明康这时松开朱璺,才回过神来,“你们,你们这是——” 简直就是荒唐! 老夫人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她紧抿着唇不语。 郭夫人欲言又止道:“老夫人,您瞧这个庶女真是下贱——” 话音未落,老夫人打断她的话:“她是你的女儿,你骂她,岂不是在骂你自己。” “我可没有这样的女儿。”郭夫人生气地道,“他们在这里做这种苟且之事,老夫人难道不管?” “明二公子早已想娶宜安为妻,既然你也觉得他们情投意合,就成全宜安和明二公子。”老夫人淡淡道。 郭夫人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道:“那我们的长乐怎么办?” “宜安和明二公子之间,原本就没有长乐什么事。”老夫人又开腔道。 郭夫人气得要吐血,“老夫人您怎么能这样说!宜安是您的孙女,长乐更是你的嫡孙女儿,您怎么帮着宜安不帮长乐呢?” “明二公子提亲的是宜安,和长乐有何关系?”丁夫人在旁边奚落道。 郭夫人生气道:“谁都知道明夫人当初提亲的是长乐,宜安这个庶女只能做妾。” “那可说不定呢。明二公子说要娶宜安为妻,宜安就是做妻的命。我劝你认命吧。没准你那个女儿才是做妾的命。”丁夫人笑道。 郭夫人生气地瞪着她,“你胡说什么!长乐是堂堂的嫡女,你竟然编派这些!” 丁夫人冷哼一声:“长乐的以后谁都说不准啊。不过,宜安方才不是被明二公子表白了吗?” 明康也道:“老夫人、夫人,请把宜安嫁给我。” 郭夫人脸部表情扭曲。 老夫人淡淡地望向朱璺:“宜安,你愿意吗?” “老夫人,宜安”朱璺特意看向明康,只见明康坚定地注视着她,给予她坚定的信念,“宜安愿意。” 话刚出口,丁夫人乐道:“今日真是双喜临门啊。想不到海棠花开百朵预示着宜安的婚事。” 老夫人淡淡地看向郭夫人:“你这个做母亲的好好筹备宜安的婚事吧。” 郭夫人生气地盯着朱璺,“老夫人,宜安这样不检点,你怎么还饶恕她呢?她这样的行为就算浸猪笼也不为过!” “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老夫人冷冷地道,“明二公子与宜安的婚事我答应了。你好好准备吧。” 老夫人说着也不等郭夫人再说什么,就直接转身要离开。 老夫人刚转身走了两步,就招手让朱璺过来:“宜安,你跟祖母离开这里。” “是。”朱璺说着就跟上去。 老夫人携了宜安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就拉着离开。 屋子里留下郭夫人和明康。 等人一走,郭夫人定定地望着明康,道:“老夫人虽然答应了,便是我有句丑话说在前面。” “夫人但说无妨。”明康淡定地道。 郭夫人这才道:“你若娶了宜安为妻,对你的前程没有任何的好处。” “我娶妻娶贤,并非为了前程才娶宜安。若是那样,岂是真心?” 郭夫人被呛了一回,然后又道:“你若是娶了宜安,日后官场上就与郭家为敌,明二公子,此事受牵连的不只你一人。还是明大公子。听说,他和我们世子走得很近,这次的推荐名额里就有你的大哥,但是,你伤了长乐的心,你大哥的事情恐怕也办不成了。” 明康淡淡道:“晚辈从未给长乐亭主什么暗示,还请夫人明白这点。晚辈只是娶了夫人的七女,为何夫人一定要与宜安过不去?说到底宜安也叫夫人一声母亲。” “呵呵。”郭夫人苦笑,“明二公子,难道你还不知道,她的生母是我洗脚丫头,是我那个洗脚丫头故意勾引沛王爷,才留下的贱种,世人都说你是天下最有名的大名士,为何你的眼界仅仅止步于一个洗脚丫头的贱种?” 明康淡笑:“夫人说出此言足以见得对宜安的偏见。既然如此,叔夜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免得夫人更为恼怒。” 明康说着就要告辞。 郭夫人及时地叫住他:“明公子,现在工部那边有个从三品的缺,明公子是否愿为长乐亭主屈就一下呢?”(未完待续。) 305 推测 明康站定在郭夫人的侧面,淡淡道:“多谢夫人的好意。明康不过是个正五品的侍郎,夫人有意助明康调入炙手可热的工部,谈何屈就?不过明康胸无大志,只想和喜欢的人一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还望夫人成全。” 郭夫人气结地瞪着他。 明康若无其事地作了一揖就朝门口走去。 明康虽然只是个五品官,但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又是皇叔器重之人,皇叔有意培养他日后入阁拜相。 他的前途本已无量,加上他本人不像大哥明喜那样喜欢在官场上出风头,更多地潜心研究琴法。 郭夫人也拿他没办法,只得从他的身边人下手,谁料明康油盐不进,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郭夫人娘家的哥哥郭志达掌控着工部,工部是个肥缺颇多的地方,多少人求之不得,谁知在明康的眼里根本就不足重视。 郭夫人说了这么多,明康就是没听进去。 明康当然明白郭夫人的意有所指,可是他心有所属,谁也奈何不了他。 也不知朱璺跟着老夫人去了哪里。 明康去找寻时,老夫人正携着朱璺前往灵苔院里关起门说话。 老夫人很想知道他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如果已经委身于明康,那么她多说无益,直接给二人指婚。 好在明康是老夫人最中意的女婿候选人。 朱璺觉得有点难堪。 这件事对郭夫人并无好处,为何郭夫人要这样算计她? 老夫人刚要开口时,朱璧突然闯了进来,只见她气得浑身发抖,全身的血液仿佛倒流一般,体内又好像有一股熊熊的烈火在燃烧。 她的眉毛几乎倒吊起来,冲到朱璺跟前,不由分说上前就要撕扯。 老夫人未及喝止,两个人已经打了起来。 老夫人气得直拍桌子,“快把长乐拉起来!” 陈大娘忙和侍茗和侍喜拉起朱璺和朱璧。 可怜两个姑娘衣衫不整极为失态。 陈大娘扶着七姑娘至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心疼地拉她坐到自己的旁边,替她整理衣衫。 朱璧气得哭道:“祖母,七妹这么孟浪的人,为何你还心疼她,要心疼也该心疼长乐才是。长乐与明二公子的婚事让她搅黄了。” “长乐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老夫人丝毫不同情长乐,她越发觉得长乐没规矩,真是龙生龙凤生凤,麻雀终究还是麻雀,无论环境怎么影响,体内的魔鬼一代传一代,怎么也挥之不去。 老夫人看着朱璧仿佛就看到了曾经也在她屋里撒泼打滚的房姬。 老夫人严肃地道:“宜安和明二公子婚事在即,长乐日后改口称明二公子为妹夫人了。” “明夫人也同意了吗?”朱璧不相信一向和她母亲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明夫人会同意此事。 果然老夫人没有回应她的困惑,只道:“不管明夫人答不答应,我自会向太后请示为二人指婚。” “老夫人!”朱璧不可思议地喊道,她欲言又止,到嘴边责怪的话语顷刻间又吞了回去,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老夫人,长乐才是你的嫡亲孙女啊。” 朱壁实在不理解老夫人为何帮着庶出的朱璺,且这个朱璺又是洗脚丫头所生,更令人气愤的是洗脚丫头后来成了东月国派来的细作。 于情于理,这个朱璺能够帮着养大就算不错了,老夫人竟然还要待她如嫡亲孙女。 老夫人也不想解开朱璧内心的那个迷团,只是淡淡地道:“方才明二公子又说了,此生非宜安不娶,长乐,难道你还想横插在你妹妹和妹夫中间?” 这席话就像一记耳光甩在朱璧的脸上,朱璧脸上火辣辣的。 她瞪向朱璺,道:“老夫人,七妹做了苟且之事,这是一,她私订终身不听长辈教导这是二,她勾引姐夫这是三,如此大逆不道之人怎么能留在府里?” 朱璧越是义愤填膺,更显得屋里的安静。 老夫人听着她的话,面无表情,并没有生气。 等朱璧说完,屋子里重新陷入死寂,好像她刚才没有说话似的。 换句话说,大家没有把她的话放进心上。 朱璧心里一凛,胸口又被一口气重新堵住了。 她这时发觉自己离老夫人的距离不及朱璺与老夫人亲近。 明明她才是嫡亲的,现在反而显得比较生疏似的。 朱璧气愤不过,也跟着走到老夫人的另一边,挽住老夫人的胳膊撒娇:“祖母,长乐受了委屈,祖母以前都是帮长乐的。长乐相信祖母还是会帮着长乐。” 老夫人的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道:“长乐,你若能想明白,再也不插手你妹妹和明二公子之间,祖母还会像以前那样疼你。” 听了这话,朱璧脸色变了变:“祖母你还是要帮着七妹?” 朱璧说着目光越过老夫人看向老夫人侧后面坐着的朱璺。 老夫人眸子微微眯起,“这件事祖母没有偏向你们任何人。这是明二公子的意思。方才你也看到了,你妹妹与明二公子情投意合,你做姐姐的理应祝福。长乐你放心,祖母也会替你择一门门当户对的人家。” 朱璧难过地看着老夫人,不知道为何老夫人就是偏着朱璺。 还说不偏向她们任何人! 她的地位论理比朱璺尊贵,偏向她才是天经地义的,不偏向就是对小庶女的变相偏心了。 朱璧没有立刻回答老夫人,她越过老夫人问向朱璺:“七妹,你真得要嫁给明二公子?” “希望六姐成全。”朱璺淡淡地开口。 朱璧撇嘴一笑,好像想通了,道:“那恭喜七妹了。” “多谢。” 老夫人如释重负道:“长乐你想清楚了就好。”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婢子的禀报:“明二公子求见。” 老夫人不忍让长乐心里膈应,就让陈大娘先带着朱璧离开这里。 谁知长乐淡笑:“祖母,既然妹夫来了,为何让长乐回避?” 老夫人见她神态并无异常,想了想就道:“也好。你留下来吧。” 老夫人说着叫人把明康请进来。 明康走进来时先向老夫人行了大礼,然后取出一只锦盒道:“这是叔夜早已拟好的婚书。还望老夫人答应把宜安乡主下嫁与明康。” 明康用“下嫁”二字,可见多么抬举朱璺。 老夫人淡笑着“客气”,命陈大娘把婚书递过来。 老夫人认认真真地看过明康拟的婚书,末尾处有明康的印章,老夫人满意地点头。 坐在老夫人身边的朱璧瞄了几眼,不由得握紧拳头,牙齿打颤。 她恨不得撕毁那张婚书。 世人都道明康放荡不羁,不为世俗牵绊,可是不知道明康竟然会按世俗的规矩下聘。 老夫人将聘书递与朱璺,“你看看,可不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可提出来。” “宜安全凭老夫人作主。”朱璺谨慎道。 陈大娘也笑道:“老夫人,明公子就在跟前,宜安怎么好说出口。老夫人既已答应了这事,就请为明公子和宜安早日安排婚事吧。” 老夫人淡笑着点头,把聘书交给李大娘道:“替我锁好。” “老夫人放心。陈大娘收好聘书。 明康就道:“望老夫人替叔夜和宜安乡主作主。叔夜盼能在元旦之后娶妻。” 老夫人点头:“这件事我会禀明——” “太后”两个字还没有说话口,朱璧忙道:“老夫人,这是咱们王府里的喜事,长乐也想通了,只要七妹和妹,夫好,长乐也替他们高兴。您不用再担心长乐了。” 老夫人想了想也罢。 毕竟郭后还在软禁中。 让郭后为二人指婚程序上有点繁琐发,既然长乐已经想通,再去请求太后压着郭家就显得不必要了。 何况郭后出自郭家,本来要说服郭后,就需要牺牲点利益做出让利的交易,要不然郭后也不可能答应出面。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 “长乐既然想清楚了,祖母就放心了。长乐,祖母就希望看着你们两姐妹能够和好如初。” 和好如初? 她们当初有好过吗? 朱璧趁着老夫人没注意她时,悄悄地瞄了眼朱璺。 朱璺装作不知。 老夫人对明康的事后承担责任十分满意。 主要还是因为老夫人对明康这个女婿满意。 赏花宴开始后明康才退了出去。 朱璺回到北灵院里时犹想不明白。 郭夫人明明知道长乐亭主不愿意放手明康,为何还要让她和明康之间说不清楚。 这不是在变相成全她吗。 朗月的脸色早已变得很难看了。 昭将军那里怎么交待? “姑娘你进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朗月不解地问。 朱璺回想着在千雪堂里的情形,“是沉香有问题。我闻了那香后,身子发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明公子不知情吗?”朗月不解地问。 “明公子可是制香高手,他会不知道?”结香犯起困惑。 朱璺轻咬着唇不语。 明康应该后来是知情的。可是他说了他想中计。这种话又怎么能告诉结香,尤其是朗月。 朗月若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南宫昭。 此事对明康肯定不利。 她顿了顿神色,摇头:“那香味很普通,我们都没想到。明公子只顾着喝茶说话,哪里想到香会有问题。而且这香好像——” 她好像闻过是四哥制的木槿香。 可是丁夫人不会对付她吧。 她摇摇头若有所思道:“不可能。” 朗月警惕地问:“姑娘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朱璺若有所思道:“好像是四哥制的木槿香。但是四哥没有理由这样做。” 她说着摇摇头:“郭夫人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呢?” “会不会不是郭夫人做的?”结香忙提醒。 “长乐亭主为了明二公子要死要活的,郭夫人即便想陷害姑娘,也不会为了陷害就撮和了明二公子与姑娘。这件事会不会幕后还有别的指使人?”种碧也凑过来提醒。 “别的指使人会是谁呢?”结香纳罕。 想到这府里还有另一个人要陷害姑娘,她的后背就生起鸡皮疙瘩。 “大哥一直不过问后宅之事,不可能做这些。四哥和五哥更不可能了。这府里也只有郭夫人母女想陷害我。”朱璺揣测道。 “姑娘你漏掉了一个人。” 朗月的话刚说完,院子外面就响起了华椒院珠哥的声音:“宜安乡主在吗?” 朗月忙转身走出院子道:“我家姑娘在,不知丁夫人有何事?” “丁夫人正有一件事要请七姑娘当面去说。”珠哥笑道。 什么事要当面说? 珠哥忙又笑道:“七姑娘若现在得空,就随婢女去华椒院吧。丁夫人说保证有惊喜。” 朗月听了心里微凛。 这事估计和丁夫人真得脱不了关系。 朱璺已经从屋里走出来,笑道:“珠哥你带路吧。” “是。”珠哥笑着作了请的手势。 朱璺随后跟上,然后对跟上来的朗月道:“你留下来看屋,让种碧陪着我去一趟。丁夫人那里不会有事的。” 朱璺担心丁夫人说的事情与明康有关。 越是关于明康的事,越要防着朗月,防着朗月也就是防着南宫昭。 朗月讪讪地退后,种碧笑着跟上去。 华椒院里站满了婢妇婢女。 丁夫人正坐在院子里喝茶吩咐那些奴婢们行事。 领事的婢妇们依次得了令,领了牌子后就退出去。 过了一会,大部分婢妇和婢女有条不紊地离开。 这时白大娘上前道:“这是新领进门的婆子和两个婢女。底细都查清楚了。知根知底,夫人放心。” “有劳大娘。” “婢妇的份内之事。”白大娘说着就退到一边。 方才介绍的三个奴婢就向前站了出来,给丁夫人请安。 这时朱璺也刚刚走进门,丁夫人笑道:“你们的主子在这里。宜安快过来吧。这是我千挑万选的奴婢。你过目下看满不满意。” 朱璺见了那三个垂首本份的奴婢,笑着谢过丁夫人,然后面向那三个人问道:“你们各自介绍下自己吧。” 第一个道:“婢妇姓蒋。京郊人。” 另两个依次道:“奴婢们是亲姐妹。姓孙。没有名字。”(未完待续。) 306 又遇 “那你们的父母呢?” 两个奴婢互视一回,摇摇头:“奴婢们是孤儿。多谢府里接收奴婢姐妹二人。” 朱璺想了想道:“既然姓孙,姐姐就叫孙初雪,妹妹叫孙少雪吧。” 两个姐妹突然得了个好听的名字感激不尽道:“多谢宜安乡主赐名。” “别客气了。”朱璺道,说着转头望向种碧,“种碧带着她们去北灵院互相认识一下吧。” 种碧得了令就领着三个人离开。 丁夫人似乎也有什么话要对朱璺讲,就禀退了左右,单独留下朱璺坐到旁边喝茶聊天。 朱璺看了院子里没有旁人,就坐到丁夫人对面的凳子上,道:“今天的赏花宴,夫人不去前院吗?听说谢家姑娘也来了。” 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前院的事再重要也没有宜安你的事重要啊。听了明二公子的话后,姨娘真替宜安你高兴呢。” 朱璺看了眼身边忍笑不语的琏哥,然后就闲闲地端起茶来喝着。 丁夫人淡定地挥挥手,示意琏哥退下去。 琏哥就笑着拉起种碧一起退下。 丁夫人笑着站起来携了朱璺的小手,朝暖阁里走去,边走边道:“明二公子,对宜安可做过什么?” 朱璺凛然。 丁夫人已经携她坐到软榻上,眼睛笑弯成月牙。 朱璺道:“丁夫人,您认为郭夫人为何要这样做?” “这和郭夫人有什么关系?”丁夫人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问。 朱璺道:“沉香被人动过手脚。难道不是让我和明二公子中计?” 丁夫人轻咳一声:“宜安,若是姨娘说是姨娘所为,你会不会生气?” “丁姨娘,你——”朱璺讶然。 真得是丁夫人所为! 她怎么也想不到丁夫人会做出这种事。 丁夫人忙脱下手腕的金镯子给她,道:“好了,好了,宜安,你别生气,宜安也只是替你们着急,所以才帮你们一把。” 这是帮吗? 丁夫人见她一副迟疑的样子,又解释道:“若不是姨娘这么做,今日明二公子又怎么会下聘书,而且老夫人也满口答应呢。郭夫人母女现在再想阻挠也不可能了。你说是不是?” 朱璺不可思议地看着丁夫人。 丁夫人貌似有点理亏,又道:“宜安啊,姨娘若不是助你一臂之力,单靠明康同那个不讲理的明夫人论理,铁石心肠的人又怎么可能心化啊。那么爱慕权势的人必须得用权势来压她一头,明夫人才能闭嘴。你说是不是?” 明夫人说着就要把镯子塞进她的手腕。 朱璺推辞道:“一码归一码,丁姨娘也不必因为我觉得意外,就特意地用镯子来安慰我。” “宜安不接,姨娘心里过意不去啊。姨娘当时也没想过这件事会对宜安的名誉受损,只是想着,只要当着郭夫人的面办成此事,老夫人一定会替你做主,郭夫人母女那里也不可能再有什么戏了。” 丁夫人说着又要把镯子塞给她。 朱璺忙把镯子重新塞回丁夫人的手腕,道:“丁姨娘,我来不是兴师问罪的。何况你原是好意,我也不应该生你的气。只是,实在想不到,会是你——” “是姨娘故意在你四哥制的木槿香里添加了迷香的成份,然后又特意地把明康叫过去,就是想撮和你们二人。老夫人看到后,再也不会有那个心思,想着长乐亭主了。这对宜安来说,是好事啊。虽然事情冒险了些,但好在有个好结果,要不然姨娘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其实我就是掐准了老夫人会当机立断,为你们指婚,所以才冒险一试的。” 丁夫人说着又轻拍拍她的手。 她对自己的计划成功颇为得意。 朱璺汗颜:“丁姨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为了我的事,让你费尽心思,让我怎么过意得去?而且这样做的确有点冒险,若是明二公子知晓,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丁夫人讪讪地笑道:“宜安这件事姨娘确实没有考虑周全,才让你误会是郭夫人所为。不过你想啊,郭夫人怎么可能会帮着撮和你与明二公子。像这样的好事,只有站在宜安立场上的姨娘我啊才能想得到。” 虽然事情冒险,但是丁夫人心里还是畅快的。 毕竟老夫人因为这件事已经明确指婚,而且明康也立刻下了聘书。 丁夫人又奚落着荣椒院的那两位:“郭夫人母女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 丁夫人越是骄傲,越反衬出此时荣椒院里沉闷的气氛。 朱璧百般央着她的母亲,没有明康她就不活了。 郭夫人原本就气得连水都喝不下,现在又被朱璧这么一闹,心里更为痛恨小庶女。 这时李大娘着春荷去倒了一杯茶来,给朱璧送去。 朱璧正要喝,李大娘忙道:“六姑娘,夫人心里正不好受,你何不把这杯茶亲自奉给夫人润润嗓子解解气?” 朱璧刚要喝茶,听李大娘这样说,脸色立马变得尴尬,顿了顿神色,她小心翼翼地向她母亲送上热茶:“母亲,请喝茶。” 郭夫人本不想喝茶,但因为是亲生女儿朱璧递来的,郭夫人就接了过来小抿一口。 她始终压不下心里的那口恶气,忍不住将手中的青花瓷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生气道:“那个小贱人越来越诡计多端!” 郭夫人想不到小贱人竟然当着她的面勾引明康,搅黄了长乐与明康的婚事。 如今老夫人没有处治小贱人,反而要成全小贱人与明康,老夫人到底怎么想的! 郭夫人气得将手中的茶杯一推,茶水泼在地上,洒得到处都是。 李大娘旁边到旁边道:“夫人息怒。” “让我怎么忍得下这口气呢?”郭夫人捂着发痛的胸口,她回头打量着长乐,不解了,“老夫人的嫡亲孙女是长乐,大娘你说老夫人为何要那么做?” 李大娘很是不安,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只能安慰道:“夫人,咱们一定会有办法不让小贱人得意下去的。” “能有什么办法?”郭夫人眨着眼睛问道。 李大娘道:“夫人,您忘了,小贱人是不清白的。” 郭夫人目光一凛。 是啊,她怎么忘了最重要的一点。明夫人怎么可能会答应让她进门! 这时朱璧也恨恨道:“我没想到明二公子竟然会要一个残花败柳,他的品味就是这样吗?” 郭夫人道:“长乐,那你还想不想成为明二夫人?” 如果长乐已经对明康失去了兴趣,那么她就无所谓了。 朱璧脸一红,不自然地点头:“母亲,明二公子是被小贱人勾引的,母亲不能放任着他堕落啊。长乐当然希望能嫁给天下最有名气的人。” “长乐,只要你想要的母亲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给你。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母亲也要摘给你。”郭夫人轻轻地摩梭着她的后背,宠溺地道。 朱璧满心欢喜地依偎在她母亲怀里。 郭夫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八宝架子上的花瓶。 郭夫人淡淡地问道:“世子是不是预备着把明家选上去?” 李大娘没有反应过来是什么事。 郭夫人又补充道:“武举的三个名额,其中一个是不是给了明家的大公子?” 这么一说,李大娘就想起来了,忙点头:“是啊。夫人,上次世子来夫人亲口跟世子提的。” 郭夫人道:“告诉他,把明喜的名字划掉。” 李大娘欣喜点头往前院去通知朱纬。 其实朱纬办这个赏花宴目的就是更换名单。 李大娘很快就返回来,道:“夫人放心,世子已经取消了明家大公子的机会 “哦,那他换成了谁?”郭夫人漫不经心地问。 李大娘摇摇头:“我听柏玄姑娘说好像都撤了。” 郭夫人吃惊道:“连赵家的也撤了?” 李大娘迟疑道:“柏玄姑娘是这么说的。” “这就奇怪了。赵夫人不是很想让她的大儿子通过这次的武举返京吗?”郭夫人不解道。 朱璧也点头道:“是啊。好像赵夫人含沙射影地提过好几次呢。” 李大娘道:“是柏玄姑娘说的,也不知当不当真。” “纬儿没有什么事会瞒着柏玄的。她既然说了,说明是真得取消了。”郭夫人若所思道。 朱璧忙道:“赵家不还有一个庶子与昭将军走得近嘛,或许他们走的昭将军的路子。” “南宫府那也应该是师大将军说了算吧。”郭夫人若有所思。 她现在暂时管不了这个事情,她得好好想想明康与长乐的婚事。 这才是重中之重。 明康是个不为权势压迫的人,难以驯服,所以事情才棘手了些。 “母亲,舅舅会不会帮长乐呢?” “你舅舅?”郭夫人原本不想真得因为这件小事去找大哥,可是长乐提及,她想着也许找过大哥后,此事事半功倍。 郭夫人淡淡地点头:“你舅舅很厉害,若他能出面,你与明康之间的事就有七分成了。” “不过,夫人,你忘了舅夫人说的话么?她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她会帮着长乐亭主?”李大娘不无担心道。 郭夫人当然知道这些,但是她不想让长乐失望。 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房姬生前时她已经让房姬得逞生了个野种,现在可不能再让洗脚丫头的杂种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比下去! 长乐若输了,郭夫人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 郭夫人摇摇头:“杨氏的性子我自然明白,不过此事关系到大哥唯一的嫡亲外甥女儿,大哥不会袖手旁观。” “夫人打算怎么做?”李大娘担心地问。 郭夫人想了想:“老夫人不是说要太后指婚嘛。” 李大娘会意过来,淡笑:“夫人,这样的话,咱们要先下手为强。” 朱璧忙道:“母亲这你放心。我已经跟老夫人说了几句哄话,老夫人已经打消了指婚的念头。” “如此更好。”郭夫人淡笑,“你嫡亲姑奶奶那里还不知道这件事,只要咱们先去太后那里说动,不怕太后不答应。等太后答应了,那个小贱人再想搅黄长乐的好事,太后也饶不了她。” 朱璧想了想问:“太后不是已经软禁,她还有实权吗?” “就算软禁,也不会妨碍太后的声威。” 郭夫人的话给了朱璧信念,朱璧恨不得早点去铜雀台。 为武举推荐的三个名额,朱纬最终给了谢家的第十四个儿子,就是谢苏的弟弟谢流,第二个名额给了明家的穷亲戚,一个寒门士族,最后一个给了微夫人的远房亲戚。 微夫人没有通过南宫师推荐,就是担心皇叔朱爽防着南宫府,所以才特意写了封信给朱纬。 朱纬乐得做顺水人情。 当微夫人的远房亲戚出现在赏花宴上时,坐在朱纬旁边的杨柳眸子蓦地睁大。 她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名垂首走上前的男子,男子没有立刻抬头,毕恭毕敬地同旁边的谢流和明家的寒士一起朝着世子行了大礼。 三个男子行过礼后,就缓缓地抬起头。 杨柳拿着茶杯的手突然打颤,杯里的水就洒了出来。 服侍在旁的柏玄姑娘忙拿了帕子替女她擦手,关切地问:“夫人您怎么啦?” 杨柳的手已经烫出了一个小水泡,她忍着痛,耷拉着脑袋道:“没没事。” “哟,手烫伤了。奴婢替您包扎一下吧。”柏玄又继续关切道。 杨柳的注意力却不在手上的伤口处,她仿佛看见对面那名男子正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她。 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她心不在焉地盯着打翻的茶杯,柏玄已经替她擦拭干净手上和衣服上的茶渍。 旁边的朱纬就命道:“扶夫人回房歇着。” 这个时候杨柳竟然会打翻茶杯,让朱纬隐隐生起不快,这个场合虽然不太重要,但是难保以后去皇宫赴宴,杨柳也会做出这种让人不屑的事情来。 虽然她不是故意的。 可是给人的印象好像就是小家子气。 这种不小心而为之的行为很容易把沛王府的格局也拉低了。 朱纬尴尬地环顾四周,发现大家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时,他心里才松口气。(未完待续。) 307 擂台 朱纬淡淡地看向那三个行过大礼的寒门子弟道:“你们都落座吧。” “谢世子。”三个人起身走回自己的坐席。 杨柳在转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还惊慌地捕捉到对面那个男人投来的意外的目光。 那道目光如鹰隼一般,又如恶狼一般,紧紧地盯着她,好像马上就要把她吞入腹中。 她不禁又打了个寒颤,感觉身子很冷,木然地跟着柏玄往听雪阁走去。 走到路上,杨柳从失神中恍悟过来,突然站定,不自然地望向身边的柏玄道:“你去世子那里帮忙招待下。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柏玄貌似有点不放心,淡笑:“夫人这怎么行啊。您身边一个跟随的奴婢也没有。” “前面就是听雪阁。你不用担心。世子那里人手不齐,你去帮忙我才能安心治伤啊。”杨柳定了定神色忙道。 柏玄听了,若有所思地笑:“那好吧。奴婢告退。” 等柏玄走后,杨柳又处于方才按压下去的震惊之中。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见她了,一定是的。 这可怎么办呢? 杨柳此刻如热窝上的蚂蚁,心里发慌,乱了方寸。 她侧面不远处,远远的传来一阵笑声,好像是谢云和长乐亭主她们。 她可不能让她们发现自己的失态,看出什么端倪。 杨柳忙避闪至旁边的假山石后面,她小心谨慎地透过石头缝儿看清了来人,几个姑娘中并没有长乐,但是有那个很会察言观色的李惠姑的妹妹李家十三姑娘,还有谢云和袁四姑娘。 袁四姑娘是自己的知己,她很想把袁四儿叫住,可是一想到李十三姑就在跟前,若是被她发现什么,再转告给长乐,那自己在沛王府很快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杨柳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叫住袁四姑娘,她眼睁睁地六神无主地看着袁四儿和李十三姑及谢云往前面走远。 现在怎么办呢? 她的心紧张得突突地跳,每一跳都好像从胸口蹦出来。 怎么办呢? 她应该怎么办? 那个人的眼神告诉她,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没有当面戳穿他们认识的事,却反而像等着宣判死刑时那种煎熬的难受。 她应该找一个人倾诉内心的担惊受怕。 可是找谁呢? 杨柳站在假山石后面转来转去,始终没有迈出假山石后面的那块草地。 一想起那个人阴森的目光,杨柳浑身就起了鸡皮疙瘩。 旁边一个婢女走过,杨柳定睛一看,原来是北灵院的种碧。 她不由得就想起了朱璺。 听见种碧正在同灵苔院的侍喜说着话,老夫人赏赐了一盘糕点给她。 种碧端了过来正要往北灵院里走,突然就看见假山石后面的少夫人。 种碧一愣。 她凝了少夫人一眼,见少夫人神色慌张,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情发生。 种碧边走边困惑地望着她。 杨柳也不敢说什么。 种碧走回去时就把方才的事告诉了朱璺。 听了种碧的话,朱璺咬了口茶糕就出门来找杨柳。只见杨柳正心事重重地往听雪阁走去。 她在后面连喊了两声,杨柳也没听见。 朱璺赶上前又喊道:“大嫂!” 这时杨柳转过身吃惊地看着朱璺,“宜安,是你啊。” 她说着话时依然心神不宁。 朱璺拉着她往自己的院里走,边走边道:“大嫂,老夫人赏了一碟茶糕给我。你陪我一块吃吧。” 杨柳点了点头。 她由着朱璺拉至北灵院,两个人关起门来说话。 朱璺给她倒了杯茶,杨柳端起茶杯后,身子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无心喝茶,又手紧紧地握住茶杯,焦虑地道:“宜安,我要完蛋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朱璺不解地问,“我大哥和你吵架了吗?”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杨柳烫红的手背上,“你的手受伤了?” 杨柳看了眼自己的手背,道:“没有大碍,我只是不小心碰伤了。”她说着手指还在不住地发抖。 朱璺忙道:“你担心什么?” “方先生——” “哪个方——”朱璺刚提及姓氏,突然就想起了那个诱拐杨柳的寒士,她杏眸蓦地睁大,“是不是他?” 杨柳怔怔地点头,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朱璺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寒士当初离开时就代表他和杨柳没有任何的瓜葛,何况那个人只是个无权无势无背景又没有财力的寒门士族,怎么可能敢来骚扰杨柳。 朱璺思忖着问:“他来找你了?” “我刚刚无意间看到他。他居然就在宴席里。怎么办?他已经知道我的行踪,你说他会不会对你大哥说起我曾经的事?”杨柳后悔不迭地担心着。 她越说越手足无措。 朱璺忙安慰道:“你放心。他若敢说半个字,我保护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杨柳微怔:“宜安,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你没有必要这么帮我。是我自己作的孽我自己承担。” “那人现在有没有找你麻烦?” 杨柳摇摇头:“我刚开始看到他时,吓了一跳,只好先离席。但是他那个眼神在告诉我,他不会认输的。世子若是知道这件事,我完蛋了。” 朱璺忙安慰道:“这个人既然来我们王府,就是为了武举的三个名额。” 杨柳突然想起来了,忙道:“是啊。我听世子说三个名额里,就有他。他好像是微夫人的亲戚。” 朱璺不解道:“微夫人?这就奇怪了。微夫人不是有南宫府撑腰吗?她为何要绕开大将军,来走世子的门路?” 杨柳摇摇头:“这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猜测南宫府与皇叔不和,而我们王府与皇叔同宗,由我们这边提携,皇叔可以不会顾忌那么多。都在说,皇叔此次武举是要为夺兵权慢慢铺路的。我没有想到方先生会和微夫人扯上关系。” 那样的寒门人家若真得与微夫人有半点关系,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朱璺思忖片刻道:“既然是微夫人的人,事情就好办了。微夫人再怎么着也是南宫府的人。” 说着她又安慰杨柳:“杨姐姐这件事你先别担心。他若是真敢来找你麻烦,你提前告诉我。” “宜安,若不是你陪着我说会子话,我真不知道今天该怎么过。” 杨柳说着就放下茶杯握住朱璺的手,“我有预感我和你大哥不长了。” “快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要明白,你是沛王府的宗妇,身上的担子那么重,怎么能由你想卸就卸呢?”朱璺安慰着她。 她们说了半晌,直到柏玄姑娘来这里叫少夫人时,杨柳忙擦过泪,深吸一口气,掩饰内心的惶惶,然后站起身朝朱璺道:“宜安,我先离开。” “有事情就直接告诉我。” “放心吧。”朱璺安慰道。 武举准备的这段日子,府里一切如常。 一个月后,京都最繁华的广场上搭起了高高的擂台。 擂台的正北首又建了一丈高的彩棚,棚里布置精美,中间的黄色龙椅尤显尊贵,两旁一溜黑色的椅榻席位。一起排列延伸至棚子外面。 最外围是简陋的席子,供一些来看热闹的低级官员坐。 擂台的外围也设置了栏杆,老百姓们可在围着栏杆外面观看。 经过二品以上官员推荐的士子经过了箭术、和个人特长、兵法三门考试后才能登台追逐名次。 朱璺特意地留意了世子推荐的名单,那个方先生一直名列其中。 能通过这三门考试,成为最后角逐名次的入围者,实力还是有的。 可惜这种人太急于求进,想走捷径,不惜诱拐四知堂杨家的姑娘。 品性方面本已有问题。 正式比赛的那一日,世子邀了全府的人去看比试。 杨柳找了借口说身子不适。 老夫人留心道:“身子不适要找个大夫瞧瞧。大儿媳你不可怠慢了。” 郭夫人忙道:“儿媳明白。一会就叫华太医来替孙媳妇看病。” 杨柳听了脸色一红。 她已经猜到了老夫人和郭夫人的意思。 她们都盼着她早日怀上孩子呢。 朱纬笑笑:“瞧祖母急的,孙儿不急祖母急。” “你还说笑。这都多长日子了。你祖母是为你们好。”郭夫人嗔怪,说着睨了旁边面红耳赤的杨柳,“既然你身子不适。我让人去请华太医来。缺什么少什么直管跟李管家说一声。你是沛王府的宗妇,日后王府里面的事务可不都交给你来作为。哪能放任给外人做?” 郭夫人含沙射影地说着,眼睛还故意地瞄向若无其事的丁夫人。 丁夫人笑着转过头在轻声跟朱璺说着话,完全没把郭夫人放在眼里。 郭夫人说的话在她的心目中就像放屁。 杨柳也知道郭夫人与丁夫人之前的关系僵冷,不好答话,只是默默地点头。 郭夫人就有点觉得杨柳做得不够。 到底谁才是她的婆婆? 朱璺忙道:“大嫂。你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吧。” “老夫人,孙媳妇告退。”杨柳忙恭敬地道。 老夫人心生喜悦,她觉得杨柳估计是怀上了。 老夫人笑着点头。 等沛王府的人到了擂场刚和南宫府里的人见面寒暄后,有人报皇上来了! 皇上在皇叔的陪伴下乘着銮舆往擂台正北首的彩棚走去。 所有的人都齐齐地弯下腰去:“皇上安康!” 本朝竟然不用跪皇上?朱璺心里暗自吃惊。 她低头的时候望向四方的百姓,只见百姓们和群臣一样都只是弯腰说着皇上安康。 并不像清朝时期那样下跪叩头。 朱璺讶然时就听见皇上说:“平身。” 所有的子民又齐齐地抬头挺胸。 皇上这时向旁边的皇叔望过去,只见皇叔身着紫蟒便服,服饰上与皇上的除了颜色有点区别外,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也说明了皇叔的权利已经非常大了,只差一步登天。 这时一个判官走到前面来禀道:“禀皇上。此次武举入围者共一百零八位通过初试入围复试,复试的比赛环节中,将分成两组,采用抽签方式两两对决,胜者晋级。现在仅筛选出来二十人,已是本次武举中的高人。” 朱璺在一旁听着目光搜寻着擂台上的那个方先生。 奇怪得很,这个方先生说是个书生,竟然能突破重重难关,最后闯入决赛。 什么道理? 判官说着时,那二十人已经一同向皇上这边走来,齐齐作揖谢恩。 然后一一报了身家,朱璺特意竖耳倾听方先生所报身家:“在下方理,今年二十岁,沛王府推荐之人。” 士子们一一报过后,就开始比赛。 朱璺对比试不感兴趣,她无聊地斜坐在椅子上,古人的比试一点不好玩,那个方先生简直弱爆居然能闯入二十强,莫非有杀手锏? 朱璺打着哈欠,然后就引起了郭夫人投来的如利箭般的一记冷眼,南宫昭略带温和的笑目。 越过南宫昭的视线,朱璺看到了他背后的明康。 南宫昭隐隐地察觉到她目光的漫不经心,就不经意地转过头朝身后的侧面望去,在看到明康的瞬间,南宫昭的目光微微眯起。 朱璺心里一跳。 她忙转移视线,心不在焉地看向擂台上正在对决的无聊比试。 她看出来了,这些人比的就是蛮力,而方先生不同,他好像懂得点穴道,知道投机取巧,所以这么瘦瘪瘪的一个人能闯入决赛。 南宫昭应该了解擂台上的那个方先生。 她无聊地离开椅子,走出看门,然后就跑到彩棚后的园子里晒太阳。 朗月就把随身带来的糕点送给她填腹。 “饿死我了。”朱璺边说边大口地吃着,吃完一块再接着吃一块。 还没等到吃第三块时,就猛地咳嗽起来。 太干了!忘记喝水。 就在这是,一杯水送到她面前。 朱璺微愣,看着端着茶杯的那只手,就知道是谁了。她倒吸一口气接过来,胡乱地喝着水。 南宫昭淡定地道:“慢点喝。” “呃,谢谢昭叔叔。”朱璺喝过水道。 南宫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心虚地垂下脑袋,(未完待续。) 308 人选 南宫昭好像也不想多说什么,他漫不经心地看着天色,问道:“还有两个时辰比赛就结束,你是不是觉得无聊?” “不是。”朱璺忙道,她接着喝了口水,咽下内心呼之欲出的小紧张,“昭叔叔,方理,是你们府上什么人?” 南宫昭一愣。 直奔主题,也没有任何的客套,很好。 南宫昭并不隐瞒:“是常山的教书先生。想不到他也有两下子。准备弃笔从戎了。” “原来如此!” 难怪听杨柳提起方先生在一个有钱人家教书。 原来是南宫常山的先生。 这个方理真是得味,南宫府他惹不起,所以才瞄准了四知堂么? 朱璺心里想着事情。 南宫昭已经感觉到了她心事重重,就问道:“你怎么认识这个人的?” “昭叔叔,方理这个人人品怎样?” “方理是西府的教书先生,微夫人绕着弯子推荐的,这件事宜安不可告诉他人。” “放心吧。昭叔叔,我就是问问。” 南宫昭淡淡地道:“他什么性情我不太清楚。不过听微夫人说,比较上进。” 他看着宜安不可思议的样子,又补充问道:“宜安你想问什么?” 南宫昭不是普通人,其实告诉他也无妨,只不过大哥跟他走得太近,若是哪一天南宫昭与大哥喝酒,酒后失言怎么办?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是没准就会发生。 这件事毕竟是杨柳的隐私,就算为了尊重杨柳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朱璺想了想道:“我觉得那个方理心思有点歪呢。不是可靠之人。” “宜安说话要讲证据。你为何会对他产生这样的看法?” 南宫昭直觉是前些日子,朱璺去东府时,被方理欺负了。 只要朱璺说出来,他一定会替朱璺处治方理。 南宫昭是朱璺来到大齐遇到的最了不起的人,他的隐忍与毅力,实在令人佩服,更重要的是,朱璺也觉得他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不过心狠手辣,待人太绝情了! 南宫昭目不转睛地看着朱璺,漫不经心般地留意着她脸上的细微表情。 他更肯定了方理这个人有问题。 至于是什么问题,既然朱璺不愿意说,那么,南宫昭的目光自然地落到旁边垂首不语的朗月身上。 等朱璺回到观台后,朗月找了一个借口出来,独自见南宫昭。 “主公。这个方理人品的确有问题,他欺负了姑娘的朋友,企图诱拐姑娘的朋友,后来被姑娘发现,才侥幸把那个朋友挽回来了。” “姑娘的朋友?”南宫昭若有所思。 宜安身边的姑娘除了那几个外,也没有别人了。 朗月忙开口道:“主公,姑娘担心说出去会对朋友不利,是姑娘最亲密的朋友之一。奴婢也不敢说。” “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南宫昭顿顿神色,“方理诱拐了她?” 朗月点点头:“是啊。主公。那天早晨就是姑娘和奴婢去找的那位朋友。幸亏及时发现了方理的假面具。她后来也想清楚了。这件事本来就过去了。直到上次方理又出现在王府,这件事估计还没有断清。姑娘担心,那人会拿这件事作要挟。” “我明白了。你退下吧。” “是。” 朗月刚转身又驻足。 她轻咬着唇,想了想还是转过身道:“主公,还有件事。奴婢想要禀报。” “什么事?” “姑娘,与明二公子已经有了婚约。” 朗月坚难地把婚约二字说出来。 南宫昭的目光眯起,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常,只是淡淡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朗月忙道:“就是前几日。” “退下吧。”南宫昭淡淡地道,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朗月作了一揖默默退开。 看着朗月离去的背影,南宫昭握了握拳头。 孙初雪和孙少雪可不是这样说的! 朗月变了。 这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南宫昭淡淡地看着天上变幻莫测的浮云。 明康要娶妻,南宫昭当然不会拦着他的幸福。 但是娶的妻子只能是长乐亭主。 南宫昭深吸一口气,挥手招来身边的侍卫:“方理是不是微夫人的远房亲戚?” 侍卫旁道:“听说是。但是属下认为只是五姑娘的教书先生,与微夫人没有关系。要不这个方理为何穷困潦倒,一直在外面坑蒙拐骗。” 听了这话,南宫昭困惑道:“你知道?” 侍卫点头:“方理隔一段日子就会去白马寺的凌烟阁与一位世家姑娘相会。” 南宫昭听了点头不语。 侍卫待要退下,南宫昭警告道:“这件事不要再提起。” “是。” 侍卫应声退下。 武场里打得正激烈,百姓们拍手鼓掌。 南宫昭走进去时,正好是方理胜了最有可能夺得头名的武士,博得百姓们的喝彩。 南宫昭瞥了擂台上正得意洋洋的方理,然后朝身边的侍卫暗递一个眼色,那侍卫会意,默默退开。 眼看着方理就要夺得头等名次时,然后一个人窜到擂台上。 看客们吓了一跳。 皇上不由得往后一仰,望向皇叔,“这是怎么回事?” 朱爽眨眨眼睛,望向主持礼部侍郎,礼部也不明所以,忙吩咐左右侍卫道:“快抓住那个人。” 正喊着时,那个人已经开始与方理打起来。 看得出有些身手,双方打得激烈。 皇上旁道:“慢着。” 礼部的人才住了手,只等着皇上吩咐。 小皇上看着擂台上激斗的两个人,口内不停地念叨着:“打死他!打死他!” 坐在旁边的朱爽不由得回头看向皇上,笑道:“皇上希望谁胜?” “那个人是谁?” 礼部已经派人打听清楚擂台上横空出世的士子是昌陵候家的家生子。 礼部忙把人员名单逞上。 昌陵候家? 夏林玄的下人? 朱爽心里笑了笑,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差点不认得了。 朱爽看过名单后,忙轻声答道:“是夏将军推荐的人,差点把他家遗漏了。” “夏林玄?”皇上暗自失望,“骆谷一役,足够皇叔一辈子后悔,任用他家的人没好下场。” “皇上,话不可说绝。夏将军的母亲是皇上的堂姑姑呢。”朱爽笑着辩解。 皇上也不敢和皇叔因为一件小事就闹翻。 朱爽得意地看向擂门,又道:“看样子,夏将军推荐之人更胜一筹。” 送名单之人听说了,就弯腰作揖离开。 悄悄地把皇叔的暗示告诉了礼部,礼部会意,胸中已有武状元人选。 擂台上的人打得难分难舍时,百姓们也开始议论纷纷,猜测谁会赢。 有说:“论蛮力,这位方理干不过旁边的那人。” “也不光凭力气吧。还得看机智,我看这个方先生机智过人,可以以智取胜。” “都说不完,再接着看。” 百姓们伸长脖子看着擂台上的两个人。 方理虽然瘦得像竹竿,长得却很精实,每次对方的蛮力挥过来时,都能机智地逃过。 而对方好像也对他很了解,知道他擅长用穴位,所以也不会让方理得逞。 就在这时,那人的拳头又伸了出来,方理又像刚才那样躲避,没想到脚下一个不稳,尖叫一声,扑通往后一仰,跌倒在地。 接着如雨点般的拳头就不失时机地落下来。 方理避之不迭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的百姓都回过神来,横空冒出的男子胜了。 就在众人为新出的武状元欢呼时,朱璺一直侧目看着南宫昭。 她刚才分明看见南宫昭的侍卫手指弹了弹,方理就跌倒了。 南宫昭做了手脚。 不管如何,方理被打败,朱璺松了口气。 虽然会在她旁边的大哥朱纬咬了咬牙,有点恨恨的味道,“这个方理真是功亏一篑。” 朱璧也在一旁抱不平:“照说应该大哥推荐之人赢了。可是怎么又凭空冒出一个人呢。真是的!” 朱纬生气地问起旁边的随从:“去打听打听,那个人是谁?” 随从去了一会就连忙跑来回禀道:“是夏家的家生子。” “原来是夏将军推荐的人。昌陵候家又开始想表现自己了。”朱纬阴阳怪气地笑。 骆谷一役成了夏林玄的笑柄。 昌陵候家也因为骆谷之败,风光不如往日,但是时隔五年,昌陵候家被打击的元气恢复,又开始想在朝廷中逞能。 皇上对夏将军的复出有点排斥,不过皇叔器重夏将军,他也没办法。 礼部的人本想找个法子让皇叔如愿以偿,想不到办法没有实施前,方理自己败在了一颗小石子上。 礼部睁只睁闭只睁,冷漠地看着夏家的武夫不停地揍着嗷嗷直叫的方理。 没有人喊停手。 直到方理被打得说不出话来,礼部才让判官说“住手”! 这时的方理已经被打得爬不起来了。 朱璺看得心里直叫痛快。 得胜的武状元跟着礼部去给皇上拜谢。 皇上赏赐后,就打着哈欠离开的看台。 皇叔仔细地看过了礼部呈的本子,查阅了武状元的身家底细,感觉没有问题,十分受用地将他安排在南宫昭的军队里,作左先锋。 南宫昭不动声色地接受了夏家的家生子。 皇叔又想把羞愧败北的方理安排到南宫师的下面,监视着南宫师。 不过这个提议还没说出口时,南宫昭已经先道:“我那里还缺个文书,就让方理去给我作个文书。我看他的才智可以的。” 皇叔歪嘴一笑:“那敢情好!就这么办吧。” 皇叔望向朱纬:“世子觉得如何?” “皇叔的安排极为妥当,多谢皇叔。”朱纬表面对朱爽极为客气。 实际上,朱纬与南宫昭暗自往来密切,他被蒙在鼓里罢了。 皇叔自以为是的一场武举,对他其实没有什么好处。 夏家的家生子很快就因为触犯了军法被军仗三十,腿落下了残疾被刷下去了。 至于方理,南宫昭原本是要对付他的,可是东府的微夫人特意地着他大哥传话,抬举方理。 南宫昭暂时休手,没有立刻对付,只是派了人监视着方理的一举一动。 过了几日,朱纬就把皇叔给他的暗示告诉了南宫昭。 皇叔希望让方理成为他们朱室的重要棋子,帮着谋取南宫府的兵权。 南宫昭淡笑:“他的算盘倒是打得精刮响,可惜已经失去了人心。这次的武举只怕讨不得半点好处。他大概还不知道方理是我们南宫府的人。” 朱纬点头道:“是啊。昭叔叔。方理当初就是微夫人特意绕了个弯子让我举荐上去的,不过皇叔既然相信方理可以为己所用,昭叔叔何不顺水推舟,让方理接近皇叔?” 南宫昭原有此意,但是一想到方理是朱璺忌讳之人,留在身边,很有可能成为朱纬与他的定时炸弹,就掐灭了这个念头,他不会抬举这个方理的。 南宫昭想了想道:“这个人心思不正,只怕稍一不慎,对我们不利。我看还是再观察一阵子才好。” 南宫昭一向深谋远虑,考虑的比朱纬周到细致。 所以朱纬毫不怀疑地赞同南宫昭的看法。 杨柳的一天在心惊胆颤中度过去。 老夫人听说杨柳有孕在身时,喜得眉眼弯弯。 郭夫人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当祖母了。 丁夫人听说忙道:“恭喜老夫人要当曾祖母了。老夫人何时安排纪儿和纵儿亲事呢?” 郭夫人正是欣喜之时,没有工夫与丁夫人斗嘴。 老夫人乐呵呵道:“纪儿有合适的姑娘,我陪着这张老脸去提亲。” “那多谢老夫人了。”丁夫人淡笑。 郭夫人好像想到了什么事似的道:“老夫人容媳妇先告退,儿媳想去找个华太医开个方子帮我那媳妇稳胎。” “去吧。”老夫人笑道。 郭夫人满心欢喜地离开。 丁夫人内心懊恼地抚着自己的脸,心里想着朱纪与谢云的婚事。 老夫人这时问道:“纪儿是不是看中了谁家的姑娘?” 丁夫人笑了笑:“什么事都瞒不住老夫人。纪儿其实相中了谢家的姑娘。” 在老夫人的印象中谢家并无庶出的姑娘,难道是谢云? 估计有点难。 老夫人忙问:“是不是云儿?” “是啊。云姑娘与我们纪儿两情相悦,青梅竹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还请老夫人作主啊。”(未完待续。) 309 亲事 老夫人淡笑:“纪儿有眼光。” “托老夫人的洪福。”丁夫人淡笑,“纪儿的亲事只能靠老夫人出面了。” “既然是云儿,自然是由我出面去说。陈大娘你先去谢府里打听打听谢氏阿云有没有提亲。” 老夫人之所以要多此一举,让陈大娘去打听,正是要向谢府透露个风声。 暗示老夫人有意要撮和纪四公子与谢氏阿云。 若是谢夫人知道这件事,又明确表示没有婚约,那就说明谢夫人也有意与沛王府联姻。 若是谢夫人一口回绝说有婚约,那就是委婉地表示拒绝了这门亲事。 先通过不正式的透口风传达自己的意思。 这样也不致于到最后下不了台。 丁夫人听了老夫人主意后也自然答应下来。 至于纪儿与谢云互相有意的事,丁夫人不打算全部说出来。 讨论完纪儿的亲事后,老夫人又笑道:“日后,长孙媳妇的饮食你要费心了。” 丁夫人得了老夫人对纪儿亲事的作主后,就乐得欣然回应老夫人交待的事。 丁夫人一走,老夫人又开始想着衣料的事,忙对陈大娘道:“你多找几匹布料出来,叫个裁缝做几套曾孙儿的衣裳出来。” 陈大娘笑了:“这还不急呢。再说,老夫人您怎么就敢肯定是曾孙?” 老夫人笑道:“一定是曾孙。” “老夫人说是一定是。连婢妇也觉得是了。”陈大娘笑道,“婢妇这就命人去取。” 陈大娘出去办事后,荣姑姑就叫侍茗拿一盘糕来,给她填填肚子。 老夫人还沉浸在喜悦之中,荣姑姑边吃糕点边道:“母亲,这件事固然开心。不过,我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夫人还在开心之中,笑道:“什么事?” 荣姑姑道:“我看侄媳妇儿不像开心倒像是很害怕似的。” 方才看到杨柳的神情,五公主第一个印象是杨柳心慌意乱。 老夫人轻咳一声,不相信道:“紧张倒是有的,害怕从何谈起?” 五公主也不想背后说人坏话,何况是娘家的宗妇,她只是道:“也许是我的错觉吧。” “害怕不至于。又不是看见老虎。头一回当母亲,担心是有的。”老夫人笑道。 五公主就拿别的事儿岔开话题了。 杨柳正紧张兮兮地问向她的婢子晴香:“门口有没有人?” 晴香东张西望了一会,忙返回来悄声道:“没人。” “咱们去看看宜安去。”杨柳说着担心地往门外走。 她刚走到门口,不想被柏玄姑娘挡住:“少夫人,您去哪儿?” 看着柏玄那双碜人的眼神儿,杨柳忙镇定道:“我出去走走。你来有事?” 柏玄忙笑着从袖里取出一个荷包道:“这是奴婢亲手缝制的,送给少夫人的平安符。” 杨柳想不到柏玄会送荷包给她。 她让晴香接了过来,道:“礼尚往来。我这里有个扇套儿也赠给你吧。” 说着就让晴香把她亲手做的扇套拿过来。 柏玄笑道:“少夫人真有意思。奴婢又不是想用荷包来换扇套的。” “不是换。是礼尚往来。我怎可白白地要你的东西呢。”杨柳说着把扇套亲手塞到柏玄手里。柏玄拉不下脸,只好拿了扇套,生硬地道谢一声才离开。 等柏玄走远后,杨柳才让晴香跟着她,一起去北灵院里看看。 北灵院 朱璺摸了摸自己的脸,方才在彩棚里悄悄尝了一口美酒,古人的酒真不是一般的香醇。 喝了一口还想喝。 她照照镜子脸颊像涂过胭脂一般地红。 “姑娘长得真好看,只是喝了点酒,白里透红的像粉芙蓉一般。”结香赞叹地把把热毛巾递给朱璺。 朱璺用热毛巾敷了敷脸,感觉脸上有点热。 这酒的劲道真大,只是喝那么几杯就让她的兴致变得高涨起来。 朱璺道:“我身上的酒味重不重?” 结香摇头:“还好,我闻到的是酒香。老夫人让姑娘喝吗?” “不让。但是我悄悄地喝了。实在是那酒太香了。忍不住趁着大家不注意就喝了一口,贡酒就是不一样。” 正说时门外传来种碧的声音:“少夫人来啦。” 杨柳来了?应该是为了方先生的事。 这件事人知道得越少越好。 朱璺忙把毛巾递给结香道:“你们先退下吧。叫少夫人直接进来。” 结香收拾了脸盆毛巾,退出去后,门外就传来一阵略急促的脚步声。 “宜安——”杨柳欲言又止地进来。 朱璺关上门,笑道:“放心吧。” 杨柳惊慌的神色略微缓和,“你做了什么吗?” 朱璺点点头。 “他会不会记仇啊?上次他那个眼神让我晚上都做噩梦。”杨柳不无担心地道。 朱璺安慰着:“没事。他已经被刷下来了。而且你知道他现在被安排在什么人手下?” “什么人?” “在昭将军下面做文书。昭将军已经知道他的人品不好。”朱璺道,“昭将军不会放过他的。” 杨柳微惊:“宜安你不会把我的事说给昭将军听了吧?他和世子往来密切。若是——” “大嫂你放心。我没有说。”朱璺忙道,“我只是说这个人品性不好。其余的什么话也没说了。放心吧。你知道他曾经给谁家做先生吗?” 杨柳摇摇头。 朱璺道:“是常山的教书先生,据说还是微夫人的远房亲戚。” “原来是他家。”杨柳若有所思,“先前听他提起过在一处富贵人家当教书先生,可是没有告诉是哪一家。竟然是南宫府。” 杨柳仍是心有余悸。 南宫府是没有秘密的。 朱璺突然想起一件事:“大嫂先前,你是不是常常去白马寺?” 杨柳不知她是何意,吃惊地点点头。 “那他呢?” “他也去。就是凌烟阁的地方。” 朱璺心里暗惊,南宫昭的暗卫无孔不入,若是这个方先生也常常去白马寺,南宫昭应该已经知道了方先生和杨柳的事。 所以,这件事根本就瞒不住。 “宜安,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杨柳有点担心地问。 因不想让杨柳想得太多,朱璺忙摇头,风轻云淡地笑道:“没事,没事。我只是在想,大嫂什么时候孩子出生呢。” 杨柳脸色微微一红。她脸上抑制不住的喜色,快要当母亲了。 杨柳不由得摸了摸肚子,笑道:“还早呢。至少也得明年谷雨季节。” 杨柳很快又想起了方先生这颗定时炸弹,不无担心地道:“都是我自己识人不清,误闯了祸,若是早日听从宜安的建议,就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就算真有事那也没办法了。杨柳心里已经打定主意,随遇而安。 杨柳走后,朱璺就想起了南宫昭最后告诉她的话,对付方理那个人,她大可放心。 昭叔叔会不会真得帮她对付方理呢? 这个人毕竟是微夫人推荐的,所以事情有点棘手。 门外的朗月趁着杨柳走后,悄悄地走进来,塞给姑娘一封信,漫不经心地道:“姑娘,您可别怪我。这是有人非要奴婢带回来的。” “谁啊?” “昭将军。” 朱璺立马提了神,撕开信默默地看了笑道:“昭叔叔人真好。” “信上说了什么吗?”朗月不明地道。 “昭叔叔说,那个人不会再说出任何对我们府里不利的事。” 朗月听了若有所思地道:“恭喜姑娘了。” 正说着新送来的两个婢女孙初雪和孙少雪进来,初雪先道:“姑娘,老夫人着人送了一盆新品种的菊花在院里。” “知道了。给来人两吊赏钱。” “是。”初雪说着退下,少雪也跟着退下。 少雪的年轻比较幼,跟着她姐姐亦步亦趋,学着察言观色。 朗月想起来一件事,问道:“这对姐妹,是丁夫人送来的么?” “是啊。一对姐妹花,看起来乖巧老实。” 朗月问道:“她们是叫哪里人啊?” 朱璺漫不经心地道:“是河内一带。” 听到“河内”两个字,朗月不由得深呼吸。 她跟随主公多年,河内的人早就听从南宫府的指令了。 也许南宫府在京都还得不到人心,但是河内的百姓都一心向着南宫府。 朗月不由得把初雪和少雪一对姐妹与主公联系起来。 若是真有什么关联,那么她今天对主公扯的谎,主公也一定会知道的。 朗月想得有点出神,以至于朱璺连喊了她两声,她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她忙问道:“姑娘你叫我吗?” “我都叫你两遍了。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朱璺不解地看着她。 朗月的神情很不自然。 “没事啊。奴婢就是在想什么时候轮到姑娘出嫁呢。” “朗月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朱璺终于住了口,不再追究她神思游荡的事。 杨柳有喜的事很快地传遍了王府。 杨柳成为了重点保护对象。 紧接着府里双喜临门,老夫人亲自和谢家提亲,预订了谢氏阿云与朱纪的亲事。 当郭夫人听到谢夫人答应了老夫人的提亲时,眼珠子都快瞪掉下来了。 且不说这个朱纪是丁夫人的亲生儿子,丁夫人与她誓不两立。 单就谢氏阿云的身份,朱纪也高攀不上啊。 谢夫人哪根筋坏了,竟然答应了这门亲事! 李大娘在旁边义愤填膺道:“夫人,婢妇觉得那个谢夫人实在不可靠啊。也许,她早就和丁夫人走到一块了。就咱们被蒙在鼓里。” “怎么会这样呢?这个谢夫人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让她的嫡亲女儿嫁给一个庶子!” 李大娘提醒道:“可能谢夫人听说了王爷已经当四公子为嫡子的事。再说这件事瞒不瞒不住,就那个大舌头的丁夫人也不能掩没她儿子的光彩。” “这个谢夫人目光也真是太差劲了些。”郭夫人仍然不服气道。 李大娘顾不得别的了,她又道:“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婢妇听说老夫人预备将纪四公子的婚事捧场搞得跟世子一个样,这才是最气愤不过的。” 郭夫人不满意道:“他凭什么跟世子比排场啊!” “可是婢妇听说,王爷还预备着让纪四公子去尚书台历练,都传言说纪四公子指定会入阁拜相的。” 郭夫人冷哼一声:“想得倒是美!一个庶子能成什么气候!” 郭夫人说出这句话后突然又觉得不对。 她不由得联想起了朱璺,正因为从前小看了那个庶女,所以才被一次次绊了跟头。 庶子有时也会成让气候的! 郭夫人不由得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谢夫人的性子她实在太了解了! 谢夫人那样逞强的人,既然愿意把最宠爱的嫡亲姑娘指给了朱纪,说明她对朱纪抱有很大的希冀。 谢夫人怎么可能容忍朱纪被世子压一头? 若是日后不以入阁拜相,那么谢夫人会不会联手丁夫人威胁到自己唯一嫡亲儿子的地位! 不管怎么想怎么判断,谢夫人和丁夫人的联姻,对自己都没有半点好处! 郭夫人心事重重地坐在榻上。 李大娘道:“夫人也别担心太过。依婢妇看,这个谢夫人完全就没有能力为她的女儿指一门好亲事,所以才胡乱地把女儿硬塞给了咱们王府的庶子。她的姑娘做过地牢,这件事在京都已成为笑柄,但凡家世好一点的嫡子,怎么可能娶一个做过牢的姑娘为妻?还不是丁夫人找不到合适的嫡女了,才想着将就一点。” 李大娘的话不无道理。 郭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愿如此。” 华椒院里的丁夫人喜上眉梢,她的儿子终于有了一门好亲事。 往后儿子也不用再看世子的脸色,单就谢家也可能帮得上忙了。 当然谢家也可以借助沛王府杜老太妃的薄面,在官场上再升一步。 丁夫人把很多事情都想好了。 连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出生后一年四季的衣裳,几套衣裳都想得很清楚了。 华椒院婢子们都恭喜着丁夫人,丁夫人给了每人赏银。 婢子们得了赏钱后更加兴奋地说着朱纪与云姑娘如何般配。 这时朱纪从灵苔院来了。(未完待续。) 310 衣裳 白大娘笑嘻嘻道:“夫人,四公子来了。” 丁夫人放下手头的料子,迎了出去,只见她儿子红光满面,一副欣喜的样子。 知子若如母。 丁夫人笑道:“纪儿,刚从老夫人那里来吗?你祖母都告诉你了?” 朱纪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祖母让我来向母亲道谢。母亲为了我的事操了不少心。” 丁夫人满心欢喜地道:“你是母亲亲生的,母亲当然要为你和纵儿好好地谋划。” 朱纪已经弯腰作了一揖。 丁夫人拉起他笑道:“只要你娶了媳妇别忘了娘就好。” 听了这话,老实的朱纪摸摸后脑勺,很不好意思。 白大娘看了觉得有趣:“咱们的纪哥儿品性真好,云姑娘嫁进来真有福气。谁能像纪哥儿这样老实本份的?那院里没娶媳妇前,夜夜笙歌,一屋子的婢女都不干净。” 丁夫人笑道:“别人的儿子我管不着。我就盼着我的纪儿和纵儿日后能够出头就够了。纵儿这个孩子最好别走官场的路,就娶一个富商人家的姑娘就够了,日后你们兄弟二人,一个当官,一个从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啊。” 朱纪谦逊道:“母亲的话,孩儿一定记住。” 丁夫人满意地点头。 很快到了谢云十七岁生日,谢家的人在前几天就说了为云姑娘插簪的事。 这天早晨,朱纪在昭将军和明康的陪伴下去了谢家。 能请得动昭将军的除了世子就只有沛王爷。 明康也是头一次陪着不相熟的朋友去插簪。 若不是宜安所托,明康做不来这种事。 不过宜安对插簪感兴趣,明康也想着不如趁此机会看看这个习俗是怎么进行的,等到宜安十六岁时也帮着宜安插簪。 明康的到来,令谢府措手不及。 想不到天下大名士甘愿做沛王爷次子的陪衬。 一般陪同女婿来插簪的随行人员都是最亲近的人。 谢府里就有人开始猜测,明康是不是以沛王爷姑父的身份来的。 南宫昭听着谢府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心里升起淡淡的怒意。 想不到明康来会。 南宫昭和明康都站在外面,都没好意思进入去看看插簪的事。 云姑娘的绣阁里除了几个能够贴身的婢女婢妇外,就只有朱纪这个外男了。 当朱纪走进去时,云姑娘的绣阁里淡淡的清香令他心神微震。 这是他第一次走进姑娘家的绣阁,仿佛有一种很神圣的感觉,他不好意思抬头看周围那些精致的布置,没有看清床榻前坐的人时,脸已经先红起来。 婢妇和婢女们虽然笑话,但对朱纪的表现很满意。 是个很老实可靠的姑爷。 婢妇们没有为难朱纪,都站起来簇拥着朱纪走到姑娘旁边坐下。 突然间坐到姑娘的床榻前,朱纪又是一阵眩晕。 以前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会进入云表妹的绣阁,而且与她同坐在床沿上。 婢妇已经笑呵呵地道:“纪公子。吉时到,可以替我们姑娘插簪了。” 插了簪就表示云姑娘是他预订的媳妇了。 朱纪红着脸将杜老太妃事先备好的簪子拿出来。 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簪子,虽然款式上有点陈旧,但是意义非凡,这只簪子在前朝时还是皇后戴过的呢。 没有来之前,丁夫人就已经通过谢家的下人传话给了谢夫人。 所以谢府的人都明白,这只簪子的贵重。 谢云也明白。 她此刻更多的是羞涩。 朱纪伸出手将簪子插在她的发髻间时,非常紧张,仿佛在梦境之中。 这个拘谨的反应,看得旁边的婢妇和婢女们大笑。 大家都说姑爷好实诚,好有趣。 朱纪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这时他猛地想起来,还没有赏赐谢家的婢子们。 朱纪忙从袖里取出一叠封红道:“这些都是赏赐给你们的。都拿去吧。” 婢妇和婢女们得了意外的惊喜,对姑爷更觉满意。 谢云也很满意朱纪的举止。 绣阁里的笑声不时地传进门外南宫昭和明康的耳朵里。 明康是有意要站在这里偷听的。 原来插簪就是这么回事。 南宫昭不屑地看了看天色,然后转身对明康道:“明公子,不如一起去前院喝点茶吧。” “不必了。昭将军自便。”明康不肯走。 南宫昭没有再搭理他,跟着谢家的管家独自往前院去。 南宫昭心里冷笑。 想替宜安插簪,真是痴人说梦! 朱纪在明康与南宫昭的陪同下从谢府插簪回来,丁夫人正找了裁缝等着他。 旁边的五哥岳纵笑道:“四哥的人生要圆满了。母亲现在就急着要替四哥做新郎衣裳。” 裁缝听了,就笑着说恭喜的话。 这个裁缝是沛王府的专职人员,是在丁夫人掌管家里庶务后被提拔上来的,所以他对丁夫人的亲生子朱纪的衣裳比对别人的更在意,甚至超过了朱纬。 裁缝仔细地替朱纪量过衣裳后,才离开。 丁夫人看看朱纪的身后,好像在找什么人。 朱纪忙问道:“母亲在找什么?” 丁夫人笑道:“明二公子人呢?” 朱纪忙道:“他路上先回去了。” “你怎么不让他来喝口茶就放他离开?”丁夫人淡笑。 朱纪道:“人家家里有事我又不好拦着,不过他走前跟我说过,让我和七妹道声好好照顾自己。” “你怎么不让他亲自来说?” 朱纪明白了他母亲的意思,忙道:“再急也不差这几天。” 裁缝是半个月后才把衣裳送过来的,裁缝给朱纪做了两套,每一套针脚非常匀称,衣裳尺寸也极为合适,朱纪试穿了下,真是应了那句话?:人靠衣裳马靠鞍。 谢家与朱家的婚事订在了年后。 长幼有序,明康与宜安乡主的婚事就往后推。 长乐亭主的两百遍佛经也在京都第一场雪中抄完了。 长乐亭主彻底地松了口气,接过夏桃递来的一碗热茶,坐在屋里看月洞窗外面的扯絮般的大雪时,不禁叹道:“下雪了我们可以去璃园踏雪寻梅去。” 夏桃笑道:“是啊姑娘,现在的璃园真得太漂亮了。河边的红梅都开了。在大雪中煞是好看。” 长乐亭主心动。 夏桃很想去那里赏景,但是六姑娘若不去,她也去不成,六姑娘去了,她才能跟着沾光。朱朱璧小抿一口茶道:“你把我抄的经书都装进盒子里送到老夫人那里后,我们就去璃园。” “是。”夏桃欣喜地带着佛经离开。 没过一会儿夏桃就赶回来道:“老夫人说,姑娘能认真抄写佛经,甚是欣慰。日后姑娘一定要谨遵——” 夏桃所话没有说完,就被朱璧打断。 “好了好了。别说那么多了。”朱璧走到门口,感受到一股寒意侵袭,忙对夏桃道:“快把我那件野鸭子毛的鹤氅拿来。” 夏桃忙翻了出来抖了抖披在朱璧的身上:“奴婢记得这件鹤氅通共只有一件,还是去年的冬天老夫人送给姑娘的呢。” “那可不是!”朱璧骄傲地道,“那个小庶女怎么配得上这样的东西。我记得老夫人那里还有一件孔雀毛的,今年应该也会赏我了。” 朱璧得意地跨出院门,朝璃园奔去。 除了手受伤的春桃留在院里,所有的婢女都趁着这个好日子簇拥着六姑娘去赏雪。 婢女们都太兴奋了。 这是正始八年的第一场雪。 再过几个月就是正始九年了。 朱璺看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欲拒还迎。 璃园的雪因为红梅的映衬变得格外的耀眼夺目。 三月三日,三笙湖畔。 梦里的那句话突然又蹦出脑海。 会不会明年的三月三日就是她离开的日子? 她着在梅花树下,正在出神地盯着鲜艳的暗香浮动的红梅时,背后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朗月轻轻地走到她的跟前,轻声说道:“姑娘,长乐亭主来了!” “她佛经抄完了?”朱璺说着转身就要离开这个马上就要变成是非之地的璃园。 大雪覆盖的璃园,除了傲雪的红梅,就数从白茫茫的地方走过来的一群穿红着绿的姑娘最为显眼。 朱璺刚转身走了没几步,背后一声凶巴巴的喝声打破了静谧的雪天。 “站住!你身上穿的是什么?” 朱璧的声音尖锐,好像震得旁边被雪压的红梅也晃了晃,干燥的雪就沙沙沙地落下来。 朱璺转过身来。 朱璧定睛一看,正是老夫人的那件孔雀毛鹤氅。 刚刚她还惦记来着,想不到这么快就穿在了小庶女的身上。 朱璧生气地盯着她。 “衣裳啊。”朱璺淡淡地问道。 “我问你,这件衣裳你从哪里来的?”朱璧穷追不舍地问。 “是老夫人送我的。老夫人也说送过你。” 老夫人送她的是野鸭子毛的,可是最贵重的孔雀毛的却送给了庶女! 她怎能不气! 夏桃怕事情又闹大了,忙拉着朱璧:“姑娘咱们走吧。去赏雪去,何必跟七姑娘站在这里争执呢?” 夏桃本想劝说,可是猝不及防地脸上就落下一个耳光。 “你算哪根葱,竟敢说我!” 她含沙射影的话让夏桃一愣,稀里糊涂地摇头:“奴婢没有啊?” “还说没有!” 见她们主仆二人争执上来,朱璺和朗月面面相觑,转身就走。 朱璧气得抓一把雪撒泼起来。 本来是她的孔雀毛鹤氅,现在却变成了别人的。 朱璧生气地盯着远去的小庶女,恨不得上前把鹤氅夺下来。 朱璺刚走到千雪堂附近时,远远地就听见老夫人在众丫头媳妇的簇拥下往这边走来:“这里可是真是名符其实的千雪呢。” “是啊。说是万雪堂也不为过啊。”荣姑姑笑道,“记得小时候每到下雪我就要来踏雪寻梅,想来璃园的梅花正在竞放。” 老夫人笑着点头,又道:“长乐和宜安哪去了?” 丁夫人忙道:“媳妇去请过,听她们两个院子的婢女说都过来了。” 丁夫人说着望向前面,发现梨树林里的一点红,指了指道:“瞧,那不是宜安么?” 老夫人望过去,果然是她的七孙女。 朱璺走过来时,老夫人问道:“宜安穿着孔雀毛的可还冷?” “不冷了。老夫人赏赐的这件衣裳又轻又暖和。宜安很喜欢。” 荣姑姑挽着老夫人前往千雪堂,边走边笑道:“宜安老夫人多疼你啊。这件孔雀毛的老夫人只有一件,而且是最暖和轻巧的,我以前在府里做姑娘时就打着这件孔雀毛的主意,老夫人也没舍得给。现在给了你,可见你在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 朱璺听说了忙又要给老夫人道谢。 老夫人向她伸出手笑道:“听你姑姑说的,她从前没少打量我的东西主意。这算什么,一件衣裳而已,快坐到祖母身边来。” 朱璺听了来不及作揖就走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软榻上,道:“明日太后宴请,你和我一同参加。” 太后不是已经被软禁么? 还能自由活动? 朱璺眨眨眼睛困惑地望向老夫人。老夫人也知道她想说什么,就点点头:“太后虽然不能出门,但还是可以请人过去的。” 朱璺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时朱璧走过来。 老夫人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没理睬,倒是旁边一直谨言慎行的郭夫人携了长乐的手,问道:“在哪里受了气?” 朱璧瞪了斜对面的朱璺一眼,“还不是她!” “哪个她啊?”丁夫人暗自好笑地问。 朱璧一对视上老夫人投来的冷淡的目光就唬得不敢说话。 郭夫人关切道:“长乐有什么气只管告诉母亲,母亲替你作主。你是沛王府里最尊重的嫡女。” 听了这话,老夫人心里膈应:“够了!就因为你平日里灌输这种思想,所以长乐才变成这样小鸡肚肠之人。长乐是不是因为祖母把孔雀毛的鹤氅送给了你妹妹,所以难过?” 被说中了心事的朱璧脸一红。 方才的火气已经被老夫人的这句话掐灭了。 她不自然地道:“祖母,长乐不是这个意思。” 郭夫人忙打圆场:“长乐抄了两个月的佛经,今日才抄完,老夫人您就让长乐今日开怀尽兴地玩吧。”(未完待续。) 311 出门 荣姑姑也有点于心不忍就道:“母亲算了吧。你一说话,长乐整个人都吓蔫了。” 老夫人看了一眼似乎有悔过之意的长乐,没有继续说她。 丁夫人笑道:“明日的宴会,咱们是否要按品级大妆过去呢?”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 朱璧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若是按品级,那岂不是说朱璺这个小庶女在压她一头? 她从小娇生惯养的人怎么可能受这种气! 郭夫人也想到这层。 丁夫人是故意问出来,想要挤兑她们吧。 千雪堂里燃起了火炉,老夫人坐在火炉边烘着手,问向丁夫人:“谢家的礼单可送来了?” 丁夫人掩饰不住喜色道:“辰时就送来了。大雪天的也难为他们眼巴巴地送来。” “谢家是不是真如传闻所言,列了一百零八担的嫁妆?”荣姑姑问。 听到这话的郭夫人目光一跳。 真是便宜了朱纪! 丁夫人笑笑:“没有一百零八担,大概也就七十二担吧。” “虽然缩水了,但还是比先前京都的亲戚嫁女风光。”荣姑姑笑叹。 郭夫人就想起了她的媳妇杨柳当初嫁妆才四十八抬,比谢家少了一小半,她面子上挂不住。 郭夫人转过头冷冷地盯着外面,耳边仍然传来丁夫人聒噪的声音。 天气太冷,老夫人在众人的陪同下早早地回去了。 朱璺回到北灵院时,初雪就递了一杯热茶给她暖暖身子。 一股生姜味儿。 “姑娘这是奴婢特意熬制的姜茶,喝过后,身子很快就暖起来。”初雪笑道。 “哦。”朱璺下意识地将那杯茶端到唇边小抿一口,淡淡的姜味,茶里还有奶香,看出熬制得很用心。 很快一杯茶喝下去。 初雪笑笑,然后就取出一盘茶糕,道:“姑娘垫垫肚子。” 朱璺看了那茶糕色如翡翠,一股清香飘出来。 朗月替姑娘问初雪:“这也是你做的?” 初雪忙点头:“是啊。奴婢知道姑娘喜欢吃茶糕,但是茶糕吃多了油腻,故而在原来的基础上稍加改进,添了菠菜汁,想不到色泽变得煞是好看,最重要的是一点也不油腻。” 朗月的目光眯了眯,看着初雪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朱璺有点有蒙。 想不到这个新来的初雪会做出这么多花样。 她不由得拿了一块糕尝了尝,吃完才道:“好吃。” “多谢姑娘谬赞。”初雪笑容满面的一揖。 朱璺放下糕,道:“你跟谁学的姜茶、茶糕?” 初雪忙道:“奴婢曾经在家里时跟随母亲学的。后来母亲离开后,奴婢和妹妹虽然几近流转来到这里,但是当初母亲教给奴婢的手艺还没有忘记。” 朱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初雪笑道:“姑娘喜欢吃什么,都可以吩咐奴婢做,奴婢别的不会,但是吃的方面还是会做出一两样来。” “往往说只会做出一两样的,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朗月若有所思。 初雪忙道:“奴婢不是谦虚,学的几样小吃也没想到会受到姑娘欢迎。” “只要姑娘喜欢,奴婢每日做茶糕呈献姑娘。”初雪笑道。 朗月奇怪地打量着她。 当初她们来的时候,她应该打听清楚这对姐妹的底细才是。 只怕那个看院门蒋婆子也不简单。 等朱璺喝过茶后,初雪又忙小心翼翼地替朱璺新倒了一杯。 朱璺喝了半杯后,身子已经变得很暖和。 她笑笑:“够了。想不到丁夫人送了一位美厨娘来我这里。我有口福了。但你也不必每日做。茶糕吃吃就够了。每日都做着吃就显得矫情了。” “姑娘喜欢吃的,奴婢一定想方设法做出来。一点也不矫情,俗话说能吃是福气嘛。” 想不到这个初雪说话也挺流利的。 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丫头。 真是难为丁夫人千挑万选找了这么一位体贴的婢女给她。 这时结香走进来问道:“姑娘,明日赴宴你穿哪套衣裳?” 结香说着把箱笼打开。 朱璺没有看那些衣裳,“随便挑一件就行了。” “我听老夫人说,郭太后不喜欢小姑娘家穿太素朴的,这样愈发显得她们上了年纪的人没颜色穿了。姑娘,奴婢就替你挑一件霞红的吧。” 朱璺淡淡地点头。 她的心思不在赴宴上。 次日一早,朱璺跟着老夫人前往赴宴,大清早的朱纵突然过来了。 几个婢了有点惊讶,连声道:“五公子。” 听见门外的声音,朱璺回头就看见纵五公子悠闲地踱步到门边,靠着门一副很随意闲适的姿态立在那里,双手叉胸道:“妹妹。” 印象里她和丁夫人的五公子没有太多的交流。 从前是因为傻,闭门不出。 现在呢,是因为她不是真正的朱璺。 所以,不管纵五公子看起来多么亲切,她也很自然地把他当成陌生人。 这和对纵五公子的哥哥朱纪的态度又有所不同。 “妹妹。”朱纵又唤了一声。 这时结香已经替她穿插好发饰,朱璺转过身,很有礼貌地望向朱纵,“五哥,何事?” 朱纵一愣。 太正式化了。 朱纵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走近来道:“我来陪你赴宴。” “你陪我赴宴?”朱璺一愣。 结香忙道:“纵五公子,我们姑娘一会就去灵苔院,你先到老夫人那里等你的七妹吧。” 朱纵不服气道:“我很久没有同七妹说过话,本来是亲兄妹,就是因为家大人多,所以总是没有机会同妹妹联络感情。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妹妹,让我们再回到小时候那样的感觉吧。” “小时候?”朱璺有点错愕。 她不敢再多说什么,怕露馅儿。 结香在一旁提醒道:“七姑娘小时候与纵五公子最玩得来。不过后来纵五公子被责罚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你七妹这里了。” “纵五哥为何被罚?”朱璺不解道,“难道是因为我向家里大人告密?” 结香扑哧一笑。 纵五红了脸,道:“当然不是因为妹妹的缘故。就是我带你去后面的璃园玩,妹妹不小心落水了。因为这件事,我被父亲打了十板子。你说我气不气?” 朱璺听明白了,淡淡点头:“父亲打你,所以你记恨我。那到底是不是你不小心造成我落水?” “当然不关我的事!”朱纵满口驳斥,“也不知道你怎么落水的。这件事五哥真是冤枉。而且因为落水,你的脑子才突然坏了。不管是不是我造成的,的确是我拉你去玩的,所以我也有那么点责任。五哥怎么好意思来呢。” “现在好了,你脑子好了。连大名士明叔夜也说你至真至善。五哥厚着脸皮,过来想和妹妹修好。” 朱璺听了,随即揶揄地笑道:“那我若是不搭理你呢?” 朱纵很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妹妹人长得漂亮,至真至善,哥哥相信七妹一定会原谅我的。” “再说妹妹,都帮着我四哥到这份上,我相信妹妹和我们是站在一个立场上的。” 朱璺被朱纵的憨厚老实逗乐了。 她笑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想说的话呢?” 朱璺已经猜到朱纵想和她说什么。 估计纵五公子是看中了她身边的朋友。 最有可能的袁四,当然也有可能是常山。 果然朱纵一听说这意有所指的话,就好像被戳中心思似的,脸红了一片,忙含糊不清地道:“妹妹快换衣裳吧。再晚一会就要迟到了。” 听了这话,朱璺淡笑,也不点破他的心思,倒想看看他能憋多久。 旁边的结香也好像明白了什么,忍不住一笑。 等结香瞥到了纵五公子眼神对她一横,结香才捂住笑不语。 郭后的永和宫她去过几次,但是没有赴宴过,其实皇宫的宴会她都没有参加过。 老夫人特意想让她过去挣面子,出人投地,她不好驳了老夫人的好意。 郭后喜欢小姑娘们穿红着绿,能有多好看就要打扮得多好看。 结香恨不得把所有的首饰都堆砌在朱璺的头上,口内还道:“长乐亭主那边肯定也是,都把最好看的拿出来亮相了。” “郭后不是被软禁了吗?她们还讨好郭后有什么好处?”朱璺不解地道。 结香笑道:“就算被软禁,大齐最有威信的人还是郭太后啊。且不说郭太后是长乐亭主的嫡姑奶奶,单就是嫡夫人娘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郭太后宴请,皇叔也不能管,就算想阻止也不敢阻止。他禁止了皇上母子相见,却不能禁止郭后正常的交际自由。” 结香说得头头是道。 朱璺最终还是选了一件花色少点的霞红襦裙,项上戴了赤金的璎珞,璎珞上錾着漂亮的牡丹花,花蕊是用黄色的水晶镶上去的,闪闪夺目。 这还是她第一次打扮得这么华丽出现在众人面前。 朱纵看了他七妹的妆扮后,赞道:“妹妹,国色天香,五哥说句实话,七妹才是大齐第一美人。明叔夜站在七妹面前都要逊色了。” “五哥,你这样说是嫉妒明二公子吧。”朱璺淡笑,“我听说人家是花魁。” 一想到这个,朱璺就想笑。 明叔夜若打扮成女装,也一样像个天上下凡的仙子。 朱纵笑道:“他有什么让我嫉妒的。马上就成了我的妹夫,还敢在小舅子面前放肆?” 这个朱纵说起话来没有心计,其实是个善良老实的人。 朱纵看了她一身的装扮道:“妹妹,就打算这样穿着离开?” “这样不妥?” “虽然五哥说妹妹这么打扮起来很漂亮,可是郭太后就喜欢姑娘家穿得大红大绿,妹妹,这衣裳的花色未免小了些。” 这花色还不艳丽,难不成真如郭太后所想,穿成马戏团的样子。 朱璺睨了他一眼:“又不是第一次见郭太后,难不成她会因为别人穿衣她不喜欢,就要指责别人不成?” 朱纵笑笑:“妹妹心里主意大,哥哥佩服。咱们走吧。” 杨柳因怀有身孕,郭太后指名要见她。 杨柳就成了马车上的人重点保护对象。 朱璺出来得慢了些,老夫人已经坐在马车里等她了。 马车里面还传来长乐亭主的抱怨声:“真是的,让我们所有人等她一个人吗?” 老夫人淡淡道:“就算你七妹现在来了,马车一时半刻也走不了。长乐,你是真急还是对你七妹不满?” 被老夫人一下子就说中了心事,朱璧闭了嘴,不敢再多说抱怨的话。 朱璺走过去和老夫人招呼一声,然后上了马车。 老夫人慈祥地拉着她的手,问道:“方才是不是和你五哥一同出来的?” 老夫人年纪虽然大了,可是耳朵还清明得很,朱璺走出来时,她就听见同朱璺说话的朱纵。 兄妹和睦,这是老夫人最希望看到的。 朱璺点点头:“是啊。纵五哥接我出来的。老夫人,什么时候出发去皇宫?” “等你嫂子来了,就可以走了。”老夫人笑道。 帘子外面赶马车的车夫道:“今日京都的各家夫人都带着家眷前往皇宫,路上应该会遇上熟人,很热闹的。” 朱璺道:“那样的话,老夫人隔着马车都可以和大家聊天了。” 朱璧道:“老夫人最喜欢热闹了。和太后一样。” 话音未落,老夫人的脸僵了僵,笑容还挂在脸上。 朱璧这时蓦地发觉自己说的话有点不妥。 老夫人正色道:“长乐,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怎能说出口。” 朱璧红了脸:“长乐知罪。” 她怎么能把老夫人和太后相比,不光不是一个辈分,就算是一个辈分,老夫人只是太妃品级,怎么能和太后相比。 老夫人原本的好心情被朱璧的话弄得消失了一半。 朱璺笑道:“老夫人,您瞧我今天穿的,大红大绿的有点像唱戏。若不是太后喜欢,宜安才不想穿成这样。” 老夫人的心情好些了。 她又拉着宜安的手,道:“今日穿对了。” 朱璧坐在一旁讪讪的。 马车徐徐行驶在京都的街头。 老夫人道:“还有好些工夫才能到皇宫,你们也不必强打着精神陪我说话,想打个盹睡会,就睡吧。”(未完待续。) 312 反对 “是。”朱璧正嫌坐着难受,想靠着马车眯会儿呢。 她靠在马车壁上后,却发觉朱璺依然正襟危坐着。 她不得不又重新坐回姿势,绝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就在老夫人面前失宠。 绝不能被小庶女比下去。 朱璺虽然闭目养神,但是感觉到对面的人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她只当没看见。 过了一会朱璧见老夫人也在小寐,才放下心来重新靠在马车壁上小睡。 老夫人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时,感觉到手里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老夫人不由得握住了。 寒冬腊月的,大雪遮盖的京都,地上比较难走,马车也走得缓慢,马车里的空间大,就显得有点寒冷,虽然有暖盆,但是并不能完全保暖。 老夫人觉得手中那温暖的东西送得比较及时。 马车缓缓地行了一会,突然晃动了一下。 老夫人蓦地睁开眼睛,怎么回事? “老夫人小心。大雪天地上有石子被雪盖住,马车轮子磕到了。”马车外面的车夫忙道。 老夫人没有再发话。 她的视线缓缓地落在自己的手上,一只暖暖的护手正套在她的双手上。 陈大娘忙道:“老夫人这是七姑娘给老夫人捂手的。” 老夫人心里一暖。 旁边的朱璧却不以为然。 老夫人看着宜安问道:“你给了我。你怎么办呢?让祖母瞧瞧你的手凉不凉?” 朱璺忙道:“我不冷。倒是老夫人应该多穿点衣裳才是。” 这样的情形刺激着朱璧的眼睛。 就这个小庶女会哄老夫人开心。把老夫人哄得连庶出的身份都忘了。 朱璺正在回话,马车又是向前一撞。 老夫人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陈大娘没坐稳,整个人就要翻倒在地,幸亏旁边的朱璺眼疾手快地拉住她。 陈大娘直念阿弥托佛,“若不是七姑娘拉婢妇一把,婢妇就没命了。” 这个马车夫到底怎么赶车的! 老夫人刚要发作,车夫朝帘内人道:“老夫人是有人拦住了马车。” 谁敢拦沛王府的马车? “请问七姑娘是否在马车里?”外面的男人突然问道。 好像是师大将军的声音。 难道真是他? 朱璧这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掀起帘子看向外面,是师叔叔。 南宫师日理万机的,怎么会突然造访? 南宫师看到老夫人,客气地道:“原来老夫人也在,正好我有句话不如直接问老夫人。” “师大将军但说无妨。”老夫人笑道。 老夫人心里有点膈应。 这个南宫师看起来真像是故意拦在这里的。 宜安与他从未有过交流,他好好的拦在外面像什么话? “老夫人,请问七姑娘有没有许配人家?” “呃?” 老夫人一头雾水。 她觉得南宫师有点奇怪,好好的竟然管起宜安有没有许配人家了。 真是奇怪得很啊! 何况还是在大街上。 不过他们这些行伍出身的人说话就是直,想到什么直接就问,也不和你找个恰当的时机,虚与委蛇。 老夫人也不瞒他:“有了人家。” 南宫师的目光微闪,好像稍显意外似的。 “不知道七姑娘许配的是哪家?” 老夫人不悦地答道:“是明家。” “原来如此。”南宫师好像松了口气,笑笑,作了一揖,又道,“老夫人,宴会马上开始了,请便。” “大将军也请自便。”老夫人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南宫师没有在意老夫人不悦的表情,他此刻心情畅快,好像积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目的,竟然特意地跑来问这个。 朱璺感觉受到南宫师的排斥,当南宫师问这个问题时,不知为何她就想到了昭叔叔。 南宫师的意思老夫人不明白,但是她心里清楚得很。 南宫师为了与朱室隔绝关系,不惜毒死了为他生过五个女儿的夏林微,只因夏林微的母亲是朱室的德阳乡主。 更何况她这个冠着朱姓的庶女。 他担心的是昭叔叔选择错了人吧。 想到这个又羞又气。 老夫人极为纳闷。 旁边的朱璧敢怒不敢言。她冷冷地盯着对面的朱璺。 “师大将军问这个做什么呢?”老夫人自言自语,想了会又转过头望向宜安,“你和师大将军曾经可见过面,说过话?” 没等朱璺回答,朱璧已经先开口道:“祖母,七妹上次去凤洲围场行猎时与师叔叔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师叔叔同她说了几句。” “不过都是些无关紧张的客套话。此后,就没有同师将军再说过话了。”朱璺淡淡地补充道。 老夫人若有所思。 朱璧笑道:“老夫人,您不知道,虽然七妹与师叔叔没有说过多少的话,可是与昭叔叔就不一样了。昭叔叔把七妹看得很重,知道的都以为七妹把昭叔叔当成义父,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婶娘去世后,昭叔叔又重新找了位——” 说到这里她故意不说下去。 老夫人转过头望着她的目光微生异样。 朱璧这才不敢继续往下说。 老夫人好像明白了什么,估计是南宫师误会了。 不过宜安曾经寄养在南宫府半年,南宫师应该知情的,他不可能会想往男女关系上想吧。 何况昭将军只是宜安的义父。 也许,南宫师只是想替宜安介绍对象。 现在问清楚了也好,省了不少的烦心事。 朱璺扭过头去。 还好,马车很快就刹住了。 朱璺先跳下马车,换了话题笑道:“老夫人,已经到了。我扶您下马车吧。” 永和宫的门口已经集停了几十辆马车。 朱璧由着后面跟过来的夏桃扶着下马车后,就狠狠地瞪了朱璺一眼。 朱璺只笑着扶老夫人下马车,没看见她。 老夫人站在台阶上,抬头望向永和宫飞檐上闪闪发光的琉璃瓦,叹道:“物是人非啊。” 郭夫人娘家的舅母杨氏朝这边走过来,老夫人迎上杨氏满面堆笑的脸:“听闻老夫人要抱曾孙子了,可喜可贺,我那个外甥媳妇呢?我这里正好带了些小孩的玩意儿,送给她。” 礼多人不怪。 杨柳从后面走过来,朝舅母杨氏行了礼。 杨氏看过她的肚子笑道:“这有四个月了吧。” “还有十来天就是五个月了。”郭夫人喜上眉梢。 杨氏呵呵笑着,叫身边的婢女把一箱子婴儿用的鞋袜虎头帽子等玩意交给了杨柳的婢子晴香。 当初荣姑姑介绍四知堂杨家的姑娘给朱纬时,舅母杨氏乐见其成。 杨氏与四知堂的杨家出自一个宗族,不过四知堂的名号响一些。 现在她与杨柳走动,也是好事。 郭夫人当初还有嫌贫爱富的意思,可这天底下除了朱室就是南宫府为大。 南宫府不可能与朱姓的人联姻。 虽然最后杨七姑娘还是成了沛王府的宗妇,但从这其中的曲折也可看出,郭夫人对杨氏的轻蔑。 杨氏说话不显山露水,郭夫人自然不知道杨氏对她的不满。 晴香抱过小衣箱后,感觉这位杨氏对自家夫人有点大方。 这是晴香不敢想象的。 一直以来,少夫人与沛王府的人,除了宜安乡主外,都是不咸不淡的。 姑娘出嫁那日,也不曾留意过这位舅母夫人。 晴香觉得奇怪,为什么舅母夫人对少夫人这么好。 老夫人看了一眼一箱笼的礼物,就笑对杨柳道:“你舅母的一片心意,日后好好报答。” 这句话像雨打荷叶般说到了杨氏的心坎里。 杨氏口头上犹道:“哪里,哪里。” “多谢舅母。”杨柳又再次谢道。 杨氏笑道:“论理我们娘家同宗,我们也是亲上加亲,送这点礼物算什么。等小世子出世后,舅母还有好多东西要送给小世子。” 杨氏虽然说了这么多话,但是老夫人只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点。 杨氏之所以对她的长孙媳妇这么看重,是因为同宗。 杨柳也想不到会是同宗。 “我娘家出自弘农杨氏本族,可不是与四知堂一个出处。”杨氏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 朱璺突然明白了杨氏对杨柳好的原因。 郭夫人脸色有点难堪。 她突然想起了从前为了反对杨七姑娘嫁进门时,还特意地跑回娘家诉苦,和这位嫂嫂说了不少杨柳的坏话。 现在想想,嫂嫂那时心里肯定对她极为不满,面子上还要强笑着安慰她。 郭夫人脸色讪讪的。 杨柳听了舅母这番热络的话,只觉得这位舅母很亲切,也愿意日后多与舅母走动。 永和宫的大宫女已经亲自过来请老夫人前往大殿。 老夫人笑笑道:“我们先过去吧。” “是啊。站在外面说话,里面的人都等急了。”郭夫人讪讪地道。 她说着特意留意一下杨氏,只见杨氏满面笑容,携着杨柳朝大殿走去,自始至终就没有看她。 越是这样忽视,越说明她这位嫂嫂在记仇。 郭夫人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在老夫人那里已经不得人心,如今又要被嫂嫂冷落,嫂嫂是娘家的当家主母,如今不同往日,可不是她在家里当姑娘时可以闹性子了。 若是嫂嫂在大哥面前吹吹枕头风,大哥再对她这位妹妹冷落下来,她还有什么本钱立足于沛王府? 郭夫人想到这里,忙笑对嫂嫂道:“纬儿从南洋带回了几根参。明日我派个人送支到你那里。” 杨氏呵呵笑道:“不必了。你应该给你们杜老夫人才是啊。老夫人需要参滋补身子。” 郭夫人忙道:“这是纬儿孝敬他舅舅和舅母的心意。老夫人那里也有了。” 杨氏笑笑点头不语。 郭夫人如释重负。 几个人没上两个台阶,人传南宫府西府的昭将军来了。 南宫昭没有从马车,他雄纠纠气昂昂地骑马过来,骑到宫门前,南宫昭翻身下马,将马鞭丢给随行的便衣侍卫,远远地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朱璺,只见朱璺在众人之中那么显眼。 她穿着霞红色的襦裙,项上套着金璎珞,与她平日的穿衣风格迥然不同。 盛装打扮的她,面如粉桃,更衬得那张国色天香的脸异样的难得。 她旁边站着的姑娘们都好像失去了色彩。 真是人间仅有的尤物。 南宫昭快步走到跟前向老夫人打了声招呼。 老夫人笑道:“昭将军真巧。你一个人来的么?” 西府里现在就三个爷们,没有女眷。 南宫昭点点头道:“西府现在冷清得很,可不能像老夫人家里这样热闹。” 大家就想起了西府没有女主人的事。 记得上次王夫人离世时,很多世家都带着姑娘过去,故意地在昭将军面前晃,难道昭将军一个也没看上眼? 舅夫人杨氏想起了老爷也曾送过一个堂亲的姑娘去南宫昭面前晃,不过好像失败了。南宫昭压根没有正眼瞧过那些姑娘,包括最有才气的蔡庸的孙女。杨氏笑道:“昭将军的新夫人挑了这么些时日,还没下定论么?” 老夫人若有所思。 郭夫人想了想笑道:“我一个堂侄女就不错。” 南宫昭瞥了眼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朱璺,笑对各位夫人道:“夫人们说笑了。” 南宫昭压根就没正眼瞧过郭夫人的那位侄女郭三姑娘。 老夫人突然问道:“昭将军怎么没和你大哥师将军一起过来?老妇方才还见过师大将军。” 南宫昭心里一愣。 早上他们兄弟俩还为沛王府的七姑娘起过争执。 南宫师坚决禁止他的弟弟南宫昭喜欢朱璺,而南宫昭又是个倔性子,怎么肯听南宫师的意见。 兄弟俩争执了半个时辰也没有达成统一的意见,后来南宫师摔门而去。 南宫昭也没在意。 突然听老夫人提起,他还是吃了一惊。 难道大哥冒然地来找老夫人理论了? 南宫昭问道:“不知道大哥来找老夫人有何事?” 老夫人淡淡道:“师大将军关心了我的七孙女宜安几句。你替我向师将军道谢。” 老夫人这话里似乎有别的意思。 南宫昭下意识地看了朱璺一眼,回过神,对老夫人道:“老夫人放心。我会向大哥转达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淡淡地点头,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昭将军,请!”(未完待续。) 313 宴请 南宫昭敬道:“老夫人,先请。” 等老夫人转过身在众人的簇拥下朝永和宫走去时,南宫昭慢慢地抬阶而上。 他紧抿唇不语。 旁边的随从不解道:“小将军,会不会是大将军把火气撒到了杜老太妃那里?” 随从的话正是他心里所想。 南宫昭的脸色更加沉冷。 不过他相信大哥不会做得这么过火,老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就已经说明大哥只是含沙射影地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老夫人虽然疑心但还不至于搬到台面上讲。 何况老夫人一直认为他是宜安的义父,对宜安好,是理所当然的。 南宫昭看着逐渐远去的宜安的背影,依然紧绷着脸没有任何的表示。 这件事因他而起,若因他的喜好,大哥就要怪罪于宜安,对宜安真得不公平。 大哥是拿他没有办法,所以要找最弱的人开刀么? 他得想个法子同大哥开诚布公地说说。 不能再像早上那样吵架争执。 正想着耳边就传来随从的话语:“主公,大将军来了。” 南宫昭回头就看见大哥南宫师带着随从从面前路过。南宫师眼望着前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身边随从的喊话,也好像没看见他。 就算看见了,也会把他当成空气。 南宫昭想走上前和他说话,但是南宫师眼望着前方,自始至终没有停留的打算,就这样昂首挺胸,耀武扬威地从他面前路过去。 整齐的军靴声渐渐消失。 南宫昭愣了下。 身边的随从已经开口:“大将军没有看到主公吗?” 多嘴! 南宫昭朝多舌的小随从翻了一个白眼。 随从这才回神,察觉失语,嘴巴又自动缝了起来。 看着南宫师走远,南宫昭心里暗叹一声,希望大哥能早点消消气。 不过,杜老太妃说早上大哥去找她了,又让他有点担心大哥会对朱璺不利。 他得想个法子。 永和宫的灯已经点亮了。 大殿里设置了镶金线的刺绣蒲团,两边一溜挂着精致的宫灯,宫灯下面有红色的穗子正在摇摆。宫灯里掺着香料,闻之心神俱安,整个大殿别样的祥和。 正上首是郭太后的凤榻,两旁设了级别稍低的软榻。 宫女们等杜老太妃走进来时,就邀她坐到左边的位置。 郭夫人坐在右首。 这两个位置最为尊贵。 南宫昭不参加宴会,他进宫顺便赠送了太后一支千年人参,然后就去忙公事去了。 皇叔想要问问选拔上来的武举人才干怎样,例行的询问,无论好坏不会深究。 毕竟皇叔可是仰仗着那几个武举人帮他夺取兵权,取而代之。 永和宫里坐的都是女眷,南宫府的代表是微夫人。 微夫人坐在老夫人不远处,因为她所续弦,虽然夫家尊贵,可她自己还是矮人一截。 太后将所有的世家姑娘安排至下首。 左边为嫡,右边为庶。 朱璧与朱璺相视不语。 杜老太妃颇有微词,对安排坐位的大宫女道:“位置安排是否按品级来?” 大宫女忙道:“是啊,老夫人。” 老夫人就道:“既是如此,为何宜安乡主的位置竟排在了亭主后面?” 听了这话,朱璧一愣。 她心生委屈。 老夫人这个时候都不让她舒心。 本来就是大雪天天气寒凉,老夫人的话让她的心更为寒冷。 大宫女有点为难。 郭夫人忙道:“老夫人,嫡庶有别。即便宜安是乡主,也是庶出的身份啊。” 郭夫人言词婉转,不过老夫人还是不赞同。 “英雄不问出身。何况宜安是救过驾的乡主。乡主的品级是皇上与太后亲封的。将宜安置于下首的位置,是不是在藐视皇上与太后的权威?” 郭夫人语结。 旁边的丁夫人和荣姑姑都赞同这话。 几个世家夫人不由得细细打量被老夫人器重的英雄。 赵夫人和微夫人悄声嘀咕着这个庶女不简单。 微夫人早就领教过宜安乡主的嘴皮子十分利索,心里冷哼一声,没有再理睬沛王府的家事。 大宫女唬了一跳,进退两难。 这个位次是太后决定的。 若是将宜安乡主调到这边来,那么谁去那边落坐。 几位姑娘譬如说南宫府的常山、昌龄侯夫人的娘家李十三姑娘,太后的娘家郭三姑娘,沛王府的长女长乐亭主,都是嫡,谁会坐到庶出的位置。 不安排的话,杜老太妃势必执意追究下去。 “老太妃,这边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大宫女说出难处。 郭夫人也道:“是啊,老夫人,让宜安坐在那里又不是真得丢脸。不过一个位置罢了。” 老夫人不满道:“既然这样,宜安和长乐对换下。” 郭夫人忙道:“老夫人,这怎么行呢?长乐是嫡,嫡庶不同席。” 老夫人冲着她呵呵冷笑:“你方才不是说位置不重要。” 一席话说得郭夫人脸色讪讪的。 赵夫人就道:“因为一个位置吵起来,真不值得。老夫人,我看算了。宜安已经坐下来了就别换了,下次再来时,让这个大宫女记住不就得了。闹到太后那里,也不好看。您说是吧?” “正是为了太后的体面,所以才要坚持换位置的。宜安是乡主,没有品级的都可以坐在上首,宜安却被压下去,岂不是说皇上与太后的封的乡主是糊弄人的?” 大宫女吓一跳,忙道:“不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本来不想掺和的微夫人睁眸睨了朱璺一眼,淡笑:“宜安是最善良不过的,应该也不想因为一个位置就闹得大家气氛不和,宜安是吧?” 朱璺笑道:“微夫人说的是。赶快换吧,再闹下去,太后知道了,大宫女你想挨板子吗?” 微夫人一愣。 这小庶女快成了人精! 大宫女无法,只得在众嫡女的上首硬塞进了一个位置,左边就显得稍挤了些。 不过勉强可以坐下。 太后进来进看到左右的位置不均,正想要责备大宫女办事差劲时,突然看见位于朱璧与昌龄侯夫人之间的朱璺,心里颇为不悦。 不是说了她的位置在庶出的那边。 这样的安排打破了嫡庶不同席的规矩。 郭太后表面上不表现出来。 今天的宴会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郭太后刚落坐,世外仙曲响起,一个笑意盈盈的舞女翩翩然而至。 美人在大殿正中袅娜地跳着,左右的夫人啧啧称叹。 “这就是皇上献给太后的舞伎吧,让太后打发时日的。” “不是说十八个吗?” “是啊。怎么就一个?” 众人正七嘴八舌地嘀咕着时,从殿内两边又陆续走来几名舞女。 恰好十八个。 果然是皇上献给太后的礼物,太后这是变着法子在向她们炫耀儿子多么孝顺呢。 可惜太后被软禁了。 这个孝顺也仅限于看戏打发时间罢了。 太后宴请也有孤独无聊的原因。 当然太后不会明说。 郭太后满意地欣赏着十八舞伎新排练的舞蹈。 两边的看众不住地点头,撇开别的不说,这个舞蹈值得一看。 郭太后看向老夫人,道:“老太妃还觉得满意吗?” 老夫人点头赞叹。 郭太后不失时机地炫耀:“这是皇上体恤本宫喜欢热闹,特意花了两年的工夫训练出来的,光是挑人训练就花了不少的工夫呢。皇上的心意,本宫很喜欢。这比吃什么山珍海味,穿什么绫罗绸缎要喜欢多了。” 听了这话,杜老太妃对郭太后心生同情。 郭夫人道:“皇上对姑姑一番孝心着实令人感动啊。” 郭太后就等着这番赞美之词,没有人比她的儿子更有孝心了。 郭太后点头:“本朝以孝为先,孝是立国之本,皇上率先做这个表率,就是希望天下子民都能像效仿皇上,做个懂得孝顺长辈的臣民。” 左右人忙点头称是。 “接着看吧。”郭太后又道。 大家的目光不由得重要落回舞伎身上。 十八个舞伎就是十八个美人啊,个个光彩夺目,举世罕见。 且气质也脱俗如兰,尊贵无比,不是普通富贵人家能媲美的。 微夫人赞叹,连她们南宫府里的乐班都被比下去了。 “这些舞伎个个不俗,看起来富贵有余啊。只怕普通人家的姑娘都比不上。” “那是自然。太后今儿把所以的妆饰都押在她们身上了。不就是为了体现皇上的孝心。”微夫人低声笑道。 赵夫人咂咂舌。 这种话她可不敢说,哪怕是背对着太后,微夫人可是当着太后的面说的啊。 虽然说得很小心。 赵夫人为了避免惹上是非,就转过头望向旁边的李惠姑,笑道:“李夫人的首饰挺别致的,不知道在哪座银楼打造的呢,改明儿我也去打一支这样的簪子。” 李惠姑发髻间插戴的银簪其实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是件普通錾牡丹花款,其实她还嫌款式有点旧了。 听赵夫人赞叹,李惠姑觉得难当这溢美之词,只是笑道:“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簪子罢了。好像是从西蜀带来的,几年前的事了。” 发觉是自己的眼光有差,赵夫人颇为尴尬,又笑道:“那可是珍藏品了。难怪我说这个花样没见过呢。这么好看的簪子,李夫人戴了,又添了几分清丽。” 是这样吗? 李惠姑不置可否,别人的赞美不见得是真心话。 说别人好话,又不会给自己损失。 赵夫人说的好话,她照单全收,回礼般地笑看着赵夫人故意露出来的戒指,道:“赵夫人的戒指上蓝宝石像鸽子蛋一般大,看着光彩夺目,衬得赵夫人的手更显轻嫩。” 赵夫人被赞得飘飘然,戴着鸽子蛋般蓝宝石戒指的手不由得晃了晃,还顺便捋了捋发丝,笑道:“李夫人的眼光真好。这件首饰可是外国使节送来的呢,我家老爷在世时,太后因为老爷立了功就特意单独地宴请老爷,赏了很多的金银珠宝,连带这件首饰。” 说着又晃了晃。 赵夫人所说的太后,是当今太后的婆婆卞夫人。 这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如今赵夫人还是很想念二十年前的风光日子。 可惜赵太傅走得早,留下了她们孤儿寡母。 “皇叔到!” 正说着话,门口一个大太监突然禀报一声。 皇叔朱爽已经走了进来,身后带跟着一群随从,排场就如皇帝般。 皇叔进来大家都屏气凝神,南宫府都被皇叔压了一头,何况她们这些小虾米。 微夫人笑着起身,大家都跟着起来。 皇叔向太后行了礼,众人又朝皇叔行礼。 皇叔俨然成了皇宫的主宰,好像他才是皇上,太后的目光急切越过皇叔望向殿外,在寻找着什么。 皇叔笑道:“太后,微臣来是想向太后禀报一声,皇上有公事在身,无法前来庆贺,请太后自娱自乐。” “怎么会?”太后有点急了,“早上不是说好了。今日皇上会过来见本宫一面。皇叔,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不用问,朱爽就是防着太后与皇上见面。 朱爽有取而代之的意思,他禁止太后母子相见,是担心这母子俩窜通起来。 默默站在旁边的朱璺看着朱爽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大殿里的人在看到太后失望的表情时,颇为同情。 太后无非是想见见自己的亲生儿子,毕竟软禁快有一年了。 朱璺心里佩服太后的隐忍,这个时候,太后只是表现出弱势的样子,至于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没有人知道。 大家还以为太后可怜呢,是一只关在永和宫没有实权的猫,正在安享晚年慢慢地老死。 朱爽怎么也不会想到,太后最后会联络南宫府的人一举端掉了朱爽苦心经营多年的成果。 朱爽呵呵道:“太后母子情深,想见皇上的心情,微臣明白。但是眼下,西北边境战乱,东又有东月国对我大齐虎视耽耽,皇上日理万机,为的正是大齐百姓安居乐业,难道太后连这点都不能体谅皇上吗?” 朱爽的大道理讲完后,太后勉强一笑:“替本宫告诉皇上,保重身子。” “太后的话,微臣一定带到。”朱爽松了口气似的。(未完待续。) 314 赐酒 太后不纠缠,他好像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却不想这才是开始啊。 所有的反击都是在平和的表相下默默地进行着。 不是说南宫昭送了一支千年人参来了吗?谁知道那支人参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朱爽哈哈笑着离开大殿。 众人闻之毛骨悚然。 好一个想取而代之的皇叔啊。 “太后一直想见皇上一面,可是皇叔不让太后见,你说这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无非就是一个权字。皇上年轻尚幼,需要一个人在旁边辅助,皇上常常听取太后的教导,可能皇叔觉得自己的权利被剥夺了吧。现在皇上与太后分开,皇上的身边只有皇叔陪在身边,你说皇上遇上国家大事,首先要问是谁呢?” “自然是皇叔了。可以说皇叔才是真正做决定的那个人。” 听到左右人的窃窃私语,赵夫人转过头望向沉默不语的微夫人,道:“不知老太傅的身子可好些了?” 微夫人正要回答,太后心事重重地朝微夫人一笑,却不敢说话。 她的宫女太监有朱爽的眼线,每日汇报着自己的言行。 这个时候她只能笑笑。 微夫人道:“我们老太爷的身子每况愈下,没有三年两载的光景只怕好不了啊。” 微夫人表示有心无力。 皇叔一人在朝中独大,自然没有人愿意看到。 可是先前老太爷在朝中时,这些和朱室沾亲带故的人不都是向着皇叔排斥老太爷嘛。 好啊,你们都喜欢朱爽,我就称病在家,让你们得意去。 老太爷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倒在床上了。 为此朱爽还派了大臣来探查老太爷的底细。 老太爷装得像,很快就瞒过了朱爽的亲信,朱爽开始从当初的谦逊有礼的态度,慢慢地在没有节制的权利的诱惑下,变得飞扬跋扈,嚣张得怨声载道。 也不怪皇叔疏忽大意,他任用的那一干人基本上是酒囊饭袋,除了当朝的大司农范桓看走了眼支持皇叔外,什么尚书李晏及李晏下面的邓谧等狐朋狗友,不断地唆使着皇叔只手遮天,取而代之。 软禁太后的主意就是李晏出的。 郭太后还算明理,恨意没有诛连到杜老太妃的金乡公主身上。 她深知,老太妃也不喜欢那个敷粉的李尚书做女婿,何况金乡公主已经搬回了娘家! 郭夫人打破了尴尬,向太后举杯,含笑敬道:“太后,侄女敬您老人家,祝您福如东海。” 郭太后端起杯子,众人也忙跟着举杯道:“祝太后福如东海。” 郭太后一面强笑,一面打量着不远处的朱璺。 朱璺注意到了太后投来的不满的眼神,往往弱势的一方会将自身不满撒泼到更弱势的一方。 虽然注意到太后投来的不友善的目光,但是她面上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平静得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心虚慌张。 太后觉得奇怪。 坐在不远处的谢云也注意到了郭太后的眼神。 刘芳死去后,她已经看淡了这些人的勾心斗角,明明庶出的没有招惹你,可是有些人偏偏就要拿庶出的出气,好像庶出的就是天生的出气筒似的。 “今日难得大家一聚在,太后准备得极为周到细致,真是辛苦了太后。” 太后本想今日与皇上一见,所以她才积极主动地安排宴会,谁知朱爽如他的名字一样,爽约。 太后心里很难过。 听了杜老太妃的话后,她心生安慰。 太后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杜老太妃很久没有来永和宫,这次难得来一趟,自然希望各位能够尽兴。” 太后说完目光扫到了长乐亭主身上:“老夫人的嫡孙女,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了得,不知道和明家的婚事是否谈妥了?” 太后没有问和谁订亲,只是一口咬定和明府。 这让杜老太妃面生尴尬。 金乡公主正因为驸马参与软禁太后的事,心虚不敢言语,这时也不敢帮忙纠正,郭夫人更不会帮着纠正了。 长乐亭主听了,心里很受用。 太后姑奶奶还是帮着郭家的。 丁夫人轻咳一声:“太后殿下,是您亲封的宜安乡主与明府的二公子订婚。如今婚书已经下了。” 太后讶然。 “本宫分明听说,明夫人上门提亲过,难道这明夫人故意捉弄我们长乐亭主不成,若真是如此,明夫人毁坏我们长乐亭主的名声,实在该死。” 明夫人听了吓得扑通跪倒在地:“太后,这不关臣妇的事啊。” “我且问你,你是否去沛王府里提亲过?提的是不是长乐亭主?” 太后犀利的问话令明夫人后背汗湿,她哆嗦着擦擦额上的细汗,道:“是,是,是,可是我,这件事与贵府的宜安乡主也有关。若不是宜安乡主争抢不该属于自己的,我那位堂侄怎么会鬼迷心窍执意要娶庶出的呢?还望太后明鉴。” 郭太后犀利的目光就从明夫人身上移至旁边正襟危坐的朱璺身上。 明夫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小庶女竟然一点的慌张也没有。 难道真得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就算她被软禁,声名威望还在呢。 捏死她和捏死一只蚂蚁没区别。 郭夫人盯着小庶女撇嘴冷笑:“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庶女,惹得太后殿下生气,还坐着像没事发生一样。” “母亲在说谁?”这时朱璺才缓缓开口。 郭夫人冷哼一声:“还能有谁,自然是你了。” “宜安自始至终未曾开口说话,也未曾对太后殿下不敬,但问母亲,宜安如何惹得太后殿下生气?” “你——”郭夫人气结却说不出话来。 郭太后睨着能说会道的小庶女,挥挥手,旁边的侍女附耳过去。 太后朝着侍女嘀咕几句,侍女点点头,朝朱璺走来。 大宫女走至跟前淡笑:“太后殿下宣姑娘到跟前一见。” 朱璺的眸子不由得从郭夫人身上滑落至郭太后那张喜怒不露于色的面上。 杜老太妃担心太后有意刁难宜安,忙道:“太后殿下,我这位孙女从小可怜见的,还望太后能够体恤体恤老妇。” 郭太后因为软禁一事,需要杜老太妃与南宫府倾力相助。 所以杜老太妃这么说,太后少不得给几分薄面,太后笑道:“老太妃放心吧。我只是看看你的七孙女面相如何。” 老夫人心里虽然吃惊,但还是说放心了。 朱璺已经走至跟前,郭太后笑着伸手拉她坐到自己的身边,道:“宜安乡主,伶牙俐齿,说起话来连嫡母都语结。可本朝有规定嫡庶不通婚,宜安乡主明白吗?你嫡母反对实际是为你好。” 朱璺淡淡地点头:“太后说的宜安明白。不知当初的卞夫人又是什么身份出身?” “你竟然敢讽刺长辈?”郭太后简直不可思议。 卞夫人出身娼家,连庶出的都不如。 但是卞夫人是太祖爷的皇后,是郭太后的婆婆,郭太后不敢不敬。 所谓的嫡庶不通婚,对卞夫人没有任何的约束作用。 高祖爷最后升卞夫人为后,就是例证。 郭太后睁大眸子,死死地掐着朱璺的手背。 朱璺仿若没有痛感。 杜老太妃已经察觉到了郭太后的震惊,忙道:“宜安还不快给太后道歉?” “老夫人,宜安并非是讽刺先人,而是希望能以先人为榜样,卞夫人是我们大家的榜样,英雄不问出身,卞夫人就是最好的榜样。” 英雄不问出身? 郭太后脸色阴晴不定。 这个小庶女真是什么都敢说,而且没有害怕的样子,感觉不像是来自这个时代的。 她简直就是个怪物投胎的。 郭太后冷冷地盯着她看了半晌。 该找个什么法子好好治治她,让她知道,这个大殿里谁是最有权威的人。 郭太后想着道:“宜安乡主说的有几分理。赐酒。” 郭太后望向旁边的大宫女。 不一会乌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盛着一只金樽送来了。 老夫人一看面色大惊。 左右的人面面相觑,这就是惹怒郭太后的下场。 旁边的郭夫人喜出望外地盯着那杯在她眼前渐渐放大的酒杯。 长乐亭主也突然感觉到意外之喜,若是今日太后姑奶奶赐酒毒死小庶女,就没有人敢和她抢明康了。 朱璺环视一圈,这其中有为她担惊受怕的,有恐惧的,有落井下石的,有同情的,也有喜出望外的,还有痛心疾首的。 真是世间百态。 朱璺的目光最后落在杜老太妃面前。 老夫人满眼的担心,朝着太后请罪道:“太后殿下,臣妇的七孙女口不择言,实在罪过,就请让臣妇领回去好好管教吧。臣妇的七孙女不能喝酒,还望太后殿下谅解。” 郭太后看着杜老太妃,笑道:“只不过一杯赏酒,老太妃紧张什么?” “这?” 杜老太妃语结。 郭太后的目光在转身朱璺时,笑容变得值得玩味起来,笑道:“宜安乡主,快喝吧。” 朱璺定定地看着托盘里的那只金樽,杯子里的酒水荡起淡淡的涟漪,好像暗藏杀机。 她笑了笑,伸手接过来。 大殿里的众夫人大都是同情她。 当然也有像微夫人这样同郭夫人一路伪善的人,奚落道:“真是该死啊。” 长乐亭主也冷哼一声:“这就是她不敬的代价。” 郭夫人的目光瞪直了,恨不得这个小庶女能早点把酒水喝下。 她的心也提到嗓子眼。 快喝吧。 郭夫人在心里念叨着。 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众人神色各异。 朱璺看了一眼下面坐着的杜老太妃,老夫人捂着胸,好像胸口有点窒息似的。 郭太后这时笑对老夫人道:“老太妃何必紧张,不过一杯赏酒,宜安敢说出英雄不问出处,还把卞夫人也搬出来了,想必一杯酒难不住她。” 郭太后说着清冽的目光重新落回朱璺身上。 郭太后想要解除软禁,就需要老夫人和南宫府的帮助,仅凭郭家是办不到的。毕竟郭家声威再响,却不会拉拢人心,这么多年来,朝廷的人不是向着朱爽,就是向着南宫府。 而朱璺又是南宫府西府二老爷的义女。 想到这点,朱璺再次抬眸看向太后,太后的眸子里淡淡的没有任何的情绪。 她想了想道:“多谢太后赐酒。” “宜安,别——”老夫人吓得喊道。 可是话没有说完,朱璺已经举着金樽一饮而尽。 老夫人差点昏厥。 冰凉的醴酒带着点甜甜的味道。 喝完之后身子倍觉温暖。 郭太后欣赏她的勇气,挥挥手,大宫女又把金樽收回。 宜安没事? 杜老太妃喜忧参半。 也不知道郭太后在酒里没有掺入什么。 郭太后这时笑道:“老太妃担心什么?本宫已经说了,只是一杯赏酒。宜安乡主勇气可嘉,老太妃说宜安乡主不会喝酒,这不一杯酒已经喝尽。赏。” 话音未落,大宫女拿着一对玉如意来呈给朱璺。 朱璺接了过来,恭敬地谢过太后。 看到这一幕,郭夫人母女的愿望落了空。 原来不是毒酒。 太后姑姑竟然真得有赏,郭夫人很不服气地盯着小庶女。 只见小庶女侧对着她,那个容颜美得令人挪不开眼,不得不承认,小庶女的确很美,可是为何,看到小庶女,她看到了大哥的影子? 郭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她看着朱璺接过玉如意后默默地退下去,心里的怨恨仿佛又增添了几分。 朱璧也气愤地瞪着在身边落坐的朱璺,耳边突然传来郭太后淡淡的话语:“长乐,不要不服气,论勇气智谋,你要向宜安乡主学习。” 朱璧讪讪的忙垂首道:“长乐谨遵太后殿下的教诲。” 让她向小庶女学习,也不知道太后姑奶奶为何会这样羞辱她。 小庶女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刚刚谁说来着嫡庶不同婚,前一句,嫡庶不同席不同语。 朱璧红着脸气呼呼地叉着菜吃。 郭太后远远地打量着朱璺的反应,这个庶女无论身处何境,都是喜怒不露于色,其实有几分自己的性子。 郭太后对她的好感又平添了几分。(未完待续。) 315 白鹤 十五岁就能做到宠辱不惊,十分难得。 郭太后看看旁边傻眼的杜老太妃,淡淡一笑,朝老太妃举杯道:“老夫人请!” “请。”杜老太妃极为惊讶。 太后这么快已经气消了。 看来那杯酒真没有事,不过是故意虚张声势,吓唬朱璺罢了,还好七孙女没有露怯,要不然被郭太后还要怎么轻视呢。 老夫人心事重重地喝了茶。 郭太后这时道:“本宫就喜欢宜安乡主这样爽直的性子。这个年纪能做到宠辱不惊,面不改色,极为难得。在同龄的人中,本宫目前为止只见她一个是这样的反应,更别说年长一辈的人,遇上事情都手忙脚乱。” 旁边的明夫人听了心再次被提了上来。 方才可不就是自己手忙脚乱。 那些嫡女听到这话,不由得细细打量起宜安乡主,既嫉妒又羡慕。 杜老太妃听了太后捧杀的话,喜忧参半,道:“太后说笑了。我的七孙女哪有太后说的那样本事,只不过是年纪小,涉世未深,不懂事罢了。日后嫁入明府,还少不得明夫人大度指教。” 明夫人面部表情扭曲。 呵呵,大度? 明夫人讪笑:“瞧老太妃说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怎么说得这么长远?” 明夫人打心底里不愿意接受庶女进门。 为此,她豁出去了,已经和明叔夜敲竹杠至今,已经做出了反对的态度,岂能因为杜老太妃的一席话就放弃自己的立场。 老夫人道:“明夫人说笑了。你们二公子的婚书白纸黑字已经写明了。这次我带着七孙女赴宴,一来是探望太后殿下,二来就是将这件事公开,还望太后殿下给宜安与明二公子主婚。” 听了这话,一旁默默吃菜的朱璧一口饭差点没咽下去。 她已经说了不要告诉太后姑奶奶,她答应了妹妹与明康的婚事,老夫人不守信用,突然相告,是何道理! 现在想拖延也不可能了。 朱璧焦急的目光投向斜对面的郭夫人,向她母亲救助。 郭夫人朝她淡淡地摇头,先看事态的变化。 明夫人被老夫人说得无语。 正想辩解时,郭太后的清冽目光再次看上众人瞩目的焦色朱璺身上。 “老太妃相托,本宫自然不能推辞,本宫有句话问宜安乡主。”太后缓缓笑道。 朱璺直起身子道:“太后殿下请说。” “你愿意嫁给明二公子吗?”郭太后笑问,她的声音提高了一分,整个大殿顿时鸦雀无语。 朱璺环视一圈,看见郭太后的旁边,郭夫人正气结地瞪着她。 而对面的杜老太妃正冲她淡淡地点头。 “太后,宜安全凭老夫人作主。” 杜老太妃满意一笑。 郭太后的陷阱她没有跳下去。 如果说“愿意”,大殿的人会投来鄙夷的目光,认为她一个姑娘家不矜持,不知羞。 若是客气地说“不愿意”,更上了郭家的当! 老夫人朝她投来暗示性的目光,朱璺的答话令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郭太后挥了挥手,望向朱璺挥一挥手,示意她退回自己的席间,淡淡的没有说话。 “本宫想起来了微夫人的小叔子南宫良尚未娶妻,本宫的侄孙女长乐亭主,温柔端庄,知书达理,正好与良公子相配啊。” 郭夫人的眸子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南宫良是南宫府最小的儿子,也是嫡生子,南宫府是唯一能与朱室相提并论的人。 若是弃掉明叔夜,选择南宫良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微夫人心生尴尬。 她根本做不了南宫府的主。 也并非瞧不起朱室。 这一点朱璺相信。 朱室的人还没有怀疑到南宫府的居心,南宫府防着朱姓之人就像防贼一样,怎么可能会让长乐亭主朱璧嫁进来。 微夫人望了望脸色生红的朱璧不好当面拒绝,想了想道:“太后殿下,您忘了?我那个小叔子与长乐亭主不是平辈呢,差了一个辈份。” 虽然年纪相仿,可俗话说杵拐的孙子,摇篮里的爷爷,长乐亭主还得尊称南宫良一声小叔叔呢。更何况,要一个原本叫她婶娘的小辈突然称呼自己大嫂,心里也膈应得慌。 长乐亭主脸色更红。 长乐亭主身为沛王府的嫡女,身份尊贵,在亲事上高不上低不就,明康固然是好,可是现在已经聘娶朱璺,只得别选夫婿了。 微夫人虽然没有说拒绝的话,可是不管什么借口都是在拒绝这门亲事。 郭夫人讪讪的。 大家的目光落向在一旁娇羞的长乐亭主,微夫人也讪笑。 旁边的谢夫人就笑道:“良公子不是一个辈份,你们府里的攸公子与长乐亭主无论年纪、家世、品学都极为相仿。” “是啊。太后殿下,南宫府的长公子还未定亲,与长乐亭主堪配,太后殿下不如替他们保媒。” 夫人中不知道谁又说了一句。 微夫人心里很乱,她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成,也无暇细看是谁在说话。 联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意味着两个家族的利益纠葛。 南宫府虽然与朱室走近,但势必不会娶朱姓的女子,这一点朱璺比谁都清楚。 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郭夫人身上,这位夫人还在做梦呢。 朱璺的目光又从郭夫人身上转至长乐亭主身上,长乐亭主脸色红得无以复加。 郭太后正望向微夫人,等她开口。 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这时也移至微夫人身上,微夫人神色异样地盯着郭夫人,又看了眼满眼期待的郭太后,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朱璺身上,忽然瞥见小庶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微夫人忙道:“太后殿下的好意,臣妇怎么敢推却呢?只是我们府里的事一向是老爷作主,太后要不同我们老爷说吧。你觉得哪位姑娘适合嫁给攸儿,就同我们老爷讲。” 郭太后心生不满。 “微夫人你这是怎么说话呢?”旁边的昌龄候夫人不满道,“长乐亭主贵主皇室子女,怎么就配不上攸公子?还是说你们府里就是排斥朱姓之人,不愿与朱室联姻?” 微夫人尴尬地笑笑:“你这不过是随意猜测罢了。” 昌龄候夫人与南宫府因为夏林微意外中毒死去的事有仇。 微夫人没有理由狡辩。 大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郭太后大笑:“算了,瞧把微夫人吓成什么样子。” 郭太后原本是想把侄孙女嫁到南宫府,一来联姻,解决长乐亭主的终身大事,二来是想借巩固两府关系,让南宫家的两个兄弟助她一臂之力,铲除朱爽一党。 还他母子大权。 她不能与南宫府闹僵。 何况南宫府已经有打算帮她了。 微夫人松了口气,讪笑:“太后殿下,臣妇无知,并不能体察太后的良苦用心,实属罪过。今日臣妇来时特意送带来一对白鹤送给太后,还望太后笑纳。” 太后收到意外之喜:“微夫人有心了。” 话音未落,一对白鹤已经送了进来。 其实太后并没有觉得白鹤有多稀奇,御花园的池子里就养了好几只,她只是认为南宫府送来的,是对她的示好,日后助她一臂之力极有可能。 从南宫府送白鹤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来。 朱璺看了笼子里的一对白鹤,只见两只鹤通体雪白,有点晃眼,御花园的白鹤还没有这个品色好,这是上品白鹤,比较罕见。 众夫人不禁发出赞叹声。 “这个品种的白鹤很少见啊。微夫人定是花了不少的时日才寻得的。”郭太后不禁笑叹。 “太后殿下,白鹤是长寿之兆,能给周围带来福瑞气象,有白鹤相伴,相信太后定能事事如意。” 郭太后听了这话,不禁微勾唇角。 太后笑道:“果然如你所说。” 微夫人的脸色也早已变得自然起来:“我们老爷让臣妇对太后殿下说声,祝太后殿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郭夫人回头望望她的姑姑,只见太后的眸子笑成了一条线。 郭夫人审时度势地笑道:“微夫人的确用心。” 旁边的夫人们也七嘴八舌地讨论开了: “这对白鹤毛色太好,非常难得。”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的白鹤呢。” 微夫人微微一笑,谦逊地道:“各位夫人过奖了。这也是我们老爷对太后殿下的心意,南宫府会永远保护皇上与太后的。” 郭太后听了这番话心里明亮了许多。 杜老太妃微微一笑。 只要南宫府帮出力,太后母子必定能********可是她们都太相信南宫府了。 朱璺心里暗叹。 南宫翊这个人真是太狡诈了。 朱璺默默地喝着杯里的茶。 推测着南宫府动手的时间。 就在这时大殿里有人大惊失色道:“太后殿下,你看——” 郭太后朝白鹤看了一眼,大惊失色地弹了起来,只见那两只白鹤突然抽搐着死在笼子里。 左右皆惊。 方才搬着笼子进来的侍卫唬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太后……白鹤,好像死了。”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好端端的怎么会死掉? 郭太后面色苍白,这会不是预示着她的寿命短矣? 她肩膀微微颤抖了下,仔细地盯着那两只死去的白鹤,“怎么回事?” 微夫人无辜道:“太后殿下,臣妇也不知道啊。还请太后殿下明察,臣妇也是稀里糊涂。” 郭夫人眼睛亮了起来,她不由得道:“太后,白鹤是吉兆,现在白鹤死了,是不是在告诉我们大殿里有邪气作祟?” 郭太后的脸色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她脸色阴沉地看着死去的白鹤。 心里微生异样,就在这时郭太后突然想起了自己最信任的道长,忙道:“快请卜算子来驱除邪气。” 杜老太妃心头一跳。 朱璺也不由得看了眼那个面露得意之色的郭夫人。 不多时,卜算子就来了。 卜算子未见其人,先闻其人,声如洪钟,直敲心底,听声音也是位得道的高人。 “贫道听说太后大宴,白鹤离奇死去,贫道猜测是煞气作祟,故而急急过来,为太后殿下驱除煞气。” 又来了。 朱璺朝那个道貌岸然的卜算子翻了一个白眼。 卜算子是得道高人,太后信任的道士,他说的话,在京都人人都信,本来杜老太妃也信他,自从上次卜算子测算郭夫人心痛与小人有关,最后却没有在宜安的院子里查出来后,老夫人就对他失去了信任。 卜算子这里正在默默捻指测算着煞气来源。 左右屏气凝神,目光都聚集在卜算子身上。 卜算子算了好一会儿,突然洪钟的声音再次响起:“妖孽,拿命来!” 卜算子手里的白色麈尾突然指向微夫人的方向,并且从微夫人边一直扫了下去,吓得夫人们微微后缩,麈尾拂尘就停在了朱璺跟前。 朱璺并没有动弹,她的镇定自若与旁边的夫人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夫人们吃惊地望着卜算子指的人。 宜安乡主! 所有的人都大为吃惊。 郭夫人忙道:“大师,那是宜安乡主。” “贫道认得。原来集结在沛王府十五年之外的煞气又跑来永和宫作祟了。” 一语既出,所有人都愕然。 杜老太妃生气地道:“卜算子,不要再无中生有,宜安乡主救过皇上,是吉星无疑,你休在在这里再胡言乱语。” “若不是她,这对白鹤为何死去?老夫人请解释。”卜算子望向杜老太妃。 老夫人生气道:“白鹤死因众人并不知原因,事情没有查清楚前,你休要胡乱攀咬人。” 见老太妃动怒了,卜算子貌似很为难,就向郭太后作了一揖道:“贫道只能帮到这里,接下来的一切全凭太后作主了。” 郭太后点点头。 她从前就听侄女说过这个庶出的姑娘出生的时辰不对,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与长乐亭主出生时,喜鹊盘旋,紫气笼罩迥然不同。 郭太后扫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杜老太妃,目光又落在了朱璺的身上,可能是心理作用,只是扫视一眼,就心生畏惧,再一想起先前朱璺宠辱不惊的举止,郭太后更加重了疑心。(未完待续。) 316 反将 郭夫人虽然不明白好好的白鹤为什么死去,但是现在矛头对准了小庶女,她喜出望外地道:“太后,卜算子是得道高人,从前为了大齐求雨多次,都没有算错,何况我这位女儿啊出生时就不吉利,被府里叫惯了煞星,卜算子能测出来,是他的本事,先前府里并没有人告诉他宜安出生不利的事。” 卜算子也道:“贫道那一日纯粹是无意间路过沛王府,想不到就看到了府里的上空盘旋着煞气,贫道好心好意地告诉了老太妃,杜老夫人还记得吗?” 老夫人脸色一变。 这时金乡公主忍不住道:“你说的话无凭无据,仅凭一面之词不好说啊。” 卜算子是太后信任的人,金乡公主不敢当面斥责卜算子,只好故意这么委婉地说。 卜算子笑道:“是不是煞气根源,贵府里的人心里有数。” “没有证据,你的话就是一面之词。五公主说得有道理。”丁夫人道。 郭夫人驳斥道:“这对白鹤就是证据。若不是煞气作祟,白鹤怎么可能会离奇死去?” 郭太后冷冷地看着两边对峙的人。 她的目光不由得又移至送白鹤的微夫人身上,微夫人的眸子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喜色,郭太后还没有瞧见时,那喜色就消失了。 微夫人道:“大家都别吵了。要不让太医过来诊治,若这对白鹤死有他因,就排除了宜安乡主的嫌疑,若是白鹤死得离奇,那么——” 微夫人欲言又止。 朱璧忙接道:“微婶娘说得有理。白鹤的死肯定是有原因的,若是查不出原因,说明邪门了,不就证明白鹤的死与煞气有关么。” 众夫人觉得有理。 微夫人笑而不语,静等着太后下决定。 大殿里死寂,落针可闻。 过了一会,太后清冷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宣刘太医。” 没过一会,刘太医就匆匆地赶过来,给太后行了礼后,就蹙眉看向那对白鹤,只是看了一眼,就没有再查了。 众夫人不解,微夫人道:“刘太医,这是我们老爷送给太后的礼物,现在离奇死去,我也脱不了干系,还请刘太医仔细看看,这对白鹤是怎么回事。” 微夫人饶有兴致地等着刘太医接下来的话。 刘太医看了一眼微夫人点点头,然后又望向卜算子:“卜算子道士认为白鹤是怎么死去的?”、 “贫道认为,是煞气所致。” 刘太医点点头。 微夫人见状就笑道:“这么说刘太医也赞同卜算子的话?” 朱璺原本以为白鹤的死是郭夫人母女动的手脚,可是现在看到微夫人满心欢喜的样子,又有点奇怪,会不会是她? 她有什么动机? 因为南宫师还是南宫昭? 正在想着时,刘太医却摇摇头,“臣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一个道士是根据什么判断出白鹤是煞气所致,太后的永和宫是天下福气聚集之地,煞气再强,怎么敢来天下最有福气地地方?” 卜算子脸色微惊。 怎么回事? 他后背冒出细细的冷汗,不由得望向微夫人。 微夫人心里也咯噔一下,不可思议地盯着一脸正然之气的刘太医,再次提醒:“刘太医,你可要看清楚了,这是我家老爷送给太后殿下的贺礼。” 微夫人刻意地强调着“老爷”两个字。 老爷是南宫师,刘太医怎么会忘了老爷的交待? 刘太医眨眨眼睛,不明所以:“是啊夫人,臣知道这对白鹤是师大将军献给太后的,所以才想替师大将军解释几句,这对白鹤是因为受冷的缘故冻死的。” 一语既出,微夫人气得差点没吐出血来。 刘太医辜负了南宫师的信任,看南宫师一会怎么收拾他! 四座的夫人姑娘们开始窃窃私语,原来是冻死的。 “好可惜啊。这么漂亮的品种,现在很难再遇见了。” “是啊。估计是水土不服,这对白鹤适合生成在南方。” “怎么会这样呢?真是太可惜了。” 微夫人耳边充斥着各种对白鹤惋惜的声音,没有人再注意宜安乡主是不是煞星。 微夫人脸色极为难堪。 卜算子也露出了心虚之色。 这些可都是微夫人花银子让他说的啊,现在没搞定刘太医,让他一个人怎么唱独角戏! 作贼的人正心虚之际,刘太医已经很勤快地走到了白鹤旁边,指着一对白鹤道:“太后请看,白鹤身无伤处,又无异样,唯一能看出不同的地方正是白鹤的嘴角。若是别的原因死去,白鹤势必会张开嘴巴,只有在天气寒冷禁受不住时,才会紧紧闭着嘴巴,即使是死去,也不会张开。请太后明察。” 郭太后脸色稍微缓和些。 如此说来与什么吉兆凶兆无关了。 太后看了一眼卜算子,挥挥手让他退下。 卜算子无奈地看了一眼微夫人,默默离开。 微夫人面色难堪地让人把白鹤带走。 宴会又继续进行。 刘太医刚出大殿,南宫师的随从就拦住道:“师大将军请刘太医看病。” 刘太医正想邀功,就跟着那名随从前往。 当南宫师听到刘太医喜滋滋把方才帮着宜安乡主辩解的话说出口时,南宫师脸色阴晴不之定。 刘太医察觉到不妥,就小心翼翼地问:“将军,不是您让微臣去大殿为宜安乡主辩解的吗?为何将军看起来不高兴?” 南宫师忙道:“哪里,没有的事。有劳刘太医,日后自有报答。” 听了南宫师的话后,刘太医才放下心离去。 南宫师此刻脸生愠怒,他淡淡地招来随从:“你到底是怎么对刘太医说的?” “小人,小人就是说务必说白鹤的死没有任何的原因。” 南宫昭的幽眸蓦地盯在那个人身上。 随从咽了口水,忙道:“大人,小人,小人——” “快说。”南宫师淡淡地道。 他的语气虽然很低很轻,可是有着令人心颤的威力。那随从垂下脑袋,最后跪下认罪:“是小人办事不利。” 南宫师盯着他。 随从看了一眼,道:“将军,我,我肚子疼,事情又太过突然,所以还没来得及去找刘太医,就让小将军的随从小五子去说了。不知为何,刘太医却做出相背的事。小人真的不知事情哪里出错了。” 南宫师甩了他一个耳光。 耳光声清脆,很快那随从的脸就肿了起来。 南宫师呵呵道:“所以,你并没有亲自去和刘太医说,而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小将军?” 随从吃惊地睁大眼睛,不敢摸自己火辣辣的脸。 “将军,小将军是家里人,告诉小五子不是一样吗?”随从还不解地问。 南宫师冷哼一声:“呵,你干的好事。至现在还不知道事情出在哪里。” 南宫师令人拖他下去责打十个板子,这时南宫师的另一个侍卫就道:“将军,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小杜子,刘太医从大殿未出之际,小人就去仔细看了小杜子吃剩下的食物,发现里面掺了泻药,这也是为何小杜子没有亲自去找刘太医的原因。” “是啊。这么说小人,想起来了,那糕还是小五子递给小人吃的,说是小将军的赏赐。小人吃过糕后,就开始肚子疼,这时正好又接到大将军的任务,情况紧急,小五子自告奋勇,要替小的跑腿,小的想到大将军和小将军是一条心的,所以也没怀疑什么,直接让小五子去和刘太医说了。” 听到这里,南宫师气得挫牙。 而同时南宫昭也正在赞赏着小五子办事机灵。 小五子始终对小杜子有些歉疚,道:“小将军,这件事,小的担心小五子会受惩罚。毕竟是小人先对不起他。我怕小杜子日后再也不理小五子。” 南宫昭昭道:“放心吧。我会去和大将军说清楚的。小杜子那里我也会安抚。” “多谢小将军。” 南宫昭想到大殿里的事,又不放心地问:“太后可有追究白鹤的事?” 小五子摇头笑道:“小将军放心。刘太医一解释清楚,太后就白了卜算子一眼,然后微夫人把白鹤扔出去了。倒是微夫人显得有些尴尬,原来她以为刘太医是站在她的立场上的。可是刘太医说出的话就让微夫人大为不解。微夫人到现在也还没想明白呢。” “只要宜安乡主没事就行。” 南宫昭的话音未落,外面有人禀道:“大将军来了!” 这么快就来算账。 南宫昭刚迎了几步,南宫师已经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二弟,你干的好事!” 南宫师说着时狠狠地瞪着小五子一眼。 小五子打了个寒颤,缩回脑袋。 南宫昭道:“这件事是我的主意,小五子不过是听命行事。还有小杜子那里,也是我用了泻药。小杜子,不知道你身子可好了?” 南宫昭望向正怒瞪着小五子的小杜子。 “小将军,小人身子已好。可是小将军为何要误传大将军的旨意?” 在南宫府所有的下人眼中,南宫师才是大齐真正的皇上。 南宫师蹙眉道:“二弟,你这样做,又是何苦。那小庶女充其量不过是个乡主,若是她不姓朱,我自然不同二弟计较,二弟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随你,但是不要让朱姓的女子进入南宫府。二弟能做到吗?” 听到这话,小杜子和小五子都吓了一跳。 原来,原来,小将军留意上宜安乡主。 沛王府的那个七姑娘。 怪不得大将军让微夫人送白鹤,又和卜算子一唱一和,把矛头对准宜安乡主,故意渲染宜安乡主是煞星。 两个下人,吓得垂首不敢再听下去。 南宫昭见大哥当着下人的面又提起这件事,心生不满:“大哥,她不过是个弱女子,能让你损失什么?” “皇上在凤洲围场安然无虞,这算不算损失?”南宫师气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南宫昭无语。 气氛僵得很。 南宫府的两个兄弟一吵架,下人们都要抖三抖,很快这件事就传来了老太爷那里。 一直装病的老太爷就带着众人匆匆地赶过来,老太爷气冲冲地道:“家和万事兴,瞧你们两个兄弟现在吵架,只会让朱爽那个老不正经的笑话!” 老太爷发一句话,大家都不敢再言语。 南宫师不希望这种小事捅到父亲那里,他白了一眼二弟,然后先主动认错,“父亲说得是。” 见南宫师的态度软了下来,南宫师也垂首道:“父亲的教导,儿子遵命。” 老太爷一席话就把两兄弟的怒火压下去了。 等老太爷一走,南宫师想了想,换一个态度,问道:“不知二弟喜欢小姑娘什么?美色吗?” “如果我说是呢。大哥又有什么想问的?”南宫昭也不加辩解,只是淡淡地问。 南宫师压抑着内心的怒火,道:“什么样的美色没有。若二弟喜欢,我就派人多买几个小姑娘给二弟消遣。” “那么大哥能否把她买过来?”南宫昭又问道。 南宫师深吸一口气。 “你一定要她?” 南宫昭点点头:“是啊大哥,我只要她。若是大哥嫌弃她的姓氏,我可以让她改姓尚。不知大哥可否答应?” 南宫师大为不解。 若是说二弟贪恋美色吧,二弟却只要那个宜安乡主。 若是说二弟并非贪恋美色,但是他方才自己承认了。 归根结底,他反对的原因是防着日后政变时,被朱姓的人出卖。 大齐的江山姓朱。 南宫师深吸一口气,不想因为一个小庶女与二弟闹不和。 南宫师想了想问:“你有把握让她不会出卖我们南宫府?” 南宫昭点点头:“既然要她,自然不会防着她。” “二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南宫师不满道,“若不设防,她若是出卖了我们南宫府该怎么办?你承担得起府里上上下下两百条人命?” 这是件很严重的事。 南宫昭稍显犹豫。 “若她真得选择了南宫府,就不会再做出对不起南宫府的事。这件事我很有信心。” “那万一就做了呢?” 万一真得因为她的一句话就要了南宫府两百条人命那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小五子和小杜子都觉得事态很严重了。(未完待续。) 317 交易 南宫师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刚说选择对不对?可我听沛王府的杜老太妃说,宜安乡主已与明康那小子有了婚约。如此说来,她的选择再明了不过了。二弟你还想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南宫昭神色微凛。 他已经听老夫人提起,早上的时候,大哥半路上拦截了老夫人的马车。 “大哥早上拦老夫人的马车就是问这件事?” 南宫师得意地点头:“大哥是关心你,担心你的好意人家未必领情,不巧就被大哥问出来了。二弟,你不家什么要说的吗?宜安乡主与明康情投意合,而你不过晃她的昭叔叔,一个需要帮助她的长辈而已。” 南宫师刻意地强调长辈两个字。 南宫昭的脸色沉沉,没有任何的情绪。 两个兄弟都是特别精明能干的人。 但是两个兄弟突然对待同一件事上发生不同的意见时,又不得不斗智斗勇。 南宫昭没有搭理大哥的羞辱,他深吸一口气问道:“大哥是不是担心她来到我的身边,会对我不利,会把我们南宫府的秘密告诉朱姓的人?” 南宫师点点头:“你先前的大嫂就是个例子。” 南宫师指的是夏林微嫂子。夏林微的母亲德阳乡主是皇室公主,心系皇室,她的女儿耳濡目染,在态度上也偏向于朱室,可是后来,南宫师渐渐地发现了夏林微向她的母亲德阳乡主告密,说了一些她怀疑夫君有谋逆之心的话,这件事被南宫师安插在夫人跟有的侍女听到了。 侍女就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南宫师气得不顾她生下五个女儿的份上,执意毒死了她。 夏林微的死,外人虽然猜测,可是南宫师坚持说是她自己误食鸠毒,谁敢怀疑? 这件事成了德阳乡主,老昌龄候夫人心里的一个梗。 南宫师与夏林家再也不走动了。 现在突然又提起嫂嫂,南宫昭不由得对朱璺日后来到南宫府后,性命上有隐隐的顾虑。 南宫师又道:“想要她好,就不要让她进南宫府。哥哥不会像你一样对她手下留情的。” 面对大哥的威胁,南宫昭淡淡道:“这件事我会慎重考虑。大哥不用操心。” “但愿二弟的选择不要让大哥为难。”南宫师说着就大踏步地离开。 朱纪是正始八年的大年初六正式迎娶了谢氏阿云。 这段日子沛王府一直在忙碌朱纪的婚事。 南宫昭有好些日子没有来了。 连朱纪的婚礼,也只是托人送了贺礼过来,不过朱纪婚礼的第二日,谢云刚要敬茶时,丁夫人的热茶还没有喝下去,门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铎铎军靴声。 府里的人大惊。 沛王爷朱林还没明白什么事时,郭夫人在朱纬的搀扶下站起身,面色轻松地迎着那些进入。 左右人都怔住。 郭夫人道:“你们来沛王府有何事?” 话音刚落,从侍卫中站出来一个人,大家定睛一看,只见南宫昭负手走近,目光冷冷地盯在丁夫人身上。 朱林仍不解:“昭将军大清早来有何公干?” 南宫昭向朱林淡淡道:“府里藏了东月国奸细,王爷不知情吗?” 听了这话,朱璺心里一惊。 她抬眸看着面色沉冷的南宫昭,昭叔叔却自始至终没有看她。 朱璺觉得自从那次太后的宴会后,昭叔叔就怪怪的,好像刻意地在回避什么。 朱林和老夫人听了这话都面色大惊。 荣姑姑初闻这事,她惊得不可思议。 丁夫人目光闪了闪。 只见郭夫人和朱纬讪笑,郭夫人道:“昭将军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是皇室之人,府里怎么可能有东月国的细作?” “是啊。昭将军,你是不是搞错了?”朱纬也道。 看着这对母子一唱一和,朱璺知道事情已经泄密了。 至于是怎么泄密的,或许和郭夫人的大哥郭志达有关。 郭家十世九卿,人脉关系盘根错节,丁夫人常常出入玉楼春很有可能被那些常常去玉楼春消遣的人发现。 丁夫人的两个儿子朱纪和朱纵还不明白。 以为是昭将军故意来找茬。 面对大家的窃窃私语,南宫昭朝身边的侍卫暗递一个眼色,那侍卫就冲门外道:“把人带上来!” 两名侍卫拖着一个被打得遍体伤痕的人走了进来。 大家定睛看那个受伤的女子,杜老太妃不解地问:“这位是谁?” 南宫昭望向丁夫人:“丁夫人应该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聚集到丁夫人身上。 丁夫人脸色沉冷地看着只剩下半条命的静仪。 静仪抬眸也望望她,然后脑袋耷拉下去。 静仪曾经多美,现在就有多凄惨。 朱璺心里微痛。 这是她们的选择没有办法说服得了。 朱璺望向南宫昭,南宫昭自始至终没有看她。杜老太妃已经质问丁夫人:“她是谁?” 丁夫人神色有点慌张,迟迟不敢答话。 老夫人的目光里隐隐生起一团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夫人震惊得不敢说话。 她垂首掩饰自己的焦急。 昭将军道:“丁夫人不认识她了吗?丁夫人常常出入玉楼春,和这位静仪姑娘密谋什么呢?” 郭夫人惊讶道:“静仪?仪静!” 好像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郭夫人吃惊道:“呀,老夫人,这个名字听起来好像是我们王府家庙的仪字辈女尼姑。” 老夫人面色凝重地看着那个被鞭打得遍体是伤的静仪。 昭将军脸色沉冷对身边的人道:“来人把丁夫人带走!” 没等朱林王爷说什么,南宫昭的人已经过来绑起了丁夫人。 一时人心惶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好好的敬茶变成了这样呀。”杜老太妃急得直跺角。 谢云也不无担心。 不由得替她的婆婆捏了一把汗。 郭夫人笑道:“老夫人,您看见了,昭将军把抓奸细,这个丁夫人和那个东月细作有暗中往来。” 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等人都离开时,郭夫人冲着最后一个离开正德堂的朱璺,淡笑:“放心吧。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朱璺的眸光眯了眯。 丁夫人入狱,让沛王府的上空蒙了层淡淡的阴影,大家掐过了元宵后,朱纪和朱纵突然来北灵院求朱璺救救他们的母亲。 谢云也在旁边暗自神伤。才嫁入府婆婆就入狱了。 京都有人传言坐过牢的她,身上带着晦气,才克倒了婆婆。 朱璺非常为难。 昭叔叔刻意地回避她,与她保持距离,她怎么好意思再跑过去提出请求帮助的事。 何况这不是小事。 “七妹,若你都都不能劝服昭叔叔,那我们的母亲就真的没命了。”朱纪难过地道。 朱纵也道:“七妹,看在我母亲平日待你不薄,你与我母亲感情又要好的份上,能否帮助我母亲一把?” 两个兄弟说着就要叩头。 朱璺忙上前,扶住他们,又对结香和朗月道:“快拉起四哥五哥。” “七妹,我们与昭叔叔关系生疏,只能指望你了。” 两个兄弟泪如雨下。 朱璺难以说拒绝的话。 当她去南宫府找昭叔叔时,昭叔叔身边的小杜子摇摇头:“将军不在府里。” 朱璺看看王府的大门,朱璺心虚地问:“哦,昭叔叔什么时候回来?” 小杜子摇摇头:“这个不清楚。乡主恕罪。” “哦,那我下次再来吧。” 朱璺失望而归。 小杜子回去复命,书房里传来南宫昭冷冷的声音:“她走了?” 小杜子道:“禀主公,宜安乡主已经离去。” 话音未落,小杜子大吃一惊:“宜,宜安乡主。” 南宫昭觉得不对劲。 朱璺已经推开了书房的门:“昭叔叔!” “宜安,你,来了。小杜子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南宫昭貌似在嗔怪。 小杜子唯唯诺诺地点头。 朱璺打断小杜子要包揽罪过的话,道:“这不关小杜子的事。是我强行闯进来的。” 朱璺说着推开小杜子,走进书房把门关上。 室内一下子静寂下来。 南宫昭的面庞没有任何的情绪,他看着朱璺:“宜安,有什么事?” “昭叔叔,求你放了丁夫人。” 她开门进山的话,让南宫昭深深地吸了口气。 很好,没有和他虚与委蛇。 那么他也实话实说了。 “宜安,叔叔总是帮助你,你有没有想过帮助叔叔实现心中的想法?” 朱璺心里咯噔一下。 南宫昭笑笑:“丁夫人是细作的事,想必你比叔叔知道得更早,这件事板上钉钉,没有什么能够推翻结论的证据。希望你不要再和叔叔讨论是不是细作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 朱璺咽了口水,倒吸一口凉气:“昭叔叔,希望宜安怎么帮助?” 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 此刻的他们好像仅仅剩下交易。 当听到朱璺的这句话时,南宫昭也觉得怅然若失。 可是时间等不及了。 他的大哥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再慢慢地等待。 南宫昭深吸一口气:“为了放掉丁夫人,无论是什么请求你都会答应吗?” 这句话重重地挫到了朱璺的心。 她睁大眼睛凝着昭叔叔。 无论什么她都会答应吗? 她突然就想起了史书上的那行字,明康娶的是长乐亭主。 事情原来真是这样的。 她希望能早点回到原来的世界。 想到朱纪与朱纵的央求,丁夫人曾经对她的好,她木然地点点头。 南宫昭看到这个反应后,又是欣慰又是难过。 “既然如此,那么叔叔的要求,等放了丁夫人之后的某一天会告诉你。” “昭叔叔,我还有个请求。无论如何,你都给明叔夜一条活路吧。他不会对你的江山社稷造成任何的威胁。” 听了这话,南宫昭心里震惊不已。 他的江山社稷? 明叔夜?那个他还不曾放在眼里的人。 她为他求情? 南宫昭苦笑一声:“明叔夜那么值得你维护?” “前世里他救过我,不管昭叔叔信不信,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如果昭叔叔真心待我,就放了他。” 朱璺的话说得莫名其妙,南宫昭还以为她快被逼疯了。 他温和一笑,缓缓地道:“昭叔叔答应你。” 走出南宫府后,朱璺的脚步有千斤重。 小杜子在后面悄悄地跟上来,劝慰道:“宜安乡主,你不要伤心了。我们昭将军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前些日子皇叔又派了荆州刺史来府里拜访,说是拜访,想必您也猜到了目的。 老太爷这回是真气病倒了。为了大将军和小将军因你而起争执的事。” 荆州刺史? 这四个字突然蹦了出来。朱璺收敛住悲伤:“是不是李胜?” 小杜子不解:“乡主怎么会认得他?他是河南尹,一直在河南一带,最近才高升,马上就要去荆州赴任。” 朱璺心里打一惊。 这不是正始九年的事么? 难道她记错了。 史书上说李胜是皇叔的亲信,原皇叔的指使下,专程到南宫府拜访,名义上是辞行,实际上是刺探南宫府老太爷的虚实。不过老太爷骗过了李胜,李胜误以为老太爷得了“老年痴呆”,回去就向朱爽禀报:“南宫翊形神已离,已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脚快要踏进棺材的人了,不足为虑!” 朱璺若有所思地想着这件事,马车在街上遇上了明府的马车。 “是明二公子。”朗月不情愿地汇报。 朱璺没有下马车,掀起马车的车窗帘子,看了眼明府的马车。 明康已经站在马车外面,静候着她。 她想了想还是笑道:“明公子。这么巧啊。” “我去你们王府找你,老夫人说你为了丁夫人一事,去南宫府求情了。昭将军会答应放人么?” 明康这么快就知道了。 朱璺淡笑:“好像证据不足的样子。应该会放吧。” 明康若有所思:“有没有为难你?” “你想多了。昭叔叔是我的义父,怎么会为难呢。昭叔叔说了这件事他会想办法的。明公子,你的朋友山巨源先生,他是否离职了?” 明康不可思议地盯着朱璺看。 “宜安,你怎么知道!” 被验证后,朱璺强笑:“我猜的。现在的朝堂,又有几个人安心任职呢?” 是啊,站错了队,稍一不慎,就会引火烧身。(未完待续。) 318 发现 朱璺想了想道:“山巨源先生有个人独到的见解,怎么他没有劝过明二公子也离职吗?” 明康道:“他确实提起过。不过,我希望能为朱室效力。” 朱璺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四哥五哥正在等我的消息,我先回府里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担心。”朱璺淡笑。 明康点头:“路上小心。” “嗯。” 马车又开始驶离,坐在马车里的朱璺手紧紧地揪着衣领,睁大眸子望向前方,胸口隐隐作痛。 明康看着朱璺的马车渐渐远去,心里若有所失。 旁边的大苏道:“宜安乡主的神情有些不对啊。” “你也看出来了……”明康淡淡道。 朱璺的马车刚刚抵达王府时,人刚下马车,结香就悄悄地走过来道:“姑娘,大事不好了。世子要休少夫人回娘家。” 朱璺的心再被重重地一击:“走,去看看。” 她脚步沉重地往听雪阁走去,远远的就听见里面犀利的质责声:“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啊。我儿待你们四知堂如何,你但凡有点心就干不出这种勾当!不要脸的女人!” 隐隐约约的传来杨柳的哭声。 还有她无力的辩解:“我没有做出对不起世子的事。” “还敢嘴硬!我们朱室的脸让你丢尽了!” 朱璺闯进去时,只见杨柳正跪在地上以帕拭泪,郭夫人坐在软榻上拍得面前的桌子啪啪声。 朱纬也坐在旁边,但是表情冷漠。 这时一直站在门边侍立的柏玄姑娘嘴角浮起淡淡的冷笑之意,她转过身要出门时,迎面碰上了朱璺。 挂在嘴角的笑意迅速地收敛。 柏玄悄悄地要拉朱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口内直道:“嫡夫人和大公子正在生气,姑娘现在来得不是时候。” 朱璺推开她的手,柏玄一愣,僵硬地站在旁边。 这时老夫人也在种碧的奔走相告中匆匆赶过来了。 “怎么回事?”老夫人在荣姑姑的搀扶下匆匆地进来,“少夫人好好的怎么会对不起纬儿了?” 连老夫人也知道了! 郭夫人忙站起身朝门外迎去,目光正好在旁边的朱璺身边滑过。 眸子里带着不屑。 她看着老夫人垂泪道:“老夫人,四知堂的姑娘可真不能要了。原本是打量着他们家的家教好,教出的姑娘也是好的,谁料今儿早上媳妇才知道,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在外面偷汉子。” 杨柳暗自垂泪。 郭夫人说得极为难听。 老夫人和荣姑姑都讶然。 杨柳是当初荣姑姑介绍的,现在被说得如此不堪,荣姑姑觉得很没面子。 老夫人默默地走到榻前坐下,手搭在拐仗上道:“你听谁说的?” 旁边的柏玄姑娘轻咬着唇。 她的目光不由得投向朱纬,朱纬忙站出来道:“是孙儿自己发现了。” “是啊。老夫人。您的大孙子被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戴了绿帽子,想想胸口就有气。”郭夫人难过地道。 老夫人没有看她,只问向跪在地上的杨柳:“柳儿,真有其事?” 若是真得,老夫人觉得白疼了她一场。 杨柳摇头道:“老夫人我自打婚后没有做出对不起世子的事。天地日月明可鉴。” 话音未落,朱纬上前打了她一个耳光,骂道:“还不承认!” “住手!”老夫人的拐仗敲得直响。 这时朱璺也走过去挡住了朱纬落下的拳头。 朱纬这才休手,朝杨柳啐了一口。 郭夫人道:“老夫人,你听她撒谎。那个人姓什么叫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她要是敢不认账,大可以把那个奸夫捉出来当面对质。” 事涉沛王府的清誉,老夫人不想大肆宣扬这件事。 朱纬道:“老夫人,最让孙儿气愤的是那个奸夫曾经来过咱们王府,孙儿却被蒙在鼓里,由着他们眉目传情。这口恶气让孙儿如何吞咽下去?” 老夫人蹙眉道:“既然你们都说少夫人外面有人,纬儿又说得头头是道,那人到底是谁?” “是昭将军下面的一个文书。叫方理。那个奸夫曾经来我们王府赴宴,孙儿不小心着了道,把他荐入武举的名额里。” 杨柳心里咯噔一下,连抽泣也忘了。 朱璺凛然。 杨七姑娘婚前执迷不悟,但好在后来及时回了头,她已经悔过,与方理再也没有见过面,现在那个方理却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老夫人蹙眉:“柳儿,世子说的对不对?” 杨柳痛苦矛盾地摇摇头。 说对也不对。 她深吸一口气,内心最愧疚心虚的事突然被揭发出来后,杨柳这时反倒镇定了许多。 她缓缓道:“方理是我们府里大娘的远房亲戚,曾经来探望大娘时,认识了我。他告诉我,他是寒门的苦读书生,从小失去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他想要出人投地,让辛苦拉扯他长大的母亲能够过上好日子。” “少夫人,你说的这些话,还是没有回答老夫人的问题呢。”旁边的柏玄姑娘淡淡道。 杨柳也没有理睬她,继续自言自语,柏玄的目光眯了眯,正要再打断她时,她猛地瞥见杜老太妃朝她投来一记狠目。 柏玄闭了嘴。 屋子里只听到杨柳娓娓道来的话。 “我是深处闺阁的女子,很少接触到这样的人,听了他的话后,对他心生同情。觉得这位方先生的孝心令人感动。就送了他十锭银子,愿他早日考取功名。因为这十锭银子,方理就通过大娘带了些谢礼给我。大娘说这不是私相传授,而是知恩图报。我信了。再后来方理来的次数多了起来。大娘告诉我,方理希望再借几两银子去给她娘治病,她娘常年躺在床上没有药钱,只能瘫倒在床等死。我同情他,又陆陆续续地借钱给他。他来的次数更多了,不小心就被府里的婢女发现,他就提议去白马寺的凌烟阁见面,把他娘的病情好转的事情告诉我。我希望他娘能够好起来。第一次去凌烟阁时,是大娘陪我的,后来的几次是我自愿的。那时还不知道这是幽会,直到后来被别的姑娘问起来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虚,才明白自己做的事不可与外人道。方理一直在用好话哄着我,一直用他虚构的美好谎言精心地为我编织着一个梦想,我以为他是真心待我的。这期间他也曾提议让我们生米做成熟饭,那样子就没有人能再分开我们,可是我一直铭记着父母的教导,知道父母不会害我的,所以没有答应。后来——” 说到这里她心有所触。既然已经被揭发了,索性就说得痛快吧。 “后来,我说去告诉大哥我们的事,方理说,他是寒士,怕大哥不同意,不能告诉大哥,就提议私奔,只要私奔在外滞留两日,我大哥不同意也得同意。可是老天似乎是想让我清醒过来,我终于在出嫁之前认清了他的真面目。” 柏玄生气道:“真替我们世子不值,原来与世子有婚约时,你就与别的男子暗自********柏姑娘,你说得有点过了。少夫人是被方理骗的,方理之所以骗少夫人的感情就是想出人投人,飞上枝头,少夫人虽然上当,但是清白还在,你说这话是污蔑。” 被朱璺驳斥,柏玄的气焰稍微收敛。 老夫人看向朱纬。 有没有清白,朱纬自然明白。 朱纬放缓语气,但是仍带着被欺骗的淡淡怒意:“这件事,为何一直瞒着我?” 杨柳苦笑:“自然是担心世子误会真有其事。我承认被哄骗过,但那时我与世子也只见过两次面,连话也不曾说过,与世子的感情又能深厚到什么地步?” 朱纬若有所思。 郭夫人不管了,怒道:“自己做了不检点的事,还埋怨世子。真是不要脸。” 郭夫人说着又转过身道:“老夫人,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我们朱家不能要。今日就送遣她回娘家!” 杨柳闭上眸子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也不想让老夫人为难,朝老夫人叩了头道:“柳儿先前识人不清,差点酿成大祸,甘愿受罚。” 她说着又直起身子,起身离开。 郭夫人气结:“您瞧瞧,这就是四知堂教出来的好姑娘。真是好得连东西南北也找不到了。” 老夫人没有搭理她,眼望向心事重重的朱纬:“纬儿,你决定好了?” “我——”他说不出话。 郭夫人又在旁边聒噪:“我什么我,这样的媳妇怎能要?放心母亲自会给你择一门称心如意的。” 屋子里的人都心情凝重,唯有郭夫人和柏玄姑娘欢天喜地地监督着杨柳回娘家的事。 杨柳离开时,朱璺随后就要跟上,却被老夫人叫住:“宜安,扶我回去。” 朱璺只缩回脚:“是。” 灵苔院。 老夫人问起了丁夫人一事,朱璺把昭将军说的话稍加改动告诉了老夫人。 老夫人松了口气,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昭将军这么帮我们,该如何答谢人家呢?” 朱璺神情微凛。 这时荣姑姑笑道:“母亲,这得多亏宜安啊,看来昭将军是真把宜安当成了亲女儿一样亲。” 不知为何,这句话现在在朱璺听来很刺耳。 她很快就将这件事翻篇,问道:“老夫人,真得同意少夫人离开吗?” “这是当事人的事,由不得我们操心。吃一堑长一智,希望这位柳姑娘日后能够好好地过日子。祖母之所以把你叫回来,一来是问你丁姨娘的事,二来是就是让你少管闲事。既然她认识方理这个人,又这么单纯被骗,其中的苦果也只能由她自己吞吐咽。” 杨柳突然被遣回娘家,在整个京都都传开了。 这件事也深深地打击到了朱璺。 耳边犹响起郭夫人那淡淡的话语: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这时京都里突然有一天又传来一句民谣:“李邓丁,乱京城。” 李邓丁? 朱璺依稀记得是皇叔朱爽的三个心腹的姓氏。 指的正是李晏、邓飏和丁谧。 三个人都是文人名士,好浮华的谈吐,党同伐异,名声早已不好,而这句名名谣,只不过是别人用心的人利用了他们作风问题,故意地宣扬开去,让更多的人厌恶他们。 局势正在隐隐地朝着南宫府掌控的方向变化着。 随着局势的隐变,朱璺也慢慢惶恐起来。 早上去灵苔院请安后,朱璺将连日来憋在心中的话又吐露出来:“老夫人,我怕日后报答不了您老人家的恩德了。宜安想告诉老夫人最后一件事。” “宜安,你胡说什么?”老夫人感觉这话听起来像是诀别。 朱璺淡然一笑,又继续道:“老夫人,不管日后宜安在不在身边,但请老夫人保重身子。宜安希望整个沛王府的人都好。若是老夫人能常常和觅儿媳妇的母亲说说话,或许,或许依蒋夫人的性子,老夫人也能开怀。” 觅儿媳妇是蒋钰。蒋钰的父亲蒋济是朝中的四朝元老,南宫府对蒋太尉很器重。 而皇叔党又极度讨厌蒋太尉。 朱璺这么说就让老夫人一下子明白她的话,不要左右摇摆,要站在南宫府一派。 老夫人的目光眯了眯:“宜安你在说什么?” 朱璺淡笑:“宜安是说以后若我不在身边,蒋夫人那样爱说笑话的人和荣姑姑一起陪着老夫人,老夫人不会孤独的。” 荣姑姑也不解道:“宜安你今日说话有点奇怪啊。就像个小大人似的。” 没等朱璺接着说,门外传来惊喜的声音:“丁夫人回来了!” 丁夫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满面沧桑,不施粉黛地走进来,就跪道:“多谢老夫人的救命之恩。” 老夫人叹了口气:“和宜安说吧,是她救了你。” 丁夫人眼里蓄出一层淡淡的薄雾:“宜安,谢谢你。” “丁姨娘不要这样客气,快起来。本来昭叔叔就说证据不足。” 宜安说的是客套,她们心里都有数。 “这几日发生了很多事,以至于连宜安的婚事都忘了。丁夫人一回来,老夫人的担子就轻松了。丁夫人正好借此机会,送宜安风风光光地出嫁。”荣姑姑笑道。(未完待续。) 319 亲生 丁夫人笑:“那是一定。” 朱纪夫妇和朱纵听说母亲回来后,悲喜交集,哭成一团。 正始九年八月初八,朱纵娶亲,如丁夫人所愿娶了商贾人家的女儿,朱纵开始从商,后来成了有名的盐商。 正始九年十月二十二,南宫常山出嫁。常山出嫁前的一晚,曾经告诉朱璺:“虽然不喜欢,可是母亲说了,这世上的男人都是一样的。要么嫁丑的没人要的获取真心,要么就嫁门当户对甚至门第更好的人家,收获物质。” 常山选择了后者。 正始十年正月初四是沛王府的宜安乡主出嫁。 在此之前,宜安一直没有等到昭叔叔提的那个“无论什么也必须答应”的要求。 她在诚惶诚恐中迎来了自己的婚礼。 鞭炮声响起中,朱璺在长乐亭主撒泼打滚的阻拦中顺利地出嫁了。 郭夫人说的“下一个轮到你”,也没有如愿地实现。 初雪和少雪、结香和朗月、种碧一起作陪嫁丫头。 她终于还是嫁给了明康。 洞房花烛夜,明康却被南宫昭叫过去忙什么紧急公务,朱璺长叹一声,独自一个在洞房里守到天亮。 正月初五明康依然没有归来,听说皇上要去城南九十里的齐明帝朱睿的陵墓——高坦陵去祭祀。 朱璺手里的玉簪落地,一摔为二。 她去找昭叔叔,小杜子说昭叔叔有事外出了。 南宫府的老太爷这一天突然好起来,匆匆地赶往皇宫。 太后听说皇叔党的人都出动了,朱爽、朱羲、朱训都陪着皇上出城,从榻上猛地站起,目露喜色。 “皇上说太后赶快离宫。皇上差不多申正会回宫。” 太后却不认为出宫是最好的选择。她想了想道:“宣师大将军。” 南宫师不知与太后达成了什么协议,太后支持他们清君侧。 最重要的是南宫翊也已病好,所有的人见到南宫府的老太爷后,精神为之一振。 南宫府的人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多年豢养的那三千多名死士,迅速控制了京都。南宫翊打着太后的旗号,迅速地接管了朱爽手中的苦心经营得来的兵权。 京都的所有城门也在正月初六这天关闭了。 沛王府的人正在埋怨城门关闭买菜不便时,南宫府的人已经在率领大军出城,占据洛水的浮桥,切断了皇叔的归路。 朱璺自从嫁进明府从新婚至今没有见过明康。 尽管结香等人一直在埋怨,可是,她知道昭叔叔做的,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不了解皇城外面的对决,但是很清楚结果。 当皇叔朱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后,京都的人竟然津津乐道。 可是他们不知道,快乐是建立在更剧烈的痛苦之上的。 朱爽被抄家后,以他为首的党派也在这次高坦陵事件事,全部被剿。 “三族被铲草除根,三千人的脑袋啊。太可怕了!”街上人的面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悄声嘀咕着南宫府是否做过了。 事情平息后的太后论功封赏。 南宫府独揽朝政大权。 这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南宫府运用得灵活自如。 明康请求离职隐居山阳,被南宫师批准。 朱璺松了口气。 南宫师虽然不喜欢她,但是现在南宫府的目的已达到,明康这样的文人,他是不放在眼里的。 只要明康与朱璺的感情厚笃,他的二弟就只能死心。 明康对朱璺心存愧疚。 新婚之夜一直晾着新娘,这种事也被明夫人总是拿出来笑话。 等到明康带着她隐居山阳的时候,闲言碎语才收歇了。 山阳的日子其实也不太平。 袁四姑娘和杨柳过来探望她们时,吕安也来了。 就在大家把酒言欢时,不远处传来阵阵的马蹄声。 所有人的脸色又惊变。 是赵会。 朱璺指尖发凉。 当赵会的人马浩浩荡荡地走近时,赵会本想和明康说几句话,可是朱璺见自己的夫君没有同他说话的意思,朱璺忙道:“来者皆是客,赵公子请坐。” 赵会是奉南宫昭的命令前来探望朱璺。 赵会淡笑着看了眼一直没有表示的明康,朝朱璺点点头,正要坐下,见没有凳子。 朱璺正要起身替她搬凳子时,明康叫住:“坐下!” 席间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赵会心底涌起怒意,想他堂堂的司隶校尉,南宫昭的心腹宠臣,竟然被一个没有半点官职在身的平民羞辱,实在可恨。 赵会冷眼旁边一会就要离开。 耳边传来明康淡淡的声音:“你听到什么要来这里?看到什么又要离开?” “听到所听见的来,看到所看到的离去。”赵会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看着赵会压抑着离开的身影,朱璺担心道:“他会记恨你的。” 明康却已经和吕安闲聊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随从跑来哭道:“少主了。” “什么事?”吕安的一杯酒还没下肚看着家丁这个样子,不禁蹙眉。 “少夫人被,被奸污了。” “什么!”吕安突然从椅上弹起。 那随从又道:“还有,少夫人上吊自杀了。” 吕安几乎崩溃。 明康陪同他去处理了后事,就在吕安准备向京兆伊揭发兄弟之际,京兆伊的人却把刚进门的吕安捆绑走了。 明康义愤填膺地写下《与吕长悌绝交书》,在信中怒斥吕长悌的禽兽行为。 朱璺看到那封信时,心里一凛。 她担心地道:“能不能毁了这信,事已至此,要为活着的人想想。” 明康却让人把信送给了吕巽。 事态正朝她不希望的方向发展。 昭叔叔会原谅吗? 那封信送出去没多久,赵会又来了。 这次他来势汹汹,带着一群侍卫前来捉拿明康。 在拉拉扯扯中,侍卫们已经将她推倒在地,把明康带走了。 末了,赵会丢下一句话:“乡主请移步前往三笙湖畔。” 有人在等她? 三笙湖畔 南宫昭负手而立。 “昭叔叔,为何要抓我的夫君?” 朱璺的第一句话就让南宫昭心生恨意。 他转过身,望向朱璺:“有人揭发他与吕安私通,反对朝廷。” “他已经隐居了。怎么可能会反对呢?” 南宫昭握了握手中的拳头。 “他从朝堂离职就已经是最好的行动证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南宫昭说着这话时,耳边犹想起赵会的提醒:明康具卧龙的风范,主公千万不能让他有机会施展才能。今日,主公治理天下,已高枕无忧。唯独需要提防明康这样不肯合作的大名士。 正在想着,朱璺就道:“若我劝他入职呢?” “迟了。” 迟了? 朱璺苦笑:“昭叔叔还记得当初宜安的请求吗?不管如何,饶明康不死。” 南宫昭深吸一口气:“宜安可不记得一句话,无论我提出什么要求,都答应我。” 朱璺的心重重地一击。 她木然地点点头。 回到山阳,她打点了包袱离开。 “主子。我们去哪儿?”朗月难过地问。 “有人会来接我们的。”她说着转身望向曾经住过的地方,有欢笑也有痛苦,是她一生最值得回忆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对哭哭啼啼的种碧道:“你是个天生乐观的姑娘,我让你留下来陪着公子,日后多多让他开心吧。” 种碧抽泣地点点头。 三笙湖畔有马车在等着她,她不能再久留了,在这里越久,明康放回来就更迟。 朱璺看看四周毅然地离开。 南宫昭站在马车边告诉她:“只要你隐姓埋名随我而去,明康就不会死。而他也会隐姓埋然地活着。” “我想在最后一刻去看看沛王府,可以吗?老夫人待我恩重如山,一直护着我。还没来得及告别。” 南宫昭点点头。 他们的马车路过沛王府附近停了会,王府的大门依然紧闭着。 茫然地盯了会,南宫昭淡淡道:“走吧。” 马车又缓缓地驶离了。 南宫昭道:“你的嫡母会安排长乐亭主嫁给明康,不过都是隐姓埋名的人了。” “那,老夫人呢?” “老夫人已经病重。年纪到了不服老不行啊。”南宫昭若有所思,“放心吧。老夫人已经知道你刚刚小产,不能回去孝顺。她不会怪你的。” “哦,昭叔叔,已经把一切都想安排好了。”朱璺喃喃自语。 马车驶出了城门,路过刑场时,朱璺不由得掀帘看向马车外面,无意间瞥到了正在刑声上弹琴的明康。她吃惊地回过头:“昭叔叔,这是?” “放心。他不会死。” 明康弹的依然是三月三日及笄日,他们初次见面时,所奏的长林散。 再次听这熟悉的琴音,她没有了任何的情绪。 就让往事随这琴声一起消逝吧。 南宫昭的手无意地搭在她的手背上。 她没有动弹。 依然定定地看着刑场上的那个人。 弹完琴后的明康,连人带琴都被带到旁边的帐篷里。 外面不绝于耳的反对声。 三千太学生的抗议声惊天动地,可是刽子手不为所动,明康再次出现在刑场时,朱璺不由得惊讶道:“昭叔叔,你答应过的。” “他不是明康。明康在里面。这个人不过是个替死鬼。一个长得和明康很像的男子。” 南宫昭淡淡的话语令她半信半疑。 鲜血喷洒在白色的旗帜上,像染红的梅花。 围观的亲人差点昏厥。 三千太学生更是扑通跪倒下来替死者哭泣。 明喜将明康的尸身收殓入棺。 日暮时分,刑场上慢慢地清冷了。 风呜呜地吹着。 明康好像睡了很长的时间,从帐篷里出来,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怎么会这样! 她的心如刀绞一般地痛。 耳边传来南宫昭淡淡的声音:“饶他不死,但是也不能让人看出来他是真正的明康。好自为之吧。” 朱璺知道这是南宫昭最后的底线。 被毁容的明康怅然若失地从刑场离开。 看着他熟悉的背影,朱璺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昭叔叔,我能和他说几句话吗?” “不行。”南宫昭道,“要说的,我已经留过信了。” 南宫昭断了她的念头。 她淡淡一笑,毫无怨言。 这本不该属于她的时代,她却不小心闯进来了。 老夫人临终之际,将所有的箱笼地契都分派好后,以又告诫朱纬,把杨柳接回来,毕竟她还是个好姑娘,而且也怀了他的骨头。 朱纬跪倒在榻前哭着点头。 老夫人又告诫丁夫人回娘家去,不要再插入朱室的漩涡之中。 丁夫人闭目点头。 老夫人最后的目光落在郭夫人身上:“你过来,我有件事告诉你。” 郭夫人与老夫人还是有感情的,这时,她伤心地走至跟前,趴在床榻前,老夫人让她附耳过去。 郭夫人微俯下头去。 “宜安的后背有红色胎记,宜安和长乐被房姬调换了。” 郭夫人的眸子蓦地睁大。 她猛地回头看老夫人时,老夫人的目光已经很微弱了,老夫人强挣着一口气,说下最后四个字:“善待宜安。” 老夫人了却心事一般地安祥地闭目离去…… “老夫人?!”郭夫人不知道震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她摸了摸老夫人的气息,颤抖着肩道:“老夫人,归西了。” 所有围着的人都跪了下来嚎哭起来。 郭夫人哭得比任何人都伤心。 她的宜安! 她怀胎十月的女儿,饱受着的她的折磨,而明康与朱璺情投意合,最后却被她与南宫昭联手,活活地拆散了。 郭夫人哭得几次昏厥。 “长乐亭主长得一点不像郭夫人啊。反倒是宜安乡主长相品性有郭夫人和老夫人的影子。” “宜安这个小庶女,更像沛王府的嫡女啊。” “是啊,长乐亭主这个脾气,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沛王府和郭府都找不出一个她这样的性子。” 曾经的风言风语又一股脑儿地蹦出她的脑海。 郭夫人浑身发抖,忙让李大娘派人去找宜安乡主。 李大娘空手而归。 “在昭将军那里吗?” 李大娘摇摇头,“奴婢说不清楚,昭将军自己来了。他说要亲自向夫人说。” 话音未落,南宫昭已经走进来。(未完待续。) 320 结局 “夫人。宜安走了。” “走?去哪儿了。昭将军不是你说要带她走的吗?”郭夫人还带着最后一点侥幸。 南宫昭失落地道:“我们的马车路过三笙湖畔时,宜安好像中了魔,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说她不叫朱璺,她是来自两千年后世界里的人,是一个叫尚如初的心理医生。本将军也不懂,还以为是她生病了。等我想安抚她的情绪时,她突然又道,她已经报过了和尚的恩德,可以了却心中大事,回到原来的世界。那时河道时正好有个渔夫唱着山歌撑篙路过,宜安突然幻化成了一只雀,从马车时飞了出去。” 言及至此,郭夫人显然不信。 南宫昭颇为无奈道:“本将军也不会妖魔鬼怪,可是却有其事。是我亲眼所见。那个渔夫撑船往前面的大雾里也跟着消失不见。” 末了,南宫昭道:“宜安走之前,告诉我一句话,让我务必和夫人说。” 郭夫人痛哭流涕:“她还说了什么?” “她说真正的宜安,应该在北灵院里。让夫人前去找找。或许找得到。” 南宫昭从没有遇见这样离奇的事。 此刻,也不知道如何对待这种事了。 郭夫人一听,慌忙冲向院子外面去…… 朱璺环顾四周倒吸口气,那个漫长的梦突然消失了。 梦醒了。 她惊愕地掐了自己的胳膊,转着脑袋打量着周围,外面淡淡的青光透过糊着麻纸的雕花窗棂投进来,窗下美人斛里一枝枯枝瘦骨嶙峋,旁边的焚香小方鼎里青烟魑魅般悠悠扬扬。 一丝恐惧涌上心头。 梦那么真实,以至于她真得以为两千年后的世界是那样的光彩夺目。 现在是在剧组吗? 仔细地打量一遍后,才发现,没错。这 是她成长了十五年的暖阁。 她惊慌地从暖阁里跑出来,庭院里四周依然是雕梁画栋的游廊相连,庭院正中的十字甬路四角栽着樱桃树,西北悬一鹦鹉笼,不远处的郭夫人泪眼婆娑地朝她走来:“宜安!我的亲女儿,你终于回家了!” 郭夫人激动得一把抱住了她,泪流满面,失而复得的意外之喜。 朱璺愣了下。 嫡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口口声声称她是亲女儿。 南宫昭也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与宜安长着一样的脸,但神情上却不同。 南宫昭失落地意识到,他心目中的宜安已经离他远,真得回到了她一直念叨的两千年后的世界。 朱璺梦醒后的第二年,荣姑姑改嫁。 嘉平六年,也就是正始九年后的第六年,主持朝政的南宫师借郭太后的名义废黜皇帝朱芳,改立齐明帝弟弟东海王朱霖之子朱髦为帝,改年号甘露。 甘露二年,南宫师出征路上暴毙。 甘露五年,主政的南宫昭借郭太后的名义追废遇弑的朱髦,并以普通百姓的礼节安葬。 重立朱奂为傀儡皇帝,改国号景元。 景元四年十二月,郭太后去世。 两年后的八月,南宫昭死,南宫炎袭爵。 十一月,南宫炎称帝,属于南宫府的三代苦心经营的新朝代来临。 …… 闹铃一直在重复着:“尚如初懒虫起床,再睡就迟到了。尚如初懒虫起床,再睡就迟到了!”。 尚如初缓缓睁开惺松的眼睛,眼角还带着一滴泪水。 她看看四周,她的公寓,原来是一个长长的梦啊。 眼前的公寓还是和她睡前的布置一样。 她蓦地从床上弹起,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 人生就算是做梦,也要做一个像样的梦。 珍惜眼前的生活。 快乐地过自己精彩的人生。(未完待续。)